《宋霸》 第一章 重生香泉 雄关残阳，秋雁南飞。免-费-首-发→【追】【书】【帮】 渭水东流，乡关何处？ 天会八年的深秋，寒冷透骨的西北风从大小陇山之间吹过，带给渭水北岸的陇安寨一片萧瑟。 寨城内，家家紧门闭户，百姓若非遇到紧要之事，不敢抛头露面，免得被如狼似虎的金兵以各种理由抓住，遭受欺辱蹂躏。 从陇安寨往西走数十里，便是山区。 在群山之中，有一风景秀丽之地，名曰灵宝峡。此峡颇为不俗，当中一条清溪蜿蜒穿谷而过，河床两边舒缓，左右谷壁千仞，令人感叹造物神奇，宛若天工。 在灵宝峡入口处，有座名曰“香泉”的小镇，住着数十户人家。 金兵没有攻破关中前，镇上的百姓以打猎种田为生，过着康乐自足的平淡日子。 靖康之难过后，关陕之地逐次被金人占据，金兵如同披着人皮的豺狼，所过之地的宋人百姓无不遭殃，就连坐落在群山中的香泉镇，也受到波及。 这日晌午时分，从香泉镇东头的破庙里走出一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年郎。 已近寒冬。少年身上只着破旧长衫，而他脚上穿的居然是一双露出脚趾和后跟的破旧草鞋！仔细看去，少年的身形虽然单薄瘦弱，但面容干净，澄澈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坚毅和果决的神色。 少年出了庙门，佝偻着身体，将脖子使劲缩了缩，然后拾起斜倚在庙门外的一柄扫帚，从镇东头向着西头清扫过来。 扫街的少年，名曰秦颂，本是京兆府长安城内大户人家的子弟，从小聪颖好学，尊长爱幼，深得家人喜爱，被称为“颂哥儿”。 今年春天，颂哥儿还在长安生活，忽然兵祸降临，让他家破人亡，从此形单只影，孤苦无依。 当时，长安城沦陷，如狼似虎的金兵冲进来，把能抢的抢光，能掳的掳走，能杀的杀掉…… 禽兽一般的金兵，在长安城内肆虐摧残了数日。等到颂哥儿战战兢兢地从藏身的地窖中爬出来，发现秦家阖府三十七口，被金兵所杀的老弱妇孺就有一十八人，其余十八名身强力壮或是姿容姣好的年轻男女，则被金兵掳掠到了北方，沦为猪狗奴隶。 差点哭瞎了双眼的秦颂，将奶奶、母亲和家中仆妇等十八具尸体拖到后院的水井边上。卡Kа酷Ku尐裞網重重地对着满地尸身磕了三个响头，秦颂将亲人们的遗体全部沉入水井之中，又从附近找来一些残砖断瓦，将井口封死。以当时长安城内到处死人的情形，秦颂实在无力找人帮着安葬秦家这十八具尸体，所以只能想出这个藏尸于井的无奈之举。 亲手埋葬了亲人，秦颂一把火烧掉秦家府院，然后扮成讨饭的乞儿孤身上路，直奔宋金交战的大散关而来，意欲投奔宋军，在沙场上斩杀金狗，报仇雪恨。 一路艰辛而行，秦颂辗转来到了距离大散关仅有六十里之遥的香泉镇。当时天色已晚，秦颂无处落脚，便只好栖身在镇东头的破庙中。当天夜里，秦颂因为长期的悲愤忧伤，外加劳累过度，含恨死去。 这个少年郎逝去时，身边无人照顾，真是凄惨可怜至极。 香泉镇上结伴游玩的半大孩童，在秦颂死后的第二日午间，无意中发现了躺在破庙中的乞儿遗骸。 孩童中有个胆大些的男伢，唤作“二毛”，急忙喊来自家大人，而这家大人也是出了名的热心肠，急忙从陇安寨内请来郎中，经过一番救治，总算是将秦颂从鬼门关上给拽了回来。 其实，秦颂并非被郎中救活过来的。抵达香泉镇上的那个可怜乞儿，夜里就断了气，如今已经过去一天时间，哪里还能救得回来？ 香泉镇上的大人小孩，不会想到他们如今所看到的扫街少年，已非当日躺在破庙中挺尸的秦颂！在这具有些羸弱消瘦的身体内，隐藏着的是一副从千百年后离奇而来的灵魂！ 占据秦颂这具身体的人，在穿越而来时，是一位正在进行超重型大口径火炮试射的工程师。重型炮弹爆炸瞬间所产生的巨大破坏力，瞬间便将工程师撕扯成了无数碎片…… 当秦颂再次睁开双眼时，只觉得头痛欲裂，而脑海中也似乎有着两个意识正在激烈地进行争夺，直到其中一个接纳了另外一个，原来那个少年的潜意识才渐渐隐藏到了脑海深处。 极为辛苦地完成了这次灵魂穿越的秦颂，被人救醒后，便一直沉默寡言，像个木头疙瘩。 不是他故作深沉，只因这具少年人的脑海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三十多岁成年人的记忆和经历，属于严重超负荷运转，需要一个逐渐适应和稳固的过程。 幸好，原来那个少年很聪明，脑容量也足够大，这才没有导致秦颂出现精神分裂的严重症状。 在弄清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和地理位置后，秦颂当机立断，调整了原来准备前往大散关投奔宋军的鲁莽决定，安心留在香泉镇上，准备先将虚弱的身体休养调理一番，再仔细观察一下世间形势，然后再想办法寻找一条可以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的出路。 为了感谢镇子里叔伯大婶们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当秦颂可以下地走路时，便不由分说地承担起了清扫镇上道路的活计。 镇上的大妈和小媳妇们看见面容清秀、斯斯文文的秦颂有板有眼地清扫街道，纷纷软了心肠。她们悄悄拿出家中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肉和鸡蛋，趁着自家男人不注意的时候，让家里的孩子偷偷塞进东头那座破庙里面。 为了拉近自己与镇上百姓的关系，秦颂跟镇上的孩子们试着交朋友。 每到黄昏时分，秦颂会在破庙中生起一堆柴火，然后将乡亲们救济他的各种食物烤熟，分给前来庙里听他讲故事的大小孩童。烤火所用的木柴，则是秦颂步行十余里，从灵宝峡内捡回来的枯枝朽木。 每当夕阳坠入吴岳山的西边时，便有十数个天真可爱的孩童兴高采烈地来到破庙之中。 他们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美滋滋地啃着已经烤熟的食物，竖着耳朵听秦颂为大家讲“美猴王三打白骨精”、“哪吒闹海”等许多有趣的故事。 夜幕降临之后，外出劳作的大人们寻到庙中，拧着自家孩儿耳朵，将他们弄回家。离开时，孩子们会恋恋不舍地与颂哥告别，然后怀揣各种好奇和不解，在梦乡中腾云驾雾，降妖除魔。 孩子们的父母听说秦颂将各家接济给他的食物分给孩子们吃，都觉得秦颂性格贵重，大方懂事，于是隔三差五悄悄送进庙中的食物更加丰富起来。 两世为人的秦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淳朴和热情的乡亲，常常心生感慨，还是香泉镇上的好人多！ 秦颂前世出身军旅，虽然精专的是重型火炮，但他同时也是一名忠诚刚强的职业军人，骨子里面流淌着的是一腔容易感动和付出的热血。 镇上百姓对他越好，他越想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情，以报答乡亲们这份关怀与照顾的恩情。 经过一番思考，秦颂决定暂时留在镇上，做一名“义务支教”的小先生，教导镇上孩子们读书和识字！ 虽然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唯有力量和刀剑才能守护安全，但先进的文化科技知识仍然是改变国家和民族的唯一途径。 秦颂现在的身躯虽然虚弱，但他脑子里面装着的那些超越了时空的知识和经验，却是惊天动地的“屠龙术”！

第二章 不做宋奸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张……” 朗朗的读书声，从香泉镇东头那座破庙中传出，仿佛世间最美妙的声音，落在镇子里每个人的心头，让大家在这艰辛而又寒冷的冬天里，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温暖。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靠近破庙近些的一处院落中，杨大娘安详地坐在那里，借着屋外明亮的光线，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数落老伴：“我说什么来着？打从我见到颂哥儿第一面起，就知道这个后生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现在你们几个老东西还怀疑他是金狗派来的探子吗？你几时见过这么知书达理的探子？” 老杨头急忙制止老伴的话语，沉着嗓子呵斥道：“你个没见识的婆娘，懂个屁！如今金人想要攻打渭水南岸的大散关，从那里兵进四川，彻底消灭咱大宋的国祚，这种天大的事，我让大伙多留个心眼，有什么错？” 被老伴这么一通训斥，杨大娘也觉得涉及大宋国祚的事情马虎不得，于是不再絮叨，低头专心纳鞋底。 杨老汉觉得这么说话似乎有些重了，又解释说：“前几日，李家的老二虾娃去陇安寨里办事，听城里一位从长安逃过来的说书先生提到秦家的灭门惨祸，与颂哥儿说的差不离，我觉得颂哥儿的身份应该没问题，今后便让大家多多接济于他。这娃娃带种，突遭灭门横祸，竟然咬牙挺了过来，如今像个没事人一样寄身破庙，教导娃儿们念书，将来迟早能干大事！” 杨大娘听老伴话里的意思是可以解除对秦颂的“怀疑”，顿时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颂哥儿是个好伢子！这冷揪揪的天，娃还穿着草鞋，教人看得心酸。卡Kа酷Ku尐裞網我给娃纳双布鞋，让长贵婆姨给他做件夹袄，可不敢把这位小先生给冻着了……” 破庙里，正在教着十来个孩子们朗读《千字文》的秦颂，听不到杨老汉和杨大娘方才那一番事关自己出身来历的对话，此时他正在积极调动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片段，将一篇古时孩童发蒙所学的《千字文》背得时断时续，异常辛苦。 重生之前的秦颂，虽然精通数理化，但在国学和传统汉语的领域，却无法跟宋代书香门第的公子相比。这也很正常，就算后世的大学教授，若非专门从事汉语和国学研究，谁又能将《千字文》毫无错误地通篇背诵下来呢？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现在的秦颂，虽然在国学和古汉语方面的造诣追不上原来那个秦颂，但他头脑中隐藏着的那些先进知识，却是无法估量的“金矿”，一旦释放出来，足以在这纷乱的时空中掀起滔天巨浪。 秦颂如今已经确定自己处身于靖康之变后的第四个年头，落脚的位置正是金人和宋人在西线反复争夺的关陇地区。虽然秦颂是一个理工科高材生，但他同样也是个历史军事迷，对于一些历史大事件熟悉掌握的程度，并不比文史类的学生差多少。 秦颂知道因为靖康之变，导致北宋政权灭亡，而向南迁移的南宋政权，从一开始就暴露出偏安媾和的本质，在苟延残喘中一再错失向北收复失地的机会，将宋人百姓最终拖入到无尽的苦难深渊，直到数百年后一个姓朱的长脸和尚带着大家起来造反，才算暂时地结束了那段让汉人不堪回首的历史。 正是在四年之前，金人两次围攻开封，打败了宋朝军队，不仅从开封城内掳走了宋徽宗、宋钦宗二帝和后妃、皇子、宗室、贵卿等数千人，还顺道掳走了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数千人，携带文籍舆图、宝器法物，百姓男女不下十万人北返，比之后世入寇华夏的倭贼而言，不遑多让。 一堂课教下来，秦颂在心底默默感谢原来那个少年的聪颖好学，若非如此，他这自封的“沦陷区支教先生”，还真要在娃娃们的面前丢人不可。 破庙里面不可能有黑板这种“先进”的教学工具，更不会有白垩做的粉笔以供秦颂书写，孩子们也没有桌椅板凳和笔墨纸砚。如今，香泉镇上的大人们能够勉强让孩子们不饿肚子不受冻，已是十分辛苦不易，又哪来的闲钱给娃娃们购买笔墨纸砚这种与吃穿不沾边的“奢侈”之物？ 但这些问题无法难倒聪明的“颂哥儿”。 秦颂用破庙的两扇门板做写字用的“黑板”，用晚上烤火时特意烧焦了的枯枝做炭笔，让孩子们席地坐在草墩上，每人面前铺上一层细细的草木灰，这样就可以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 秦颂在门板上写下“宋”、“金”、“气节”等汉字，然后孩子们便拿起手中的树枝，歪歪扭扭地在平整的草木灰上也写出“宋”、“金”、“气节”等汉字。 秦颂将孩子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写在门板上面，然后孩子们对照门板上属于自己的那个名字，有样学样地在草木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在教大家读书认字之余，秦颂还对孩子们讲述野蛮凶残的金国人是如何侵略宋国，欺辱和残害宋人，告诉孩子们要在心里牢记自己是大宋子民，一旦将来机会成熟，便将作恶多端的金狗赶回北方，将恶贯满盈的“宋奸”头子刘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按理说，秦颂不该这么早的将仇恨种子播撒进这些淳朴孩童的心田。 金兵虽然让他家破人亡，但这些痛苦是由原来那个少年承受了。他穿越而来后，压根就没有见过这一世的父母兄弟，又哪里来的如此浓郁的恨意和杀心？ 只因秦颂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对于金兵实在是有着血海一般的深仇，就算已经含恨逝去，但却将那种刻骨铭心的怨愤遗留给了秦颂。 在这个时空中，生活在黄河和长江流域的汉族百姓都为宋人，所以秦颂从一开始便教育镇上的孩子们不做“宋奸”！ 杨大娘的孙子二毛规规矩矩地举起小手，在得到秦颂的许可后，站起身来，问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二毛问：“请问先生，什么是‘宋奸’？” 秦颂于是满脸严肃地说：“宋奸，便是忘了自己的血脉祖宗，甘心为金国人做狗，帮着金人欺压咱们宋人的那帮畜生！伪齐‘皇帝’刘豫，就是最大的‘宋奸’头子！我们身边的‘宋奸’，就是隔三岔五从陇安寨里前来镇上搜刮你们父母血汗钱的那群混蛋！” 二毛于是紧紧拧着眉毛，瞪着一双眼睛，大声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将金国人和所有宋奸全部杀光，让他们再也不能欺负我的爷爷、奶奶和爹娘！” 秦颂颔首，对二毛“同学”的坚决表态给予了表扬鼓励。 秦颂又对孩子们说：“大家要把对金人和‘宋奸’的仇恨深藏在心里，平时在外面，万万不可大声的说出来，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有反抗的力量！现在若是流露出对金人和宋奸的仇恨，会给你们和亲人带来杀身大祸！” 猎户李长贵的小女儿也举起了手，然后站起来问秦颂：“请问先生，平日里大人们都说自己是大齐国百姓，先生为何却说‘宋奸’头子刘豫是个伪皇帝？” 秦颂于是耐心地解释：“你们的父母在外人面前之所以自称大齐百姓，那是因为周围有许多‘宋奸’盯着，谁要是不这么说，会被金兵抓去坐牢甚至杀头！刘豫头上虽然戴着皇冠，但他其实是金国人养出来的一条恶狗，金国主子让他咬谁他就会咬谁，我们宋人心里根本不承认他是皇帝。” 如是这般，每天在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结束后，秦颂都会给十几个孩子进行一次“爱国思想教育”。 经过一段时间的持续灌输，孩子们全都在心里默默记住了自己作为宋人的身份，小小的脑海中渐渐有了“不做宋奸”的意识。 目前看来，让十几个孩童树立起反抗金人的意识，对于秦颂的报仇雪恨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但秦颂觉得只有这么做了，心里才会舒服一些。 不然，被压抑在脑海深处的那些复仇念头，会在睡梦中浮现出来，折磨得他夜不能寐，痛苦不堪。 在秦颂看来，宋朝的社会制度明显优于金国，宋人的生活水平也好过金人。金人侵略宋朝，属于野蛮落后文明对先进文明的侵略，而这种奇怪的事情偏偏能在华夏大地上一次又一次上演，而且绝大多数时候，竟然都是以野蛮落后的一方大获全胜而告终。 某天夜里，二毛被杨老汉从被窝里赤条条地拎了出来，然后被迫问这段时间小先生都教了什么知识。 因为天冷，二毛急于钻回被窝困觉，便将秦颂白日里所教导的东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杨老汉听了，面无表情地吓唬二毛：“今后你要看紧镇上的孩子们，切莫将小先生教导大伙‘不做宋奸’的事情说出来，不然小先生会被你们害死，以后再也没人给你们烤吃的，讲故事！” 二毛虽然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但他从爷爷严厉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同寻常，于是使劲点头，保证按照爷爷的要求去做。 日子在短暂的平静下流逝，转眼到了冬季。

第三章 光头道士 天气日渐寒冷。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杨大娘亲手为颂哥儿纳的布鞋，如今便穿在秦颂脚上。虽然鞋子有些大，或是杨大娘觉得秦颂还在长个头，所以有意将鞋子做的大了一些，可以让他能多穿一些时间。 长贵媳妇为秦颂缝制的夹袄，也穿在秦颂的身上。有了这件缝纫手艺很普通的夹袄御寒，这个冬天勉强可以渡过。 天会八年九月，伪齐皇帝刘豫即位，不久迁都东平。同年十一月，废用天会年号，改用阜昌年号，并以天会八年为阜昌元年。 金国人所称的天会八年，便是宋朝的建炎四年。 这一年中，发生了许多大事。 先是金军西路完颜娄室部攻克关陕，将原本属于大宋朝的永兴军路占为己有，后有金军东路大将完颜宗弼率军在黄天荡与韩世忠大战月余，最后凭借十万部众胜了仅有八千之兵的韩世忠。 完颜宗弼虽胜，却也在韩世忠的手下吃了大亏，从此不敢轻易渡江，南宋都城临安和半壁江山遂得以保全。 时节已到腊月，眼看便是除夕将至。 这一日，灰色如铅的云层笼盖在香泉镇上空，纷纷扬扬的雪片先是稀拉地飘着，然后越下越大，到了后来大如鹅毛的雪片铺天盖地而下，将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村庄全都掩盖起来。 庙外的大雪下的恁急，庙中的秦颂不时往火堆中添上几根枯枝，恨不得将烧得红彤彤的火烬搂在怀中取暖。 烤火这种事，便是后背受风前胸暖。四面皆有缝隙的破庙，如何抵挡得了隆冬里的朔风？身体单薄的秦颂，只能依偎在火堆边上，一会儿面朝着火堆打哆嗦，一会儿又背对着火堆打哆嗦。卡Kа酷Ku尐裞網 其实想要取暖，倒也简单，便在庙里同时生出两堆火来，人坐在中间即可。只是秦颂却不敢如此铺张，这庙中的柴火若省着点用，还能支撑十天半月，可要是图一时暖和舒服便点上两堆火，三五天烧完，接下来便有大麻烦。 下雪不冷，化雪冷。到时候外面一片冰天雪地，秦颂却从哪里寻找干燥的枯枝作柴？灵宝峡内虽然多树木，却也不是予取予求之地，来回一趟便是二十多里路，就秦颂现在这副小身板，捡不了多少柴禾不说，万一在路上掉进被大雪掩盖的沟壑里面，小命必然难保。 因为天气寒冷，又下起了大雪，所以这两日镇上的孩子们都被父母关在屋中，不许前往破庙烦扰小先生。秦颂也乐得清静几天，正好一面烤火赏雪，一面琢磨着今后的出路和打算。 天擦黑的时候，秦颂借着火堆烤热一只炊饼，正在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嘴里塞，忽然听到庙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不多时，庙外有男子的声音在说话。 “薛真人，今日天色已晚，大雪正下得急，难得此处正好有一小庙可以容身，不如我们进去暂避一夜，明早再往灵宝峡内游历一番？” “嗯，如此也好，既然已至香泉镇，却也不必急于一时。咦，这庙中似乎有人？” 说话间，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光头和尚便出现在了秦颂的视线内。在这个光头和尚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不到二十的书生，背上负着一把长剑，但看此人相貌举止，却也不似凶恶之人。 为首的大和尚，看年纪似有三十多岁，面色红润、慈眉善目，头顶上顶着六个戒疤。让秦颂心中暗自称奇的是，这个大和尚左手竟然拿着一柄道士常用的拂尘，身上更是穿着一袭青色的道袍！ 穿着道袍的光头大和尚？ 两世为人，秦颂还是第一次见到道士打扮的和尚，于是多看了几眼。 已经走进小庙的二人，自然也看见了蹲在火堆旁边烤馍吃的秦颂。 大和尚上前几步，来到秦颂面前，双手抱拳，微微弓腰，行了一礼，然后朗声说：“吾乃陕府鸡足山薛式，这位是京兆府咸阳王世雄，欲往灵宝峡游历，不想遇到大雪封路，如今天色已晚，还请与小哥同留庙中度过一夜。” 听了大和尚这番介绍，秦颂心里头不由得一乐，他站起身来回以书生礼。 “你这大和尚还真是有趣！此间破庙又非吾之所有，至于这案头上供奉的是关二爷还是赵二爷，我也分不清楚，你想住便住，又何必跟我商量。” 大和尚依然不急不躁地说道：“这位小哥却是误会了，如今薛某已非僧人，而是一名云游四方的道人，所以今后莫要再喊我大和尚。” 一直未曾出言说话的那名书生，此时也开口说：“小兄弟，你见到的这位薛真人，乃是大名鼎鼎的紫阳真人的衣钵传人，道号‘道光’。道光真人昔年为得道高僧，法名紫贤，人称毗陵禅师。曾经云游长安，留居开福寺，参长老修岩，又参高僧如环。后来薛真人得遇紫阳真人之徒，也就是人称翠玄子的石泰点化，从此弃僧从道，云游四方，明性修身。” 秦颂对于这些僧道之流的不怎么感兴趣，但他看出来面前的两个人都不简单，能在这种恶劣天气下四处游荡，而且还没有丝毫疲惫劳累之色，说不定还真是什么世外高人。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面露崇拜之色，笑着说：“哎呀，不想竟是真人来到此地，小子孤陋寡闻，还请真人莫要见怪！” 说话间，秦颂便热情地招呼两位“外来户”就火取暖，他自己则是忍着肉痛，将明后两天的口粮拿了出来，用两根树枝一插，搁在火上烤了起来。 所谓两天的口粮，其实是小兄弟二毛昨日送过来的四个冻得如石块一般瓷实的杂粮馒头，关陕一带的乡党习惯称呼这种面食叫做“馍馍”。 如今天寒地冻，蒸好了的馒头可以存放十多天不坏，二毛担心小先生没吃的，便从家中连偷带拿的送来十个，现在一下子却要烤掉四个，让身无分文的秦颂自然是心疼的不行。 秦颂小心翼翼地翻烤着馒头，过一会庙中便飘荡起几分淡淡的烤馒头香味。陇安一带百姓，平时多以面食为主，秦颂经常是靠着火烤馒头外加几片咸菜或者一片腊肉来作为一顿饭食，所以这烤馒头的技术已是相当熟练。 不多时，四个被秦颂烤的色泽发黄，外焦里烫的馒头，递到了薛真人和王世雄面前。二人也不扭捏，拿起馒头吃了起来。秦颂坐回原地，拿起方才自己吃了一半的馒头，慢慢地掰着。 “和尚道士”吃掉一个馒头后，忽然想起腰间所挂酒葫芦，于是用手往背后一抄，拿了下来，递给秦颂说：“小哥儿，未曾请教姓名。看你举手投足间斯文知礼，倒像是个官宦人家子弟，为何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孤身一人滞留于破庙之中？” 秦颂对这位慈眉善目的“和尚道士”有些好感，对那位言语较少的书生也无恶意，但毕竟不知对方底细，所以托口说道：“回真人的话，小子原是长安人氏，姓张名泽，因家中突生变故，父母双亡，便从长安前往临洮府投亲。前些日子头痛病犯了，便在这破庙之中歇脚，不想又遇上大雪封路，只得暂居庙中。” 说完这些，秦颂不再多言，接过薛式递来的酒葫芦，拔掉顶端塞子，一仰头，大张着嘴，猛灌了一口。 上辈子，出身军旅的秦颂，喝酒那可是海量！ 秦颂喝了一口酒，觉得劲儿比起后世所喝的黄酒要大一些，但却没有白酒那么浓烈，估计有二十多度，于是又猛灌了几口。这大冷的天，能喝点酒暖一暖身子，却是难得的享受。若非遇到薛式，身上不名一文的他，又从哪里找酒喝？ 薛式随身带着的这一葫芦酒，虽然劲不大，却是用许多稀有的药草泡制而成，若非见到秦颂觉得有几分眼缘，才舍不得让他牛嚼牡丹一般仰着脖子猛灌！ 秦颂几口酒下肚，便觉四肢百骸变得轻飘飘、暖洋洋，又与薛式和王世雄二人聒噪几句，头一歪，躺在火堆旁边忽忽大睡起来。 看着秦颂酣睡，王世雄对薛式说道：“真人，此子方才言语含糊不清，许多地方遮遮掩掩，似乎对我们有些戒心。” 薛式点头，慢悠悠地说：“如今世道纷乱，孤身在外之人，谁无几段伤心旧事？这个后生目光澄净，言谈从容却又不拘小节，进退有礼，与你颇为相似，不是奸邪之人。他既然不愿多说，只怕担心身份暴露后遭遇不测，我们倒也不必勉强。” 王世雄又说：“真人，为何一定要往灵宝峡内悟道？为何不去终南山中？那里道观林立，环境清幽，乃是川陕一带最为有名的洞天福地，最适合您这样的得道真人避世清修！” 道士薛式对于王世雄的这番劝说不以为意，微笑着说：“王居士可能不知这灵宝峡的来由，便以为终南山要比这里好。道家尊三清，而灵宝天尊更居三清第二位，又称上清大帝或灵宝道君，由元始天王的赤太无元玄黄之气化生，手捧玉如意。” “据《洞玄本行经》言，灵宝道君广传道法，注经立说，传之万世。灵宝天尊经常下凡到世间宣扬道法，普度世人，千变万化，不可胜数。凡是遇到有缘好学之人，请教疑难问题，灵宝天尊均不吝教诲。灵宝峡之所以得名，却是因为传言曾有机缘之人在峡中得到灵宝天尊的点化和教导。如此一处绝妙的修炼福地，吾当亲自前往体会一番。” 道士薛式与书生王世雄二人谈至深夜，各自在庙中寻了一处干净地，盘腿席地而坐，渐渐归于无念无意之境。 睡梦中的秦颂，隐约听到几句和尚道士与年轻书生的谈话，却也高深难懂，不得要领，于是索性不去多想，趁着暖洋洋的酒劲，呼呼大睡。 秦颂此时尚不知晓“和尚道士”便是被后世道家尊奉为“南五祖”之三的道光真人，而那位书生的来头更加惊人。 王世雄便是日后隐居于终南山“活死人墓”中潜心修道，后来一手创建了全真教，教导出“全真七子”的王重阳！ 在后世，金老先生的射雕里面，杜撰了东邪西毒和南帝北丐等武林高手，但书中武功最高的王重阳却不是杜撰，而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道家名人。 王重阳教导出来的全真七子，分别为丹阳子马钰、长春子丘处机、长真子谭处端、玉阳子王处一、太古子郝大通、长生子刘处玄和马钰之妻清静散人孙不二。 如今王重阳还是个年轻人，而且使用的是他俗家本名，却在香泉镇上的无名破庙内遇到了秦颂，也不知若干年之后，他是否还会隐居深山避世修道？

第四章 两只馋猫 醉酒酣睡的秦颂一觉醒来时，已是翌日午时。 懒懒睁开双眼，扭头四顾，秦颂发现庙里早已不见了光头的道士和背剑的书生。 秦颂咂巴几下嘴，自言自语：“昨夜喝的那酒，还真是有味道，不但没上头，还让人浑身舒泰，肯定是个好东西！要是能从薛真人手中搞到酒方子，以后等咱有钱了，也泡来喝！” 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云游道士和负剑侠客，但秦颂能理解他们不辞而别的做法，心中也不以为意。大家素不相识，只是在破庙之中邂逅，等到雪停之后，自是各奔东西，谁又会闲到蛋疼，扯那些可有可无的交情？ 在地上躺着发了一会儿楞，秦颂双手撑地准备起身，却隐隐觉得手臂上的力气大了几分，竟然很轻松就站了起来。昨日夜里生的那堆火，早已燃的只剩下一些灰烬，可他却没有感觉到身体寒冷，反而觉得如今的身体之中热乎乎的，就是有些饥饿，特别想吃一顿大鱼大肉。 秦颂留在香泉镇上的主要原因，就是想把身体调理的“结实耐用”一些。他非常清楚越是在乱世中，越需要一副强壮的身躯，不然纵使他脑子里面装着许多可以改天换地的想法，却等不到实现的那一天，便已成了冢中枯骨。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话放之四海而皆准，放之古今亦皆准！ 肚子里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让秦颂有些的恼火。卡Kа酷Ku尐裞網这声音仿佛在不停地诱惑他赶紧拿出几个馍馍烤热了吃掉，可一口气吃掉剩余的馍馍，接下来的几天便要饿肚子！ “我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秦颂手中紧紧地攥着一个馍馍，绕着点燃的火堆不停转圈，心里头抱怨着薛光头真不是好人，给自己喝的酒简直就是催饿猛药，一夜之间似乎把他的胃肠扩大了好几倍。 正当破庙之中的秦颂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却听到庙外传来了二毛的声音。 “小先生，爷爷让我给你带年味来啦！”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穿得像个棉花包一般的杨二毛，拎着一只卤好的山鸡和半块麂子肉蹿进了庙里。 正为肚子问题犯愁的秦颂，看见二毛手中提的山鸡和麂子肉，就像一只被饿了多天的老虎，“嗷”的一声便冲到二毛身前，再也顾不得摆什么先生架子，劈手就从二毛手中拿过食物，也不管卤好的山鸡已经发凉，大口猛嚼起来。 还好，秦颂的吃相虽然有些难看，但他一边大嚼的时候，没有忘记扯下一条肥硕的山鸡腿递给二毛。 二毛其实到现在也没有捞着吃上一口自家的年味。 杨大娘说了，卤好的年味必须先送一份给庙里的小先生，二毛想吃，得等到晚上祭拜了祖宗之后才可以。 由此事可见秦颂这段时间的“义务支教”效果还是不错的。已经学会了千字文的娃娃们，让香泉镇上的乡亲们觉得很有面子，大家真把秦颂当成了一名先生来尊敬，在除夕临近时，特意让孩子给他送来了年味。 大小两只“馋猫”，很快将一只卤山鸡消灭干净，就连鸡骨头都被秦颂使劲嚼烂，咽进了肚子里。然而，秦颂的饥饿感就像关在笼子中的怪兽，一旦被放出来，便难以控制。 秦颂觉得自己还是饿，他决定把麂子肉也干掉！半饱不饱的感受实在是很糟糕，今天有肉今天吃，哪管明天烤馒头！ 二毛咽着口水，盯着被秦颂架在火堆上烘烤的麂子肉，有些讪讪地说：“小先生，你可不要告诉爷爷，说我把你的山鸡吃了。回头我再从家里偷一只出来，咋样？” 已经混了个半饱的秦颂，用一只油乎乎的手，使劲揉了揉二毛的脑袋，然后虎着脸吓唬二毛：“可不敢从家里再偷东西，你家也不宽裕，都拿来给我吃了，你家里人吃什么？” 二毛觉得小先生这话说的有些道理，一时间心中犹豫起来，竟然顾不得去看火堆上面快要烤好的麂子肉。 看着刚才还两眼放光的二毛，因为想起家中的情况而变得沉默，秦颂在心中轻轻叹息。 二毛今年不过是个十一岁大的孩子，只因为生在乱世之中，便要在家庭和朋友之间开始艰难选择，这要是放在后世的孩童身上，根本无法想象。 沉默中的二毛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展，笑嘻嘻地对秦颂说：“先生既然不让我从家中偷东西出来，那我便不偷就是。不过，我想到了一个不用偷也能吃到山鸡的办法！” 秦颂闻言，不由得有些好奇与期待。 如今的他，正处于青春发育期，需要大量富含蛋白质和氨基酸的高能食物供给身体，要是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吃到营养丰富的山鸡肉，他怎么都要试上一试。 二毛见秦颂向自己投来了询问的目光，一脸得意地说：“只要小先生吃得了苦，我们可以去灵宝峡内捕猎！如今大雪初晴，谷中鸟兽都会出来觅食，只要我们多下几个套子，一定可以抓到山鸡和野兔！” 听了二毛这话，秦颂顿时没了兴致，抬手就给二毛的脑门上一个爆栗，然后说道：“还以为你能出什么好主意，原来却是去灵宝峡内捕猎！你可知道峡谷中如今有多厚的雪？万一我们掉进猎人布下的陷阱，很可能会在大过年的日子里活活冻死！” 二毛有些委屈地揉着额头，然后不服气地说：“我把大黑带着，让它在前面引路，我们才不会掉进暗坑里面！” 大黑是杨二毛家养的一只土狗，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犬种，但却勇猛机灵，是杨二毛他父亲进山打猎时不可缺少的好帮手。 秦颂见无法打消二毛私自入谷的念头，只好换个理由说：“捕猎是大人们才会的本事，你今年不过十一岁，哪里会做架网下套这些事情？” 二毛见秦颂不相信自己的手段，顿时急了眼，噌地一下站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睛，气呼呼地冲着秦颂说：“先生恁地看不起人！我认的字虽然不比你多，可我从七岁时便跟着爹进山，现在虽然没本事捉到黑熊和豹子，抓几只山鸡和野兔却是容易地很！” 被二毛一阵痴缠，秦颂心中也动了去谷中捕猎的心思。 上辈子出身军旅的他，虽然不是身手一流的陆战精英，但在提干之前也是身手利索的尖刀士兵，他就不信自己现在还不如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因为天色已经不早，而且又是大过年的，所以秦颂便与二毛定下了正月初三前往灵宝峡内捕猎的计划。 之所以往后推几天，是因为秦颂要做一些准备，他想请人帮忙做一副简易的爬犁，还有几双滑雪鞋。只要做出这两样东西，他和二毛入谷打猎就有更大的把握。 送走兴奋的二毛，趁着天正晌午，秦颂来到镇子中间，放开嗓子喊道：“乡党们，过年啦，我没有年货送给大家，只能在这里摆张桌子，为各户写几幅春贴纸，感谢这些日子大家对我的照顾！” 他这一嗓子喊完，没过多久便看见李虾娃举着一张桌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猎户李长贵的女儿李香灵，小姑娘手中端着一块黑色砚台，耳朵上还架着一支尚未蘸过墨的毛笔。 看着李香灵这副俏皮模样，秦颂不由得笑了。他接过李香灵手中的砚台，又取下夹在她耳朵上的毛笔，然后用自己的手搓着小女孩冻的有些发僵的双手，关心地问：“灵儿，我记得你家中没人识字，这砚台和毛笔却是从何而来？” 一旁的李虾娃，也就是李香灵的二叔，将桌子放稳，解释说：“小先生说的没错，我们老李家没有一个识字的，如今灵儿一个女娃竟然学会了识文写字，多亏了小先生教导！前几天，长贵大哥心疼香灵，说是要给孩子去寨子里扯几尺布做一身新衣裳，结果硬是被这孩子给拦了下来。香灵央求大哥不要给她扯花布做衣裳，却用省下来的钱给小先生买了这块方砚和毛笔！” 李虾娃口中所提寨子，便是陇安寨。 只听称谓，还以为陇安寨是某处山贼盗匪或是绿林好汉盘踞的巢穴，实际上却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县城。靖难以后，金人打来，好端端的陇安县，被改成了匪气十足的陇安寨。 二叔在小先生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李香灵羞红了小脸，低着头好像做错事情一样，躲在虾娃叔的身后，不敢再看秦颂一眼。

第五章 爆竹声中 虽然秦颂只有十六岁，过完年也就十七，但作为香泉镇上唯一的读书人，当他喊出要为大家写春贴纸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卡Kа酷Ku尐裞網 春贴纸，起源于桃符。 “桃符”是从周代开始老百姓悬挂在大门两旁的长方形桃木板，用来辟邪镇宅。据《后汉书·礼仪志》记载，桃符长六寸，宽三寸，板上书“神荼”、“郁垒”二神。“正月一日，造桃符著户，名仙木，百鬼所畏。” 五代时，西蜀宫廷里，有人在桃符上题写联语。后蜀主孟昶令学士章逊题桃木板，因为觉得不够好看工整，索性自己提笔写下了“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两句，于是便诞生了第一副春联。 直到宋代之前，人们仍然沿袭了挂“桃符”的风俗，已故名臣拗相公王安石的诗中就有“千门万户幢幢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语句。 北宋之后，桃符渐渐由桃木板改为纸张，被民间称作“春贴纸”。 香泉镇上的住户们都是小户人家，可大家一样期盼在这乱哄哄的世道中，能够迎来一个好的年景，所以纷纷从家中的箱底翻出纸张，或者索性拿出陈年的桃木板，前来请秦颂为他们书写几副寓意安宁祥和，象征美好吉利的春帖。 秦颂的脑子里装了不少春联内容，加之原来的那位主人毛笔书法基础扎实，所以写起春联来并不困难。 因为担心冻着了小先生，又因为担心冻住了墨汁，大人们给秦颂的身前和身后都生了火。卡Kа酷Ku尐裞網这样一来，虽然外面还是天寒地冻白茫茫一片，但秦颂在书写春联的时候并不觉得那么寒冷。往日里在破庙中听他讲课的孩子们，此时更是围在秦颂四周，七手八脚地帮着他裁纸，研墨，烘字。 前来写春帖的家户中，有一些是抱着旧桃符而来，那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陈旧，但如果不能除去的话，新字旧迹叠在一起，会影响瞻观。 这样的小事，难不倒镇上的住户。人们寻来了颇有手艺的赵木匠，让他手持刨刀三两下便将旧桃符最表面的一层旧皮削的干干净净，不多时就露出了崭新的桃木纹层。 秦颂一边写着春帖，一边观察赵木匠的手艺，结果令他很是吃惊。前世里，出身农村的他，打小便见识过村里木匠做家具的手艺，跟眼前这位赵木匠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学徒与大匠之间的差距。 只见赵木匠手持一柄刨子，好似拿着可以改天换地的神器，上下翻飞之间，非常麻利地将几家送来的旧桃符刨成了崭新的木面。看那桃符上留下的木纹，居然全都是自然延伸，毫无破损和深浅不一的瑕疵！ 秦颂在心里头为赵木匠的手艺暗暗叫好，心想自己制作简易爬犁的木匠总算有了着落。 写完最后一幅春帖，天色已经从晌午时分到了傍晚。秦颂使劲伸了伸自己的小腰板，对于今天的工作很是满意。卡Kа酷Ku尐裞網他手中端着香灵用一身新衣才换来的砚台与毛笔，轻松惬意地向破庙走去，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手中提着各种吃食的孩子。 原本说好了是无偿为乡亲们写春帖，结果镇子上的大人们欢欢喜喜地拿着春帖回家，不多时就吩咐家中的孩童提着煮好的年味前来送予秦颂。 面对十几张淳朴而又热切的小脸，秦颂哪里还有拒绝的勇气。虽然大家送来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吃食，可这些食物凝聚着香泉镇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对他的认可和关心。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恩情。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吃食，秦颂一段时间内总算不用为“五脏庙”而发愁。 当夜晚降临时，镇子里家家户户贴上或者挂上了秦颂亲手为他们书写的春帖。别看秦颂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可这一手正楷写的还真是漂亮工整，左看右看，都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镇子上空响起时，建炎四年或者说“阜昌元年”，终于要过去了。 秦颂委婉拒绝了几位学生邀请他前往自家过年的好意，而是静静地坐在四面漏风的破庙中，回顾着前世今生的种种，怀念着两世的家人和朋友，渐渐红了眼眶，眼泪无声滴落。 秦颂不去别家过年，一是怕触景生情，看到人家团团圆圆自己却孤苦无依；二是觉得有必要在这个清冷的除夕夜，跟自己的过去做个分割和道别，从此真正顶着秦颂的名字，在这纷乱的世道中努力奋争，不屈地活下去！ 因为心中苦闷无处诉说，秦颂忽然想起了前世里的一首思乡歌曲，于是情不自禁的哼唱了起来。 “离家的孩子，夜里又难眠， 想起了远方的爹娘泪流满面。 春天已百花开，秋天落叶黄， 冬天下雪了，你千万别着凉……” 正当秦颂神情恍惚哼唱着后世的“流行歌曲”时，忽听有人开口问道：“咦，你这少年，哼的是哪里的小曲？虽然不够雅致，倒是让人觉得凄凉悲伤，也不知遭遇了多少伤心难过之事？” 秦颂停止低声浅唱，抬头看见正一脸好奇看着自己的王世雄。 “王兄，下次进门时，拜托不要这么鬼魅可以么？”秦颂收拾起有些低落的心情，一脸无辜地冲王世雄说道：“虽说这座破庙不是我的家，可你进门时好歹也敲敲门呀！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王世雄见秦颂顷刻间便收起了情绪，便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一屁股坐在秦颂身边，有些讪讪地说：“嘿嘿，刚才听你唱的伤心，怕打断了你的思乡之情，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张兄弟，这个，唔……你能不能再烤几个炊饼与我吃？跟着薛真人逛了一天灵宝峡，这肚子早就饿瘪了！” 庙里破旧的供案上，正杂七杂八地堆放着秦颂学生们送过来的吃食，尽管不是敬献给此间庙宇供奉的正牌神仙，可就那么明晃晃地放着，距离王世雄不过数步之遥。 此时秦颂心里再怎么腻味，总不好推脱说没有吃的，于是翻个白眼，没好气地从供案上拿起两块炊饼和一块腊肉，然后给未来的全真教祖师烤了起来。 不多时，烤得皮焦里热的炊饼和滋滋冒油的腊肉便落入了如同“饿狼”一般的王世雄手中。 “王兄，为何不见薛真人与你同归？”秦颂一边用枯枝将火拔的更旺一些，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嗨，你可别提了！薛真人怎么也是活了五、六十岁的人，居然还是这么执拗，放着道观林立的终南山不去，非要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前往灵宝峡修炼。今日入峡谷之后，他发现了一处位于半山腰间的洞穴，便飞身攀援而入，说是要在洞中打坐悟道。他是得道之人，学过辟谷之法，十数日不吃不喝没什么，我可没法陪着他在山洞里挨饿受冻，只好出谷来寻点吃的……”王世雄一边狼吞虎咽地就着腊肉吃炊饼，一边向秦颂讲述今日的经历。 听王世雄说薛式可以不借助外物便飞身进入崖壁上的洞穴，秦颂的心中不由一动。 虽然有了一些想法，但秦颂却不急于询问有关武功方面的事情，他继续漫无目的地跟王世雄闲聊，既不打听薛式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如何练成，也不问书生打扮的王世雄为何会跟一位“光头和尚”搅合在一起。 秦颂问王世雄：“王兄，你今日入得谷中，可曾发现那里有飞禽走兽出没，有没有体型较大的凶猛野兽活动？” 王世雄凝神回忆片刻，回答说：“谷中被大雪覆盖，雪中隐约可见飞禽和走兽留下的爪痕，我还曾亲眼看见山鸡在谷中低飞，又见到灰兔在雪中活动，至于大个头的猛兽，倒是没有见到。” 秦颂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如此就好，接下来我就不用饿肚子了！” 王世雄听了秦颂这话，只觉一头雾水，于是问道：“为何不用饿肚子了？还请张兄弟把话说个明白。” 秦颂于是将自己过几日后入谷捕猎的计划告诉王世雄。王世雄听过之后，很是意动，主动要求加入到捕猎队伍中来。秦颂一脸不解地问王世雄：“难道王兄还要在这镇上盘横一段时日？” 王世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怕还要叨扰张兄弟一段时日，我要在灵宝峡外等候薛真人出来。” 秦颂露出一副明了的表情，晃着脑袋，笑问王世雄：“你是不是想跟薛真人学武，人家不肯收你为徒？” 猛然被人说中心事，王世雄有些惊愕地看着秦颂：“张兄弟好毒的眼睛！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第六章 狗拉爬犁 看着被人道破心事的王世雄，秦颂心里一阵愉悦。★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他在心中暗自琢磨：到底是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啊，被他稍微一忽悠，立刻就交了底。看来今后还要继续装天真，以三十多岁的心智外加十来岁的面孔忽悠人，绝对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秦颂装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对王世雄说：“王兄莫非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你背着一柄长剑，跟在薛真人那么一位怪异道士的身后，如今又不肯独自离去，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你有求于他？” 王世雄有些不服气，辩解道：“那也可以认为我跟着薛真人是为了保护于他，毕竟他现在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啥？薛真人已经有五十多岁了？”秦颂已经是第二次听到王世雄谈及薛式的年龄，有些难以置信。他实在是无法相信昨夜看到的那位三十出头的光头道士，真实的年纪竟然已是五十多岁。需知这个时代，一个成年人能够活到五十岁，那已经算是长命了，因为宋时民众的平均寿命也就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 秦颂心里面暗想，难道说这世界上真有驻颜的功法，可以让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看上去像三十岁出头的汉子么？ 其实，秦颂不知道的是，薛式出生于1078年，如今是1131年，算起年纪来，已经有五十四岁。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发生，按照史书中的记载，这位道家的“南五祖”之一，将会活到1191年。也就是说，薛式还有整整60年好活，他的寿命将会是惊人的岁！ 或许是道家真有可以使人长生的秘诀和不传法门，薛式的师傅石泰出生于1022年，去世的时候是1158年，活了一百三十七岁高龄！也就是说，薛式的师傅石泰如今依然健在，虽然已经年过百岁，可还有二十八年好活！ 果然，王世雄的回答彻底激起了秦颂心底的好奇和震惊。王世雄一脸得意地解释：“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薛真人当年得遇石真人点化时，已是知名高僧，那时他的年纪已有四十多岁，如今时间过去了十年，你说他应该是多少岁呢？” 不等眼睛开始睁大的秦颂说话，王世雄又一脸神秘地说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传道于薛真人的石真人，如今尚未羽化登仙，听说已经活了一百多岁，还在四处云游呢！” 这一下，秦颂算是彻底被王世雄的话语给震惊了。穿越以来，秦颂发下的第一个宏愿就是一定要活到九十九岁去，可这个愿望跟两位真人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秦颂见王世雄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忽然心头一动，立刻收起了好奇与惊讶的表情，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然后无所谓地说道：“嘿，王兄如此显摆，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呢，原来就这么点道听途说的事情。人家既然被世人尊称为真人，活个几百岁还不跟玩儿似的！” 秦颂这么做、这么说，是因为他不想让王世雄看出自己的意动。乱世之中，想要活的长久一些，藏住自己的心思显得尤为重要。万一秦颂对于长生表现的过于热切，让王世雄感觉到了竞争的威胁，人家在这破庙之中一剑宰了自己，那可就悲催了。 王世雄见秦颂只是在初闻道家长生之事时流露出了羡慕神色，随后便云淡风气地恢复了本性，心中也是对秦颂的定力和心智赞叹不已。他现在越来越觉得面前的少年异于常人，说不定真如薛真人所言，是个值得结交的少年才俊。 因为破庙之中多了王世雄做伴，两人就着火堆和衣而卧，说了一些闲话之后，秦颂便沉沉地睡去。薛道光葫芦里的那种怪酒，喝过之后虽然不伤身体，但药劲却很厉害，隔了整整一日，依然还在发挥作用和效果。 第二天早晨醒来，已是新年的正月初一。秦颂和王世雄二人胡乱地吃了些供案之上的年味，便各自忙活起来。秦颂要去赵木匠家指导学生赵炎他爹帮着自己做爬犁，王世雄要返回灵宝峡内去陪伴薛真人。 昨天写春帖的时候，秦颂便跟赵木匠约好了，请他今日在拜过祖师爷公输子之后，替自己做开年的第一个活计。赵木匠听小先生说要请自己帮忙做一架可以在雪地之中来去自如的物件，心里面也是十分好奇，加之自家孩儿赵炎也在庙里听秦颂讲课，所以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走在有些冷清的镇中小街之上，秦颂不时与某位早起的镇上百姓打个招呼，互道几句新年的祝福，不多时便来到了赵木匠家所住的院落。 因为天气寒冷，孩童赵炎还躲在被窝之中，倒是赵木匠和他婆姨已经起来，而且看样子似乎完成了祭拜祖师爷鲁班的仪式，正安心等候秦颂的到来。 进了赵家院子，主客之间说了许多吉利的祝福话之后，赵木匠便把秦颂拉进了赵家后院，指着院中已经备好的一些木料，然后问道：“颂哥儿，这是按照你昨日提到的要求备下的木料，够不够用？” 秦颂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简易狗拉爬犁结构，然后点头说道：“这些木料做两架爬犁已经足够，我们这就开始动手吧！” 所谓的爬犁，便是雪橇。北方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处于冰雪期，而户外的山川沟壑之间积雪很厚，很长时间不会融化，往往会填没道路，只有爬犁才可以在上面行走。 为什么叫爬犁？因为这种工具很像在地里耕地用的“犁”，而“爬”则是指这种东西没有“轮子”，远远看去就像在地上爬，所以称之为爬犁。爬犁轻便精巧，一般用粗细均匀的木杆制作而成，可以担负起雪中行进的重任。 还有一种专门用来跑长途的载重爬犁，用粗木凿铆镶死。这种爬犁因为要拉重载、跑长途，所以架子很大，足足有一架马车那么大。如果爬犁专门用来拉人，上面还要支上一个“睡棚”，左右各留着一个小窗，里面有火盆、脚炉等，长途在外时可在里面过夜和抵挡风雪。 秦颂让赵木匠帮着制作的是小型的狗拉爬犁，所以并不太费功夫。手艺精湛的赵木匠没花到半天功夫，便做好了一架爬犁。秦颂又让赵木匠帮忙制作了一套索具，可以套在狗的身上并且不会勒伤作为动力的牵引犬。 为了检验这架爬犁的效果，赵木匠让已经钻出被窝的赵炎将自家那条个头最大的猎犬“阿黄”牵了过来，然后用绳索套在阿黄身上。赵木匠对阿黄喊了一声，这条猎犬便拽着木质爬犁在雪地上跑了起来，看上去并不费力。 兴冲冲地坐着狗拉爬犁转了一圈之后，赵木匠又对爬犁的一些部位做了修改，让它变得更加灵巧，坐上去之后更加舒适。秦颂已经将爬犁的用途对赵木匠说的十分仔细，赵木匠心中琢磨着回头造几架大个的爬犁，然后让马拖着走，这样就可以装载更多的货物。 因为说好了要带着二毛一起入谷打猎，所以秦颂让赵木匠一共做了两架小型的狗拉爬犁，至于行踪神秘的王世雄，则被秦颂给忽略了。看那家伙每天轻松地进出于灵宝峡，就知道身手一定不弱，估计用不着这种有些笨拙的交通工具。 秦颂已经想好了，后天让赵炎和二毛搞几条身强力壮的猎狗出来，他自己坐一架爬犁，让二毛和赵炎俩小子挤在另外一架爬犁上，如此一来就可以轻松进出灵宝峡。 正月初一晚上，王世雄又像鬼影子一般出现在了破庙之中。这一次秦颂倒没有被他吓着，当王世雄进来时，他正悠哉悠哉地坐在火堆旁边吃东西。 王世雄一脸憋屈地盯着秦颂抱怨道：“兄弟，你也忒不厚道了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独食，也不顺便给我烤点吃的？” 秦颂丢个白眼给王世雄，“你自己有手有脚的，干嘛总是吃白食？镇子里的乡亲们就给了我这些吃的，本来可以维持到正月十五去，如今多了你从我口里抢吃的，过了正月初八就得饿肚子！再说了，我又不知你何时回来，更没说不给你吃，难不成每次都要让我伺候着你？你别忘了我也是个读书人！” 被秦颂这么一通呛白，王世雄有些讪讪。他舔着脸对秦颂告饶说：“嘿嘿，谁让兄弟你烤的东西好吃啊！我也不白吃你的，后日入谷打猎，且看我的本事，一定让你满载而归！” 秦颂于是不动声色地说：“好吧，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后日入谷之后打不到猎物，可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第七章 世雄做贼 翌日清晨，王世雄再次飘然离去，似乎将这破庙当成了一家客栈，只有饥饿困顿时，才会出现在秦颂的面前。免-费-首-发→【追】【书】【帮】 说来也是奇怪，自除夕前夜薛式和王世雄二人来到庙中之后，香泉镇上的大人小孩竟然到现在也没有发现镇子里来了两位高人，还以为庙里只有秦颂一人寄宿。 或许是秦颂每日讲的童话故事过于动听，又或许是呆在家中有些无聊，正月初二这天，出乎秦颂的意料，孩子们竟然不约而同地来到庙里，请求小先生开始新年的授课。 孩子们要来庙里学文识字，肯定是经过了父母同意。孩子们既然如此好学，加之又离家不远，大人们也就乐得让他们来到破庙里面找小先生听课。 秦颂今日本来打算与杨虎臣和赵炎两个男童私下碰头，如今孩子们都来了庙里，倒省了他再废手脚。 杨虎臣是杨大爷孙子“二毛”的大名，这个名字还是前些日子杨大爷提着一方腊肉来庙里请小先生帮忙取的名字。秦颂为了给自己多留下一些后世的记忆，于是便给二毛取了这个听起来与后世某位出身西北的爱国将军读音相似的名字。 富庶的北宋之所以被金人攻破首都，活捉了两位皇帝，在秦颂看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宋人缺少了一股如同猛虎般的霸气，所以他为二毛取了这个杀气腾腾的名字，希望有朝一日二毛成为一员虎将，率领千军万马，杀尽金狗，让宋人不再弯着脊梁做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另外一个孩童赵炎的名字，却不是由秦颂所取，而是赵木匠请陇安寨里的相面先生为孩子看过“八字”，花了不少钱请相面先生所取。据说赵炎命里缺火，所以便取了这么一个火力四射的名字，听起来也颇为不俗。 秦颂之所以特别关注二毛和赵炎这两个孩子，是因为二毛一家人对他的帮助照顾最多，赵炎他爹有一手能够帮助秦颂实现某些新奇构思的手艺。 说白了，只要秦颂拢住了二毛，就能得到镇上百姓的接纳和支持，毕竟二毛的爷爷杨老汉是这香泉镇上的主事人；秦颂拢住了赵炎，就相当于得到了赵木匠这位熟练的技术工匠。 不过，秦颂也不是赤果果地只从利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是真的喜欢这两个聪明顽皮的男童，觉得让这俩孩子跟着自己，说不定今后也能有一番成就。秦颂是个自信而又乐观的人，他觉得只要活下去，凭他脑袋里面远超这个时代上千年的见识，迟早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结束了当天的课程，秦颂便催促孩子们早些回家，而课间得了秦颂暗示的二毛和赵炎却慢慢悠悠地吊在后面，等到其他孩子都离开了，又悄悄的返回庙里。 “二毛、小炎，明日入谷捕猎的事情准备的怎样了？”秦颂询问两个孩子。 二毛回答说：“捕猎所用的网罩、兽夹、绳索等物件都已经准备齐全。卡Kа酷Ku尐裞網今日夜里子时，我假装起来撒尿，将‘大黑’的嘴巴捂住，先生便来我家院中将这些东西取走。” “啊，这不是让我做贼么？”秦颂听了二毛的想法，心头一阵无语。“小炎准备的怎样了？”秦颂转头又问赵炎。 “我已经跟爹娘说过，明日一大早便让‘阿黄’拖着两架爬犁送到庙里来，到时候小先生只要想办法留着其他孩童在庙里，我们就可以趁机前往峡谷中捕猎。”赵炎一脸兴奋。 秦颂见两个孩子都认真准备了，于是定下心来，又仔细交待了一番，这才让他们回家去。 前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无论做什么事情，一旦决定动手，秦颂就会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尽力争取做到最好。入谷捕猎虽然只是临时动意，但在秦颂看来却关乎他未来一段时间的身体发育成长，所以格外重视，做了充分准备，无论如何也要在灵宝峡内有所斩获才行。 到了夜里，王世雄再次出现，依然像前两次一样，一副饿鬼投胎的模样。不过令王世雄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夜里他回来的时候，竟然看见秦颂正在为他烤着炊饼和一块腊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王世雄在瞬间涌上来的念头。虽然心中提高了“警惕”，可已经饿了整整一天，王世雄根本无力抵御烤腊肉和炊饼的香味，干咽了几口唾沫，便一脸堆笑地来到秦颂身旁坐定，然后厚着脸皮问：“张兄弟这是在为我烤吃的？” 从王世雄进门之后，秦颂便暗暗留意着的他的动作，此时王世雄开口相问，秦颂便一脸热情的说：“是啊，昨日王兄一番话，却让小弟事后想来十分惭愧。咱们身在异乡为异客，理应相互照应，你每日前往谷中求薛真人指点武艺，已是十分辛苦，我为你准备一些吃的，在庙中等候你回来，也是应该的。” 王世雄听了秦颂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解释，感动的差点没有掉下眼泪。 心情大好的王世雄，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秦颂为他烤好的炊饼和腊肉，又喝了几口秦颂口中所谓的“凉白开”，就觉得十分困乏，便要倒头入睡，结果却听到火堆那边的“好兄弟”开始长叹短吁起来。 “张兄弟，何事令你如此感叹伤神？”实在受不了秦颂那副自哀自怨的做派，王世雄便开口问道。 “唉，还不是为日后的生计所愁！今日在镇子上遇到了一位从临洮府逃出来的乡党，言谈之下得知他竟是我欲投奔的那家亲戚的邻居，他说我那家亲戚已经被冲进临洮府的金兵给杀绝了……”秦颂说道这里，似乎是想起了自家一十八口被金兵害于长安的往事，眼泪便无声地滑落下来。 没办法，那位少年的记忆依然潜伏在秦颂的记忆深处，一旦被触碰到，便会毫无征兆地发作，然后感染和影响到现在这个心智成熟的秦颂。 王世雄语气沉重的说：“唉，这个黯无天日的世道，最遭罪的还是普通百姓！可恨大宋朝廷无能，与虎谋皮，好不容易解决了辽国，却又被金国人压着打。” 秦颂抹一把眼泪，然后整理了一下情绪，语气坚决的说：“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将来想办法把我那几位被金兵掳到北方去的兄弟姊妹们给救出来！” “张兄弟，要不你与我一起学武吧！身处乱世之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走到哪里都会吃亏，倒不如习得一身好武艺，今后走南闯北也能有所依凭！”王世雄终于忍不住劝说秦颂。 “若是能跟着王兄学得几招保命的武艺，自然最好不过。可如今我连肚子尚且都吃不饱，又哪里来的气力跟你学武？”秦颂没有拒绝王世雄的好意，却提出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听了秦颂这话，王世雄顿时无话可说。如今他跟着薛式学艺，每天所吃的东西还是蹭“张泽”兄弟的，如果让张兄弟跟着自己一块学武的话，谁又来给两人弄吃的？ 正在王世雄发愣的时候，秦颂漫不经心地说到了正题。“王兄，眼看吃食将尽，我想明日去谷中捕猎，如今尚缺少几样工具，不知你可否帮个忙？” “张兄弟只管讲，只要我王某人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王世雄不知秦颂这是拿话在蒙他，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那就请王兄今日夜里子时随我出去一趟！” 到了夜里子时，打更的老汉从镇东头走回镇西头，秦颂带着王世雄摸到了二毛家院子外面，然后示意王世雄进入院中取东西。 王世雄终于明白秦颂这是让自己帮忙“做贼”来了，可他刚才已经把大话说在前头，也不能失信于秦颂，只好苦着脸飞身进入杨家院中，将二毛早已准备妥当的两包东西取了出来。 正捂着大黑嘴巴的二毛，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院墙之外“飞”了进来，然后迅速地提起院中的东西便又“飞”了出去，当时吓的差点没有叫唤出声。幸好二毛误把王世雄当成了小先生，只为小先生这一身飞来飞去的本领而羡慕，倒是没有再怀疑其他的人。 取了东西，秦颂和王世雄二人便返回了庙里。王世雄有些郁闷地说道：“我这一世清名，不想毁在今日！为了兄弟你，我可是头一遭做了个贼！” 秦颂一脸正气地安慰王世雄说：“有了这第一次，以后王兄会越来越顺手。偷鸡摸狗也是种本事，要不然怎么会有‘鸡鸣狗盗’这个成语？” 本来就郁闷的王世雄，不听秦颂说话还好受一些，听了这话，当时就一个趔趄，差点没被秦颂气晕。

第八章 谷中捕猎 经过秦颂的解释，王世雄知道刚才去农家院中取的东西其实是二毛事先准备好的，并非不告而取，于是心中释然。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两人议定了明日入谷捕猎的事情，各自寻找暖和地方睡下。 次日上午，王世雄又早早离去。过了一个时辰，孩子们三五成群地来到庙中上课，却被先生出的题目给难住了。 秦颂对孩子们说：“往日都是我讲故事给大家听，今天却要换个法子，由你们轮流走到前面来给大家伙讲故事！” 虽然小先生出了难题，但孩子们却觉得很新鲜，一个个抓耳挠腮，开动脑筋琢磨起来。 秦颂接着又说：“我今日给大家留出足够时间，让你们好好想出一个故事，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每个人轮流上来讲！李香灵，老师委任你来当班长，看着大家，不许同学们到处乱跑！” 小孩子都很有荣誉感，特别是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李香灵从未听说过“班长”这个称呼，但小先生既然让她负责看着大家不准乱跑，对她而言就是一种荣誉和信任。李香灵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完成好秦先生交待的任务，让同学们老实呆在庙里，想出有趣的故事来。 孩子们怕小先生下午考校，也顾不上去想为什么李香灵能当班长而自己却不可以，一个个皱着眉头，盘腿围在火堆边上，苦思冥想起来。 唬住了庙里的孩子，秦颂便悄悄等候在距离镇东头不远处的一个背风旮旯里。在他的脚边，放着一早上王世雄便从庙里带出来的两大包捕猎时所用的装具。 不多时，秦颂就看到杨二毛鬼鬼祟祟地牵着一条大黑狗摸了过来。 “大黑，这是小先生，自己人！你可不许咬他，要听他的话，不然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打猎！”二毛人未到秦颂身边，就先给自家养的猎犬叮嘱一番。 今早二毛和赵炎并没有出现在庙里，秦颂告诉大家说两位同学家中有事，所以请假一天。平日里个别孩子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向小先生请假，所以同学们并不觉得杨二毛和赵炎今天没来会有什么问题。 正当二毛翻检着包裹中的各类捕猎物件并向秦颂解释用途时，却见赵炎威风凛凛地坐在一架爬犁上面，一条四肢健硕的大黄狗在前牵引，赵炎的身后还拖着一架空的爬犁。 许是镇子上的猎户经常组队进山打猎，所以阿黄和大黑两条猎犬并不陌生，见面之后十分亲热，不停的用冒着热气的舌头舔舐着对方。卡Kа酷Ku尐裞網 二毛围着两架新作的爬犁好奇地观看，还不时摸摸这里，敲敲那里，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小炎翻看着二毛准备下的捕猎器具，同样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在两个孩童的协助下，秦颂麻利的给阿黄和大黑套上索具，大黑拖着小炎和二毛两个孩童在前面开路，阿黄则拖着秦颂在后面跟上。一支小型捕猎队伍，意气风发，向着灵宝峡进发。 大黑果然如二毛所说，是一条极富灵性的好猎狗，不仅带着捕猎小队顺利进入峡谷，而且一路上走的都是平坦道路，并没有让坐在雪橇之上的几人感觉到颠簸难受。 进入谷中后，因为两边高耸的崖壁将光线遮挡了大部分，所以视野暗淡了许多。谷中的积雪明显要比外面厚一些，主要是因为谷中气温更低，加之日晒时间短，所以积雪久久难以融化。 这样的环境，虽然有些阴暗寒冷，却利于捕猎。厚厚的雪层遮盖了草根、草籽和野果，逼得小动物从洞穴中出来在雪地中觅食。 秦颂将简易的滑雪鞋给两个孩子穿上，两架雪橇则被他选了一个临时宿营地放置起来，两条猎犬被解开了绳套，它们一声不响地用鼻子对着雪地嗅着，然后越跑越远。 秦颂耐心地给两个小子示范如何使用滑雪杖与滑雪鞋在雪地中前进，只做了两遍示范动作，二毛和小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滑动。 两个小孩的动作尽管有些别扭，甚至还在雪地上摔了几跤，但他们根本没感觉到痛，玩的不亦乐乎。二毛和小炎都是猎户家的孩子，身体皮实，没有官宦子弟那么娇贵，在雪上摔几跤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 没过多久，两个孩子已经掌握了在雪中滑行的窍门，于是三人循着大黑和阿黄消失的方向滑了过去。 不多时，已经发现猎物踪迹的大黑和阿黄掉头往回走，半路上遇到了秦颂三个。大黑用湿漉漉的鼻头拱着二毛，嘴里发出兴奋的呜呜声。阿黄也表现的十分活跃，使劲用嘴拽赵炎裤脚，差点没把他拽倒。 二毛示意大家停下来，然后开始在雪地中埋藏捕兽夹，又在开阔处支起罩鸟的网罩。小炎和秦颂自觉地做了二毛的下手，按照二毛的指点下套子和挖陷坑。 做完所有的准备，二毛指挥秦颂向着入谷的方向撤离，堵住走兽向谷外逃窜的路径；二毛又让小炎牵着阿黄随他从结着厚厚冰层的河面上走到对面，负责在河对岸巡逻，防止走兽从峡谷的这一侧逃到那一侧；二毛自己牵着大黑从对面的河床上绕行了很长一段路，摸到了大黑发现兽踪的后方。 如此一来，谷中便形成了三面有人，一面是悬崖峭壁的包围圈。 二毛一声令下，大黑便兴奋地冲着走兽出没的地带冲了过去。谷中的野兔、麂子和狗獾等小兽霎时之间便被大黑惊动，于是四散着逃窜。有的野兽想逃到河对岸，结果遇到了阿黄和小炎的合力阻截，只得向着秦颂负责把守的谷口方向冲过来。 惊慌的走兽尚未冲到秦颂拦截的地方，便有许多被捕兽夹和套子缠住，还有一些则落进了陷阱里面。可能是雪停之后出来觅食的动物较多，尽管有不少走兽已经落网，几只山鸡和飞禽也被网罩扣住，但还是有不少动物朝着秦颂藏身的地方冲了过来。 秦颂急忙从一处藏身的雪窝之中跃出地面，挥舞着手中的滑雪杆意图将狂奔的走兽们吓得倒转回去。 见到前方有人拦路，大部分的猎物又掉头向后逃，但混在走兽当中的两只“大家伙”却冲着秦颂冲了过来。 “我艹！这是什么家伙？难道是狼！”看着面前两只外形似狗但却拖着尾巴，而且眼中冒着凶光的犬科动物，秦颂额头上冒出了白毛汗。 秦颂猜的不错，面前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的动物，正是出没于灵宝峡内的一对雌雄灰狼！ 那头体型稍大些的公狼忽然发出一声长嚎，猛地冲着秦颂扑了上来。手中只有两根滑雪杖的秦颂急忙挥舞雪杖进行防御，想要吓退凶狼，结果雪杖被那公狼死死咬住，怎么也抽不回来。体型稍小一些的母狼看见秦颂已经被公狼缠住，张开大口一个猛跃，冲着秦颂的咽喉部位狠狠咬了上来！ 正当秦颂以为自己苦逼的穿越人生即将结束时，向他猛扑过来的母狼发出一声惨叫，向后坠落在雪地上，蹬了几下麻杆腿，便没了动静。 不等秦颂看清，一道矫捷身影“嗖”的一下挡在他的身前，正好拦住了公狼愤怒的攻击。这头公狼跃起的瞬间，挡在秦颂身前之人一剑劈下，在电光石火之间将狼头斩落。 忽然出现，以干净利落的身手救下秦颂的人，正是一直没有露面的王世雄。 看着眼前仗剑而立的王世雄，秦颂心里有些疑惑。他觉得王世雄刚才连斩两狼的功夫非常厉害，算得上武林高手，为何还要死乞白赖地跟在薛光头的身后学武艺呢？ 不等秦颂出语询问，王世雄便拎着两头野狼的尸体飞奔着离去，似乎不想让赵炎和二毛两个稚子看到，这让秦颂更觉疑惑。

第九章 祸从天降 秦颂看着王世雄背负长剑，提着两头灰狼疾掠而去的背影，心中羡慕不已。 回想自己刚才险些被两头灰狼害了性命，而王世雄却能在眨眼之间将灰狼斩杀，秦颂胸中便有一股立刻去向薛道人拜师学武的冲动。 秦颂正伫立感慨，却听远处传来二毛和小炎的欢呼声，间或还有几声“汪汪”的狗吠夹杂其中。 估计，这次的捕猎行动取得了丰厚回报。 秦颂用滑雪杖打散脚下积雪，将雪地中的血迹掩盖起来。只要不被二毛和小炎当场看到，等到今日离开峡谷，就再也无人会关心过问此事。 来到方才二毛下套子的地带，秦颂果然看到两个孩子正在将套子上被夹住的野兔、狗獾、松鼠一一取出。有的小兽只是被夹断了腿，其实还活着，二毛和小炎便有些犯愁，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小先生。 秦颂没有犹豫，对两个孩子说道：“不许用刀割，就用你们的手，把这些没有死的小兽捏死，不要浪费了它们身上任何一点养分！” 两个孩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没有想到看上去斯文柔弱的小先生，在对待小动物的时候，竟然如此冷酷无情，因此犹豫着不忍下手。 秦颂上辈子经常参加野外生存训练，饥饿的时候甚至要吃蛇、蜥蜴和虫子，在看到这些小动物时，心里想到的只是高能量的食物，却没有什么泛滥的怜悯之心。 秦颂毫不犹豫地抓起一只仅仅是被套住后腿的灰兔，然后两只手上下用力，使劲一拧，就好像在拧一条破布，轻松就将灰兔的脖子拧断。 拧死兔子之后，秦颂将混杂着严厉与鼓励的目光投向了杨虎臣和赵炎两个孩子。 到底是猎户家的孩子，二毛和小炎在亲眼见到小先生发威后，不再犹豫，有样学样地将剩余的小兽一一弄死。虽然小先生没有给他们过多解释，但他们这个年纪也已经开始琢磨一些事情。 丢下十几个伙伴在庙里，冒着危险来到峡谷中，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解决温饱问题。这些小动物虽然可爱，但却没有吃饱肚子重要。 拾掇完各种猎物，秦颂让小炎牵着阿黄去将两架雪橇拖过来，他和二毛则跟在大黑身后，对落入陷阱中的体型较大的动物进行“清剿”。 今天捕猎的运气似乎格外好，秦颂竟然发现有四头麂子和两头野鹿掉进了几处陷阱之中。卡Kа酷Ku尐裞網本来按照猎户们的规矩，谁挖的陷阱谁收获，别的人就算看到陷阱中有猎物，也不能“顺手牵羊”，可这些猎物之所以落入陷阱中，却离不开秦颂三人今日的驱赶和设计，所以到底取不取这几头大型的猎物便成了一个问题。 秦颂琢磨了一下，对二毛说：“如果我们今日不将这些猎物从陷阱中弄出来，它们肯定会被冻死，然后便宜了峡谷内别的食肉野兽。我们可以先将这些猎物取出来运回镇子里，然后打听是谁家预设的陷阱，到时多分一些猎物给他家送去！” 二毛和赵炎觉得先生说的有理，一起点头同意。 秦颂给身手敏捷的二毛腰上绑好绳索，将二毛缓缓放入陷阱中，绳子的另一头则被小炎和两条猎狗给拽着，防止二毛直接跌落，被坑底遍布的尖刺扎伤。 二毛手里拿着另外一条绳索，在被吊放到能够摸到猎物的时候，便用打着活结的绳套将猎物的颈部套住，然后秦颂大声喊小炎、阿黄和大黑一起用力，先将二毛从陷坑里面拉上来，接着三人两狗一起在雪地中使劲，再将坑底已经死去的猎物拽出来。 如此这般地折腾了一番，落入几处陷坑中的麂子和野鹿被秦颂他们全部取出。 临时营地中，三人看着高高隆起的一堆猎物，个个脸上喜形于色。卡Kа酷Ku尐裞網经过清点，他们今日共计抓到地上走兽二十二只，天上飞禽十八只，还从陷阱之中取出个头较大的猎物六只。尤其是两头野鹿，每一只都有牛犊子那么大，绝对是上等的猎物和野味，不仅鹿肉好吃，而且鹿皮可以用来做保暖的衣服和靴子，鹿角等还可以入药。 赵炎有些懊恼地说：“早知今儿个能抓这么多猎物，就该让我爹多做几架爬犁。” 二毛跟着说道：“就是，就是！大黑和阿黄不够用，还可以向灵儿、阿巽、狗蛋他们家借。” 秦颂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不知足的小子在那里扯淡，心里却琢磨着如何处置这些猎物。 “自己留一头野鹿、两只狗獾、三只山鸡和四只野兔，差不多分去了收获的五分之一；给小炎和二毛各分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二，一半答谢镇上的住户，一半留给当初挖陷阱的主家，这样大家都算有份，应该相对比较公平。王世雄得了两只狼，虽然狼肉不怎么好吃，就权当是吃狗肉了，反正到时候还得我来洗剥和腌制……” 谷中不知天色，秦颂身上又没钟表之类的计时仪器，为了不耽误庙里的孩子们按时放学，秦颂做出了“兵分三路”的安排。 秦颂让手脚比较麻利的二毛脚踩滑雪板先走一步，提前赶到庙里“清场”，就说小先生去陇安寨里办事，晚上才能赶回，让孩子们放学回家。 二毛走后，秦颂和赵炎二人开始向雪橇上面装猎物，到了后来，两架雪橇上只预留了赵炎一个人的位子。因为猎物较多，必定要留下一人在谷中看守，秦颂便选择留守，让赵炎坐着雪橇负责第一趟运输。秦颂留在营地看守最合适，因为他知道王世雄正藏在某个角落里保护自己，所以没有什么危险。 按照秦颂的设想，等到赵炎将猎物送回庙里，二毛便可以帮着赵炎将猎物卸下来。到时候赵炎负责留守庙中，二毛则带着两架雪橇回来拉第二趟，然后秦颂便可以跟着一起返回。 可是，让秦颂没有想到的是，半个时辰后，二毛黑着一张小脸发了疯般折返了回来。没过多久，赵炎也驾着雪橇返回了营地，脸上同样也是一脸的焦急和愤怒。 一股不祥的念头，忽然涌上秦颂心头。 不等秦颂发问，先返回来的二毛红着眼睛朝秦颂大喊：“小先生，不好啦，镇子里面出事了！” “二毛莫慌！镇子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秦颂让自己保持着冷静，用平稳的语气安慰杨虎臣。 二毛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调整了呼吸，这才说道：“出了峡谷，我便一路沿着咱们来时留下的雪辙往镇子上赶，老远便看见镇子上空烟柱升腾，似乎是谁家的房子着了火。等我靠近一些，竟然发现了金兵踪迹。那些狗杂种以前曾经来过镇上一次，他们穿的衣服我都认得。” “我本来想悄悄靠近看一看情形，结果发现着火的地方竟然不止一处，其中便有那座破庙！镇子内外到处都是金兵和‘宋奸’，不时还传出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因为没法进入镇子，我又担心小炎赶回来撞个正着，便急忙折身向谷中跑，半路上遇到了小炎，拦下他一起返回营地。” 听说自己栖身的那座破庙竟然也被烧毁，秦颂心中大骇，他倒不是为自己今后没处容身而担忧，他是牵挂庙中那十几个等着他回去听故事的孩子！ 从二毛的描述中分析，秦颂估计这次金兵带着“伪军”前来，肯定是在搜查什么人物，但绝对不是他。秦颂来香泉镇上栖身已经有数月之久，此前也未曾做下什么“深入敌后”的大事，以他落魄乞儿的身份，不会引得陇安寨内的金兵四处搜捕。 尽管心中焦急，但秦颂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做到冷静细致，万万不可走错一步，给自己和两个孩子招来杀身之祸。

第十章 江洋大盗 安抚住两个孩子，秦颂忽然想到了隐身在灵宝峡中的王世雄和薛式二人。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难道说金兵忽然来香泉镇上是为了搜捕他们？”秦颂心中涌起奇怪的念头。“说起来，我对这两人的来路还真是一无所知。此前他们做了什么，来到香泉镇上逗留又是为了什么，更是无从知晓。今日却正好趁此机会试探一番！” 心中打定主意，秦颂便借解手之名离开了他们堆放猎物的营地，转到稍远一些两个孩子看不见的僻静地方，然后朗声对着无人的峡谷喊道：“王兄，我知你能听见我说话，我这里有急事需要说与你听，还请现身一叙！” 秦颂喊完话不久，便听得王世雄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不抓紧时间想办法将猎物弄回去，却在这里鬼叫什么？” “镇子上出大事了！来了许多金兵和伪军，我们暂时无法回去。”秦颂盯着王世雄的眼睛，一脸焦急地说道。 王世雄露出微微吃惊的神色，皱眉问道：“张兄弟喊我现身，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吗？” “王兄一身武艺高超不凡，可于乱军之中来去自如，还请帮我前往镇上一探虚实！我们三人入峡谷前，将十几个孩童留在庙中，如今破庙上空浓烟大作，我十分担忧那些孩童的安全。卡Kа酷Ku尐裞網”秦颂也不隐瞒，告诉王世雄实情。 听说还有十几个孩子生死不明，王世雄有些焦急，马上说：“你且陪着两个孩子在这谷中等候，我这便去镇上查探一番！” 说完话，王世雄便飞快地向谷外飞掠而去，那速度却比穿着滑雪鞋的秦颂还快了许多。 返回临时营地，秦颂担心孩子们冻坏了手脚，于是要求二毛和小炎跟着他学，使劲在雪地之中搓手跺脚，不敢停顿下来。 苦苦等候了一个多时辰，秦颂终于看到王世雄黑着脸返回峡谷。这一次，王世雄却没有再藏匿行踪，而是直接来到了秦颂他们三人落脚的临时营地，将镇子上的情况告诉了三人。 “这次金兵来香泉镇，是为搜查一个江洋大盗。我在暗中听到几名金兵小声嘀咕，好像是陇安寨里的金兵头目一觉醒来，发现屋内一件十分重要的物什不翼而飞，于是便紧急派出部队在城中大肆搜捕，同时还派出人马前往陇安寨附近的村庄和镇子上进行追查。” “金兵拿贼，却为何还要在镇上放火焚屋？庙里的孩子们如今怎样？” 王世雄蹙着眉头回答：“放火烧庙是‘宋奸’出的主意，说是将无人居住的房舍统统烧毁，可以防止大盗落脚。卡Kа酷Ku尐裞網庙里的孩子并无性命之忧，如今全都集中在一处院落，不过镇子上的大人却是……” 秦颂将王世雄拽到一边，轻声问道：“你是说镇子上的大人遭了金兵的毒害？” 王世雄轻轻点头，似乎不想回顾方才看到的画面，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这些畜生，不仅强／暴妇女，还杀了人，如今正用十几个小孩的性命来威胁镇上居民拿出足够的钱财，不然就要继续杀人。” “来了多少金狗？他们杀害了多少人？”秦颂急忙问道。 “来了五十名金兵，还有两百‘金狗’跟在身边。他们烧毁了四处房子，杀了五人，还打伤了不少意图反抗的住户，如今更是放出狠话，如果香泉镇不能交出足够的财物粮食，他们就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杀掉一个孩童！” “艹他娘！真是一帮禽兽不如的畜生！”一向斯文的秦颂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竟然拿孩子作人质！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营救那些孩子！” 说完这话，秦颂便要转身离去，却被王世雄一拳捣在胸口上，疼的不行。 “以你现在的本事，带着两个孩子回镇上，跟送死有什么区别？金兵这次出来，分明是打着抓贼的旗号四处搜刮敛财，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满足这群贼兵的欲壑，让他们离开香泉镇！”王世雄大声提醒秦颂，希望他不要意气用事。 其实以秦颂的心智，绝对不是那种意气用事、感情冲动的人，加之前生他是火炮工程师，经常要面对各种实验危险，因此心理承受能力远超常人。 秦颂方才之所以乱了方寸，却是因为担忧那十几个孩子，尤其像李香灵这种半大女童，万一被禽兽一般的金兵看中，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香泉镇上的百姓，虽然穷苦普通，但他们都是好人，特别是十几个跟着秦颂读书的孩子，纯洁质朴的就像一张张白纸，他们不该早早地就要承受这般残酷沉重的苦难。 被王世雄在胸口捶了一拳，尽管有些痛，但却让秦颂冷静了下来。 略作思考，秦颂对王世雄说：“王兄，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那帮贼兵，确保镇上被他们控制住的大人和小孩不会再遭屠戮。现在将这些猎物运回镇子，应该可以暂时满足贼兵们的口腹之欲，他们在吃野味的时候，想必就不会急于杀人。至于筹钱的事情，就得靠你出马！” 王世雄瞪着秦颂：“张兄弟，怎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那帮贼兵向镇上百姓索要的钱物可不是小数目，我身上哪里有这么多的钱财！” 秦颂一脸坏笑地看着王世雄，“你身上没有钱，可你有一副飞檐走壁的好身手，现在去陇安寨里转上一圈，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呸！又让我去做贼不成？哪有你这么坑人的！如今陇安寨里四处戒严，金兵和金狗四处搜捕抓人，就是为了那个江洋大盗，这时候你让我进城偷东西，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王世雄跳脚骂娘，唾沫星子溅了秦颂一脸。 看着王世雄发飙，秦颂却是一点也不恼火。 等王世雄抱怨够了，秦颂这才笑吟吟地看着王世雄说：“王兄，我是不是该喊你一声王大侠或者王壮士？你既然敢去偷金兵头目的东西，如今入城搞点钱财还不是手到擒来！” 秦颂这话一出口，刚才还在装疯卖傻的王世雄忽然抽出长剑，用锋利的剑刃紧紧贴着秦颂脖颈，目光凛冽的问秦颂：“你如何知道那些金兵要找的人是我？” 脖子上感觉到了剑尖独有的那种冰凉，秦颂面不改色地看着王世雄，用淡然的语气说道：“我不会武功，王兄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王兄是个什么样的人，经过这段时日相处，秦某心中有数。同样的，我秦颂是什么样的人，王兄也能分辨。” “终于说出真名了？不再藏着掖着了？”王世雄“呛啷”一声，将长剑塞回鞘内，面露愤愤之色。 秦颂简略地将自己的身世遭遇对王世雄说了一遍，然后催促他说：“王兄，我知道你是侠义之辈，绝对不会坐视镇上的无辜百姓受害，我们这就分头行动，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不能再让金兵和金狗们杀人了！” 王世雄得知秦颂是长安秦家后人，又获悉他被金兵害得家破人亡，便对秦颂说的话信了七成。王世雄看得出来，秦颂在提到金兵时，那种恨不得吃肉喝血的仇恨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王世雄对秦颂说：“实不相瞒，我从城中金兵头目房中拿走的东西，并非金银珠宝或者珍稀宝贝，却是一份金兵攻打大散关的后勤粮草账册！” “大散关？”秦颂听了王世雄这话，心头一震。 秦颂清楚记得这具身躯的原主人一路向西乞讨，受尽屈辱苦痛，便是要前往大散关投奔宋军，然后在战场上与金兵拼命。如今王世雄忽然将如此重大的秘密告诉了他，摆明就是在考验他，何去何从，秦颂必须当机立断，做出一个明确表态。 “王兄放心，秦某此生的誓愿便是杀尽金狗，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只要是跟抗金有关的事情，一定要算我一个！”

第十一章 以身饲狼 秦颂与王世雄经过一番紧急商议，定下分头行动的计划。★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秦颂带着猎物前往镇中稳住金兵，王世雄潜入陇安寨中“筹集”财物，最终目标则是保住镇上百姓，尽快将镇中金兵和金狗骗回陇安寨。 这是秦颂来到山河破碎的宋朝之后做出的第一次行动，虽然并不复杂，但却体现出与他与年龄不相符的谋划和胆识。 秦颂自己带着两个半大孩子返回镇上与金兵虚与委蛇，不仅需要极大的勇气，更是暗合了兵法之中“瞒天过海”的要诣。他在镇上活动，正好为王世雄前往陇安寨的行动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和机会。 至于秦颂请求王世雄前往陇安寨活动，则相当于是“围魏救赵”，不管王世雄能不能搞到足够的金银财货，只要让金人发现江洋大盗还在陇安寨内活动，那么滞留在香泉镇上的金兵和金狗们就会被镇守陇安寨的金兵将领召回。 秦颂回到临时营地，对两个孩子解释说：“你们方才见到的那人，便是金兵要找的‘江洋大盗’，他前几天来到破庙中留宿，便认识了我。这个人是专门杀金兵的英雄，如果让金兵知道他在我们镇上隐藏，到时候镇上的百姓就会受到连累！” 按理说，秦颂不该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两个半大孩子，但凡事没有绝对，他觉得越是在这种纷乱时候，越要尽早地激发孩子们的心性和意志，不能还是以看待孩子的心态来看待赵炎和杨虎臣。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秦颂这是要用香泉镇一百多口的生命作为重量，压在二毛和小炎心头，让他们尽快的成长起来。 两个孩子听完秦颂的解释，脸上流露出既紧张又兴奋的神色，却是看不见半点害怕。 二毛眼巴巴地看着秦颂说：“刚才那位剑客，武功一定很高吧？等这次事情过去，可不可以拜他为师学习武艺？” 小炎没有说话，但看他脸上的表情，跟二毛分明就是一个想法。 秦颂拍拍自己脑门，被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搞的有些头大。他问两人：“二毛，小炎，你们就不害怕金兵和金狗？他们可是会杀人的！” 二毛红着眼睛说：“不怕！我现在想用柴刀狠狠的砍断他们的脖子！” 小炎拧着眉头说：“我想把他们放在火上烤熟了喂狗！” 两个孩子的回答让秦颂倒吸一口凉气。卡Kа酷Ku尐裞網 好家伙，一个多月的“爱国主义”教育果然起了作用，瞧瞧这两个孩子同仇敌忾的架势和那股恨不能剉骨扬灰的狠劲，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我们现在把野鹿和麂子埋进雪坑中藏起来，然后带着其余猎物回去。只要把这些野味送给金兵和金狗，他们应该会消停一会，这样就能为镇子中的百姓争取到一些时间。” 两个孩子很听话，帮着秦颂在雪地上挖坑，埋藏猎物，随后将剩余的小型猎物全都装上雪橇，三人脚踩滑雪板左右护着大黑和阿黄，一起向镇子上驶去。 距离镇子还有一里多路时，秦颂让小炎给大黑和阿黄两只狗解开索具，将这两只好猎狗赶到野地里去。秦颂怕它们饿着，还专门从雪橇上面取下两只山鸡丢给猎狗，让大黑和阿黄叼走。 不是秦颂小心，实在是因为他已经将这个时空中的金兵与后世的鬼子划上了等号。卡Kа酷Ku尐裞網如果带着两只猎狗进入镇上，秦颂只怕大黑和阿黄最终成为金兵和金狗们锅里炖出来的狗肉。“一黄二黑三花四白”，狗肉里面最好吃的就是黄狗肉和黑狗肉。 本着不给金兵和金狗们多留一点好处的想法，秦颂让大家把脚上的滑雪板全部脱掉，藏在雪地中，然后拖着两架雪橇朝镇子里面走去。 到了镇子口，秦颂见到了把守路口的金兵和宋奸。金兵穿着的服饰和佩戴的武器明显异于“金狗”，他们的体型也明显比汉人出身的金狗要彪悍强壮一些。 看着围绕在几名金兵身边的十数个“宋奸”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样子，秦颂不由得想起了后世的伪军在小鬼子面子所表现出来的那副模样。 “站住！你们几个是什么人？身后拖着的是何物？”几个手持枪矛的金狗看到秦颂他们过来，便一起围了上来，换上了趾高气扬的驾驶，丝毫不见方才在金兵面前的奴才相。 “几位军爷，我们是镇上猎户家的男丁，今日趁着没有下雪，去灵宝峡内下了一些捕兽的套子和罩鸟的网子，打了一些野味回来，如今正好送与军爷们享用！”秦颂点头哈腰，陪着笑脸，朝几位金狗作揖回答。 这几个金狗当中有个小头目，听了秦颂的回答，赶紧转身向不远处正盯着秦颂他们几个看的金兵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几个金兵听说有新鲜的野味吃，顿时露出贪婪和急切的表情，为首的一个对金狗小头目说：“看这几个宋奴倒不像贼人，那就让他们留下野味，然后各自回家去吧！” 金狗头目得了主子命令，大摇大摆地走到秦颂他们面前，一脸骄横地说道：“把野味留下，你们可以回各自家去！” “启禀军爷，这些野味是给金国兵老爷们吃的，如果都留在这里，镇上其他的金国兵老爷们知道了会生气的！不如让小底找人将这些野味洗剥干净，放在火堆上烤熟之后，再来孝敬于各位？” 金狗头目仔细一想，觉得面前这个瘦弱少年说的话有道理，镇子里面还有一位金兵大头目需要孝敬，若是他们这十几个人将野味全部扣下，如果被大头目发现了，那就有大麻烦。 金狗头目转身跑到几名金兵面前解释一番，得了几个流着哈喇子的金兵同意，让秦颂他们三个将野味拖进镇子里面。 进得镇里，秦颂直奔二毛家来。直觉告诉秦颂，王世雄方才提到的镇中有人被害只怕少不了杨家。 来到杨家院外，秦颂看到有两名金兵正手持寒光闪闪的利刃守在门口，院中隐约还有妇女的哭声传出。二毛见此情景，便想朝冲过去，被秦颂和小炎一起用劲给摁住。 秦颂从雪橇上面取下一只山鸡和一只狗獾，点头哈腰地靠近院子，还将手中的猎物举起，意思是要献给守门的金兵。 虽然言语不通，但两个金兵还是从秦颂这一连串的举动中看出了“驯服”和“孝敬”的意思，于是得意的放声大笑，然后接过秦颂送上的猎物。 秦颂又跟金兵比划，表示自己想进院子里去看看。金兵得了秦颂好处，又见秦颂不过是个瘦巴巴的少年，身后跟着的两个孩童更是没有什么威胁，便勉强同意了。 秦颂领着二毛和小炎进到院中一看，顿时便觉得热血上涌，直冲脑门和瞳孔。

第十二章 血海深仇 秦颂以前串门的时候，到过二毛家。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在他的记忆中，杨家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收拾的很是干净整齐，让他有种采菊东篱下的山水田园之感。 然而，今日进得院中，秦颂却被眼前一幕激得热血上涌，有一种持刀出去杀人的冲动。 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张破草席，草席上面直挺挺地躺着一具男性尸体，在他的脖颈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液从汉子的颈部流出，粘连到席子上，变成殷红的一片。在汉子身侧趴着个失神落魄的妇人，口中乱七八糟地咕哝着什么，一遍又一遍地用额头去触碰躺在草席上已经冻硬了的尸体。 躺在草席上的遇害者，秦颂见过几面。当初，就是他提着一方腊肉，面带憨笑来到破庙中，请秦颂为自家孩子杨二毛取了官名。这个死去的汉子，正是杨虎臣的生父杨三宝，至于陪在杨三宝身侧的那个妇人，不消说便是二毛的娘亲。 “阿——爹！”二毛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发疯般冲到席子边上，使劲地用手摇晃着他爹的身体，似乎是想要将父亲从睡梦中喊醒。 “娘，我爹是被谁杀的？”二毛红着眼睛转头问身旁还在发痴的妇人。 妇人似乎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继续用头去磕冰冷的草席，那悲伤心死的模样让秦颂看得鼻子发酸。 屋中的杨大娘听到孙儿的哭喊声，急忙跑出来，一把将二毛搂在怀里，然后把孙子的嘴巴死死捂住，生怕二毛继续喊叫下去惹恼了院外站着的金兵，招来杀身之祸。 秦颂心中很不好受，但此刻却不是痛苦哀伤的时候，他轻声问杨大娘：“大娘，怎不见杨大爷？” 杨大娘到底是饱经风霜的老人，尽管痛失儿子，却能克制住心头巨大的悲伤，她默默留着泪水，轻声告诉秦颂：“老杨头被打伤了，如今躺在里屋的炕上，你去看看吧，他还在为你和二毛担心呢！” 秦颂听了杨大娘这话，一直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鼻子中有股酸酸的感觉。 秦颂将二毛从杨大娘的怀中拉出来，转头示意身旁的小炎在外面照顾杨大娘和二毛的娘，他拖着二毛的手一起进了屋子。 此时已近旁晚，天色渐暗，屋中的光线更加昏暗，几乎就像置身于黑夜之中。 秦颂在二毛的引导下，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杨老头躺着的炕前，小声说：“杨大爷，我是颂哥，我把二毛安全的带回来啦！” “嗯……是小先生来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胆识的，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没有逃……咳咳……”杨老汉比秦颂想象的要坚强许多，虽然有些虚弱和痛苦，但头脑清醒，说话清晰。 “杨大爷，我今日悄悄带着二毛和小炎去峡谷捕猎，事前也没给您说一声，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秦颂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几句。 “呵呵，你这娃娃，说的什么话。卡Kа酷Ku尐裞網你又不是带着二毛和小炎去干坏事，我为何要责怪你？你把二毛这头倔驴牵走，倒是让他避过了一场灾祸，不然他看着三宝被害，肯定会闹腾，弄不好他们父子两个都要挨刀子。” 和杨大爷谈了一会，秦颂弄清楚了镇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秦颂三人离开镇上不久，便有十来个女真士兵带着几十个阿里喜，还有两百“金狗”，将镇子围堵起来。这群兵匪声称接到举报，有人看到近日出没陇安寨的“飞贼”，如今藏身于香泉镇上，所以特来镇上进行抓捕，要求香泉镇上的百姓交待贼人下落。 镇上的百姓，哪里知道贼人是谁，就算秦颂也是今日才通过言语试探发现王世雄便是金兵所找之人。因为不知谁是飞贼，而镇上百姓向来淳朴厚道，不愿意胡乱指认别人，所以引得金兵不满。金兵强暴妇女发泄心中不满，二毛的娘因为年轻貌美，便成了最先被金兵带走的几个妇女之一。 金兵要强暴二毛的娘，二毛的爹难以忍受，抄起柴刀要跟金兵拼命，结果被金兵一刀砍断脖子，死在自家院中。最终，二毛的娘依然没有逃脱被金兵轮辱的悲惨命运，等到被几个金狗抬回院中时，早已神志不清，只知道对着杨三宝的尸体不停磕头。 在杨三宝与金兵发生冲突的时候，杨大爷出面拉扯，结果被金兵一脚踹断几根肋骨，若非杨大爷被杨大妈冒死拖走，估计也要横尸当场。 杨大爷说完这些，用沙哑的声音对秦颂说：“大爷是不是很没用？眼睁睁看着那些杀千刀的害了自己儿子，又带走了自己儿媳，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这里等死！” 因为担心受了重伤的老人家胸中悲愤难受，一心只想求死，秦颂急忙劝慰说：“大爷，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得好好活下去，不然镇上就没人组织大家联合起来反抗金兵和金狗们的欺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卡Kа酷Ku尐裞網我们现在没有力量与金兵正面厮杀和对抗，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把这份仇恨刻在心头，只等将来时机成熟，自然是要十倍百倍地还给金兵和金狗！” 秦颂的话，让杨大爷振作了一些。 虽然秦颂的年纪不大，但他出身书香门第，在杨大爷的心目中那是懂得很多道理的读书人。宋人向来尊重读书人，从读书人口中说出来的话，虽然不一定是律令法条，但肯定不会有错。 为了坚定杨大爷的信心，获得他的支持，秦颂还告诉老汉金兵夜里便会撤回陇安寨。 杨老汉没有追问秦颂金兵撤走的原因，但他答应秦颂会尽力约束家人，就算心中恨意滔天，也不做鸡蛋碰石头的傻事。 安抚了杨大爷一家，秦颂不敢多做停留，赶紧带着小炎和二毛赶往别家，顺路将雪橇上面的野味全都送给了凶神恶煞般的金兵。 虽然心里恨极了残暴的金兵和为虎作伥的金狗，可秦颂脸上依旧堆着讨好的笑容，不敢让他们看出自己眼神中的仇恨与怨愤。 秦颂在李长贵家见到了这次前来香泉镇上搜查的金兵头目，是一名百夫长。这名百夫长名叫完颜喀厉，是纯种女真人，隶属于留守关中的完颜撒离喝帐前六千精锐，与驻守陇安寨的金兵千夫长完颜色楞是亲兄弟。 完颜喀厉打着擒贼的旗号在香泉镇上为非作歹，凭仗的是他跟完颜色楞的兄弟关系。按照金国的规矩，金兵在攻破城池时可以抢掠一番，但只要被占领的地区正式归于金国版图，金兵便需遵守金国皇帝定下的一些规矩，不能再随便屠杀汉人，以利于金人的统治。 汉人的地位虽然低，却会种田织布，是最好使唤的奴隶，如果金人只知杀戮，不懂统治，又怎么会扶起刘豫这样的伪皇帝来协助治理金国人控制的宋人？ 秦颂看到金兵头目出现在李长贵家中，心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他急忙将最好的几只猎物献给完颜喀厉，然后得到完颜喀厉的允许，进了院子。 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猎户李长贵，还有屋中衣衫不整面若死灰的李长贵老婆，秦颂原本痛麻的心，又被狠狠的戳了几下，每一下都让他痛的难以呼吸。 幸好李长贵的儿子李大勇随他二叔李长顺进山打猎去了，不然今天李家就是两条人命。 秦颂不敢耽搁，急忙带着小炎和二毛去寻找李香灵的下落。 没过多久，秦颂在赵木匠家的院子里看到了早晨去庙里上学的那十几个孩子，其中就有满脸脏兮兮的李香灵。老天保佑，这些孩子都还活着，虽然一个个看上去面带惊恐，但人数没少，看来他们在破庙被烧毁之前，就被金狗们押送到了这个院子里来。 如果镇上的百姓不能凑出让金兵满意的钱财，这些作为人质的孩子，就会被他们一个一个拉出来像杀小狗小猫一样的宰掉！ 负责看押这群孩子的是几个金狗，刚才得了秦颂好处，此时正在院外围着一个火堆烤着野味。他们也不在乎秦颂进了院子能玩出什么花样，像秦颂这般瘦弱的少年，他们随便出来一个人，便能轻易制服。 秦颂将李香灵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把自己抹成这副样子？” 灵儿眨巴着眼睛小声回答说：“俺娘教过我，说我长的扎眼，发现坏人时，要悄悄把脸抹脏，这样不容易招祸。” 秦颂默默叹口气，心中自语：“倒是把你娘的话记住了，也真这么做了，只可惜你娘却遭了金兵强／暴。” 秦颂借着给金兵送野味的名头，走遍了镇上三十多户人家。在这期间，因为他带回来的野味比较新鲜和充足，加之秦颂还逐家逐户地安抚，告诉镇上百姓暂时忍耐，因此金兵倒是没有再动手杀人。 当然了，这些金兵并没有良心发现，他们只是饿了，在忙着烤野味吃东西呢。 假若王世雄不能完成任务，等到天黑之后，镇子上只怕要血流成河。 而这一次，估计就连秦颂都未必能够活下来。

第十三章 秦琼后人！ 天色已晚，秦颂一面焦急等待陇安寨那边传来消息，一面暗中串联各户人家，让大伙尽力与金兵和金狗们进行周旋，防止再有无辜之人被金兵杀害。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又过了一个时辰，镇上百姓将家中藏的金银细软尽数拿出来交给金兵，纷纷换回了自家的孩子。正在这时，吃饱喝足的金兵头目完颜喀厉忽然接到来自陇安寨里的军令，要求他立即率队撤回城内，搜捕刚刚在城里再次露出踪迹的江洋大盗。 完颜喀厉这次率队出来多少有些收获，如今接到哥哥的命令，不敢再在香泉镇上停留，于是急忙带着人马离开。 看着呼喝而去的金兵和金狗们，一直提心吊胆的秦颂终于放下心来。 房子烧了可以重盖，粮食没了可以再种，如果人被杀光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秦颂带着自己的学生，将镇上遇害的几具尸体搬到李长贵家院中，一字摆开和李长贵靠在一起，只等着天亮以后便请幸免于难的赵木匠帮忙钉几口简单的棺材，装殓之后送到山坡的坟地里面埋葬。 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的李香灵，被杨大娘拽走了。李家院中最后就剩下秦颂和二毛两人。小炎被赵木匠带回家，二毛他爹如今也躺在这里，所以二毛留下来给他爹守灵，而秦颂则因为如今无处可去，便在李家院中陪着二毛。 不知何时，二毛靠着秦颂睡着了，秦颂把他抱进屋里。炕上一片冰凉，秦颂将李长贵活着时所盖的被子全都压在二毛身上，他自己则靠着二毛和衣躺下，心中思绪奔涌。 秦颂一遍又一遍地设问，乱世之中的人命竟然低贱到如此地步，掌握了力量的一方，真的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屠戮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难道唯有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正当秦颂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轻轻拍打自己，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兄弟，是我！”王世雄的声音在秦颂耳边响起。 怕吵醒二毛，秦颂和王世雄来到院中，他低声问王世雄：“进入陇安寨后，一切可都顺利？” 王世雄回答说：“金兵加强了警戒和巡逻，但这难不倒我。入寨之后，我先是摸进完颜色楞的大帐，用布团堵了他的嘴，差点没把那货打出屎来。要不是担心杀了完颜色楞会给寨里的汉人百姓带来杀身之祸，这次我一定将这个家伙的脑壳给你带回来！” “除了揍完颜色楞一顿，就没做点别的？” “那怎么可能！为了掩盖我的真实身份和意图，我可是一口气偷了城内十几家投靠金人的大户，搜刮来不少金银珠宝！”王世雄一边兴奋地述说，一边将身后背着的一个大包袱递了过来。 秦颂伸手去接，结果差点没闪着腰，只因这包东西的分量过于沉重。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皱眉问王世雄：“怎么处置这些贼赃？” 王世雄有些郁闷，“你能不能说的好听一些？真把我当贼了！这次镇上百姓无辜受了连累，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心里过意不去，这些金银便作为我的一点补偿吧。” 秦颂手里捧着沉甸甸的一大包金银细软，想的却没有王世雄那么简单。“王兄可否信得过我？” 王世雄被秦颂没来由的话问的有些愕然，他想也不想地便说道：“秦兄弟虽然年纪不大，但有勇有谋，为了搭救镇上百姓而甘冒危险与金兵周旋，就冲这一点，王某就信得过你！” “那就请王兄将这包金银细软交予我来处置，我一定会让这包财富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王世雄略作思索，便同意了秦颂的请求，他说：“我不宜在此久留，今夜便一路向南而去，将陇安寨里金兵的注意力引到渭水南岸，省得城中金兵再来祸害镇上百姓。” 秦颂心中琢磨，王世雄急着向南渡过渭水，只怕也是想早点将关于金兵的情报送给驻守在大散关的宋军将领手中，最近金人正在向距离大散关不远处的和尚原附近集结兵力，看样子宋金之间又有一场恶战要打。 “王兄此去一路保重，薛师那边我会替你留意！”秦颂最后说道。 王世雄趁夜离去，秦颂和二毛挤在一起苦挨到天亮，然后回到二毛家的院子。李长贵家如今成了一座“阴宅”，里面摆着五具尸体，在那边呆久了会让人感到心情紧张和压抑。 秦颂已经想好了，待会便入峡谷去求薛式来为镇上受伤的百姓治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老汉就这么含恨病逝，今后很多事情还需要杨老头出面说话。 见到杨老汉时，秦颂发现老人的气色比之昨天又差了不少，神智甚至都不太清醒，盖因受伤所致。秦颂吩咐二毛：“二毛，你现在去通知镇上各户人家，就说爷爷有重要的事情交待，让各家主事的男人务必来这边一趟！” 二毛默然的点点头，立即出去喊人过来。 趁着屋里没人，秦颂喊醒杨大爷，附在老人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结果原本神情萎靡的老头子眼中竟然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杨老汉有些吃力的对秦颂说：“颂哥儿，待会我便依你的意思跟大家说，今后香泉镇上这一百多口老少的出路，系在你的身上，你可千万莫要让我失望！” 秦颂从炕沿边上站起身，一脸郑重地在杨老汉的身前跪下，然后说道：“杨大爷且放心，今后我所做的任何事，都会以镇上乡亲们为重，并随时接受你的询问，但有不义之举，便让我遭受万箭穿心而死！” 杨老汉见秦颂发下如此重誓，心中稍安，眼角两行浊泪滚滚而下。 不多时，镇上各家的主事人相继来到杨大爷炕前，李长贵一家如今就剩灵儿还算清醒，于是小姑娘也一脸倔强地跟在大人身后进了屋。其他几家男人被害的，有一个是屋里婆姨出面，也有两个半大男孩过来。 看到人已到齐，秦颂于是俯身低声对杨老汉说：“杨大爷，人都到齐了，你跟大伙儿说一说吧。” 杨老汉转过身来，缓缓睁开泪眼，有些困难地说：“趁着香泉镇上的杨、王、李、赵四姓族人今天都在，我这老不死的想跟大家说说今后咱们该怎么活下去。” “如今金贼势大，大宋的军队只能依托大散关进行防守，今后我们要很长时间生活在金贼的统治之下，像昨日那种悲惨的事情，将来说不定还会遇到。跟残暴的金兵相比，我们太弱小，但大家切莫因此丢了骨气，丧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不管世道如何艰难，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还要想着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如今金兵和金狗抢走了我们仅有的一点财物，临走时还把我们糊口的粮食掳走大半，如果大家各顾各，到了最后都得饿死！从今天起，我们要紧紧聚在一起，共同面对艰难，不分姓氏和彼此。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活下去。” “颂哥儿来咱们镇上已经两个多月，相信大伙儿都看得见，这是个好后生。昨天夜里，若非他冒着危险跟金兵和金狗周旋，只怕我们镇上还会死人。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颂哥儿的父亲正是陪着李彦仙大人死守陕州，最后慷慨赴难的秦桢秦判官。长安秦家正是大唐时期赫赫有名的翼国公、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留在关中的后人！” 秦颂正在凝神倾听杨老汉说话，忽然听到了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惊天身世，心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个杨老汉，还真是低估了他。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扯虎皮拉大旗，不过他这么帮我说话，却是大有好处！”秦颂心中暗自想着。 果然，当大家听说文弱的颂哥儿竟然是追随抗金英雄李彦仙慷慨赴死的陕府判官秦桢的嫡子，是先朝开国王公秦琼的后人时，眼里流露出来的全是敬佩与感激之情。 杨老汉见时机已经成熟，于是继续说道：“昨日香泉镇遭此大难，让大伙儿心乱如麻，不知今后如何过活。然而苍天有眼，竟将秦家后人送到了我们身边，今后只要我们跟着颂哥儿走，一定会有饭吃，有衣穿，大家说对不对？” 不等秦颂表态，李香灵第一个挤到秦颂身前，“咯噔”一下，竟然给秦颂跪了下来，还把黑乎乎的额头使劲往地上磕。 灵儿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还请先生不要抛弃灵儿，今后我愿意跟随在您身边做牛做马，只求先生帮灵儿报了杀父辱母的大仇！” 紧接着，二毛和另外两个半大男童也跪在秦颂面前，一脸庄重地向秦颂磕头，请秦颂带领他们报仇雪恨。

第十四章 假托先祖 乱世之中，替人强出头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只是，当秦颂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学生，面对杨大爷和众人期待的眼神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拒绝。 他可是秦叔宝的后人啊！ 他的父亲可是在抵抗金兵入侵时以身殉城的秦判官啊！ 人的名，树的影。在这个信息落后的时代，想要出名，就得靠许多人口口相传。 方才等人前来聚集的时候，秦颂并没有跟杨大爷说自己想做头领，他只是建议杨大爷把大家伙的想法统一起来，然而杨老汉对秦颂显然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直接要将他送上头领的位置。 其实，穿越而来的秦颂不清楚大宋的老百姓，对于戴着方头巾的读书人有着怎样的尊敬和崇拜。 在杨老汉看来，秦颂出身官宦门第，识文断字，若非家中遭难无处可去，无论如何也不会流落到香泉镇这种偏远的山中小镇，如果此时不能趁着秦颂愿意出力的时候把担子交给他，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杨老汉没有按照秦颂的设想出牌，直接将首领的帽子丢了过来，而且丢得理直气壮，丢得让秦颂根本无法拒绝。 秦颂思量一番，觉得这样也好，倒是为以后的做事省去许多麻烦。只要自己在乡亲们面前展示出首领的本事，就算年轻一些，也有办法让大家服从。 打定了主意，秦颂便对众人说道：“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昨日夜里，先祖秦公托梦于我，说是灵宝峡内某处藏有金银财宝，既然大家推举我做主事人，我这便进入峡谷寻找一番，若是真的灵验，正好将财宝拿来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王世雄从陇安寨里面弄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本就是要给镇上百姓使用，秦颂正好趁此机会借秦琼托梦的幌子拿出来。他这么做，既可以提升自己的威望，也能凝聚一些人心。 古人对于神鬼之说讳莫如深，谁也不会拿自己的祖宗乱讲，当大家听到秦颂的先祖给他托梦，而且是关于隐藏财宝的梦，眼神里面便多了一些热切和期待。 财宝动人心，何况又是在这个困难的时候。只要秦颂能拿出财宝来，大家就会相信他说的这番鬼话！ “如今惨事已经发生，光是悲伤哭啼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救治受伤的乡亲，还有就是为不幸遇难的五位乡亲治丧……” 被众人推选为首领，秦颂也不客气，马上牵头做事，给众人分配任务。 秦颂让镇上两位做事稳妥的中年猎户赶到陇安寨中去采购一些做丧事用的纸扎和纸钱，顺便再去药店里面采购一些治伤的药材。因为“财宝”还未找到，秦颂提议大家共同筹集钱财，众人毫无怨言，立即返家去将藏匿起来的一点钱财取了出来，然后教到了秦颂手中。 镇上各家虽然穷苦，但多少总有一些压箱底的东西，此前虽然被金兵和金狗们抢走了一些，但藏在隐秘处没被搜刮出来的还有一些。 治丧的事情，秦颂没有什么经验，便交给杨大爷和老伴来牵头安顿。 秦颂从二毛口中得知昨日里被放走的大黑和阿黄已经寻了回来，便让二毛和小炎去将雪橇套好。 秦颂来到空无一人的李长贵家屋里，从冷冰冰的炕洞下面翻出王世雄夜里送来的那包财物，从中取了一些出来，用包袱裹好。剩余的财宝，则被秦颂再次藏进那个炕洞里面。 秦颂带着赵炎和杨虎臣两个孩子前往灵宝峡“寻宝”，经过这场变故，两个孩子沉默许多，一路上拧着眉毛，脸色阴沉的可怕。 两条猎狗虽然在外面溜达了一夜，但看上去似乎过得不错，它们拖着雪橇前进时，显得轻松自如。 幸好秦颂此前多了一个心眼，不然这两条好猎狗昨天夜里就要被人炖了吃狗肉。 进入峡谷，秦颂让两个孩子将昨日埋在雪堆中野鹿和麂子刨出来，然后想办法将这些猎物运回镇上去。 两个孩子没有向秦颂提出任何困难，也没有多嘴问秦颂独自一人如何寻宝，而是立即扒开雪堆，将冻得发硬的猎物往爬犁上放。 秦颂与忙碌中的杨虎臣和赵炎分开，径直朝薛式闭关修炼的那处山洞走。王世雄离开时，告诉了秦颂薛真人打坐悟道的那处洞窟。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秦颂终于找到了那个悬在崖壁上的洞窟。 “薛真人，长安府判官秦桢之子秦颂有要事求见，还请真人出关一叙！” 秦颂站在崖洞下面，仰头向上大声呼喊。 一声既出，空荡的峡谷之中便充斥着回音，越传越远。 等到回声消失，秦颂忍耐不住准备再次喊叫时，只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如羽毛般轻飘飘地贴着崖壁落了下来。 两世为人的秦颂，第一次亲眼见识身怀绝技的高人展示身法，他瞪着双眼，张着嘴，定定看着光头的薛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子，发的什么楞！你不是说自己叫张泽么，几日不见，怎成了秦判官后人？” 薛式面带戏谑，看着秦颂。 “秦颂见过薛真人！”秦颂弯腰躬身向薛式行了大礼，表现的毕恭毕敬。 薛式穿着宽松青袍，静静站在积雪之上，丝毫看不出有寒冷不适的感觉。 他看着面前这个目光澄澈、身形单薄的年轻人，心里有种复杂和奇怪的感受。 这些年来，有人在薛式面前表现的恭敬谦卑，但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想要探索长生的欲望；有人向薛式献上奇珍异宝，为的是学一身横行江湖的绝技；还有人时常在人多处宣扬自己与薛真人的交往，却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 凡此种种，尽皆落入薛式这位已经在佛、道两途上走出很远的世外高人眼中和心中，他却懒得理会。 薛式觉得面前的年轻人不简单，但他却无法从秦颂的举止和眼神中看出年轻人到底想要什么。 秦颂没有时间跟薛式打机锋，开门见山说道：“今日打扰了真人清修，先向真人赔个不是。佛道皆讲机缘，能在灵宝峡内与真人再度相会，小子觉得这便是一场机缘。昨日一伙金兵和金狗以缉拿盗匪的名义闯进香泉镇上作恶，不仅杀了五人，强／暴妇女，还打伤乡亲十数人，若是不能尽快救治，会有性命之忧。小子此来，恳请真人不吝出手施救，减轻镇上百姓苦厄。” 在秦颂前世的记忆中，南派五祖之一的薛式，是个很不错的长者。他不仅有着出家和尚普渡众生的慈悲心胸，还有着修真道人轻名淡利的高洁情怀。

第十五章 仇恨种子 秦颂没有费多少口舌便请动了薛式，这让他对于这位和尚出身的道士多了几分好感。免-费-首-发→【追】【书】【帮】 本来，他还以为薛式会端着架子，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然后逼着秦颂答应一些莫名其妙的承诺，结果薛真人得知镇子里有几个重伤垂危的百姓，马上就跟秦颂出了灵宝峡。 秦颂陪着薛式从峡谷里出来时，已经不见了二毛和小炎。 埋藏在雪地下面的猎物，被两个孩子拖走了。这几头野鹿和麂子，是昨日捕猎中最重要的收获。有了这些富含营养的肉食，镇上受伤百姓的康复就会变得容易一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也能多补充一些营养。 两人快步急行，半道上看见两个孩子正拽着雪橇使劲，小脸憋得通红，在他们身旁，还有两只同样在用力向前爬的猎狗。 赵炎和二毛的脑门上因为出汗而冒着热气，但他们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是绝不放弃的决心。 薛真人怕累坏了孩子，于是笑眯眯地加入到这个小型的运输队伍中，帮着孩子们出力拉雪橇。 薛真人都出手了，秦颂自然不可能在旁边抄手看着。他在雪橇后面使劲推，力气虽然没有薛式那么大，但总是要比两个孩子的劲大一些。 杨虎臣和赵炎此前虽然从未见过光头道士，但对于薛式能够出手帮忙还是非常感激的，他们一路上将昨日镇中发生的事情捡告诉了薛式，并且好意提醒他千万不要得罪金人，免得害了自己性命。 两个大人，两个孩童一起护送着雪橇上的猎物回到镇上。 二毛引着薛式先去自家给杨老汉疗伤。卡Kа酷Ku尐裞網 道家之人往往长寿，与懂得养生和医术不无关系。 薛式的医术便十分高明，他对人体骨骼和经脉穴道很是熟悉，见到断了肋骨的杨老汉后，先是让他服下一种可以麻醉神智的药丸，然后趁着杨老汉昏迷，用极为高明的手法给杨老汉接正断骨，然后外敷一层黑乎乎的药膏。 秦颂看到薛式为杨老汉涂完药膏之后只用厚布将其身体裹住，于是问道：“薛真人，杨大爷身上紧紧裹着的厚布是不是为了防止断骨移位？” 薛式点头说：“不错，要让断骨之处恢复，须把伤处固定起来，否则一旦移位，会非常麻烦。” 秦颂想起后世骨折住院的人都要打石膏，便提议说：“既如此，小子这里倒有个办法，还请薛真人帮着参详一番。” 随后，秦颂将采用石膏和绷带混合固定伤者断骨的主意提了出来。 其实，石膏这种东西在民间并不稀缺。 早在东汉时期，《神农本草经》上面便有记载：“其文理细密，故名细理石，其性大寒如水，故名寒水石，与凝水石同名异物。”唐宋以来，寒水石便被广泛地使用在各种药方之中，只不过不叫石膏这个称呼。 石膏的主要化学成分为二水硫酸钙。它的开采和制作并不复杂，特别是塑型石膏，只需要用两百度的温度烧制。而石膏也不是什么稀有矿产，在稍大一些的山脉中便能开掘得到。在古代，药店里面卖的最便宜便是这味药材。想想也是，到处都能挖到的白石头，当然值不了几个钱。卡Kа酷Ku尐裞網 石膏虽然便宜，可不代表它没有使用价值。宋时的医者已经开始大量使用石膏，尤其是在驱除瘟疫时，有一味名曰“白虎汤”的药方，便是以石膏为主。 正是因为石膏普遍，所以当秦颂向薛式简单描绘了一下石膏这种东西之后，薛式便告诉他此物名曰“寒水石”。如此一来，倒是让秦颂省了许多口水。 有时候，道理就那么简单，只不过缺少实践而已。当秦颂提出使用石膏稳定断骨的主意之后，薛式眼睛一亮，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行，便对秦颂说道：“这个法子倒是值得一试，你赶紧安排人去陇安寨里购买一批寒水石来，我们试一试！” 有了薛式帮忙，镇上受了外伤的乡亲们一个个都得到了及时救治，于是人心渐渐安稳下来。过了半天，前往陇安寨里办事的人也赶了回来，他们请到了当初在破庙中为秦颂诊病的那位郎中。 这位郎中的医术大概无法与薛式相比，但他随行带来的一些药草却能发挥作用。见识了薛真人的高超医术后，那位郎中竟然赖着不肯回去，说是要跟在薛真人身后为徒。 秦颂心想这货到是有眼界，知道自己是个半桶水，如今遇到了大拿，便不顾及自己脸面，只为学到一些道家不外传的高超医术。 古代，道医巫三种职业分得往往不是那么清楚，唐代最为著名的医者孙思邈便是道家之人。薛式成名已久，只要露出一点名声出来，陇安寨里赶过来的郎中便把他当做了“真神”。 救治完镇子里受伤的十几人，秦颂便组织镇上的乡亲们为五名不幸遇害的亲人准备丧事。 死者为大，如果不能让死去的亲人早日入土为安，活着的人总是无法放下包袱，面对新的生活。 也是薛式倒霉，这边刚忙完治病救人，秦颂便又舔着脸来缠他。这次秦颂请薛真人为死者做法事，超度亡魂。 秦颂才不管薛式是以和尚的身份做水陆道场，还是以道人的身份念诵《往生经》，反正有这么一位现成的高端人才，不用白不用！ 又是一番忙碌，终于到了下葬的日子。 进山打猎的李虾娃和他侄子李大勇前两日已经回来，在经历了最初的悲恸和哀伤之后，叔侄二人默默接受了这场巨大的变故。他们对于秦颂这段时间来对李长贵媳妇以及李香灵的照顾十分感激，对于全镇老少同意今后由秦颂来做主的决定也没有任何意见。 颂哥儿是秦叔宝的后人，是以身殉城的陕府判官秦桢的儿子，还是镇上十多个孩子的先生，这些身份实在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出殡的当天，镇上老老少少全部出动，甚至连大黑和阿黄都在堆满积雪的土丘上呜呜叫唤，似乎是在质问上天，为何总是让好人这么命短。 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在颂哥儿的亲自指挥之下，在薛真人亲自选定的一块风水宝地上，镇上几十个汉子用了两天时间，为五位死去的亲人挖好了墓穴。赵木匠连着忙了三天三夜，带着几个打下手的学徒，硬是赶制出五口上好的柏木棺材，虽然来不及刷上一层黑亮土漆，但棺材却也做的严丝合缝，没有半点偷工减料。 送葬的人们按照与死者的关系，围在几座坟坑四周，披麻戴孝的秦颂站在很考前的中间位置。身上打着石膏绷带的杨老汉，不听老婆子和众人劝阻，被人抬着来到了墓地，如今便躺在两个小伙子抬着的担架上面。 按照葬礼风俗，该走的仪式基本上都已经走完，如今便要将棺材放入土坑中，再将堆在坑边的泥土重新填进去，然后在这片山坡上起出五座馒头状的新坟。 秦颂知道此时必须要说点什么，不一定很长，但一定要说到大家的心坎上，说的大家能够化悲痛为力量，今后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秦颂清清了嗓子，尽可能地按照薛式昨日的指点，鼓足了气息，通过丹田发声，使得自己处于变声期的嗓音听上去尽量雄壮一些。 “乡亲们，今天是大年初七，正是大过年的时候，我们在这里为自己的亲人送葬。俗话说，‘七不出门八不归’，为什么要选择今天这个日子亲手埋葬亲人？因为他们这一走，便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秦颂一句“再也回不来了”的话语在山坡上散开，顿时引得一群妇女和孩童再次哭出声来。 等到哭声停歇，秦颂接着说道：“我虽然不是生在香泉镇上，但今日这一幕我在三个月前便亲眼见过！秦家上下三十七口，十八人被金兵在家中杀害，还有十八人被掳到北方作了奴隶，只有我一个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时，潜伏在秦颂心底的那个残破的灵魂似乎再次苏醒，顿时刺激的秦颂双眼发红，就连声调都提高了许多。 “我们生于斯，长于斯，靠自己的双手辛勤劳作为生，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老天爷却要如此对待我们？为什么金兵和金狗把我们当成猪狗一样随意戕害？只因老天靠不住！” “躺在这里的五名亲人，他们的反抗虽然失败了，却为我们换来了生存下去的机会！我们不能忘记了他们，我们要继续顽强地活下去！让我们把仇恨的种子深深地埋藏在土里，埋藏在心里，等到有一日收复故土时，便让我们将入侵我们家园的金贼统统杀光！” “守护故土，杀光金贼！” “报仇雪恨，杀光金贼！” “以血还血，杀光金贼！” …… 这一刻，送葬的人群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不论男女还是老少，都被秦颂的话语刺激到热血沸腾，他们一起跟着秦颂呼喊报仇雪恨的口号，将心中隐藏的屈辱、不甘、痛苦、仇恨种种复杂情绪毫不掩饰地发泄出来。 随着五具棺木沉入坟坑，秦颂成功地将仇恨的种子埋进了香泉镇上所有人的心田之中。 秦颂不是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他的本性并不喜欢杀戮，更是对民族沙文主义深恶痛绝。但在如今的局面下，想要将大家真正团结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仇恨作为纽带，让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走到一起。 文明人可以跟文明人讲道理、讲道义、讲道德，但文明人若是跟野蛮人讲这些，等于是在自杀。残暴成性的金人，他们只畏惧暴力，老老实实的宋人百姓，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长着双脚的羊羔，可以予取予求，可以生杀随意。 从后世而来的秦颂，内心深处最看不惯的就是宋人在异族入侵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奴性，既然上天给了他难得的机会，他要试试看，宋人到底有没有骨头和脊梁！

第十六章 散财聚义 安葬了死者之后，趁着所有人都在场，秦颂拿出一包金银财货，交给了躺在担架上面的杨老汉。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前几天，他曾假托先祖之名，声称在灵宝峡内藏有财宝。如今，他当着大家的面拿出了金银珠宝，无形中提高了他在镇上这一百多人心目中的威信。 秦颂大声说：“今后咱们镇上的所有收支都由杨大爷监督，请大家相信我凡事必定以乡亲们为重，绝不会做出任何中饱私囊的勾当！” 还沉浸在悲痛中的乡亲，看着黄灿灿的金子和五颜六色的珠宝，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不是贪婪的光芒，而是一种叫做感激和憧憬的东西。 在许多人心中，他们此时只觉得再多财富，也比不上站在石头上的这位少年金子一般光明的心。 财富没了，只要有个好当家的，用不了多久，还可以挣回来；财富有了，如果没有一个好当家的，用不了多久也会败光散尽。 一个充满责任心的头领，比起真金白银更加珍贵。 回到镇上，秦颂带着镇上公推出来的四族代表，向慈悲为怀的薛真人道谢，感谢他这些日子在镇子里救治伤者，做法事超度死者，大家表示愿意供奉薛真人为天师，愿受天师驱使，然后一起恭送薛式返回灵宝峡内闭关修炼。 秦颂还向薛真人郑重承诺，一旦镇上兴旺起来，便花钱雇人在灵宝峡内择址修建一座灵宝道观。薛式虽然淡泊名利，却难以拒绝秦颂这个承诺，毕竟道观象征着衣钵传承，就算他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道统着想。卡Kа酷Ku尐裞網 谁不想蹊旁桃李遍布，谁不愿千百年后美名传扬？ 其实，秦颂心底还有一些不能与外人说的想法，需要借助薛式之力，而将薛式留在灵宝峡内，正是关键。 其一，秦颂打算挑选一批青壮和少年，跟着自己一起向薛式学习武技。面对凶残的金兵时，别的都不好使，唯有以血还血，才是生存之道。 其二，薛真人是得道高人，一旦道门中人和江湖好汉得知他在灵宝峡修炼，就会有一些人慕名而来，希望得到他的亲口指点。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若能被秦颂借助于薛式和王世雄的名头整合在一起，今后或许可以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 其三，金兵虽然对待普通宋人残暴不仁，但他们对于佛门和道门中人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敬畏之心，更有不少女真大人物崇信佛门和道教。薛式留在香泉镇一带，危机时刻能给镇上百姓多少提供一些保护。 总之，将薛式留在香泉镇上好处多多，今后还需要秦颂善加发掘和利用。 如果薛真人知道秦颂在心里面把他当成了一座闪闪发光的“金矿”，估计会大作法事，向老天爷请下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死秦颂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从灵宝峡返回镇上，秦颂立即将腌制好的鹿肉和麂子肉按照各家人口多寡分了下去，虽然每家只分到了十来斤，但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只要将这些腌肉切碎了往菜粥里面掺上一些，不仅有油水，而且还有盐分，能够让大家坚持一段时间。 破庙已被烧毁，秦颂没有住处，镇上每家每户都抢着邀请他去自家住。 跟杨老汉商量一番，秦颂拍板住进了李香灵家。因为李长贵这个当家的男人死了，李氏又变得疯疯癫癫，只剩下一个脾气毛躁的李大勇和年幼的李香灵。 秦颂懂得一些应激心理障碍的治疗手段，知道如何避免再度刺激李氏，所以他主动住进李家，想为这个悲惨的家庭带来几分变化。 李大勇原本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因为父母忽然遭难，性情变得有些敏感和暴躁，但他对于自己的小妹却是十分爱护。原本他对于秦颂这个外姓男子住进家中心有抵触，但在见到秦颂的说话做事，特别是对待疯了的李氏和受到惊吓的妹妹的态度，便接纳了秦颂。 秦颂通过观察，发现李氏的疯癫情况属于应激性的，并非身体器官病变，也就是情绪上暂时异常，只要及时进行安抚和疏导，过一段时间自然就能恢复过来。 李氏的状况，跟二毛她娘的状况相似。只要李氏能恢复，二毛的娘也就有办法恢复。 秦颂带着李大勇和李香灵兄妹二人，把李家的院子内外打扫一新，把当初李长贵在院子里遇害的地方清洗干净，然后摆放上一些物件加以掩盖。几个房屋内的陈设也进行了大的改变，凡是可能引起李氏惊恐回忆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 在李家安顿下来不久，秦颂便召集各户主事之人到杨老汉家院子里面开会。 二毛和赵炎挨家去通知的时候，口中便喊着“秦先生召集各家主事人前去开会”，从此镇上的百姓渐渐明白“开会”是一件非常重要而严肃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来的那个世界，各种大会小会接连不断，许多已经流于形式，但却不能说开会这件事情不重要。纵观人类的发展历史，聚众议事在重大历史进程中往往起着极为关键和重要的作用。 开会的成本极低，却是沟通思想，达成共识的有效方法。无论再小的团体，只要能把会开好了，就会有发展和前途。 在这次各家主事人共同参加的会议上，作为召集人和主持人的秦颂提出了一个众人从未听说过的名称——管理委员会。 秦颂认为目前香泉镇上的管理过于松散，人员分工也不合理，既然大家决定要抱团取暖，共度时艰，那么就要形成一套新的行之有效的管理体制。 杨老汉虽然对于秦颂口中冒出的几个新词不怎么适应，但他完全听得懂秦颂的意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虽然躺着养伤，但却是第一个开口表态支持秦颂的提议。 “颂哥说的对，以前大家在镇上虽然相处也算和睦，但却是各家顾着各家，遇到大事的时候，各有自己的主张，劲不能往一处使，心不能往一处想。如今这个世道，再像以前那样松松垮垮，大家迟早都要变成金人的奴隶！颂哥提议成立五个人组成的委员会，共同决定镇上的大小事情，我觉得很有必要……” 杨老汉说完后，陆续有几个年长的各姓老者表态，支持杨老汉的说法。 秦颂见人心可用，便提出了五人委员会的候选名单，分别是代表杨姓一族的杨明发，代表王姓一族的王本田，代表李姓一族的李长顺和代表赵姓一族的赵新良，以及外来代表秦颂。 这份人员名单，秦颂在私下里已经跟杨老汉通过气，选的基本上是在本族有一定影响力的壮年男子。 杨明发经常走南闯北交友和见识很广，王本田是镇上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李长顺是猎户里面本领最强的一个，而赵新良则是镇上手艺最巧的工匠。 香泉镇上住户本就不多，这几个人与本族其他住户无不沾亲带故。 杨明发是与杨老汉毗邻而住的亲侄子，也就是杨二毛的堂叔。 王本田是死去的王本水的亲哥，还是秦颂教导的学生王狗蛋的亲爹。 李长顺小名叫虾娃，正是死者李长贵的弟弟，也就是李香灵的亲叔叔。 赵新良就是帮着秦颂制作雪橇的赵木匠，也就是赵炎的父亲。 出席这次会议的三十二家代表对于秦颂提出的这份管理委员会名单并无太多异议，秦颂于是趁机提议大家对每一名候选人进行举手表决，只要举手的人超过六成，便可以通过。 大家学着秦颂的动作，连续举了五次右手，算是圆满的完成了管理委员会选举工作。 开完这个会，众人准备散去，秦颂又弄出了新花样。 “我看大家平时吃盐比较紧张，便请明发大哥帮忙从外面买了一些盐巴回来，今天趁着每户都有人来，正好给大家分一下福利！” 在秦颂前世的记忆中，但凡召开选举这种重要会议时，都要准备一些纪念品。如今物质匮乏，纪念品就不用想了，所以他就拿出一些银子交给杨明发，弄了一批盐巴回来。 盐巴这东西，比金银和铜钱还要实惠！ 各户代表欢欢喜喜的拿着几斤盐巴离开了杨家的院子，几名新当选的管理委员则留下来继续商议大事。 经过一番谦让，其余几名委员一致推选秦颂作为主事人，拥有最终拍板的决定权。 秦颂在客气一番之后，也就接受了大家的好意，然后马上给几人进行了分工。 组织镇上猎户进山打猎的任务分配给了李长顺，组织镇上剩余劳力进行耕种的任务分配给了王本田，组织镇上妇孺和儿童开展生产自救的任务分配给了杨明发，而赵新良则负责将镇上仅有的一个铜铁匠，一个泥瓦匠和他这个木匠集合在一起，然后按照秦颂提供的设计图纸，制作一些他们此前从未见识过的物件。 上次金兵来镇上祸害，将各家粮仓内的存粮基本上都抢掠一空，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粮食危机，秦颂将镇上各家藏起来的一点余粮集中起来，在留够了春耕的种子之后，其余粮食被集中保管，由杨老汉亲自掌管着粮库的钥匙。 躺在担架上的杨老汉，因为无法动弹，便睡在出入粮库的门口，谁也无法背着他从粮库中把粮食弄出来。

第十七章 开源节流 这天早晨，秦颂就着一碟酱咸菜，啃着硬梆梆的粗面馍馍，将豁了口的陶碗里稀得能照出人影来的小米粥喝个精光。 李香灵见他吃得香甜，小声说：“先生，若是没饱，锅里还有。” 秦颂摇头，苦笑着说：“锅里那是给你哥留的，他的饭量比我大，可不能饿着了。” 按照五人委员会共同商议的决定，镇上如今对所有粮食进行统管，每天晚上各家派人前往粮库领取第二天的粮食。因为不知道杨明发什么时候才能从外面运回粮食，所以现在每天分到个人头上的粮食分量很少，只是勉强维持着大家的生存需要。 秦颂是首领，在这种时候肯定不能搞特殊，所以只能每顿吃个半饱，貌似还不如当初在破庙里生活时的光景好。那个时候，各家隔三差五会让孩子送来一些吃食和野味，权当是给先生的束脩，秦颂的肚子能够填饱。 杨明发前几天便带着李大勇和另外一个机灵汉子去外面购买粮食了，他的衣服夹层中藏着几块金子和宝石，只要不是被金兵撞着搜身，就有希望换回一批粮食。 宋金两国在富平之战后，虽然大宋失去了关陕大部分领土，但金人对于关陕之地的控制并不是非常严密，主要还是女真人的数量太少，这跟后世小鬼子在大规模侵华之后无力控制占领区的情形有些相似。 金国高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推出了伪齐刘豫这个傀儡，想要通过投靠金国的汉人来统治占领不久的关陕之地。 秦颂知道从外面采买粮食不是长久之计，但镇上现在的情况却根本没有给他多少腾挪的余地，作为一个外来的年轻头领，他现在的根基很浮浅，完全是靠着读书人的身份以及他父亲秦判官以身殉城的好名声来维持。 假若秦颂不能解决粮食问题，别看镇上只有一百多人，真到了大家都饿肚子的时候，他这个头领马上就会被人推翻。 虽然形势看起来很严峻，但秦颂心里却是有一些底气的。 这个底气，源自于他对天暖之后宋金之间即将发生的一场大战的结局提前知晓，更源自于他脑子里面装的那些来自于后世的经验和知识。 就在几个月之后，发生在和尚原一带的大战，将成为金国与大宋之间长期军事对峙的开始，既然知道大宋的军队这次可以咸鱼翻生，甚至是以少胜多，秦颂完全可以趁着大战未开之前，做一些锦上添花的事情，然后从中获利。 香泉镇距离和尚原不到百里，距离宋军把守的大散关和黄牛堡甚至只有八十多里，秦颂打算跟驻守大散关一带的宋军取得联系，从他们那边搞一点军资粮草！ 大宋的军队虽然打仗不怎么给力，但在粮草物资供应方面一向充足，香泉镇上不过百十号人，只要那边的宋军指头缝里露出来一星半点的物资，就足够镇上百姓度过难关。 这次镇上的粮食之所以出现严重短缺，主要还是因为金兵前来劫掠时太过突然，镇上的百姓提前没有接到任何风声，来不及将粮食转移隐藏。加之天气寒冷，连降大雪，不适合进入山林深处捕猎，所以没法用猎物来作为粮食缺口的补充。 秦颂只要带领镇上百姓坚持到宋金在和尚原的大战结束，眼前的困难就会一扫而散。卡Kа酷Ku尐裞網 吃过早饭，秦颂来到赵新良家，看到赵新良和另外两个匠人已经在院子里面忙碌起来。 赵炎看见先生来到，急忙迎了上来。“先生，何时开课啊？我们都想听您讲故事呢！” “小炎，别烦扰秦先生！他今天来还有重要的事情，你们这些娃娃自己找地方玩去！”赵新良放下手中的凿子，出声训斥儿子。 秦颂伸手摸了摸赵炎的脑袋，笑着说：“小炎不要急，等我今天忙完，明天上午就在李香灵家的院子里给你们开课！” “嗯，那我现在就去通知二毛和狗蛋他们去！” 赵炎得了秦颂的准信，很是开心，撒腿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赵木匠陪着秦颂走到一个木头架子旁边，皱眉说：“秦先生，我们三个按照你给的图样，忙活了几天，已经雕出了大概的轮廓，也不知是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秦颂仔细看着架在两把木椅上面的一块二尺见方的木板，用手轻轻的触摸着木板上面已经被雕琢成凹凸不平的脊线，颔首说道：“很不错，辛苦你们了！只要把这几处的凹面再雕深一些，把这几处的脊线打磨的光滑平整一些，就可以了。” 赵新良得到秦颂的认可，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秦先生，别看尚未弱冠，但学问却是大的吓人，天上地下，三皇五帝，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前几天，他拿来几张画满了各种线条的图纸，要求赵木匠在硬木板上面进行雕刻，而且务必保证刻在木头上的脊线跟他画在纸上的要一致。赵木匠虽然不知道刻得是什么物件，但秦颂却告诉他镇子里的百姓能不能吃上饭，就靠他的手艺了。 赵木匠不敢托大，赶紧把另外两名匠人喊来，大家围着图纸琢磨了半天，定下了雕刻的方案，然后就赶紧忙活起来。三名工匠连续三天辛苦劳作，仿佛绣花一般小心翼翼，生怕一刀下去刻坏了某根脊线而导致整个物件报废。 那么，秦颂让赵木匠雕刻的这块木板到底有什么玄奥呢？ 秦颂的上一世是火炮工程师，长期跟火炮射击的各种参数和射击图打交道，对于射击函数和等高线之类的专业知识烂熟于心。他平时最喜欢做的就是在一张大白纸上面默画射击地形图，然后拿着手绘去隔壁办公室的漂亮妹子跟前显摆。 虽然意外来到了这个平行世界，没有时髦妹子可以逗，但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山川河流跟他熟悉的那个世界基本保持一致，这就等于他不用去实地考察，便可以将整个九州华夏甚至世界的地形图画在纸上。 也许，秦颂画出来的地形图跟高科技的卫星测绘地图有较大差距，但放在这个时代，却是最精确的！ 一副准确的军事地图到底有什么用处？只有真正懂得作战指挥的将领才会有深刻的认识。 从赵新良家院子里出来，秦颂又来到杨老汉家，询问了杨老汉身体恢复的情况，检查了石膏和绷带，然后陪在杨老汉的身边说了一会话。 “颂哥，粮库里面的存粮顶多再坚持十天，如果弄不来粮食，大家为了活命，说不得只能冒险穿越秦岭，往兴元府方向逃难了。” “杨大爷，您老不用为粮食的事情担心，这次就算杨明发他们几个从外面买不到粮食，我也有了别的办法。今天来您这，主要是跟你说一声，我最近可能要出去一趟，镇子上的的事情劳烦你多费心。” “出去？外面现在乱得很，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无妨，这次出门，并非我一人，而且走得不远，三、五日间便能返回。” 到了傍晚时分，秦颂委托赵几个匠人制作的地图刻版终于完工，赵新良亲手捧着给送到了李家的院子里。 到了夜间，住在左右隔壁的李大勇和李香灵都已经睡下，秦颂和衣而卧，正在迷糊的时候，一道身影悄然摸进院子，径直寻到了秦颂所住的这件房屋。 来人正是消失了十几天的王世雄。 上次王世雄从香泉镇上连夜离开之后，便一路向南而去，沿途还故意制造了一些动静，把陇安寨里的金兵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他怀里揣着一份十分重要的账册，所以格外谨慎，不敢折腾太凶，毕竟将这份关于金军攻打大散关的粮草账册送到宋军重要将领手中才是关键。 王世雄虽然没有官身，但因为家世显赫，在关陇一带颇有名声，他曾应过文、武试，得中文、武双举人，所以驻守大散关的将领杨政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便对他的到来给予了相当的重视。 杨政是关陕之地抗击金兵的主将吴玠的亲信和下属，他跟吴玠和吴磷兄弟关系甚笃，当他得知王世雄竟然冒险从陇安寨守将完颜色楞的帐中偷来了一份关于金兵筹集粮草的账册，在感到吃惊的同时，却没有轻信于人，而是立即派出探马，前往陇安寨一带了解情况。 王世雄对于杨政的做法并无不快，事关万千士兵的生命和一场大战的胜败，统兵将领再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他已将账册送出，因为还惦记着向薛式拜师学艺，便谢绝了杨政的殷切挽留，再次返回了香泉镇。 秦颂被王世雄轻轻拍醒，他担心两人在屋内说话会吵到李家兄妹，便和王世雄离开镇子，来到破庙的残垣断壁处，站在避风的地方说话。 “见到宋军的将领了？” “是杨政接待的我，估计那份账册迟早会送到吴玠的手中。”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帮忙可以，但做贼不行！” “我想请你护送我去一趟大散关，最好能够面见吴玠。” “吴玠如今的身份很高，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事在人为。我准备送他一份大礼，帮他打一场胜仗！”

第十八章 临行之前 秦颂自信的语气不似装出来的，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王世雄受到了“伤害”，想他在陇安寨里折腾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弄到一份关于金兵的粮草账册而已，秦颂比他小两、三岁，一开口却声称要送给抗金主将吴玠一场胜利，这让王世雄觉得很不爽！ “你倒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小子见过几十万大军在方圆近百里的战场上面搏命厮杀的场面吗？你读过《孙子兵法》和《武经总要》吗？你知不知道在主将面前乱夸海口，会被当成扰乱军心的奸细砍头治罪！” 面对王世雄愤愤的诘问，秦颂心里觉得有些温暖。卡Kа酷Ku尐裞網这个家伙，明明是在担心秦颂病急乱投医，却用警告的语气说话，心眼倒是不坏。 “你就放心吧，这段时间我在镇上做了一些准备，只要能够面见吴玠，到时候我就有办法让他相信我说的话。吴玠算得上关陇之地的抗金英雄，家父为了保卫陕州以身殉城，我是忠良遗孤，当得让他见上一面！” 秦颂这话，倒也没有夸大。如今吴玠虽然贵为关陕抗金的第一将领，手上权柄显赫无量，但他只要不是被虚名冲昏了头脑，只要听说了秦颂的身份，肯定会亲自接见一番。 不为别的，只为秦颂忠良遗孤的身份。卡Kа酷Ku尐裞網 作为一名骤升高位的边将，吴玠随时都要防备来自身后的阴谋算计，他平日里跟什么人来往需要十分小心，该避嫌的时候就要避嫌。 然而，秦颂作为判官秦桢仅存的后人，在身份上有着“忠诚”的属性加成，吴玠如果对他避而不见，反倒让人觉得他怠慢忠良，是否心中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没有网络和无线通讯的时代，个人的声望主要通过人们口口相传。以秦颂的身份，就算他没有什么真本事，但只要求到大宋任何一位统兵将领门前，谁都不会轻易赶他离开。 对于武将而言，能不能打胜仗还在其次，关键是要让朝廷和皇帝相信他是忠诚可靠的！ 秦颂说动了王世雄，他同意隔一日便带秦颂走山中隐蔽小径前往大散关，到时候再想办法帮他见到主将吴玠。 两人在破庙的遗址附近说完话，秦颂自个返回李家院中歇息，王世雄无处落脚，径自走夜路进了灵宝峡。 艺高人胆大。 王世雄有一身功夫傍身，加之曾经多次进出灵宝峡，就算是摸黑走夜路，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全。卡Kа酷Ku尐裞網 翌日上午，秦颂按照约定在李家院中开始新年的第一堂课。 这一次，镇上的孩童基本上全来了。 孩子们有些惊喜的发现秦先生用来授课的教学工具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本用来写字的破门板变成了一块平整光洁的黑板子，原本用来书写的焦木棍变成了白色的小圆棒。 秦颂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前，虽然只是百多人的头领，但可以调动的人手和资源却要强过当初在破庙之中。用来写字的手指粗细的粉笔以及黑色的木板都是赵新良等工匠按照他的要求，前些日子便做好了的。 粉笔制作起来并不复杂，只是把白石灰和黏土混合在一起，趁湿用手搓成圆棍状，再烘干即可。 黑板的制作稍微麻烦一点，主要是镇上没有现成的生漆，需要派人去陇安寨里面采购。赵新良制作的木板不仅光洁平整，而且严丝合缝，等到外出采购盐巴的杨明发将生漆带回来，后面的工序就很容易了。 秦颂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面用正楷书写了一首诗，然后转身对着孩子们，用严肃的语气说道：“今天是开年第一堂课，我要教给大家一首唐代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的名篇！这首诗里面提到的龙城飞将军指的是汉代抗击匈奴的名将李广。卡Kа酷Ku尐裞網下面大家跟着我一起朗诵……”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随着秦颂将诗一句一句的吟诵出来，孩子们用稚嫩的嗓音跟着他一起大声的复诵。 在秦颂的记忆中，还有不少热血激荡的诗文，比如李白的《胡无人》，杜甫的《前出塞》等等，但他觉得孩子们的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有限，王昌龄的这首出塞诗不仅文字浅显易懂，而且字数较少，朗朗上口，让孩子们记忆起来比较容易。 他虽然不是专职的教书先生，但也知道教书育人是个严肃的工作，任何时候都来不得半点浮躁和偏悖。 又过一日，秦颂正在教孩子们背诵杜甫的《春望》时，李大勇兴冲冲的从外面冲进院子，大声嚷嚷着：“秦先生，杨家大哥带着两车粮食回来了！” 秦颂闻言，一脸淡定的说：“嗯，我知道了。你带几个人过去接应，尽快将粮食运进粮库。我这边还在教孩子们背书，等会下课再过去。” 李大勇这几天被秦颂派到山口外面去望风，一来可以尽早发现杨明发等人是否返回，二来还可以提前预警，万一发现金兵的踪迹，也有转移的时间。 别看秦颂当着孩子们和李大勇的面表现的若无其事，实则心里亦感振奋。虽然他已经打定了前往大散关“化缘”的主意，但杨明发等人顺利归来并且完成任务，就给他提供了更多的时间。 进山的道路有些崎岖，马车拉不进来，镇上能出力气的壮丁被李大勇喊着一起往外走，大家靠着肩挑手抬，花了近两个时辰，总算是把几千斤粮食从山口外搬进了粮库。 有这些粮食打底，镇上一百多口人又能坚持近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出山买粮食的人是杨明发，但买粮食用的银钱却是秦颂提供的，所以当粮食运进来之后，镇上的百姓自然不会忘记秦颂的一份功劳。 等到各家吃过一顿饱饭之后，秦颂在二毛家的院子里跟杨明发、李长顺、赵新良和王本田四人碰头开会，主要是告诉大家明天他要出门一趟，在他离开的时间，镇上的事务就由这四人共同商量着来处理，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可请杨老汉帮忙参详。 从二毛家回到李家院子，秦颂又给李大勇和李香灵交待一番，主要是提醒兄妹两人照顾好李氏的生活起居，不要让外人与她接触，确保李氏可以在家中安心的静养。 李氏近来已经不再胡言乱语，情绪比之当初稳定了不少，这里面肯定有秦颂帮着安抚的作用。 当天晚间，夜深人静时，王世雄再度前来。 秦颂拿出准备好的卤肉和白面馒头，请王世雄饱食一顿。这些吃的是杨老汉特意让老伴给秦颂准备的，昨天听说他要出门，杨老汉便叮嘱老伴给颂哥做一些顶饿的吃食，当作路上的干粮。 王世雄吃东西的时候，看见秦颂正拿麻布将一块两尺长、一尺多宽的木板包住，便压低嗓门问道：“这就是你准备送给吴玠的见面礼？” 秦颂点点头，自信的说：“吴玠不缺金，不缺银，他现在最缺的是能够帮他出主意的高明幕僚！我这块木板可是大有玄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十九章 山中施救 天不见亮，秦颂和王世雄结伴而行，走进了被雪覆盖的吴岳山脉。免-费-首-发→【追】【书】【帮】 秦颂的体质虽然还不够强壮，但比之当初刚到香泉镇上时却要好上许多，加之他现在体内隐藏着坚韧不拔的心志，所以一路上并没有让王世雄怎么照顾。 若论野外生存的经验，武功高强的王世雄并不比见得就比秦颂丰富多少。 山中行路，最怕迷失方向。令王世雄觉得惊奇的是，秦颂竟然能够通过好几种方法来辨别方位，这样就避免了采用单一方法分辨方向时容易出错的问题。 一开始，王世雄想对秦颂展示他过人的功夫，因此不用秦颂替他准备的一副滑雪板，只是当他看到秦颂借助滑雪杖和滑雪板的配合在山坡丛林之间飞掠而过的身姿时，很自觉的闭上了嘴。 现在的王世雄可不是藏在“活死人”墓中的王重阳，他还没练成踏雪无痕的轻功，在雪地里面跟踏着滑雪板的秦颂比身法，纯粹是自找无趣。 秦颂在一处平坦的山坳中停下滑行，等着王世雄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过来，然后从后背的大布囊中掏出滑雪板和滑雪杖，笑眯眯的递给了王世雄。 “以你的功夫和悟性，学习滑雪应该很容易的，主要是保持身体的重心稳稳落在两腿之间并且向前倾。” 王世雄顾不得擦汗，有些不解的问秦颂：“重心是什么？” “呃，重心是个复杂的词汇，涉及到物理学的几个定义，我一两句话也跟你解释不清。你就跟着我的动作来模仿，尽量保持身体平稳不摔倒，然后再用滑雪杖斜向后用力，推着你向前行进。” 现在还不是给王世雄进行科普的时候，秦颂得尽快赶到大散关。卡Kа酷Ku尐裞網 王世雄不愧是文、武双举人，学习领悟的能力超强，他跟在秦颂身后滑行了不到三里路，便可以熟练的使用滑雪杖，而且无师自通地掌握了通过改变两脚的夹角来减速的技能。 两人于是在人迹罕至的山中快速穿行，遇到陡峭向上的山路便由王世雄先爬上去，再将绳索放下来，将秦颂拉上去。 到了傍晚时分，两人已经向南行进了五十多里，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更没有遇到金兵或者是山贼路匪。 眼见天色已暗，王世雄提议找个山洞休息一晚，秦颂点头同意。 实际上，秦颂已经精疲力竭，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靠着一股子不服输的信念在支撑着。 两人放慢脚步，四顾寻找可以栖身的山洞。 忽然，走在前面的王世雄停了下来，反手从背上的剑匣中一把抽出长剑，横在了身前。 秦颂见状，顿时警觉，急忙将背着的木板放下来挡在身前。 王世雄侧身对秦颂小声说：“前面有状况，你靠在这处岩壁附近，不要动。我过去看一看。” 秦颂点头，提醒王世雄说：“别逞强，若是不能力敌，咱们各自分头逃命！” 从这简短的对话可以看出来，两人都在替对方着想。 王世雄弓着腰，侧身向前方轻轻移动，右手紧握长剑，做出随时可以出击的姿态。 秦颂躲在岩壁下，看着王世雄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树林中，心里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卡Kа酷Ku尐裞網 过了片刻，忽听王世雄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颂哥，危险解除！这边有个倒卧的赶路客，你过来帮着看一看。” 秦颂闻言，将木板重新背起来，然后沿着王世雄留下的足迹走过去。 林中的光线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秦颂赶到王世雄的身边时，王世雄已经打亮了火折，借着微弱的火光，秦颂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倒卧在一株大树旁边，在他的左侧肩膀上还插着一根箭矢！ 秦颂伸手搭在黑衣汉子的脖颈上感受了一下，发现此人还有脉搏，并未死去。 “看穿着和样貌，不像是外族，应该是汉人。还有一口气，要不要救人？” 秦颂转头，向王世雄征求意见。 “救！”王世雄没有犹豫，马上做出了决定。 秦颂在前面探路，王世雄背着这个昏迷过去的黑衣人，向前又走了两里路，终于发现了一处可以容身的山洞。 王世雄将伤者轻轻放在洞口外面，让秦颂帮忙照顾，他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持剑，先进洞去查探一番。 这种山洞，有时候会隐藏着熊瞎子或者雪狼之类的野兽，三个人一起进去，反倒不利于王世雄施展。 王世雄在山洞里面查探一番，没有发现人迹和兽踪，从洞中走出来，再次将伤者背起，让秦颂打着火把在前面照亮，三人终于进到洞内。 将黑衣伤者靠在一处干燥的洞壁上，王世雄从背囊内掏出一个瓷瓶，再将腰间挂着的烧酒葫芦递给秦颂。 “我现在出去找一些枯枝生火取暖，你想办法给他喂服两粒丹药下去。” 秦颂知道王世雄带在身上的丹药必非凡品，从他手中接过瓷瓶和酒葫芦。 王世雄没有拿走火把，他将火把留给了秦颂。 秦颂借着火光拔开瓷瓶的木塞，从中倒出两粒蚕豆大小、深褐色的的药丸，小心的放在包裹着图版的麻布上头，然后拧开酒葫芦的盖子，也放在两粒药丸的旁边。 做好这两样准备，秦颂蹲在黑衣伤者正面，用左手尽力撑起他的下巴，再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隔着伤者的腮帮肉，将他的嘴巴给捏开。 趁着伤者被迫张嘴的功夫，秦颂探出左手将两粒药丸抓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填进伤者口中，接着拿起酒葫芦，右手使劲捏着伤者的鼻孔往上提，左手将酒葫芦倾斜，往他口中灌酒。 捏着伤者的鼻孔，可以防止酒水灌进他的呼吸道，救人不成反倒把人给呛死了。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秦颂确定已经就着酒水将两粒药丸送到了伤者胃部，至于能不能救下此人，就要看王世雄随身携带用来急救的药丸是不是给力了。 趁着王世雄还没有回来，秦颂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黑衣伤者的身体，结果在他的靴筒内找到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秦颂对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匕首的钢材成色，发现这把匕首不是随便花钱就能买到的大路货，而是采用了百锻钢的工艺制作而成的精品。 能使用这种高档匕首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 秦颂多了个心眼，将匕首藏在了两块相对而绑的滑雪板的夹缝之中，然后放在远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面。 火把上缠着的松油不经烧，秦颂在等待王世雄回来的时间里，不想浪费火把，于是将其熄灭。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王世雄还没有回来，安静坐着的秦颂忽然听到伤者的呼吸声变得渐渐有力，然后咳嗽出声。 “咳……咳！” 估计刚才秦颂给黑衣人灌药的时候，多少还是把一些酒沫子弄进了他的气管里面，所以当他一苏醒，首先感觉难受的就是嗓子，自然就要咳嗽出声。 黑暗之中，秦颂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对黑衣人说道：“这次算你命大，如果不是正好被我们遇见，这会你已经被山中的野兽叼走了！” 只这一句话，便透露了两层意思。 首先，告诉黑衣人他是被人救下来的。 其次，救人的这边是一伙人，不怕被救的人醒过来之后玩什么花样。 苏醒的黑衣人在黑暗中摸索几下，然后停止动作，用虚弱的声音说：“多谢壮士救命之恩！请问此是何地？为何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亮也没有？” “先别忙着说话，安静调息一会。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待会就算你不开口，也要问你一些事情！” 黑衣人大概发现自己藏在靴筒内的匕首已经被人搜走，所以不敢有什么动作，老实靠着洞壁恢复元气。 正在这时，洞外传来了王世雄的声音。 “颂哥，你在吗？” “王兄，我在呢，一切正常。” 秦颂说话间，掏出火折子，将火把点燃。 王世雄背着一捆枯枝大步走了进来，令秦颂感到意外的是就这么一会功夫，在没有任何照明条件下，王世雄竟然还打到了一只雪兔！ 秦颂忽然觉得能有王世雄这么一个近乎全能的队友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遇到危险的时候，老王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出力干活的时候，老王会主动承包难做的，然后把简单轻松的事情留给你。 秦颂帮忙将王世雄背着的一大捆枯柴摆放到适合生火的地方，然后笑着问王世雄：“你是如何猎到这只雪兔的？” 王世雄正想回答，忽然看见靠在洞壁的黑衣人正睁着一双眼睛盯着他和秦颂观察。 “咦，你醒啦？我是咸阳王世雄，你是何人？” 王世雄说话跟秦颂完全是两种风格，秦颂显得比较含蓄谨慎，而王世雄则是开门见山，不怕自己的身份被对方知晓。 黑衣人听了王世雄的自我介绍，愣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可是小魏村的王中富壮士？” 王世雄坐在黑衣人的对面，露出一个讶然的表情，然后若有所指的说：“你肯定记错了！我的老家在大魏村，我的小名也不是王中富，而是王中孚！” 黑衣人闻听此言，露出激动神色，挣扎着就要俯身给王世雄行叩首大礼。

第二十章 老王强横 大魏村和小魏村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区别，都是魏姓住户为主的村落，而“王中富”和“王中孚”也只是最后一个字的读音有细微区别，但这却是一种非常实用的甄别技巧。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黑衣人看似热切的问话之中，其实很有讲究。 若有人假冒王世雄的名号，估计很难区分黑衣人刚才的话语之中暗设的两处陷阱，自然会顺着黑衣人的问话回答说“是”。这样一来，黑衣人就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正主。 王世雄虽然闯荡江湖时间不长，但他可是文武双全的牛人，马上就听出来黑衣人这是在有意试探，但是对方的问话又清晰无误的表明他知道王世雄的一些底细，因此王世雄有必要证明自己是王世雄本人，然后才能从黑衣人的口中问到真话。 显然，王世雄的回答让黑衣人觉得可信，于是他改变了态度。 王世雄见黑衣人想要俯身叩拜行礼，急忙弯腰伸手制止。对方身负箭伤，不宜做大幅度的动作。 “多谢王少侠和贵伴当今夜施救，鄙人的真实身份是吴磷将军侍从，我叫吴奎志，此次奉了吴将军命令带着几个兄弟前往陇安寨打探消息，结果在返回途中遭遇金狗的阻截，另外两个兄弟为了掩护我已经殉职，我在中箭之后仓惶逃入山中，咬牙坚持了三天，到了今日傍晚终于难以支撑，昏倒在丛林中……” 不等王世雄开口盘问，黑衣人便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此番遭遇说了出来。 以他之前试探的谨慎程度来看，估计他对王世雄早有耳闻，在确认了王世雄的身份之后，就不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所以才表现的如此坦然。 秦颂在心里默默判断这个自称吴奎志的汉子，说的应该都是真话，虽然他亮明了身份，还解释了为何受伤昏死，但他对于自己执行的具体任务却是只字未提，由此可以看出他对吴磷还是非常忠诚的。 那么，吴奎志口中提到的吴磷将军又是谁呢？ 吴磷是吴玠的亲弟弟！ 在秦颂的记忆中，吴玠寿命并不长，似乎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而在他去世之后，是他的亲弟弟吴磷和属将杨政两名将领合力顶住了金国在西线对南宋的多次攻打。若论军事贡献，吴磷因为坚持抗金的时间从二十几岁一直到了六十几岁，所以他比哥哥吴玠还要大些。 这次南行，秦颂的目的便是面见吴玠，与吴玠结一段善缘，结果好巧不巧的在半路上救了吴磷的侍从一命，这个情况却是朝着有利的方向在发展。 通过这个吴奎志，可以和吴磷取得联系，而有了吴磷从中引荐，却是更加容易见到吴玠。 秦颂能够想到这一点，王世雄也可以。 只见王世雄随意的往吴奎志身边一坐，然后热情的向他介绍道：“我的这位伴当，名曰秦颂，别看他年纪比我还小，也是关中名门之后！陕府判官秦桢便是他的父亲。” 吴奎志闻言，想了一下，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那位陪着李彦仙大人一同殉城的秦判官？” 王世雄点头说：“看来，秦判官的美名已经传遍关陇之地了。” 吴奎志急忙抱拳向秦颂行礼，口中说道：“小的见过秦公子！” 秦颂客气回礼，说道：“吴兄不必如此多礼。秦某能在这荒山之中与吴兄相遇，也是因缘造化。不怕吴兄知晓，我和世雄大哥结伴南行，正是有紧要的事情想要面见吴将军。既然同路，接下来便让我们护送你一起返回营寨。” 吴奎志得知救了他的两人正好要去宋军大营，似乎还想请他帮忙，原本紧张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他这一放松，结果没过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秦颂很快在山洞内生起一堆柴火，然后将处理雪兔拾掇夜餐的任务都包了过来。 王世雄闲不住，他想帮着吴奎志把左肩膀后面的箭矢取出来。 秦颂学过军事急救，没当工程师之前还报名参加过蓝盔部队，在非洲那种医疗卫生条件极其落后的地方呆了几年，当时因为随队的军医人数有限，他客串了军医的角色，经常帮着那些受了外伤的黑叔叔们处理包扎伤口，所以在这方面经验颇为丰富。 秦颂见王世雄准备硬干，便急忙出语阻止他说：“千万不可将箭头强行从里面拔出来！你可以帮着老吴先把箭杆锯断，然后用清水帮他清理创口附近的淤血，再用外敷的金疮药给他覆上，最后用干净的布带包扎起来。” 王世雄停止了动作，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有些郁闷的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现在没有锯子、清水和外敷的金疮药啊！” 秦颂翻了个白眼，手脚利索地将已经剥皮处理过的雪兔撑在树枝上面，然后递给王世雄。卡Kа酷Ku尐裞網 “你来烤兔子，记得勤翻面，别烤糊了！” 王世雄接过叉着雪兔的木棍，老实的坐在了火堆一旁。 秦颂从布囊里面翻出一小袋白花花的精盐，接着又掏出了一只深褐色的瓷碗。他先捏了一点精盐撒在雪兔肉上面，接着拿起瓷碗走出山洞，从岩壁上面舀了一碗干净的积雪，端回洞里。 将装着白雪的瓷碗用一块布盖上碗口，然后放在烧红的灰烬上面，不一会碗里面的水就被烧开了。 秦颂从角落里面翻出了吴奎志的那把锋利匕首，当着王世雄的面，用瓷碗里面的开水烫洗匕首。 等把匕首清洗消毒之后，秦颂毫不犹豫的将瓷碗里的热水泼掉，然后又跑出去舀回来一碗干净的新雪，顺手还在雪上面撒了一把精盐。 王世雄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奇的问道：“你这来来回回的折腾，怎么半天都不见给老吴处理伤口呢？” 王世雄觉得秦颂对于吴奎志的称呼很上口，便跟着秦颂一起喊他老吴。 秦颂耐心向王世雄解释说：“这把匕首是我刚才趁着老吴昏迷的时候从他靴筒里面找出来的，匕首上面有很多眼睛看不见的毒素，我刚才用开水烫洗匕首，就是用来消毒的。以后你记住了，出门在外不能乱喝生水，各种入口的器皿也要用滚水烫洗消毒，这样可以避免拉肚子，得疟疾！” 王世雄听得似懂非懂，接着又问：“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为何这次往碗里面放上了盐粒？” “盐水有一定的杀毒作用，我准备用这把消过毒的匕首帮老吴把箭杆锯断，然后再用盐水替他清洗创口。对了，你刚才让我给他内服的那种药丸应该可以外敷的，你倒几粒出来，用布包着捏成粉末状，等会我有用处。” 在王世雄的协助下，秦颂帮着吴奎志把露出肩膀的箭杆弄断，然后小心翼翼的清洗了已经化脓肿胀的伤口，最后外敷了黑乎乎的一层原本是用来内服的疗伤药。 在这期间，吴奎志痛醒过来，他咬紧牙关，连哼都没哼一声。 秦颂又去洞外弄了一碗雪烤化，将烤熟的雪兔肉分成三分，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撕着兔腿，一边以雪水代酒，共饮之。 王世雄酒葫芦里面的烧酒属于重要物资，是关键时候用来应急的，所以不能当成普通酒水浪费。 等到吴奎志平躺在火堆一侧安稳睡下，秦颂和王世雄两人约好，一人一半，前半夜由秦颂守夜，后半夜由王世雄负责。 一夜无话，待到秦颂睡醒时，隐约听到洞外有打斗的声音响起。 没有手表，没有电筒，洞里现在一片漆黑。 秦颂悄悄爬起身，刚想伸手去摸吴奎志躺睡的地方，结果听到吴奎志小声说：“秦公子，外面是王侠士在与人激斗，你不会功夫，千万莫要出去！” “啊？不会是追杀你的那几个金狗吧？”秦颂的反应极快，马上想到了一个很坏的可能。 吴奎志心有愧意，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王世雄和秦颂。然而此时的他却没有反击的能力，所以只能在黑暗中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正当秦颂和吴奎志一起替王世雄担心之际，洞外的打斗忽然停止。 过了一会，便听到王世雄口中骂骂咧咧的往洞内走。 “直娘贼，竟敢追至此地，正好让你家爷爷收了性命！” “王兄，是金狗追来了吗？”秦颂大声的问。 “哈哈哈，把你吵醒啦？三个不知死的金狗，天亮之后竟然寻了过来，被我全部宰掉了！” “我艹！老王你可真厉害啊！”秦颂不由得惊叹一声。 能够一路追杀吴奎志的金兵，肯定属于女真人当中的强手，否则也不会连着杀害了吴奎志的两个随从，还敢深入到宋军控制的区域来继续追杀吴奎志。 王世雄不是职业军人出身，没有经历过战场杀阵，却能凭借个人的勇武以一敌三，而且还将对方全部杀死，可见他这个关中武举人的名头，绝非浪得虚名！ 秦颂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王世雄与金狗的搏杀，但只要想一想那紧张凶险的场面，他的肾上腺激素就控制不住的加速分泌。 十里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生为汉家男儿，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算不得本事，能在谈笑间手刃入寇仇敌，那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第二十一章 先祖背锅 秦颂顾不得洞内还有吴奎志，冲出山洞，想看看三个金国追兵是如何被王世雄一一结果了性命。★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王世雄正拿着染血的长剑在一个金人的身上蹭着血迹，秦颂便去看倒卧在不远处的另外两个金人尸体。 这三个金国人都是被王世雄刺中了咽喉而死，因为刚刚倒毙，所以脖子上的血口子正汩汩往外冒着猩红的血浆。 若是换了胆小晕血的公子哥，见到这一幕，反应强烈的可能会晕血，当时就能昏倒。就算心里承受能力强一些的，估计也得背过身去干呕一番。 然而，令王世雄觉得惊讶的是，秦颂貌似对于这种血腥场面一点都不害怕。只见他正仔细地搜检着每一具金国人的尸体，口中还自言自语的抱怨着：“真是一群穷鬼，身上竟然没带什么值钱东西！” 王世雄却是不知道秦颂两世为人，见多了死人的场面。且不说这一世身体的原主人亲眼看见家园被毁，家中十八口人被金兵残酷杀害，单就前些天金兵在香泉镇上就杀了五人。若是说起前一世，秦颂在蓝盔部队执行维和任务的那几年，更是亲眼见识过当地整村整村的平民被其他部落屠杀一空的惨烈场景。 秦颂的心理承受能力，远比王世雄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强大。在秦颂看来，杀死入侵者，然后仔细搜集尸体上的战利品，是每一个合格战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就在王世雄吃惊发愣的时候，秦颂已经把三个金兵携带的弓箭、长刀等武器全部收拢在一起，然后做了一个令王世雄差点惊跳起来的事情！ 秦颂从地上拾起一把厚背的砍刀，双手紧握着刀把，毫不犹豫地对着一具金人尸体的脖子上使劲剁了下去。卡Kа酷Ku尐裞網 “颂哥，你得失心疯了不成？怎么对着尸体做如此残暴之事？” 王世雄杀人的时候虽然毫不犹豫，但并非嗜杀狂魔，在他的观念中，凌虐敌人的尸体，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情。 秦颂头也不回，举起砍刀照着刚才斩中的部位又是一刀。他的这具身体力气不够，虽然用了全力，却无法一刀将金人的头颅给砍下来。 “我没有失心疯！老吴死了两个兄弟，这三个金人虽然被你所杀，但只要我们把这三颗头颅帮着老吴带回军营，不仅老吴会有一笔丰厚军功，已经牺牲了的那两个兄弟也能得到追授，他们的家人就能多拿一些抚恤！” 秦颂一边向王世雄解释，一边费力的将三个金人的头颅全都砍下来，然后扒掉其中一人的衣服，将这三颗血糊糊的头颅给包起来。 王世雄听懂了秦颂的意思，他觉得秦颂的缜密果决已经超出了现有年龄。 这些年，在大宋的军队中流传着一种说法，什么女真满万不可敌，很多将士到了谈“金”色变的程度。因为纯种的女真士兵象征着强横和凶狠，所以在战斗中只要能够杀死真正的女真士兵，在战后清点和上报战功的时候，朝廷就会有丰厚的封赏。 三颗女真人的头颅，虽然于整个抗金大局无关痛痒，但对于已经死去的那两个宋军士兵，还有受伤的吴奎志而言，却是意义重大。 纯种女真人的总数尚不及宋人的百分之一，这次吴奎志他们三个人用两条命换回了女真士兵三条命，怎么算都是宋朝这边赚了。 秦颂用金人脏乎乎的皮袍将三颗头颅包好之后，又拿起砍刀去树林里面砍了两根手臂粗细的直木回来，在王世雄不解的目光下，用另外两个死去的金人身上所穿衣服制作出了一副简易的担架。 王世雄问清楚了担架的用途之后，终于忍不住说道：“虽然家逢突变往往可以使人快速成熟起来，但我觉得你知道的这些东西跟成长没有关系！以你的出身，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野外生存和急救的知识？” 这事没法跟王世雄解释，而且以后秦颂会在王世雄的面前展示出更多令他不解的本领。 但是，又不能不解释。 哪怕只是找个不太靠谱的理由，总得给王世雄一个说法。 这是对待好朋友应该有的态度。 秦颂想来想去，只能把原因归咎于先祖托梦了。 “王兄，实不相瞒，我在逃离长安之前，其实只是一个规矩听话懂礼貌的乖孩子，每天按照家严和兄长的要求，一心只读圣贤书，然后等着以后参加科举，早日考中进士，从此步入仕途。然而，这一切在我抵达香泉镇上的那座破庙之后，在那天夜里发生了变化。” “说出来你可能难以置信。那天夜里，极度困顿的我躺在破庙中沉沉睡去，然后在梦中竟然见到了先祖！那是一位手持双锏的威风将军，他在梦里传授了我很多东西，我似懂非懂，甚至吓得从梦中惊醒。若是平常做梦，醒过来之后，梦里见到的景象很快就不会记得，但奇怪的是我竟然全都记得，而且往后的一段时间，我又做过几次类似的梦，然后脑子里面便多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和念头。” 秦颂说到这里，脸上露出难受和痛苦的表情。他一半是装的，一半却是真的。 先祖托梦自然是忽悠王世雄的鬼话，但夜里许多次原主人的残留意识却会冒出来，提醒秦颂找回被金人掳到北方的家人，提醒秦颂帮着他死去的十八口家人和家主秦桢报仇雪恨！ 王世雄虽然聪明过人，但对于秦颂的先祖托梦之说却也不敢怀疑真假，只因这个时代神鬼之说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历史上的王重阳，奋斗半生，抗金无望之后，深感“天遣文武之进两无成焉”，因此愤然辞去官职，隐栖山林，并在山中自挖穴墓，取名“活死人墓”，居于其中，潜心修道，终于所悟，然后东出潼关，布道天下，创立了全真教。 现在的王世雄，跟王重阳还没有完全重合，但他对于阴阳玄奥之事并不排斥。 王世雄若有所思，对秦颂说道：“我现在明白你为何甘愿守在荒僻山中的一座破庙中了，你是舍怕换个地方不灵验了！” 显然，王世雄接受了秦颂的这番说辞。 对于秦颂的离奇境遇，王世雄明显很感兴趣，他竟然脑补了秦颂一直居于破庙中不再南下的原因。他认为秦颂呆在破庙里面可以与先祖进行感应，所以守在那里一时不肯挪窝。 站在王世雄的角度思考，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 毕竟，以秦颂的出身，哪怕只是孤身一人，只要向南越过大散关，进入汉中境内，便可以找到大户人家暂时落脚。 朝廷已有定论，以身殉城的秦桢作为忠烈之臣，不仅得到追封，而且对秦桢的后人按理也有一定的封荫和优待。只要证明秦颂的身份无误，他肯定会被朝廷照顾起来，甚至直接授予一个有名无实的俸禄官。 秦颂放着更好的日子不过，老实守在一座破庙里面吃苦，显然不符合常理。 秦颂见王世雄被自己忽悠成功，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声道歉，想着今后有了能力和条件，一定多帮老王一些忙。此老王非隔壁老王，他的人品和心性都不错，本事也不差，绝对是一个值得用心来交的同辈中人。 两人收拾停当，陪着吴奎志吃了一些干粮，然后将吴奎志和那三颗金兵头颅一起放在简易担架上面，一前一后抬着继续向南行进。 一路辛苦，又在野外临时歇息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三天中午时分，三人终于抵达了大散关。 大散关在周朝时便是散国的重要关隘，乃是关中四关之一。此关位于后世的宝鸡市西南，秦岭的北麓，自古便是进出川陕的咽喉。历史上刘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从这里经过。 今时今日，金人的兵锋已经横扫陕北和关中，他们在东路攻宋的势头因为受到了江淮水网的极大限制而受挫，所以便寄希望从西路攻陷大散关，然后兵进蜀中，在占据了天府之国的四川之后，顺着长江南岸向东攻打宋朝。 金人必攻之处，自然就是宋军必守之处。 距离大散关的关隘还有一段距离时，秦颂他们三人的行踪便落在了藏身高处山林中的宋军探子的眼中，待到躺在担架上面的吴奎志大声对着头顶无人的密林中喊出口令之后，便有几个精装机灵的宋军士兵忽然冒出来，然后帮忙从秦颂和王世雄的手中将吴奎志接了过去。 有吴奎志在，入关的程序变得相对简单。 一名守卫关门的宋军中层将领乘坐吊篮下到关外，在确认了吴奎志的身份后，转头对关上的士兵喊话，厚重包铁的关门便被人从内打开一道口子，秦颂等便跟着这名中层将领走进了肃杀威严的关门洞。 那名军将带他们进关后，便径直回到望楼上继续值守，吴奎志被两名士兵抬着继续往里面走，沿路可见一排排屯驻士兵和牲畜的营房修建在山坡之上和崖壁下面，有的甚至就在危险陡峭的崖壁上边。 秦颂正左右观察着这个时代宋军安营扎寨的布局，忽见前方有位年近三十的魁梧汉子急急走来，口中还大声说道：“奎志，你总算活着回来啦！”

第二十二章 利器显形 赶上前来迎接吴奎志的人，正是吴磷。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据秦颂目测，吴磷身高超过一米八，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脸型略长，留着不太长的八字胡须，看上去颇有关陇男子的豪迈气概。 躺在担架上面的吴奎志，没有急着向吴磷汇报任务完成情况，而是马上向他介绍秦颂和王世雄两人。 “将军，这位年轻的公子姓秦名颂，是已故陕府判官秦公的嫡子，这位年轻侠士是咸阳有名的文武双举人王中孚，若非他们在半道施救，这次我们三人就要覆没了。” 只看吴奎志这副被人抬着回来的情形，吴磷不用问也知道随他一起外出执行任务的另外两名士兵已经牺牲。 吴磷冲秦颂和王世雄颔首致谢，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吴某多谢两位出手救下我的家将，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我先让人给你们安顿下来，稍事休息之后，坐下来详谈。” 都说客随主便，如今已经进了宋军大营，秦颂和王世雄对于吴磷这样的安排自然没有异议，他们这一路因为要照顾吴奎志，也是累的够呛，是该找个地方好好洗漱一番，吃点东西，恢复一下精神和体力。 大散关内虽然还是山区地形，但宋军营内的条件却是要比香泉镇上好了许多，不仅各种物资充裕，而且还有许多从蜀中甚至是江南之地运输过来的高档物品。 吴磷亲自出面给负责的后勤军需官打过招呼，所以秦颂和王世雄受到了很好的接待，他们不仅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而且还有士兵送来两套青色的新棉服。 秦颂摸着厚实的棉服，心里有些感慨。卡Kа酷Ku尐裞網他原来穿的那身衣服，实在是过于寒酸了，哪怕是跟这边普通的宋军士兵所穿的棉服都无法相提并论。 换好衣服，刚将头发束拢，便有亲兵过来请秦颂和王世雄前往吴磷的帐中。 秦颂还在想怎么不给客人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结果走进账内才发现吴磷已经让人摆下了颇为丰盛的饭菜。 吴磷热情的招呼秦颂和王世雄入座，还特意解释说：“军中条件有限，加之禁酒，还望两位多多包涵。” 王世雄大大方方落座，笑着对吴磷说：“我这已经是第二次入军营了，对于军中的规矩多少知道一些。上次来时，正是杨政将军接待的。” 秦颂也接着说道：“大散关地处咽喉要道，容不得半分松懈麻痹，军中禁酒正是令行得法！” 吴磷不由得的多看了秦颂两眼，然后对王世雄说：“上次王壮士前来时，我正巧前往汉中接收一批粮草。直夫兄上次与你见过后，对你可是念念不忘，认为你是不可多得的才俊，好几次向兄长推荐，说是务必要将你这样心存忠义的名士招入军中，为国效力！” 吴磷口中的直夫兄，正是杨政。 杨政字直夫，是原州临泾人，比吴磷大三岁，与吴磷的老家陇干距离不远，很早之前便和吴磷一起追随吴玠上阵杀敌。历史上，吴玠去世之后，正是杨政和吴磷紧密配合，死守秦岭一线不失，长达三十多年之久。 秦颂见吴磷与王世雄聊的颇为投机，便适时插话说道：“吴将军，因为路上条件有限，我们只是给吴奎志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虽然他中箭的位置不在要害，但也不可疏忽大意，以免伤了筋骨。另外，金兵一路追击吴奎志距离大散关已经不足四十里，可见对方也加快了探查地形的速度和范围，为了大散关的安危计，还请及时派出更多小队，利用地形，对小股活动的金兵细作进行阻杀。” 吴磷面露赞许之色，看着秦颂说：“看你的面相，尚不及弱冠，难得却有这般敏锐警觉的见识。你是不是学过兵法战策，不然为何对于军中之事表现得如此熟稔？” 王世雄知道秦颂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便帮他说道：“颂哥家学渊源，虽然学文出身，但自幼博览群书，喜欢百工之术，若论博学程度，就连我也自叹不如。对了，这次是他坚持要来军营，我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来第二趟！” 王世雄就是这种有一说一的性格，他看秦颂顺眼，所以便愿意处处帮着秦颂说话。 秦颂顺着王世雄的话往下说道：“实不相瞒，自从金贼攻入关中，害得我家破人亡之后，我日思夜想的便是如何报仇。当初我本意是要来大散关直接投军，结果病倒在了香泉镇上。修养的这段时间，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总算想到了一些有利于抗击金人的手段。若是吴将军不嫌我班门弄斧，待会我便将一件利器展示出来！” 吴磷摆摆手，“秦公子何必谦虚！一人智短，两人智长，以你和中孚的见识才学，能拿出来的必然不会是普通凡俗之物！” 在吴磷帐中饱食一顿后，秦颂暂时离帐，去了居住的营房内将麻布包着的那块图版取来。 一开始，吴磷和王世雄对着图版上面那曲里拐弯的数百条粗细不匀的脊线毫无头绪。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面带谜之自信，说道：“吴将军，还请让人送来一些油墨、丹砂和蓝靛，另外再准备几支没有用过的毛笔和几块比这图版幅面稍大一些的白布或者白纸，此物究竟有何用途，待会一试便知！” 吴磷马上让亲兵前去准备这些东西，因为秦颂要的并非稀有之物，不一会军需官便亲自将几样东西送进账来。 原本一群将士还想围着看稀奇，结果秦颂一脸严肃的对吴磷说：“此物干系重大，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吴磷转头，一个眼神，帐中原本想看热闹的属下立时走得干干净净。 大帐内只剩下吴磷、王世雄和秦颂三人。 秦颂将衣袖挽起，走到盛有颜料和油墨的碟子前面，用一支干净的毛笔蘸了朱红色的丹砂，然后在图版上面一些脊线上面均匀涂抹。接着，他又分别用两支毛笔蘸了黑色的油墨和蓝色的靛汁，将图版上剩余的脊线全都涂抹了一遍。 做完这道工序，秦颂请王世雄帮忙，两人扯着一块长方形的白绢，平平的覆盖在了沾满三色颜料的图版上面。 过了片刻，秦颂说一声“起”，两人将白布向上抬起，然后翻了过来，平铺在吴磷平时办理公文时所用的长案之上。 秦颂做的这一套，其实并不如何复杂，因为宋代已经有了活板印刷，而他刚才做的不过是雕版印刷而已。 但是，当吴磷对着一副清晰标注着山岭、河流、道路、村落和城池的高清地图时，眼中流露出来的还是不加掩饰的震惊。 如果只是普通常见的宋代军用地图，吴磷还不会如此失态，但他面对的可是包含了现代制图技术的比例尺地图！ 如果让秦颂用八个字来形容古代的行军地图，秦颂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中国的古人虽然充满智慧，而且很早以前就开始学着制作地图，但在制图的技术方面却没有太大进步，只要看一看博物馆陈列的那些古代地图，就知道有多么的简单和失真了。 吴磷虽然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全新样式的地图，但他的军事素养让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更加直观和清晰的表述方式。这就好比只看过无声黑白电影的人，在面对彩色高清杜比环绕立体声的3D大片时，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适应期！ 秦颂拿起一指最细的毛笔，用笔尖指着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说：“这里便是我落脚的香泉镇，我和王兄就从这里出发，沿着这条路线走到了这片山谷附近时，遇到了吴奎志，然后又经过这几处山口，抵达了大散关。” 吴磷搓着手，欣喜若狂的说道：“秦公子，你这图版制作的真是巧夺天工啊！更加难得的是，只要有这副图版在，想要制作多少副地图都可以，无非是耗费一些颜料和纸张而已！” 只凭吴磷这两句话，秦颂就觉得此人的军事眼光确实长远。换了别人，可能只看到了这个图版精细真实，但吴磷马上抓住了重点，那就是可以大量生产完全相同的军用地图！ 如果统一标准的高清军用地图可以做到批量制作，会带来什么好处呢？ 好处简直太多了！ 第一，可以做到中层以上的军官人手一份，等到行军打仗的时候，就算大家所处的战场不同，但因为使用了完全相同的地图，在协同作战的时候就会容易许多，不会出现乱哄哄一窝蜂的场面。 上一次的富平之战，宋军以实际兵力十八万，号称四十万与金兵不到四万人作战，因为主帅张浚执意兵分五路主动进击，结果导致各路兵马指挥调度失调，因此大败亏输。 假若当时所有的中高级将领都拿着秦颂制作的这种地图，或许战场的局面就要从此改写。 第二，可以在正式交战之前进行图上推演。此时的行军地图十分珍贵，非高级将领难以见到，所以根本谈不上拿着各种颜色的笔在地图上面标绘作业，模拟对敌的各种情形，然后研究制定出相应的策略。 虽然制作雕版费时费力，但一旦制作成功，便可以反复使用。在不担心行军地图发生损毁的情况下，军队的各级将领可以在茶余饭后反复在地图上面推演练习，这对于形成正确的决策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第三，可以就此提高军中参谋赞画人员的水平，甚至是让参谋制度提前在宋军中出现。 大宋这个奇葩的朝代，军人的地位不高不说，还总是受到皇帝和文官的怀疑猜忌，而指挥作战的往往都是一些不懂军事的朝中文官，就像这次赵构委派文官张浚来指挥整个西线的抗金战事，张浚眼高手低，想当然的瞎指挥，结果不仅吃了败仗，更是丧师失地，影响十分恶劣。 假若张浚身边有秦颂这样的高级参谋帮着他分析敌我形势，制定详细可行的作战方案，那么文官领兵作战也就不会造成太严重的问题。

第二十三章 晋卿唐卿 秦颂没有藏私，他将比例尺在军事地图上的使用价值详细告诉了吴磷，同时还告诉吴磷制作精细逼真的地图其实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就算投入再多的人力和物力，都是值得的。http://.shanjue 秦颂清楚记得前一世华夏国为了在探索宇宙星图的道路上与西方列强一争高下，可是倾数十年之功，花费巨资建成了一座口径高达五百米的巨型天文望远镜！ 在卫星导航可以精确至米的后世，人们尚且对于各种地图和海图的制不断探索改进，如今处于军事劣势的大宋又有什么资格固步自封，自觉满足呢？ 吴磷如获至宝，对于秦颂的说法深以为然，他拉着秦颂的手，围绕如何提高地图的使用效果谈了许多。由此及彼，秦颂在很多方面都有令吴磷觉得耳目一新的看法和认识。 王世雄虽然插不上什么话，但他有幸作为旁听者，也是受益匪浅，增加了不少的见识。 谈到后面，秦颂故意将一些先进的军事理念避开，因为就算他曾忽悠过王世雄说自己的见解是先祖托梦而来，但若是先祖秦琼那个时代根本就不存在的见识，又怎么可能教给秦颂呢？ 而且，有些太过先进的理念必须借助更加先进的武器装备和军队整体训练水平甚至是体制变革才能达成，在不具备这些条件的情况下，冒然开口说出来，很难自圆其说。 比如，秦颂若是告诉吴磷使用火枪和大炮可以克制凶猛的金国骑兵，吴磷肯定不会相信。因为火枪和大炮还没有在这个时代出现，而关于火枪和大炮的战术自然就是天方夜谭。 从下午一直聊到深夜，直到吴磷看出秦颂有些疲惫之后，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秦颂和王世雄送到住处。 临走之前，吴磷小声对秦颂说：“吴奎志跟我是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同族兄弟，这次能够活着回来，多亏了你和王世雄的救助。那三颗金兵头颅的真实来因，他也没有对我隐瞒。虽然今日才与你和王世雄初见，但我却有相见恨晚之感，今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从见到吴磷开始，秦颂和王世雄一直没有提过那三颗金兵头颅的事情，但是当事人吴奎志却没有真的隐昧不报。 秦颂觉得此时向吴磷开口提什么要求有携恩图报的味道，便一脸诚恳的说道：“其实我对于去年的富平之战有一些不同于别人的分析和总结，若是将军觉得方便，不妨明日在营帐内召集手下，我会就着地图现场讲解。此次出面，并非我想在人前出名，而是希望能够通过深入全面的分析，给大家带来一些触动和思考，若是能为即将到来的和尚原之战起到一些作用，也就不枉我这次前来营中一趟。” 吴磷闻听此言，脸色大变，有些惊疑的问秦颂：“不知颂哥是从何处得知宋金两军将会在和尚原一带发生大战？” 秦颂淡然一笑，对吴磷解释说：“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宋军会把抗金的主战场选择在和尚原一带。卡Kа酷Ku尐裞網我之所以知道，别忘了你营帐内的那副新式军事地图的母版便是我指挥工匠雕刻出来的！以我对晋卿将军以往和金军交手的风格分析，他必然会借助和尚原一带的复杂山谷地形对金兵的骑兵大部队进行遏制和打击。” 秦颂虽然占据了穿越者预知后事的优势，但他这番话说的也有道理。试想一下，能够制作出新式地图的奇才，通过地形观察分析出宋金两军交战的主战场，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吴磷一脸郑重地向秦颂恳求说道：“还请颂哥千万保密，对外人莫要提及和尚原半个字！” 秦颂也一脸正色，一字一顿的回答：“我与金国势不两立，只要是能够为打败金国出力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去做，而大宋是我的母国，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大宋的事情！” 吴磷走后，秦颂独坐屋内，仔细回忆着有关富平之战的细节，为接下来的图上推演打着腹稿。 住在隔壁房间的王世雄已经睡下，偶尔还有鼾声传出。 已是三更时分，吴磷却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带着秦颂送出的那块图版和秦颂亲手印制出来的那幅军事地图，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直奔南面十里外的中军主帅大帐。 军中无父子，更不谈亲兄弟。吴玠作为关陕一线的实际总指挥，自然是要住在中军大帐内，而吴磷作为前营主将，住的营帐距离中军大帐有一段距离也是惯常的做法。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磷赶至帅账外围，请警戒的卫兵向主将吴玠通报，说是有极为重要的军情，需要马上向吴玠当面汇报。 守卫吴玠的卫兵和吴磷带来的亲兵其实出自同一个地方，都是吴氏兄弟当初从军时在老家挑选出来的自己人，大家彼此相识，所以没有人敢真的刁难吴磷。 卫兵冒着被吴玠收拾的风险，进入帐内将吴玠喊醒，并将吴磷求见的话如实报告。 若是别人，吴玠可能还会带上几分起床气，毕竟深更半夜睡得正酣时被人喊醒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但吴磷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果不是遇到特别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这个当哥哥的。 吴玠从榻上坐起，只披一件外袍，便让卫兵将吴磷直接领到自己的榻前。 吴磷抱着一块大板子，气喘吁吁地来到吴磷榻前，一开口就把吴玠原有的一点睡意给打消没了。 “兄长，喜事啊，大喜事！” 吴磷看着额头冒汗的弟弟，有些纳闷。 “唐卿，深更半夜你抱着块木板前来闯我大帐，若是夸大其词，小心我让军法官打你的军棍！” 唐卿是吴磷的表字，晋卿是吴玠的表字。仅从这两兄弟的表字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的兄弟感情和志向。卿者，国之重臣也。魏晋风骨和汉唐盛世，正是为人臣者所向往和羡慕的，魏晋和大唐时代的重臣，自然都是能力极强的。 吴磷将秦颂亲手印刷出来的那副地图摊在吴玠的榻上，像献宝一样将秦颂和王世雄如何来到前营，如何在半道中救下吴奎志，如何献上了制图母版，如何与他在营帐内畅谈至深夜，全都向吴玠做了详细的汇报。 一开始，吴玠还有些不以为然，当他听到秦颂关于采用比例尺高清军事地图的用途分析时，双眼终于冒出兴奋的光芒。 “兄长，说句没面子的话，我猜秦颂这次本来是想直接求见你的，若非在半路上赶巧救下吴奎志，我跟他的认识可能还要往回几天。” 吴玠点点头，不急不缓的说道：“嗯，王世雄此人，我听直夫说过几次，他上次冒险送来的金兵粮草账册，你们可曾验证出真伪？” 吴磷马上回答说：“已经通过密谍打探过了，不是金国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基本的数目都能对上。” 吴玠用手捋着下颚三寸胡须，“王世雄没有问题，这次他带过来的秦颂又是难得一见的奇才，难不成老天爷有意将一对‘卧龙凤雏’送到咱们面前？他既然想给你的属下分析富平之战的得失，你又这么急吼吼的赶来向我汇报，肯定是想让我去亲耳听一听吧？” “嘿嘿，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了兄长。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我大宋更有四岁受封进士的蔡伯俙，秦颂此子出身世家，自幼便受到良好教育，加之又是忠烈之后，如今虚岁十八，于公于私，是时候出来做一番事业！” “图版就留在我这里，你连夜赶回前营，马上派人前往长安一带仔细打听关于秦家的消息，确保此人的来历没有任何问题！既然他想要一个露脸的机会，就冲他献上的这副图版，我们也该好好的成全他。我明早便给各处守将传令，让他们于三日后来中军大帐内商议军情，届时你带着秦颂和王世雄一同前来。” 吴磷见兄长对秦颂和王世雄也十分重视，竟然要给秦颂提供更加宏大的场面，心中十分欢喜。可以预见的是，只要秦颂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在现场抛出来，大宋西线抗金的众多将领立时便会将他的名字记住。 吴磷不觉辛苦，连夜返回前营。次日上午，吴磷来到秦颂的住处，将他连夜赶往中军向吴玠汇报的事情如实相告，同时提醒秦颂做好三后在五营将领面前一鸣惊人的准备。 秦颂对于吴玠如此安排自然求之不得，他可是立志要做一个逆转乾坤的绝世猛人，场面弄得越大，对他快速刷声望自然越有帮助。 秦颂已经成竹在胸，左右无事，便向吴磷提出要到前营各处转一圈，跟最底层的宋军士兵接触一下，亲眼观察宋军的操练过程，最后再去看看宋军的武备和后勤供应状况。 若不是秦颂已经将吴磷折服，光是他提出来的这些过分要求，吴磷就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第二十四章 振聋发聩 其实，秦颂对吴磷提出这些要求的时候，隐隐带着一些试探的意思。★首★发★追★书★帮★ 虽然他在宋军大营内安全无虑，但他需要摸清楚吴磷对他的态度，也要知道自己这番用心付出对于吴磷的影响到底有几分。 假若吴氏兄弟面热心冷，对自己心存戒心和疑虑，甚至只想着利用他，秦颂绝不会刻意的逢迎讨好，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臀部。 没了张屠夫，秦颂也不会吃带毛的猪。 天下之大，以秦颂的心志和本事，只要给他一个平台，他就会放出万丈光芒。如果没有适合的平台，秦颂会靠着自己的一双手，生生的开创出一片属于他的世界。 令秦颂感到欣慰的是，吴磷对他很诚恳，也很用心。 吴磷答应了秦颂的要求，但也没有完全放任不管，他推掉了所有事务，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面全程陪同着秦颂，秦颂想看什么，吴磷便陪他去看什么。很多对于外人而言属于军事机密的地方，比如武备库，比如粮草储备状况，都如实的呈现在秦颂面前。 秦颂守规矩，带着眼睛只看不问，也不胡乱发表任何评论。 在某些专业领域，或许秦颂的眼光和见解会比这个时代的人超前一些，但在秦颂未曾接触过的领域内，他就是一个小学生。比如这个时代的军队调度和操练都有完整严密的一套制度，秦颂完全就是门外汉，如果此时吴磷拨给他一队人马，让他负责训练甚至是出营执行任务，他就会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如何操作。 当然了，秦颂所欠缺的，只是实际经验，至于战略眼光和战术素养，以及军人的素质，却是不需要另外的培养和形成了。 秦颂的前世，可是在那支跟世界上所有大国军队交过手而且从未败过的军队中从普通士兵逐步成长起来的！ 在实地参观之余，秦颂利用夜晚的时间，请吴磷下令，将前营负责维修军器的两名军匠临时调来归他指挥使用。 秦颂在白纸上面划出几样标图工具的图样，如两脚规，平行尺，等腰三角尺，亲自在操作间里面指导军匠用铜片和木板进行剪裁制作。 虽然没有透明塑料这种高级材料，但秦颂的要求本来也没那么高，只要军匠能够作出大概的样子即可。 第三天上午，吴磷带着秦颂和王世雄提前赶到了中军大营。 按照主将吴玠的通知，驻守各个关隘的将领按照规定的时间到齐，吴玠亲自主持议事。秦颂和王世雄不属于宋军序列，被吴磷留在议事堂外面的一间接待室内暂时等候。 左右无人，王世雄面露担忧之色，小声提醒秦颂说：“颂哥，临来之前，你不是跟我说只要面见晋卿将军吗？今天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各营的主将都赶至中军议事，待会你就要在他们面前图上推演，万一闹出笑话，对你的影响可就是一辈子啊！” 秦颂知道王世雄这是在替他担心，便笑着说道：“王兄勿忧，这几日我一直在总结和思考，胸中已经有了成型的想法，到时就算不能声震瓦梁，但也绝对不会出乖露丑。” 议事厅内，吴玠依次听取了各营主将汇报这十日的训练和守备情况，针对不同将领担负的任务，偶尔开口提醒几句。帐内众将都是正襟危坐，对高坐主位之上的吴玠十分敬重。 议事完毕，本该就此散去。吴玠却开口说道：“近日，本将得了一件跟指挥作战相关的利器，心中甚悦，今日趁着诸位都在，正好拿出来让大家帮着参详一番！” 吴玠的话音刚落，早已准备在后堂的几名亲兵便捧着一叠地图和秦颂制作的那块图版，走到了众将领的面前。亲兵给每人的面前都放下一张地图，而那幅图版则被竖起来架在吴玠的旁边。 “诸位，可识得面前之物？”吴玠环视众人，故意发问。 左营将领杨政朗声回答说：“大帅可是瞧不起人啊！摆在我们面前的地图虽然跟以往见到的不太一样，但这上面标注的关陇各处地名咱还认得呀！” “哈哈……大帅，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刚才转头看了一下，大家面前的地图完全一样，分明就是采用一个图版印出来的。要我说，这副军用地图比朝廷配给咱们的那种地图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像我这种没读过几天书的大老粗，觉得很方便！” 右营的一位将领对于新式地图很喜欢，夸成了一朵花。 吴玠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的说道：“关于这新式地图的事情，各位务必保守秘密，若是有人泄露出去，定斩不饶！此图乃是关中一位奇才前几日献于本将，他对于如何运用这种地图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最紧要的便是请他为我们讲解如何在实战中发挥和运用这种新式地图！” 不多时，亲兵将秦颂和王世雄请了进议事厅。 当众将领看清楚秦颂和王世雄的脸之后，纷纷露出惊讶之色，他们没有想到主帅口中的奇才，竟然如此的年轻。按照他们的想法，能琢磨出新式地图的人，肯定是博览群书的中年人甚至是老头子。 杨政认识王世雄，但没有见过秦颂，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王世雄。 王世雄冲着杨政露出一个苦笑，表示自己这次其实是身不由己。 秦颂却是一点也不怯场，昂首挺胸的走到了吴玠面前，向吴玠拱手作揖，行了一个书生礼，然后转过手又抱拳对众将做了一个罗圈礼。 “各位将军，鄙人秦颂，家父是已故陕府判官秦桢。摆在你们面前的新式军用地图，便是由我献给大帅的。受大帅之邀，今日特来为诸位讲解如何使用这种新式地图。” 秦颂的声音清晰流利，没有一个字的废话，让人觉得很是干脆利落。 吴玠的亲兵已经将秦颂自备的标图工具和各色颜料送了进来，秦颂走到吴玠面前的帅案正对面，拿起毛笔，当着吴玠的面，在长案上平放着的地图上面标绘起来。 虽然使用毛笔跟红蓝铅笔相比有些不顺手，但秦颂降临这个时空已经有几个月了，对于身体的控制越来越熟练，原主人从小便使用的是毛笔，那种手腕发力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因此秦颂在使用毛笔时也不觉得为难。 吴玠可以清楚地看见秦颂标图的过程，而正对他坐着的那些将领却只能看着秦颂躬身伏案挥笔疾书的背影。 一盏茶的功夫，秦颂将去年富平之战时宋金两方的交战过程标绘在了地图上面。 一直在秦颂身旁负责递工具和颜料的王世雄，看着标绘了红色和蓝色箭头的地图，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亲兵又从外面搬进来一张幅面更大的木板，秦颂和王世雄一起合作，将标绘好的宋金富平之战军事图钉在木板上面，然后竖起来摆在议事厅的侧角。 秦颂拿着一根两尺长的细直棍，侧身站在地图边上，让吴玠和众将领都能看清楚他标绘过的地图。 “我用红色来代表宋军，用蓝色代表金军。大家请看这里，这是富平之战前，宋军扎营的地方，这是金军主力完颜娄室部驻守的地方，这是完颜宗弼率领援军出发的地方……” “战前，宋军调用西军几乎全部兵力，步兵十二万，骑兵六万余，兵力数倍于金军，然最终的结局却是大败亏输，将陕北之地尽数让于金人，原因何在？以吾所见，导致这场大战失败的原因至少有三条！” 秦颂讲到这里时，忽然提高了声调，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厅内所有人几乎快要喷火的目光。 “第一条，误判敌情乃是最大失策！宋军在总兵力方面虽然占据绝对优势，但各路军马的战力却不相同，完颜宗弼的援军尚未赶至战场之前，完颜娄室故意示弱，结果我方便以为金军惧战，因此不能抓住有利时机，先对完颜娄室发动攻击。” “第二条，攻守换位乃是最大败笔！完颜宗弼率领的两万援军抵达完颜娄室的右翼，此时宋军原本占据有利地形，可以借助山坡和沟壑遏制金军骑兵，因为此战宋军的目标是守住富平，所以本不需要主动出击，结果宋军在前期金军兵力不足时没有发动进攻，却在金军援兵赶来后放弃有利地形，主动出战。” “第三条，调度混乱乃是最大失误！此战宋军兵分五路，各路兵马相互之间毫无配合和接应，几乎是各自为战。刘锡将军率领的这路兵马奋勇作战，战斗中使得完颜宗弼身陷重围，然而金军却以宋军赵哲部为突破口，集中所有精锐骑兵冲击赵哲军，而赵哲军一触即溃，完颜娄室与完颜宗弼于是合兵掩杀，致使大宋十数万大军顷刻间崩解。金军乘胜追击，以少胜多，取得了富平之战的大胜！” 秦颂在分析的时候，并非站着不动，他每讲到一条，便用毛笔在地图上面重重的描上一道，等他讲完后，使劲将沾满了红色丹砂的毛笔往地图中间一戳，留下了大片的红色。 帐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看着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好似被施展了定身术，包括主将吴玠在内，一个个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第二十五章 抽脸后果 秦颂虽然没有真的伸出手给帐内在座的每个人脸上都招呼一巴掌，但他刚才的分析，却等于是在狠狠地抽大家的脸。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这巴掌，无形。每一下都如同鼓槌，重重地敲击在了西路军将领的心头上。 那张被秦颂标绘过的地图此刻便挂在大家的面前，谁若是装作没有看见，找各种理由为曾经的失败而开脱，纯粹就是自欺欺人。 一次两次的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败，可怕的是丧失了斗志，从此见到金国的军队变成贪生怕死的王瓁和赵哲第二！ 秦颂知道此时再留在议事厅内有些不妥，便对王世雄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默默退出去，回到之前等候的接待室。 王世雄难掩兴奋神色，伸手在秦颂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拳。 “过瘾啊，刚才实在太过瘾了！富平之战失败后，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一仗咱们败的实在太他么的窝囊了！还是兄弟你的分析入骨三分，让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面对王世雄的赞许，秦颂淡然一笑，没有多少得意之色。他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今天说的爽快了，但拉的仇恨也不少啊。只怕，有人很快就会将今日之事向张浚报告，那位大人的心胸可是不怎么开阔。” 王世雄眉毛一拧，大咧咧的说：“哼，怕个鸟！那个眼高手低的老家伙，你今天其实是给他留了面子的，如果不是他非要坚持五路出击，以堂堂之阵与金军接战，又怎么会败得那么惨？” 秦颂心中对张浚其实也是充满了怨念，若非他当初逼着李彦仙在毫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陕州，跟随李彦仙的五十多个官员也不会投河自尽，而秦桢也就不会以身殉城。卡Kа酷Ku尐裞網 说句不好听的，李彦仙和秦桢等官员表面上死在金兵手里，实际上就是被张浚给逼死的。 既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吃草！ 明知道陕州乃是金军进击关中的必经之地，却不肯将关中充足的兵力调动一部分前往陕州支援，而是在富平搞什么堂堂之战，不是脑残，又算什么？ 战争的根本目的在于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如果张浚觉得富平之战需要调集各路大军，兵力不宜分散，他完全可以命令守卫陕州的李彦仙提前率领陕州军民从潼关西撤入关中，借助潼关的有利地形，和潼关原有的守军合二为一，这样就算失去了陕州，也不会失去潼关，而金军也就没有机会从陕州一路杀进长安。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如今陕州的宋人，关中的宋人都成了金国发动下一场战争的潜力和资源。 正当秦颂和王世雄默默坐在接待室内各有所思的时候，中军议事厅内也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辩论。 有将领打破了沉默，用尖刻的语气说道：“刚才那个娃娃说的头头是道，但无非都是纸上谈兵而已！大家都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知道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什么突发状况都可能发生，谁敢保证一定能赢得胜利？” 这位将领说完，有将领跟着附和说：“我承认他分析的有一定道理，但这些都是马后炮！鸡蛋里面挑骨头谁都会，富平大战已经结束半年多了，只要收集各方面的消息，形成这些结论并不困难，但是他说这么多，现在又有什么价值意义？” 一时之间，有不少的将领都对秦颂表示了不满。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玠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吴磷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喝止：“够了！大家被一个十来岁的娃娃上门打脸，心里不舒服，可以抱怨几句，但大家扪心自问，谁能对富平之战的分析比他还深刻全面？谁能在他制作的高清军用地图上将整个交战过程标绘的清楚无误？” 吴磷开腔，作为他的坚定盟友，杨政也接着说道：“呵呵，我刚才也被秦颂那小子刺激的不轻，如果不是看在他是王世雄领过来的，说不得事后我都要找个由头把他弄到我的营内，狠狠地收拾，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吴玠和众将便露出笑容，帐内的气氛稍微缓和一些。 杨政接着说道：“说心里话，我对秦颂刚才露的那一手图上标绘可是羡慕的紧，大家不妨设想一下，如果当初在富平之战开打之前，咱们就在这图上面来回的推演，一方代表宋军想着如何破敌，一方假扮金军想着如何进攻，将所有的可能都推演一遍，等到实际开战的时候，会不会更加有把握呢？” 刚才第一个开口指责秦颂的那名将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杨将军这话在理。其实我一直对赵哲那个家伙不看好，因为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是个怂包软蛋！如果咱们在富平之战开打前就进行图上推演，让我参加金军那一方，我肯定会提议集中兵力攻击赵哲，这样说不定就能给大家提个醒，而大家只要有了这个担忧，自然可以想出正确的对策。” “这个对策容易，若是能提前考虑到赵哲军出问题，完全可以把看守后营辎重粮草的任务派给他！以赵哲的为人，他肯定不会觉得这是对他的羞辱，反而会觉得不用跟金军正面死磕是个美差！” “哈哈……你这话说的太损了。赵哲已经被张大人砍了脑壳，咱们就不要再贬他了。以我说呀，这位年纪轻轻的秦公子可不简单，不仅独具匠心的设计出了新式地图的母版，在庙算谋略方面也是眼光独到。既然此人现在营内，我们何不拉着他跟他好好的过上几招呢？” “过什么招？没看人家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吗？想打架，我看他旁边那个王世雄倒是个练家子，听说还是关中有名的武举人，要不你跟他试试？” “啊呸，熊老粗，你丫的就是个憨货。我的意思是，既然他分析的头头是道，那咱就按照他的这种方法，让他代表宋军主将，咱们假扮金军，然后在图上推演，看他能不能获得胜利！如果不能，那就证明他不过是纸上谈兵，也就是嘴皮子厉害！” 一直不曾开口的吴玠，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帐内立即安静了下来。 “我觉得刚才薛恒将军的想法很好，但还不够全面。秦颂是本将特意请来的，他胸中的才学可不止刚才大家看到的这些。若是让他代表宋军主将，你们假扮金国主将，双方在地图上模拟接战，我敢肯定输得不会是他！原因很简单，他只要将自己说出来的那三条补全了，在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试问各位如何获胜？” 吴玠这话不怎么好接，因为富平之战事实上已经失败了，但宋军将领的心里其实都特别的不甘心，就算让他们扮演金军一方，在他们的心里其实还是愿意看到秦颂扮演的一方获得胜利，哪怕这胜利只是在图纸上面，也会让人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吴磷想到了一个可以“坑”秦颂的办法，他向吴玠建议说：“不如组织两次图上对演，让秦颂分别代表宋军主将和金军主将跟我们交手，若是他不论站在那一边都可以获得胜利，咱们就服他，到时候就算是拜他为师，让他教授标图推演这一套本领，大家也心甘情愿！” 杨政听了吴磷这个建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听起来，吴磷是给秦颂增加了难度，因为要以一人之智，力敌一群带兵将领的智谋，而且还要确保正反“双杀”，但若是真的被他嬴了，必然就会折服帐内这群桀骜的兵头子，甚至是给大家当老师！ 吴玠马上同意了吴磷的建议，他说道：“上午便议到这里，大家先吃饭休息一下，下午就和秦家小子大战两个回合！唐卿，你去陪秦家小子和王世雄一起吃饭，顺便把我的意思带到。” 众将领暂时散去，吴磷正要去接待室，结果杨政也跟了过来。 “唐卿，你不厚道啊！上次王世雄来过之后，我便马上告诉了你，这次秦颂来，你怎么藏着掖着的！”杨政抱怨说道。 吴磷连忙解释说：“直夫兄恕罪！兄弟绝对没有藏私的意思，实在是秦颂搞出来的东西太过重要，我来不及跟你联系，直接向兄长报告了。” “哈哈，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只要秦颂心向大宋，他就值得咱们把他当成宝贝疙瘩来供着！”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家伙很厉害呢，咱们先去陪他和王世雄吃饭，到时候你跟他多聊几句，就知道他的不凡之处。” 吴磷和杨政携手而来，与秦颂和王世雄见面，少不得一番介绍和客套。 “世雄，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小子，上次走的那么急，我还没有跟你过招呢！” “杨将军，我着急回去还不是想赶紧把秦颂给送过来嘛！” “秦公子，你刚才可是把我们这些老军头刺激的不轻啊。大家都在商量着怎么给你一个下马威呢，等会吃完午饭，你就准备接招吧！” “吴将军，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嘿嘿，对你而言可是好事！我跟你说，这个建议是我提的，我觉得以你的本领，绝对可以把那些家伙弄个灰头土面……”

第二十六章 不循常理 杨政跟着吴磷过来，原本是想看一看秦颂吃瘪的样子，结果发现秦颂远比想象的要镇定自若。卡Kа酷Ku尐裞網 当吴磷支支吾吾地将下午让他和一群兵头子图上对演的事情说出来时，秦颂只是点点头，说了一个“嗯”字。 当杨政补了一句“是正反两场！一场扮宋军主将，一场扮金军主将！”之后，秦颂还是一脸轻松，点头又说了一个字——“好”！ 吴磷一脸郁闷，有些不甘的问：“难道你不该表现的惶恐或者生气一些吗？” 秦颂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啃的一干二净的山鸡腿，然后反问吴磷：“我为什么要惶恐或者生气？说实话，自从我答应你来中军大营，便料到有人会想出这个办法来跟我怼！如果连这么现成的办法都想不到，那我还不如赶紧回镇上去教我那十几个学生！” 一旁忙着大吃大喝的王世雄，看到秦颂一脸正经地“装逼”，差点笑的喷了出来。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跟秦颂呆在一起实在有趣，因为秦颂总能让他觉得意外。 秦颂用餐布将嘴角和手上的油腻擦干净，然后一脸严肃的对吴磷说：“让我一个人对付一群领兵的将领，若是输了倒没什么，因为我不是军中之人，对我基本上没什么影响。但是，若是我正反都嬴了，你让大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其实，我更在意的是图上推演这种形式能否在军中成为一种传统或者是制度，对于输赢并不怎么看重，因为就算嬴得了所有的图上推演，也不代表我能带领一支军队获得战场上面的胜利！” 秦颂的这番话，让吴磷和杨政对他又高看了几分。以秦颂的年龄，一般对于胜负都看得特别紧要，而秦颂似乎已经跳出了与人在口舌上面争高低和胜负的层次。 吴磷有些吃不准秦颂的真实意图，便问他：“那下午的这个图上推演，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秦颂点头说：“同意啊！不过我要求稍微改变一下对抗的规则，我需要一个副手，因为我对于宋军的具体指挥体制和兵马调动以及粮草后勤供给还不熟悉。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着杨政，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要求杨政给他当助手！ 吴磷这次更加郁闷了，他有些没好气的问秦颂：“为什么不选我做助手？” “嘿嘿，坑我的主意是你提出来的，你现在想跟着我连嬴两场，想得美！” 秦颂说完这句，起身走出了饭棚。 “哈哈……这个秦公子，实在是太妙了！唐卿，下午别怪哥哥手狠啊，谁让我是人家亲口挑选出来的助手呢！”杨政笑嘻嘻的起身去追秦颂，将一脸苦相的吴磷丟给了王世雄。 其实，秦颂这一手，确实挺贼的。别人可能不知道吴磷和杨政的本事，但他心里清楚啊！说句大实话，就算秦颂脑子里面什么主张都没有，只要拉上吴磷或者杨政其中一个当队友，就够对方一群人好好的喝上一壶了。 很明显，这种图上推演，作为主将的吴玠肯定不会参加到其中的任何一方，他只要在现场主持，然后居中裁判即可。因为，不管谁输谁赢，反正都是他吴玠的属下，等到真的跟金军再次交手的时候，大家都得听他的指挥和调遣。 很快，一群兵头子们吃过了午饭，全都返回到议事厅内。吴玠的亲兵给秦颂和王世雄在末尾处摆了座椅，两人此时也坐在厅内。 吴玠精神抖擞，环视众人一圈，然后朗声说道：“秦公子在上午利用图上推演的时候，深刻分析了富平之战的得失，对大家的启发很大，因此本帅决定下午趁热打铁，请秦公子参与，对富平之战进行复盘推演。卡Kа酷Ku尐裞網” 到底是当主将的大人物，说话很有水平。上午的时候，秦颂明明说的是宋军在富平之战的诸多失误，结果到了吴玠的嘴里，就变成了分析得失，这说明宋军并非一无是处嘛，嘿嘿…… 接着，吴玠将图上对演的具体规则说了一遍，基本上是按照秦颂的要求来的。 这就是吴玠睿智的地方，他看出来秦颂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年轻公子哥，而是真正有着深谋远虑的奇才，所以对秦颂的要求尽量的满足。 因为要进行正反两场图上对演，第一场秦颂主动提出来要扮演金军主将，等于是将先机拱手让了出来。 为什么说秦颂让了先机呢，因为上午的时候他已经把宋军存在的失误都点出来了，如果上来就选择扮演宋军的主将，大可以将这些失误都解决了，而对面那群扮演金军将领的兵头子们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对付克服了这些问题的宋军。 更麻烦的是，秦颂一上来选择了扮演金军的主将，等他下一场扮演宋军主将的时候，他在第一场想出来的招数又会被那群兵头子们照单全收。 然而，秦颂就是这么的自信，以及——装逼！ 第一场图上推演开始，吴玠给参与对抗的双方各两刻钟进行准备，为了避免彼此干扰，人少的秦颂这方直接和杨政两人去后堂准备，而整个议事厅则交给各营将领摆弄。 这群平时桀骜不驯的中高层将领也知道吴玠在上面看着他们，所以一个个都很认真，他们先是公推吴磷作为彼方的发言人，然后把收集和整理大家意见的权力也交给了吴磷。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磷没有客气，一上来就让大家想办法把秦颂在上午指出的三个问题全都解决掉，然后提出了占据有力地形以逸待劳的乌龟打法，众将都觉得稳妥，于是纷纷围绕这个大方针进行查漏补缺，不一会便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迎敌方略。 吴玠坐在主位上面，对大家的讨论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面有些感慨，假若当初指挥富平之战的主将不是张浚，而是他吴玠或者那个人，然后让各营将领在开打之前像今天这样进行一场全面深刻的图上推演，不说大胜，至少绝对不会败啊！ 前厅里面各营将领正在群策群力的时候，后堂里面秦颂已经将简略的作战方案完成，他将写满蝇头小楷的一张纸递给杨政，谦虚的说：“杨将军，这是我想出来的攻宋策略，还请你帮忙充实一下，尤其是兵马调动和粮草运输方面。” 杨政也不废话，接过纸张认真，然后不自觉的就张开了嘴巴。 杨政心里有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强忍着咽了回去。因为秦颂的破宋方案虽然看起来匪夷所思，但从军事角度而言，却是比当初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玩的那一套示敌以弱然后合兵强攻的办法高明了许多！ 他娘的，秦颂这个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啊？他怎么就能想到这么阴险毒辣的计策呢？ 杨政心里一面腹诽，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按照秦颂制订好的大方略，将各处细节进行补全和完善，使整个方案更加的合理和可行。 两刻时间很快过去，秦颂和杨政从后堂回到前厅。 吴磷满脸自信地站在竖放的地图一侧，结果看到上来跟他对答的竟然不是秦颂，而是杨政。 吴玠不给两个人尴尬的时间，直接下令开始。 吴磷首先开口陈述宋军的作战方略：“此战，宋军分兵三路，其中兵力最少的赵哲部留守在此地，步兵主力由吴帅统领，以黄家岭一带扎营，坚守营盘，敌不动我不动！作为机动兵力的六万骑兵，由刘锡将军统领，隐藏在黄家岭以东三十里，伺机对增援的完颜宗弼进行伏击，若是完颜宗弼察觉，则阻拦他与完颜娄室汇合……” 吴磷陈述完毕之后，将指挥棒交给了杨政。 杨政硬着头皮，开口说道：“首先，我要强调一点，我方的策略是由秦颂公子独立完成的，我只是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了一些完善，希望待会大家听完之后，千万不要骂我。” “嘿嘿，杨将军，恁多废话！赶紧地，说正事，我倒想看看秦公子有什么高招能破了我们想出来的这套方案！”黄牛堡守将薛恒是个暴躁人，急不可耐地催促杨政。 杨政把脸色一紧，大声说道：“此战，我方负责指挥的主将完颜娄室在发现宋军调集大量兵马向富平集结时，立即派出两路信使，一路向东往山西向完颜宗弼求援，另一路前往西夏国，请西夏国助战！” “反对！你们这个方案没有按照规矩来！”有将领急忙站起身来，指出秦颂设想的向西夏借兵的策略不符合规矩。 吴玠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西夏一直奉金国为主，完颜娄室派人去西夏借兵并非没有可能，先听杨将军把方案汇报完毕！” 杨政接着说道：“完颜娄室派人前往西夏借兵的使者会明确告诉西夏国主，金军将会主动从陕北后撤，将已经打下来的大片宋土丢弃，若是西夏愿意出兵，这些土地甚至包括富平一带都可以送给西夏！” 吴磷皱眉问杨政：“就算你方趋虎吞狼的假设有可行的地方，那么完颜娄室真的从富平以北后撤，他就不怕事后金国皇帝找他算账？还有，完颜宗弼会支持完颜娄室这样的战略后撤吗？” 杨政回答说：“完颜娄室只是诈退而已！他带着兵马在北面晃悠，吸引宋军和西夏双方的注意，而真正的杀招是完颜宗弼！完颜娄室会让完颜宗弼从中条山一带进入关中，然后从宋军的后背直捣赵哲部留守的宋军辎重粮草！” “嘶——！” 厅内众将听到这里，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就连吴玠也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堵得慌。 宋军本来就很难统合在一起，而为了筹集十八万兵马的粮草辎重，几乎耗尽了关陕之地的历年积累，若是被完颜宗弼率领的骑兵一举捣毁，这仗根本就不用打了…… 杨政有些话还没有往细了说，其实西夏那边出不出兵都不影响大局，只要完颜娄室把消息放出来，让宋军获悉，宋军就不得不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西边的老敌人身上，而当宋军主力将全部精力放在如何对付金军和西夏军的时候，以赵哲的尿性，率军呆在后方看守粮草时肯定会有许多疏漏，作为奇兵出现的完颜宗弼完全可以给赵哲来个黑虎掏心，只用一个冲锋就把他的部队给击溃。 等到宋军的粮草被毁，主动后撤的完颜娄室便可以追击着溃败的宋军一路南下，然后与完颜宗弼汇合，到时候西夏人连一口汤都喝不到，从哪里来的，还得乖乖的滚回哪里去！ 毫无疑问，秦颂和杨政弄出来的这个方略完胜了吴磷和众多将领合力商议出来的方案。

第二十七章 敬谢不敏 吴玠对秦颂的态度已经从重视变成了忌惮，他觉得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心里关着一头可怕的猛虎，一旦被放出来，绝对没有人可以降服得了。免-费-首-发→【追】【书】【帮】 厅内的一众将领也被打击的不轻，却没有人开口反驳秦颂。 原因很简单，秦颂代表金军主将制订的这套方案，依然还是抓着赵哲部这个弱点做的文章，而赵哲部的问题，又确实存在。原本大家已经将赵哲这个软肋想得很严重了，而且将原本的分兵五路变成了分兵三路，更是让赵哲率部躲在大后方不用出战，将赵哲这个软肋的负面作用降到最低。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啊！ 秦颂的方案，并没有故意夸大金军的战力，他只是用了一个战略欺骗，然后把完颜宗弼率领的骑兵的机动性充分发挥出来，这样的假设绝对没有毛病，而以完颜宗弼的本领，完成这个任务也没有多少困难。 尼玛的，实在是太打击人了，还想不想让我们陪你搞下一场了？ 正当众将领低头丧气的时候，吴玠笑着开口说道：“我宣布，第一场秦颂和杨政获胜，大家打起精神来，看看下一场秦公子还有什么办法破解他自己想出来的这招毒计！” 众将领闻听吴玠此言，顿时眼前一亮。 对呀，既然你这么厉害，把大家弄得无计可施，等下一场我们扮演金军的时候，便把你的毒计借来用一用，甚至还要故意夸大一些，比如西夏被说动了，一下子出动了十万大军前来帮着金军作战，看你丫的又拿什么破！ 秦颂看着众将领“不怀好意”的目光，依旧十分淡定，他面带微笑，和杨政再次走入后堂，将前厅的空间留给了吴玠和众将领。 还是两刻钟，前厅一群人唾沫横飞，一个个情绪激动，恨不能把金兵设定的背生双翅，把西夏军设定的可以三头六臂，总之就是不能让秦颂扮演的宋军有一点点好过！ 后堂内，秦颂这次比上一次写的还快，而纸张上面的字数也比少了一半。 杨政接过秦颂写好的大致方略，快速的浏览一遍，然后默默思考片刻，马上伏案完善起来。 这一次，他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两刻钟后，双方再次开“打”。 杨政首先开口汇报宋军的迎敌方案。 “经过分析，吾方认为将富平作为主战场毫无优势可言，因此决定协助陕北的百姓向南撤退，将北方的丘陵和黄土原留给金国人和西夏人去争夺！考虑到金军骑兵的快速性，在撤退期间，吾方决定让赵哲部负责断后，押运一批辎重和粮草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若是金军或者西夏军追击而来，赵哲部可以一边丢弃粮草辎重，一边逃跑。以吾方推测，假若西夏军前来助战，必然会和金军在追击赵哲部时发生冲突。假若西夏军没有出动，那么吾方隐藏在暗处的六万骑兵会在金军哄抢赵哲部丢弃的粮草军资时，对追击的金军发动袭击……” 杨政对着地图汇报完了，然后将指挥棒递给吴磷，结果吴磷没有伸手去接。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磷有些郁闷的说：“没有必要再汇报金军的进击方案。我认为宋军放弃富平，将主战场选择在城池坚固密集的关中，依托城墙堡垒进行固守，对金军会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而且，宋军有六万骑兵可以灵活游击，在机动兵力方面比金军的总兵力还多，只要主将不是一头猪，安心守在一座大城内，以金军这点兵马，根本就奈何不了！更何况，假若西夏军对陕北动了觊觎之心，金军光是防范西夏军就够头疼了，有没有能力继续南下还是个大问题！” 原本代表金军一方发言的吴磷当众“倒戈”，这个图上对抗自然是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下去。 大家都是识货的人，只看这两场秦颂抓着赵哲做文章的思路，端得就让人心悦诚服。 一开始，秦颂扮演金军一方，抓着宋军赵哲部这个软肋大做文章，让完颜宗弼的奇兵建功。等他回过头来扮演宋军主将时，却让赵哲专职“逃跑”，将赵哲部不敢打硬仗却善于逃命的本事发挥出来，变成了麻痹金军甚至是引诱金军追击的有毒诱饵。 什么叫做化腐朽为神奇？秦颂对赵哲部的正反两种使用方法便是了！ 吴磷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面，接下来如何收场却不是他的事情，主座上的吴玠才是这场别开生面的图上推演的主持人。 吴玠对于秦颂再次拿出出人意料的方案已经不怎么奇怪，他知道秦颂不会按照平常人的想法思考问题，因为他的眼界很开阔，站立的位置很高，所以很容易从根子上面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本将宣布，秦颂和杨政再次获胜。今日这两场图上推演，让我大开眼界，诸位的表现也都可圈可点，希望今后大家能够多思多想，时时以抗金报国为念，牢记肩上责任！” 吴玠刚刚总结完毕，薛恒忽然站起身，对着秦颂郑重的行了一礼。 “秦公子，今日的图上推演，薛某输得心服口服，还请秦公子不吝赐教，收我为徒，传授新式兵法！” 秦颂急忙起身，对着薛恒还礼，谦虚说道：“薛将军千万不必如此客气，图上推演不过是各种假设的碰撞而已，未必当真。诸位都是我大宋军中栋梁，更是关陕抗金的干城，秦颂何德何能，敢做薛将军的老师！” 说完这些话，秦颂也不顾别人的想法，径直朝着议事厅外走了出去，根本不给别人纠缠他的机会。 秦颂一走，王世雄觉得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便起身朝吴玠告罪一声，急忙跑出去，跟秦颂一道回住处。 趁着路上没人，王世雄压低嗓门问道：“兄弟，你跟我说句实话，到底咋想的？厅内那帮兵头子被你吊起了胃口，不上不下的，你却拍拍屁／股走人了，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秦颂摇头说：“那帮兵头子，贼精着呢！薛恒口中称着要拜我为师，假若我真的答应了，就得留在这军营之内，以后还不得给吴玠当苦力？在别人看来，能给一帮子如狼似虎的将军当老师已经很荣光了，但在我看来，这是一根无形的套索，会把我牢牢的栓在西路宋军之中！” 王世雄马上开启了自动脑补模式，然后恍然大悟。“我想通了！兄弟你以后是要走科举之路入朝当宰相的人，怎么可能留在军营里面给一群丘八当老师啊！” 秦颂一阵无语，也懒得给王世雄解释。 他心里的想法，根本不是王世雄以为的那样。 南宋现在的皇帝赵构，今年才24岁，而他是南宋甚至是整个华夏封建时代最为长寿的皇帝之一。这个家伙可是活了八十一岁啊！ 赵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代抗金名将，宋人的良心和脊梁，大声说出“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的岳飞，就是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给弄死的啊！ 伺候这么一位疑心病重而且喜欢对着金国人装孙子的皇帝，就算给秦颂做最有权力的宰相，他都敬谢不敏。他可没有什么皇帝养成计划，陪着赵构，然后试着一点一点去改变赵构的想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构的皇位已稳，以他的性格，秦颂除非是觉得自己命长了，才会处心积虑地往赵构的身边去凑。 对于赵构这种皇帝，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不打算走仕途入朝伺候皇帝，那么秦颂为何又不愿意留在吴玠的军中呢？ 因为秦颂明白以他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将整个大宋朝的军队改头换面的，他留在吴玠身边，充其量也就只是个高级幕僚，但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吴玠。就算吴玠早早的挂了，吴磷接手吴玠的政治遗产，秦颂还是给人当师爷的命。 从古到今，当师爷的有几个好下场？ 如果出的主意是对的，功劳都是主公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师爷就得出来顶缸背黑锅，甚至是用生命来平息别人的愤怒！ 秦颂在香泉镇上成立五人委员会这么个奇怪组织的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了自己干的主意！这次来见吴玠，不过是想刷点声望，顺便结交一些人脉，为以后自己的发展提前打下一些基础而已。 与其指望一个连岳飞这样的将领都会被杀害的朝廷，秦颂还不如带着香泉镇上的一百多口逃进吴岳山中当野人。 反正接下来的两百多年，关中这片孕育了华夏文明并且诞生了西周、大秦、西汉和隋唐的丰饶土地都要在异族的铁蹄下面苟延残喘。就算后来一个姓朱的和尚带着汉人从南面杀了回来，将游牧民族赶走，但过上两百多年，一群留着金钱鼠尾巴，号称后金的野蛮民族又会成为这片沃土的主人。 历史有时候还真特么的滑稽——前面有金国女真人压着宋人往死了打，中间又有蒙古人把宋朝的小皇帝和十万宋人逼得跳海，后面竟然还要再来一遍，让女真人的后代重新崛起，把亿万汉人摁在地上摩擦。 想到这里，秦颂的胸中便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他不甘心，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历史在他面前按照他记忆中的样子演进！

第二十八章 吴曲恩怨 吴玠没有因为秦颂当众拒绝黄牛堡守将薛恒拜师而不满，大概他的想法跟王世雄有些相似，认为秦颂志在科举仕途，并没有打算走武将的路子。免-费-首-发→【追】【书】【帮】 实际上，若非逼不得已，就连吴玠自己都想从武将转职为文官。 在大宋朝当武将实在是太他么的窝囊了！ 自立国以来，皇帝提出的口号是与士大夫共天下，而不是与武将共天下，文官犯下错误甚至是罪责，只要不是谋反，顶多发配流放，永不录用，可是武官犯了错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关，那些满肚子坏水的文官会整得你生不如死，求死不能！ 说句难听的，大宋的武将，就像夜壶，只有皇帝和文官尿急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用一下，等尿完了以后，就把你塞到阴暗的角落里，生怕那股子尿骚味沾到了身上。 秦颂离开议事厅，吴玠笑着对尴尬不已的薛恒说：“薛将军这次却是有些鲁莽了，你不耻下问，甘愿向年轻人拜师的态度值得肯定，但拜师收徒这种事情可不能一厢情愿，就算你肯拜，也得先问清楚人家愿不愿意收啊！” 杨政也帮着秦颂说话，他劝慰薛恒说：“秦颂这家伙，是个很骄傲的年轻人，他可以和咱们这些带兵打仗的武人交朋友，但绝对没有成为咱们同类的想法，他若是收了你为徒弟，身上就会打上西线武将的印记，这对他以后入仕很不利。” 薛恒心里本来打着小算盘，被秦颂识破却没有点破，如今有同僚劝慰，便就坡下驴，抱怨着说道：“就算不能拜他为师，但他那些有用的本事，也得留给咱们西军！说心里话，我是真的被这个妖孽一样的家伙给吓到了，若是此人不能为我们所用，落到金国人手里，光是想一想他刚才假扮金军主将时想出的毒计，我就觉得后背发凉。卡Kа酷Ku尐裞網” 有将领马上附和说道：“薛将军这话说到我的心里面去了。大帅，对于秦颂此人，千万不可放任自流啊！” 若论厅内众人当中，对秦颂最为欣赏和佩服的人，自然是秦颂的举荐者吴磷。他见众将领越说越严重，就差有人跳出来说一句“若不能为我所用，则当早除之”这种话，便大声反驳：“秦颂是我向大帅举荐的，大家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他把那身本事留给西军。但是，我也要提醒诸位不要忘了秦颂乃是忠烈之后，秦家三十九口，自秦桢以下，有十九人因金贼入侵而亡，另有十八人被掳到北方生死不明，这样一个人，又岂会被我们的敌人所用？” 吴玠见弟弟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便总结说道：“大家的想法，本将已经知晓。今日图上对演之事要严格对外保密，眼看大战在即，诸位速速携带新式地图返回各自营地，用心琢磨破敌之策，力争此次大战一雪前耻，为西军正名！” 众将领纷纷起身，抱拳向吴玠行礼，口中高呼：“一雪前耻，为西军正名！” 到了傍晚时分，吴玠的亲兵过来请秦颂前往吴玠的住处叙话，说是大帅想单独跟秦公子谈话。 不等秦颂问那亲兵王世雄如何安排，吴磷和杨政已经进来，他们要带着王世雄去一个地方好好喝一顿。 军营之内严禁饮酒，但是靠着军营附近的平民经营的酒馆子却不会禁酒，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军中将士偶尔想喝几盅的需求。 王世雄提醒秦颂：“跟大帅单独说话的时候，悠着点，别嘴上没个把门的啊！” 秦颂白了王世雄一眼，懒得跟他理会，跟在亲兵身后出了门。 来到吴玠的住处，秦颂看到一张圆桌上面摆了六个品相不差的菜肴，还有一把白瓷长颈酒壶，两只酒盅。 “今日本将甚喜，让军需官略备薄酒以为招待，还请秦公子莫嫌寒酸则个。”吴玠伸手，请秦颂落座。 秦颂向吴玠行礼，口中说道：“大帅言重了！家父忽然故去，尚未来得及给我取表字，若是大帅不嫌土气，便喊我一声颂哥即可。至于秦公子这个纨绔味十足的称呼，我实在有些不喜。” “哈哈，颂哥是个爽快人，很对我的脾气！”吴玠拉着秦颂坐下，给面前的两只酒盅倒上酒。 吴玠饶有兴趣的问道：“我听唐卿说你的先祖乃是唐初赫赫有名的秦国公？” 秦颂硬着头皮回答说：“先祖成名距今已有五百多年，他的子嗣后人也并非我家这一支。都说国难思良将，如今秦叔宝的后人里面却没有一个像他那样英勇盖世的人物，说起来实在惭愧啊！” 说实话，秦颂真不知道自己的先祖到底是哪位姓秦的名人，因为唐末的五代十国实在是太混乱了，除了汉族之外，有好几个外族势力曾经霸占和盘踞在关中很长时间，这让关中一带的汉族姓氏的族谱变得十分不可靠。 杨老汉已经帮他将虎皮大旗扯了起来，就算他不是秦琼后人，为了增加号召力，秦颂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吴玠是个颇为儒雅的将领，跟秦颂说话时也毫无武将的那种霸道跋扈，两人相谈甚欢，一顿酒菜吃得有滋有味。卡Kа酷Ku尐裞網 家长里短的话絮叨完之后，秦颂知道吴玠要说正事了。 “颂哥，我听晋卿提到，你只靠着地形分析，还有对我本人以往作战经过的琢磨，便得出了宋军即将与金军在和尚原一带进行大战的推论？” “确有此事！” “那么，你认为我以往作战时都有哪些特点或者习惯呢？” “大帅用兵谨慎沉稳，十分重视利用地形，擅长结硬寨，打硬仗！” “哈哈，你不要尽捡好听的话来糊弄我。与其说我善于结硬寨，打硬仗，还不如说我胆魄不足，不擅长主动进攻，对也不对？” “那倒不是。都说将为兵之胆，若是大帅胆魄不足，又怎会筹划与金军在和尚原再开大战？以我愚见，每一位将帅都有自己的风格，有人不动如山，有人疾如风火，并没有高下优劣之分。宋金之间乃是国战，必将旷日持久。大帅善守，而川陕之地关隘峡口众多，正适合用来防守。大帅若是能用少量兵力牵制金国大量军队在西线无法动弹，对于东线的战略反攻其实是第一大功劳！” 秦颂这番话说完，吴玠良久不语，然后端起酒杯，郑重其事的向秦颂敬酒。 “吴某领兵以来，历经大小百战，却没想到今日遇到忘年知己！就为秦兄弟方才那一席话，当浮一大白！” 秦颂端起酒杯，与吴玠痛饮。 刚才秦颂说的这些话，倒不是刻意为了讨好吴玠，而是他综合前世之记忆，经过缜密分析后得到的结论。后世之人，提到南宋抗金，首先想到的是岳飞，接着是韩世忠，但却甚少有人提到吴玠和吴磷兄弟。 然而，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在秦颂看来，对于南宋抗金功劳和贡献最大的其实是吴氏兄弟所率领指挥的西线宋军。 若无吴玠和吴磷兄弟前赴后继地替大宋牢牢守住西线门户，保住了汉中和四川这两座粮仓以及数量众多的人口，偏安一隅的南宋朝廷根本耗不到蒙古人雄起的时候，就已经先被老对手金国给灭了。 吴玠已有几分酒意，他问秦颂：“以颂哥观之，此次宋金再战，谁胜谁败？” 秦颂毫不犹豫的回答：“必然是宋军获胜！” “哈哈……比我还有信心！说说看，为什么获胜的会是大宋？跟你说句没底气的话，此战吾军可用之兵，可是不及富平之战的十分之一！” “理由很简单啊，因为当初的富平之战，不是大帅指挥的。而这次的大战，由你亲自调度，身旁又无别人掣肘干扰。” “你小子，又给本将头上戴高帽！若是让张德远听到这话，以后有你难受的！” 德远是张浚的字，吴玠虽然比张浚年长六岁，但却是因为张浚的擢升而走上西线抗金主将的位置。 当初，张浚初任川、陕宣抚处置使时，得知曲端在西军中素有威望，便欲委以重任，结果曲端此人桀骜不驯，觉得张浚是个年轻的文官，就对张浚的命令阳奉阴违，结果彻底惹恼了张浚。当时为了大局着想，张浚暂时没有对付曲端，但心里的小本子上可是一笔一笔地记着账呢！ 金军占领陕州之后，直逼潼关。吴玠与张中孚、李彦琪等将领奉了都统制曲端的命令在彭原店一带阻击金军，曲端则拥大军屯驻于后方的宜禄。 三月份的时候，金将完颜撒离喝挥军来攻，吴玠居高临下，殊死一战，使得仰攻的金军伤亡惨重，不支败走。没过多久，完颜娄室率军再度来战，在金军的猛烈攻击下，吴玠所率前军有些不支，稍微向后退却，但不是溃败，结果曲端不但不进兵支援，反而立即退往三百多里外的泾州，导致吴玠战败。 战后，曲端以吴玠不听指挥为由，将吴玠降职成怀德军知军，吴玠与曲端于是反目成仇。张浚知道这个情况以后，马上提升吴玠为秦凤路副总管兼凤翔知府，把吴玠从曲端那边直接拉拢过来，而且反手给了曲端狠狠一巴掌。 再后来，张浚以曲端不听号令，作战不力等罪名，将曲端贬职，然后闲置软禁在了位于大后方的四川阆中。 如今，张浚给予了吴玠极大的支持和信任，几乎将西线抗击金兵的事务全部交给了吴玠，所以吴玠才会提醒秦颂，不能老是揪着张浚当初在富平之战犯下的错误不放。 虽然张浚的地位跟秦颂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可是架不住秦颂的老子为国殉职了啊。 以秦颂的本事，万一受到皇帝亲自召见，在面君的时候给张浚上点眼药，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张浚在朝中的地位一旦动摇，吴玠可没有把握再来一位文官还这么支持他，信任他。

第二十九章 罪不至死 吴玠晚上单独请秦颂吃饭，劝他为西军出力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想劝说秦颂放下对张浚的怨念。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陕州之战过去还不到一年，吴玠虽然没有亲至陕州作战，但在陕州之战失败后可是在潼关附近的彭原店一带跟金军打了两场狠仗，结果差点没能活着离开。 吴玠清楚当时张浚给守卫陕州的李彦仙下达了怎样的命令，当时的情形，张浚确实是把李彦仙当成了弃子，逼着李彦仙指挥有限的守军跟金军死磕到底，以此迟滞金军的西进计划，为富平之战的准备争取更多时间。 吴玠本人对于张浚的这个决定其实并不赞同，因为他觉得富平之战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兵马，有时候打仗并非兵力越多越好。只是以吴玠当时的身份，还无法影响到张浚的决定。 李彦仙最终没能守住陕州，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哭喊着投河自尽了。跟随李彦仙一起赴死的属官当中，正好就有秦颂的父亲秦桢。 如果秦颂只是一个纨绔公子哥，或许会把父亲的死因归咎于金兵的入侵，然而以秦颂白天的表现，吴玠敢说这世上没有谁能骗得了秦颂的眼睛。 所以，吴玠推测秦颂对于张浚应该是有着深深的怨念。这从他分析富平之战时的言语中，便能清晰的感受到。 秦颂此时尚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但吴玠也一点都不敢小觑了他。这是一个心有猛虎的年轻人，未来能够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好。而且，经过了今日之事，西军之中也没有人敢对秦颂下黑手，包括他吴玠在内。 有些大家共同遵守的底线，是不能随便突破的。若是有人觉得秦颂可能成为威胁，便想使用阴谋诡计害死秦颂，必然会犯众怒，甚至成为众矢之的。 大家都是大宋朝的官员，不论文武，谁无子嗣后人？若是连忠烈之后都要被人陷害，做下这种事情的人还有什么坏事不敢干的？这样的人，还值得大家信任或者支持吗？万一自己哪天被人算计了，子嗣会不会也像秦颂一样保不住？ 所以说，吴玠现在不仅不能对秦颂有任何的不利，还要尽力保证秦颂的安全，确保秦颂在他的地盘上一点事情都不出。 吴玠喝的已经有六七分的醉意，趁着酒劲，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自李大人之后，如今的朝堂上，唯有张德远是坚定不移的主战大臣，就算他在川陕指挥作战时犯了一些失误，但也并非私心所致。颂哥既然有志仕途，当放下心中怨念，走张德远这条线，我也会从旁尽力相助！” 吴玠口中的李大人，便是已故抗金名臣李纲，而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希望秦颂不要纠缠自己父亲的死因，因为张浚当时并非针对秦桢，跟秦家更无私仇，一切都是形势所致。 秦颂默然不语，心中想的却跟吴玠猜测的完全不同。 吴玠以为秦颂是在犹豫取舍，而秦颂实际在上是在考虑怎样跟吴玠讨价还价！ 如果此时的秦颂，还是流落香泉镇之前的那个秦颂，他是断然不肯原谅张浚的。 但是，现在的秦颂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的思想啊。 他对于秦桢一家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若论熟悉的程度，甚至香泉镇上的杨老汉、二毛、赵炎这些人都要比秦家人给秦颂留下的印象更加深刻。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对于秦家人，只有一份未尽的责任，或者说承诺。 他会尽力的将秦家被金兵掳走的十八口人从北方救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等以后时机成熟，他还会回到长安把那口封闭的水井中埋藏的十八具秦家人的尸体起出来，然后妥善隆重的安葬。 当然了，今后想办法多杀一些金国士兵和女真人，替秦家人报仇雪恨，也是必不可少。 秦颂在心中快速思考一番，觉得有必要接住吴玠亲自递出的橄榄枝。 “多谢大帅推心置腹的一番劝慰，若是撇开家父之死的恩怨，我对于张公还是颇为敬重的。以张公在陕西的行事来看，他知道重用西军将士，能够放下个人成见，一切以抗金大局为重，对于川陕抗金大业是有贡献的。” 吴玠见秦颂松口，心中大喜，马上附和说道：“是呀，张德远跟别的文官不同，他对女真人的狼子野心看得很明白，力主死战到底，跟金国寸土必争，是个真心做事的文官。” 秦颂叹了一口气，面带不解之色，问吴玠：“张公乃汉初留侯张子房（张良）的后人，按理说，以张子房可比姜太公的谋略智慧，家学渊源之下，张公不至于在运筹帷幄方面如此失色啊？” 吴玠本不想评价张浚的军事指挥才能，奈何他现在要劝说秦颂，只得苦笑说道：“德远二十一岁进士及第，历任枢密院编修官、侍御史等职。苗刘变乱时，与吕颐浩、张俊、韩世忠等勤王复辟有功，受到今上器重，委以枢密院事。到了建炎四年，也就是去年，向今上主动提出经营川陕之建议，然后出任川陕宣抚处置使一职。德远来陕西之前，从未领军作战，在运筹帷幄方面有所不足，也是人之常情。你以为，谁都可以像你这般妖孽？” 秦颂知道张浚和张俊虽然发音相同，但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张浚是南宋力主抗金的著名宰相，而张俊则是后来协助秦桧诬陷岳飞的武将。后世跪在岳王墓前的四个人当中，除了秦桧夫妇之外，便有张俊和另外一个奸贼万俟楔。 历史上，秦桧和张俊等奸贼陷害岳飞的时候，张浚早几年就被秦桧为首的求和派排挤出朝堂，贬到湖南的永州去了。 而令人觉得可悲的是，秦桧当初竟然是张浚向皇帝推荐进入内阁并出任宰相的！ 纵观张浚一生所犯错误，富平之战其实还不是最大的，因为当时战败并非他一个人的责任，若是赵哲部没有一触即溃，整个战局或许就会被改写。 张浚最大的失误有两个：一是识人不明，向朝廷举荐了秦桧这个大奸贼，这跟后世某个湾岛上面让岩里政男篡夺了执政权有些相似；二是冤杀曲端，堪比秦桧害死岳飞！ 秦颂现在就想反过来劝说吴玠，让他放曲端一马，不要把这位虽然毛病多多，但却真心抗金的关中名将给害死。 为什么杀曲端的人是张浚，秦颂却要跟张浚求情呢？因为前面提到过的吴曲恩怨。 秦颂记得曲端是在和尚原之战吴玠获得胜利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才被张浚在四川弄死了的。 本来，张浚对于曲端的杀心并没有那么重，他已经准备放曲端回陕西，重新领兵。 虽然当初曲端在陕西冒犯过张浚，但他已经把曲端拿下，反复的敲打过，而曲端也被张浚整治的没了脾气。 但是，吴玠同曲端有怨，等吴玠通过和尚原之战，以少胜多，证明了自己比曲端更能打仗后，便私下里跟张浚写信，说曲端若是再被任用，必然会对张浚不利，而曲端得罪的人不仅有张浚和吴玠，还有当初的下属王庶。 王庶跟张浚和吴玠不同，这是一个典型的睚眦必报的小人，他向张浚报告说曲端当初曾在柱子做诗：“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是在有意嘲讽指责当今皇上。 张浚先是接到了吴玠的密信，接着又收到了王庶送过来的刀子，他也担心曲端只是表面上向他屈服，便将曲端送到恭州的监狱，然后让跟曲端有仇的昔日部将康随来审讯曲端，结果康随命令监狱中的官吏把曲端捆绑起来，堵住他的嘴，用火烤他。 曲端干渴请求饮水，结果康随给他喝烈酒，曲端于是七窍流血而死，时年四十一岁，比岳飞死时三十九岁只大了两岁。 得知曲端死讯，陕西士民无不惋惜悲叹，许多关中士兵和民众也都惆怅不满，甚至有不少人叛逃到了金国和西夏。等到张浚被贬之后，朝廷马上为曲端平反，想要平息关中民怨。 纵观曲端倒霉的人生最后几年，秦颂发现这货确实有取死之道。 当初张浚初到陕西的时候，可是对他甚为器重的，结果他不鸟人家张浚，这就是无端得罪上司。 接着，他作为吴玠的上司，属下在前面冒死作战的时候，他不仅不去救援，还不管不顾的后撤几百里，然后把战败的黑锅甩了出去，这就是不能善待同僚。 最后，那个用严刑拷打他的康随，当初也是曲端的下属，只因为一件小事忤逆了曲端，便被曲端当众鞭打，差点痛死，因此康随才对他恨之入骨。这就是苛待下属。 怼上司，坑队友，虐下属。就曲端这么一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还动不动得罪类似王庶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想不死都难啊！ 然而，秦颂却不能看着曲端被几方合力给弄死。 因为，他想把曲端收为己用！ 虽然曲端做人有诸多失败之处，但他在张浚没有掌控川陕之前，曾经屡次率军击败西夏，在陕北抗击金军时也多有建树，没有让金军讨到任何便宜。 这样一个擅长带兵打仗的将领，虽然小节略失，但是大节不亏，倘若冤死在大宋自己的监狱中，实在是一件令亲者痛而仇者快的憾事。 更何况，曲端那两句诗，写的多好啊！ 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 呀呀个呸，秦颂自己还想冲天怒吼一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第三十章 事在人为 明人面前，不做暗事。 虽然知道一旦提出释放曲端的要求，会将吴玠对自己的好感冲淡，甚至是反目厌恶，但秦颂最终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大帅，颂有一事相求，若是你能答应，必有厚报！” “哦，终于舍得放下架子向我求情了？说说看，能让你忍到现在才开口的要求，必然非同一般。” 秦颂直视着吴玠，非常郑重的说道：“恳请大帅给紫岩先生去书一封，替远在阆中的曲正甫求情，让紫岩先生放曲正甫一条生路！” “什么？”吴玠闻听此言，身躯一震，原本七八分的醉意，瞬间便消去了五六分。“秦颂，你跟我说实话，那曲端跟秦家或者跟你到底有何关系，竟然让你费尽心机的来我这里做说客！” 吴玠此时看秦颂的眼神，已经不再想之前那样和蔼亲切，而是冷冷的透着犀利的光。 秦颂既然开了口，肯定是想好了如何回答。 他端起酒盅悠悠的饮了一盅，在吴玠几乎喷火的眼神下慢慢放好酒盅，再动手给自己斟满，然后开口说道：“曲端跟秦家非亲非故，跟我更是没有任何交情。我之所以开口替他求情，完全出于一颗公心！我知道大帅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你所担心的无非是曲端此人向来不守规矩，偏偏在关中各路军队中却甚有威望，万一让他东山再起，如今好不容易形成的西路各军联合抗金的态势便会出现问题！” 秦颂这话说的很中听，表面上没有一个字夸吴玠，但却说在了吴玠的心坎上。 “论公，曲端此人忤逆上司，坑害同僚，苛责下属，不足以承担起西路宋军总指挥的大任；论私，曲端此人山头想法严重，当初坐视大帅在彭原店遭受完颜娄室的围攻不仅不派兵来救，反而向西撤退数百里，差点害死大帅和麾下所有兄弟。卡Kа酷Ku尐裞網但是，抛开公私嫌隙，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试问大帅一句，曲端此人，真的就罪重至死吗？” 秦颂的问题，犀利无比，直指吴玠内心，称得上诛心之论。 吴玠端起酒盅，仰头猛灌一盅，然后有些困难的回答：“确实，曲正甫罪不至死！但是，他不能回陕西！” 眼见吴玠有些松口，秦颂急忙趁热打铁，笑着说道：“我明白大帅的苦心，当此宋金再战的前夕，自然不能让曲端回来搞事情！不如大帅去书一封，向紫岩先生举荐曲端前往江淮一带统兵，将他从西军体系里面调出去。这样一来，大帅可以收获宽宏的美名，紫岩先生也不用为如何处置曲端而为难，曲端本人则逃得一命，留下有用之身，继续替大宋对抗金军。” “哼！就你小子会算计！一开始装得对张德远怨念深重，中间却称他为张公，现在更是张口闭口紫岩先生。你可知道你这次给我和张德远出了多大的一个难题吗？” “确实是我冒失了。此事让大帅如此为难，我心里也觉得不安，大帅可否在书信当中替我美言几句，请紫岩先生收我为徒，传授学业？” 秦颂的这个提议，看似得寸进尺，却让吴玠眼前一亮。只见他捋了几下自己的胡须，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这个主意不错！若是曲正甫因你而得救，你又成了张德远的学生，以后曲正甫就是想给张德远找麻烦，也得先过了你这一关！” 秦颂撇嘴说：“好处可不止这一点啊！大帅不觉得像我这样的年轻俊彦，谁若有幸做了老师，当是一大幸事吗？更何况紫岩先生若是收我为徒，今后我以师礼待之，又怎么可能再提陕州之事？” 秦颂这话，听起来有点狂，但吴玠心里承认他有狂妄的资本。卡Kа酷Ku尐裞網以秦颂表现出来的妖孽属性，谁当他的老师，都是捡到了宝。如今这世道，名师虽然难求，但佳徒同样少见啊！ “好，明日我便给张德远写信。不过，你小子今天在我中军帐内显摆了一番，搞得各营将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薛恒三十好几的人，不顾颜面想要拜你为师，被你当众拒绝，这事怎么解决？” “此事我已经有了筹划。我会将所有跟军事地图相关的想法和见解写下来，然后交给唐卿将军，并且将我会的全部传于唐卿将军。到时候，唐卿将军是否愿意收徒，跟我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见秦颂如此上道，吴玠最后的心情总算变得好了起来。 秦颂只将本领传授给吴磷，这对于吴玠而言，可是一份只可意会的大礼。吴磷是他的亲弟弟，对他绝不会有丝毫的威胁，吴磷学会了秦颂的本领，以后再要教谁，自然是听他这个当哥的意见。 谈话到了这里，本该结束，但吴玠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他要求秦颂按照图上推演的方式，站在吴玠的位置上，帮着吴玠想出一套迎击金军的作战方案来！ 秦颂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吴玠这个要求，但是表示目前还无法完成，要等他将西路各军的情况摸清楚之后，才能制定完整可行的方案。 吴玠这才放秦颂离开，让自己的亲兵送他回到了住所。 王世雄就住在秦颂的隔壁，也不知道晚上吴磷和杨政找了多少人陪酒，总之秦颂过来串门看他的时候，王世雄躺在榻上不省人事，估计就算打雷都惊不醒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却是不知道王世雄晚上喝得这么醉，全都是受了他的连累！ 白天的时候，秦颂在中军议事厅把各营将领欺负的无话可说，这群家伙本来想灌秦颂的酒，结果听说秦颂被大帅喊走了，他们便将矛头对准了一直和秦颂出入的王世雄，结果王世雄自然难逃一醉。 心中大事已定，秦颂略有自得，晕乎乎的睡下，一觉到了天明。 吃过早饭，吴玠又遣亲兵来请。 秦颂进入吴玠办公的场所，吴玠将案上已经写好的一封信递给他。 “送给张德远的书信，我已写好，你看看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没有？” 吴玠让秦颂看信，秦颂还真的拿起来就看。吴玠这是在向他表明态度，同时也希望秦颂表明态度。毕竟，酒桌上同意了事情，事后不认账的情况，从古至今，比比皆是。 秦颂看完书信之后，笑着说：“大帅文采斐然，一封书信写的雅致自然，无需再做任何添减。若是大帅允诺，我想借着你的笔墨纸砚，写两首诗词，附于大帅信后，请紫岩先生斧正！” “好呀，我也正想见识你的文思才情！” 吴玠亲自为秦颂铺纸，研磨，想看一看秦颂能写出何等样的诗词。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秦颂的毛笔书法虽然称不上大家，但也遒劲有力，上得了台面。他这第一首词，便是抄的辛弃疾的《破阵子》。辛幼安要再过九年才降生，秦颂现在把人家几十年后成名的诗词偷过来，绝对不用担心被人怀疑抄袭。 秦颂奋笔疾书，一口气写完，吴玠顿时大喊一声“好词！” 这首词的最后三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简直就像是为张浚和吴玠这样辛苦操劳的臣子量身定做的一样。 吴玠如今已经年近四旬，因为整日操持军务，十分辛苦。他的两鬓几年前便开始往外零星的冒出白发，如今更是常常觉得身体疲劳，精力有所不济。 秦颂说了要写两首词，自然不会只“抄”一首。他本来想抄那首千古名篇《满江红》，但却于心不忍，加之搞不清楚岳鹏举这首词是不是已经有了腹稿雏形，毕竟《满江红》里面有一句“三十功名尘与土”，而岳鹏举此时已经年过三十了。 既然不能抄岳飞的名篇，那就只好抄老陆的了！ 秦颂肚子里面的存货有限，而南宋最有名的豪放派诗词作者除了辛弃疾便是陆游，他想起了上学时背过的那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感觉跟自己当初降临在香泉镇那座破庙里面的情形很相似，便挥笔写到：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是一首抒发胸臆的言志诗，正好为秦颂带盐！ 吴玠看了秦颂的第二首诗，也是频频点头，觉得无论是第一首的词作，还是第二首的诗作，都是上佳名篇。 “好呀，紫岩先生看到你这两篇诗词，定会喜欢，你就安心等着他从蜀中跑过来收你为徒吧！” “多谢大帅赞誉。若是能在和尚原大胜之后请紫岩先生来关中犒劳各军，相比他一定不会推辞的。” “哼哼，你小子的心思实在太多了些！先别忙着得意。你可是答应了我的，尽快把迎击金军的方案给我弄出来！” 留下“墨宝”，从吴玠的帅帐中出来，秦颂没有再耽搁，和王世雄随吴磷一起返回了前营。 刚进吴磷的地盘，这货便马上让亲兵送来笔墨纸砚，催促秦颂赶紧将他脑子里面那些跟军事标图和红蓝推演有关的想法和点子全都写下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事情是秦颂挑起来的，现在就就得靠他解决。 不过，秦颂出来已近十日，有些担心香泉镇上的乡亲，便让王世雄先赶回去。 吴磷已从王世雄口中得知香泉镇上的情况，尽管秦颂没有开口向他求援，但这点事情却还难不倒吴磷。吴磷根本不用挪用，只需要把朝廷给他的俸禄、犒劳和封赏支出来一些，就足够镇上百十号人吃上一年。 吴磷派了一个二十人的队伍，让他们携带了一些价值贵重的金银，还有一些口粮，护送王世雄从山中小道秘密返回香泉镇。 这二十人到了香泉镇后，暂时不用回来，要留在那里观察陇安寨的金军动向，等过些日子秦颂回去，就负责保护秦颂的安全。 说白了，这些士兵等于是吴磷委派给秦颂的护卫。若不是怕人多扎眼，吴磷恨不得往香泉镇上送过去上百人。

第三十一章 姐夫难当 时间已到了二月末，但秦岭山中依然寒冷，昼短夜长，颇为难熬。 秦颂在大散关内的前军营寨已经待了多日，期间不仅完成了一本关于标图的小册子，而且手把手的教会了吴磷如何使用各种标图工具，尤其是活用比例尺。 吴磷仿佛发现了一片新天地，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剩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在琢磨秦颂书写的那本小册子，有时候还要拉着秦颂亲手给他示范，帮他解答疑惑。 与此同时，秦颂不知道西军主将吴玠对他的身份甄别一直在暗中进行。吴玠派人从汉中和陇右等地寻找到了当初长安城破时逃出来的一些百姓，并从其中挑选了十几个跟长安秦家住的较近的百姓，然后让他们换上士兵服装，在半夜里悄悄被带到前军的营地。 在秦颂毫不知情的时候，这些人躲在士兵当中观察秦颂，确认无误之后，又被吴玠派来的心腹领回中军营地，接着得了一笔打赏，然后被送往蜀中安置。 毫无疑问，这些曾经在长安见过秦颂的人，没有谁会对吴玠故意撒谎，因为秦颂的外貌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 尽管派往长安一带的密探还没有返回，但这些长安逃难百姓的一致确认，基本上打消了吴玠最后一丝疑虑。 所以，他将藏在密匣内的那封一直未曾发出的信，交给了自己心腹，让其赶赴成都，亲手交于张浚手上。当然了，这里面也包含秦颂手书的那两首诗词。 作为西路宋军的主将，吴玠如此谨慎小心，却是万千将士的福气。都说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吴玠显然是比曲端更加合格的一名主将，至少他在谨慎行事这方面，比大咧咧的曲端强出一截。 秦岭这边暂时无事，却说王世雄带着二十名吴磷委派的士兵专走山中荒僻小径，经过几日辛苦跋涉，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香泉镇。 为了避人耳目，王世雄选择在夜间抵达镇子外围，然后将二十名士兵藏进灵宝峡内，他只身一人前往镇子里面跟二毛接头。 没错，秦颂就是如此安排的。 二毛年纪虽小，却是杨老汉的孙子，杨明发的侄子，而且他和赵炎当初曾在灵宝峡内亲眼见过王世雄，由他将王世雄引荐给镇上的大人，可以让王世雄省下许多口舌，不必费力解释自己的身份和来历。 二毛家院子里那条猎狗甚是警觉，幸好王世雄提前准备了混有麻药的肉块，这才将那条大黄狗麻倒，得以顺利摸进二毛家的院子。 二毛原本一个人睡在里间卧室，自从他爹被金兵杀害，他娘受了刺激之后，为了照顾他娘，他搬到了外间看着房门，让容易受到惊吓的杨氏住在里间。 杨老汉如今睡在粮库门口看着粮库，杨老汉的老伴便与他作伴，夜里也好照顾他翻身或者起夜。 王世雄摸到二毛睡觉的炕沿边上，小声在二毛耳边喊他的名字：“杨虎臣，快醒醒，我是秦先生的朋友！” 只喊了一遍，二毛便翻身坐了起来。 “你是那日在灵宝峡内跟秦先生说话的剑客吗？” “没错，是我。秦先生还有事情没办完，托我先回镇上给你们送一些银钱买粮食，我跟镇上主事的人不认识，你能帮个忙吗？” “没问题，我和小炎、香灵、狗蛋都可以帮你做事！” 王世雄低声在二毛的耳边交待一番，然后飘然离开杨家小院，半夜里回到了灵宝峡。卡Kа酷Ku尐裞網 令王世雄意外的是，薛式竟然主动从闭关的那个位于崖壁上方的山洞出来找他，向他打听秦颂近来的状况。 王世雄倒也没有怎么隐瞒，将秦颂在镇上和去宋军营内的作为都告诉了薛式。 薛式听完以后，点头说道：“此子果然不凡！他曾向我承诺日后要在这峡谷内起一座三清道观，看来等不了多久。” “真人，此次我护送秦颂前往宋军营地时，路遇女真追兵，以一敌三，险而胜之，救下一名宋将，保得了自身和秦颂的安全。然而我却知道女真人当中有不少的厉害高手，以我如今的武功，根本难以抵挡。我观颂哥有经天纬地之才，但身子骨弱了一些，倘若日后引得金人警惕，派出高手前来刺杀，后果不堪设想。”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算你不提，今日我也会问你。王中孚，你可愿意拜我为师，为我衣钵传人？” “恩师在上，请受弟子大礼叩拜！” 王世雄一句话说完，便跪在河滩边的砂砾上面，郑重地向薛式叩了三个头。 薛式和王世雄都是不拘尘规俗矩的洒脱之人，就连这拜师的仪式都不需要外人做见证，师徒两人一问一答，相互愿意即可。 薛式有佛门不外传的锤炼筋骨的法门，又有道家养生健体的秘术，更有调养内息的诀窍和治疗内伤的秘方，王世雄在二十岁的时候拜他为师，正是最佳年龄。 若无薛式指点，王世雄想在武道一途上走得更远，恐怕会千难万难，而且未必能够窥见门径。如今有了薛式答疑解惑，只怕两三年之间，便能脱胎换骨，学得一身无人可敌的绝世武功。 王世雄深夜拜师之事，等到以后必然会成为江湖中一段佳话，而秦颂同学未来的老师，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张大人却在蜀中的官署内遇到了麻烦。 张浚是蜀中绵竹人，他的夫人是青城县一家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据说跟当初盛极一时的苏轼家族沾亲带故。张浚少年时一心向学，因此成家较晚，他的夫人比他小了八岁，十六岁时嫁入张家。 张浚此人或许有点志大才疏，但在个人品行和私德方面却是文臣典范，他和夫人婚后相敬如宾，恩爱和谐，倒没有闹出什么后院葡萄架要倒的笑话。 让张俊感到麻烦甚至头疼的不是他的原配夫人，却是夫人的小妹，也就是他的小姨子。 张浚的小姨子姓陈名钰，今年已经十九岁，按照蜀中风俗，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姑娘，却一直未曾婚配。 倒不是这个小姨子有什么残疾或者相貌丑陋，相反的，小姨子长得肤白貌美，更是自幼便学会了识文断字，经史子集多有涉猎，其才华堪比当年苏轼那位聪慧多才的妹子苏小妹。 不论古代还是现代，“剩女”的产生往往不是因为女方条件太差，而是女方条件太好，把年龄相适的男子吓得不敢接近。 眼看女儿年龄越来越大，张浚的岳父岳母急得不行，四处托媒人帮忙打听，想把这个女儿赶紧嫁了。可惜，这个女儿太能作了，竟然在某一次参加闺蜜的文会时放出风来，谁想娶她过门，起码得拿出几首能跟大才子苏轼相比的诗词作品才行！ 尼玛，苏轼是什么人？那可是自李杜之后文坛最有才华的大牛，更夸张的是这个家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官职也比李白和杜甫做当年高出了一大截。 若是给李白、杜甫和苏轼进行综合评分，苏轼妥妥的要拿第一啊！ 蜀中大户人家的适龄公子哥，都被陈钰这话吓到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家又不是讨不到老婆，犯不着娶个才女回家，让自己天天难受。 于是乎，陈钰至今待字闺中，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眼看着就要变成凉拌黄花菜了。 前几天，陈钰被她娘逼迫的急了，一怒之下，竟然翘家而出，直奔姐姐和姐夫所在的成都官署而来。 张浚的夫人对于这个比她小了七岁的妹子，既不敢打，更不能骂，只有好言劝慰，然后让陈钰暂时留住在府邸的后院。 然而，这总归不是办法啊！ 都说小姨子的半个臀部是姐夫的，张浚的夫人对于丈夫的操守并不怀疑，但她担心外面那些跟张家不对头的人会说闲话，对张浚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 自古流言利如刀，众口可以烁金，积毁甚至销骨，一旦流言散播起来，不仅坏了张浚的官声，也会毁了张家妹子的婚姻大事。 张浚看到夫人躲在无人处唉声叹气，待问清缘由之后，跟着一起头痛叹息。 这个事情，不好办啊！ 如果马上把陈钰强行送回青城老家，万一小姨子想不开寻个短见什么的，那他可就成了害死亲戚的凶手。 如果继续让陈钰留在府中，只看这姑娘没心没肺的样子，说不定真把这里当成自家，就这么滞留下去了。 正当张浚躲在书房内揪头发的时候，亲卫忽然来报，说是吴玠遣了信使前来，有重要书信面呈。 张浚收拾心情，让人将吴玠派来的信使迎进书房。 “启禀大人，这是吴将军命卑职送来的书信，还请大人验明火漆蜡封！” 张浚从亲卫手中接过张浚的书信，用小刀挑开火漆，抽出里面厚厚的一叠信瓤，然后浏览起来。 “咦，晋卿竟然替曲正甫求情了？”初看信的内容，张浚便觉有些意外，等他继续往下看，原本皱起来的眉头便渐渐舒展。“嗯，晋卿的想法，正合吾意！曲正甫虽然桀骜难服，却是统兵打仗的一把好手，确实不该闲置太久。只是，这个名叫秦颂的关中世家子，又是什么来头？” 张浚看完吴玠的书信，接下来自然看到了秦颂手书的那两首诗词。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张浚起身，双手负在背后，反复吟诵两首诗词，越品越觉得有味道！

第三十二章 准备就绪 张浚收到吴玠书信的当日，便派出副手刘子羽前往恭州，将前不久才被一撸到底，已经装进恭州监狱的曲端弄出来，然后带回成都圈禁。★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若是没有吴玠的这封书信，张浚对付曲端的后手马上就要放出来了！ 就在前几日，张浚接到王庶的密信，向他揭发曲端不敬圣人，故意用诗句暗讽当今圣上。 说实话，这种因文治罪的案子，可大可小，解释权完全就在张浚的手里面。 若是张浚想要干掉曲端，王庶的这个揭发就是很好的一把刀子，张浚只要给曲端无限的上纲上线，把他往忤逆皇帝的罪名上面靠，曲端就算不死，也要脱几层皮。 若是张浚有心放曲端一马，则可以派人私下去见曲端，让曲端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只要确认曲端当初写的那首诗并非讽刺当今皇帝即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曲端的“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显然不是在讽刺皇帝，而是另有所指。因为，如今的皇帝赵构对于坐船游江这种事情是非常厌恶的，大概是因为当初南渡逃命的时候，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除了派出刘子羽前往恭州将曲端无罪释放弄回成都，张浚还立即委任曲端的旧日属下康随提点夔州路刑狱，而恭州监狱正好就在夔路管辖范围！ 既然张浚已经同意了吴玠的建议，准备放曲端一马，为何还要任命跟曲端有仇的康随提点夔路刑狱呢？ 这便是张浚的为官之道，或者说是驭下之道了。 张浚这是无声的告诉曲端，我随时都可以弄死你，这次就饶你一命，今后最好给我放老实点！ 实际上，曲端在被刘子羽从恭州带往成都的路上，“恰好”就遇见了从成都赶往恭州赴任的康随。曲端当时面如土色，心中暗自侥幸不已。 康随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哪怕事后被御史弹劾罢官也要将曲端在监狱里面屈打成招的准备，没成想临到最后，张浚竟然放了曲端一马。 张浚目前是皇帝极少信任的几名外放大臣，入阁拜相那是迟早的事情，康随就算心里再不满，也不敢有半分流露。现如今的川陕，张浚就是最大的那个，他能收拾骄横跋扈的曲端，同样可以轻松收拾了康随。 却说张浚虽然委派刘子羽去恭州释放曲端，但不代表他对曲端此人就有什么好感，若不是看在吴玠亲自替他求情的份上，他还真的不想这么轻易饶过曲端。 别人若是开口求情，都没有吴玠本人让张浚更加重视。张浚跟吴玠虽然属于上下级，但同时也是官场盟友。 吴玠需要张浚的全力支持，才能牢牢把握住关陕各路宋军。张浚则急需吴玠打赢几场胜仗给自己长脸，冲淡去年富平之战失败的影响。 原本张浚担心留着曲端这个“备胎”，会让吴玠心生嫌隙，但吴玠本人愿意放曲端一马，张浚自然是非常欢迎。卡Kа酷Ku尐裞網 张浚虽然年纪比吴玠还小几岁，但不代表他的官场智慧就不如吴玠。当初苗刘之变时，正是张浚暗中串联吕颐浩、张俊和韩世忠等人，勤王护驾，维护了赵构的皇帝之位。 以张浚如今手中的权力，寻个由头弄死曲端不是难事，但后遗症也是很明显的。 曲端在关陕宋军之中的威望甚高，在普通的士族民众心目中则是抗金英雄，他并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如果不明不白的死在大牢里，会引发群情愤慨，甚至激起兵变或者民变！ 更何况，张浚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圣眷能一直持续下去，万一哪一天他被官场对手整倒，冤杀曲端可就成了政敌攻击他的一个重要把柄。 这些官场之中见不得光的弯弯绕，吴玠在信中都委婉地帮张浚提到了，而张浚为了让吴玠专心指挥抗金作战，不管心里乐不乐意，还是要虚心接受的。 曲端的事情就此放过，但是张大人的烦恼并未解除。他担心小姨子继续住在官署会引得谣言四起，只好“走为上计”，打着赶赴关陇前线督战的旗号，带了一票属下从成都出发，走剑门关前往兴元府，也就是老百姓口中说的汉中。 不过，在与夫人辞别之前，张大人还是没忍住将秦颂亲手所书的那两张稿纸给了陈琪，也就是他老婆。 “这两首诗词虽然比不上东坡居士的《水调歌头》和《赤壁怀古》，但也称得上近年来少有的上等佳作！以我鉴之，两首诗词的水平，赶得上东坡居士正常的水准。对了，写这两首诗词的人，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年轻后生，他求到了吴玠门下，想要拜我为师。” 陈琪也是懂得欣赏诗文的女子，她看了秦颂的诗稿后，觉得丈夫的评价没有言过其实，这两首诗词的水准确实能跟大文豪苏轼普通的作品一较高下，甚至还要超出一些。 陈琪马上想到了丈夫的用意，有些热切的说：“不知做出这两首诗词的后生可曾婚配？容貌和家世如何？” 张浚摇头说：“吴玠的信中没有提及，为夫这次前往关陇之地，正好可以见一下此人，若是姻缘凑巧，说不得也要厚着脸皮当一回媒人！你那个妹子，我是真的怕了！” 陈琪掩口低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夫君，若是真能成就好事，你和这个后生便成了连襟，他还怎么拜你为师？” “唉，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头疼啊！” 于是乎，张大人怀着纠结的心态，带着数百人的随从，离开了成都。 张浚还在北上的路途中，秦颂却终于从军营脱身，带着吴磷派给他的三十名亲兵，沿着上次王世雄走过的山中小道，悄悄回到了香泉镇。 能让吴磷前后两次送出五十名家兵，足见秦颂在吴氏兄弟心目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须知吴氏家兵乃是吴玠和吴磷兄弟从陇右参军时带出来的子弟兵，总数也不过两百人，原本吴氏兄弟身边一人一百，结果吴磷从自己的一百家兵当中分了一半给秦颂！ 所谓家兵，是生死都要追随在主将身侧的心腹嫡系，主将的安危往往靠他们来保证。当初彭原店之战，眼看完颜娄室指挥的金兵就要把吴玠给包了饺子，关键时刻就是吴磷带着家兵冒死冲锋，硬生生的从金军的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掩护吴玠平安撤退。 秦颂对于吴磷的这份好意当然不会拒绝，也没有因为“谢礼”太重而不胜惶恐。他觉得自己帮吴玠制定的那份作战方案，至少可以挽回宋军五千士兵的生命。 五十比五千，不过百分之一而已！ 秦颂帮吴玠制定作战方案时，得到了吴磷和杨政的辅助，三人在昏黄的油灯下不知讨论争辩了多少次，光是用来推演的新式地图，就被用掉了数十张。 在这讨论和争辩的过程中，秦颂快速的弥补了他对于宋军内部架构和作战指挥体制的短板，而吴磷和杨政也从秦颂身上学到了不少先进的作战指挥理念。 等到成型的方案送至吴玠手中时，这位性格稳重的主将都忍不住拍案叫好。 秦颂的这套方案，充分吸收和借鉴了历史上吴玠指挥宋军与金军在和尚原鏖战的成功经验，但却不是一味地照搬照抄，而是把后世太祖最喜欢用的“游击战术”也融合了进来。 因为有了新式地图作为辅助，虽然宋军在各个关隘的驻军兵力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却能在战前形成统一的作战思路，完全摒弃此前那种“结寨死守”的保守打法，而是根据战场上的形势，充分利用有利地形，对金军的薄弱兵力进行游动袭击。 可以这么说，只要金军这次敢来，不管来的是牛逼哄哄的完颜娄室，还是不可一世的完颜宗弼，宋军都有把握让他们含恨铩羽。 方案已经确定，各路宋军已经进入临战状态，秦颂继续留在营中反倒会影响吴磷的指挥，于是他事了拂衣去，带着三十名训练有素的亲兵回到了香泉镇。 提前回来的王世雄已经与“五人委员会”中的其余四人混得很熟，这个由秦颂主导建立起来的非官方管理组织运转效率十分高效，镇子里的大人小孩都有事做，忙碌却不混乱。 王世雄亲自陪着杨明发出山一趟，从陈仓那边的大户人家手中秘密收购了一大批粮食。 为了确保这些粮食顺利运回来，王世雄胆大包天，竟然让二十名吴氏亲兵假扮成伪齐军队，他则黏上一脸络腮胡，冒充女真军官，就这样一路大摇大摆地将粮食用牛车拉到了距离陇安寨不到三十里的地方。 趁着夜间无人，王世雄指挥运粮队伍将所有粮食从牛车上面卸下来，然后藏进附近的树林中，再打发李大勇返回镇上喊人，利用三个晚上的时间，愣是把几十万斤粮食蚂蚁搬家一般，从山外运回了镇上！ 秦颂回来的时候，所有的粮食都已经入库，因为数目“有点大”，不得不将其中一半藏进了灵宝峡。 听完李大勇绘声绘色的汇报，秦颂觉得王世雄有大将之风，光是他这份胆识和气魄，就能做成大事！

第三十三章 身体力行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毫无疑问，王世雄有成为神队友的巨大潜力。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秦颂在宋军营内忙着积攒人脉关系，王世雄就帮他在大后方储存粮食，有了如此犀利的一位“助攻”，原本还没有被秦颂纳入日程的一个设想，便提前出笼了。 秦颂将王世雄和李长顺喊到一起，跟他们商议，准备成立一个民办的团练组织。 秦颂说：“金军如今虽然占据关陕之地，但却残暴不仁，不得人心，民间多有义士和好汉揭竿反抗，然而因为组织不得其法，各行其是，牺牲甚是惨烈，长此以往，终将偃旗息鼓，泯然而终。” 王世雄面露沉重之色，叹息说道：“朝廷的大军尚且难敌金军，民间这些自发的抵抗团伙又岂能成事？如今女真人在关陕大肆收买宋人作为奸细和内应，很多胸怀大义的壮士没有死于女真人的刀剑之下，反而死在了宋人自己手里。” 猎户出身的李长顺愤愤说道：“以我看，那些出卖消息的奸细已经不是宋人，他们比女真人还要可恶，统统应该下地狱！” “我想筹建一个民练队伍，将散落在各处的抗金义士组织起来，主要以‘协宋’、‘护民’、‘锄奸’为宗旨，尽力为驱除金贼而贡献力量！” 秦颂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王世雄没有反对，但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若是按照你的设想筹建民练，需要花费大量的银钱，还需提供粮草兵甲，而且要有秘密训练的场地。” 秦颂对此早有思考，马上说：“资金的问题，我想通过三个途径进行解决。” “居然有三个途径？”李长顺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发问。 秦颂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杀气腾腾的说道：“第一，自己动手搞一批！针对那些投靠了女真人的富家大户下手，把他们历年刮的民脂民膏搜出来充作军资。第二，发动民众捐一些。普通百姓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大家都来添砖加瓦的话，也能解决很大一部分的缺口。第三，向朝廷要一笔。只要我们在关中搞出动静，做出一些实实在在的抗金事业，伸手向南面的朝廷要资助也就理直气壮，就算皇帝再怂，也得给咱意思意思！” 王世雄大笑：“哈哈……这个‘怂’字说的妙！只要你能把军资的问题解决好，后面的粮草兵甲也就不是问题。手里有了钱，动点脑子，无论是向宋军还是西夏那边都能买到武器和兵甲，甚至还能搞到战马！就算是从伪齐刘豫的手中暗地采购粮食和兵甲，也未必没有可能。” “王兄，四处联络的任务还得靠你。咱们一开始不求人数，只收那些跟金军有血海深仇的好汉和义士，哪怕他们的武艺不高，也比那些平日里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青皮混混要好。” “李大哥，你对后山的沟沟壑壑熟悉，最近辛苦一些，带着人过去多转一转，寻找可以安营扎寨的山坳和藏兵的洞窟，等王兄将人招来以后，需得马上操练起来。香泉镇虽然地处偏僻，但有了上次金兵忽然来袭的教训，这里也算不得安全。” 王世雄和李长顺对于秦颂的计划都很支持，在开完这个秘密的小会之后，便立即分头行动。 秦颂本人也没有闲着，他也有很多事情需要筹划和忙碌。 每天上午，他会按时给镇子里的孩童授课，而授课的内容也在识字背诗的基础上，增加了算术和手工。 下午，秦颂会一路小跑前往灵宝峡，请薛式教他个一招半式的入门功夫。 到了晚上，秦颂坐在昏黄的油灯前面，忙着起草各种章程，整理和记录脑海中那些来自前世的知识，然后使用只有自己才能看得懂的方式抄写在纸上。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得趁着现在事情少的时候，把能够回忆和想到的内容全都记下来。等以后他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文字就是一把把通向记忆深处的钥匙和索引，会帮助秦颂找到正确的路径。 为了在这乱世夹缝中生存，秦颂现在如履薄冰，恨不得将一天当成两天来用。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中旬，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吴岳山中厚厚的积雪已经融化不见，原本呈灰褐色的山坡全都绿了起来。 从灵宝峡内穿越而过的河床因为积雪融化，水位上涨不少。 秦颂带着五十个扮成民夫的士兵在灵宝峡内围堰蓄水，开荒平整田地。 虽然王世雄用吴磷赠送的那笔金银一次性的买回来了足够两百人吃上一年半载的粮食，但随着他从山外招人过来，粮食又要成为问题。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上一世，作为太祖思想的忠实拥趸，秦颂自然不会放着吴磷送给他的五十名亲兵天天在灵宝峡内“放羊”。 从农民转化过来的士兵，守土的决心和意志最为坚定。 反过来，让训练有素的士兵从事农垦，效率也会成倍的提高。 出身于陇右的这些吴氏亲兵，他们当初也是农家子弟，只不过因为跟随了吴玠和吴磷，才成了专职的军士。如今秦颂这位世家公子都挽起裤腿和衣袖在刚刚平整出来的河边田地上辛勤劳作，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摆出兵老爷的姿态？ 离开军营之前，吴磷可是特意有过交待，要求这些士兵像侍奉他和吴玠那样用心侍奉秦颂，谁要是阳奉阴违，一旦被秦颂退回来，直接开除军籍，赶回老家种田去。 一个是跟着秦颂暂时干农活，一个是滚回老家当一辈子农夫。只要脑袋没进水，该如何选择，还用想吗？ 秦颂带着一帮军汉在灵宝峡内屯田，镇上的乡亲们都看在眼里，他们对于秦颂这种身体力行的做法很感动，而感动的结果就是全镇上下，除了不能下地的杨老汉，其余的老少爷们和妇孺儿童全都出动，年轻有力气的去烧荒垦地，年迈体弱的采集野菜、纺线织布，就连放了学的孩童都忙着给劳作的大人送饭送水。 山外宋金再次开战的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而山里面却是一片农忙景象。 秦颂每天都会派两个机灵的士兵扮成樵夫，守在山外负责警戒放哨。为了防止金兵在开战之前突然来镇上再次扫荡，秦颂在一个月内已经搞了三次紧急撤离的演习。 第一次演习之前，秦颂把镇上所有人集合在一起，用非常严肃的口气告诉大家，各家的坛坛罐罐值不了几个钱，金兵根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跟他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只有保住了人，大家才有未来和希望！ 为了确保紧急撤离时不落一人，秦颂制定了详细的方案，精确到了每一个人头，而五十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加入也让整个行动变得更加快速有序。 事实证明，没有任何准备会是多余的，迟早都能用上。 四月底的时候，正在田里组织民众劳作的秦颂，忽然接到警讯，山外有一支人数过百的金军正向着香泉镇的方向逼近。 秦颂镇定自若，立即让人敲响铜锣，通知民众紧急转移。 经过此前三次演练，民众们对带上什么物资快速撤离已经非常熟悉，大家放下手中的农具，扶老携幼，沿着规划好的路线，以最快的速度逃进了后山之中，然后藏进李长顺找到的两个很深的山洞。 山洞里面不仅有火把，有储备的粮食和淡水，甚至连如厕的地方都已经开辟出来。 秦颂带着几个人在山洞的外面盖上树藤作为掩护，然后返身来到山顶，默默地看着气急败坏的金兵放火焚烧镇上的房舍。 陪在秦颂身旁的李大勇气的须发皆张，眼眶充血。 秦颂安慰他说：“我们现在就像石块下面的幼苗，虽然软弱无力，但一定可以顽强的活下来，迟早有一天，会把压在身上的石头顶开！” 在镇上肆虐的金兵，不敢进入后山，因为他们人数不多，而且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千夫长完颜喀厉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四处抢劫粮食，不是让他们进入山区寻找躲起来的宋人。 这队突然来袭的金兵，当天傍晚就撤走了。不过秦颂没有带着民众马上返回香泉镇，而是在山里面又躲避了几日。 正当大家开始不耐烦的时候，金兵竟然杀了一个回马枪！ 若是秦颂大意自满，带着民众出山，却是正好被这帮狡猾的金兵撞个正着。 仅此一事，让秦颂在民众和士兵的心目中再添威望。 金兵再度撤走，秦颂带着乡亲们返回镇上。 看着满目残垣断壁，许多人流下了伤心难过的泪水。此时不需要任何人进行煽动，大家对于金兵和女真人的仇恨，早已刻骨铭心。 上一次虽然死了五人，但总归是少数。这一次却不同，所有人的家园都被金兵焚毁了。 秦颂站在一根石碾子上面，大声的激励大家：“房子烧了怕什么？没了草屋，咱们自己动手盖砖房！只要大家始终拧成一股绳，再大的困难也压不倒我们！大家把这仇记牢了，以后我要带着大家连本带利的一起讨回来！”

第三十四章 民练初创 秦颂对民众的安抚和激励很有效果，大家虽然伤心难过，但却不似上次那样迷惘，因为金兵这次虽然烧了大家的房舍，但却没能从香泉镇上带走一粒粮食，一枚铜钱和一只家禽。★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王世雄冒险从外地购回来的大批粮食已经转移到了安全隐蔽的地方，乡亲们家中值钱的物件也被事先运到山洞里面，虽然没有了房舍，但却不用像上次那样担心会被饿死。 如今天气转暖，就算是露营，咬牙坚持着也能熬过去。 秦颂再次发挥了头领的作用，他将青壮劳力和士兵们组织起来，分成几个行动小组，并且确定了小组的负责人，让大家进山砍伐树木和藤条，为镇上的乡亲们临时搭建木棚栖身。 以赵新良为首的几名工匠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按照秦颂的要求设计出了“样板房”，然后按照样板房的标准，指点各家修建木头房子。 经过一番赶工，十天过后，所有人都住进了木头房子里面。虽然有些拥挤，防水防潮的效果也比土木结构的房舍差上一些，但总归是让人心有了着落。 在这种紧张动荡的生存环境中，成长最快的不是大人，也不是士兵，而是镇上的一群孩童。 苦难不是讨人喜欢的老师，但却一定是教学效果最好的老师，孩子们已经充分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他们变得珍惜粮食，变得团结友爱，也变得警惕小心。 就在秦颂将镇上百姓安顿下来不久，王世雄带着他从秦州、陇州、凤翔府和泾州等地招揽到的五百壮士来到了香泉镇上。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些人都是被金兵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与金军和女真人有着血海深仇。 据王世雄说，因为时间紧张，这一个月来他只跑了陇安寨周边的四个府州，若是时间宽裕一些，将范围扩大到整个关陇十几个州府，至少可以招募到五千人！ 秦颂在吴岳山深处的一个山坳中见到了王世雄带回来的这些人。他们比秦颂预想的更加彪悍，里面没有一个羸弱的。 这都是王世雄的功劳，因为他在暗中招募人员的时候，都要跟每一个报名的壮士过上几招，太弱的那些已经被他刷掉了。 王世雄要求秦颂给这些一心复仇的壮士们说几句，秦颂没有推辞，他站在五百人面前，用悲愤的声音说道：“我叫秦颂，今年十八岁，原本住在京兆府长安城内。我的父亲名曰秦桢，金贼攻破陕州的时候，他随李彦仙大人殉城。金贼攻破长安，在城中杀戮了整整三天，秦家三十七口，有十八人遇害，十八人被掳到北方为奴，只有我一个侥幸逃了出来！” “我知道，大家在看到我的时候，心里会觉得面前这个小子太文弱了，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带着大家杀金贼报仇？现在我大声的告诉大家凭什么！” “凭我自幼熟读兵法战策，胸中有百万兵甲！凭我当着抗金名将吴玠的面，将他的一群属下说得心服口服，甚至个个愿意拜我为师！凭我愿意跟你们一起出生入死，把生的希望留给大家，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 “你们现在可以怀疑我的本领和手段，但有句话叫做‘路遥知马力’，跟着我如果不能打胜仗，你们可以自行离去。但是，我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今日若是决定留下来的人，今后必须服从我的调度指挥，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按照军法行事！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请大家认真考虑。日落之前，不想入伙的人，我会派人送大家离开！” 秦颂当着这些壮士的面，把自己说得犹如诸葛重生，虽然有些王婆卖瓜的嫌疑，却让远道而来的好汉们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能让吴玠麾下将领赶着拜师的人，就算年轻一些，哪又如何？秦颂不是说了嘛，路遥知马力，到底行不行，跟着他干一段时间，不就有数了？ 日落的时候，散坐在山谷中的五百壮士全都留了下来，没有一个离开。 秦颂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相关章程，请王世雄当着大伙的面宣读。 “我们这支民练，对外的称呼为‘复兴军’，全军设统领一人，副统领暂设二人，统领以下暂设队长五人，副队长十人，每队统辖百人。队内设九个伙，每伙十人，设伙长一人，伍长一人，剩余十人之中，队长和副队长占用三个名额，其余七人则为传令兵、司号兵、火头兵、记室、司库和参军。” “复兴军虽然初创，但跟山贼盗匪团伙完全不同，我们有自己的规矩，而这些规矩总结起来就是‘三大军规’和‘六项注意’。 第一军规：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第二军规：不得掳掠汉家百姓！ 第三军规：战时缴获统一分配！ 凡是违反三大军规者，必定严惩不殆，从重从快处置。 六项注意分别是：尊重上司，说话和气，买卖公道，有借有还，不打架殴斗，不调戏妇女。 违反六项注意的后果虽然没有违反三大军规严重，但会被各队的记室进行记录，作为战后分发战利品，论功行赏和提拔晋升的重要依据！” 王世雄的中气十足，手里还拿着秦颂特意请赵新良制作的一只铜皮扩音喇叭，足以让山谷中的五百壮汉将复兴军的这“三大军规”和“六项注意”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了统一的称呼，有了明确的纪律，接下来自然是推选各层级的头目。 五百壮汉虽然是王世雄亲自招来的，但他很自觉的没有去跟秦颂争夺复兴军统领这个位子，因为他明白只有秦颂才能将这些无相不服气的桀骜汉子真正的融合汇聚成一个整体。 秦颂成为复兴军的代统领，然后提举王世雄出任第一副统领，提举五十名吴氏亲兵的头目吴奎志为第二副统领。 吴奎志是秦颂和王世雄亲手救下来的，等秦颂从前营返回香泉镇的时候，吴奎志已经养好了箭伤。吴磷将他派到秦颂的身边，担任秦颂的侍卫长，绝对够意思。 五个队的队长，暂时没有明确人选。其中，第一队的队长由统领秦颂兼领，第二队的队长由副统领王世雄兼领，第三队的队长由副统领吴奎志兼领，第四队的队长由李长顺代理，第五队的队长由王世雄的同门师弟翟猛代理。 李长顺虽然是猎户出身，但机敏忠诚，而且身手并不比外来的这些汉子弱，加之他又是五人委员会的重要成员，所以秦颂直接将他提拔到代理队长的位置上，并非单纯的任人唯亲。 翟猛是王世雄在拜薛式为师之前的同门师弟，不仅跟着王世雄一起学习过武艺，而且还跟着王世雄一起学过文，是这些壮士当中少有的识字之人。 队长以上属于中高层头领，在大家没有功绩的情况下，由秦颂完全可以掌握的人来担任，是比较稳妥和保险的做法。 副队长以下的中低层头目的推选，秦颂也非常的重视，为此他还专门起草了一份选拔流程，并且亲自担任了主考官，和王世雄、吴奎志一起，足足花了三天时间，对这五百人进行了逐一的考校和分队。 三名考官中，吴奎志主要考应变能力，王世雄主要考武艺，秦颂则根据应试者的个人情况，进行随机提问，问题五花八门，但却没有一个是容易回答的。 翟猛和李长顺虽然不是主考官，却也不轻松，他们一个负责维持秩序，一个负责后勤保障，比坐在山洞里面提问的秦颂等人还要辛苦。 原本王世雄还担心秦颂搞得这一套太过繁琐，会让初来乍到的这些汉子们产生厌烦情绪，但是秦颂坚持要这么做，他也就不好阻止。 实际的情况出乎王世雄预料，所有人对于秦颂搞出来的这一套都很拥护，觉得受到了重视，认为这种选拔头目的方式比较公平公正。 按照最后的成绩评定，终于选出了十名副队长，四十五名伙长和若干的记室、司库以及参军。秦颂把伍长的选拔权力留给了副队长和伙长，这让新当选的副队长和伙长们很高兴，因为他们分享到了权力，同时还有来自高层的信任。 选出了各级头目，接下来是不是该组织训练或者是直接带着队伍出去干他一票，开个利是？ 答案是时机未到。 秦颂亲自主持召开了复兴军自组建以来的第一次伙长以上头目闭门会议，会议的内容只有一项，就是手把手的教大家如何回去召开本伙的诉苦大会！ 虽然大家跟金兵和女真人有着血海深仇，但每个人的经历和遭遇又有不同，诉苦大会让大家把心中的伤疤彻底撕开，虽然有些残忍和痛苦，但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各伙的成员产生认同感。 同仇敌忾，是激发士气的不二法宝。 当七尺男儿在本伙兄弟面前泣不成声的时候，没有人会笑话他不够英雄好汉，因为大家都在哭，既哭自己，也哭亲人。

第三十五章 初战告捷 复兴军在吴岳山深处组织诉苦大会的时候，金军终于按捺不住，从东西两个方向，分三路大军，向着宋军所在的和尚原一带扑了过来。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从东路出兵的五万金军，由金国委任的陕西经略使完颜杲（完颜撒离喝）率领，从凤翔府出发，过石鼻寨，渡渭水，直抵陈仓山下。 由西路出兵的五万金军，分别由金军将领乌鲁与折合率领，其中乌鲁率军两万从成州出发，途径凤州时与折合率领的三万金军汇合，然后从两当一带向东进发。 东西两路金军意图夹击吴玠率领的宋军，并在和尚原会师。 金军的进兵路线与秦颂的分析完全一致，甚至连兵马人数和率军的将领都没有偏差，这让反复琢磨过秦颂那套抗击方案的西军将领个个心头震惊不已。 大家都在想，秦颂此人，莫不是诸葛孔明转世？ 宋军的兵力远远少于金军，而且还是去年富平之战失败后归拢起来的各路残部，原本士气不高，但因为料敌于先，提前进行准备，所以情形比原本历史上的情形好了不少。 然而，让不到一万的宋军对抗十万如狼似虎的金军，而且还要分出一部分兵力把守重要的关隘，所以吴玠真正可以用来跟金军作战的兵力，只有不到六千人！ 想当初，富平之战时，宋军十八万，金军五万，结果宋军大败，将主力几乎丧失殆尽。 如今，金军十万，宋军六千，一方携大胜之威浩荡而来，一方却是没有任何友军支援的哀兵，这仗该怎么打？ 答案是充分借助和尚原一带不利于大部队展开，不利于骑兵行动的有利地形，在每一处山岭，每一面崖壁，每一段山谷中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用箭矢、檑木和滚石这些武器招呼来犯之敌！ 此次金军抱着扫荡残余宋军的心态前来作战，对于吴玠率领的西军残部并没有放在眼里，从西路抵达战场的乌鲁、折合联军争功之心迫切，并没有和东路完颜撒离喝同时发动进攻，而是率先发起了攻击。 对于这样的局面，宋军当然求之不得。 吴玠命令麾下将领吴磷、雷仲等人列好阵型，利用有利地形，轮番向乌鲁、折合率领的金军发动了远程攻击。金军被堵在一段狭窄的山谷中，欲战不能，欲退无路。金军的骑兵在山谷沟壑中毫无发挥的余地，为了减少伤亡，乌鲁、折合只好下令骑兵弃马与宋军展开步战。 吴玠见金军下马，心中大喜，立即给埋伏在两边崖壁上面的士兵下令，一时间磨盘大小的石块，水桶粗的圆木，如滚滚天雷一般，顷刻间铺天盖地而下，将金兵成片成片的砸成肉泥。 乌鲁、折合见部下伤亡惨重，急忙命令部队后队变前队，向北撤退，一口气逃出了上百里，这才敢停下来喘息。 然而老天此时竟然也帮着宋军，倾盆大雨忽然降落，一下就是多日，不仅给乌鲁、折合部恢复士气造成了很大影响，而且直接阻碍了东路完颜撒离喝的预定行动。 完颜撒离喝得知乌鲁、折合两部在和尚原内大败亏输，一下子损失了上万兵马，担心自己重蹈覆辙，于是下令全军紧急向东撤走，将大军驻扎在阳平镇以南十里处的五丈原一带。卡Kа酷Ku尐裞網 五丈原是一座高出周围地形的黄土台原，原上地势平坦，南北长约十里，东西宽约四里。南靠秦岭，北临渭水，东西皆有深沟阻挡，形势险要，易守难攻。三国时，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曹魏，便是屯兵五丈原与司马懿隔渭河对阵，后因积劳成疾病逝于此原。 完颜撒离喝将大军撤到这里，显然也是担心宋军乘胜反袭，所以先将部队带到易守难攻的地方，等军心稳定之后，再图后续。 如果以为宋金之间的和尚原大战就此结束，那就大错特错，乌鲁、折合两部在吴玠手下虽然吃了大亏，但这是真正大战开始之前的一道开胃菜！ 十万金军，不过损失万余，主力尚在。为了打通从陕西进入汉中和蜀中的道路，金国上层已经调整了东强西弱的战略方针，针对和尚原和大散关的争夺，这才刚刚开始。 初战告捷，宋军士气大振。被金人占领的关陇各州百姓从近到远，暗中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倍受鼓舞，增加了抵抗的信心。 消息很快传进吴岳山中，秦颂对此十分淡定。他没有王世雄等头目那么乐观，因为他知道吴玠的麻烦已经来了。 和尚原虽然易守难攻，但却与宋军的后方兴元府隔着两百多里山路，如今秦岭以北渭河两岸的产粮区已经全部被金军控制，吴玠的部队随时面临着断粮的危险！ 更麻烦的是，初战获胜，让很多藏匿在民间的西路溃兵重新燃起希望，他们会向着和尚原一带汇聚，这些人的到来虽然会让宋军的兵力增加不少，但他们要吃饭，这对原本就不宽裕的宋军后勤供应无异于雪上加霜。 秦颂记得历史上凤翔一带的民众为了支持吴玠在和尚原抗金，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利用夜色掩护，从沦陷区向和尚原运送粮草。金军发现后，非常恼怒，专门派出兵马守在渭水南岸埋伏，捕杀前来给宋军送粮的汉人百姓。金军还在凤翔一带实行保伍连坐之法，凡抓住偷运粮草者，所在保伍的人会被统统处死。 然而，即便金军如此残暴，却不能阻止凤翔百姓支持宋军抗金的热情，凤翔百姓向和尚原偷运粮草的行动规模不仅没有因为金军的弹压减弱，反而更大，次数也更加频繁。 普通民众尚且如此热血大义，打着“协宋护民”旗号的复兴军，岂能无动于衷？ 秦颂心中已有决断，他将副队长以上的头目召集起来，表示要承担起从渭水北岸向驻守和尚原一带的宋军秘密运送粮草的任务。 秦颂对众人说道：“关陇百姓苦盼宋军获胜久矣，此次宋军在和尚原狠狠打击了金军的嚣张气焰，令军民倍感振奋。然而战事不会就此罢休，金贼在关陕的驻军并未遭受根本损失，若是不能为驻守和尚原一带的宋军提供充足粮草，一旦金军卷土重来，饿着肚子打仗的宋军将士还能像今次这样勇猛吗？” 王世雄说：“我支持向宋军秘密运输粮草，但我们从哪里搞来那么多的粮草？” 其余几位统领也表示出同样的疑问。 秦颂解释说：“把我们的人派到宝鸡至石鼻寨渭河北岸一带，想办法阻拦那些意图渡河向宋军悄悄送粮的百姓，告诉他们金军在渭河南岸有埋伏，专门捕杀送粮百姓，让他们把粮食运到陇安寨这边来，再由复兴军走山中小路将粮食运往大散关！” 翟猛有些担忧的说道：“让凤翔百姓往西送粮倒是一步妙招，可以减少百姓伤亡，但陇安寨里也有金兵驻守，万一前来送粮的百姓引起金兵注意，他们也可以在这边设伏捕杀百姓啊。” 秦颂点头说：“这个问题确实需要重视，我打算派王副统领秘密前往宋军营地，请宋军派出一支偏师走山中小路前来，届时设计将驻守陇安寨内的五百金兵引出来，我们从旁协助宋军，把完颜色楞和完颜咯厉这对豺狼兄弟解决掉！” 大家听说要跟驻守陇安寨的金军开战，顿时情绪高涨。王世雄马上带着十名护卫离开吴岳山，秘密前往宋军营地联络。 正在为粮草之事犯愁的吴玠，得知王世雄前来求见，亲自接待了他。王世雄将秦颂的计划向吴玠做了汇报，吴玠听完之后沉吟片刻，然后给杨政下令，命他率领五百步兵立即随王世雄前往复兴军的驻地。 王世雄和杨政走后，吴玠和弟弟吴磷在帐中叙话。 吴玠感慨说：“秦颂此子，实在厉害！竟然一眼看出了我军的问题，若是此次他能帮我们解决了粮草的难题，我一定要向朝廷上表，替他要个一官半职回来！” 吴磷却道：“他连金军出动的主将和兵马总数都能推算出来，能看出咱们缺少粮草也就不奇怪了。我现在好奇的是秦颂怎么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协助杨政解决陇安寨里的金兵！” “我有预感，这小子恐怕早有成算，他请求我们派人过去，不过是想更有把握。解决陇安寨内的那五百金兵，就算没有杨政前往，他也能够做到。”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他在陇安寨一带闹腾的越凶，对金兵的牵制也就越大，咱们也能好好喘口气，趁此机会把失散的部队归拢起来，到时候再跟金军交手时，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王世雄带着杨政率领的援军抵达吴岳山中，秦颂与杨政略微寒暄，便直奔主题。 秦颂拿出一份作战方案，请杨政过目。 对于秦颂这个凡事喜欢列方案和计划的习惯，杨政早已适应，他和吴磷受秦颂的影响最大，现在也养成了凡事做计划和方案的习惯。 杨政看完秦颂的方案，有些郁闷的问：“若是按你这个计划行动，我带来的五百弟兄根本没事可做啊！” 秦颂摆摆手，从怀里又掏出来一张纸。 “请你带着部队过来，当然不是闲逛游玩的！金将没立率军在箭筈关以北驻守，距离陇安寨不过四十里，复兴军设计诱杀陇安寨内的金兵，必然会惊动没立，到时候他若率军赶来救援，便需要杨兄替我们阻挡了！” “好，只要没立狗贼敢来，定让他后悔！”

第三十六章 民心可用 白祖德是凤翔府横水镇上颇有名望的一个小地主，他家虽然没有出过三品以上大官，但是自大宋立国以来，却也出过几个几位举人和秀才，算得上是耕读传家的殷实人家。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因为祖上积德行善，到了白祖德这里，家中有两百多亩上好的水田，全都在雍水两岸，农忙时靠着雇佣一些短工，总能收下数量颇丰的粮食。 原本平静稳定的生活，在去年戛然而止。 大宋的军队在富平之战的失败是灾难性的，都说兵败如山倒，大宋的军队在五百里外败了，结果却是整个关中都陷入金军的铁蹄之下，物产丰富的凤翔府自然也不会例外。 从金军占领凤翔府至今，还不足一年时间，但白祖德已经记不得横水镇上死了多少人…… 靠着祖上几十上百年来积累的财富，白家躲过了金军一轮又一轮无休止的横征暴敛，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惨死在女真士兵明晃晃的刀枪之下。 然而，以女真人刮地三尺残暴贪婪的本性，用不了多久，白家经过几代人积累的财富也要被他们抢掠一空，到时候又如何保得住白家这十几口人？ 正当白祖德忧心忡忡唉声叹气的时候，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忽然如春风一般，悄悄的从南边刮了过来。 宋军竟然在和尚原重创金军！ 宋军竟然守住了和尚原！ 当天晚上，白祖德让家人杀了两只鸡，做了几个菜，美滋滋的喝了一壶酒，以示庆祝。 又过了几天，白祖德从外边听说金军吃了亏之后，正在调集更多的军队，宋金之间在和尚原还有更大的仗要打！令白祖德感到揪心的是，有传言说宋军的粮草告罄，从兴元府那边运粮过来的队伍在褒斜故道受到了西边成州和凤州的金军威胁，一时半会只怕运不过来太多的粮草。 将士在外作战，风餐露宿本就十分辛苦，若是断了粮草，这仗还怎么打？ 白祖德没有纠结太长时间，便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带着自己的大儿子和两个长工，推着三辆独轮车，上面装满了他们一家平时都舍不得吃的白米细面，直奔渭河岸边而来。 一行人在后半夜快要赶到虢县的时候，被藏在道边的几个壮汉忽然给拦住了去路。 白祖德稳住心神，向拦路的强人作揖，然后说道：“各位好汉，小老儿此次出来，只带了一些粮食，你们若是手头紧，可以随我回横水镇取钱，这些粮食却请高抬贵手，不要掠去。” 一个强人头目用低沉的声音问白祖德：“深更半夜，你们运这些粮食往南走，就不怕遇上金兵？” 白祖德的大儿子白怀义忍不住回答说：“就算怕，也得来这一趟！难道你不知道大宋的军队在和尚原快要断粮了吗？你们这些拦路劫财的汉子，倘若还当自己是宋人，就不要挡着我们给宋军送粮！” 白祖德被儿子这番话吓得心惊肉跳，生怕他惹恼了对面的强人。唉，这次出门，就不该带儿子出门啊！二十岁的人，血气方刚，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不知道祸从口入呢？ 让白祖德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拦路的强人不仅没有动手，反而变得热情客气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哎呀，你们这些老乡，一番忠义之心好是好，却也太冒失了！你们知不知道金军在渭水南岸从东到西五十多里的河滩边都埋伏了兵马，只要你们过河上岸，不仅粮食会被他们抢走，而且一个都活不成！” “啊？怎么会这样呢？”白祖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爹，要不你先带人回去，把粮食给我留下，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还不是瞅空子偷偷过河！” 父子两个为了送粮的事情，差点吵了起来。 “你们父子真有趣，竟然在这野地里面争执起来，莫不是把我们当成看大戏的了？我们是复兴军的人，此次奉了吴大帅的命令，特意在这里拦截你们这些忠义百姓。大帅的军队确实需要大家支持，但他希望你们把粮食运到陇安寨那边去，然后由复兴军走山中小路，将粮草给他们背过去！” “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诓骗我们呢？万一把粮食运到陇安寨，被你们昧下了怎么办？”白怀义梗着脖子，提出了质疑。 “哈哈，你这后生胆子够大，脑子也活，肯定是我们统领喜欢的人。这样吧，你们可以跟我们的人一起去陇安寨，到了那边，是真是假，自有分晓！” 白怀义还想争辩，却被他老子踩了一脚。卡Kа酷Ku尐裞網白祖德比他儿子看的明白，如果这些人真的不安好心，早就动手了，那会客客气气的跟他们这么多废话。现在明知道河对岸有金兵埋伏，再冒险渡河送粮，就属于不智了。万一粮食落入金兵手里，这跟资敌又有什么区别？ 白祖德父子于是带着几个推鸡公车的长工改变了行进方向，在两个自称是复兴军的汉子带领下，从石鼻镇往西走。 类似白氏父子这样冒着生命危险给宋军偷偷运送粮食的百姓还有很多，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被秦颂派过来的人拦在了渭水的北面。 金军狡猾，埋伏在渭水南岸，这样不仅以逸待劳，而且人赃并获，那些好不容易偷渡过来的宋人百姓根本来不及逃脱，就成了他们的刀下鬼。 然而，令这些残暴畜生感到奇怪的是，冒死渡河前来给宋军送粮的宋人越来越少，就算埋伏整晚，五十里的河岸，甚至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金军将领收到属下的报告，十分得意，觉得自己下令发起的这场阻断行动收到了效果，渭水北面那些顽固的宋人百姓终于害怕了，不敢再来。 渭水两岸波澜不起，五十里外的陇安寨内却是暗潮涌动。 经过化妆打扮的王世雄，带了几个身手利索的属下，此刻正呆在距离金军大营不远处的一个酒馆的楼上。 “队长，咱们都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也不见金狗有什么动静，秦统领的计策有用吗？”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汉子拿着手中的匕首在一块鹿皮子上面不停擦拭，口中嘟囔自语。 王世雄回头狠狠瞪了属下一眼，沉声呵斥：“孙德旺，你他娘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忘记复兴军第一军规了？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孙德旺也不羞恼，嘿嘿笑着说：“这不是第一次跟着你出来执行任务嘛，一直呆在这破酒馆子里面，憋得难受啊！” “金狗出来了！”王世雄忽然站起身，“大家做好行动的准备！” 从酒馆的窗户缝隙望出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女真头目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全身披挂着战甲，手中提着长柄的铁骨朵，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金兵，从兵营中冲了出来。 王世雄在心里数着从窗下奔跑路过的金兵数量，最终确定完颜咯厉这次带了三百属下出营。 驻守陇安寨的金军总数原本是一千人，归千夫长完颜色楞指挥，和尚原之战开打时，完颜色楞率领五百金兵前往完颜撒离喝的帐前听用，将留守陇安寨的任务交给了弟弟完颜咯厉。 此次完颜咯厉忽然率众出城，却是接到了宋人奸细送来的密报，声称有一大群宋人正在往香泉镇上偷偷的运送粮食，有可能会在近期聚众造反。 如果不提香泉镇，完颜咯厉还能忍得住，但一提到香泉镇，就会让他火冒三丈。 上次他带队出城搜刮粮食，在别的地方都有收获，唯独在香泉镇上颗粒无收，更让他恼火的是当时他自作主张，带着队伍杀了一趟回马枪，结果依然毫无所获，白白让手下耻笑。 完颜咯厉一直觉得香泉镇上有古怪，从他第一次带队前去，就让他有种看不清楚的感觉。这次的消息让他恍然大悟，所以决定快速出击，将这些意图造反的宋人彻底解决掉！ 完颜咯厉率领三百骑兵风驰电掣地冲向了香泉镇，在快要接近时，果然在路上发现了少量遗落在道路两边的粮食颗粒，还看到了几辆被人丢弃在路边的损坏了的鸡公车。 完颜咯厉担心躲在镇子里的造反宋人收到风声再次躲进山里，便催促部队加快行进速度，在山道上狂奔。 眼看只要穿过面前一段狭窄山道，就能冲进香泉镇上杀个痛快，忽然前方的山坡上有巨石轰然坠落，顷刻间便将前路堵死。 完颜咯厉心头一惊，感觉自己可能中了埋伏，急忙传令给后队，要求部队立即调转马头，后队变前队，速速从山道中撤出去。 然而，令完颜咯厉更加胆寒的事情发生了。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了这伙金兵的身后，有人用巨石将他们的退路也堵死了！ 完颜咯厉强压心头惊慌，急忙下令部队向他靠拢，人人下马，紧贴山壁站立，做好与至今没有露面的敌人进行肉搏的准备。 “哼，狡猾无耻的宋人，以为将我们堵在山道中便能赢吗？女真勇士就算下了战马，也不是懦弱的宋人可以抵挡！” 完颜咯厉大声叫喊着，以此来鼓舞和提振士气。

第三十七章 虎口拔牙 秦颂站在一处隐蔽的山坡，隐约可以听见下方金人如狼般嚎叫的声音，内心却不曾受到任何的影响。卡Kа酷Ku尐裞網 “时间差不多了，传我命令，将准备好的柴草同时丢下去，引火焚敌！” 负责传递消息的士兵，挥动手中一面赤色小旗，对岸山坡上负责观察的士兵看到后，马上摇动手中绿色小旗作为呼应。 下一刻，成捆成捆已经点燃的干柴和枯草，被埋伏在两边崖壁上的复兴军士兵推落下去。 这些干柴枯草中不仅混合了油脂，而且还混了大量有毒的植物茎秆，虽然滚落山下时砸不死几个金兵，但一起燃烧起来时不仅会产生有毒的烟雾，更要命的是会带走大量的氧气！ 从一开始谋划完颜咯厉这个狗贼，秦颂就没有打算用复兴军这些没有盔甲和武器的新兵蛋子跟久经战阵的女真骑兵正面肉搏。 吴玠可以指挥少量宋军使用三弓床弩炮和单兵神臂弩以漫天而下的犀利箭雨给金军致命打击，但秦颂却没有这个条件。整个复兴军，根本就没有什么趁手武器。除了李长顺管理的十几个猎户手中拿着自制的猎弓，其余人目前还处于最初等的白板状态！ 既然不能力敌，那就只有智取。 若是留守陇安寨的金军头目不是完颜咯厉，秦颂还得另想办法，但对付完颜咯厉这个凶残愚蠢的家伙，一个调虎出山外加火烧峡谷，足矣！ 虽然很眼馋金军带来的这些上等战马，但秦颂更在意的是王世雄带领的人能不能在陇安寨里乱起之时，将金军大营内的军备物资全部搬空！ 复兴军今后主要依靠山区进行游击作战，战马的用途不大，而养马所需的粮草更是巨额负担，所以秦颂便好整以暇地坐在山坡上一块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石头上面，看着下面的金兵因为瞬间缺氧，扣烂了自己的脖子，大张着嘴巴，一个个倒地死去。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有死了的金兵和女真人，才让秦颂觉得安心。 峡谷上方无事可做的复兴军士兵，一个个探出半个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做下的“好事”。 “惨，真是太惨了！” “烧死这群狗杂种，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嘿嘿，我还以为金兵都是三头六臂呢，被大火一烤，还不是蜷得跟虾米一样！” 虽然没有下去跟金兵面对面厮杀，但作为这场战斗的直接参与者，所有复兴军的士兵除了佩服统领秦颂的智谋，也增加了一些跟金兵战斗的信心和底气。 谷中大火熄灭后，秦颂派人搬掉两头封堵的石块，让手下排着队从外面进入山谷，每个人自行寻找金兵散落在地上的武器，然后对着金兵的脑袋和脖子补刀，或者说是“鞭尸”。 秦颂是个十分谨慎的统领，他不希望在自己的指挥下还有活着的金兵或者说女真人。 一开始，这些刚入伍的汉子还下不了手，但在几名队长的大声叱责下，在秦颂带来的那些侍卫的示范下，他们终于举起手中的砍刀、铁棍和骨朵，对着死状各异的金兵练习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的侍卫在一堆金兵当中发现了完颜咯厉，经过检查，这货竟然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原来，当完颜咯厉看到滚滚而下的柴火时，便急忙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然后命令自己的手下往上面一起撒尿，而他本人也脱了裤子对着原本打算用来装战利品的空包袱放水。 等到谷中浓烟四起，温度越来越高，完颜咯厉便将被尿液打湿的衣服穿起来，然后用湿漉漉的空包袱捂住自己的口鼻。 秦颂本想直接下令砍了完颜咯厉的脑袋，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做太便宜此僚，于是下令将完颜咯厉捆绑结实，带着直奔陇安寨而去。 半路上，完颜咯厉醒了过来，当他近距离看清秦颂的脸后，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到香泉镇时，貌似就是面前这个宋人一副讨好模样，前来送的野味！ “啊……你知道我是谁，快放了我！不然等我兄长回来，整个陇安寨里的宋人都要给你陪葬！” 被捆在板车上的完颜咯厉，发出色厉内荏的嚎叫。 “真是聒噪，把他捂鼻子的那个包袱皮塞他嘴里，省得他鬼哭狼嚎！” 秦颂头也不回的走到了前方，对于使用言语来刺激完颜咯厉的这种把戏，毫无兴趣。 完颜咯厉嘴里于是塞上了被他自己尿液打湿过的一团包袱皮。 秦颂带着三百人赶到陇安寨城外时，城中已经乱作一团。 王世雄事先带着两百手下，分批的潜入陇安寨，只等完颜咯厉率领兵马出城之后，便在城里展开破坏。 这些人当中，既有几十名吴氏亲兵，又有一些原本生活在城市街面上的汉子，他们对于如何制造混乱并不陌生，只是往日没有动手的机会而已。 完颜咯厉带兵离开一个时辰之后，王世雄便带着一伙人对伪齐设在陇安寨的县衙发起了攻击，伪齐在陇安寨内的官员被一群红着眼睛冲进来的宋人顷刻间杀了个干净。 留守在兵营内的金军百夫长收到消息时，王世雄已经带着人从血流遍地的县衙里面撤了出来。 王世雄带人动手的时候，其余几伙负责对城中投靠金人的富户动手的队伍也没有闲着，他们前几天就暗中打听清楚，知道哪些富户已经铁了心给金国人做走狗，所以动起手来不仅目标明确，而且毫不留情。 陇安城内到处都在杀人，到处都在放火，还有人四处游走，大声高呼宋军杀进了陇安寨。 留守的两百金兵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根本摸不清头脑。正在他们惊慌失措之时，秦颂带着数百人，押着完颜咯厉来到了西门。金兵百夫长在确认完颜咯厉被俘之后，急忙率领两百部下从东门夺路而逃。 能将这两百金兵成功的吓走，秦颂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两百金兵不顾死活的冲过来抢救完颜咯厉，那他可就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秦颂带着人来陇安寨，可不是跟金兵来拼命的，而是帮着王世雄转运陇安寨里面金军留下的各种物资。 他从峡谷出来时，已经派人前往镇上通知杨老汉，让他组织镇上所有人去峡谷里面打扫战场，处置死去的战马和金兵尸体。 两队人马在城中汇合，秦颂立即给几个副队长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带着人手去抄那些投靠金国的富户之家，而他则和王世雄来到金军的后勤仓库，清点里面存放的军需物资。 看着库房内堆积如山的粮食和成串的铜钱、整箱的银锭，秦颂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而是浓浓的杀意。 在这些粮食和银钱之中，必然有一部分是完颜咯厉当初从香泉镇上劫掠走的！ 这些粮食和财富，全部是大宋百姓的血汗和膏脂！ 想当初，秦颂在香泉镇上连一碗稠粥都喝不上，而这些不事生产的女真人和金兵，靠着横征暴敛和疯狂掠夺，在短短半年时间内，便将陇安一带宋人百姓的粮食和财富都集中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秦颂趁着完颜色楞率兵离开的时候发起突然袭击，这些军需物资不久之后便会被金军调到攻打大宋的前线，等他们获得战争的胜利之后，就会在新占领的土地上对勤劳善良的宋人再次重复这种搜刮和掠夺。 所以，只知道抢掠和毁灭的强盗们，根本不配入主华夏大地，他们统统都该下地狱！ 秦颂当机立断，立即将队伍一分为二，其中三百人携带宋军急需的粮食、盐巴和药材，以最快的速度走大路赶往和尚原。趁着陇安寨周围驻守的金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正好可以给吴玠的部队突击送去一批补给。 秦颂留在陇安寨内，一面组织开仓放粮，将仓库里面一部分粮食分发给闻讯赶到城里来的宋人，一面安排手下将收拢的贵重财货和兵器盔甲运回香泉镇。 正在秦颂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一些推着空独轮车的宋人凑上来，请求秦颂让他们帮忙为复兴军转运物资。 秦颂正为运力不足发愁，见这些宋人不像是奸细，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白祖德和白怀义父子于是加入到了转运粮食和军资的队伍当中。 他们的行为，给赶着来陇安寨送粮食的宋人起到了带头作用。在这些宋人百姓看来，只要是杀金狗的军队，不论是吴大帅率领的，还是别人率领的，都是自己人，必须要支持！ 秦颂离开陇安寨时，让人提醒城内的百姓，赶紧收拾值钱的细软离开这个极度危险的小城，因为复兴军这次的动作是在虎口拔牙，很可能会激怒驻守在五丈原一带的金军主帅完颜撒离喝。 当日夜里，秦颂带着人安全撤回香泉镇，义务帮助复兴军运送物资的热心百姓也都快速的离开。他们走时，秦颂让人送上了一些口粮和铜钱，以表谢意。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义务帮忙的宋人，每人都带走了一些马肉！ 虽然马肉不是金兵的肉，但战马毕竟是女真人的坐骑，狠狠咬上几口，大家的心里头也觉得舒坦啊！

第三十八章 月下明志 杨政率领五百部下埋伏在箭筈关南十里外，虽然眼看着有一队金兵从眼皮子下面逃进了关塞里面，但他还是无法相信秦颂的计划竟然真的实现了。http://.shanjue 所谓的复兴军，从聚集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吧？ 杨政承认王世雄招揽来的这些关陇汉子绝对有成为好兵的潜质，然而百战才能出精兵，指望这些手无寸铁，甚至还没有开始训练的乌合之众，就敢对陇安寨内五百女真族士兵发动攻击，想一想都觉得疯狂！ 然而，秦颂这个小疯子，却真的将陇安寨给打破了。 昨天半夜里，秦颂便派了一队人过来给杨政送补给，主要就是烤熟的马肉。 杨政看过秦颂的全盘计划，知道他会在进出香泉镇的山道上火烧金兵，但杨政没有想到完颜咯厉这个蠢货竟然带着陇安寨里面的全部骑兵一头闯进了埋伏圈。 三百多匹上好的北地战马啊！就这么被熏死在了山谷里面……杨政只要想到这，就觉得肝疼，连烤好的马肉都没有心情吃了。 马肉的口感虽然不及牛羊肉，但好歹也是肉食，秦颂考虑到杨政从和尚原带来的士兵平时缺少油水，所以派人特意将最肥硕的马肉都送过来了。 他要是知道杨政竟然不领情，下次保证不会再做这种讨人嫌的事情。 杨政躲在荒草丛里面腹诽不已时，驻守箭筈关的金军将领没立获悉陇安寨被一伙不明底细的宋人攻破，差点没把逃出来报信的百夫长脑袋给拧下来。 没立可是知道陇安寨里面储备着大量的粮草军资，虽然一直不曾调用，但却早已经被大帅完颜撒离喝惦记上了。这次金军在和尚原吃了大亏，消息传到上京，皇帝震怒，已经委派完颜宗弼率领河南兵马紧急入陕增援，到时候完颜宗弼的兵马便要靠陇安寨内的粮草供应。 没立知道事情大条了，他一面派出快马向驻军五丈原的完颜撒离喝汇报此事，一面点齐三千兵马，从箭筈关冲出来，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陇安寨，将作乱的宋人给一窝端掉！ 杨政此次率领的士兵人数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却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携带着大量的神臂弩和箭矢，本来是想来给秦颂助战，抵挡陇安寨内的金军，结果秦颂把活做的太干净，反倒让杨政带来的宋军没了事做。 既然没立老贼急着出关找抽，杨政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看到没立率领金军进入到了神臂弩的射程范围，杨政一声令下，如蝗如雨的箭矢便从草丛中疾飞而出，将骑在马背上的金兵纷纷射落。 也是没立大意了，一心只想着要解陇安寨的危急，却没有想过原本就兵力不足的和尚原宋军竟然还敢分兵，在远离本阵的地方埋伏他！ 宋军的神臂弩威力奇大，而且准头很高，一轮齐射便将打头的金军上百人送上了西天。 没立中伏，气得哇哇大叫，还来不及对队伍做出调整，宋军的第二轮箭雨便扑面而来。 又是上百士兵的死伤！ 打前锋的一个金军百人队，冒死向杨政藏身的方向冲了过来，然后受到了宋军神臂弩第三轮、第四轮齐射的集中打击，一百人转眼间死了个精光。卡Kа酷Ku尐裞網 原本气势汹汹的金军，被杨政率领的宋军迎头痛击，令金军感到恐慌的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对手长什么样，有多少人。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恐惧。 没立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万一箭筈关再在他手里面丢了，完颜撒离喝真有可能拿他项上人头祭旗，于是仓惶下令，带着部队退回箭筈关，紧闭关门，一时之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杨政见好就收，马上打扫战场，将金军遗落的战马和神臂弩射出的箭矢收拢，然后带着队伍撤回了吴岳山中。 在深山之中见到秦颂的时候，杨政忍不住拿拳头捶了秦颂的肩膀一下。 “好小子，真被你干成了！” “哈哈，主要还是杨兄的助攻到位，让我可以放胆一搏！” 秦颂这话，倒没有夸大，这次如果没有杨政率领的五百宋军前来助战，他还真不敢打陇安城的主意，顶多放一把火，把完颜咯厉带出来的金军给送上西天。 “听说你抓了一个女真百夫长？” “这厮倒是狡猾的很，当时竟然用尿湿过的包袱皮捂着口鼻，没有当场熏死！”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厮？” “本来打算让香泉镇上的乡亲，一人割他一块肉，然后砍了脑袋挂在陇安城的城头上。不过看到老哥你，我有了新的想法。卡Kа酷Ku尐裞網” “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我想请老哥帮我把此僚带回去，送给大帅。” 杨政大概猜到了秦颂的想法，但也不点破，他接着又问：“听说你这次把陇安寨搬空了，哥哥我也给你出了不少力气，是不是丰润一点好处啊？” “就算你不开口，兄弟也不能少了你这份好处啊！走，跟我去看看这次抢来的好东西！只要你看上的，随便拿！” 秦颂大手一挥，便带着杨政去山洞里面参观他的缴获。 其实，秦颂根本不怕杨政开口，反正他就带了五百人过来，一个个都背着神臂弩和箭矢，回去的时候还要带足口粮，就算山洞里面的缴获随便让这些宋军挑，又能拿走多少？ 当天夜里，秦颂在山中宴请杨政，翟猛作陪。 秦颂手头原本没有酒，在清点金军仓库时，发现了一批北地烈酒。这种好东西，自然不会留给金军，全被秦颂的手下运了回来。 王世雄和李长顺带着人给吴玠送粮还没有返回，吴奎志负责山中的警戒，不能饮酒。 如今已是六月天气，正是吴岳山中最好的光景。三人坐在一片月光可以照到的平坦地方，将马肉和烈酒摆在树墩子上面，然后打开了话匣子。 杨政有些担忧的说道：“这次复兴军初战告捷，固然可喜可贺，但动作实在太大，必然引得四方关注，只怕金人不会善罢甘休啊！” 秦颂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抬手做了个举杯邀月的潇洒动作，然后仰头满饮杯中酒。 “只要你们守住和尚原和大散关，再给金军狠狠一击，我就有把握在这莽莽吴岳山中站稳脚跟！” “就凭你手下这五百没有训练过的壮丁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我让大家看到希望，真心实意来追随我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老哥本来不该多嘴，但还是想问你，放着大好的锦绣前程不要，你带着一群老百姓躲在这五岳山中，到底图个什么？” 杨政这话没有恭维秦颂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凭秦颂的出身，凭秦桢留下的政治遗产，凭吴玠等西路将领对他的欣赏和看重，凭秦颂这次在陇安寨展现出来的惊人天赋，只要秦颂离开前线，前往临安，必定会有一份锦绣前程等着他。 有些事情，秦颂无法向杨政解释，他总不能对杨政说自己要另起炉灶，在关陇这片强敌环伺的热血之地开辟一片新天地。 秦颂放下酒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对杨政说道：“以杨兄所见，宋军在短期内还有机会从金人手中夺回关陕五路之地吗？” 杨政摇头回答说：“能守住大散关、仙人关和饶凤关等门户，确保金军不打进汉中和四川，就已经是托天之幸了。” “也就是说，从此关陇数百万心向大宋的汉人百姓就要生活在残暴不仁的女真人的统治之下，对不对！” 杨政觉得羞愧难当，但还是苦涩的点了点头。 一直默不作声的翟猛忽然大声说：“这可是几百万一心向宋的汉人啊！自大宋立国起，关陇之地的汉人就从来没有变过心，不论是跟党项人还是跟女真人，甚至是跟吐蕃人，都是拿了命去拼，死死守在这里，不曾丢失一寸土地！如今，大宋却要舍了他们吗？” 秦颂知道杨政作为一名中层将领，只有服从命令的份，军国大事都是皇帝和朝堂之上那些文官在做决定，所以替杨政安慰翟猛。 “勇之，杨将军的内心，只怕跟你我一样难过痛苦。杨将军的老家如今也被金军占领了，作为一名军人，眼看着自己的家乡被敌军占领，眼看着自己的父老亲人成为敌军的奴隶，谁能甘心呢？” 杨政用拳头狠狠砸在树墩上，然后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杨兄，你问我为何要守在这兵凶战危的地方，我便告诉你，只因为我的血未冷，我的心还在跳。关陇百姓虽然一心向宋，但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挑头，跟金军和金狗们对着干，时间长了，大家看不到希望，心也就冷了，恢复故土的想法也就淡了。” “只要复兴军的旗帜插在吴岳山中不倒，哪怕我只能带着手下的兄弟每天在山里面吃野果，啃树皮，对于山外的数百万宋人百姓也是一种激励和鞭策！” 秦颂和杨政、翟猛在月下说话的时候，有许多双耳朵正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听着。 山中没有营房，大家要么钻山洞，要么露宿。秦颂作为复兴军的核心，为了他的安全，所有人自然是将他团团围在最中间的位置。

第三十九章 四方震动 张浚带着三百随从抵达了兴元府的府治南郑。「^追^书^帮^首~发」 说实话，张浚心里一直对兴元府这个称呼不怎么认同。因为相比于兴元府，汉中这个称呼才能显得出这块钟灵毓秀之地的历史悠久，更能凸显出这块夹在秦岭和巴山之间的盆地的重要性。 大秦帝国横扫六合的关键一步便是从关中出兵，先占据了汉中，接着吞并蜀国，拿下了两个粮仓和兵源之地。 汉高祖刘邦躲在汉中积蓄力量，七年之后挥兵北上，过大散关，将楚霸王项羽的大军赶出了关中！刘邦的帝国建立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取名为汉，可见对汉中有多么的重视。 汉末刘备半生寄人篱下，从冀州涿郡起兵开始，直到进入蜀中，夺下汉中，在汉中设坛自立为王，才奠定了三分天下的基础。 无数的历史证明，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汉中这块地方都是必争之地。 汉中的改名源于唐德宗。“泾原兵变”时，德宗来到汉中，时逢春暖花开，气候宜人，加之所经之地百姓夹道相迎，箪食壶浆，让德宗对汉中倍增好感。为了振兴朝廷，德宗改年号为兴元。在汉中期间，德宗遥控指挥关中官员平定叛乱，等他离开汉中返回长安时，立即下诏改汉中为兴元府，不久之后再次下诏升兴元府与京兆府同级，并免去汉中百姓税赋徭役一年。 在华夏过往的历史中，以帝王年号命府名，正是从兴元开始。 历史有时候透着诡异，大宋的皇帝赵构今年定都杭州，而年号则为绍兴。卡Kа酷Ku尐裞網唐德宗平叛成功，以年号命名复兴之地汉中为兴元。赵构驻跸在越州，定都杭州后便取“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之意，下诏从建炎五年正月起改元绍兴，并升越州为绍兴府。 赵构将越州改名为绍兴，多少有效仿唐德宗的意思，只是他真的能中兴大宋吗？ 如果远在陇安寨的秦颂知道张浚对兴元府这个名称不满意，估计会举双手赞成。 兴元，兴元，南宋小朝廷灭亡之后，那个横跨亚欧的短命大帝国，可不就是叫“元”吗！ 到底是上天早有暗示，还是鞑子在霸占了神州之后发现了兴元府这个“秘密”？蒙古骑兵灭宋时，走的就是汉中至蜀中这条线路，他们对于兴元府绝对不会陌生吧？ 不提兴元府名称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却说张浚在南郑安顿下来不久，就从北面就传来了吴玠率军在和尚原大败金军的好消息，这让张浚欣喜若狂。 为了确认战绩的真实性，张浚立即派了助手赵开走褒斜故道赶赴大散关前线，名义上犒劳慰问部队，实际上是核实军功。 赵开字应祥，是蜀中普州安居（今四川遂宁）人，元符三年进士及第。 作为张浚的左膀右臂，刘子羽主要负责替张浚处理政务，而赵开则是替张浚理财。让负责理财的副手赶到前线慰劳，对于在和尚原苦苦支撑的宋军将士而言，是个不错的消息。 县官不如现管，只要赵开给负责后勤转运的官员打个招呼，前线的近万士兵就不用为军饷粮草发愁。 吴玠是个坦荡之人，他没有故意在赵开面前哭穷装困难，而是领着赵开亲之去验证从战场上割下来的金人头颅，还有大量缴获的金人的武器兵甲。 赵开看过之后，面露钦佩之色，对吴玠说道：“此战之胜，犹如及时甘霖，不仅对德远公尤为重要，对于整个大宋而言，也有扭转乾坤的意义。” 吴玠谦虚说道：“些微之功，当不得应祥兄如此称赞。金军虽败，然主力犹在，今年之内宋金之间还有一场大战！” 赵开鼓励吴玠说：“晋卿放心，在粮草军饷方面，我一定会尽力支持！” 确认了前线的战绩不是虚报，赵开便打算立即返回南郑，结果杨政押着完颜咯厉从吴岳山区回到了和尚原。 当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女真百夫长时，赵开就觉得十分惊喜了，但他得知秦颂在陇安寨设计一把火烧死了三百女真骑兵时，已经不能用惊喜来形容。 只要把这个完颜咯厉押送到杭州去，朝堂上那些怀疑张浚的人，就会自动闭嘴。因为想要在战场上面抓捕一个活着的女真头目实在是太困难了，女真士兵之所以战力凶猛，就在于他们视死如归，从来不肯接受被俘的命运。 而秦颂的出现和作为，则比献上完颜咯厉更加有价值和意义。 一个年纪尚不及弱冠的忠烈之后，带着一群家破人亡的老百姓躲在山林中，还想着给宋军悄悄的运输粮食，还想着帮助宋军打金军，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今天子得人心，说明关陕汉人心向大宋，说明张浚治理下的关陕大有可为啊！ 赵开不知道吴玠已经给张浚写信介绍了秦颂，更不知道张浚甚至打算把小姨子介绍给秦颂，但他知道此时一定要把关于秦颂这个年轻人的情况问得清清楚楚，不然回到南郑可没法向张浚交差。 吴玠对于秦颂这次搞出来的动静，自然是非常满意的。秦颂不仅帮他解决了燃眉之急，而且还帮他牵制了金军一部分兵力，这让他对于接下来跟金军再度交手更加充满信心。为了报答秦颂，当着赵开的面，吴玠不吝各种溢美之词，把秦颂夸成了一朵花。 赵开听说秦颂此前还特意赶赴军营献上了新式地图，还替宋军抗金出谋划策，心里对秦颂的好奇简直到了不见不行的程度。 “晋卿，可否派人将秦颂从吴岳山中请过来，本官想带着他一起回南郑。这样的绝世璞玉，岂能遗落在山野之间！” 吴玠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杨政，杨政摇头回答说：“只怕要让上差失望了。我离开吴岳山时，秦颂已经带着队伍向西而去，据说是要到小陇山一带进行拉练。” “哦，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等下次了。” 赵开带着一些遗憾，押着完颜咯厉，踏上了返回南郑的路途。 距离和尚原数千里外的金国中都，当年迈的大金皇帝完颜吴乞买收到来自关陕的战报后，勃然变色，大骂完颜撒离喝是一头该死的蠢猪，竟然以十万大军都攻不下不到一万宋军把守的和尚原。更加令皇帝生气的是，金国人已经占据的城寨，竟然被一个毛头少年领着一群没有武器的宋人给攻占了！ 大金之立国以来，几时遇到过这种令天下耻笑的事情？ 都说皇帝一怒，伏尸百万。完颜吴乞买虽然老迈，但虎老威犹在，他立即给完颜宗弼和完颜撒离喝下令，委任完颜宗弼为西路讨宋主帅，在今年第一场雪飘落下来时，不仅要见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宋人项上人头，更是要收到攻入汉中的消息！ 银川，兴庆府。 一直密切关注着关中宋金战况的西夏党项人接到了来自关中的密报，西夏国主李乾顺得知金国人竟然在和尚原吃了败仗，心里莫名的竟然有些庆幸和开心。 自从金国人从北方忽然崛起，短短的十几年时间，竟然灭了北宋，同时也将西夏逼的直不起腰来。 相比于残暴无信的金国，李乾顺其实更愿意跟当初的辽国和大宋打交道。然而大金实在是太凶残了，西夏根本就不是对手，只好夹起尾巴低头作小，向金国称臣。 对于金军攻入陕西，占据了关陇之地，整个西夏没有几人感觉高兴和开心。 以前西夏还跟宋朝有大段的边境接壤，每年都能通过边境贸易换回来急需的各种物资，现在西夏跟宋朝已经没有一寸领土接壤，延续了上百年的局面被彻底的打破，今后西夏的经济就要完全被金国操控，这简直是要了党项人的老命。 以西夏所处的地理位置，最好的情形就是站在金国和宋朝的边上，看着两个大家伙年年打个头破血流，然后坐地起价，等着双方来收买。 李乾顺对于在金国占领区出现了一个宋人带头造反并不感兴趣，西夏国内年年都有野心膨胀的家伙在图谋造反，也没见哪一次能对他的地位构成什么威胁。 地处青藏高原上面的吐蕃诸部落原本只与西辽、西夏、大宋和大理等国接壤，金国人夺下关陕和陇右之地后，再往西就与吐蕃人的地盘交界了。 吐蕃人虽然对于开疆拓土的兴趣没有金国人那么强烈，但历史上他们不止一次从高原上冲下来，杀进了关中，甚至是长安。 如今东面忽然来了一位强大的邻居，这让紧邻陇右的阿柴和思麻等部落变得紧张起来。 金国人的侵略性实在太强，万一他们继续骑着战马往西打，湟中河谷这片肥沃的土地可就危险了。 当阿柴和思麻部落的吐蕃头人在听到金国人兵败和尚原的消息后，也是松了一口气。既然金国人在秦岭一带遭遇了宋军的强烈反击，一时半会是没有精力继续西进了。 当四方都因为和尚原之战的结果而震动时，反应迟钝的南宋朝廷也终于有了动静。

第四十章 山中拉练 从秦岭抗金前线到南宋的新都城杭州，相距数千里的路程，在没有高铁和高速公路的时代，想要从杭州抵达关中，不仅路途遥远，而且需时甚长。 当初，张浚作为赵构的近臣，主动要求赶赴关陕之地筹划抗金事宜，从临安出发，跋山涉水，几经周转，用去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赶到了抗金的第一线。 张浚策划的富平之战以失败告终，金军乘势追击，以最快的速度将陕西五路几十个州府尽数占领，兵锋直逼汉中和蜀中。 消息传回临安行在时，朝堂哗然，议论纷纷。跟张浚不合的朝臣，上书皇帝，要求对张浚问罪，甚至有极端的大臣请求皇帝派钦差去把张浚抓回来砍头。 关键时刻，书枢密院事赵鼎站出来替张浚说话，认为当务之急不是追究张浚的责任，而是如何守住入川的门户，确保西南的安全。 赵鼎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南宋中兴贤相，排在李纲、胡铨、李光等名臣之首。他虽然跟张浚的私人关系一般，但主张抗金，在他看来，张浚虽然没有打赢富平之战，却也给金国军队造成了重创，以当时的情况，换一个文臣前往陕西，结果未必就比张浚做得更好。 只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少数替张浚说话的人之中，竟然有一个刚从金国逃回来不久的秦桧！ 朝廷对于秦桧携带家眷平安从金军大营逃出来这件事情持怀疑态度，秦桧自辩说他杀了监视自己的金兵，抢了一条小船得以逃脱。尽管这个说法漏洞百出，但代理宰相范宗尹和枢密院副使李回等大臣与秦桧关系要好，便竭力保荐他的忠心。卡Kа酷Ku尐裞網 于是乎，秦桧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张浚打了败仗，赵鼎保他是出于公心，秦桧这个还没有明确职务的家伙公然替张浚说话，却有着不可告人的私心。 秦桧惯于察言观色，他发现皇帝对于张浚的信任其实并没有减少。那些跟张浚不对付的朝臣以为这次可以扳倒张浚，秦桧却看出来皇帝的心思不在西线抗金战场，赵构目前最关心的还是东线能否抵挡住金军的进攻。 朝廷对于秦桧的忠诚问题虽然已经翻过篇，并且任命他为礼部尚书，但他在对外用兵这方面并没有什么话语权，秦桧想通过这次示好张浚，给皇帝赵构留下一个懂军知兵的好印象。 而且，秦桧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想法！ 张浚此时若被朝臣弹劾黜置，朝廷必然会换一个更有能力的文官前往关陕主持大局，这对于秦桧完成金国主子交给的任务可是大大不利。帮着张浚说话，让志大才疏的张浚继续负责关陕之事，明着可以让张浚记这个人情，让皇帝觉得秦桧爱护贤能，暗中还能让北边觉得满意。 秦桧这个奸贼，手段果然了得。 经过赵鼎和秦桧等大臣的努力，张浚继续在关陕留任。 翻过年后，金军又开始在东线频频进攻，正当皇帝和大臣们为此揪心的时候，忽然一道报捷的公文从兴元府方向传来，似乎是为了证明捷报的真实性，张浚还派了一队人马押送着和尚原宋军缴获的金军武器兵甲以及完颜喀厉，前来杭州献俘！ 这个捷报实在出乎皇帝和朝臣的预料，尽管大家心中都对吴玠仅凭近万残兵打败金军十万大军持怀疑态度，但张浚送来的金国俘虏不可能作假，还有那些缴获的金军武器兵甲，看上去也跟宋军所用明显不同。 对于习惯了不停接到各种战败消息的朝廷，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 经过一番廷议，朝廷决定派使者前往关陕前线宣读皇帝表示嘉奖的旨意，同时也是确认和尚原大战的真伪。 朝廷派出的这位使者，名曰吕祉，现任兵部侍郎，让他亲自前往关陕抗金前线，正是赵鼎向皇帝建议的。 赵鼎推荐吕祉，仍然出于公心，因为他觉得派一个不懂兵事的特使前往关陕一线，会给张浚添乱。 只是，以张浚的心胸气度，不管派什么人来，估计他都不会乐意吧？ 和别的大臣不同，秦桧没有参与派谁去关陕前线的争论，他正忙着收买人心，拉拢手下，为他进入内阁而努力。 秦桧知道自己暂时插不上关陕前线的事情，对他来说，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将罢相的吕颐浩留在镇江，让他不要复起，再度回到朝堂并且担任首相。 朝廷的使者还在路上，而秦颂正带着六百多人在郁郁葱葱的小陇山一带进行着拉练。卡Kа酷Ku尐裞網 复兴军初创时是五百人，这次跟着秦颂出来的却有六百多人，多出来的一百多人，其中有一些是香泉镇的壮年男丁，还有一些则是攻破陇安寨后，主动赶到香泉镇来投奔的。 这些主动赶来投奔的汉子，都是陇安寨一带家里曾被金兵祸害过，铁了心要跟金兵玩命的人。为了防止有奸细混入其中，一开始秦颂并没有答应接收他们，而是按照他们提供的身世背景，让王世雄带着人挨个去调查确认过之后，才从中吸纳了一部分。 女真族虽然是个野蛮的民族，但在“用间”这方面似乎非常有天分，且不说他们一手培养出了秦桧这样的大奸细，光是他们煽动的宋军将领叛变就有许多次。 大陇山和小陇山并非两座孤立的山峰，而是关中进出陇右的门户，南北走向的大小陇山绵延五百多里，纵深也有近百里。大陇山脉在北，小陇山脉在南，中间有一道天然的豁口，宽大十数里。 古人以西为右，所谓的陇右，便是指大小陇山以西的几个州府。 吴岳山在小陇山以东百里外，中间隔着一个方山原。秦颂之所以要把队伍从熟悉的吴岳山区带到西边的小陇山里面来，一是为了给以后打游击开辟更加安全隐蔽的活动区域，二是想顺路探勘山中的矿藏，重点是寻找煤炭、铁矿、硫磺和硝石矿。 当然了，锻炼部队，让队伍尽快适应山区丛林的作战形式，也是这次拉练的应有之意。 现在正是盛夏季节，山中的气候凉爽，虽然会遇到蛇虫，但山里面随处可以摘采的野果和各种猎物可以给这么多人提供食物，至于随处可寻的山泉更是纯天然无添加。 从陇安寨金军大营内搜刮来的武器已经给部队分发下去，虽然品类五花八门，且制作精良的并不多见，但好歹是让复兴军的每一名成员不再空手出动。 吴磷送给秦颂的五十名亲兵，此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些老兵本就出自陇右，对于小陇山一带的环境比较熟悉，让他们担任教官，每人带着十来个新兵在山中训练，既让他们感受到了秦颂的器重和信任，又可以快速的提升新兵的能力。 在没有稳固的地盘和绝对的实力之前，秦颂不会轻易暴露他所掌握的那些超时代的武器技术，但他会有计划有步骤地收集和储存生产这些武器装备的原材料。 这天，秦颂正和王世雄、吴奎志等人商量编练小队阵型的事情。秦颂把他记忆中关于明代戚家军常用的“鸳鸯镇”画在图纸上面，请王世雄和翟猛帮着参详。 王世雄认为这样的阵型过于繁琐，需要训练的时间太长，不利于快速成军。吴奎志也觉得山区地形不容易发挥鸳鸯阵的作用。 秦颂对于王、吴两人不支持自己的想法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本身也没有把握，毕竟后世的戚家军主要作战对象是身材矮小的倭寇，而且自身的兵源主要来自浙江义乌一带的矿工。 实际上，秦颂对于复兴军的兵员整体素质还是很满意的。关陇一带的汉家男丁不仅在身高方面不输给女真人，而且向来彪悍，遇到危险时主动认怂的很少，豁出去拼命的居多。这也是大宋立国之后，为何整个西线战场上输多败少的原因。 当初的折家军、种家军，无论是跟契丹人还是党项人作战，都取得过辉煌的战绩。和尚原之战，吴玠和吴磷兄弟率领的西军残部绝对反击，宁死不退，也证明了关陇士兵的优秀。 搞不成鸳鸯阵，秦颂又想着能不能依靠强弓劲弩来让复兴军快速形成战斗力。大宋朝的神臂弩和三弓床弩炮让秦颂十分眼馋，在山区地形中，金军骑兵难以发挥作用，用弓弩进行远程打击，似乎正好可以与游击战术形成绝配。 吴奎志提醒秦颂说：“三弓床弩炮是大型兵器，主要用来扼守关隘和城池，就算能搞到，复兴军也用不了。神臂弩是好东西，但属于宋军的核心机密，想要大规模的装备，不仅要吴大帅暗中帮忙，还得花费大量的银钱。” 秦颂没有被困难吓倒，他毫不犹豫的说：“吴大帅那边，等回到香泉镇，我亲自过去找他，怎么也要让他帮忙给弄个一千张神臂弩过来。至于花钱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给复兴军创收。别看咱们现在没有来钱的路子，等找到合适的根据地，有的是赚钱的法子！” 王世雄对于秦颂在军事方面的才能，毫不怀疑，但对于他赚钱的本事，却是持保留意见。 貌似秦颂除了忽悠他去做贼，就剩下直接动手抢金军的，这种偷和抢的勾当，小规模搞一次两次还成，如今复兴军有几百号人，以后人数更多，恐怕是行不通啊！

第四十一章 狡兔三窟 盛夏，清晨的山谷，百鸟鸣叫，泉水叮咚。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复兴军第一队第三伙的教练伙长常庆余，拉着一张马脸，大声地呦呵着自己所管辖的这伙新兵蛋子起身，开始新一天的拉练。 “一群孬种，这才翻了几座山头啊？谁要是觉得吃不消，就跟我明说，我马上向队长报告，送你个囊球出山去吃香的，喝辣的！” 常庆余这货，其实最是心疼手下新兵，但嘴上从来不会承认。大家摸清了他的脾性，没人顶嘴，在他的催促下，迅速从临时搭建的树棚子里面钻出来，整理随行携带的装备，拾掇早饭。 一群精壮汉子围在一起吃些饭食，将火堆灰烬用土埋好，上面再一起酣畅的对着撒一泡尿，然后便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内容。 对于这些新兵蛋子而言，拉练虽然辛苦，但很充实，而且经常会有一些意外的惊喜。 前几天，在常庆余的指挥下，第三伙十一个兄弟便合力干掉了一条比水桶还粗的丛林大蟒，不仅几天的伙食有了着落，而且还向秦统领和王副统领献上了一副蛇胆，一张完好无损的蛇皮。 秦统领对第三伙献上的蛇胆和蛇皮很满意，特意来向大家表示感谢，鼓励兄弟们继续努力，争取更好的拉练成绩。 按照计划的行进路线，第三伙今天要翻过接天岭，在接天岭西边的卧牛背上宿营。 接天岭，光听这个名字就让人觉得头晕。卡Kа酷Ku尐裞網但是真正到了山脚下时，才发现这座山岭有多么陡峭和可怕。 “额滴个娘咧，几十丈高的悬崖，咱们真要从这里爬上去？” “爬！前天第一伙的那帮鸟蛋翻过了野鸡岭，咱们第三伙要跟第一伙抢第一，如果连这接天岭都啃不动，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对，伍长说的在理。这面崖壁虽然看着吓人，但咱们都带着绳索，只要先让一个手脚麻利的爬上去，把绳子放下来，咱们就都能过去！” 坐在悬崖下面歇脚的时候，队员们对着崖壁七嘴八舌的议论。 教练伙长常庆余没有阻止大家的议论，而是将伙长徐贵和伍长韩三宝喊到一边，三人小声商量着行动步骤。 常庆余是秦统领的侍卫亲兵，这次拉练临时被分到第三伙来带一带大家，顺便给伙长和伍长传授一些带兵和训练的经验。 徐贵和韩三宝都是农民出身，虽然有一把子猛力，但在如何带兵方面确实是白纸一张，两人对于常庆余的指点都能虚心接受，然后认真的执行。 常庆余指着崖壁上几棵盘根错节的老松树说：“待会行动的时候，我第一个上，徐贵负责检查每一根绳索是否结实，不结实的坚决不能用，韩三宝负责检查大家的安全结是否打的牢固准确，咱们这次挑战接天岭不仅要速度，更要确保不出任何险情，将所有的弟兄全须全尾的带上去！” 部署完毕，常庆余在十双眼睛的仰头注视中，像只猿猴一般，攀上了陡峭的山壁。 在常庆余的腰里，拴着一圈小指粗细的绳索，等他上了崖顶，就会将这绳索的一头绑上一块石头放下来，崖底的兄弟接住以后，再将核桃粗的井绳系在细绳上面，然后再让常庆余拽上去，固定在崖顶老树的根上，而这根粗井绳，就是大家攀爬接天岭的安全保障。 因为行动之前做了周密部署，所有人都理解了常教练的意图，所以在实际行动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重大险情。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攀援，十名队员依次站在了崖顶。 看着满脸通红，磨破了双手的十个新兵，常庆余故意问大伙： “怎么样，感觉爽不爽？” 众人喘着气，举目远眺，异口同声的回答：“爽！” 常庆余招呼大家找平坦的地方坐下，然后跟大伙吹嘘着他参军以来的经历。 伙长徐贵看着眼底平坦的一片山坳，若有所思，他问常庆余：“常教练，你说下面这片山坳子能不能当成复兴军的一处据点啊？” 只顾着吹牛的常庆余，被徐贵这个问题提醒，趴上凸出的一块岩石，仔细观察下方山坳里面的地形，然后自言自语的说：“嘿，还真有可能唉！这片山坳的四面都是悬崖绝壁，难得里面地势平坦，而且还有水源，如果咱们这次没有过来拉练，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常庆余越想越觉得兴奋，随即改变了拉练计划，带着第三伙的兄弟顺着内侧的崖壁下到山坳里，对整个山坳进行了一番侦察，当天夜里便在山坳中露营。卡Kа酷Ku尐裞網第二天，常庆余只带两个队员爬出山坳，一路跟其他的伙打听，找到了统领秦颂。 秦颂听完常庆余的报告，非常重视，马上和王世雄一起跟着常庆余来到了这处隐藏在群峰环抱中的坳子。 据秦颂的初步估算，这片地势平坦的山坳有上千亩的面积，活水水源三处，若是开垦平整一番，至少能得八百亩田地！ 秦颂抬起头，看着头顶无遮无拦的太阳，正将火辣辣的光芒倾洒下来，照耀在山坳的树林、灌木和杂草上面。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赐予复兴军最好的老巢啊！ 四面都是百米以上悬崖，基本坡度超过七十，内里竟然不止一处活水水源，只要在几处可以落脚攀爬的崖顶修筑碉楼和望哨，安排十几人驻守，任你千军万马来到此地，也是毫无办法！ 在这个没有航拍和卫星侦察的时代，想要发现这个隐蔽的山中小盆地的前提条件是冒着生命危险爬上接天岭。而在没有空投制导精确制导炸弹的时代，只需极少的人手，便可守在岭上，凭借盆地里面的粮食和淡水供应，守个十年百年都不是问题。 王世雄见秦颂眼神火热，便小声提醒他：“此地虽然隐蔽，易守难攻，但是运输极为不便，年轻精壮的男丁在不生病的情况下才能凭借力气爬上山崖，若是用来作为老巢，恐怕有些不利啊！” “没关系，可以借助滑轮组和机械臂来吊运物资和人员！只要在这两处平整的崖壁上面铺两条铁轨，再在崖顶修建几座大型的绞盘，利用动滑轮和定滑轮的组合，可以轻松把千斤以上的重物从外面吊上来！” “滑轮组是什么物件？” “呃，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回头造出来，你一看就明白！” 在实地考察了此地之后，秦颂在地图上面用笔画了一个圆圈，上面标注为（1），意为一号根据地备选方案。 狡兔三窟。 此地虽然上佳，但可以容纳的人员毕竟有限，以秦颂的估算，最多不能超过五千。为了长远发展计，秦颂还要另外挑选两到三处根据地，作为复兴军未来的巢穴。 在离开之前，秦颂特意和第一队第三伙的所有队员坐下来聊天，对大家认真刻苦的拉练进行慰问和鼓励。秦颂虽然是复兴军的一号头目，但他同时还兼任第一队队长，第三伙频频立功，他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好消息频传。 拉练进行到十二天时，第三队第七伙在行军途中发现了泥炭，也就是煤，然后在附近仔细探查，结果竟然被他们找到了一条露天泥炭带！ 能够发现泥炭本身就是一件大喜事，而露天泥炭带则意味着开采更加安全和容易，这对于秦颂即将实施的计划而言，绝对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有了煤，最起码可以用来做煤球取暖，到了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不仅不会有人冻伤、冻死，而且可以吃热食，洗热水澡，这对于复兴军在山中的生存便是极大的保障。 以秦颂的手段，自然不会只将煤炭作为取暖材料，炼铁和炼钢也需要煤，而且是大量的煤。有了铁和钢，就能制作各种兵器、铠甲和农具，复兴军便可以兵农并进，依托广袤的山区地形，发展壮大起来。 拉练进行到十五天时，第二队第一伙在山中发现了硫磺矿。 拉练进行到十八天时，第四队第六伙在一处山洞内发现大量的硝石。 拉练进行到二十一天时，第一队第一伙找到了金矿！就在同一天，不甘落后的第一队第二伙在距离金矿只隔一座山头的另外一处地方发现了铜铁伴生的一片富矿。 对于接踵而来的各种好消息，秦颂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不似王世雄那般咋咋呼呼。 这一片物产丰富的山区，在后世被人们称为六盘山，秦颂前生曾经作为军代表，特意跟着一个地质考察组深入到六盘山内进行实地考察，因此知道这里储藏着至少五大类十多种矿产资源，其中主要是铜、金、铅、锌、芒硝和油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好东西，那就是岩盐。 岩盐不仅品质高，口感好，而且易于开采，只要敲下来磨碎了，运出山外就能马上换回大量的银钱！ 只是，令秦颂感觉意外的是，拉练眼看快要结束了，几十个分头行动的小队伍至今竟然没有发现出产岩盐矿的地方，难不成是他记错了吗？

第四十二章 果断西撤 岩盐，又称石盐，主要成分跟井盐、池盐和海盐相同，稍做加工，便可以食用。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岩盐的产生，主要通过成千上万年的沉淀和风干而形成。在岩盐矿的附近，一般还会有钾盐、光卤石、石膏、硬石膏、芒硝等矿物共生或伴生。 钾盐是制造钾肥的重要原料，光卤石可以作为熔炼金属的助熔剂，石膏不仅可以入药用还可以食用，硬石膏则是制造硅酸盐水泥的重要原料，芒硝则是制造黑火药必不可少的成分。 由此可见，一旦发现了岩盐，就等于发现一座宝库。 令秦颂觉得无语的是，直到这次拉练结束，可以充当根据地的隐蔽山谷找到了三处，其余大小山洞窟十几处，金矿、铜矿、铁矿和煤矿也有发现，甚至连硫磺矿和芒硝矿都有发现，唯独就是没有发现岩盐。 秦颂心有不甘，留下一百人在山里面继续寻找，他则率领其余士兵悄悄返回了靠近香泉镇的吴岳山中。 此时已是八月中旬，随着完颜宗弼率领的援军抵达陕西，和尚原一带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据秦颂留在陇安寨周围的眼线报告，这段时间金兵又从北面调集了大批粮草，转运到陇安寨里，而把守陇安寨的金军将领也换了一个人，但是兵力并不太多，仍然只有一千。 秦颂觉得这个情报里面透着几分蹊跷和诡异。 按理说，金军上次在陇安寨里面吃了大亏，要么不会再将陇安寨作为囤积粮草的地方，要么就会派出重兵把守，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风骚”姿态。卡Kа酷Ku尐裞網 除非是金兵故意拿陇安寨做饵，引诱复兴军自投罗网！ 秦颂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王世雄和吴奎志，王世雄也觉得事情不对头，他主动请缨，要去陇安寨里面一探究竟，但被秦颂否决了。 虽然王世雄的武功不错，脑子也足够聪明灵活，但秦颂不想让王世雄冒半点风险。 秦颂指着地图上距离陇安寨不到二十里的吴山镇，对王世雄说：“想要弄清金军葫芦里面到底卖得什么药，不一定要去陇安寨，王兄可带人悄悄潜入吴山镇附近，查探一下那边是否有大队的金兵隐藏。” 吴山镇在陇安寨的东面不远，王世雄带着四个手下在后半夜摸过来，还未靠近镇子两里，便遇到了金军散布在外的哨探。 王世雄艺高人胆大，他让手下故意露出行踪，将金军的哨探往西边吸引，自己一人悄悄的摸了进去。 经过一番仔细查探，王世雄对秦颂的警惕和敏锐佩服不已。 这小小的吴山镇内，竟然隐藏着两万金军！ 倘若复兴军不知死活，想要重复上回攻破陇安寨的老伎俩，一旦进了城，吴山镇这两万金军顷刻间便能赶来，将陇安寨从外面围个水泄不通，到时候就是瓮中捉鳖！ 王世雄不动声色地从镇子里退出来，在拂晓来临前，带着四个手下钻回山中。 回到复兴军驻地，王世雄将侦察到的情况报告秦颂，秦颂听完并没有沾沾自喜，他皱着眉头，对着地图一声不吭。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心里清楚，金军如此布置，显然是对复兴军产生了强烈警惕，想要通过这种“做饵”的办法，一次性的把复兴军给解决掉。 如果复兴军的首领不是秦颂，换一个头脑发热的绿林好汉头子，在沾过一次便宜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就会上套。 秦颂现在琢磨的是到底应该将计就计，还是带着队伍西撤，远离陇安寨这个危险之地。 如果将计就计，秦颂利用这次返回时让士兵们从山中携带的硫磺和硝石，可以制造出足够把陇安寨金军粮库烧光的火药，到时候只派少量人员携带火药潜入城内，就能将金军用来做饵的这批粮草烧个精光。 但是，这么做也有两个弊端。 其一，会过早的把火药暴露出来。虽然没有人知道火药是火枪和大炮发挥威力的基础，但光是火药本身易燃易爆的特性就足以引起有心人的关注，甚至是重视。 其二，会造成人员牺牲。陇安寨如今就是一个大陷阱，进入的时候自然容易，因为金军故意放开口子，但一旦进去之后，再想逃出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哪怕只派二十人参与行动，就算可以烧掉城内的粮草，这二十人恐怕也没有机会再逃出来。 秦颂思虑再三，觉得暂时避开金军的锋芒才是上策。 心意已决，秦颂立即召集香泉镇的几名委员和复兴军队长以上成员，召开第一次联合会议。 秦颂首先发言说道：“种种迹象表明，复兴军上次的行动已经引起金贼的高度警惕，他们针对复兴军和香泉镇必定会有各种手段。我估计，金贼现在已经掌握了我们的动向，正等着我们去钻陇安寨这个圈套。如果我们不上当，他们一定会派出大军前来围攻，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难守得住。” “上次我们不是在金军进入镇子的必经道路上烧死他们那么多人马，这次为什么不能设伏呢？”杨明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吴奎志出语解释说：“上次的金军只有三百骑兵，而且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次金军若是出动，少则三五千，多则上万，复兴军想要重复上次的胜利，毫无可能。” 香泉镇的地形，虽然也在山中，但跟接天岭一号根据地那种四面绝壁环抱的地形有很大区别，金军可以派出步兵从好几处地势舒缓的山坡上翻越过来，所以难以防守。 秦颂接着说道：“我意已决！趁着金军还未发动之际，复兴军帮助镇上民众以最快的速度将秋粮收获，然后全体军民向西转移，今年冬天就在一号根据地内过冬！” 秦颂作为香泉镇的主事人和复兴军的统领，他的决心就是大家行动的方向，参加会议的人员立即分配任务，然后行动起来。 正当镇上的军民忙着秋收和准备转移的时候，吴玠派出的信使走山中小路来到了香泉镇。 吴玠请秦颂无论如何都要赶往和尚原，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跟秦颂当面商议。 队伍马上就要向西撤退，秦颂此刻若是赶赴东面的和尚原面见吴玠，只怕一段时间都要跟复兴军分开。 虽然令人为难，但是秦颂还是决定应邀去见吴玠。且不论宋金之间即将爆发的第二次和尚原之战规模远超上次，就说秦颂本人，也想亲身经历这场扭转宋金西线态势的大战。 秦颂趁着还有时间，立即伏案疾书，将队伍西撤后的发展规划尽付笔端。 “王兄，这次西撤，就要劳你费心了！” 秦颂将写好的规划递给王世雄，一脸的歉疚。 王世雄已经知道秦颂即将前往和尚原的事情，他对于带着队伍西撤并不觉得为难，唯独担心秦颂的安全。“颂哥，你给兄弟们找的那个窝肯定安全，但你自己千万小心啊！” “没事的，我有自知之明，不会亲冒矢石，顶多躲在吴大帅的中军帐内帮着出谋划策。” “好啊，有你帮着参谋，这次宋军肯定能把金贼杀个落花流水！” 王世雄拿着规划书离开后，秦颂又将赵新良喊来，然后将滑轮组、绞盘和吊臂的设计图纸交给他。 “赵老哥，这几样物件你要带着大家抓紧时间制作出实物来，然后反复实验，务必保证坚固和结实，在西撤的途中，这几样东西要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 “颂哥放心，就算不吃不睡，我们也把这几样物件给赶出来！” 将需要交待和叮嘱的事情全都做完，秦颂最后来到孩子们身边，告诉大家不能忘记温习功课，等下次见面时，他要考大家。孩子们露出不舍的眼神，但都懂事的点头。 当天夜里，吴奎志带着三十名士兵护送秦颂上路，吴玠派来的信使随行。 三日后，秦颂一行顺利抵达和尚原宋军大营。 与此同时，王世雄率领的复兴军，协助香泉镇上的百姓开始了西撤。 就在他们离开两天后，一万金军忽然从吴山镇内出发，直奔香泉镇而来。 等到气势汹汹的金军赶到时，发现这里连个人影都不见。那些临时搭建的木屋，被镇上的百姓全部拆除，临走时丢进了山林中，这让金军连个撒气放火的地方都没有。 金军已经彻底封锁了渭水北岸，秦颂无法知道吴山镇金军突袭香泉镇的动向，他在吴玠的大营内，见到了朝廷派来的使者。 吕祉是十天前抵达和尚原的，他这一路上不仅走得快，而且顺路了解到不少情况。吕祉对秦颂很感兴趣，见到秦颂后，不仅仔细询问了秦颂的家世背景，还让秦颂把他如何设计火烧金军，活捉完颜咯厉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秦颂一开始想不起来吕祉此人，但听他话语中浓浓的南方口音，忽然想起了后来历史上的一件大事。 绍兴七年八月八日，南宋军队中原隶属刘光世所部的统制官郦琼、王世忠、靳赛等将领发动叛乱，杀死了监军官吕祉等人，带领全军四万余人，裹胁十余万汉人投降金人的傀儡伪齐刘豫，史称“淮西兵变”。 这场兵变，让原本疑心病就很严重的赵构对武将更加不信任，也为日后授意秦桧将岳飞下狱治罪埋下了伏笔。

第四十三章 作茧自缚 吕祉的能力尚不得而知，但此人作为文官，却是有几分胆略。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他在完成了朝廷安排的任务后，竟然决定留在和尚原，亲眼见证宋军和金军再次大战的经过。 从山外得到的各种情报分析，金军已经完成兵力调动，最迟十月初就会发起新一轮攻势。 八月秋收，九月征粮，十月天气虽然转凉，但尚未落雪，正是征发民夫徭役，进行大规模作战的最好时机。 面对总兵力达到十五万的金军，吴玠和众将领虽然不惧，但也感到压力重重。 金军这一次的主帅换成了完颜宗弼，也就是老百姓口中谈之色变的“金兀术”，这厮不仅年富力强，而且十分狡猾凶残，在金国高层有很多支持者，是个坚定不移的灭宋派！ 完颜宗弼将几路金军进行整合，在渭水上面架设了几十道浮桥，同时组织十数万大军跨过渭水，从宝鸡至牛鼻寨一线，数十里长的地方，一个挨着一个的营帐好似被串起来的珍珠，临时用条石垒起来的中军营寨，都快要建成一座城池。 金兀术已经放出狠话，声称这次必定要拿吴玠项上人头，而吴玠之下的宋军将领，也都明码标价，斩一个赏多少钱，封多大官，分多少土地，仿佛宋军已经被金军击败一样。 这天上午，吴玠打扮成普通士兵的样子，带着十几名亲卫，其中还有秦颂，悄悄爬上了距离渭河不到十里的一座山顶，向下观察眺望金军排兵布阵的态势。 此时，天气晴朗，秋高无云，秦颂手中虽然没有拿望远镜，但也隐约可以看见渭水南岸绵延数十里一个接一个的灰白色小圆圈。 这圆圈，正是金军扎营的帐篷！ 吴玠面色平静，悠然说道：“我与完颜宗弼在富平交过手，知道此人心硬如铁，从不在乎麾下士兵的死亡，哪怕是女真族的士兵在他面前成片成片倒下，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虽然金军看着气势吓人，然而秦颂却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兵力再多，却也要受制于地形条件，完颜宗弼这一手连营成珠，垒石为城，说好听一点叫做用气势压人，说难听一点，就是个败家子！ 和尚原就这么大，就算你在外面囤积百万大军，每次能够投入到一线作战的部队，也难以超过一万人。宋军只要抱定了坚守的决心，在箭矢充足的情况下，金军来多少都是送死而已。 秦颂笑着对吴玠说：“大帅，这次能跟完颜宗弼再度交手，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当初富平之战，正是此獠率军来援，导致我军失利，如今他为主将，正好成就大帅和西军的威名！” “哈哈，你倒是比我还有信心啊！”吴玠捋须大笑，心情甚为愉悦。秦颂虽然是个毛头小伙子，但在吴玠心目中却不是一般人，能让秦颂说出成就威名这样的好，说明秦颂很看好宋军和他吴玠。 秦颂趁着吴玠高兴，便提醒说道：“大帅，和尚原这边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大帅亲自坐镇，金军无法越雷池半步，倒是仙人关和黄牛堡那边，需要警惕小心。” 吴玠皱眉沉思片刻，对秦颂说：“黄牛堡那边我可以派唐卿过去把守，然而仙人关却不属于我管辖的防区，加之我手上的兵力有限，自顾尚且不足，恐怕有心无力啊！” 仙人关位于大散关以西两百里，是陇右进入汉中沔县的一座重要关隘，如今的守军为兴元府方向派出的士兵，他们已经不属于关陕部队，而是川蜀部队。如果仙人关失守，金军便可以从西边绕到吴玠身后，对和尚原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秦颂知道吴玠说的是实话，但他不愿意看到仙人关出现任何问题，便向吴玠建议说：“如今朝廷派来的特使还在营中，倘若大帅可以说动他前往仙人关巡视，为了确保朝廷特使的安全，张大人肯定会向仙人关增兵，甚至是派出得力将领亲自坐镇。” 吴玠瞪了秦颂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小子，这次是要把我和张大人，还有吕大人统统算计在内啊！” 秦颂的这个建议，可行性很强。 张浚作为朝廷任命的川陕处置使，有权调动川陕各地的部队，提拔和委任各路将领。 吕祉是皇帝亲自授命的特使，虽然没有明确监军之责，但如果连他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还扯什么战绩和军功？ 吴玠虽然无法管辖仙人关的部队，但他若是将吕祉说动，其实也就是在提醒张浚，张浚就算对朝廷的特使再不感冒，也不可能让吕祉遇到一点点危险。 理清了这些大佬之间的利害关系，也就看出来秦颂的这条建议，确实是将张浚、吕祉和吴玠全都装进来了。 虽然明知道秦颂在算计自己，但吴玠为了整个西线抗金的大局，还是第一时间拜会了吕祉，将仙人关的重要性向吕祉解释清楚，并恳请吕祉前去巡视。 吕祉也知道自己待在吴玠的大营内其实并不怎么讨人喜欢，毕竟有他在，吴玠的指挥多少会有一些顾忌，既然仙人关可能面临金军偷袭，他自然要亲自过去巡视一番，确保不能顾此失彼。 以吕祉的身份，他已经亲自巡视过和尚原这边，把皇帝和朝廷的慰问关心带到，无论结局如何，都算尽到了责任。若是能在仙人关亲自指挥作战，将金军可能的偷袭击溃，那就是他的一份大功劳。 吕祉同意了吴玠的请求，但他指名道姓要求吴玠将秦颂这位参军派给他！ 为了方便秦颂在营内做事，吴玠前不久正式委任秦颂为自己的幕僚参军，而秦颂也没有拒绝。 对于吕祉的要求，吴玠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建议是秦颂提出来的，现在让秦颂陪着吕祉前往仙人关，这不正好吗？有秦颂帮着吕祉出谋划策，想必仙人关更加安全无虞。 秦颂作茧自缚，带着几分遗憾，陪朝廷的特使离开了和尚原。 本来，他是想亲眼见识一下两军短兵相接，以命相搏的震撼场面，结果才赶到和尚原不久，又要去仙人关。 护送吕祉和秦颂的正是小吴将军，也就是吴磷。西军中有些将士习惯将吴玠称为大吴将军，将吴磷称为小吴将军。 吴磷这次率领一千步兵赶赴黄牛堡，增加黄牛堡一带的防御力量，虽然看起来兵力不多，跟金军动辄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大军没有可比性，但黄牛堡一带的地形比和尚原还要狭窄险峻，根本无法部署太多兵力。 吕祉这位身材矮小的中年大叔，对于秦颂这个忽然冒头的年轻人感观甚佳，否则也不会亲口向吴玠索要秦颂陪同。他作为兵部侍郎，虽然没有在前线指挥过大军作战，但也读了不少兵书，甚至包括《武经总要》，对于秦颂主动献上新式地图的做法很是赞赏。 一路上，吕祉拿着新式地图，让秦颂给他讲解新式地图与老式地图之间的区别以及妙用之处。 秦颂自然知道“朝里有人好做官”这个道理，“伺候”好吕祉这位朝廷官员，对于他今后的事业有许多好处。为了让吕祉真正重视自己，秦颂一路上使出了浑身解数，向吕祉展示自己远超年龄的见识和才能。 却说吕祉和秦颂离开和尚原赶赴仙人关的同时，吴玠已经派出快马飞奔南郑，将情况向张浚进行说明。 张浚接到吴玠的密信，倒也没有不悦，他能够理解吴玠将吕祉支到仙人关的心情。大战在即，有朝廷特使杵在身后，就算吕祉不乱开口发表意见，吴玠也会觉得各种不自在。 张浚现在都不敢乱插手前线作战的具体事务，只是抓着人事调动任免和后勤供给这两项大权，只要吴玠能打胜仗，该给的支持那是一点不打折扣。 既然吴玠觉得仙人关重要，担心金军声东击西，张浚自然不会轻视吴玠的判断，他立即给守备兴元府的将领郭浩下令，命其点齐三千步卒，即刻赶赴仙人关，担负仙人关一线的指挥。 说起郭浩此人，其实跟吴氏兄弟是一个地方的，都是陇干人氏。 当初张浚初到陕西赴任时，西路宋军的将领排序，曲端位列第一，郭浩位列第二，吴玠位列第三。只是一场富平之战过后，吴玠因为敢打硬仗，被张浚提拔起来，而曲端则被踩到下面，郭浩则被张浚调到了兴元府，避免跟吴玠一个槽口争食。 作为吴玠备胎的郭浩，心里肯定不会痛快，毕竟当初吴玠还排在他后面来着。但是，张浚杀赵哲等将领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手软，整治曲端的手段更是让人看了心里发毛，所以只要张浚在川陕一天，他都不敢有任何不满的意思表现出来。 郭浩在兴元府呆的骨头生锈，忽然接到了让他担负一个方面军指挥的任命，虽然没有吴玠的位置重要，但也算有了机会。 郭浩领命，立即整备队伍，带着三千精心挑选的弓弩手，以最快的速度向仙人关增援。

第四十四章 狐假虎威 吕祉抵达仙人关时，郭浩还在率队行军的路上。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虽然关内的守军也算戒备森严，但从守关兵将的士气面貌和备战程度来看，与吴玠率领的部队还是有着不小差距。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吕祉原本不想指手画脚，尽量多看少说，但他忧心陇右金军忽然来袭，只好端出钦差特使的架子，对整个仙人关的防守体系做了一番临时的调整和稳固。 吕大人只负责表示不满并提出要求，具体怎么落实，却都交给了秦颂这位高参。 秦颂也不客气，把仙人关当成了自己展示才华的平台，面对四千将士质疑和不解的眼神，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 守关的主将名叫马平，是兴元府本地人，关内士兵也多为兴元府一带，少数则为陇右。 马平对于忽然冒出指手画脚的秦颂，心里头很不待见，但是架不住秦颂是钦差特使身边的人，又给吴大帅做过高参，所以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万一仙人关出了问题，反正到时候个子高的顶着，他也正好可以躲过张浚的责罚。 一大早，秦参军就来找马平。 “老马啊，你能陪我去武备库看一看吗？我瞅着将士们用的弓弩都挺老旧了，靠这样的武器，万一金军来偷袭，只怕要吃亏啊！” “哦，既然秦参军要看武备库，那咱们就去看看吧！” 进到武备库里面，秦颂看着数百张备用弓弩，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备用的弓弩和箭矢数量为何这般稀少？” 马平一脸无奈，“从去年开始，汉中兵器作坊所产弓弩，全都送到和尚原了，我们这里只好将就着用。” 秦颂无话可说，若有所思地走出武备库。 “马将军，你跟我说实话，仙人关的士兵员额距离满编有多少差距？若是我觉得你给出的数字有水分，我会亲自去清点！” “既然秦参军如此问，马某也就豁出去实话实说了。仙人关明面上有四千守军，实际在位的有八成，也就是三千人出头。” “嗯，还算不错，比我预想的情况好一些。马将军，接下来的几天，我要对各个军堡和关隘的守卫兵力进行局部调整，同时组织两次紧急拉动，希望你能全力配合，毕竟守住了仙人关，最大的一份功劳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马平见秦颂一脸严肃，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秦颂的要求。 接下来的两天，秦颂拉着吕祉当背景，不仅给仙人关中层以上的军官开了形势分析会，而且给所有人都分配了守备任务，并且让负责记录的记室将大家的名字和承担的任务全都记下来，到时候在谁的防区出了问题，就拿谁问责。 秦颂这一招够狠，凡是名字被记下来的中层以上将领，心里头把秦颂问候了不知道多少遍，但谁也不敢再敷衍应付，因为秦颂身后站着的可是大宋的兵部侍郎！ 搞定了马平和中层以上的将领，秦颂接下来的部署基本上都得到了落实。卡Kа酷Ku尐裞網在短短三天时间之内，秦颂搞了两次紧急拉动，模拟金军三万兵马忽然前来偷袭，让全关上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当郭浩率军即将抵达仙人关的前一天，由金军大将完颜撒离喝率领的三万大军突然出现在仙人关北面！ 当守关的宋军看着关下旌旗猎猎，人吼马嘶的一幕时，心里头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恐惧害怕，而是在想那个姓秦的小子难不成真的是诸葛武侯转世？ 当年，诸葛亮率军七次北伐，每一次都是从汉中出发，因此在汉中一带的百姓心目中有着各种关于他的传说，在民间诸葛亮甚至成为了神明的化身，在很多庙宇中都享受着后人的香火。 其实，秦颂对于完颜撒离喝的出现也是暗自吃惊。 上一次攻打和尚原，完颜撒离喝作为主将，见折鲁和乌合吃了大亏，因此没有强攻，而是将大军驻扎在了五丈原。 按照正常情况，完颜撒离喝此刻应该是在渭水南岸那绵延数十里的军营内才对，毕竟从五丈原到仙人关，可是要越过五岳山、小陇山等诸多的山脉，何况是带着三万大军。 吕祉站在仙人关最高的望楼上面，秦颂和马平站在他的左右两侧。 看着关下密密麻麻的金军，吕祉隐隐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沉声说道：“本官今日便站在这望楼上面观看将士们杀贼！” 秦颂不等马平开口，立即大声说道：“吕大人放心，仙人关固若金汤，就算金军再来三万，也休想破关！” 当此紧急之时，吕祉的心态会直接影响到守关宋军的决心，秦颂作为吕祉的参谋，此刻大声说这些话，无非是帮着吕祉壮胆。 不多时，悠长的号角声从金军阵营内传出，如闷雷一般的鼓声“通——通”的响起。 完颜撒离喝竟然不顾部队行军疲惫，连试探性攻击都没有，直接下令大军强攻仙人关。 看着潮水般涌来的金军，已经走到士兵中间的秦颂大声的呼喊：“兄弟们，不要担心，这些金军不是女真人，只是女真人强召来的汉人，他们的战力无法跟女真人相提并论！” “兄弟们，张大人从汉中派出的援军很快就能抵达，只要我们坚守两天，援军就会抵达！” “兄弟们，端稳手中弓弩，狠狠地杀这些心甘情愿给女真人当走狗的败类！” “兄弟们，咱们有高大坚固的关墙做掩护，金狗奈何不了我们，箭矢省着点用，瞄准了射！只要打赢了这一仗，” “兄弟们，朝廷派来的钦差吕大人此刻就在望楼上面看着我们呢，只要我们奋勇杀贼，他都看在眼里面，等到战后评功轮赏的时候，一个也不会少了大家！” 秦颂虽然力气有限，但他一刻也不曾离开最前线，不停的用喊话的方式来给守关的宋军助威鼓劲。 守关的将士原本对秦颂这个指手画脚的外来户心有抵触，但事实证明秦颂临时的调整部署都起到了作用，两次紧急拉动也没有白费力气，而最神奇的是秦颂算准了来犯金军的人数。 秦颂在守关将士心目中成了诸葛转世，他喊出来的话语自然就有了振奋人心的效果。 一拥而上的金军，没有吓到守关的将士，反而受到了关上如蝗似雨的箭矢打击。等到他们举着木盾好不容易靠近到关墙下方时，早有准备的宋军将数百斤重的檑木和大块的石头一起投掷下来，顷刻之间就将这些金兵砸成肉饼。 除了檑木和滚石，关上还有十几张三弓床弩炮，专门用来对付金军的器械，只不过暂时没有发现金军有井栏和洞子车，所以没有发动。 一场恶战从上午打到下午，金军在付出了三千多人的伤亡之后，终于不甘心的鸣金收兵。 关上的士兵，一个个累得脱力，连端碗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吕祉亲自带着亲随来给士兵们送吃送喝，将士们见钦差始终和大家在一起，激动的同时，更加坚定了死守关隘的决心。 到了夜里，秦颂不放心，亲自陪着马平守在关上。到了三更时分，金军派出了一队真正的女真士兵前来偷袭，结果宋军早有准备，立即点燃许多油脂火把，向着关下投掷。手持弓弩的士兵借助火把下落时带来的亮光，纷纷向着鬼鬼祟祟的女真士兵射击。 第二日，经过修整的金军再度涌来。守关的宋军斗志昂扬，在经过了昨日的厮杀之后，许多人发现金兵也没有那么可怕，在不用面对面肉搏的情况下，大家其实并不惧怕金人如潮一般的攻击。 正当两军打得难分难解之时，郭浩率领的三千步兵从东而来，抵达仙人关。 守关将士见援军已至，士气更加旺盛，对金军发起了更加猛烈和犀利的还击。 郭浩带着士兵进入关内，先来拜见吕祉。 “末将率军来迟，还请大人责罚。” “郭将军的行军速度已经很快了，既然张大人将扼守仙人关的重任委派于你，还请立即接手，确保此关无虞！” 郭浩见过吕祉之后，没有马上来向马平索要指挥权，而是亲自来见秦颂，想听一听秦颂的建议。 “秦参军，虽然这是第一次见你，但我对你的事迹早有耳闻！如今大敌当前，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本将初至此地，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还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秦颂见郭浩态度诚恳，没有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子，便向郭浩建议说道：“以现在的兵力，守住仙人关毫无问题，甚至还有富余兵力。金军远来，立足未稳，倘若将军挑选能够夜视的精干士兵，夜间迂回至金军侧后方，将其粮草烧毁，金军必然自乱阵脚，不战自溃！若是将军胆子够大，甚至可以在金军撤退的道路上提前埋下伏兵，到时候就算干掉完颜撒离喝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了秦颂这个大胆的建议，郭浩甚是心动。 如果能凭少量兵力就将完颜撒离喝留下，这可是一份泼天的功劳。

第四十五章 犀利反击 郭浩不想再做吴玠的“备胎”，他要找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和荣光。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对仙人关一带的地形并不熟悉，郭浩便将马平喊来，再让秦颂帮着参谋，三人合计如何烧金军粮草，埋伏金军。 马平被秦颂这个大胆的计划吓了一跳，如今关下金军虽然伤亡不小，但尚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冒然分出部分兵力去打金军的闷棍，万一偷鸡不成，只怕有去无回。 秦颂见马平有些犹豫，对他这种求稳妥的性子倒也不甚反感，便建议说道：“完颜撒离喝率领偏师奔袭仙人关，显然是为了策应和尚原的金军主力，从他一上来就命令部队猛冲猛打的动作来看，定然是急于夺取仙人关，由此可以推断这次他所携带的粮草必然有限。既然马将军对于分兵绕至金军侧后方烧毁粮草的计划持不同意见，可以再坚持两日，等金军露出疲态之后，见机行事。” 郭浩虽然急于建功，但若无马平的支持，事情会很麻烦，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夜里，吕祉将秦颂单独喊到住处，询问他白天的事情。看样子，应该是马平担心郭浩和秦颂避开他，单独采取行动，便将事情向吕祉做了汇报。 吕祉问秦颂：“你为何不先将此事跟我说一下？以我的身份，如果出面跟马平说这件事情，想必他会同意。” 秦颂回答吕祉：“大人的功劳不在于指挥一两场胜仗，而是确保整个西线不丢失。郭将军被张大人雪藏一年多，刚刚复出，建功心切，所以我想帮他实现愿望。马参将为人谨慎但不擅机变，他是抱着坚守的态度作战，所以不肯支持郭将军。卡Kа酷Ku尐裞網我的身份不适合过多干涉郭将军和马将军之间的事情，毕竟我不会在这里久留。在无法统一意见的情况下，我觉得还是应该先保证仙人关的安全，所以我便提出了这种的建议，这样郭将军和马参军之间就不会生出嫌隙。” 听完秦颂的解释，吕祉颔首说道：“你能摆正自己的身份，并且以大局为重，单就这份心胸气度，将来便可为帅！” 次日，郭浩将自己带来的部队分出一半，换下此前已经奋战了两日的一半士兵，这样既能让部分士兵得到休整，还使得关外的完颜撒离喝难以察觉关内来了援兵。 金军继续猛攻，宋军有了增援，抵抗更加激烈，到了下午时分，金军留下一地尸体，无奈收兵。 到了晚上，郭浩用自己带来的另外一半士兵换下原本隶属于马平的一半士兵。 金军攻打仙人关的第四日，守关的士兵已经全部换上了从兴元府赶来增援的部队，原本疲惫的守军则全部退到关内的大营中休整。 连续三日的的猛攻，没有撼动仙人关分毫，这让主将完颜撒离喝心中有些焦虑。他本以为自己这次主动提出奇袭仙人关可以建功，甚至从完颜宗弼手中抢回主导权，结果发现仙人关的宋军比之吴玠率领的部队也弱不了多少。 完颜撒离喝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眼看军心浮动，完颜撒离喝下令部队休息一天，暂停强攻。 金军停止了进攻，马平主动来找郭浩，表示愿意带着手下走山中小道绕到金军的侧翼，寻找下手的机会。 郭浩问马平：“此前你并支持这个计划，为何现在改变了态度？” 马平回答说：“郭将军率领的援军已经完全适应了战场环境，而金军也有了疲态，此刻我率领部队出关，没有后顾之忧。” 郭浩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误解了马平，有这样谨慎稳妥的副手，以后倒是可以省不少的心。 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由马平率领两千弓弩手出关，从铁山的东侧绕过去，埋伏在金军侧后方。若是有机会烧掉金军的粮草，便烧粮草；若是没有机会，则埋伏在原地不动，待金军撤走时，对金军发动突袭。 金军休整了一天，完颜撒离喝从士兵当中挑选了一批身手矫健的勇士，向他们许下重重的赏赐，给他们喝下烈酒，然后由这些不怕死的家伙冲在前面，对仙人关再次发起了猛攻。 郭浩看出来完颜撒离喝这是在做最后放手一搏，若是不能突破，很有可能就要退走。 为了给金军最大的杀伤，郭浩将所有兵力都派到了关墙上面，他亲自指挥调度，确保任何一处地方都不会丢失。 吕祉脱下外衣，将袖子挽到肩膀上，拿着两支粗大的鼓槌，亲自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秦颂没有出现在关墙上面，他在马平带兵出关的时候，便混在士兵当中跟着一起绕到了铁山的东侧。 站在铁山上面，可以清楚地看见金兵正像潮水一半涌向那道深褐色的关墙，而关上的宋军正在奋力将企图攀援而上的金兵士兵杀死。卡Kа酷Ku尐裞網 “马将军，金军马上就要撤退了，看来不用派人去烧他们的粮草。咱们就趁他们拔营混乱的时候，发起袭击！” “嗯，我正有此意！” 经过一天的疯狂攻击，在付出三千多人的伤亡仍然无法攻上仙人关的情况下，完颜撒离喝终于决定撤退。他带来的粮食眼看就要吃完了，原本他打的主意是夺下仙人关后用宋军的粮草来补给，现在看来，就算把三万士兵拼光也未必能夺下仙人关。 宋军的床弩实在太厉害了，临时赶制的几架井栏还没有靠近关墙，就被儿臂粗的弩箭射得七零八落。 至于使用洞子车掩护掘墙队靠近关门掘墙的办法，也不管用。宋军从上面往下浇猛火油，将洞子车里面躲藏的士兵全都烧成了焦炭。 完颜撒离喝担心白天撤退会引起宋军衔尾追击，便给部队下令傍晚多做饭食，吃饱之后立即休息，等到拂晓时全军拔营，向河池方向撤退。 埋伏在金军侧后方的两千宋军将士，静静的等待黑夜降临，然后又静静地等待着黎明到来。 秦颂身处士兵当中，一直不曾露面，直到确定金军会在拂晓时分撤退，他才来到马平身前。 “马将军，金军应该是在拂晓时分撤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让士兵原地休息，积蓄力量。” “秦颂，你怎么出来了！吕大人知道吗？” “吕大人不知道，不过郭将军知道。马将军不要多心，我这次跟着出来，主要还是想近距离观察金军，我在陇安寨有一支民练，以后少不得要跟金军硬碰硬，现在趁着机会难得，我想多积累一些对付金军的经验。” “唉，真是想不通你这后生的脑子在想什么！明明有着大好前程，却要跟我们这些行伍搅合在一起。” 当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金军动了，他们面带不甘之色，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不远处那道隐约可以看到轮廓的雄关。 便在此时，埋伏在金军撤退道路上的两千宋军忽然发动了攻击。 苍凉的号角已经吹响，如雨的箭矢从山坡丛林中激射而下，将走在前方的金军射得东倒西歪。 “有埋伏！” “盾牌手，速速结阵！” “弓箭手集合，向着右手方向的丛林射击！” 完颜撒离喝不停地下达各种命令，然而此时的金军已经完全乱了套，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守在关内的郭浩，一直关注着关外金军的动静，当他听到号角声时，便立即点齐三千身穿步人甲，手持长枪的勇士，从关内冲了出来，对混乱的金军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步人甲由1825枚甲叶组成，重量高达58宋斤，防护力极为惊人。身穿步人甲的士兵虽然行动迟缓，但借助于强悍的防护能力和长枪的锋利突刺能力，可以给敌军的士兵造成严重的打击。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金军，正在为抵御来自山坡丛林的远程打击调整兵力和队形，却没想到守关的宋军竟敢出关死战，在面对如林的长枪和排列严密的步人甲士时，金军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士气瞬间崩溃，大规模的相互踩踏终于发生。 完颜撒离喝眼看大势已去，只好冒着箭雨向西逃窜。混乱之中，有二十支羽箭同时朝着完颜撒离喝飞了过来，虽然有一半射偏，还有几支箭矢被他的盔甲阻挡，但还是有两只箭矢分别命中了他的左眼和咽喉。 完颜撒离喝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剧痛，然后就一头栽下马背，不知死活。 瞄着完颜撒离喝齐射的这二十支箭矢，正是躲在丛林中的秦颂亲自指挥的。 秦颂见了马平之后，便向马平提出要二十名射术精准的长弓手，马平以为秦颂这是为了自身安危考虑，便立即从两千弓弩手中选出二十名膂力奇大，射艺精深的老兵，交给了秦颂。 没想到，秦颂竟然打得是狙击完颜撒离喝的主意！ 神臂弩的穿透力虽然强，但射速没有长弓快，射程也没有长弓远，秦颂想要狙击完颜撒离喝，只能集中一批长弓手同时齐射，通过这种集射的方式，确保一次攻击便能给目标造成杀伤。 若是一轮齐射无法搞掉完颜撒离喝，秦颂还可以指挥二十名长弓手马上补射第二轮，甚至是第三轮。

第四十六章 金国皇族 完颜撒离喝死了，这是宋金两国交战多年以来，第一个死在宋军手里的金国重要将领！ 完颜是女真皇族的姓氏，如今金国的老皇帝名字叫做完颜吴乞买，他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四弟，金国的第二代皇帝。 完颜撒离喝又名完颜撒里曷，他是完颜阿骨打帐前亲卫，当初追随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跟如今的皇帝完颜吴乞买也算是老哥们，一代人。 这么一位身份显赫，血统纯正的金国大将，竟然死在了乱箭之下，等他的死讯传出，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就算秦颂撞了大运，用偷袭的方式搞掉了完颜撒离喝，但他也无法阻止那些勇悍的女真士兵护卫着完颜撒离喝的尸体逃走。 从仙人关内冲出来的宋军重甲步兵，虽然给急于撤退的金军造成很大杀伤，但只能攻击金军的后队，不可能越过上万人杀到完颜撒离喝的身边。 埋伏在山坡丛林中的宋军弓弩手虽然可以借助地形给金军造成一定的杀伤，但不能冲下山坡去跟金军肉搏。 如果不是郭浩善于抓战机，主动率军冲出来攻击金军，原定的计划其实是让马平率领的两千弓弩手一击便走，绝不跟金军恋战缠斗。 金军没了主将，在付出惨重的伤亡后，从这片死亡山谷逃走。 郭浩命令部队停止追杀，原地休息。马平率领弓弩手从山坡下来跟郭浩汇合。 “哈哈……这一仗，杀的痛快！”郭浩靠坐在一块大石上面，用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边喘气，边笑着说道。 马平坐在郭浩身边，面带兴奋之色，“金军这次在仙人关碰得头破血流，两三年之内恐怕是不敢再来叩关。” 秦颂走到两人身前，用平淡的语气说：“启禀两位将军，方才我指挥二十名长弓手瞄着完颜撒离喝集射，亲眼见到此獠坠马身亡，尸身被他的亲卫抢走了。” “什么？完颜撒离喝死了？”郭浩和马平同时跳了起来，眼睛里面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马平当时虽然也在山坡上，但他的注意力不在完颜撒离喝身上，他要指挥两千士兵作战，还要随时做好被金军冲上来之前带着部队撤走的准备，所以没有看到完颜撒离喝坠马也很正常。 两位将领现在虽然无法确定秦颂说的是真是假，但用不了多久，自然会有细作将这个重大的消息传过来。只要确认完颜撒离喝已死，那就可以证明他是死于此战之中。 “马将军，你留在这里组织士兵打扫战场，我要带着秦参军马上回关向吕大人汇报此事！” 郭浩给马平简单交待一下任务，带着秦颂回到仙人关内。 吕祉一直守在望楼上面观看郭浩和马平率领的两路部队合力绞杀金军，他的心里早已热血激荡，澎湃不已。 倘若大宋的军队都能像今日这般骁勇无畏，倘使大宋的将领都能像郭浩和马平这样有勇有谋，何愁不能打败金军，光复神州？ 郭浩和秦颂一起来见吕祉，秦颂向吕祉汇报了他狙杀完颜撒离喝的经过。 吕祉听完之后，也是吃惊不已。原本他对秦颂冒险出关很有意见，现在看到秦颂毫发无损地回来，还干下了狙杀完颜撒离喝这么惊人的事情，倒是不好再训斥秦颂。 吕祉分析说道：“完颜撒离喝这次奔袭仙人关，必然是得了完颜宗弼的命令，若是他真的死于箭矢之下，完颜宗弼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获知此事。以完颜宗弼骄傲狂妄的性格，定然不会再等，只怕马上就要发动对和尚原的攻击。” 秦颂笑着说：“如果能让完颜宗弼怒而兴兵，其实是一件好事。和尚原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金军攻击的越猛烈，死伤就越惨重，而战败的后果对于大宋也就越是有利。” 郭浩建议说：“无论完颜撒离喝是否阵亡，都要立即派快马飞奔和尚原，将仙人关的战事结果向吴帅汇报，让他做好迎战准备。” 秦颂主动请缨说：“向吴帅汇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仙人关这边已经稳固，我想马上返回和尚原！” 吕祉有些舍不得放秦颂离开，但也知道和尚原战场才是这次宋金交战的主战场，现在继续将秦颂留在仙人关，除了清点战利品和统计战损，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秦颂在一队卫兵的护送下，立即赶赴和尚原。 在仙人关战败的金军，撤退的方向是池州，位于仙人关的西边。从池州把消息传到完颜宗弼手上，走的是弓背路线，而秦颂从仙人关前往和尚原走的是弓弦，所以吴玠会比完颜宗弼至少提前一到两天获得军情。 秦颂在路上几乎没有停歇，一口气赶到黄牛堡，将仙人关的战果先向吴磷做了汇报，吴磷在惊喜之余，立即派出快马飞奔和尚原，向吴玠汇报此事。 秦颂在黄牛堡暂歇，他觉得金军不可能再分出一部分兵力前来偷袭黄牛堡，于是建议吴磷率领一千士兵赶回和尚原去助战。吴磷也觉得秦颂的分析有理，仙人关一战已经沉重打击了金军的信心，黄牛堡的地理位置没有仙人关重要，但地形却更加险要，金军犯不着再把脸送过来挨抽。 吴磷于是选出五百精兵留守黄牛堡，并且委任了一位可靠的属下担任留守头领，他本人则率领其余一千五百名步兵，尽可能多的携带箭矢，和秦颂一起前往和尚原。 领军作战并非一味求稳就是良将，关键时刻懂得集中所有力量给予敌人最沉重的打击才是智谋的体现。既然料定完颜宗弼即将“发飙”，往和尚原尽量多投入兵力就可以给予金军更大的打击。 吴磷率军赶至和尚原时，金军已经开始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吴玠虽然已经收到了仙人关之战的战报，但他还是让秦颂详细地把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 得知秦颂初到仙人关时假借吕祉的官威做了不少事情，吴玠感慨说道：“仙人关之战最后虽然是郭浩和马平合力将金军击退，但最大的功劳却在你身上啊！若无你开始的那一番部署和针对性的两次模拟迎敌，马平未必能够顶得住完颜撒离喝一开始的猛攻。” 秦颂毫无居功自傲的意思，谦虚说道：“我虽然做了一些穿针引线的事情，但主要还是靠吕大人来主持大局，而硬仗也是靠着将士齐心用力才能获胜。” 吴玠盯着秦颂，“你小子，就不要在我面前谦虚了！你是我的参军，却在仙人关送了郭浩一场泼天大功，现在既然回来了，那就辅助我打好眼前这一仗！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比仙人关那边的战果翻一番就成。” 秦颂顿时无语，觉得自己纯粹是自找苦吃。仙人关那边，粗略估计杀伤金兵一万两千有余，光是金军留下来的尸体就达六千具以上，而且还干掉了完颜撒离喝，吴玠想要和尚原这边的战果达到仙人关那边的两倍，那就意味着至少要杀伤金军两万五千人，这还要求不高？ 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咋不直接说想要完颜宗弼的项上人头！ 尽管心中有些腹诽，但是秦颂还是能够摆正身份，他急吼吼地从仙人关跑回来，不就是想给完颜宗弼增加一些麻烦嘛。 正当秦颂开动脑筋想着如何给完颜宗弼制造麻烦的时候，金军大营之内，已经获知完颜撒离喝死讯的完颜宗弼，正处在暴走的边缘。 完颜宗弼本名斡啜，又作兀术，是完颜阿骨打的第四子，是现在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的亲侄子。 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时，完颜宗弼尚未成年。等到大金建国后，完颜宗弼的异母兄长宗峻、宗干、宗望、宗辅都成为金军的重要将领，他们骁勇善战，对完颜宗弼影响很深。 完颜宗弼的人生第一战，是在完颜撒离喝的麾下追击辽军，当时他的箭矢已经射光，在己方兵力少于彼方的情况下，他竟然抢夺了辽兵的长枪，冲进敌阵独杀八人，生擒五人。 随着完颜宗峻、宗干、宗望等兄长的衰老和去世，现在的完颜宗弼已经成为金国将领当中的少壮派第一人。 完颜宗弼这次率军前来支援完颜撒离喝，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心里准备，为了减轻和尚原正面战场的压力，他命令完颜撒离喝从五丈原悄悄动身，利用一个月的时间，绕过吴岳山，穿过小陇山，从天水一带进入池州，目标正是仙人关。 只要完颜撒离喝攻下仙人关，就会给驻守和尚原的宋军造成极大的压力，吴玠在后路被断绝的情况下，就算还能负隅顽抗，但总归难免败亡。 为了确保行动的突然性，完颜宗弼甚至有意将没立的部队埋伏在陇安寨一带，想要诱使当初那伙偷袭了陇安寨的宋人自投罗网，结果竟然没有抓到一个反贼！ 然而，一番精心的谋划和部署，到头来不仅没有取得任何成果，竟然连完颜撒离喝都搭上了。如果这个消息传回中都和上京，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看完颜宗弼的笑话。 完颜宗弼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丢尽了，接二连三的失利，让他失去耐心，他打算用人命填满和尚原那片地方。

第四十七章 铜墙铁壁 怒而兴兵在兵法上乃是大忌，但完颜宗弼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如果不赶在大雪封山之前结束这场令他头痛的战事，整个攻宋的计划都要受到影响。 完颜宗弼在帅帐内召集所有将领议事，基本上都是他在说，但是与会的人无不听得心惊肉跳！ 完颜宗弼给所有人下达了死命令，战场之上有进无退，凡是踟蹰不前者，督战队可以格杀勿论！本阵将领出现阵亡时，下属自行递补，递补上来的将领阵亡，则继续从下而上进行递补。 为了表示公平，完颜宗弼将各部人马分成了三个梯队，排在第一梯队的各路兵马参与第一轮的强攻，在伤亡人数没有超过三成之前，不得后撤。第一梯队撤出后，第二梯队立即补进战场，在伤亡人数没有超过四成之前，不得后撤。 若是第一和第二梯队连续两轮强攻无法攻破宋军关隘，第三梯队不计伤亡，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除了将十二万大军分成了三个攻击梯队，完颜宗弼还将每一个梯队的女真士兵、外部落士兵和汉人士兵也按照比例搭配，以女真士兵为核心，以外部落士兵为辅，以汉人士兵为炮灰，确保进攻的时候始终保持相同的强度。 战前最后一次军议结束，金军第一梯队的首轮攻击立即发动。上万混编的金军士兵手持盾牌和弓箭，冒着宋军的箭雨，抬着云梯，向宋军把守的关卡和高地开始冲锋。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在山谷中回荡，隔着老远便能听见。卡Kа酷Ku尐裞網 “杀啊！” 成千上万的吼声从金兵喉咙中爆发出来，汇成了腾腾的杀气，在战场上弥漫。 躲在掩体后面宋军将士，已将弓弦拉开，将锋利的箭矢上弦。笨重的三弓床弩炮上架满了超大号的长箭，瞄准了渐渐靠近的云梯和井栏。 当金兵冲到宋军的弓弩的射程范围内，各自负责一段防区的宋军将领立即下达射击的命令，指挥士兵们将箭雨“泼洒”出去。 秦颂陪着吴玠站在陈仓山上，看着一里外正在交战的宋金两方士兵，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在吴磷营中跟吴磷聊天的内容。 当时，秦颂请吴磷把宋金、西夏军和金军做个比较，吴磷仔细思考一番，对秦颂说：“我跟兄长率军与西夏的军队作战时，每次作战不过一进一退一个回合的功夫，胜负就能见分晓。金兵则完全不同，他们会再次进攻，依次退却，表现出来的忍耐力特别坚强持久，而金军的军令极为严酷，凡是退后的人，一定会被处死，宋军与金军交战，没有好几天根本分不出胜负。” 吴磷还说金军在获得胜利后也不会冒然追击，失败了也不自乱阵脚。金兵的弓矢不如宋军的强劲锋利，宋军士兵则不如金兵坚强，耐力好。 针对金军的这些特点，秦颂给吴玠的建议就是充分发挥宋军的强项，尽量不与金军近身肉搏，利用强弓劲弩在百步以外洞穿金兵的护甲，再选择有利地形，派出精锐的战士轮流冲击金兵，不停地干扰他们，使他们无法休息，以此来消磨他们顽强、坚忍的战斗意志。卡Kа酷Ku尐裞網 实际上，第一次和尚原之战和仙人关之战的相继获胜，便是按照秦颂的建议在执行，而仙人关之战更是将这种战法发挥到了极致。 一招鲜，吃遍天。和尚原一带的地形为宋军发挥远程机动战术提供了最有利的地形条件，不论完颜宗弼怎么运筹帷幄，吴玠迎战的方法依然是结硬寨，打硬仗，任你千军万马过来，我就用强弓劲弩和滚石檑木招待你！ 第一天，金军第一梯队付出了四千人的伤亡，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完颜宗弼下令后撤，金兵立即将战场上阵亡的士兵运走，以免尸体一天一天堆积造成瘟疫爆发。 第二天，金军第一梯队派出第二个万人队，卷土重来，再度发起不要命的攻击。 吴玠发现了金军的这种轮战方式，也马上对部队进行调整，他将麾下两万士兵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和第二部各八千人，相互交替作战和休息，第三部的四千人则作为机动兵力，应对局部突发的危急状况，充当救火队的角色。 金军的第一梯队连续四天，动用了四个万人队，对宋军进行了持续不断的攻击，虽然付出了近万的伤亡代价，对宋军造成的伤亡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大。 实际上，宋军作为防守一方，受伤和阵亡的士兵加起来都不到一千人，而且这里还以受伤的居多。 完颜宗弼想靠以命换命的方式耗光宋军，注定难以实现。以目前这种伤亡交换比，在箭矢充足的情况下，吴玠率领的两万人至少可以拼掉二十万金军。 那么，宋军的箭矢储备够不够？从马平对秦颂的抱怨中就可以看出来，和尚原宋军的箭矢储备绝对非常充足！ 张浚如今就在汉中坐镇，赵开亲自负责为驻守和尚原的宋军转运粮草兵器，以四川和汉中两地兵器作坊的生产能力，完全可以支撑宋军将这场防守战旷日持久的打下去！ 金军的第一梯队停止了攻击，完颜宗弼允许他们撤回渭水南岸的大营内休整。不过，在第一梯队后撤的同时，第二梯队的第一个万人队便杀气腾腾的冲上来了。 宋军士兵手中的弓弦因为频频拉动，有许多已经断掉，不过马上就有负责后勤供应的军需官将崭新的弓弩送到士兵们的手中。而断掉弓弦的这些弓弩，则被全部回收，送到后方兵器维修作坊，由工匠们换上新的弓弦。 垒在护墙后方的滚石和檑木刚刚用完，吴磷便率领四千机动兵力肩扛手抬地送来了更多的檑木和滚石。 住在秦岭以南的宋人百姓听说宋军正在和尚原与金军激战，很多人走了两百多里山路，给将士们送来了煮熟的鸡蛋，烙好的锅盔馍馍，甚至是蒸熟的腊肉。 还有很多人守在宋军大营附近，自愿照料受伤的士兵。 又是五天过去了，金军的第二梯队连续攻击，虽然给宋军造成了更多伤亡，但依然无法逾越宋军的铜墙铁壁。 完颜宗弼已经无计可施，他觉得如今面对的宋军比之富平之战的宋军，虽然人数减少了，但却更加难以对付。如果是在开阔的地带作战，完颜宗弼相信早在五天之前自己就能结束战斗，然而这里不是开阔的平原，这里是让骑兵不得不下马的和尚原！ 正当完颜宗弼犹豫着要不要下令第三梯队去接替第二梯队继续攻击，一场连绵不绝的秋雨开始落下。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令完颜宗弼郁闷的秋雨不仅下起来没完，而且还让渭水不断上涨，渐渐逼近了金军的营地。 因为雨水的缘故，从渭水北岸运往金军大营的粮草出现了问题。 在没有柏油路和水泥路的年代，遇到连绵不断的下雨天时，土路会变得越来越泥泞，到最后让笨重的马车和牛车直接陷进泥坑之中，动都不能动。 完颜宗弼无可奈何，下令暂停攻击，将部队全部撤回大营。 密切关注着金军的吴玠，充分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悄悄派出两支部队，分别由吴磷和杨政率领，在渭河两岸宋人百姓的协助下，悄悄渡河，从东西两个方向对金军的粮道展开了袭击，很快便截断了金军运粮的通道。 完颜宗弼发现北岸粮道被截，心中焦急万分，立即派出部队渡河接应，结果在快要登岸的时候，遭到了宋军的凶狠打击，不得不撤回南岸。 吴磷和杨政各自率领两千步兵，虽然兵力上没有优势，而且远离了大本营，但他们却不用为后勤供应而担忧。渭水北岸的宋人百姓看到宋军之后，欢呼雀跃，纷纷冒雨前来犒劳将士，根本不怕金军的死亡威胁。 完颜宗弼意识到自己陷入困境，如果不能当机立断，一旦粮草用尽，十万大军随时可能哗变甚至是啸营。 十月中旬，完颜宗弼下令全军，沿着渭水南岸向东撤退，避开北岸宋军袭扰部队活跃的地带，从阳平镇一带渡河，撤往岐山县内。 吴玠接受了秦颂的建议，留下五千人防守，他亲率一万步兵绕道五丈原，在完颜宗弼撤退的道路上设伏。 此时，金军因为两次攻打和尚原没有结果，本就士气低落，加之连绵的秋雨使得士兵们寒冷疲惫，又因道路泥泞难行，使得全军上下唉声叹气，没有了当初渡过渭河时那股子心气。 当金军从吴玠埋伏的地带经过时，宋军忽然杀出，导致金军大乱，完颜宗弼更是被十几支同时而来的箭支射中了右臂和左腿。 完颜宗弼的护卫冒死护着他从乱军中逃走，宋军趁胜追击，不断给逃跑的金军造成更大的流血伤亡。 等到混战结束，经过清点，光是俘获的金军大小头目便有五百多人，金军最为精锐的披甲勇士也有一千三百多人被俘，而缴获的金军兵器铠甲更是超过三万件！

第四十八章 礼重情真 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追^书^帮^首~发」 不可一世的金国大军，被宋军以少胜多，打得丢盔弃甲，豕突狼奔。 凶猛狡猾的完颜宗弼，在渭水南岸中箭受伤，若无亲兵的冒死相护，只怕要步完颜撒离喝的后尘。 然而，秦颂很清楚，这只是一个转折，或者说这只是一个更加难熬的阶段的开始。 金国大军虽然在和尚原失败了，但他们是进攻的一方，八百里秦川如今仍在金国人的手里，这样的损失，他们经受的起。 大宋的军队虽然获胜了，但因为富平之战用光了家底，以吴玠统率的两万人，只能守住仙人关、黄牛堡、大散关至和尚原这一段防线，想要收复被金国人占领的关陇各州，却是有心无力…… 宋朝与金国之间的战争还在继续，宋军在和尚原之战获取的成果比历史上的记录更加丰厚，这大概跟秦颂的干预有关。 吴磷和杨政获悉吴玠在平阳镇一带获得大胜，立即率军渡过渭水，赶到战场帮忙。 受伤的士兵需要救治，死去的士兵需要掩埋，上万俘虏需要押解，数万件兵器盔甲需要转运，金军遗弃的死尸需要处置。 在一片忙碌中，秦颂来见吴玠，向吴玠提出两个请求。 第一个请求是从缴获的金军武器兵甲中挑选三千套精良一些的，送给复兴军。 第二个请求是从捕获的金军头目中分出三十个千夫长以上的送给秦颂本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玠对于金国人的武器兵甲并不感兴趣，他的部队现在不缺装备，缺的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复兴军虽然是一支民练，但因为秦颂和王世雄的关系，必然不会跟宋军为敌，所以吴玠不仅满足了秦颂的第一个请求，甚至大手一挥，将三千套变成了五千套。 不过，吴玠的大方也是有条件的，他希望复兴军在壮大以后，能为他提供一部分新兵。复兴军招募的都是关陇一带跟金军有仇的青壮，虽然缺少训练，但却老实可靠，只要以老带新打上几仗，就能成为合格的士兵。 秦颂答应了吴玠的条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宋人和宋军当成潜在的对手。吴玠统辖的这支宋军，是复兴军今后的依靠，帮着吴玠壮大部队，其实也是在帮自己。 吴玠对于秦颂要三十个金军重要头目的要求，有些不解。虽然这一战抓获了金军大小头目五百多人，但千夫长以上的头目不到一成，毕竟金军头目的身份越高，身边的亲兵护卫就越多，抓住的难度就越大。 “按理说，你这次立了大功，我该尽力满足你的要求，但三十个千夫长以上的头目，实在是太多了一些，我若是给了你，只怕别人会说闲话啊！” “大帅，实不相瞒，我要这些金军头目，是想换回被金军掳走的家人！”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吧？我记得你家被掳走的共有十八口，如果只是为了救人，你用十个千夫长就足以换回所有人了啊。” “除了我的家人，复兴军中还有不少人的家人被掳，我想尽力多换一些回来。” “这样吧，我给你两个万夫长，十个千夫长，二十个百夫长，你看如何？” “多谢大帅成全！” 吴玠知道秦颂跟吴磷和杨政的关系很好，便让秦颂去找吴磷和杨政落实这两件事情。 没有吴玠的表态，吴磷和杨政肯定不能自作主张，但到了具体执行的层面，吴玠却要装作不知情，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万一日后有人拿这两件事情攻讦吴玠，他可以用不知情作为推诿的理由。 吴磷对秦颂自然没得说，他舍得将自己的亲兵分一半给秦颂，五千套缴获来的金军兵甲自然算不得什么。吴磷拍着胸脯向秦颂保证，绝对从缴获当中挑选最好的一批，给秦颂留下，只等复兴军前来搬运。 杨政也没有推三阻四，吴磷负责的是武器兵甲和粮草，他则专门负责看押战俘，有权对各级战俘进行审讯和甄别，为了确保送给秦颂的这些头目身份无误，杨政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 最让秦颂感动的是，杨政不仅按照数量给他挑出来两个万夫长，十个千夫长，二十个百夫长，还悄悄送给他五十个萌古斯部的奴隶，五十个克烈部的奴隶！ 萌古斯部便是北方大兴安岭以西、龙驹河一带的蒙古部！而克烈部更是活跃在西夏以北的一个最强大的北方游牧部族。卡Kа酷Ku尐裞網若干年后，从蒙古部崛起的铁木真，一开始还是跟着克烈部混呢！ 萌古斯部和克烈部原本臣服于辽国，金灭辽后，顺带着也将这些北方游牧大部落全部收编，每年逼着他们进献大量的奴隶和战马、牛羊。 杨政送给秦颂的这一百名奴隶，便是跟随女真贵族从北方一路南下而来的。杨政知道秦颂与女真人不共戴天，所以就送他非女真族的强壮奴隶，这份细腻心思，实在令人感叹。 正当秦颂发愁如何将这两份大礼打包带走时，他的“及时雨”王世雄出现了。 老王一见秦颂，就激动的说：“颂哥，我听人说你在仙人关干掉了完颜撒离喝这个老贼？下次还有这种带劲的好事，你可一定要带上我！” 秦颂谦虚的说：“也是凑巧而已，合该撒离喝老贼运气不好。我从吴大帅这边顺了一些好东西，急缺搬运的人手，你带了多少兄弟过来啊？” 王世雄一听有好东西，眼睛顿时亮了。他将秦颂拉到一边，小声问：“赶紧跟我说说，都顺了哪些好东西？” “五千套金军用过的兵器和铠甲，两个万夫长，十个千夫长，二十个百夫长，一百个克烈部和萌古斯部的战奴！” “哈哈……发财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能白干。这次我把能带的人全都带出来了，杨老汉和乡亲们都觉得一号根据地里面条件比香泉镇上要好，他们打算在里面安家落户。我在根据地里面留了一百多人，带出来四个队五百人。” “押解俘虏和运输兵甲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张浚和吕祉马上要来和尚原，我得陪在吴玠的身边，说不定年前还要陪着这些大佬们去兴元府一趟。” “行，这次你得争取让朝廷封你一个陇州知州，这样复兴军以后就有了朝廷做靠山。” 秦颂对王世雄刚刚交待完，吴玠就派人来寻秦颂，说是要带着他一起去迎接张浚。 上一次宋军与金军在和尚原的战斗，只能算是小胜，但也引得四方震动，朝廷惊讶。 这一次，先有仙人关大捷，接着又是平阳镇大胜，光是杀死和杀伤金军的总数就不低于四万，更有两万俘虏，数万武器兵甲的缴获，这份战绩已经不能用惊人来形容了。 张浚在兴元府天天盼着前线的捷报，真等来报捷的书信时，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于是便带着幕僚随从赶赴和尚原。他要亲耳听一听吴玠对于这场大胜的说法。 吕祉本来就是朝廷派来核实上次战斗结果的钦差，当他得知吴玠主动出击，在渭河南岸杀得金军丢盔弃甲，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经过了仙人关之战，吕祉已经毫不怀疑西路的宋军将士有这样的能力，为了确认战绩，吕祉在接到捷报的第一时间就动身前往和尚原。 张浚和吕祉前后脚抵达和尚原，立下大功的吴玠没有摆谱，亲自带着属下向南出营十里，依次将两位文官迎进军营。 秦颂作为吴玠的幕僚，规规矩矩地呆在吴玠身后一群将领之中，虽然刻意保持低调，但他那张脸实在过于年轻，想不引起张浚和吕祉的关注都难。 入得帐内，张浚坐了主位，吕祉坐于张浚的左手，吴玠坐在张浚的右侧，其余人则没有坐下说话的资格，按照官阶高低，从前至后整齐的站成两列，靠在两边站着。 张浚说了一番恭贺和嘉许的话，然后话锋一转，想要听一听这一仗究竟是如何打胜的。 吴玠对张浚说道：“启禀大人，我有一幕僚，虽然年纪尚轻，但却天资卓绝，精通军事，此战有他在幕后协助于我，十分得力，要不就让他来给两位大人讲解交战经过？” 张浚笑着将目光投向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年轻人身上，反问吴玠：“你这幕僚，可是写下《破阵子》和《夜宿寒庙》的秦颂？” 吕祉跟秦颂现在不要太熟悉，但他却是不知道秦颂除了会打仗，竟然还能做诗，便插话说道：“仙人关之战，秦颂统筹协调，鼓舞军心士气，令本官大开眼界。今日张大人提到《破阵子》和《夜宿寒庙》，却是没有听说过，若真是秦颂做的诗文，我倒是很想听一听。” 吴玠见张浚和吕祉两位上官都有意要抬举秦颂，便对秦颂说道：“秦颂，既然两位大人对你亲眼有加，你便当着大伙的面，把那两首金戈铁马的好诗词吟诵出来，然后再为两位大人仔细讲解这番大战的经过！” 秦颂于是应声出列，先向张浚和吕祉恭敬行礼，然后朗声吟诵起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第四十九章 师徒问对 帐内进士出身的有张浚和吕祉两位文官，吴玠和吴磷兄弟虽然学文习武，但走的是武将路子，其余的将领则是粗通文墨，在诗词之道上面谈不上造诣。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尽管如此，但大家还是被秦颂吟诵出来的两首诗词感染了。只因这两首诗词并无高深的用典，更没有什么隐喻和暗代，属于直抒胸臆的佳作，所以哪怕薛恒这种大老粗也能听得明白。 相传当初白居易做出诗文后，便要对着一位白发老妪朗诵，如果白发老妪听不懂，他就会修改。由此可见，真正好的传世佳作，肯定不是那些故作高深，聱牙戟口的内容。 秦颂吟诵完两首诗词，吕祉听了也觉得很不错，于是大加赞赏一番。 若问帐内这些文臣武将，一个个跟秦颂都不沾亲带故，为何却都愿意捧他，没人将他当成竞争对手甚至是威胁呢？ 主要还是秦颂的年龄和身份。 武将都认为秦颂要走科举入仕的道路，大家现在趁着秦颂还没有腾达之前跟他结下一段善缘，将来说不定就能用得着。 张浚和吕祉的年龄是秦颂两倍以上，而且都已经居于高位，在如今朝廷对武将越来越倚重的情况下，能在年轻后辈当中发现一个能文能武的殊为不易，自然是要想办法加以培养和拉拢，以为自己所用。 文的展示过了，接下来就该秦颂展示武的本领。 卫兵搬来一块大木板，上面挂着一副军事地图，其余颜料、画笔之类皆在木板下方的卡槽内放着。 秦颂走到木板之前，当着张浚和吕祉的面，行云流水一般标绘地图。 少顷，红蓝双方，标绘完毕。 秦颂手持一支黄铜做成的指挥棒，指着渭水南岸一片蓝色区域，朗声说道：“这里便是金军攻打和尚原之前屯驻大军的营地，此战金军共从河南、陕西调集了十五万兵马，其中骑兵三万，步卒十二万……” 随着秦颂的汇报讲解逐渐深入，张浚听得如痴如醉，吕祉虽然以前就见识过秦颂这项本领，再次领略时依然觉得妙不可言。这种现在图上进行敌我态势标绘，然后对着地图进行分析讲解的方式，确实能让人更容易站在全局来观察和思考，有种掌上观纹的感觉。 “金军虽然兵力远远多余我方，但因为地形限制，每次最多只能投入一万兵马作战，我方充分借助和尚原一带山壁耸立，关隘重重的的地理优势，用强弓劲弩和檑木滚石给予敌军猛烈打击！又赖后方百姓大力相助，我军的粮草源源不断，受伤士兵也能得到精心照料，虽然战事持续多日，但将士用命，士气一直高涨如龙……” “连续多日的秋雨，导致渭水不断上涨，金军粮道受阻。吴帅抓住难得战机，果断派出吴唐卿和杨直夫两位将军，各自率领两千步兵，轻装简行，悄悄渡过渭水，在牛鼻寨一带袭扰阻断金军粮道，导致金军上下人心浮动，完颜宗弼退意渐生……” “眼见金军欲退，吴帅果断率领一万将士绕道陈仓山以东，赶在金军抵达五丈原之前，在五丈原与渭水之间设伏，终于重创金军。卡Kа酷Ku尐裞網经过粗略统计，此战共杀伤金军两万五千余人，俘虏金军一万两千余人，缴获兵器铠甲两万多套……” 听完秦颂的汇报，张浚起身，向吴玠和众将领行了一礼，口中说道：“每每想起富平一战，我便觉得惭愧不已。诸位浴血奋战，重创金军，获得自宋金对战以来最大胜利，让本官终于可以直起腰杆，我实在是要感谢你们啊！” 吴玠代表众将回答：“若无张大人信任支持，居中调度，何来这场大胜！” 吕祉提议说道：“听说这一仗抓到不少女真头目，不如现在便去看一看，待验明正身之后，可向朝廷献俘，令大宋君臣万民共享大胜之喜！” 吴玠于是陪同张浚和吕祉前往关押战俘的临时牢房视察，接着又去了收纳金军兵器铠甲的库房。 看到一间间牢房里面关押着发饰和长相完全不同于汉人的俘虏，面对塞得满满的库房，张浚和吕祉最后一点怀疑也都彻底打消。 为了庆祝胜利，张浚下令宰杀猪羊，犒劳全军。 秦颂有幸作为陪客，出席了吴玠为张浚和吕祉摆下的宴席。 酒宴之中，张浚忽然问秦颂可曾拜师学文，秦颂回答说自幼便由父亲秦桢亲自教导，稍大一些后，则由长兄秦铭代父传授四书五经，不曾拜人为师。 吴玠已知张浚心意，便笑着提议张浚收秦颂为弟子，吕祉也在一旁帮忙，言称若是张浚不收秦颂，那他可就不客气了。卡Kа酷Ku尐裞網张浚便问秦颂可愿拜他为师，秦颂自然不会拒绝，立即表示愿意尊张浚为师。 吴玠又提议择日不如撞日，就在酒宴结束后，便在军营内举行拜师仪式，正好他和吕祉，以及一众将领可为见证。 张浚笑着同意，自有下面的人马上动手准备拜师仪式所需香案和各种器物。 酒宴结束，由吕祉主持，张浚当众收秦颂为弟子，并赐秦颂表字“辅仁”。 张浚给秦颂取的这个表字大有讲究，《论语·颜渊》有言，“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辅仁意为培养仁德，可见他对秦颂寄予厚望。 拜师仪式结束，张浚让秦颂去他的住处单独谈话。 张浚说：“今日我和你有了师徒名分，便不再是外人，为师有一些话想问你，你需对我开诚布公，不可有所隐瞒！” 秦颂恭敬说道：“师尊但有所问，弟子必诚实回答。” “第一个问题，你既然有意入仕，为何又在陇安寨操办民练，甚至亲自担任民练头领？” 张浚这个问题很尖锐，看来他对秦颂另起炉灶的做法并不认可。在讲究忠孝的时代，对皇帝忠诚不渝可是排在尽孝之前的。秦颂操办民练对抗金军的行为本身没有问题，但他若是想要进入大宋官场，甚至是朝堂，那就另当别论。 秦颂已经预料到张浚可能会问这样的问题，所以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他回答说：“当时主要是想试一试所学兵法战策，恰好遇到王世雄这伙想跟金军拼命的民壮，便帮他出了一些主意，接受了他们的拥戴，当了名义上的头领。师尊放心，我已经淡出复兴军，将头领的位置让给了王世雄。” 秦颂的回答符合他的身份，他没有把当初在吴岳山中对杨政和翟猛等人讲过的话再对张浚重复一遍。 在张浚这种大人物心目中，对抗金军是朝廷和军队的事情，普通老百姓最好不要掺合进来，因为扯旗聚众的事情太敏感，就算打着辅宋抗金的旗号，也容易被野心家利用。 秦颂只是一个尚未弱冠的年轻人，他想通过复兴军这个平台来展示自己的本领，这就好像刚刚得了一柄利害武器的江湖后辈，急于向人展示他的厉害。 对于秦颂这样的回答，张浚表示理解和接受，他告诫秦颂说：“精通兵法战策自然是好的，但却不是儒者治世的大道，今后你还是要把时间和精力放在用心读书上，多想一想如何经世致用的学问。” 从张浚这话就能听出来，他的骨子里依然是重文轻武的。张浚认为带兵打仗并非文官的主要任务，而帮着君王管理国家和民众才是文官的主要任务。 秦颂对于张浚这种说法能够理解，但内心并不赞成。从历朝历代和世界各国的兴衰来看，无论是重文轻武还是重武轻文都是错误的发展路线，只有文武并重，文攻武备，才是一个国家保持长治久安的正道。 如今，金国正压着宋朝在地面上“摩擦”，正是大力兴武的时候，如果自废武功，偏安媾和，到最后虽然能比穷兵黩武的金国多活几年，但终究难逃覆灭的命运。 只要想一想崖山那十万宁可蹈海不愿做亡国奴的汉人百姓，秦颂就有种难以言说的悲愤。 张浚告诫秦颂一番，又问秦颂对于时局的看法。 秦颂对此也有考虑，回答说：“和尚原之战虽然重创金军，但以西路诸军的兵力，还无力收复陕西五路失地。整个西线暂时应该不会再发生大战，但需防备金军从长安走子午谷偷袭饶凤关。金国人原本打算将攻宋的主要方向从东线转移到西线，而仙人关和和尚原两战让金国人看清了现实，他们必然会再次调整方向，重新在东面淮河一线发起新的战事。” 张浚对于秦颂的分析表示认同，他问秦颂：“你对东线的战事有什么看法？” 秦颂回答说：“我没有去过淮河一带，对东线的地形不熟悉，不能随便发表观点。不过，以我推测，师尊在关陕只怕呆不了太久。西线连续三场胜利，让师尊在朝堂上的威望增加许多，一旦金军在东线再次发动攻击，朝廷只怕要将师尊从西线调至东线坐镇指挥。” 张浚点头，再次认可了秦颂的推测，他问秦颂：“若是为师调离川陕，你可愿随我同往？” 秦颂马上回答说：“若能为师尊分忧，弟子万死不辞！”

第五十章 俘虏谈判 不管秦颂心里想不想跟着张浚去东线抗金，他都要毫不犹豫地表态，表示愿意追随张浚。 张浚刚刚当着众将领的面收秦颂为弟子，而秦颂如今孑然一身，并无牵挂，若是拒绝了张浚，师徒之间何谈真心？ 秦颂知道张浚被朝廷从西线调离是迟早的事情，但怎么也要等到明年，因为就算金国想报和尚原之仇，在东线发动新的攻势，也需要一段时间准备。 如今已经入冬，秦颂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来安排复兴军和香泉镇民众。 有半年时间可供腾挪，秦颂便可以做很多事情。他告诉张浚说自己淡出了复兴军，并且将复兴军头领位子让给了王世雄，并非只是撒谎骗张浚，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复兴军是秦颂的心血所在，更是他将来的希望，他绝对不会放手，但却不必让秦颂始终站在前台。秦颂接近张浚，甚至愿意追随张浚，目的还是为了积蓄声望和力量。 以复兴军现在的力量，面对强大的金国军队，就好像让一只初生的羔羊面对一头成年的猛虎，如果没有来自大宋的支持，根本存活不了多久。 偏安的南宋朝廷虽然在军事实力方面不如金国，但借助于海上丝绸之路的开拓，在经济方面却是蓬勃发展，民间资本产业也开始萌芽，各种工坊的生产能力不断提升。 打仗不仅需要训练有素的军队和指挥官，更需要坚强有力的后勤支持，秦颂想要在宋朝控制的地盘内为复兴军筹集军饷资金，就得开办一些实体产业，而这些产业又需要强大的背景，否则会被人连皮带骨头的吞掉。 抱紧张浚的大腿，交好西军将领，秦颂以后不说在大宋境内横着走，至少可以少了许多麻烦。 张浚在和尚原停留数日，便返回兴元府。吕祉也带着一些重要的俘虏和缴获上路，赶往杭州向皇帝汇报西线军民抗金的感人事迹。 张浚离开时，问秦颂要不要随他一起南下，秦颂表示想留在吴玠军中，帮着吴玠处理交换战俘等事宜，张浚同意了秦颂的请求。 交换战俘是战后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当初富平之战时，宋军不少士兵被金军俘获，如今风水轮流转，宋军在仙人关和渭水岸边抓了两万多金军俘虏，正好用来进行交换。 将被俘的士兵换回来，不仅可以凝聚军心，而且还能增加兵力，这对于如今缺少兵力的西军而言，绝对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吴玠给金国委任的陕西路处置使完颜娄室写了一封信，提议交换俘虏，原则是兵换兵，将换将，一个换一个。如果完颜娄室同意这样的交换原则，可以彼此派出使者，在石鼻寨坐下来详细谈判。 完颜娄室拿着吴玠的书信来见卧床养伤的完颜宗弼，完颜宗弼看过吴玠的信后，皱着眉头默不作声。他倒没有觉得完颜娄室是故意拿着吴玠的书信来恶心自己，他是担心吴玠将宋军俘虏换回去之后，实力更加强大，以后更难对付。 完颜娄室看出了完颜宗弼的担心，出言劝道：“就算不交换战俘，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也无法解决吴玠。卡Kа酷Ku尐裞網阳平镇的失利，导致不少女真族勇士落入宋军手中，若是不能将他们换回来，只怕族人们的心里会有想法，以后再跟宋军作战时，不肯尽力。” 完颜宗弼叹息一声，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宋朝的人口远远多于金国，如果放任那些被俘的女真士兵不管，拒绝同宋军交换俘虏，看似双方都没有沾到便宜，但吃亏多的必然是金国。宋军的士兵如何能跟金国士兵相比？吴玠提议一个换一个，更多还是出于脸面的考虑。 完颜娄室于是派出使者前往石鼻寨跟宋军交涉换俘之事，没想到宋军这边竟然派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作为负责人。 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自然就是秦颂了。 吴玠本来没打算真的让他负责谈判，因为跟一群北地蛮子打交道可不像是在西子湖中跟船娘们荡舟泛波，不仅吵的唾沫星子四溅，而且还得看金人那一张张令人厌恶的嘴脸。 不过，秦颂主动请缨，表示要会一会金国的蛮子们，而吴玠也想看看秦颂还有哪些本事，便给他派了一个得力的助手，让他负责这次的换俘之事。 金军使者见到秦颂时，露出不屑之色，质问秦颂：“大宋无人了吗？怎么派你这样的娃娃来谈判！” 被人看轻，秦颂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淡然的说道：“可能你还不知道，指挥士兵射死完颜撒离喝的便是我！还有，在香泉镇上设伏一把烧死三百女真骑兵的人，也是我！辅助吴帅打败完颜兀术的人，还是我！如果你觉得跟我谈判是一种侮辱，完颜兀术知道之后，他肯定要让你给个说法！” 金军使者听得心惊肉跳，他没有想到对面的年轻人竟然如此可怕，完颜撒离喝都栽在他的手里。卡Kа酷Ku尐裞網 接下来的谈判，基本上都按照秦颂的意思往下走。金军使者本来也想刁难秦颂，但面对一份清晰细致的交换方案，他也无计可施。 比如，秦颂在方案中提出换俘之前，彼此向对方提供一份战俘名单和对应的个人身份资料，等拿到名单之后，双方再坐下来按照俘虏的身份高低一级一级往下谈，确定最后交换的大名单。凡是没有出现在名单中的人员，自然没有谈判的必要，因为要么这些人员已经死掉了，要么就是对方不肯交出来。 吕祉离开时，便带了一百名女真俘虏和一百名别族俘虏，这些人被送到杭州，在完成了献俘仪式之后，基本上是要被处决。所以，这些人的身份不论高低，事实上已经不在这次谈判的名单内。 确定了整个换俘的步骤和交换细则，谈判基本上也就结束。秦颂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另外拿出了一份名单，并对金军使者说道：“出现在名单上的这些人，是吴帅奖励给我的奴隶，我可以任意处置他们！我的家人在长安城破时，被你们杀害了十八口，还有十八人则被掳走。另外，我的手下也有一些人的亲人被掳走。如果你们能将我的家人还有我手下被掳走的亲人送回来，我愿意将这些奴隶还给你们！” 金军使者仔细看了一遍名单，然后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不提出现在名单上面的那些百夫长和千夫长，光是两个万夫长，在女真贵族当中都是很有名气的，因为他们一个是北方某部落的头领，另外一个则是已故大将完颜宗望的儿子！ 金军使者斟酌一番，小心翼翼的说：“我家大人应该会答应秦公子的要求，但被掳走的宋人已经作为奖励分给了各部落，他们当中的一些恐怕已经死去，剩下的想要全部查到下落并且送到陕西也需要时间。” 秦颂脸沉似水，冷冷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金军使者无话可说，急忙带着初步达成的协议返回长安，向完颜娄室汇报。 完颜娄室对于这份交换协议还是满意的，因为吴玠一开始定下的交换原则就比较公平，没有留下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是，当他看到秦颂列出来的那份名单时，还是有些头疼。 秦颂给完颜娄室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因为按照金国的体制和律法，凡是被分赏下去的奴隶，就是各个部落和贵族们的私产，就算金国皇帝都没有权力向这些部落和贵族们索要回来。 完颜娄室身边有一个投靠了金国的汉人幕僚，此人名叫苟祺，他帮完颜娄室出了个主意，解决了秦颂的难题。 苟祺建议完颜娄室按照名单通知这些被俘头目的部落和家人，让他们准备秦颂所要求的两倍的奴隶，另外还要准备一笔财货，作为赎人的条件。与此同时，完颜娄室另外派人前往北方调查秦颂要求的这些宋人奴隶的下落，然后跟他们现在的主人交涉，用此前从被俘头目部落和家人那里得来的奴隶和财货与这些人进行交换，把秦颂所要的人换过来。 苟祺出的这个主意虽然麻烦了一些，但确实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完颜娄室虽然要派人张罗这件事情，但在交换的过程中，他可以截留下差不多一半的奴隶和许多财货。 出现在秦颂列出的那份小名单上的几十个女真头目，个个家境都很富裕，让他们破点财也算不得什么。 完成谈判之后，秦颂没有继续参与后面具体的执行过程，他悄悄的去了一趟灵宝峡，在拜见过薛式后，便走山中道路回到了接天岭背后的那个隐蔽之地。 当秦颂带着亲兵来到接天岭下时，王世雄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为了确保根据地的安全，王世雄在接天岭周围五十里之内布置了眼线，所以可以提前知道秦颂回来的消息。 王世雄走进一个藤条编成的封闭大藤筐内，岭上两名壮汉缓缓放下绳索，让藤筐顺着一条木头做成的滑道，平稳地降落在秦颂面前。 “颂哥，你看这吊篮和滑道如何？”王世雄从篮子里面走出来，笑呵呵的问秦颂。 秦颂撇嘴说：“筐子编的有点丑，另外，木头滑道经不起阳光和风雨侵蚀。”

第五十一章 世外桃源 进出一号秘密据点的滑道，分内外两条。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外面的一条滑道负责将岭外的人提到崖顶，或者是将想要出山的人顺着滑道放下去。 里面的一条外型样式和外面的相同，功能恰好相反。 秦颂虽然指出了一些不足，但他理解大家的不容易，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将大量的物资从山外运到飞鸟难进的一号据点内，复兴军上下肯定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和汗水。 当秦颂乘坐内滑道抵达小盆地的外缘时，他看到香泉镇上所有人都在等候他。 二毛和赵炎一起冲过来，满脸欢喜地喊着：“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跟在二毛和赵炎身后的大黄、大黑两条猎犬也绕着秦颂不停的摇尾巴。 李香灵站在李氏身前，有些羞涩地看着秦颂。 此情此景，让秦颂心中倍感温暖。 秦颂向大家弓腰行礼，口中说道：“我这个头领当的不好，没能守住香泉镇，让大家跟着复兴军奔波受苦。” 身体已经康复的杨老汉走过来拉着秦颂的手，大声说：“颂哥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倘若没有你，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乞讨流浪呢。” 在乡亲们的簇拥下，秦颂走进了复兴军特意为他修建的木屋之中。 王世雄、吴奎志、翟猛和李长顺四名骨干围坐在秦颂身边，竖着耳朵听秦颂讲他在山外如何帮着宋军打金军。卡Kа酷Ku尐裞網 当大家听到秦颂指挥二十名长弓手将完颜撒离喝射落马下这段时，一个个兴奋的手舞足蹈，就好像他们亲自参与了一样。 当大家听到吴玠果断率领一万宋军在五丈原下面埋伏，杀得金军丢盔弃甲，完颜宗弼夺路奔逃这段时，纷纷为吴玠的胆略叫好。 当大家听到秦颂作为宋军谈判主使，把金军前来谈判的使者吓得面色大变时，都为自己统领表现出来的气势感到自豪。 不过，最令众人感动的还是秦颂最后向金军使者提出用俘虏换回大家被掳走的亲人。 秦颂这么着急的赶回来，也与这件事情有关。他要尽快把复兴军中家人被金军掳走的具体情况统计出来，然后派人出山送到负责具体换俘的宋军将领手中。 秦颂说完之后，便让大家轮流发言，把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各人负责完成的事情也说一说。 王世雄作为秦颂的代理人，在秦颂不在的时间内，全面负责复兴军的建设和香泉镇民众的安置事宜。 吴奎志主要负责复兴军的管理和训练事务。 李长顺主要负责来回的物资运输和储备事务。 翟猛主要负责滑道修建和营房、民房的建设事务。 从大家的讲述中，秦颂能听出来所有人都在尽心尽力，争分夺秒的做事，没人扯皮和推诿，更没有人争权夺利。卡Kа酷Ku尐裞網 大家只顾着说话，不觉到了夜间，二毛跑来喊吃饭，秦颂才觉得肚子在咕咕叫唤。 因为根据地内的建设才刚刚开始，所以复兴军和香泉镇的民众其实不分彼此，所有的物资都施行配给制，像烧水做饭这种事情，基本上是由妇孺老人负责，精壮劳力都在忙着挖地基，修建房舍呢。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座开阔的山洞中，洞壁上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简陋的长条木桌上面点着一支蜡烛。 秦颂招呼大家一起坐下来，仔细看了看桌上摆放的几样菜肴，然后询问同桌的杨老汉：“杨大爷，储备的粮食、腌肉和干菜能够支持到明年开春吗？” 杨老汉回答说：“以现在山中的人数，应该可以支持到明年的五月。复兴军的好汉们厉害，一趟一趟的出山去采购和搬运粮食、盐巴，储藏粮食的仓库还没有修好，现在只能把粮食放在山洞里面，就怕下雨的时候容易返潮和发霉。” 秦颂点着头，认真听杨大爷说话。 山中条件简陋，因为首先要保证生存，所以每次从山外运进来的都是生活必须物资，至于酒水之类的奢侈物资，暂时还没有人敢往回来运呢。 匆匆吃过一顿味道不怎么样的饭食，秦颂顾不得天黑，在众人的陪伴下，对整个山谷中正在修建的房舍挨个的巡视了一番。 巡视完毕，秦颂来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面，对集合在台下的所有复兴军士兵和香泉镇上的民众宣布了关于从金军手中交换亲人的消息。 虽然秦颂宣布的这条消息既没有给大家分金分银，也没有给大家加官升职，但却瞬间引爆了场下八百多人的泪腺和情绪。 再多的钱财，怎买得来骨肉亲情！ 再高的官职，又怎换得来合家团聚！ 秦颂不需要再喊什么大而空的口号，只这一条消息，就完全获得了这些人死心塌地的追随。哪怕他今后离开这片山谷跟着张浚前往几千里外的地方不知几年几月，在这些人的心目中，依然会将他当做精神领袖，谁也无法取代。 接下来，秦颂表扬了所有人为建设这片山谷付出的汗水和努力，然后提出几个当前需要完成的任务。 第一个任务是从已经发现泥炭的地方开采运输泥炭回来，确保有充足的燃料渡过山中寒冷漫长的冬天。 第二个任务是从山外采购药材、布料、调味料、笔墨纸砚等重要的生活物资。 第三个任务是派人去金人控制薄弱的地方继续招募人员，作为复兴军的外围人员，暂时在山外活动，协助复兴军做一些简单的事情，等明年天气暖和之后，集中整训。 让所有人清楚无误地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对于提高建设效率很有作用，这会让所有的参与者有种主人翁的感觉。 回到自己的住处，秦颂马上主持召开了第二次军民联席会议，将他当众宣布的三个任务分解分配下去，确保每一名委员和每一个队长都要负责一到两项工作。 一口气忙到了深夜，等到众人从木屋离开，秦颂正要上床休息，却听见李香灵站在门外喊他。 “先生，我娘给你熬了一碗热汤，我给你烧了洗脚水，请你过去喝汤洗脚。” 李氏曾被金兵凌辱过，现在调养过来，她为了感谢秦颂此前的照顾，以及后来帮她和男人报仇，所以特意熬了一碗骨头汤。骨头是李大勇在山里打到的猎物，因为施行配给制，所以猎物身上大部分的肉都上交了，只留下了带肉的骨头。 秦颂感到李氏的这份谢意不好推辞，便跟着李香灵到她们一家的住处，大大方方地喝光了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汤，然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脚。 李香灵本来想蹲下身给秦颂洗脚，被秦颂婉言拒绝了。 秦颂对李香灵说：“我知道你想感谢我，但不能用这种服侍人的方法，因为我会觉得不开心。只要你孝顺母亲，认真听我讲课，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和报答！” 李氏在门外听到这些话，鼻子发酸，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小秦先生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他进门的时候，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似乎当初那些令人倍感耻辱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大家的住处连在一起，各户之间的距离并不远，秦颂踩着轻松的步伐，回到自己住的木屋，躺在铺着柔软兽皮的木榻上面，久久难以入眠。 这座宽敞的木屋分成五个部分，左右两间供卫兵居住，靠左的一间用来会客，中间是书房，书房往右连着的一间为卧室。 秦颂作为所有人的统领，虽然只有一个人，但给他修建的木屋必然要比别人的宽大。这不属于搞特殊化，而是实际的需要。 秦颂之所以难眠，是因为他脑子里面想的事情太多，每一件都需要反复考虑衡量，所以十分费神。作为一名合格的领袖，不一定需要强大的武力，也不需要事必躬亲，但需要带着众人往正确的方向走，给大家带来光明和希望。 辗转反侧，直到深夜，秦颂终于进入睡眠。 第二天，当天色微明时，山谷中便响起了“呜呜”的牛角号声。 这是起床号，当它响起时，所有人都要起床，抓紧时间洗把脸，然后赶到山洞里面吃完早餐，接着按照分配的任务去劳作。虽然有些辛苦，但却没有人叫苦喊累。 在这里，没有凶残的金兵和金狗来威胁大家，也没有征税征粮的恶吏，大家的每一滴汗水都是为自己而流，当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时，大家格外珍惜。 秦颂所住的房屋位于一片木屋的中间，他的左右两边是王世雄和杨老汉的住处。 木屋坐北朝南，坐落在一片平坦的平台上面，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地势稍低的地方，有许多人在忙碌劳作。 王世雄来到秦颂身边，陪他一起看着山谷中的情形。 王世雄问秦颂：“你说咱们能不能把这里建得像陶渊明笔下描绘的桃花源那般？” 秦颂一脸自信的回答：“肯定没有问题！这里具备了休养生息的所有条件，不仅有土地可供耕种，还有三处活水水源，就连山洞都不止一个，只要用心经营三年，便是一片人间乐土！”

第五十二章 名曰天云 秦颂用了两天时间，把一号据点内外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一遍，然后绘制出了一份只有他才看得明白的等高线地图。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从秦颂观察和比对的情况来看，被悬崖峭壁包围着的这片山中谷地，整体地势要比外面高出一些，而山谷内的地形也呈现出西北略高、东南稍低，一个缓斜坡状。 这样的地形条件，对于人居其实是有利的。在斜坡状的地形上面修建房舍，不仅可以充分利用土地，而且层次感强，前后排的房屋相互不会遮挡，便于采光和通风。 这就好比阶梯教室能容纳的人数多于平面教室，而且前后还不会阻挡视线。 除了便于采光、利于通风之外，斜坡状的地形还不容易发生内涝，山中下大暴雨时，雨水会从高处自然流汇到东南地势低矮的地方。 秦颂去测量了位于东南角的那片大水潭，发现水深竟然超过了五米，而这水潭靠着岩壁的侧面似乎有暗沟与山外连通，因此水位一旦高过那道豁口时，便被导向山外，并不会继续上涨。 这是此处山谷千万年来日积月累自然形成的蓄水排水系统，称得上鬼斧神工，奇妙无比。 秦颂此前只是在规划中提出需要修建哪些房舍，却没有来得及对整个山谷的建设进行统一规划，经过两天的实地测量，秦颂终于可以坐下来认真的设计一番。 因为山谷中的面积有限，所以要尽可能将可以开垦出来的土地预留着，以免出现挤占耕地的情况。卡Kа酷Ku尐裞網 在这个大前提下，如何规划道路，如何分配军营和民舍的位置，如何安排公共设施，便成了考验秦颂长远规划能力的一道难题。 秦颂埋头在屋中写写画画，不知道用掉了多少张白纸，终于拿出了一份感到满意的规划图。 秦颂派人去将王世雄和翟猛等人请过来，让他们帮着参谋一番。 “以后咱们不能老是‘一号根据地’这么叫了，容易让人胡乱联想。我给这片山谷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天云寨’，你们觉得如何？” 王世雄点头说：“这个名字大气响亮，我觉得不错。天云跟天运同音，表示这里是顺应天地运势而建，倒是讨个好彩头！” 翟猛建议说：“若是改成天云城，似乎更好。‘寨’这个字让人听着觉得像是一处匪窝，而我们做的事情跟山匪完全不同。” 翟猛的建议很有道理，秦颂笑着说：“嗯，勇之说的不错。其实最初我也想的是天云城，但考虑到这里只是初建，加之以寨为名，可以让金人误解，只当我们是一群聚啸山林的匪众，所以便用了寨字。这样吧，初期便叫做‘天云寨’，等以后我们的实力强大了，便改寨为城！” 都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这里有了名称，大家内心的认同感在无形中变强了。 秦颂拿出了画好的天云寨建设规划图，指着最外围的一道环形圆圈说道：“这道不规则的环，贴着四周的山壁，是天云寨的外围主干道，为了防止泥土滑坡，要保护好道路两旁的树木和灌木丛，不得随意砍伐。卡Kа酷Ku尐裞網” 王世雄指着位于大圆环之内的十字交叉的两条粗线问道：“这一纵一横两道可是寨子中间的主干道？” 秦颂点头说：“对的，中间这十字形的主干道，正好将山谷分割成四个区域。其中地势最高的是左上角这一片，我觉得用来作为民众居住区比较好，这里采光和通风要比其他区域好，视野开阔，干燥一些，用来安置民众，是理想之地。” 将最利于居住的区域划分给民众，王世雄和翟猛都没有异议。 秦颂又指着右上角的扇形区域说：“这里作为军营，贴着外环道路修建三排营房，足以容纳两千人以上。每间普通士兵居住的营房，按照一伙十人的标准修建，大通铺，下面预留烧地龙的坑道，在靠窗的两边摆上衣帽柜，确保一人一个，在窗户与通铺之间放上一张大条桌，条桌的四周放上长条凳，供本伙士兵开会议事和看书学习之用。” 军营区域和民宿区域分别占据了山谷中坐北向南的两片区域，等于是把最好的地方占完了，只是左下角和右下角的区域又能用来做什么呢？ 秦颂将环形左下角的那片区域规划为“格物研究区”，具体怎么个章程目前还是空白，要等条件成熟之后才会动工。 秦颂又将环形右下角的区域规划为禽畜养殖区，这个比较好理解，因为整个右下角的区域地势最低，潮气最重，而且被东南两面的山壁阻挡，日照的时间也短，所以无法住人，勉强可以用来养殖禽畜。卡Kа酷Ku尐裞網 又因为最大的一个水潭就在这片区域，禽畜饮水也可以就近解决，禽畜的圈舍用水冲洗打扫起来也比较容易。 主要的四大功能区域基本上没有争议，王世雄盯着十字交叉的中心位置被分成规则的四个正方形的那片田字格，有些不解地问秦颂：“中间这一片地方你准备用来做什么？” 秦颂回答说：“晒谷场、大校场、学校、医馆、议事堂、点将台、商铺集市，都在这里了。” 一直没做声的李长顺开口说：“可以把晒谷场、大校场合在一起，农忙的时候用来晾晒粮食，平时则用来操练士兵。” 秦颂赞许说道：“嗯，李队长的建议很好，我觉得还可以把学校的操场也合进去，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这片空地！” 王世雄歪头反复看了一会，忽然有了意外发现，他叫着说：“咦，若是忽略中间十字交叉的两条道路，你们看这整副规划图像不像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 “哈哈，还真是像啊！” “铜钱好啊，说明天云寨是块聚财的宝地，将来家家都能发财致富！” 秦颂指着外面的环形与中心田字框之间大片的空白，对大家解释说：“这些地方都是可以开垦的土地，必须要全部保留，不能作为他用。天云寨因为无法向外扩张，所以必须设定一个人口上限，一旦人员接近上限，就是启用二号根据地的时候。” “因为地势原因，民宿区这边没有活水水源，而靠近民宿区和军营的这些土地开垦出来后，也需要用水灌溉。为了解决居民饮水问题和这片田地的灌溉，我打算在这里修筑一个小型的水坝，再将陶管埋设在外环道路下方，将北面山崖流下来的雨水导入水坝之中。另外，我打算在这里建一座水塔，用龙骨翻水车将军营区那边的活水提升到水塔里面，以供民宿区和军营区的军民饮用。” “关于修建公共厕所的问题，必须要引起大家的重视。公共厕所不仅可以解决卫生问题，而且是积肥的必须设施，还能提供一部分硝土。公共厕所的位置必须要避开几处水源，修建的时候做好防渗防漏，以免污水四流。” “另外，这几个山洞也要充分利用起来。目前我们吃饭的山洞，因为洞顶高，内里宽阔，今后作为避难所和临时仓库使用。靠东面岩壁下的那座山洞，分配给复兴军作为武备库。靠西面岩壁下的那座山洞，分给格物研究院，作为特殊实验室和危险品存放仓库。” 王世雄听到秦颂不止一次的提到格物研究院，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我看你给格物研究院预留了一大片地方，现在又预留一座山洞，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格物研究院都格什么物？研什么究啊？” 翟猛和李长顺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秦颂，他们心里的想法估计和秦颂相同。 秦颂想了想，解释说：“你们都见过赵新良等人制作的那几套滑轮组了吧？这就是通过格物研究出来的。我就这么告诉大家，天云寨以后能不能立足，就靠格物研究院搞出来的各种成果。比方说，研究生产出更好的钢材，用来制造兵器铠甲；研究出更加方便省力的农具，让农民耕种时更加容易；研究出新的建筑材料，让修建房屋和道路变得容易……” 几人听得似懂非懂，虽然不明白秦颂说的这些研究到底是什么，但总觉得很厉害。 几个人小范围的讨论确定了天云寨的总体规划之后，秦颂找来一张大纸，将规划图放大，然后贴在进出山洞食堂的岩壁外侧，供全体军民观阅。 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得明白，秦颂还请赵新良帮忙制作了一个圆形的沙盘，将规划图上面表示的平面图形做成了立体模型，放在规划图的下面，方便大家对照着理解。 军民对于天云寨的名称非常满意，他们围在沙盘旁边兴奋地议论。 “哈哈，我找到了，咱们吃饭的山洞就在这里，你们看到没有？” “那你再找找大水潭在什么地方？” “嘿，这可难不倒我，这一片蓝色的地方，地势明显比别的地方低，肯定是大水潭！” “你们都别吵吵了，给我让个位置，让我好好看一看秦先生亲手给咱们画的规划图！”

第五十三章 温饱之后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小陇山中已经非常寒冷，滴水便能成冰。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不出意外的，一场鹅毛大雪无声飘落，将原本就遗世独立的天云寨与山外的世界彻底隔绝。 秦颂这次回来，已经做好了陪伴大家在山中过冬的打算，所以真到了大雪封山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焦虑和担心。 王世雄在前几天便带着十几个得力的手下出山了，他要将那份“寻亲名单”交到吴磷手上，然后就在山外活动，帮着复兴军发展第二批成员。 老王是个闲不住的人，天云寨中有秦颂亲自坐镇，他正好可以出山大展身手，顺便还能去灵宝峡内向师傅薛式求教。 秦颂和王世雄都没有放弃香泉镇的意思，他们想把香泉镇作为天云城的外围据点，等复兴军第二批一千人招满后，就放到香泉镇上整训一段时间，再从里面挑出合格的，悄悄送到天云寨接受更加系统的训练和培养。 因为香泉镇坐落在小陇山的东面一百多里外，而小陇山的西面还有诸多州府被金军占领，所以秦颂还想在距离天云寨较近的秦州冶坊堡一带寻找类似香泉镇这样的地方，并将那里也作为外围据点。 王世雄离开没有多久，当秦颂看到天上铅云开始密布时，便给正在各处采矿点忙碌的复兴军士兵下令，让大家趁着雪没有落下来之前，全部撤回天云寨中。 经过近半个月的突击挖掘和转运，寨内不仅积攒了几十万斤高品质的泥炭，而且还按照秦颂的要求运回来了几万斤黏土，还有几万斤的铜矿。 按照平均一个人一个冬天需要五百斤煤来计算，天云寨内目前总人数八百出头，几十万斤煤足够用来燃烧取暖了。 实际上，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的煤，因为复兴军的士兵是集体居住，而来自香泉镇的百姓是按户居住，所以取暖的时候可以节省至少一半的煤。 就算燃煤充足，秦颂还是觉得直接把煤块放进火塘里面燃烧太浪费，而且煤炭里面掺杂的硫化物燃烧时会产生令人窒息的毒烟，所以他将原本就紧张的劳力分出来一半，让他们专门去采挖黏土和铜矿。 黏土跟煤粉混合之后，可以制作蜂窝煤。 铜的熔点接近一千一百度，比铁的熔点低四百多度，从铜矿中炼铜要比从铁矿石中炼铁容易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华夏的先祖们在掌握了炼铜技术很长时间以后，才学会炼铁的原因。 秦颂打算用炼出来的铜做为煤炉的外壳，还有排风的管子。铜的耐腐蚀性比铁好，延展性也比铁好，用铜皮卷管子要容易许多。 当天上开始飘雪的时候，孩子们都兴奋的跑出来在雪地里疯跑和玩耍，但秦颂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他正亲自领导着三个攻关小组在为煤炉、排烟管和蜂窝煤的事情挠头呢。 许多事情都是看起来容易，但实际上手才知道有多难。 炼铜得有专门的器具，做蜂窝煤得有塑型的模具，做煤炉得有隔热材料和耐火材料，而所有的这些都需立足现有的条件进行试验，少了任何一个环节和步骤，大家就得烧煤块。卡Kа酷Ku尐裞網 虽然有难度，但跟制造火枪和大炮相比，却又不算什么。 秦颂是个很有毅力的人，遇到困难的时候绝不会绕道走，在他的指导和参与下，负责炼铜的小组终于将红彤彤的铜水从坩埚里面弄了出来。 有了铜料，制作蜂窝煤的模子也就不是问题，至于铜管之类的更是抡起大锤敲打的力气活。 煤炉的耐火内胆就用黏土混着炼铜剩下的废渣凑合着用，至于内胆和外壳之间的隔热填充物，则用煤块燃烧过后剩下的废渣代替。 三个攻关小组在忙着研究设计的时候，其余人则拿着铁锤甚至是石锤在敲煤块，不把这些块状的泥煤敲碎成粉状，还是做不成蜂窝煤。 当山谷中的积雪超过两尺厚的时候，名为“黑炭”的第一台煤炉终于通过试用检测而定型。 看着面前这个跟水缸差不多大小的煤炉，尽管秦颂的心里还是觉得不满意，但看到参与攻关的工匠们一脸自豪的样子，秦颂知道大家已经尽力了。 从无到有的过程最不容易，现在积累了技术，等以后有了更多更好的材料，秦颂有把握造出一台跟后世样子差不多的蜂窝煤炉来。 有了第一台“黑炭”的诞生，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秦颂再去操心了。 赵新良专门负责带着一群工匠打造蜂窝煤炉，王本田带着另外一群人负责在山洞里面制作蜂窝煤球，李长顺负责带着人将制作好的笨重煤炉抬进各家屋中，然后帮着连接和架设排烟管，最后再手把手的指导大家如何引炉，如何换煤。卡Kа酷Ku尐裞網 能够在二十一世纪还被广大城市和农村的居民广泛使用的蜂窝煤炉，虽然谈不上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发明，但绝对是最适用最亲民的发明！ 在寒冷的冬季，屋内放上一台蜂窝煤炉，炉子上摆一只装满水的铜壶，炉中的有毒废气被排烟管引到室外，铜壶嘴里喷出的蒸汽就是最原始的加湿器，正好给干燥的房屋内提供一些水分。 男人围着炉子做一些修修补补的活计，女人坐在距离炉子不远的地方织布纺线或是纳鞋底、做鞋面，孩子们赖在父母的身边叽叽喳喳，等惹得爹娘烦躁时，一通训斥，然后乖乖爬到炕上去完成先生布置的作业…… 早上起床时，炉子上座的热水可以用来洗脸。 晚上睡觉前，炉子上座的热水可以用来泡脚。 除了提供热量和水分，在炉子上架一口铁锅，把底下的风门一抽，就能在锅内煮菜做饭，还能在炉子上炖肉熬汤、熬药…… 可以说，在寒冷的冬天，只要拥有一台蜂窝煤炉，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很快，天云寨内的军民都适应了拥有蜂窝煤炉的生活。 秦颂亲自负责，在解决了大家的温饱问题后，马上又将精力投入到了新的课题上面。 都说饱暖思那啥，如今的天云寨内，绝大多数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丁，之前他们忙着挖地基，忙着砍树盖木屋，忙着采挖和运送矿石，天天累得狗一样，倒在大通铺上立马就能睡着，所以不用为他们发泄精力的问题而担忧。 现在大雪把外面全都遮盖了，为了在各个木屋之间行走，挖出来的雪道都快没到大人的脖子上，搞得秦颂组织大家操练都没地方。 既然没地方操练，又担心大家闲出事来，秦颂只好把大家组织起来开展深入细致的思想改造和学习教育！另外，站军姿和整内务这种项目在室内就能搞，秦颂也没落下。 于是乎，复兴军的六百多名汉子有“福”了。 能亲耳倾听号称诸葛转世的秦统领谈古讲今，指点江山，分析时事，这是多么荣幸的事情！ 秦颂把讲坛设在暂时充作食堂的那个山洞里面，每天朝食结束后，登台开讲。凡是复兴军的战士，除了少数巡逻执勤人员，其余人不得无故旷课，香泉镇的大人和孩子们也可以来旁听，不做强制性要求。 为了达到教育和启发军民的目的，秦颂每次开讲之前，都会坐在自己屋内精心撰写讲课提纲，遇到一些把握不准的知识点，还会请翟猛帮着参详。 秦颂的讲课，主要分为历史、地理、时政、军事和逸闻趣事五大类，按照顺序岔开了讲，第六天进行小结和现场提问，第七天休息。 讲课之前，秦颂还没有到，临时充当秦颂书童的二毛便会捧着一叠讲稿，赵炎会端着一只大陶杯，两人昂首挺胸地走到木台的小方桌旁，将讲稿用镇纸压好，将陶杯放在桌子的右上角。 随后，挽着发冠，身穿藏青色儒生长袍的秦颂便从当中预留的通道走到木台上面，然后一撩袍角，稳稳的坐下来。 “今天，是《博学讲坛》开讲的第一天，按照课程表，咱们来聊一聊上古至先秦的那些历史。所谓历史，是对我们先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的记录，甚至是一些传说。在上古时代，因为还没有文字，也没有纸，人们只能通过一代一代的口口相传，以此缅怀那些对族群做出重大贡献的人们。比如，三皇和五帝……” 随着秦颂娓娓道来，士兵们原本以为会像在私塾里面听老先生念经那般枯燥的授课，却是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是恍然大悟。 在秦颂的讲述中，没有高深难懂的语句，也没有假大空的道理，他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语言，把三皇五帝那些神坛上的历史人物拉近，让大家明白上古时期人类的生存有多么艰难和不易，也让大家明白人类正是在不断的斗争中才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强大。 秦颂一口气讲了一个时辰，喝光了满满一大陶杯的茶水，但他心里想对大家说的话远远不止提纲上面那些。 山洞里面光线很暗，除了讲台上那张桌子左角燃着一支蜡烛，别的地方都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坐在台下的人们，将目光投注到秦颂身上，渐渐觉得他仿佛化作了一团光芒。

第五十四章 论功行赏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当秦颂坐在山洞的木台上给一群原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粗鄙平民讲古喻今时，山外关于他的故事和传说正以很快的速度，从秦岭以北向着秦岭以南，从汉水上游顺着长江往东，一路传播！ 在这个人人期盼英雄降世力挽狂澜的混乱时代，秦颂的忽然出现，让许多宋人多了几分期待，甚至是幻想。 关于这个少年的故事，只要听上几句，就会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一把大火，烧死了三百凶猛的女真骑兵！ 一声令下，射死了狡猾凶残的完颜撒离喝！ 一条妙计，击破了金国十几万大军！ 最初，关于他的事迹只是在渭水两岸以及和尚原至仙人关一带流传。随着赶赴前线支援宋军的民众返回老家，随着吕祉押解着成群的金军俘虏向东而行，秦颂这个名字便与张浚和吴玠的名字一起反复出现。 秦颂是吴玠的参军，说明吴玠慧眼识才，不拘一格。 秦颂是张浚的学生，说明张浚甘做伯乐，有意栽培。 民间老百姓最喜欢听的就是类似少年复仇这种段子，而秦颂的经历完全符合大家的口味，如果再加上张浚和吴玠这些文臣武将，那就更添许多谈资，怎么掰扯都有意思。 张浚和吴玠对于这些传闻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所谓的官声人望，不就是靠着民间百姓们口口相传，然后越传越响嘛。 相比于“泼了菜（蔡京），打破筒（童贯），便是人间好世界”这种负面的童谣，作为少年英雄秦颂的举主和老师，在民间的形象自然是正面和光明的。 吕祉还没有走到杭州，朝廷就派了一大群官员前来迎接，那些以前在朝堂上喜欢找吕祉麻烦的官员，此时全都闭紧了嘴巴，没有人再敢随便指责枢密院指挥调度无力，在西线辉煌的战绩面前，胡乱说话会招致众怒。 皇帝赵构根本没有想到西线的将士如此勇猛，仅以富平战后的剩余残兵，竟然屡屡在秦岭一线打得金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在他的记忆中，貌似自金军南下以来，就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一下子折损三、四万兵马，大小头目被俘虏了四百多人。 虽然赵构的骨子里带着几分胆小懦弱，但作为大宋的皇帝，在将士们取得辉煌战功的时候，该奖赏的还是要大力奖赏，该提拔重用的，自然也是要加官进爵。 赵构心里已经想好了，这次不仅要给西线主将吴玠封侯，而且还要任命他为凤翔路节度使，让他全权负责秦岭一线的抗金大业。 除了厚赏吴玠以及他麾下的有功将士，赵构还想把张浚调回朝堂，让张浚进入政事堂，与赵鼎等臣子一起辅佐自己。 不过，在朝议的时候，代替吕颐浩出任首相的范宗尹提出了异议。范宗尹认为张浚的功绩可以入政事堂，但以他的军事才能，更适合前往淮河一线坐镇指挥，负责东线的抗金事宜。 范宗尹的意见，得到了不少朝臣响应和支持。 赵构虽然明知范宗尹是怕张浚入阁后从他手中分权，但东线的战况确实令人糟心，把张浚从川陕调到秦淮一线，接替在镇江负责东线战事的吕颐浩，让吕颐浩回朝，这样就能让朝堂内外的势力更加均衡。 当皇帝和朝臣们还在为如何封赏有功之臣各怀心思时，吕祉已经押解着两百金国俘虏抵达杭州城北二十里外。 皇帝为了表示重视，亲自出城十里相迎。 得到消息的杭州民众，早早的来到了城北，拥立在官道两侧，垫着脚，透过兵将组成的人墙，向内张望。卡Kа酷Ku尐裞網 人们都想看看金国俘虏长什么样子，是不是青面獠牙，赤发巨口，一个个都像寺庙壁画上的罗刹恶鬼。 皇帝亲自出城迎接，这是极为隆重和荣耀的事情，一般只用在大军凯旋而归时。西线将士虽然不能亲至，但他们取得的辉煌战绩却足以让赵构出城相迎。若非太庙还没有修建，这样的功绩都够他去太庙里面跪着向祖宗汇报一番。 吕祉进城，被皇帝请进宫里，要听他当面讲述西线将士获胜的经过。 吕祉随身带着一份新式地图，图上是已经标绘好的作战经过，他效仿秦颂当初在吴玠营内向张浚汇报的做法，指着地图给赵构详细介绍了仙人关之战和第二次和尚原大战的经过。 赵构得知这新式地图乃是一位忠烈文臣的后人制作出来的，心里便有些高兴，等到他从吕祉口中屡次听到秦颂的名字，顿时来了兴趣。 赵构特意打断吕祉的讲解，让他说一说关于秦颂的事情。 吕祉对秦颂的印象很好，特别是秦颂陪他前往仙人关的那段时间，不仅对他尊敬有加，而且勤快懂事，把他想到想不到的事情都承包了。 虽然仙人关之战是宋金之间第二次和尚原大战的分战场，但却是吕祉亲自坐镇取得的胜利，如果当时没有秦颂在身侧，吕祉无法想象自己能否顶住完颜撒离喝最开始的猛攻。 吕祉没有刻意的夸奖秦颂，只用最平实的语句把秦颂从长安逃离之后的所作所为向皇帝汇报。这种时候，不需要画蛇添足，免得皇帝多疑，反而坑了秦颂。 当赵构得知秦颂只有十八岁时，心里一动，有了一些想法。 秦颂的出身清白，在西军当中也无什么根基和血缘亲戚，加之他的家人多遭金人戕害，这样的年轻人培养起来，肯定会对自己忠心耿耿。 如果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秦颂此时知道皇帝的心思，他不但不会开心，反而会为此而发愁。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伴赵构，等于是用生命在刀尖上面跳舞。秦颂不想做秦桧那样的奸臣，虽然他跟秦桧一个姓，但他不想让“秦”这个姓氏蒙上千古之羞！ 皇帝在宫里单独见过吕祉不久，关于张浚、吴玠等有功将领的封赏便下来了。 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论功升为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 西军主将吴玠论功升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领奉宁、保静二镇节度使。 仙人关守将郭浩论功升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司副都统制，领洋州知州兼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 西军副将吴磷因功擢升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司统制，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接替其兄扼守和尚原。 西军副将杨政因功擢升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司统制，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凤州，接替郭浩驻守仙人关。 其余薛恒、雷仲等西军将领，皆有提拔擢升。 除了给这些有功将士们加官进爵，更是有丰厚的银钱奖赏。为了表彰西军将士的战绩，朝廷拿出两百万贯作为赏金，直接调拨到兴元府，防止有人从中上下其手，克扣挪用。 令人奇怪的是，在这诸多的封赏当中，却没有看到秦颂的名字。 难道是皇帝有健忘症，把秦颂给忘了？ 那倒不至于。 赵构亲自给张浚写了一封书信，让张浚将秦颂送到杭州，皇帝要亲自见秦颂，并且赐秦颂为进士出身！ 一百一十八年前，福清南隅有个虚岁四岁的孩童名叫蔡伯俙，应童子科考试，廷试时一字不差地背诵出当时皇帝赵恒写的御制诗，真宗见他机灵乖巧，当即赐诗一首，又赐他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命他到东宫充当太子赵祯的伴读。 这个蔡伯俙不过是拍了皇帝一记马屁，便被赐予了进士出身。秦颂在西北立下诸多功劳，又献上新式军事地图，还做出了两首传世诗词，赵构想要效仿真宗，给秦颂免去科举障碍，直接赐他进士出身，摆明了是要将他放进升官的快车道。 皇帝御赐的进士出身，虽然没有一场一场考试取得的进士功名硬扎，会被一些人在背后议论，但秦颂有了那两首诗词打底，谁又敢怀疑他的才华呢？ 当初，像高俅这种靠着蹴鞠而讨皇帝欢心的市井混混，都能升为太尉，秦颂乃忠烈之后，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皇帝为他搞点特殊，不仅不会有损英名，反而会被传为佳话！ 皇帝要见秦颂的书信，还在路上，而新任参知政事的秦桧原本是该扬眉吐气的，如今却在为一封从北方传递过来的密信皱眉。 当初秦桧从北面逃回来时，代理宰相范宗尹和李回等人极力替秦桧担保，朝廷这才让秦桧出任礼部尚书。然而当秦桧上位之后，便开始给范宗尹上眼药水。 接替吕颐浩代理首相之位的范宗尹在朝堂上提议讨论徽宗崇宁、大观以来朝廷滥赏之事，秦桧一开始不明白皇帝的心思，所以极力赞成范宗尹的提议，但是赵构却坚决反对，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秦桧察言观色，马上附和高宗，并以此为由在朝堂上开始跟范宗尹作对。七月份的时候，御史中丞沈与求上书弹劾范宗尹，说他当初识人不明，向朝廷举荐了汪伯彦这样的大奸臣，皇帝正好对三十岁就出任宰相的范宗尹不喜，便借此机会罢免了范宗尹。 范宗尹被罢相没多久，秦桧便扬言说：“我有二策，可耸动天下。”秦桧拉拢的人故意在人多处问他为何不向朝廷献策，秦桧便说：“现在内阁没有宰相，就算献出了策略也无法执行。” 很显然，秦桧这是在舆论造势。如果秦颂在朝堂，会一眼看穿秦桧这种小伎俩，但貌似这个时代的皇帝和大臣们就吃这一套。到了八月份，秦桧升任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首次拜相！ 一个从北方莫名其妙逃回来的官员，用了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靠着一张嘴忽悠，靠着迎合皇帝，竟然成了大宋朝的宰相！ 只是，秦桧这次担任宰相注定不会太长时间，因为范宗尹虽然被他排挤出了朝堂，可是吕颐浩这个老家伙却不会轻易放过秦桧。 秦桧正在琢磨着如何对付吕颐浩，结果北面来了密信。 北面的大人物们因为和尚原战败而大为震怒，他们对吴玠和秦颂恨之入骨，在给秦桧的密信里面，要求秦桧想办法扳倒吴玠身后的靠山张浚，同时搞臭秦颂，不能让秦颂成长起来，以后成为大金国的头等大敌。 秦桧虽然拜相，但地位并不稳固，想要搞掉张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还有那个忽然冒出来的秦颂，金国的大人物们至于为了一个尚未弱冠的年轻人便如此大动肝火吗？ 尽管秦桧心里面很不乐意，但因为他的致命把柄全都攥在金国人的手里，所以对于这封密信上面交待的事情，秦桧还得想办法去完成。 秦桧在密室中思谋良久，然后提笔写下一封书信。他在信中直言想要搞掉张浚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没有两三年的水磨工夫，很难见到效果。 为此，秦桧向北面提出要求，一旦张浚被调往东线，北面要多打几场胜仗，让张浚不断犯错，这样皇帝就会质疑张浚的能力，渐渐厌恶和疏远他。到了那个时候，张浚也就离死不远了。 至于对付秦颂，秦桧倒是很有信心和把握。只要把秦颂弄到杭州来，秦桧有很多种办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五十五章 秦府之殇 又是一年除夕降临，本该万家团聚，欢声笑语地辞旧迎新，然而在女真人残酷统治的土地上，原本这极为简单的愿望都是奢望。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在女真人看来，所有的汉人不过是会说话的“两脚羊”而已。之所以不能将汉人全都杀光，只因为汉人的总数实在太多，杀得太狠，会招致宋人团结起来拼死反抗。 另外，汉人老实听话，只要给他们一点点食物，别把他们饿死，他们就能帮着女真人种出粮食，织出花纹美丽的布匹。 在众多的两脚羊当中，开源钱庄的秦铭因为读过书，会算账，所以境遇要比其他被掳到北方的汉人奴隶好上一些。 当初，宋军在富平战败，消息还来不及传回长安，金军便势如破竹般杀到长安城外，长安防守兵力空虚，顷刻之间被破，接着一场浩劫降临。 秦铭作为秦家长子，当时正带着家人为殉城的父亲设灵堂祭奠，秦家所有人都来不及转移，被冲进来的金兵杀死许多，剩下的也都掳走。 秦铭到现在都不知道弟弟秦颂依然活着，还以为他当时被金兵杀死在了府中某个房间角落。 自被掳到北方，女真士兵把秦家十八口年轻男女当成战利品，像牲口一样摆在集市上发卖，秦铭眼睁睁看着一个面容丑陋的女真贵族，用一块金子将他的结发妻子买走，却无能为力。反抗金兵的后果就是死，秦铭现在还不能死，他想拯救家人。 除了妻子，还有妹妹，以及秦桢的妾，还有这个妾所生的两个孩子……她们被许多人捏开嘴巴像看牲口一样数牙齿，然后在一番讨价还价过后，被人买走。 秦铭当时是被一个开钱庄的女真贵族看中，花了一百两银子，从捕获他的女真士兵手中买了回去。这个女真贵族知道汉人当中读过书的是少数，会算账的那就更少，所以他舍得花两倍的价钱从金兵手里买走秦铭。 从被买回来的这天开始，秦铭就在开源钱庄的铺子里担任了账房先生，整日被关在笼子一般的前台柜房，做着算账的脑力活。 秦铭没有人身自由，不能离开开源钱庄半步，但能吃饱穿暖，而且为了让他更加卖力干活，买他的女真老板还在钱庄的后院中给他分了一间单独的屋子，这比其余的汉人奴隶的待遇要好上一些。 每到夜深人静的晚上，秦铭在那间小屋子里面都无法入眠，他无比想念自己的家人，无比想念自己的结发妻子，还有自己的孩子。 许多次，秦铭都在幻想大宋的军队忽然打到北方，然后把所有被金人掳掠过来的宋人解救出来，这样他和家人就可以团聚。 只是，秦铭知道根本等不到这样一天。幻想之所以被称为幻想，就在于永远无法成为现实。 指望大宋的军队打到北方来？ 还不如指望三清道君和如来佛祖同时开眼，把女真人全都打进十八层地狱！ 又是忙碌的一天结束，秦铭揉着酸痛的肩膀，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开源钱庄的老板乌库里柴旦拦在了秦铭的面前，用生意人特有的那种狡狯眼神打量着秦铭。 “宋人，你的老家是不是在陕西长安？” 秦铭面色平静地回答：“是的。” “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名字叫做秦颂？” “怎么？你有我兄弟的消息？”秦铭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哈哈，你有个好兄弟啊！恭喜你，完颜娄室大人派来的使者，愿意花五百两银子把你从我这里买走，听说是要把你送到你那个兄弟身边。” 秦铭愣住了，他仔细看乌库里柴旦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在捉弄人。 “行了，你现在可以从我这里离开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和你那个兄弟还会被我买回来呢……哈哈！” 乌库里柴旦笑得很猖狂，也很开心。一百两银子买的奴隶，给他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活，不用发一枚铜板的工钱，到头来还能赚四百两银子，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说不定过上一段时间，勇敢的金国士兵会将这个汉人的兄弟也抓住，到时他一定想办法将这哥俩都买回来。 从开源钱庄走出来时，果然没有人阻拦秦铭。 有个汉人站在钱庄的门口等候秦铭，见到他时，开口说道：“我叫苟进，是完颜娄室管家苟祺的堂弟，我哥派我来寻找秦家人，你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 秦铭现在还有些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运忽然就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坐上马车，秦铭忍不住问苟进：“你真的要把我送回陕西？” 苟进有些不耐烦的回答：“我大老远的从陕西跑到上京，难不成是来闲逛！你那个兄弟很厉害，杀了完颜撒离喝，还帮着吴玠打败了完颜兀术，现在他手里捏着几十个女真贵族头目，要拿你们这些人，才肯换。卡Kа酷Ku尐裞網” 颂哥杀了完颜撒离喝？ 帮着吴玠打败了完颜兀术？ 秦铭觉得自己的脑袋更晕了。自己那个老实乖巧的兄弟，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完颜娄室虽然远在陕西，但他在上京的贵族圈子里面还是很有面子的，作为大金国的皇族成员，又是坐镇一方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哪怕只是派了一个管家的兄弟过来，各个部族都要给几分面子，更何况人家还带着金银礼物。 在接下来的几天，苟进将秦家人一一找到，然后送到秦铭住的客栈。 十八口人，一起被从长安掳走，再次见面时，只剩下十个，另外八个都死了，变成了坛子里的一份份骨灰。 秦桢的那个妾，容貌秀丽，因为忍受不了女真人的蹂躏摧残，上吊自杀了。 秦铭的儿子，被卖到一个汉人家庭，结果感染了风寒，前不久也病死了。 自辽国开始，北地便有许多汉人处于外族的统治下。金国打败了辽国，然后他们又被金国统治。这些北地汉人虽然地位比女真人低，但却比被俘的宋人高，他们当中也有一些发展起来的家族，通过跟女真人联姻，在金国混得不错。 买秦铭儿子的那个汉人家庭，便是看上秦铭的儿子面容清秀，想给自家的孩子找个伴读书童。 得知儿子没了，秦铭痛苦的差点昏死过去。幸好他的结发妻子活下来了，并且回到了他的身边。 秦铭的妹妹，也就是秦颂的姐姐，叫秦月，被苟进救出来时，骨瘦如柴，皮包骨头，如果再晚几天，恐怕也会变成骨灰坛中的一份子。 一个豆蔻年华的美貌未婚女子，被人买走之后，会遭遇怎样的凌辱折磨，实在是令人心痛到不愿去想象。 秦桢的妾所生的两个孩子，大一些的女孩也被折磨死掉了，小一些的男童竟然活了下来。这个孩子，名叫秦至，虽然是妾生子，但也是秦颂同父异母的兄弟，他能活下来，对于秦家而言，也是幸事。 秦铭，秦铭的结发妻子，秦月、秦至，另外再加上六个原来秦府中的丫鬟、下人，这就是秦家被掳到北方所有活下来的人。 亲人相见，抱头痛哭了不知几回，然后坐上几辆马车，从上京出发，向着他们梦魂牵绕的故乡靠近。 除了寻找秦家人的下落，完颜娄室另外还派了一些人到北方寻找出现在秦颂提出的名单上的宋人。这些宋人跟秦颂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换回被秦颂扣在手中的那些金军头目的筹码，所以也必须尽量的找回来。 完颜娄室虽然没有跟秦颂直接交过手，但只要想一想完颜撒离喝都死在了这个年轻人手上，就知道秦颂是个很难应付的对手，任何敷衍的手段，对上秦颂，恐怕不仅没有效果，还会适得其反。 山外发生的事情，秦颂现在并不知道，他已经窝在天云寨中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多月，秦颂没有什么享受，每天不过是粗茶淡饭，甚至就连粗制滥造的茶叶都所剩不多，但他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过。 自从第一天登台讲课结束，从第二天开始，包括香泉镇的所有大人和孩子，都挤在山洞里面，和复兴军的士兵一起听他讲课。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听秦先生讲课，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在漫长的冬天，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伙凑在山洞里面听秦先生讲课不仅能长不少见识，而且还可以在提问时间里面向秦先生请教。 秦先生的态度很随和，有时候虽然提问的人问出来的问题很简单，甚至有些幼稚，但他都会认真的解答，直到提问者明白。 比如，二毛问秦先生人类的祖先是不是女娲娘娘用泥巴捏出来的，结果秦先生很认真的告诉二毛，女娲是华夏上古神话中的创世女神，而女娲氏则是华夏民族的人文先祖。人类的祖先虽然不是女娲娘娘用泥巴捏出来的，但女娲和伏羲时代的先祖们正处于母亲氏族社会，所以保持对女娲娘娘的尊敬，就是对华夏先祖的尊敬。 大家最喜欢听秦先生讲解卫青和霍去病驱逐匈奴的故事，也喜欢听班超平定西域三十六国的故事，秦先生把辽国到金国这段时期北方各个游牧民族兴衰的经过拿来分析，让大家明白游牧民族为什么总喜欢一次又一次跑到南面来劫掠的根源。 按照秦先生的说法，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在北方的草原上彻底消失！ 当时，李长顺提问如何才能让游牧民族彻底消失，秦先生回答说：“杀光他们，把我们的人迁过去，占住那些地方！”

第五十六章 上兵伐谋 经过一个多月的漫长行路，秦铭和家人终于回到了长安。★首★发★追★书★帮★ 此时，已经是农历的二月下旬，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苟进虽然是给金国人做事，但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蠢人，这一路上他对秦家的人尽量照顾，为了防止那位瘦得皮包骨头的秦家小姐在路上夭折，苟进不仅买了一些老山参交给秦铭，还特意请了一位上京有名的郎中，跟随车队同行，照顾秦家人。 秦铭对苟进做的这些事自然是心存感激的，虽然彼此所处的阵营不同，但苟进至少表现出了作为人的良知，而不像那些女真人，把宋人当牲畜对待。 其实，秦铭不知道苟进内心真实的想法。 离开长安时，堂兄苟祺专门对苟进交待过，要尽量保证将所有秦家人带回长安，而且不可有任何的侮辱和虐待。 苟进当时不解，问堂兄为何如此，苟祺回答说：“我们跟女真人毕竟不是同类，现在帮着女真人做事已经辱没了祖宗，若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说不定就会给子嗣后人招来灭顶之灾！那个名叫秦颂的年轻人，很不简单，只要能活下来，将来必定成为女真人的头号大敌，咱们暗中交好秦家人，将来说不得就能用上！” 车队缓缓驶进长安城，秦铭挑起布帘向外观望，发现短短一年，整座长安城已经失去了原来的生机，变得灰突突、死沉沉的。 苟进将秦家人安顿在一处空宅子里面，然后去向苟祺复命。卡Kа酷Ku尐裞網这处空宅子自然不是秦家原来的府邸，而是另外一家现在不知去向的宋人官员的宅子。 当初秦颂逃离开长安时，一把火已经将秦府烧光了…… 在完颜娄室规模宏大的府邸中，已经恢复箭伤的完颜宗弼特意前来探望卧病在床的完颜娄室。 虽然，完颜宗弼在皇室中的地位高过完颜娄室，但他在心里面还是非常敬服这位帮着大金打下了一半多国土的老帅。 作为大金的开国功臣和开疆拓土的一代名将，完颜娄室统率大军从东北战场一直打到西北，所向无敌，战功累累，以其大智大勇而名闻天下。 富平之战，若不是完颜娄室故意示敌以弱，从战略层面迷惑了张浚，然后等到了完颜宗弼的援军，最终的战局可能就是宋军打败了金军，而如今被金国占领的关陕五路数十个州府也就无从谈起。 完颜娄室今年五十五岁，年龄不算大，但去年冬天的大雪让他染了风寒，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就算皇室专门派了最好的医生，带着最好的药材从中京赶过来，却依然无法挽回他的生机。 完颜娄室在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实际上，因为秦颂的出现，这个时空的一些人和事已经出现了偏差。 历史上，完颜娄室是在富平之战不久后便病逝的，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活到了现在。卡Kа酷Ku尐裞網完颜撒离喝本来还有二十年好活，结果被秦颂给干掉了。 以后，随着秦颂的实力越来越强，能够干扰和拨动的历史指针只怕更大，到了某个临界时刻，或许所有的人和事都会变得面目全非，到了那个时候，秦颂作为穿越者的先知先觉也就完全失效，只能靠他在这之前积累的力量往前闯。 温暖如春的卧房内，完颜娄室依靠帷帐，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 完颜宗弼坐在距离帷帐五尺外的一张圆凳上，面带忧色，用浑厚的声音说道：“和尚原之战的失利，责任在我。若是当初听大帅一句劝，派兵走子午谷奔袭饶凤关，先占洋县，再攻南郑，便可断了吴玠的后路，只怕此时大金的兵锋已经直逼蜀中。” “咳、咳……”完颜娄室咳嗽起来，仿佛破旧的风箱，发出令人担忧而又难受的沙沙声。“咳……不提过去的那些事情了，说到底还是咱们小瞧了宋人拼死抵抗的决心啊！宋军当中虽然有不少胆怯懦弱的人，但也有不少有勇有谋的人，一旦他们拧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得很难对付。” “大帅说的没错，其实富平之战我们胜的就有些侥幸。当时若非赵哲部不堪一击，以刘锜和吴玠率领的宋军，足以将我们拼光。还有曲端此人，也很难缠。” “《孙子兵法》里有言，上兵伐谋，其实我们还是太心急了一些，总想着靠武力快速灭掉宋朝。卡Kа酷Ku尐裞網你看那刘锜，在富平之战中表现的如此突出，结果因为部将李彦琪的叛逃，竟然被调到大后方的绵州当一个不掌兵的知州！还有那曲端，并无大罪，根据南面传回来的消息，差点被张浚杀掉。吴玠和曲端、刘锜相比，尚在两人之后，仅凭残兵败将便能守住和尚原，你从这里面看懂什么了吗？” 看着完颜娄室脸上因为咳嗽而泛起的不正常的潮红，完颜宗弼心里很难受，大金国的擎天巨臂已经时日不多了，以后让他再找谁来诉说心里的话语？ 完颜宗弼明白完颜娄室的意思，说道：“要想办法让宋人自己窝里斗，我们在一旁推波助澜，甚至是暗中施以推手！张浚在关陕不会呆太久，等他离开之后，我们再设计挑拨大宋新委派来的文官跟吴玠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必然有隙可乘！” “你能这么想，我就不用担心了。大金崛起的速度太快，汉人有句话叫做‘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当初起兵乏辽时，你父亲麾下的兵马人数并不多，但却有宗望、宗昌、宗翰、希尹、斜也、银术可和突合速等许多骁勇善战的将领和辅臣。当然，这其中也有你，我和撒离喝……” “咳、咳……现如今，死的死，老的老，还有像我这样时日不多的，放眼望去，咱们完颜部新生代能顶上来的竟然没有几人！我死之后，灭宋大业便要由你来主导了。” “大帅放心，宗弼此生矢志伐宋，不灭赵宋朝食，死不瞑目！” “在我死之前，还想帮你再做一些事情。我已经派人去把辅助吴玠的那个宋人的家人从北方带回来了，过几天就派人给他送回去。这个年轻的宋人，出现的很突然，我派人专门打探和收集跟他相关的消息，却是没有多少收获。目前为止，只知此人是死在陕州的宋官秦桢的次子，因为家人被杀被掳，他对于我们极端的仇视，并且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明要诛尽女真人，为父母家人报仇！” 完颜宗弼冷笑说道：“哼哼，凭他也想灭我女真一族？不过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而已！我知道此子不俗，但我大金崛起之势如日东升，他就算有些小聪明、小智慧，也不过是给我们灭宋增加一些麻烦而已！大帅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解决掉这个家伙。” 完颜娄室提醒完颜宗弼说：“狮子搏兔，亦需全力。秦家小儿手中扣着几十个部族重要子弟，我按照他的要求把他索要的宋人尽量都找回来了。不过，我安排了一些北地汉儿混在这群人中，到时候他们会跟着宋人一起回到秦颂身边，有他们暗中留下线索甚至是送出消息，解决此子当不是问题。” “大帅身在病中尚且如此思虑深远，实在令我敬佩。围剿秦家小儿的事情，便交给我吧。实不相瞒，我也针对这个秦家小儿做了一些部署，倘若他躲到了宋朝后方，这次也难逃一死！” 宗弼见娄室已经不支，便不再多言，起身告辞，在层层护卫的保护下，回到了军营。 金军在和尚原溃败之后，除了战场上被宋军杀死和俘虏的，其余的大部分都回到了长安，如今完颜宗弼麾下依然有近十万兵马可用！ 完颜宗弼回到营内不久，便让人将他麾下一名独眼的万夫长喊进大帐。 这个万夫长名叫韩常，汉族，字元吉，为燕京（北京）人氏。他的父亲当初在辽国为统军，韩常小的时候随他父亲韩庆和投降了金国，此后率辽东汉儿军屡立战功，每战必为前锋。 韩常此人精骑射，能挽三百石硬弓，射出的箭矢甚至能插入铁中。 在富平之战时，完颜宗弼被西军将领刘锜率领的宋军围住不能脱身，跟随完颜宗弼作战的韩常被流矢射中了左眼，当时他发狂拔掉了眼珠和箭矢，然后用黄土塞进血淋淋的眼眶中，接着继续骑上战马拼杀，最终突破了宋军的围困，带着完颜宗弼与完颜娄室的部队汇合。 韩常率领的北地汉儿军，跟宋朝统治下的汉人虽然是相同血脉，但却不认宋朝，因为他们的先祖在辽国建立之前就生活于北方，大宋从来没有打过去，所以不是大宋的子民，对于大宋自然没有什么认同感。 完颜宗弼将完颜娄室在南归宋人当中“掺沙子”的计划告诉了韩常，他将围剿秦颂和复兴军的任务交给了韩常。 “复兴军虽然人数不多，但行踪一直飘忽不定，想要找到他们藏身的据点并不容易，你要利用北地汉儿跟宋人在外貌上难于分辨的优势，把复兴军的来龙去脉摸清楚，然后将他们全部解决掉！” “将军放心，元吉定然全力以赴，不让将军失望。”

第五十七章 潜龙出渊 雪快化完的时候，李大勇带着几个人回了天云寨。http://.shanjue 这是天云寨自去年十一月初完全封闭后，四个月来首次放下滑轨，将山外的人接进寨子里面。 李大勇跟着王世雄在山外活动，这次是奉王世雄的命令，带着十分重要的书信回来。 王世雄写给秦颂的书信有厚厚的好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看着都让人头晕。 仔细看完王世雄的信，秦颂知道自己该出山了。 张浚派来寻找秦颂的人在吴玠的军营里面已经等了一个多月，吴磷也在寻找秦颂，因为金国人已经把秦颂需要交换的人质准备好了。 张浚派人找秦颂的原因，王世雄已经帮他打探清楚。这次是远在杭州的皇帝要召见秦颂，听说还要当面给秦颂封官许愿。 因为事关秦颂的前程和家人，所以王世雄不敢再拖，估摸着山里面的雪化得差不多了，便急忙派李大勇回来送信。 秦颂原本打算等到王世雄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亲自宣布，让王世雄代理复兴军统领之职，同时兼任管理委员会第一委员的职务，现在看来情况并不允许。所以，他在出山之前，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免得以后出现不必要的争执，甚至是分裂。 在山中的这四个月，秦颂每天都和军民在一起，他自信经过连续四个月不间断的教育和引导，天云寨从上到下所有人的思想和认知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对于秦颂的任何决定，必定会毫不怀疑的坚决执行。 秦颂再次召开联席会议，将吴奎志、李长顺、翟猛、杨明发、赵新良、王本田和杨老汉召集在一起，主要跟大家确定今年天云寨的发展计划，以及他出山后寨子里面的人事变动安排。卡Kа酷Ku尐裞網 当大家得知远在东南的皇帝要召见秦颂时，都露出了喜悦和自豪的表情。 “这次皇帝召见，可能是想赐我进士出身，让我能够可以当官。张大人有意让我担任他的幕僚，随他一起前往东面。为了复兴军的长远发展，这次我必须要去杭州一趟，争取最大的利益。在我离开之后，无论天云寨还是复兴军的发展，都要按照我定下来的规划稳步推进，绝不可盲目冒进！” “王副统领是关中有名的文武双举人，智谋和武艺都不输于我，我和他乃生死之交，他对我的想法领会的最为充分透彻，我离开后让他暂代复兴军统领之职，想必大家没有什么异议吧？” 李长顺首先表态说：“秦先生放心，我们一定按照你的思路往前走，你信任王副统领，我们大家就好好支持他。” 吴奎志接着表态说：“天云寨里凝聚着秦先生、王副统领和所有人的心血，在你离开的时候，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地守好这个老营！” 翟猛看着大家说：“我受了秦统领的委托，要跟他一起出山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这里就要辛苦大家了。” 复兴军的几位高层头领都表过态，几名委员作为见证，日后自然不会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 秦颂接着说道：“我在香泉镇上发起成立的管理委员会运作的还算不错，我觉得这种制度比外面那种松散的底层管理方式要廉明高效一些，所以我打算以后将委员会制度发扬光大。我在天云寨等于是军政一把抓，等我离开以后，王副统领也需要军政一把抓，所以我提议增补王副统领为天云寨管理委员会委员，另外再增补杨惠昌为委员，诸位以为如何？” 赵新良马上表态说：“增加两个委员好，事情太多了，需要多两个人来分担。” 李长顺也说道：“杨大爷原本就是镇上德高望重的长辈，当初是因为受伤的缘故，现在将他增补进来正合适。” 众人对于秦颂的两项人事任命提议都没有意见，秦颂当着大家的面，写下两份委任书，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接着让大家在上面或是签名，或是摁下手印。 秦颂将已经写好的复兴军发展规划交给了吴奎志，由他暂时保管，等到王世雄回来后，再交到王世雄的手中。 秦颂又将写好的天云寨建设规划交到杨大爷手中，由他来保管，等王世雄返回后，一并交给他。 这两份规划书大家都可以看，并非只是王世雄一人掌握，等到以后遇到具体问题，大家就可以参照规划书来达成共识，然后解决问题。 秦颂离开天云寨的这天，一大早就有许多人围在他住的木屋外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与他说上一句道别的话，听他再给大家说上几句。 秦颂知道大家舍不得自己离开，便带着所有人来到往常听课的山洞里面，然后对大家说：“各位复兴军的袍泽，各位父老乡亲，还有我的学生们，感谢大伙一起来送我。这次我出山，正是要为大家找一条可以平安富足生活下去的道路，或许我这次离开的时间会很长，但你们要相信无论我身处何地，心里都会装着你们，一刻也不会忘记你们！” 秦颂说的话很质朴，没有太多煽情的词句，但却引得许多人流下泪水。卡Kа酷Ku尐裞網 “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咱们送秦先生出山！” “对，秦先生此次出山犹如龙入大海，我们都该高兴才是！” “走咯，去滑轨站那边送秦先生出山咯！” 大家相互吆喝着，簇拥着，一起将秦颂送到搭乘滑轨吊篮的地方。 眼看滑轨就要上升，杨老汉和赵新良分别拉着二毛和赵炎挤到前面，然后对秦颂说：“秦先生，把二毛和小炎带上吧，两个娃娃虽然还没成人，但可以跟在你身边端茶递水，照顾你的生活。外面的人，没有自己人用的贴心！” 秦颂心中有些不忍，他问杨惠昌：“杨大爷，二毛可是你唯一的嫡亲孙子啊！天云寨虽然闭塞，但在这里，二毛肯定能健健康康长大，跟我出去就要面对许多明刀暗箭，你真的舍得吗？” 杨大爷还没开口，二毛马上大声说：“先生，我和小炎是你的弟子，不管你遇到什么，我们都会跟在你的身后，不当逃兵！” 赵炎也跟着说：“先生不是常常教导我们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天云寨中没有万卷书，东西南北不足五里，如果先生不带我们出去历练一番，我们如何能够成为先生所期望的栋梁之才？” 赵新良说：“秦先生，就带着二毛和小炎吧。这两个娃娃跟你投缘，从你刚到香泉镇时，就是他俩最先发现的。如果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大家恨不得让你将所有娃娃都带到南方去，见一见世面呢！” “是呀，秦先生，你就带着他俩一起走吧，你肯定不会让他俩吃亏！” 最终，秦颂无法拒绝杨老汉和赵新良的好意，只能带着二毛和赵炎一同出山。 除了两个娃娃，这次随秦颂一起出山的还有五十人，其中二十人是陇右老兵，三十人是复兴军中表现突出的战士。 另外，翟猛也跟秦颂一起出山，但他不会一直跟在秦颂的身边。秦颂是往南走，翟猛是向东行。 二毛和赵炎一路上都乐得合不拢嘴，一点不觉得化雪之后的山道崎岖难行。 从天云寨出来，经过方山原，翻过吴岳山，秦颂一行回到了香泉镇。 在进入镇子之前，翟猛与秦颂分开。 秦颂分给翟猛十人，都是身强体壮有武艺傍身的关陇壮汉。这十人经过了一年多的训练，如今无论是身手和忠诚，都没有问题。 翟猛这次要前往河南伊阳拜见一位在河南十分出名的抗金义士。 这位抗金义士名曰翟兴，字公祥，是河南伊阳人，出身洛阳龙门，为了抗击金兵，翟氏一族在短短五年时间内，竟然有两万多人战死！ 一个家族，为了守卫家园，在没有朝廷正规军队支持的情况下，以家族的力量与外族入侵之敌进行旷日持久的殊死抗争。这份精神，正是中华民族能够传承下去的魂魄。 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秦颂上一世在洛阳游历时，有幸来到翟兴和翟进的墓前，仔细看了这兄弟两人率领翟氏族人抗击金人的悲壮事迹。因为心中对洛阳翟氏钦佩敬慕，所以秦颂对翟猛青眼有加，只因翟猛的家族正是龙门翟氏在关中的一个分支。 在秦颂的记忆中，如果没有他的干预，翟兴会在今年的三月二十二日被他的部将杨伟刺杀，而他的头颅会被杨伟送到刘豫的面前，成为杨伟邀功讨赏的筹码。 翟兴今年已经六十岁，在遇害之前，正率领翟氏子弟在伊阳山中结寨抗金。 因为翟兴占据的山寨正好卡在河南通往陕西的道路上，所以成了伪齐刘豫的心头大患。刘豫每次派人前往陕西时，因为担心被翟兴截杀，只能向北绕道河内，穿越太行山，再从山西经由蒲津西渡黄河抵达陕北，再从陕北南下到长安。 翟兴的弟弟翟进在五年前便战死了，当他遇害之后，翟兴的儿子翟琮收拢余众继续留守山寨，到了第二年终因不支被伪齐军队攻陷。到了最后，翟琮率领少量翟氏子弟向南突围，最终抵达大宋控制的境内。 秦颂这次派翟猛前去拜见翟兴，除了提醒翟兴防备杨伟的刺杀，同时也是表达愿意结盟的意思。 秦颂在吴岳山和小陇山中做的事情，跟翟兴在伊阳山中做的事情其实差不多，不同的是翟兴的处境比秦颂困难许多，而秦颂在如何带领部队打游击战和山地战方面有着先进的战术。 如果双方结盟，秦颂就可以帮着翟兴培养一些骨干，让翟氏子弟可以长久坚持下去。

第五十八章 机警果决 时隔四个多月，再见王世雄的时候，秦颂被吓了一跳。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初识老王时，他穿书生长袍，白面无须，身后背着一柄古朴剑鞘，一看就是儒雅俊朗的剑客。 如今，王世雄留着粗硬的八字胡，戴着竹斗笠，而他心爱的那柄长剑也不知被藏到了哪里。 王世雄见秦颂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便笑着解释说：“如今关陇到处都是女真人派出的密探和奸细，我要四处走动，还要拉人入伙，所以换个装扮，便于行事。” 秦颂向王世雄郑重行礼，口中说道：“这段时日，辛苦王兄了！” 王世雄急忙向秦颂还礼，摆手说道：“我在山外来去如风，自由自在，却让你在山中枯守四个多月，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哈哈……” 两人志气相投，情同手足，并未过多客套，便坐下说起正事。 王世雄问秦颂：“这次出山，你已有了决定？” 秦颂点头回答：“咱俩太年轻，在关陇一带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有限，想要将复兴军发展壮大，最好的办法还是获得朝廷的支持和认可，占据大义名分。” “你的想法是对的。这段时间我在外面四处联络，和一些聚寨自守的好汉有过接触，这些人当中有的嫌咱庙小看不上，有些竟然希望咱们加入他们，还有少数几个寨子保持观望态度。若是你能替复兴军争取到朝廷的任命公文，今后咱们便是关陇一带的龙头，做事就会容易许多。” “我南行之后，你千万注意天云寨的保密事宜！还是坚持咱们既定的方针，复兴军招人，宁缺毋滥。卡Kа酷Ku尐裞網哪怕发展的慢一些，也不能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贼匪和别有心思之辈招进队伍。当初你挑选的第一批人，只为报仇雪恨，因此私心杂念少了许多，所以培育和训练起来容易，如今已经可堪大用。” “主要还是你的办法好，能把大家的心思引到一个方向上。换作是我，除了威逼和利诱，估计也没别的招数。” “作为复兴军的高层统领，你得学习如何收拢人心，如何教育属下。我已将四个多月来亲手撰写的讲稿留在寨内，以后你可当做教育培养新兵的参考。” “有个情况，还需你先知道……”王世雄说到这时，显得有些犹豫。 “王兄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隐瞒！” “你的家人，被金狗掳到北方以后，其中一些不幸蒙难，已经故去了。” 秦颂闻听此言，眉头皱了起来，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秦家被掳走的共有十八口，这次送回来了几个活人？又有几具遗骸？” “你的长兄和兄嫂都在，长姐也在，活着回来的共有十人，殁了的有八人。” “他们在哪里？” “还在石鼻寨。因为这是双方换俘当中最重要的一批，金国人那边要求跟你当面交换。” “当面交换？”秦颂心生警惕，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头。 换俘的文书已经签署，双方只要按照约定的条件执行即可，秦颂露不露面都不影响。金国人扣着秦家的人，指名道姓要让秦颂出面，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秦颂虽然没有从事过机要保密工作，但作为重要的武器设计研发人员，在保守秘密这方面受过一些培训，所以要比别人警惕和敏感一些。 “王兄，我担心女真人会在这次换俘的过程中做手脚，要么往被俘的西军士兵当中掺沙子，要么往我提供的那份名单里面掺沙子，甚至是双管齐下，分别针对西路宋军和复兴军做手脚！” 王世雄被秦颂的分析吓了一跳，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那如何是好？两军的换俘已经快结束了，就剩下咱们这边点名要的几百人还没开始交换。” “没事，就算他们掺沙子，我也有办法对付！我这就去面见吴磷，提醒他。如今我的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你一直隐在幕后，金人尚未发觉，所以今后更要谨慎小心，切莫误入险地。” 两人经过一番商量，定下换俘的事项，秦颂又从怀中掏出委任状递给王世雄，王世雄推辞一番，被秦颂“怼”了几句，然后只好接住。 两人密谈结束，王世雄便请秦颂巡视香泉镇。 这座镇子目前已经成为复兴军在吴岳山以东的活动据点，王世雄从凤翔府一带招募的新人便是来此地汇聚，经过初步的训练和淘汰，再送往小陇山接受更为严密系统的训练。 至于进入天云寨，那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香泉镇，物是人非。住在镇子里的人，秦颂没有一个认识的，而且这里看不见老弱妇孺，清一色全是精壮汉子。 镇上的房舍当初就被金狗烧了，后来搭了简易的木屋，再后来全体西撤时又把木屋都拆了，如今这里盖起了更多的木屋，住着近千人，比当初镇上一百多人的规模可是大了不少。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边走边看，不时询问王世雄一些问题。 “吃粮的问题怎么解决的？” “上次劫了金军的粮库，咱们在灵宝峡内藏了几十万斤粮食，还可以支持至少半年时间。小陇山西边的那处新开辟的据点因为群众基础薄弱，要麻烦一些，主要通过军费采购。” “从陇安寨抢的金银铜钱还能支撑多久？” “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以咱们现在的发展速度，两年之内军费还是够用的。” 走过一处转弯的地方，秦颂看见一个汉子手持长枪正在对着一棵大树的树干猛刺，仔细看这汉子的面容，似乎有几分印象。 “这个汉子叫什么名字？”秦颂转头问王世雄。 “他叫白怀义，是凤翔府横水镇人氏，此前曾经帮着宋军悄悄送粮。”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他们父子两人带着几个长工来陇安寨，后来还帮咱们从陇安寨往香泉镇运输物资来着。” 秦颂走近白怀义的身边，白怀义已经看见秦颂，他停下了刺杀的动作，将长枪靠在树干旁，一脸激动地向秦颂打招呼：“秦先生……” 白怀义见到秦颂，心里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讪讪地对着秦颂笑。 秦颂开口问道：“你父亲的身体还好吧？” “好着哩，天天在家里骂人，看什么都不顺眼。” “哈哈，估计是被金人给气的。你来投奔复兴军，家中人可曾同意？” “我还有个弟弟，如今国土沦陷，关中被金贼占据，家里人都支持我参加复兴军，打金贼，早日把凤翔府夺回来！” “不错！你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完成新兵训练，复兴军就需要你这样有志向的汉子！” 秦颂勉励了白怀义一番，然后又去镇上其他地方检视。 在香泉镇上短暂停留一日，次日秦颂便来到宋金交换俘虏的地点——石鼻寨。 石鼻寨位于渭河和汧水交汇之处，介于宝鸡县城与平阳镇之间，是当初金军向南渡过渭水攻打和尚原的必经之处。 吴磷在这里亲自负责换俘的事项，已经待了一个多月，把他闷的快要不行了。整日跟金人打交道，看着昔日的袍泽手足像乞丐一样被换回来，有的已经残疾，有的被冻烂了手脚和口鼻，吴磷的心里头能好受得了？ 听说秦颂到了，吴磷马上就来见他。 “啧啧，好小子，躲在山里面几个月不露面，竟然长高了不少！”吴磷拍着秦颂的肩膀，还跟自己的身高比了比。 秦颂没好气的说：“我今年虚岁十九，正是长身高的时候啊！” “这次出山，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比如操练手册，或者管理条例之类的？” “没有！我这次来，就办两件事。第一，把我要的那些人领走。第二，给你这位新擢升的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提个醒，小心被人算计了！” “什么？被人算计？”吴磷顿时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秦颂。 秦颂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怀疑这次女真人会趁着换俘的机会，往西军当中掺沙子！富平之战，宋军损失惨重，许多将士最终不知去向，有的可能牺牲，有的可能逃亡，还有一部分则被金军俘获。当时参战的十八万人，最后留在和尚原陪着吴帅打硬仗的不到两万，其他十六万人，你能认识几个？还在军中的将士又能认识几个？” 吴磷拍着大腿大叫：“糟了，我已经换回来一万多人，万一这里面有女真的奸细，日后岂不是隐患重重？” 秦颂沉声说：“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吴磷急忙问：“怎么补救？” “换回来的这些人，不要马上编入军中，全都带到兴元府那边进行整训！我在秦岭北边待不了几天，等我去了兴元府，面见张大人之后，会帮他将这些被俘的士兵仔细甄别一番，然后挑出可信的一批，让张大人带往东线战场！” “啊？听你的意思，换回来的这些人，不给西军补充一个啊？” “宋金现在有能力反攻关中吗？” “没有……” “既然没打算反攻，只是防守秦岭一线，以目前西军的兵力，勉强够用。就算想要扩军，关陇良家子弟多得是，无非就是训练新兵需要一年半载，但宋金之间短时间内不可能发生大战，你们完全有时间招募新兵从头训练。为了保证西线安全，将这些人全部排除在外，是最稳妥的做法！” “好吧，我马上派人去向我兄长汇报此事。”

第五十九章 相见凝噎 秦颂和吴磷还是很投缘的，两人的年龄虽然有一些差距，但吴磷毕竟不像吴玠和张浚那种中年油腻大叔，加之他又不是主帅，因此不用时刻摆出一副老成持国的样子。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吴磷知道秦颂这次来牛鼻寨主要是接亲人，所以早已准备妥当，他亲自陪着秦颂来跟负责换俘的金国官员进行交涉。 当秦颂见到仅剩一只眼睛的韩常时，很不舒服，尽管对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敌意和杀机，但秦颂从韩常的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煞气。 隔着十几步，吴磷小声对秦颂说：“独眼的那个家伙，便是北地汉儿军的统领韩常，他丢了的那只眼珠子，是在富平之战中被刘锜的部队射瞎的。” 秦颂提醒吴磷说：“看上去是个狠角色，以后你得防备着一些。” 当秦颂和吴磷小声说话的时候，韩常正在默默观察着他。令韩常觉得略微有些惊讶的是秦颂的外形和年龄，如果不是完颜宗弼特意叮嘱，他实在无法将面前的文弱青年跟射死完颜撒离喝，火烧女真骑兵的人联系起来。 吴磷大声对韩常喊道：“你们想换的人，今日都已带过来，我们想要的人，可曾按照名单准备好？” 韩常同样大声回答：“除了病殁者，其余数百人皆已带到我背后的帷帐，只等秦颂亲至，便可交换！” 秦颂昂首，按照薛式传授的方法鼓足丹田气息，朗声说道：“我便是长安秦颂，今日特来迎接秦家人！” 站在秦颂身旁的吴磷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秦颂喊话的时候气息如此粗壮。 韩常已经亲眼见过秦颂，便不再纠缠，他对身边之人下令，让他们去后面的帷帐里面将秦府中人悉数带过来。 吴磷也给随行的人下令，让他们把当初送给秦颂的那几十个俘虏从后面带上来。 这种换俘的场面，基本上不会出现其中一方突然翻脸动手的可能。因为在大形势没有改变的情况下，任何局部的小动作除了增加仇恨之外，对整体影响其实有限。 就算此刻的韩常非常想抓住秦颂，但他也不敢妄动。姑且不提为了大金国所剩无几的信用和尊严，单就是对面宋军的布置，就让他觉得很不好惹。 吴磷身后可是站着整整五百名宋军弓弩手，他们的手上每人都端着一副上了弦的神臂弩！ 宋军的弓弩有多么犀利，韩常可是亲身领教过，此时跟宋军翻脸，纯粹就是没事找抽呢。 第一个被金兵带到交换线上的便是秦铭，他的怀中抱着一个黑黢黢的坛子，看见秦颂的那一刻，热泪滚滚而出。 与秦铭进行交换的正是完颜宗望的儿子，金军中的万夫长！ 秦家长子虽然没有官身，但对秦颂而言犹如父兄，藏在秦颂脑海深处的那些记忆碎片，其中有很多都与这位年近三十的儒雅男子有关。 秦桢在陕州做官，虽然距离长安并不遥远，但一年也就回家一次，所以秦颂自幼便是被秦铭敦促教导，如今兄弟两人相见，泪眼对望，却是无语凝噎。 宋军这边两名士兵将完颜续交了出去，然后搀扶着秦铭来到秦颂的身边。卡Kа酷Ku尐裞網 “颂哥，当初你是如何逃出长安的？我只当你也在那场劫难中殁了呢。” “大兄，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等把秦家人都接过来，咱们去和尚原的宋军大营坐下来慢慢聊。” “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接下来，秦铭的妻子，秦月、秦至…… 依次，被交换了回来。 秦颂扶着秦月，牵着秦至，带着秦家仅剩的十口人，面色悲伤地离开了牛鼻寨。吴磷已经在渭水上面备好渡船，接到秦家人后，直接渡河向和尚原而去。 除了交换秦家人，秦颂当初提出的交换名单里面还有几百人。这些人是复兴军成员的亲属，这次一并换回来。 后续的交换之事，王世雄已经安排了人接手，秦颂现在只想带着家人快点南下，将他们安置在没有战乱和杀戮的大后方，让他们此生再也不用面对灭门破家的危险。 一行人进到位于和尚原的宋军大营，吴玠亲自出来相迎，将秦家人临时安置在一处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暂住。 跟随秦颂一起出山的五十人，其中十人护卫翟猛去了河南，剩余四十人则一直不离秦颂左右。 秦颂见长嫂杜氏和姐姐秦月的气色虚弱，精神紧张，似乎很害怕携带武器的成年男子出现在面前，而她们的这种表现跟当初受害的二毛的娘亲、李香灵的娘亲极为相似。卡Kа酷Ku尐裞網 “嫂子，大姐，你们莫要害怕，这些士兵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护卫，他们的家人也被金兵祸害过，从现在开始，他们会至死不渝地保护你们。我向你们保证，此前发生的不幸之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杜氏抹一把眼泪，小声说：“只要不回长安，随便去什么地方安家落户，都成。” 长安是杜氏的伤心地，她怕回到那里勾起往事，特别是想起儿子在府中追逐嬉戏的样子，所以对秦颂这么说。 秦月一路上几乎没有跟人说过话，她只是神情恍惚地看着秦颂，几次想要张口，却没能张得开。 秦颂摇头叹息，这都是金兵造的孽啊！ 野蛮人依仗体魄优势肆意的欺压文明人，真当文明人就没有办法反击吗？ 女真人，金国人，一切靠着掳掠为生的强盗们，都给我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用火枪加大炮的方式，让你们知道文明和科技的力量！ 秦颂吩咐卫兵抓紧时间烧水，秦家上下需要好好泡一个热水澡，洗去满身的泥垢和晦气。 吴玠对于秦家人很是关照，派人送来了十几套崭新的衣服，就连秦至这个孩子都有一套。 秦颂发现这些衣服并非军服，而是质地上乘的蜀锦，这可是达官贵人才穿得起的上等衣料！ 估计老吴已经知道皇帝要亲自召见秦颂的事情，所以对秦颂的重视程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上次吕祉回去复命，因为帮着西军将士多说了几句好话，结果朝廷就一下子拨了两百万贯的奖赏，如果这次秦颂面君时发挥的好，对于西军而言，好处自然多多。 相比秦家其他人，秦铭在北地受的罪不多，虽然儿子没了，但他见秦颂如今出入都有护卫，更与西军的高级将领交情深厚，所以心里燃起了重振秦家的火苗。 秦铭将秦颂拉进屋里，关紧房门，小声问秦颂：“这一年多，你都经历了什么离奇的事情？你从来没有在军中待过，为何那些宋军将领见了你都很客气甚至是恭敬？我见吴玠身上所穿官服乃是正二品的实职武官，你不过一介白身少年，又如何与他搭上了关系？” 面对兄长一连串的问题，秦颂只觉头大如斗。他就知道只要见了秦家人，就得各种解释，而且还不能敷衍了事，必须让大家相信才行。 秦颂只好把他在心里已经编织好的谎言说给秦铭听，除了成立复兴军的事情因为太过惊人略去不谈，其余的细节则是七八句真话里面套着两三句假话，总之是把他从逃出长安直到现在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秦铭听得唏嘘不已，感慨说道：“你小时就喜欢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去翻祖上留下来的那些兵书，为此还常常被我训斥，没成想却让你学到了一些兵法方面的本领，如今挽救了秦家。” 秦颂心里一阵无语，他很想告诉秦铭自己忽悠西军将领的那些本事，可不是从秦府藏书楼中那些老书册里面学会的。 只是，秦颂不能说。有的秘密，秦颂这辈子都没法跟别人讲，因为一旦讲出来，不是听的人疯了，就是别人觉得他疯了。 秦颂讲完自己的经历，秦铭也把他被掳到北方的经过说了一遍，其中特意提到了开源钱庄那个猖狂的女真老板乌库里柴旦，以及南归路上对秦家照顾有加的苟进。 秦颂便将乌库里柴旦和苟进这两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对于这个口出狂言的女真人，以后若是有机会，秦颂定要教他好好做人。对于有意示好的苟进，今后可以适当派人暗中接触一下。 秦铭问秦颂：“如今秦家上下身无分文，无家可归，这么多张嘴都要靠你养活，你可想好如何安置大家？” 秦颂露出自信的笑容，一脸轻松的回答：“兄长放心好了，我打算在兴元府购置田地，修建庄园和府邸，秦家人以后什么都不用做，安心享福即可！” “购置田地，修建庄园，还有府邸？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说，总之这些钱的来路都很干净，并非不义之财，你们放心的花销。” 秦铭见秦颂不肯多说，也就不问。这次兄弟团聚，秦颂的变化太大，不仅个子长高了一截，而且从内到外的精神气质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让秦铭隐隐觉得有些看不懂了。 或许，磨难能够使人快速成长，弟弟的心性大变跟秦家的不幸遭遇有关。 不管怎么说，弟弟这次等于是救了秦家所有人，以后尽量还是多听他的安排没错。

第六十章 分道南行 当日夜里，吴玠不仅派人送来丰盛的食物，还请秦铭和秦颂一起赴宴。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秦铭到底是出身书香世家，稍微梳洗打扮一番，换了蜀锦做的衣服，马上就给人一种儒雅倜傥的感觉。 吴玠见到秦家兄弟联袂而来时，不仅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秦颂的兄长竟然也如此的丰神俊朗。 宾主落座，自然免不了一番感慨和唏嘘，秦铭心绪难平，多饮了几杯，不一会便醉倒过去。 吴玠派亲兵将秦铭搀扶回去，留下秦颂与他密谈。 吴玠说道：“朝廷的擢赏公文已经到了，虽然未曾提及调动之事，但你师尊留在关陕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年。这次你随德远前往东南，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可曾想好如何安置家人？” 秦颂回答说：“我打算将家人安顿在兴元府，今后还要劳烦大帅照顾。” “嗯，兴元府虽然不如成都繁华安稳，但距离关中更近一些，这里有不少富家大户担心金兵打来，所以变卖房舍田产的不少，价格也相对便宜一些。朝廷给了西军两百万贯巨赏，我可做主拿出一部分作为奖励，感谢你为西军上下做出的诸多贡献，替秦家在兴元府购置田亩房舍。” “大帅千万不可如此厚待秦家！两百万贯是皇帝和朝廷用来奖励浴血鏖战的将士，并以此激发各路军队奋起抗金的斗志，因此一分都不能挪作他用。去年我率民练攻破陇安寨时，从里面得了不少银钱，这次正好拿出一些作为秦家和其余民练队员家属的安家费。在银钱方面，我并不缺。” 吴玠闻听此言，不由称赞说道：“辅仁公私分明，胸怀坦荡，令人佩服！” 秦颂自谦说道：“若无大帅点头，分我一些俘获的金军头目，我也换不回秦家人和复兴军的亲属。今后复兴军在吴岳山和小陇山一带与金人周旋，少不得还要大帅照顾扶持。” “你且放心，只要复兴军抗金护民的宗旨不变，我肯定会尽力帮扶。” “不知大帅可曾收到唐卿将军的密信？” “哦，你可是想问我对于从金军那边换回来的一万多人的处置态度？” “难道大帅心有不舍？” “说实话，确实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些袍泽当初与我们并肩作战，战败的责任并不在他们身上，若是因为怀疑他们当中有女真人派来的奸细，便要将这一万多人完全放弃，恐怕难以让我麾下将士们心服啊。” “大帅的忧虑确有道理，然而事关西线的安危，哪怕遭人非议，会让将士们一时难以接受，也要干净彻底的解决此事。对于女真人派来的奸细，我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啊！” “你呀，尽给我出难题。当初强烈主张换俘的人是你，如今将人换回来了觉得不放心的人还是你！这事我就交给你了，不管怎么说，等你陪张大人前往东南时，你得给我三千没有问题的老兵，至于其他人，你看着安置吧！” 吴玠终于吐口，秦颂心中大定。这次他打着清除奸细的旗号，一下子把吴玠好不容易换回来的一万多俘虏揽过来，未尝没有为张浚提前做些打算的意思。 这一万多人当中，除去老弱病残和不想继续从军的，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至少还能剩下七八千人，吴玠问秦颂要三千老兵，那么剩下的四五千人就可以跟着张浚一起前往东南。卡Kа酷Ku尐裞網 有这四、五千的老西军打底，无论张浚走到哪里，底气都会足一些。 秦颂一家在吴玠的营中停留了两日，第三天便动身南行。 从和尚原前往汉中，必经褒斜谷道，途中可在武休关停留休整，然后便是褒城。 三百多里的山路，虽然有栈道通行，但行进的速度还是快不起来。 吴玠给秦家人安排了几辆窄档马车，每辆马车上可以相对而坐两人，由人牵着前行，速度跟步行一样，但可以省去不少脚力。 秦铭和秦至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秦铭的夫人与秦月同乘一辆马车。三月初的山中依然寒冷，马车里面垫着兽皮和褥子，车框上挂着厚厚的布帘，倒是不甚冻脚。 秦至忍不住问秦铭：“大兄，这次怎么不见二兄随我们同行？” 秦至的年纪比秦铭殁去的儿子大不了多少，秦铭看着他，自然就会想到儿子。 秦铭用温和的语气告诫秦至说：“你二兄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既然他没有说，就不可多问。” 秦至乖巧的点点头，又问道：“大兄，这次去了兴元府，咱们是不是再也不用四处奔波了？” 秦铭伸手摸摸了秦至的脑袋，微笑着说：“是的，你二兄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咱们去了兴元府不仅会有房舍可以居住，还有一处庄园和上千亩的田地。” “二兄真厉害！以后我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兄弟两人在前面的马车里聊天，中间一辆马车里面坐着的杜氏正在安慰着小姑子秦月。 “月儿，我知道你心中积着许多苦痛，嫂子跟你的遭遇差不多，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这艰难的世道，怪金人的禽兽行径。只是，日子还得朝前过。我和你哥的孩子，多好的娃娃，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嘛，说没就没了，我们能怎么办？我现在就想着到了兴元府安稳下来之后，赶紧给你哥多生几个娃娃。” 秦月看着杜氏，忽然开口问：“我哥没有嫌弃你？” 杜氏没想到小姑子竟然说话了，而且还问了这么令人尴尬的问题，不过她知道小姑子的心结在哪里，便用浑不在意的语气说：“你哥怎会嫌弃我？当初我是清清白白嫁入秦家的，虽然后来在北方被人糟践了，那也是身不由己。你哥昨天安慰我时还说权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又或者是被马蜂蛰了一口！” 秦月没来由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抽泣着说：“嫂子，我跟你不一样啊。我还是个姑娘家，遭遇了这等惨事，一辈子都被毁了。” 杜氏故作不悦，呵斥秦月说：“你这孩子，尽是胡说！蔡文姬当初被匈奴人掳到北方时还生了两个孩子呢！后人提起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胡笳十八拍》，又有谁说她是个不清白的女子？” 秦月既然开口说话，那就证明她的精神有所好转，只要将身体调养过来，生活在安宁舒适的环境里面，过个一年半载就能缓过来。 秦家的人还在缓缓向南行进，而秦颂此时却带着另外一群人绕道仙人关前往沔州的略阳。 沔州位于兴元府的西边，和兴元府分属于利州东路和利州西路管辖，沔州的州治所略阳与兴元府的州治所南郑相隔两百里，中间有定军山和中梁山相隔。 秦颂带着的这些人，正是用金军头目换回来的复兴军的亲属。 王世雄已经暗中派人向秦颂报告，说是换回来的人比当初名单上提供的多了近百人。金军那边的解释是要寻找的人太多，无法逐一进行甄别，反正都是宋人，索性一起送过来，要不要接收都随意，多送一些回来总没错吧？ 王世雄当然不能拒绝金国人的“好意”，就算明知道这多出来的近百人当中可能存在可疑分子，但不能因为极少数的可疑分子就把宋人再往火坑里面推。 一下子接收了七百多家属，王世雄却不知道如何安置，现在就将他们带回天云寨显然属于不明智的做法，谁知道这些人当中会不会有金人的奸细？ 秦颂理解王世雄的难处，他决定将这些人暂时安置在沔州。 因为保密工作做的好，被换回来的这些家属，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加入复兴军的事情，还以为这是宋朝与金国之间的交换行为。所以，当身穿军服的士兵要把他们带往沔州安置时，也就没有多少人出语反对。 这些人甚至以为他们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既然明知关中已经被金兵占领，去秦岭以南安置反倒显得官军仁慈。 秦颂没有露面，在带着这些人正式上路之前，他就把跟他出山的二十名复兴军士兵集中起来，进行了秘密的培训。 秦颂告诉这些士兵，这次换回来的七百多家属当中混着金国奸细，他们护送这些人前往沔州的时候，不要暴露自己是复兴军战士的身份，而是以宋军的身份跟亲人相见。 到时候，那些没有见到家人的亲属必然会来打听自家人，凡是来打听询问的，事后都要记录下来，然后悄悄的向尾随在队伍后方的秦颂报告！ 这二十名士兵现在已经是合格的战士，他们明白家属中混入奸细的可怕，所以对于秦颂的安排全都唯命是从，坚决执行。 当七百多家属当中忽然有人发现自己的男人或者兄长竟然是护送大家前往沔州的宋军士兵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混乱。 不过，这都在秦颂的预料之中，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呜呜……三伢子，你还活着啊！我以为咱们家已经没人了呢……” “好婆姨，你别嚎丧了，我现在执行任务呢！赶紧回到队伍里面去，等到了沔州，安顿下来，咱们慢慢叙旧！” 这是一对夫妻，时隔一年多再次相聚的场面。 “二哥，我是虎子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废话，我是你亲哥，能不认识你！我早就看到你了！” “那你咋不来找俺说话？” “没看哥现在成了官军嘛？我得认真执行任务，不然会被上官责罚。你赶紧给我滚回队伍里面去，晚上我来找你说话！” 这是兄弟两个相认时的场景……

第六十一章 过定军山 从一开始，秦颂就没有按照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设想的路数来对付他们掺沙子、搞渗透的阴谋，所以女真人这一次注定是要失望了。★首★发★追★书★帮★ 完颜娄室往南归的宋人当中安插眼线，主要意图是想让他们一路留下线索，暴露复兴军的行踪，甚至是藏身之处，然后为金军围剿复兴军这支颇有威胁的民间抗金团练提供便利。 然而，秦颂根本就没有让这些被交换回来的宋人跟王世雄接手的复兴军有任何接触！他们见不到王世雄，又怎么有机会进入天云寨？ 就算这些人中有某些个奸细手段高明，这一路留下了各种线索，但是整个队伍越过和尚原和仙人关，来到了大宋的境内，金国的军队再厉害，难不成还能打败和尚原、仙人关的宋军，杀到沔州来不成？ 金军如果真这么厉害，又何必想出掺沙子、搞渗透这种鬼蜮伎俩！ 同样的道理，就算完颜宗弼在南返的宋军士兵当中安插奸细内应，但若不能打入现在秦岭沿线的宋军之中，他们又如何有机会搞渗透和破坏？ 所以，秦颂的应对手段完全避开了女真人的套路，没有顺着女真人的想法见招拆招。至于现在要搞的各种甄别和筛查，只是搂草打兔子，顺带扩大战果而已。 七百多人的队伍，外加几十名负责护送的“宋军”士兵，行进的速度有些缓慢，但气氛却是欢快和热烈的。 当队伍里面有人发现了宋军当中的亲人时，一下子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虽然最终认亲的不过十来家，但其余人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来找这些宋军士兵询问打听，将自己当初如何被掳走，家里有哪些成员都说的清清楚楚。 队伍过仙人关的时候，守关的将领马平亲自出来迎接，还特意送来了粮食、盐巴和一些药材。 队伍中的人不知道马平这是看在某人面子上才如此客气，大家只以为守关宋军把他们当成了亲人。 士兵们护送着这些人继续往略阳走，尾随在后面的秦颂则被马平热情的请进关塞中。 马平因为仙人关之战立下赫赫军功，从参将擢升为正牌的统兵将军，而秦颂则是他的福星。当初若非秦颂前来整顿关防，后来又提出十分大胆的出关偷袭计划，马平顶多也就是功过相抵，哪里有现在的加官晋爵？ 朝廷这次不仅升了马平的官，还让他担任了沔州的经略安抚使。 虽然沔州在整个利州西路七个州当中属于最小的一个，但因为辖区内有仙人关和白水关两座重要关隘，加之利州西路的治所也在略阳，所以马平这个经略安抚使算得上沔州“土皇帝”，在利州西路也是排在前几位的实权官员。 秦颂现在虽然没有官身，但马平可不敢怠慢于他，且不论秦颂是即将入阁的张浚唯一弟子，就他本人表现出来的过人才华，也让马平不能小觑。 马平让手下人备下一桌丰盛酒菜，两人关起门来小酌慢饮。 “兄弟，为何不将这些被掳宋人送往兴元府或者蜀中安置？沔州是个穷地方，多山少地，你肯将人送到这来，我很乐意接收，只是明明有更好的去处，为何却要费这番功夫？” 自从金人占据沔州北面的凤州、成州、西和州等州府，沔州已经成为宋金交战的前沿，许多沔州本地人举家南迁，搞得州内人口锐减，秦颂给马平送来七百多平民，人数虽然不多，却也不无小补。卡Kа酷Ku尐裞網须知这个时代治下人口的多寡，正是考察官员功绩的重要指标。 秦颂想跟马平今后长期合作，所以也就不隐瞒复兴军的一些事情，顺带着还把甄别金国奸细的计划告诉了马平。 马平本就是个谨慎人，他对于秦颂如此大费周章的做法很是认同。 “兄弟你且放心，到了我的地头上，保证不会出问题。” “确实需要马将军施以援手，我在沔州不能呆太久时间，师尊派来催我去南郑的人，现在还跟着呢！” “哈……哈！谁让你这么能干呢？张相公眼看就要去东南，他这是要把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啊！” 两人边喝边聊，马平没有讲什么今后请秦颂在张浚面前多替他美言这种话，秦颂也没有说让马平照顾秦家人的话。 真正聪明的人，都不会把话说的太直白，因为如果只剩下赤果果的利益交换，也就没有所谓的交情这回事。 在仙人关稍作停留，秦颂便继续尾随着前面的大队伍抵达了略阳。卡Kа酷Ku尐裞網 经过这一路上的统计和比对，秦颂已经初步摸清了这批南归宋人的底细。 在这七百多人当中，有八成的人身份确认无误，肯定是现如今复兴军成员亲属，而且不可能成为金国的奸细。原因比较简单，这些人被掳到北方之后，都成了金国贵族庄园和牧场里面的奴隶，从他们被找到直至送回来，不过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根本来不及将这些人转化培养成为金国的奸细。 剩下的两成之中，有一成半属于金国人在寻找过程中出现的失误，将一些似是而非的人找了回来，他们虽然不是复兴军成员的直系亲属，但确实是关陇一带的宋人，有的甚至跟复兴军的成员同乡或者同村，多少还沾亲带故。 最后半成，虽然长着宋人的面相，但却从一些细节上露出了马脚。 这些人，要么是在向“宋军”士兵打听家人的时候提到了复兴军，要么就是身体结实面色红润，不像长期吃苦受累的奴隶…… 秦颂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在抵达略阳的当天，他将李大勇喊到无人的地方，仔细交待叮嘱了一番。 “我离开略阳以后，你便去找仙人关的马将军，让他派人把这份名单上出现的四十多人圈禁起来，阻断他们同外界的一切联系！这些人不是提供了他们在关陇的住址和家人姓名嘛，等你回去见到王统领，让他派人去逐一的核实，假若能够对上，半年后可以将这人带回关中释放，假若对不上，那就是金国奸细无疑！” “这份名单上的一百多人，嫌疑较小，但也不排除里面隐藏着个别伪装很深的金国高级奸细，所以不能将他们与没有问题的五百多复兴军亲属安置在一个地方。真正的复兴军亲属，在略阳只是暂住，等二号根据地启用后，就可以将他们带回小陇山与亲人相见，以后安置在二号根据地内。” “秦先生，你给了我三份名单，人数最多的这份，以后安置在二号根据地。人数最少的这份，核实之后秘密处决？介于中间的一百多人，要保持留意，以后就安置在略阳？” “嗯，你已经完全领会我的意思！” 秦颂将甄别奸细的事情已经办完，便带着四十名亲卫从略阳穿过定军山前往南郑。他在离开略阳的时候，马平已经派出军队接手了后续之事。 路过定军山时，秦颂特意停留一日，前往武侯祠上香祭拜。 诸葛亮在汉中和蜀中影响深远，各地修建的武侯祠多如繁星，但定军山这座武侯祠的历史最悠久，比成都的武侯祠早修建五十年，乃是蜀主刘禅亲自下旨修建。 公元263年，诸葛亮去世已经过了29年，刘禅才下诏为诸葛丞相立祠，可见他对这位喜欢军政一把抓的“相父”怨念有多深。按理说，成都是蜀国的都城，诸葛亮丰功伟绩，给他修建祠庙应该是在成都附近，但有大臣提出反对的理由，说“建之京师，又逼宗庙”，因此把祠址选在定军山下的武侯坪。 如果以不怀好意的心思猜度，估计刘禅是不想让死后的诸葛亮与他爹刘备靠的太近吧？ 武侯祠内有一株生机茂盛的旱莲，据说是在东晋时种下的，距今已经八百多年。 秦颂前来武侯祠，凭吊诸葛孔明只是一个方面，他更想亲眼见识一下这株神奇的长寿旱莲。 上一世，秦颂到汉中参观藏在山腹的老三线兵工厂时，厂里接待的人就带他到过定军山武侯祠，并且特意向他介绍了树龄高达一千七百多年的旱莲。 站在满树花开的旱莲下方，秦颂心中思绪万千。 旱莲又名应春花，开花的季节就在三月。秦颂恰好遇到了旱莲开花，自然要好好欣赏一番。 守护武侯祠的附近百姓，一开始并没有对秦颂这个年轻人有多少重视，只是看他书生打扮，以为是兴元府附近的学子特意赶在旱莲花开时前来观赏。 不过，当他们无意中从秦颂的亲兵口中听说了秦颂的大名之后，马上就变得热情起来。 定军山距离秦岭以北的抗金前线并不遥远，前不久宋金之间发生的大战牵动着汉中一带所有人的心，秦颂的名字早已是家喻户晓。 看护武侯祠的乡老拄着拐棍，颤巍巍地来见秦颂面前，请秦颂留下凭吊的诗词。秦颂推脱不得，只好当场赋诗一首： 出师未捷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长缨横扫中原日，还来此处祭孔明。

第六十二章 偶遇老妪 秦颂在武侯祠旱莲树下所做的这首诗，虽然借鉴了杜甫的名句，但又写出了新意，算是一首格调很高的言志诗。★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当然了，他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抄袭和改动了陆放翁的《示儿》。反正陆游还要在九十几年之后才会出生，等到那个时候，秦颂已经作古了。 杜甫在《蜀相》这首诗的收尾写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而秦颂把陆游《示儿》的首句“死去元知万事空”跟杜甫的这句做了一个移花接木，但表达的意思却从一个文人墨客的愤青味提升到了人亡政息的高度。 “出师未捷万事空”不再是感慨孔明壮志未酬身先死，而是在警示世人：孔明七出祁山没有建功，却因此掏空了蜀国的家底，所以在孔明死后几十年蜀国就被魏国灭掉了。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如果大宋的军队总是出师未捷，输给金军，最终也会落得一个万事成空的可悲结局。 “但悲不见九州同”，原句照抄，就是字面的意思，很容易理解。上句是出师未捷，下句自然见不到九州一统。如果不能打胜仗，别说是九州一统，现在的国土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 “长缨横扫中原日”跟“王师北定中原日”意思相近，但霸气的程度不同。 秦颂记得后世太祖的诗词中有一句“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长缨代指的是大军，长缨横扫中原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比王师北定中原更胜一筹。 当初童贯跟金国人秘密达成协议，宋金联手灭辽，然后宋朝花钱从金国手中赎买燕云十六州。倘若这笔交易真的达成，宋朝也算北定中原，但却是跪下求来的，这跟浴血奋战打下来完全不同。 最后一句，“还来此处祭孔明”，是言志诗的收尾。秦颂肯定不能照抄“家祭无忘告乃翁”，他又不是在写遗言，何况他才多大啊？ 言志诗对于格律对仗这些的要求不是特别高，主要还是要看作诗之人表达出来的抱负和志向。 大泽乡，陈胜吴广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然不是诗，但却激励着后来无数揭竿而起的平民百姓。 唐代造反第一人黄巢，曾经作菊花诗言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后来，黄巢杀的李唐王朝人头滚滚，数百万人因他而丧命。 秦颂的这首言志诗，当然看不出来什么造反的意思，而是表达了一种志在率领大军横扫北方，收复失地的决心。 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首《过定军山》就会传播开来，同秦颂之前做过的两首诗词一起流传。 然而，横扫中原的会是大宋的王师吗？ 或许，若干年之后，人们才会真正看懂秦颂这首诗的深意吧。 负责看护祠庙的老头也是识货的人，得了秦颂墨宝后，十分小心的让人收起来，只等墨迹干透，就找人装裱，然后与祠堂内众多的文人手迹挂在一起，以供观瞻。 秦颂带着人刚从武侯祠内出来，便遇到了意外之事。 一位衣着褴褛的老妪，拦住了他，恳请他帮忙寻找家人。 老妇人自称是代州崞县（山西原平）杨刘氏，乃永兴军路总管杨宗闵的夫人，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抵抗金军时战死，因为金军攻打山西的速度很快，所以将她与一起逃难的家人冲散，从关中到陇右，再从陇右到汉中，沿路乞讨而至此地。 这位老妪的状况不太好，面容枯槁，说话颠三倒四。若非秦颂有耐心，加之山西和关中的口音相近，这才勉强听懂了老妇人的话语。 秦颂努力回忆杨宗闵这个名字，一开始还在想难不成是后世评书段子《杨家将》的原形，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像。 秦颂靠近老妪的耳朵，耐心说道：“老奶奶，若按你的说法，你可是朝廷重要官员的遗孀，可以去本地官府表明身份，他们不仅会善待于你，还会将此事上报，帮你寻找失散的家人啊！” 老妪听完，摇头叹息说：“没用的，我去找过两次，他们觉得我在说疯话，给了一点吃的，就把我赶出官署了。” 这倒也是实情。 金军的西路大军攻陷山西和陕西的速度很快，许多山西百姓先逃至关中，接着又从关中逃亡至陇右，然后从陇右往南逃向汉中和蜀中。 难民沿路经过的官府，要么官员已经提前跑路，要么正准备跑路，谁会真的在意一个老太婆的话？就算你是皇室宗亲，在这种逃命的时候，都没人愿意搭理你！ 秦颂又问老妪：“既然官署的人都无能为力，那你为何又来拦我？” 老妪回答说：“我这些日子在武侯祠寄宿，听人说起过你的名字，你是张浚的弟子，你可以让张浚帮我寻找家人！” 张浚现在可是权倾西南的大官，这老妪直呼其名，听起来很不礼貌，而且还想让张浚帮他寻找家人，好似在说疯话一般。卡Kа酷Ku尐裞網 然而，秦颂却不这么想。 让平民老百姓觉得是在说疯话的杨刘氏，假若真的是曾经的永兴军路总管杨宗闵的夫人，那她前后说的这些话在逻辑上就没有任何问题。就算她说话的语气有点大，可她是二品大员的夫人，看待张浚这般年龄的官员，就像看待自己的子侄辈，又何必客气？ 秦颂答应了老妪的请求，在武侯坪附近花钱雇了一辆马车，载着老妪一起赶往南郑。 与此同时，已经抵达南郑县城的秦家人，此时已经被人领进了一座五进的大宅，安顿下来。 这座宅子，是前任兴元府知府留下来的府邸。 前任知府已经调往东南任职，新上任的知府正是张浚的助手刘子羽。 刘子羽的老家远在建州，他来川陕协助张浚时，并未将家人带过来，所以并不需要住太大的宅院，只在官署里面住宿。这座府宅现在归于吴玠，而吴玠已经将家人安置在蜀中，而他本人还在和尚原驻守，所以就让秦家人住了进来。 刘子羽不要，吴玠辞让。只从住宅这件事上，就能看出秦家的人脉。 张浚位于南郑的行辕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北十里处的兴元湖旁。 刘子羽前来拜访张浚时，他正躲在湖边的一片竹林里面垂钓。 那个令张浚头疼的小姨子陈钰，这次竟然又跟着张浚的夫人从成都来到了南郑！ 亲兵领着刘子羽来到湖边，张浚放下手中的钓竿，邀请刘子羽到旁边的茅草亭内叙话。 刘子羽故意调侃张浚说道：“德远今日真是好雅兴啊！” 张浚比刘子羽小了十岁，他的官职虽然比刘子羽高，但私下里两人一直是以表字相称，以示亲近。 张浚没好气的说：“彦修兄又来取笑于我！若你摊上一个容易招惹是非的小姨子，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刘子羽似乎不愿就此放过张浚，他故意问张浚：“你等的救星很快就要到南郑了，我只是好奇，万一他被你那才女妻妹看中，难不成你们师徒二人真要做成连襟，亲上加亲？” 张浚老神在在的说：“做连襟又如何？总比现在这种情形好吧！我与秦颂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只是传道授业，却不涉及伦常，他与陈钰之间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 张浚这话，倒也没什么毛病。虽然师傅和弟子做了连襟听起来有些别扭，但只要不是违反血缘伦常，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大宋的礼教虽然名目繁多，但里面还真找不出来禁止师徒二人分别迎娶具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因为在这个时代，各种技艺的传承，都是师傅教徒弟，所以师徒关系的羁绊并没有那么严格。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秦铭和秦至兄弟两个年龄相差二十五岁，等到秦至成年后，假若秦铭的妻子杜氏族内有年龄合适的女子可与秦至配婚，但这女子却比杜氏低了一辈，难不成因为秦铭和秦至是同辈，就不能取那杜姓的女子吗？ 答案当然是可以娶！大宋的伦常，限制的是同姓近亲婚配，限制的是长辈跟族内晚辈的配偶发生不正当关系，限制的是晚辈与长辈的续弦或者妾室发生不正当关系，限制的是与兄嫂或者弟媳通歼的不正当关系，至于姐妹两个要嫁什么样的人，只要不是一夫多妻或者父子两个，那就没什么问题。 说白了，师徒关系的约束性远远低于血缘关系，而女子在婚姻中依然是从属地位，只要占据主导的男方没有违背伦常，就不会受到道德谴责。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只是民间的说法，在这个讲究达者为师的时代，师傅年龄比弟子年轻的多了去，难不成还让弟子真把师傅当爹来伺候？ 刘子羽见张浚嘴上虽然说的轻松，但一脸纠结，就知道他心里其实未必就这么想，便又安慰说道：“你也不要太为此事烦躁，毕竟你那弟子在婚姻大事上有什么想法，咱们还不清楚。他的父亲虽然故去，但如今迎回了长兄，人家说不定另有打算呢。” 这刘子羽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反倒是提醒了张浚。他纠结归纠结，可是抛开与秦颂的师徒关系，却觉得若能将陈钰许配给秦颂乃是上佳的婚事，因为他很看好秦颂啊！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难得陈钰现在对秦颂感了兴趣，特意从成都跑到南郑来，张浚可不想小姨子空欢喜一场。 “麻烦彦修兄派人在入城的各门上盯着，发现秦颂的踪迹后，将他截住，直接引到我这来！”

第六十三章 师尊奇怪 秦颂一行在眼看要进城的时候，被刘子羽的手下截住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听说是师尊紧急召见，秦颂没有多想，分出十人带着杨刘氏前往城内秦家落脚的地方，他则随刘子羽的手下前往兴元湖面见张浚。 来到张浚住的行辕内，秦颂本以为张浚会将他直接喊到书房谈话，结果张浚不在行辕，而且更离谱的是行辕内的丫鬟竟然将秦颂引到了一处花厅内坐下，然后送来茶水点心，让他在这里歇脚等候。 尽管心里有些讶异，但秦颂一路奔波，也确实有些疲累，到了师尊这里，不必过于拘礼客气，于是大大方方地吃着糕点，饮着清茶，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 距离花厅不远的一间房屋里面，正有两双眼睛透过窗棱注视着秦颂的一举一动。 躲在这间房屋内窥视秦二公子的正是张浚的夫人陈琪和她的亲妹妹陈钰。 秦颂此时坐在圆凳上，看着面前不远处花圃中盛开的几株花木，正在思考见到张浚后如何向他提出建议，平静从容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深邃，给人一种俊朗稳重的感觉。 窗棱后面的陈钰明知秦颂看不见她，但心里还是扑通乱跳，不知不觉的竟然霞飞双颊。 陈琪眼见妹子春心萌动，便知道这是看中了，便拽着她回到了闺房之中。 姐姐瞪着妹妹说：“死妮子，走不动路了？” 妹妹撇嘴否认说：“姐，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姐姐提醒妹子说：“他可是你姐夫的弟子。” 妹妹噘嘴说：“那又如何？又不是儿子！大不了取消师徒关系呗。” 姐姐伸手戳妹妹的脑门：“你讨打是不是？师徒关系哪能随便取消！” 妹妹一脸讨好说：“姐，你在这里坐着，我去花厅里会一会这位秦公子，看他是不是真像传闻的那么厉害！” 姐姐摇头拒绝说：“不行，你姐夫还有重要的事情与他说，你就别去添乱了。” 秦颂在花厅内等候时，张浚慢慢悠悠的将钓竿收起，提着竹篓里装的几条筷子长短的梭鱼，从湖边回到了行辕。 “弟子秦颂拜见师尊！” 张浚的书房内，秦颂躬身揖手，向张浚行了大礼。 “嗯，半年不见，似乎又长高不少。”张浚端坐着，受了秦颂之礼，然后示意他坐下说话。 秦颂在张浚的右手旁坐下，笑着说：“这几个月躲在山中天天嚼马肉，虽然口味不怎样，却也补足了油水，所以长了个子。” “哦，你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的马肉？”张浚有些好奇。 秦颂如实回答：“还是当初在香泉镇一把火烧死女真三百骑的时候，我让手下人将所有马剥皮，将肉用盐腌了，其中一些分于周围百姓，剩下的还有数万斤，充作军粮，一直吃到了年后。” 张浚又问：“民练的事情，可曾交托出去？” 秦颂一脸平静的回答：“已经交于别人，弟子与复兴军现在并无关系。” 张浚颔首说：“嗯，这就好，今后安心跟随为师，你的仕途自有我来替你安排！” “多谢师尊栽培。” “今日你来的正巧，我在兴元湖里钓到几条筷子长的梭鱼，已经让你师母拿到后厨去拾掇，你便留下来陪我饮上几杯，再回城内去见家人。” “呃……好！” 尽管秦颂心里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多问。 派人在南郑城的西门外把我截住，说是有重要事情召见，真到了这里，怎么没聊几句就直奔吃吃喝喝了呢？ 接下来，张浚仔细询问了秦颂出山之后的经过，当他得知秦颂在路过武侯祠的时候做了一首新诗，马上来了精神，让秦颂把新诗《过定军山》写下来。 师傅吩咐，秦颂当然不能拒绝，只好拿起张浚平时所用的毛笔，用楷书在纸上端端正正的将诗重写一遍。 张浚反复看了两遍，然后若有深意地看着秦颂说：“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啊！竟然连七出祁山的诸葛孔明都看不上！” 秦颂也不怕惹得张浚发火，认真说道：“作为统帅，在刘备去世之后，诸葛孔明虽然劳苦，但却算不得功高！屡败屡战固然精神可嘉，但耗费的无数钱粮军资都会落在百姓身上，而由此拖垮了整个蜀国，到最后还不是万事皆休？” 不是秦颂想刻意贬损诸葛亮，而是诸葛亮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实在谈不上突出。作为一名主帅，如果总是打败仗，能算得上突出吗？ 如果是搁在和尚原大战之前，秦颂打死也不敢在张浚面前说这种话，因为当初富平之战可是张浚坐镇指挥的，他如果笑话诸葛亮不会打仗，不就是当着和尚骂贼秃嘛！ 不过，现在就没问题。两次和尚原大战的胜利，外加仙人关之战的胜利，已经让张浚彻底摆脱了当初富平之战失败后带来的负面影响，他不会认为秦颂写这首诗是在讽刺他。 张浚叹息说：“说起来，若无和尚原的大胜，为师也是国之罪臣啊！” 秦颂急忙说：“富平之战虽败，却也激起了关陇军民誓死抗金的勇气和决心，否则哪里能有和尚原的以少胜多？一次、两次的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找不到失败的原因，可怕的是从此没有了战而胜之的信心。” 张浚点头说：“为师之所以将你急急的招至身边，正是看中你在军事谋划方面的才能，希望你能不时的提醒于我，让我以后再也不犯富平之战那种失误啊！” 秦颂见说话的时机成熟，便向张浚建议说道：“师尊，只我一人随你前去东南，只怕势单力薄，难成大事。这些时日我反复琢磨，觉得师尊此去东南，不仅要多带能战之将，还得带上一支敢打硬仗的队伍！” “你倒是说的容易，眼看西线好不容易稳住，我怎好从吴玠麾下调走他的可用之人？更别说从他本就不多的士兵当中带走一批！” “师尊，我向您推荐两人，并非吴帅属下，但却不输于吴帅兄弟两个的本领。” “哦，说来听听。” “我推荐的第一人，便是当初在富平之战差点活捉完颜宗弼的刘锜！” “刘锜？”张浚听到这个名字时，脑海中马上映出一张英武硬朗的脸庞。当初他初到陕西时，一见到刘锜，心中便觉得有些喜欢，只因刘锜的军人气概浓烈，颇有当初面涅将军狄青的风采！“不错，当初刘锜因为属下慕容洮叛逃之事，吃了挂落，被我贬至绵竹担任知州，如今风头已过，可以复启。” 秦颂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师尊将刘信叔（刘锜字信叔）贬至绵竹，却是为了保护他。” “哼，你以为我是良莠不分之人？刘锜出身将门，少时便随父出征，骁勇善战，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若非慕容洮这个贼子叛逃对他的影响过于恶劣，当初我就会安排他与吴晋卿同守关陇。” 秦颂见自己推荐的第一个人得到张浚肯定，便又建议说道：“我向师尊推荐的第二人，说起来跟师尊您也是老熟人了。” 张浚看着秦颂，稍加琢磨，便想到此人是谁。 “曲正甫这厮，心高气傲，最是难驯！将他从西南带走，是我当初答应吴晋卿的事情，但让他在我帐前听用，对你可是不妙啊。” 想当初，曲端连张浚都不服气，现在张浚摆明了是要将秦颂当成心腹培养，以秦颂的年纪，当他代表张浚发号施令的时候，曲端能听吗？ 秦颂一脸自信的说道：“曲正甫所傲者，无非精通兵事而已，若是我表现的比他还强，他又有何资格傲气？何况，有师尊你压着，他敢有二心？” 听了秦颂不着痕迹的马屁，张浚心里暗自得意，曲端这厮被他故意放在成都闲养，已经好几次写信过来，乞求张浚让他重回前线，但是张浚一直没有同意。现在的关陇之地，因为吴氏兄弟立下的赫赫战功，哪里还有他曲端什么事情啊！ “那就姑且让曲端复启，倘若他不堪大用，到时候直接丢到东南，让他再无翻身机会。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给我从哪里弄来一支敢打硬仗的部队？” “师尊，实不相瞒，这次从和尚原南下时，我曾向吴帅提议，将他从金军手中换回的一万五千多被俘宋军士兵送至兴元府来进行整训，并对其中混入的金国奸细进行甄别清除。吴帅只要我在整训结束后送他三千老兵，剩余的则由我处置。” 张浚闻听此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连吴玠那么精明的人，也被你给算计了！这一万五千人当中，真正的金国奸细能有几人？” 显然，张浚听懂了秦颂的意思。 “既然师尊对此事允可，还请派人尽快将刘、曲二将调至南郑，吴帅很快就会分批将人送到武休关，有这两位将军坐镇，可以避免混乱。 “好，这是你第一次向我建言献策，我便言听计从了！”张浚心情大好，对秦颂是越看越欢喜，如果他能帮着解决了小姨子的终身大事，那就更好了！ 师徒之情，再加上连襟关系，以后秦颂就是他张浚这架战车上最锋利的一把兵器，不管文的武的，谁要是敢出招，接着就是！

第六十四章 长兄如父 见到张浚妻子的一刻，秦颂实在是喊不出“师母”两字，只因面前的女子太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http://.shanjue 在秦颂的潜意识里面，能让他喊师母的人，年龄怎么也要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岁，而张浚的内眷容貌看上去比他嫂子还年轻，这声师母无论如何是叫不出口啊！ “学生见过夫人！” 秦颂灵机一动，以夫人这个模糊的称呼向陈琪行礼。 在古代，“夫人”是对已婚女子非常礼敬的尊称，不是达官贵人的家眷，都不能这么称呼。张浚如今已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秦颂以“夫人”称呼张浚内眷，倒也合乎情理。 实际上，陈琪端着鱼进来时，比秦颂还别扭，因为陈钰的关系，她也不想听到秦颂喊她为“师母”。 这一声师母喊出来，以后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张浚笑呵呵的向陈琪介绍秦颂：“这便是我时常对你提起的辅仁，今年虚岁十九，尚不及弱冠，却已名震关陇，金贼闻之色变！” 秦颂急忙自谦说：“弟子只是狐假虎威而已，大败金军全靠师尊运筹帷幄和将士用命，弟子当不得名震关陇这样的称赞。” 陈琪见秦颂谦逊知礼，没有年轻人的那种骄傲自满，心里又多几分好感，她对秦颂说：“德远夙心为公，有你这样的弟子辅助，实为幸事。” 陈琪见过秦颂后，并未上桌与张浚和秦颂同食，而是退回了后堂。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陪着张浚吃完饭，闲聊几句，便起身告辞，从行辕离开。 陈琪给丈夫送来温热的茶水，然后默默的坐在一旁。 张浚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然后转头问陈琪：“小钰那边有什么反应？” 陈琪掩嘴一笑，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从来没见她像今日这般烦躁过。不过是隔着窗棱偷偷看了几眼，竟然就动了心思。” 张浚放下茶碗，苦着脸说：“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一时冲动收秦颂为弟子了。” 陈琪有些紧张的问：“事情很麻烦吗？” 张浚摇头说：“说麻烦其实也算不上，但为了秦颂的名誉和前途着想，在做我的弟子和连襟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若是普通平民，不涉足官场，倒也算不得什么，但他将来注定是要出将入相的人，若是坏了名声，就等于毁了前途。” “出将入相？你对这个弟子竟然如此看好？”陈琪有些惊讶，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骨子里有多么高傲，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张浚向妻子解释说：“秦颂此子，有着远超常人的眼光和谋略，不能以年龄来衡量。这次我招他来汉中，并未明说原因，但他却已洞悉我的心思，竟然主动帮我布局，不仅向我推荐了刘锜和曲端，更是打算从吴玠换回的残兵当中替我操练一支部队，这样的心思和远见，试问天下还有几人？” “这么说来，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 “你再来看秦颂在定军山武侯祠内做下的言志诗，他竟然对诸葛孔明的军事才能都看不上，扬言有朝一日横扫中原，让后人来比较他与孔明谁高谁低。” “哈，还真是个极度自信的年轻人啊！” “这种人，若不能为朝廷所用，便是黄巢复生，只怕天下间都无人可以降服。我将他拢于身边，既是看护，亦是限制。秦家人如今已在南郑城内落脚，闲暇时你可带着小钰去秦家作客，探一探秦颂兄长和嫂子的口风。” 张浚夫妻两人还在谈论秦颂时，他已经回到城内，走进了秦家人临时落脚的五进大宅园。 对于秦家当初在长安城内的宅院，秦颂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依稀记得有三进，不甚广阔，内里种着几株桂树和柿子树。 杨虎臣和赵炎两个半大小子这次既没有跟着秦家的车队来汉中，也没有跟着秦颂去沔州，而是被秦颂留在了灵宝峡内。 以秦颂估计，正式动身前往东南应该是七、八月间了。这个时代出门远行是相当慎重和不易的事情，朝廷要将张浚调回东南，首先得安排一位足够分量的官员前来接替张浚，等人到了地头上，就是两三个月的光景已经过去。 接下来，迎接新官员的洗尘宴席，两任官员之间的公务交接，欢送上任官员的践行宴席，一整套流程走完又是两个月时间。 若是张浚本人想要拖延几个月，随便找个身体不适或者家人身体不适的理由，一呆又是两三个月！ 既然有四个月到半年的空闲时间，秦颂觉得让二毛和小炎跟着他有些浪费时间，不如送到薛式隐修的那个山洞，让两个少年跟着薛式学点武功和医术，就算不能精通，也能让他们受益无穷。卡Kа酷Ku尐裞網 更重要的是，秦颂马上要带着他们去见识东南的繁华世界，在此之前，让两个正在成长的少年学会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甚至是心底的欲与望，可以避开许多未知的危险。 秦家人得知秦颂回府，全都出来迎接。 秦颂看着这个场面，觉得有些别扭，只好对秦铭说：“大兄，咱们家没必有搞这么多繁文缛节吧？以后我们几人进出大门时，只需派人相互告知即可，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免得不自在。” 秦颂口中的“我们几人”，指的是秦铭、秦颂和秦月三个在秦家身份地位完全平等的兄弟姊妹，秦至作为庶出的妾生子，没有继承权，秦铭的妻子依附于秦铭存在，所以这两人跟秦家姐弟三人在府中的地位要低一层。 秦颂的意思就是今后不论是他，还是大哥秦铭，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没必要让全家人集合起来迎接，而外出的时候，同样没必要让全家人集合起来送别。 秦家现在人少，这么搞倒是没什么，等到人多之后，再这样动不动聚在一起，那就是个麻烦。 对于弟弟的提议，秦铭想了想，说道：“颂哥的建议也有道理，今后若非家人远行或者从远处归来，平日里便不必拘礼。” 秦家老大这么说了，秦家老二也就不再多话，别看秦二公子在外面时谈笑皆鸿儒，认识的尽是身份显赫之人，但回到家中，他还得听兄长的话。 于情于理，秦家这个家主的位置，都该由兄长秦铭担当。 秦颂问候了杜氏、秦月和秦至等人，便与兄长进了书房，两兄弟要商量秦家在汉中落地生根的大事。 秦铭开门见山就说：“这座府宅虽好，但不宜久居，咱们还得尽早购买合适的房舍，将此处还给吴家。” 秦颂完全同意秦铭的意思，他说：“我现在还是白身，将一家人安置在前任知府住过的宅院中，确实显得有些高调。不过，吴帅一心想送这份人情，我若是不接着，又会生分。大兄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明日无事，咱们一起出城去寻找合适的落脚之地。” 秦铭问秦颂：“今日张大人将你招去，可是给你安排差事？” 秦颂回答说：“倒没有安排具体的差事。一开始都在闲聊，后来还是我主动谈到正事，向他举荐了两人，揽了一份整训的差事过来。” 秦铭告诫秦颂说：“张大人虽然是你的授业老师，但你要掂好轻重，切不可得意忘形，更不能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做损害他名誉的事情！” 秦颂的心理年龄实际上要比秦铭还大几岁，但他现在顶着一具毛头小伙子的身躯，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兄长教诲，还不能有任何的不耐烦。 从秦铭的书房出来，秦颂特意来到后院秦月居住的地方，然后开口问道：“月姐姐，我是颂哥，能进屋跟你说几句话吗？” 原本安静无声的屋内，忽然有了一些响动，接着有个低沉的女声响起：“颂哥，你进来吧。” 秦颂推门走进屋内，借着烛光认真端详了秦月一番，然后微笑着说：“比在石鼻寨见到时气色好了一些，看来兴元府的水土要比关中更加养人。” 秦月被掳走之前，跟这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是很亲密的，虽然遭受了许多折磨，但在见到秦颂时，还是要比见到别人更让她觉得亲切和安全。 “颂哥，这次全亏了你，不然阿姐已经化作北地某处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 秦颂伸手拉住姐姐的手，用温和但却坚定的语气说道：“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我会保护阿姐一辈子！你就看着我怎么为死去的祖母、父亲、娘亲和秦家人报仇雪恨！” 秦月摇头说：“报仇的事情，尽力而为就行。你现在是秦家的顶梁柱，千万不可以身犯险。” “嗯，我会注意的！眼看天气日渐暖和，阿姐可以和大嫂去汉水边上踏青散心，不要总是躲在宅内不见人。咱们现在已经远离关中，没有人知道阿姐的事情，就算偶尔有关中逃难过来的，也不会乱说话。” 安慰和开导了一番秦月，秦颂从后院出来，走进属于他的卧房。 跟随秦颂一起出山的四十人，也都安置在府中的空屋内住下，他们是秦颂的贴身护卫，今后秦颂走到哪里，他们会跟到哪里。

第六十五章 关中土豪 翌日上午，秦家兄弟一起吃过早餐之后，带着二十名随从，在城内雇了一辆马车，从南门出，顺着波光粼粼的汉水北岸向东逶迤而行。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秦铭看着窗外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麦田，不由感慨说道：“汉中的气候比关中温润，四面皆有山岭将风沙和瘴气阻挡，虽然比不上四川盆地那般广袤，却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啊！” 秦颂点头说：“此地钟灵毓秀，自古便是关中的后花园，一旦关中失陷，只要退守汉中，便可借助山川之险站稳脚跟，伺机反攻。大宋如今失去了华北平原，又失去了山西和陕西这两处高屋建瓴的根脉之地，若是再丢汉中，那就离亡国不远了。” “是啊，这里万万不容有失！占住了汉中，才有机会反攻关中，将失去的土地从金人手中夺回来。” 走了约摸一个半时辰，队伍来到一处名为马家坝的地方，秦颂拦下迎面而来的荷锄农夫，向他打听马平家的住处，农夫见来客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又有一帮携带武器的壮汉随行，便在前方引路，将秦颂领到了一处大宅子外面。 秦颂向马家人自报身份，不多时马平的父亲带着族内几个年轻人迎了出来。 “哈哈……大清早就听喜鹊在树上叫得欢，果然有贵客登门！我是马平的父亲，这几个是马平的兄弟，欢迎秦公子光临寒舍！” 马平父亲说话的嗓门很大，中气十足，依稀还有几分出身行伍的气势。 秦颂抱拳向马平父亲行礼，口中客气说道：“秦家从关中迁至兴元府，举目无亲，幸而小可与马将军在仙人关相识，今日特与家兄前来登门叨扰，还望伯父莫要嫌怪。” “嗨，贤侄这么说话，老头子可就不爱听咯！如今在兴元府，只要提起秦公子的大名，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你来马家坝，是我们马氏一族的荣幸啊！” 马平的父亲与秦铭相互见礼，然后将秦氏兄弟迎了进去。 宾主落座，客套闲聊片刻，一桌丰盛的菜肴就已摆好，马父大手一挥，请客人上桌，边吃边聊。卡Kа酷Ku尐裞網 对于秦颂的来意，马平的父亲已经知晓。 前几日，马平的父亲便收到嫡长子从沔州派人送回的急信，马平在信中提示了秦颂跟张浚和吴玠等西军将领非同一般的关系，请家族尽力帮着秦家人，这对于马家今后能否兴旺十分重要。 马平的父亲自然知晓秦家兄弟登门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这次，等秦家在汉中站稳脚跟，再想交好，只怕秦家未必看得上眼。雪中送炭的情谊，远比锦上添花来得牢固深厚。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张浚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已经进位同平章事，相当于半只脚迈进宰辅班列。秦颂是张浚唯一的弟子，本人又是名传关陕的少年抗金英雄，忠烈之后，因此可以预见他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酒过三巡，马父说道：“我出身行伍，说话不喜欢绕来绕去，秦家选择在兴元府安家，绝对是好眼光！只是，汉江两岸的田地都是有主之地，就算受到金国人打到关陇的影响，这两年地价却是不降反升，贤侄可知为何？” 秦颂想了想，回答说：“可是从关陇一带迁移到兴元府的有钱人急于置办田地家产？” “对咯，就是这个原因！汉中的水土养人，同样一亩田地，出产的粮食要比关中的黄土地多上好几斗，有的甚至能多出一石，所以本地人家极少有愿意出让田产的。” 秦颂知道马父说的应该是实情，在工业化时代没有到来之前，老百姓对于土地的感情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如果不是觉得购置土地困难，秦颂今日也不会来找马家这个坐地户帮忙。 秦颂给门外的护卫一个眼神，不多时两名身强体壮的关中大汉抬着一口沉重的黄铜箍筋箱子走了进来。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箱子落在了青砖地面上。 一名护卫用力掀开箱盖，便见一团金灿灿的光芒扑面而来，晃得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世伯，这是黄金千两，作为购置田地的订金，劳烦你多多帮忙。” 马家的银窖里面也有万两以上的金银储备，但这是马氏一族从大宋立国到现在历经五代人才积累下来的，而秦颂让人搬出来的这万两黄金只不过是购置田产的订金！ 因为战乱的关系，黄金这种高价值的财物成为抢手货，跟白银的兑换比例一只在上涨，因为谁也不愿意携带着笨重的铜钱或者价值一般的白银赶路。 看到秦颂摆出一副关中土豪的架势，马父苦笑着说：“贤侄行事果然豪迈，只是你这样出手，一旦走漏消息，整个兴元府周边的田地价格都要往上猛窜一截。到时候，只怕对贤侄的声望不太好啊。” “多谢世伯提醒，若是因我而推高了兴元府的地价，那些从关陇过来急于购置田地的人肯定会怨恨我。不过，我想购买的田地，却并非汉江两岸上等的好田好地，只需几百亩的水田供家中嚼谷，其余皆购置贫瘠山地或者坡地，这样应该没人来跟我抢吧？” “哦，山地和坡地的价格倒是便宜，因为靠天吃饭，遇到干旱的年景常常是颗粒无收。只是不知贤侄购置这么多的山地和坡地，用来做什么呢？” “实不相瞒，我想种植大片果园，至于收获的果实，则用来酿制果酒。” 马父的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形。“酿果酒？那玩意又酸又涩，能卖得出价钱？贤侄，这事你可千万慎重。购置上好的田地虽然麻烦，但凭我这张老脸，给你弄个两、三千亩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你只需雇几个得力的管家和账房，将田地佃出去，坐在家中收租即可。” 秦颂一脸自信，笑着对马父说：“我家有一个祖传的秘方，可以去掉果酒中的酸涩味道，若是没有这个秘方，我也不敢拿出全部身家来种果园，酿果酒。” 坐在秦颂一旁的秦铭，心里头很是疑惑，秦家什么时候有这种秘方了？ “贤侄如此有信心，看来酿果酒是条生财之道。既如此，我便尽力帮你收购山地和坡地，只是不知道上限是多少？” “哈哈，多多益善！世伯不必担心我付不起钱，我这份生意里面有西军将士参股，他们得了朝廷两百万贯赏钱，正愁没地方花销呢！” 购置田地的事情，秦颂便委托马平的父亲帮忙，等事情有了进展，再抽出时间具体过问。 秦颂做事的目的性和计划性很强，他在人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并非一时徒逞口舌之快。这次在兴元府大量购置山地和坡地，也是秦颂经过深思熟虑后定下的计划。 汉中盆地的面积并不大，而且真正平坦的地方不多，只在汉水的两岸，其余的则是丘陵。这种层次分明的地形，尤其适宜种植果木，因为日照充分，而且距离水源地并不太远，不怕大旱。 从马家坝出来，秦铭忍不住问秦颂：“那箱黄金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你说咱们祖上传下来一份秘方，我怎么从未听父亲说过？” 秦颂就知道兄长要问，便向他解释说：“这箱黄金只是当初我带人杀进陇安寨从金军手中抢来的一部分财富，我在兴元府购置土地，不只为了秦家，还要给当初跟我一起杀金贼的手下找一条退路。至于祖传秘方，是我从一位得道高人那里得来的，为了遮人耳目，便假托祖上之名。” 秦铭看着秦颂，有些郁闷的说：“咱们兄弟俩分开不过一年多，但我却觉得越来越看不清你了。我知道你还有许多事瞒着我，只要不做卖国求荣的事情，别的你就放开手脚大胆闯，秦家肯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隔天中午，秦颂又和秦铭步行出门，一起在几条商贸繁荣的街道上溜达，观察兴元府的商业状况。 购置土地开发果园需要数年的经营，秦颂想给秦家弄点来钱快的产业，他打算在城内买上两到三处铺面，其中一处开酒楼，一处开药铺，还有一处出售山货野味。 宋朝时的酒楼，烹饪技艺虽然比唐朝有了很大进步，但跟后世的烹炒蒸炸相比，还是有许多不如。秦颂前世虽然没有当过厨师，但作为资深吃货一枚，稍微指点或者引导一下这个时代的掌勺大师傅还是可以的。 复兴军活动的小陇山和吴岳山，里面遍布各种药材，山货野味也多，都说靠山吃山，把这些山里的好东西源源不断的运输过来，既能锻炼士兵在山地行军的速度，又能给复兴军提供一笔稳定的经费，绝对是个好买卖。 将所有街面逛遍之后，秦颂和秦铭来到城内最大的一家酒楼，想尝一尝这家酒楼的菜品滋味，结果在底楼的大堂内，却被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给拦住了。 “两位，今日是本公子在这望江楼上包场请客，你们来得不是时候，还请另觅他处吧！” 秦颂不愿多事，便欲转身离去，结果对方的一个举动让他改变了主意。 这位身穿鹦哥绿锦袍的公子哥，竟然露出一副看笑话的模样，分明是有意针对秦家哥俩。 秦颂觉得纳闷，他来南郑城才两天，也没有招谁惹谁，面前这只“大鹦鹉”干嘛摆出这副令人讨嫌的表情，难不成有人已经盯上了秦家，想要借着踩秦家而博上位？ 既然有人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他这条过江龙的面子，秦颂自然不会让其得逞。秦颂面对十几万金军都不曾有分毫畏惧退缩，又岂会怕了兴元府本地的公子哥？ 秦颂忽然伸手，拍了拍“大鹦鹉”的肩膀，用长辈教导晚辈的语气说道：“你这孩子，有些调皮捣蛋了哦！家里的大人若是知道你在望江楼故意刁难于我，肯定会用大板子抽你屁股的！” 明明年纪跟秦颂差不多，却被秦颂像是训小辈一样的调侃，大鹦鹉顿时火冒三丈，他用力挣脱秦颂的“黑手”，瞪着眼睛说：“我知道你他娘的是谁呀！我给你说，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今日望江楼已经被我包场了，你赶紧走人，不然别怪我翻脸！” 秦颂见对方不知好歹，顿时也拉下了脸，朝门口一个示意，顿时就有二十个手持环首直刀的壮汉杀气腾腾地闯进来，将秦颂和秦铭兄弟两个围在中间。 “店家，给本公子滚出来！今日我要在望江楼最好的包间里面请兄弟们喝酒，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聒噪，小心兄弟们手中砍过无数女真头颅的大刀不讲情面！” 秦颂一声怒喝，身上的气势顿时从温和翩翩的富贵公子变成了择人而噬的猛虎凶兽。 跟随他出来的这二十人，有十人当初是吴氏家兵，还有十人则是王世雄招揽的复兴军战士，他们都见过血，杀过女真士兵，此刻同时拔刀，怒目看着“大鹦鹉”，顿时把这货吓得面如土色，差点就尿了。 “你……你欺负人！我要去县衙报案，说你在望江楼上仗兵行凶！” 秦颂恶狠狠的说：“我说过让你走了吗？给我坐下！本公子还有话要问你呢！” 秦颂话音刚落地，就有一名护卫伸手将大鹦鹉摁在了板凳上面。 “你说今日要在这里包场请客，请了哪些客人啊？” “我凭什么告诉你！”大鹦鹉把头扭到一边，很是傲娇。 “你不说是吧？那我就这里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请的是哪些大人物，让你胆气如此之足！” 一直没敢露面的店主，眼见事态恶化，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先向秦颂作揖告罪，然后对大鹦鹉告饶说道：“二公子，别在这里胡闹了。知县大人若是知道你在望江楼上横生事端，只怕又要将你禁足啊！” 秦颂觉得这店主倒是个妙人，明着听他好像是在劝说“大鹦鹉”，但暗着却向秦颂透露了大鹦鹉的身份背景，若是秦颂的实力不足，就该趁着现在有台阶赶紧走人。 如果秦颂的实力够强横，那他可以继续呆在酒楼里面，反正一方是官，一方是军，真要掐起来，绝对会引得各方侧目。

第六十六章 状元亲戚 秦颂本就不想在望江楼里闹事，刚才他虽然表现的有些跋扈，其实并没有说过头话，顶多是用言语吓唬了一下绿袍“鹦鹉哥”，见到店家出来调解，便打算将此事翻过去。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秦颂对店家说：“现在正是吃饭时间，望江楼上下有三层，估计上面两层的包厢再加底楼堂吃散座，怎么也有二十几桌，这位小哥一张口就把我往外面撵，说是包了场子，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啊！我这人脾气好，就在这等着，如果半个时辰内真有许多客人把楼上楼下的桌子坐满，我立马带人离开！” 店家一听秦颂这话，就知道对方没有让步的意思，只不过把话说的含蓄一些。 如果真是包场子请了许多客人，人家承诺马上离开，不在酒楼里面捣乱。 但若是没有这么多客人来呢？ 那就是望江楼在欺客！ 店主虽然不知道秦颂哥俩身份，但仅从两人衣着和随行带了二十名精悍卫兵就能看出来，这两位客人的家世背景只怕比自家背后撑腰的那位县太爷还强。 店家马上有了决断，他陪着笑脸说：“这里面肯定有些误会，望江楼开门做生意，岂有将贵客往外推的道理！两位随我上三楼雅间，今日这顿鄙店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绿袍鹦鹉哥一听这话，马上怒了，他指着店家鼻子威胁说：“曹掌柜，你竟敢向着外人？难道就不怕望江楼在南郑城内开不下去！” 店家没好气的说：“二公子，赶紧回家去吧，能来望江楼吃饭的都是客人，不分里外！” 秦颂回头若有深意地看了绿袍鹦鹉哥一眼，然后昂首上了楼梯。卡Kа酷Ku尐裞網秦铭和众护卫在后面跟着，没谁把这个纨绔子弟当成威胁。 望江楼的曹掌柜显然是想息事宁人，所以将秦颂领到了最好的雅间，然后亲自为客人倒水泡茶。 秦颂招呼店家坐在旁边，问道：“刚才那位穿绿衣的公子哥，可是南郑县令何彊的次子？” 秦颂来汉中的时间虽短，但他对于兴元府地头上几位重要官员的情况还是做过一番调查，所以知道何彊的名字。 曹掌柜点头承认，然后客气的问道：“贵客气宇轩昂，说话带着关中口音，不知尊姓大名？” 秦颂用随和的语气回答：“我姓秦名颂，这是我的长兄，我们举家从长安迁来南郑，刚到此地，所以不怎么认识人。” 店家闻言，急忙起身向秦颂行礼，口中说道：“原来是秦英雄当面，恕曹某有眼不识好汉！” “哈哈，曹掌柜言重了。秦某不过是为抗金大业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当不得英雄这样的称谓。真正的英雄，是战场上敢于跟金贼殊死搏杀的将士们。” 虽然秦颂说话和和气气，并没有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子，但曹掌柜的心里还是暗自庆幸不已。幸好刚才没有跟着何衡原这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公子哥乱来，不然今天的事情真是无法善了。 秦家虽然初至汉中，可架不住秦颂此子的赫赫威名早已传遍兴元府了啊！ 能一把火烧死三百女真骑兵的狠人，就算对你笑呵呵的，你还真当人家好欺负不成？ 更何况，秦颂的背后不仅杵着一位川陕宣抚处置使，还有吴玠等西军将领与他交好，人家虽然没了当官的老子，可也不是一位县令随便就能拿捏和欺负的啊！ 曹掌柜陪着秦家兄弟寒暄几句，然后借着下楼去后厨帮客人点菜的由头，急匆匆的从三楼下来，然后马上派了一个机灵的伙计，让他去县衙向何彊汇报刚才发生的事情。 曹掌柜跟何彊沾亲带故，他相信当何彊知道自己的小儿子跟秦颂在酒楼里发生冲突的经过时，绝对不会怨怪曹掌柜的胳膊肘往外拐。 像秦家这样初到兴元府的外来户，上赶着交好都来不及，哪能摆出地头蛇的面孔往死了得罪呢！ 曹掌柜下楼后，秦颂便笑着向兄长秦铭解释说：“何彊是身陷金营绝食而死的何栗的弟弟，朝廷为了表彰何栗的忠诚，追赠他为大学士，并且将他家族中的七人提拔做官，而何彊正是其中之一。” 秦铭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也听说过何栗的事情，他叹息说：“何文缜二十七岁高中状元，担任御史中丞期间恪尽职守，不畏权贵，将奸臣王黼弹劾倒台，此后又官至尚书右丞，入阁拜相。金人攻陷开封，靖康浩劫之下，被俘北去的3000余人中，能以身殉国者，除吏部侍郎兼开封府尹李若水痛斥敌酋，被裂颈断舌而死，也就只有何栗一人！” 秦颂明白兄长为何如此感慨，只因大宋坚持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然而养士百年，到最后愿意为国赴死的文臣竟然只有李若水和何栗两个人，而其余被金军掳到北方的文官，要么投降做了金国的官，要么苟且偷生隐姓埋名，总之没有谁站出来直面金兵血淋淋的刀锋。 兄弟两人相对坐在雅间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向窗外看去，越过城墙不远，便是如玉带一般的汉水，由此可见望江楼的得名，倒是名副其实。 曹掌柜亲自在后厨督促，不多时望江楼的招牌菜肴便被跑堂子的伙计一盘盘端上了三楼。 县令何彊的小儿子何衡原被曹掌柜气走之后，楼下没有人捣乱，陆续便有食客进来，也有富家公子要了三楼空着的雅间，准备在这里宴请朋友。 秦颂与兄长细嚼慢咽，悠哉地喝着小酒，看上去跟其他食客也没有什么分别。 当秦家哥俩在望江楼上进餐时，县令何彊已经见到了曹掌柜派来的伙计，当他得知小儿子差点给他惹出大祸，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即派人将何衡原从后堂揪了过来，当面责问训斥。 何彊黑着脸骂何衡原：“你这逆子，为何要在望江楼上招惹秦颂？人家初来汉中，何曾与你有什么过节！” 何衡原梗着脖子，气呼呼顶嘴：“他与我是没什么过节，可你前些日子去宣抚处置使行辕替彬甫表兄提出拜师被拒的事情，却已经传开了！若是张德远不肯收我为弟子，我绝对没有话说，可他怎么可以拒绝彬甫表兄呢！我敢说，秦辅仁跟彬甫表兄相比，就是泥云之别。” “哼，这就是你在望江楼故意挤兑秦颂的理由？”何彊虽然不满，但语气却缓和了一些。“你跟允文性情投契，想替他打抱不平，这番用心是好的，但你却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你根本不知道张大人当众拒绝收允文为弟子，其实是为了保护他！第二，你不该用这种小儿游戏的手段对付秦颂，因为人家跟你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 “什么？拒收彬甫表兄为弟子竟然是为了保护他？”何衡原根本无法理解父亲的这种说法，特别是何彊说他跟秦颂不在一个层面，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何彊瞪了儿子一眼，然后解释说：“首相吕颐浩素来不喜张大人，副相朱胜非更与张大人有宿怨，新上任的秦桧并非蜀人，若是张大人将允文收为弟子，就会被朝堂上那些官员指责他暗结同乡，这对于允文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张大人虽然迟早要入阁拜相，可大宋的相公多则五人，少则三人，如今正值风雨飘摇之际，皇帝换宰相就跟走马灯一样，万一张大人失势，岂不是断绝了允文的仕途？” 何衡原虽然有些孩子气，但不代表他愚蠢，这从他在望江楼内挤兑秦颂时不说一个脏字就能看出来。对于他亲老子的解释，何衡原心里已经信了，但嘴上还是不服气的说：“既然张大人收彬甫表兄不成，为何却又可以收秦颂为弟子？” 何彊被儿子这个问题搞得有些恼火，他跺脚说：“我看你呀，还是回蜀中比较好！秦颂跟张大人非亲非故，又不是蜀人，加之还是忠烈子嗣，张大人收他为弟子，不仅不怕别人非议，而且还能彰显美名。如今连皇帝都想亲自召见秦颂，那几个宰相就算跟张大人再不对付，也阻碍不了秦颂入仕为官。” “我刚才说你跟秦颂不在一个层面，你还不服气。我就把话给你说白了吧，张大人与秦颂名为师徒，实乃今后官场上的盟友，就连我见了秦颂，也得客气礼敬三分！” 何衡原这下算是彻底听懂了，他感觉脸上烧得厉害。能跟张浚做盟友的家伙，得有多牛啊？我怎么就二乎乎的听了那几个魂淡的鬼话，竟然想在望江楼上给秦颂一个下马威？ “父亲，这次是孩儿鲁莽了，不知该如何补救？”何衡原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颅，向他爹认错。 何彊这时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这个小儿子，虽然淘气任性了些，但还是拎得清轻重，不是一无是处。 “事情是你闹出来的，还得由你去了结。你现在拿着我的名帖，马上返回望江楼，去向秦颂赔礼道歉，然后邀请他来家中做客。” “啊？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道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如果还想继续在兴元府待着，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好！我去！”何衡原从齿缝中蹦出来几个字。“父亲，若是他不肯受邀前来呢？” “不会的，他此刻在望江楼上就等着你去邀请呢。”

第六十七章 原来如此 何衡原在曹掌柜的陪同下走进雅间时，秦颂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只是放下酒杯，面色平静地看着低头红脸的何衡原。 雅间里面安静无声，隔壁偶尔传来食客行酒令的喧哗。 何衡原硬着头皮向秦颂躬身行礼，然后大声的说：“方才是我何衡原做错了，恳请秦兄原谅！” 这个认错态度，倒还可以。 秦颂露出微笑，淡然说：“既然何公子当面认错，之前的不愉快便翻过篇了。” 何衡原上前两步，从袖子内抽出何彊的名帖，递到秦颂的面前。 “家父在家中备下了子午仙毫，请秦兄过府品茶！” “好，早就听说子午仙毫乃汉中名茶，如今酒足饭饱，正好去你家做客！” 秦颂起身，对兄长秦铭说：“我和何二公子去了，大兄若是还想在街上逛，便带着护卫们同去。” 秦铭摆手说：“你去忙吧，我待会带着你的人直接回家了。” 何衡原陪着秦颂从望江楼出来，早有一辆宽敞的马车在旁等候，马夫见自家公子陪着另外一位公子同行，便急忙摆好上马凳，掀开车帘，恭请客人上车。 前往县衙的路上，秦颂没有问何衡原今天没事找事的原因，他知道进了县衙后堂，何彊会亲自向他解释的。 能够当机立断派惹了事的儿子来酒楼里面大声致歉，足见何彊也是个聪明人，而且家教严格，不是那种乍富之家。卡Kа酷Ku尐裞網 何氏一族既然能够培养出何栗这样的状元公，家族底蕴肯定不浅，要知道大宋朝的时候，虽然科举考试的各项制度已经完备，但跟明朝的八股科举还是有许多区别的。 在宋朝，寒门子弟可能有机会考中进士，但被皇帝亲点为状元却不太可能，因为皇帝需要拉拢士族世家，所以给谁状元是要看政治平衡的需要。 进了县衙后堂，何彊降阶相迎，将秦颂这个晚辈领进客厅。何衡原得了他老子的示意，没有跟进来碍事。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何彊笑着说：“衡原这次在望江楼内冒犯于你，纯粹是他受了损友蛊惑，想要替自己的表兄虞允文出气。前些时日，允文从梓潼过来看望我，我见他学问根底扎实，便动了惜才之心，特意带着他去宣抚处置使行辕拜见张大人，并提议让张大人收下允文作为第二个弟子，结果……” 秦颂一言不发，耐着性子听完了何彊的解释，只是何彊并不知道秦颂此时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梓潼。 刚才何彊提到虞允文时，秦颂吃了一惊。若何彊提到的这个虞允文是被后世毛太祖称赞过的“千古一人”，那今天的这场误会可就赚大发了！ 虞允文是谁？ 那是整个南宋一百多年里面最厉害的一位大牛啊！ 后世太祖在读史书时看到一个人的事迹后，忍不住在书上批注：“伟哉虞公，千古一人！” 能得伟人如此赞赏，说明虞允文无论做人、做官、做事，都到了一种极致，堪称典范和楷模。 秦颂对于虞允文的事迹，一点都不陌生，因为他知道宋朝三百多年历史，既有以天下为己任的范仲淹，也有浩气长存的文天祥，更有不畏强权力挽狂澜的虞允文！ 若问秦颂在这个时空中最想结交和认识的人是谁？那非虞允文莫属。 虞允文今年二十二岁，只比秦颂大三岁，若是按照秦颂熟悉的轨迹发展，虞允文要到四十四岁那年才能中进士踏入仕途，而他现在则是名不见经传的“在野”人才，还是那种“成长属性”爆高，一旦招募成功，就不会背叛甚至不掉“忠诚度”的全能型人才！ 只要想一想虞允文来给自己当辅助的各种好处，秦颂那个嗨呀，简直陆到飞起！ 不动声色的意银一番，秦颂听完了何彊的解释，当他得知何彊与虞允文的父亲虞祺乃是姑表兄弟，而虞祺与已故状元何栗当初同科考中进士，也就对何衡原在酒楼里面故意搞事的行为完全能够理解了。 在何衡原看来，他的叔叔何栗那是铮铮铁骨的大宋名臣，而他的表兄虞允文则是满腹经纶有望成为何栗的年轻才俊，结果却被张浚轻视了，这口气自然是要从张浚唯一的弟子秦颂身上来出。 秦颂觉得有必要跟何家人搞好关系，不为别的，就为了以后通过何家这条线，跟虞允文搭上关系！ “何大人，刚才听完你的话，我觉得令郎与我其实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完全就是一场误会！何大人与我师尊颇有渊源，而师尊又愿意回护彬甫兄，如此说来，大家理应相互扶持提携才是！” 何彊见秦颂丝毫没有得理不饶人的意思，心里对秦颂的修养和气度颇为赞赏，他抚掌说：“难得辅仁如此明白事理，若是不嫌弃，今后我便以长辈自居，将你和允文一样视作子侄辈。卡Kа酷Ku尐裞網” 老何今年四十多岁，秦颂尚不及弱冠，以长辈自居并不算占秦颂的便宜。 秦颂于是起身向何彊行礼，口中说道：“秦家初来汉中，无根无靠，今后一切还请何世叔多多关照！” “哈哈……秦贤侄且放心，有我在汉中一天，自然不会让秦家吃亏。” 从县衙后堂出来，秦颂的心情大好，他没想到今天不仅免费吃了一顿大餐，而且还找到了跟虞允文结交的线索，只要时机成熟，跟虞允文见面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还是来时那辆马车，何彊给小儿子下了命令，让他负责将秦颂送回去。 马车里，何衡原好几次想要张口问秦颂究竟跟他老子谈了些什么，可是看到秦颂一脸沉思的表情，只能生生的忍住。 秦颂见何衡原坐在旁边小动作不断，便笑着说：“是不是觉得特不自在啊？令尊已经将事情全都告诉于我，我现在对你没有什么成见，只是好奇你怎么一下子就能认出我来？” 何衡原有些郁闷的回答：“那几个家伙，都是本地大户人家子弟，平时经常来望江楼聚会吃酒，我是昨天晚上在酒桌上听他们提到了你。原本我也不认识你，但酒桌上有人看到你昨日曾经雇佣马车出城，他将你和你兄长的衣装、身高和面貌都说的清清楚楚，我便记住了。” 秦颂又问何衡原：“那你现在有没有想明白他们为何要撺掇你跟我起冲突？” 何衡原想了想，回答说：“这些富家子弟，可能是想讨好新来的兴元知府吧。张大人在川陕已经三年，迟早要被调回朝堂，那时何家在汉中就没有上官照应，如果挑动新来的知府跟县令起了嫌隙，败退的必然是县令。何家在汉中的势力虽然不厚，但也有不少产业，到时候就会被他们夺去。” 秦颂点头说：“嗯，能想到这么多，说明不是很笨啊。” 何衡原翻了个白眼，心里头有羊驼在奔行。 什么叫做“不是很笨”？ 难道我脸上刻着“纨绔”两个字？ 秦颂无视了何衡原的白眼，他的年龄虽然比何衡原还小一岁，但心理年龄和处事的智慧却跟张浚这样的大官是一个水平，所以他有心想要指点何家二公子一番。 “何兄，若是从人心险恶的角度来分析，那些背后怂恿你跟我起冲突的家伙，甚至希望借着这次的事情，把张大人拉下水！假若今日在望江楼上，你喊来一群人跟我带来的人动了手，甚至见了血，再严重一些可能有人因此而死，马上就会有人把消息传到临安，那些原本就不想让张大人入阁的人，便会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弹劾张大人师德不严，没有教导好弟子，以至于弟子在公共场合纵凶杀人！” 何衡原听了秦颂这番话，脸上的颜色都变了。他觉得自己待在汉中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人算计。 “这帮王八蛋！没有一个好鸟！” “吃一堑，长一智。你别急着找他们理论，因为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这件事，报复的事情要等待何时的机会，到时候我会提示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以你的性格，没事都要搞出事情来，被人阴了一把，还能忍着不反击？” “好吧，我服你了。以后尽量躲着你，请你千万别整我啊！” “瞧你那点出息！咱们是一伙的，干嘛要整你？我没事闲得蛋疼了？” “噗，你怎么说粗话！” “说粗话是一个男人雄壮的表现！北方娘们，就喜欢说粗话的男子，你要是文文绉绉的像个娘炮，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娘炮是什么炮？” “娘炮就是娘娘腔的意思！何老二，听人说话要抓重点，别在这些细枝末梢上面抠字眼！” 秦颂和何衡原一路拌嘴，不知不觉就到了住处。 何衡原看着宽大的府门，咂舌说道：“我一直没想明白，吴晋卿凭啥要对你这么好，竟然将自己的府邸借给你家居住！” 秦颂懒得跟他解释，转身就往大门里边走。 “何老二，你这几天就安生待在家里，别跟那帮子驴球货搅和，过阵子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保证让你长见识！”

第六十八章 师母驾到 回到家中，秦颂把事情的缘由告诉秦铭，秦铭这才知道一场看似年轻人无意之间的冲突，背后竟然可以牵扯出如此多的原因。免-费-首-发→【追】【书】【帮】 秦铭对于秦颂跟何家快速达成谅解的做法表示赞同，他还向秦颂承诺以后会对府内所有人严加管束，不让外面的人有机可趁，从秦家的外围人员下手，给秦颂带来麻烦。 当天晚些时候，关于秦颂与何家老二在望江楼上的故事便被有心人传扬起来，不过令众多听众感到失望的是故事的结局竟然不是两个年轻人打得头破血流，然后引来各自背后的力量介入，而是以何家老二笑呵呵的送秦颂回家结束！ 尼玛，这搞基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城内的流言正在传播，但秦家人基本不与外界接触，关起大门过着自己的日子，谁也不知道秦家的兄弟两个都在忙碌什么。 这天早晨，秦颂睡到自然醒，起身推窗一看，是个云淡风轻的好天气。 正适合郊游踏青！ 秦颂觉得有必要带着姐姐秦月和弟弟秦至出去玩一圈，这样既能抚慰家人，又能加深彼此之间的情感。 张浚征调刘锜和曲端前来汉中的命令还在路上，没有十天半个月，这两人肯定到不了。吴玠从金军那边换回来的一万多俘虏要分批送过来，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没有半个月别想将所有人集中到秦颂提议的那处地点。 所以，秦颂这段时间比较闲适，等南北两方面的人都抵达汉中，他就该忙着筛查女真人掺在宋军俘虏当中的奸细，忙着将这一万多人分门别类然后进行针对性的整训。卡Kа酷Ku尐裞網 到了那时，秦颂每天都要住在军营里面，十天半个月都未必有空回南郑城内看一眼。 既然是要郊游踏青，那就不能在城外晃荡一圈了事，怎么也要找个风景秀丽有名气的地方，呆个一两天！ 秦颂觉得不能仓促出行，至少要做好野营的各种准备，比如找人打造野外烧烤的器具，再比如准备野营时所需的干粮、蔬菜和肉类，还有其他的生活用品。 因为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单靠秦颂一人自然不够，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秦铭，想让秦铭帮他落实，结果秦铭却阻止了秦颂的想法。 秦铭对二弟说：“颂哥，我知道你想让小月和小至变得开朗起来，但你可想过我们从北方一路颠簸来到汉中，两个多月来一直都是在路上不停的行走，这种奔波不定的感觉并不美妙。如今，一家人终于可以在南郑城内安顿下来，你却想带着大家外出郊游，这个时机的选择恐怕不太合适啊。” 兄长的提醒让秦颂恍然大悟，他拍着自己的脑门说道：“这次倒是我犯了以己度人的毛病！月姐和小至现在需要的是安稳的生活环境，只要我们一家人和睦相处，就算成天呆在这座府邸中，也不会觉得烦闷！” “就是这个意思，等小月、小至和你大嫂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那时候再组织郊游，大家才会觉得开心快乐。” “大兄，那我可不可以在后花园里面搞一个烧烤聚会呢？” “若是不出大门，在后院里面搞点动静出来，自然是极好的。大家都动起来，人人出力，肯定有意思。” 秦颂见兄长也有些意动，便趁着还有时间，带了十来个手下直奔铁匠铺子和集市，分头采买和准备。 就在秦颂出门没多久，一辆前呼后拥的马车停在了秦家门口。只看这辆马车的大小和装饰，就知道来人身份不俗。再看守在马车前后左右的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兵丁，则表明这是一辆官宦人家的马车。 马车已经停稳，车上坐的人却未露面，只让一名卫兵走到门口，向内递上了名帖。 担任秦家门卫的人，正是秦颂手下，他见来人竟然动用了大宋的正规军队护送，便知马车内坐的人身份很尊贵，急忙拿着名帖跑到中院，向家主秦铭汇报。 秦铭一看名帖，当时就愣住了。 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的夫人前来看望秦家人！ 哎呦，我去！这是颂哥的师母来了啊！ 赶紧把家里人都喊出来，咱们一起去大门口迎接女贵人！ 于是，秦家人集体到大门外相迎，然后看到了一位二十多岁的美貌妇人从车中出来，大家于是感觉有些蒙圈。 然而，当跟在陈琪后面下车的陈钰露出容颜时，大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蒙圈来形容了。 这穿着浅蓝色长裙挽着双丫髻的女子，看上去怎么跟前面的美貌妇人有着几分连相？ 她是谁？ 为何也来了秦府？ 带着种种疑问，秦铭夫妇将张夫人和年轻女子迎进了客厅。 宾主坐定，秦铭起身向陈琪介绍家人。“这是颂哥的姐姐小月，这是颂哥同父异母的弟弟秦至，这是我的内子杜氏。” 被秦铭提到名字的人，便走上前向张夫人行礼问好。 主人家这边介绍完，陈琪便微笑着向秦铭介绍自己妹妹。 “这是我的亲妹妹陈钰，今年虚岁二十，只因爱好文墨丹青，虚度年华，如今依然待字闺中。前几日，辅仁去行辕拜见了夫君，还尝了我做的清蒸梭鱼。等辅仁走后，我听夫君说起秦家往事，心中觉得你们一家人能够重聚，实在不易。昨日我在行辕内无事可做，看见槐花开得正浓，便让人采摘了一些下来，做成槐花饼，今天特意带来给你们尝尝。” 姐姐介绍完妹妹和来意，陈钰于是起身向秦铭和杜氏行了万福礼，脸上略带几分羞涩。 陈家姐妹优雅从容，说话和举止礼貌得体，让秦家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秦铭向陈琪表示感谢，然后面带歉色，解释说：“颂哥半个时辰前出门了，说是去采买用来烧烤的器皿和食物。我这就派人去将他寻回来。” 陈琪摆手说：“不必派人去催，让他好好置办吧。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若是秦先生不觉麻烦，我和妹妹倒是想尝尝辅仁的烧烤手艺！” 张夫人都给秦颂做过清蒸梭鱼了，秦家用一顿烧烤作为回报，岂有麻烦之说？ 秦铭的妻子杜氏接过话，笑着对陈琪说：“既然夫人不急返回，不如我们去后院的亭子里坐下来聊天，那个亭子周围种了不少花草，正好可以观赏。” 陈琪点头说好，几位女眷于是从中厅移步到了后院的亭子里，秦铭使唤了丫鬟送来各色点心和香气扑鼻的花茶。陈家姐妹和秦家妯娌围坐在圆桌四周，慢慢聊得热络起来。 虽然不知后院里陈家姐妹跟自己妻子和妹子都聊了些什么，但秦铭此时的心里却是在反复琢磨陈琪介绍自己妹妹时说过的那一句话。 亲妹妹，虚岁二十，待字闺中…… 这位张夫人为何要这样说话？怎么听上去有点像媒婆介绍某家女子似的？ 不对劲！ 这位张夫人口齿清楚，说话时分寸拿捏的极好，没有一个字显得多余，她肯定不是随意的说这些话来介绍自己妹妹！ 张夫人的这个妹妹长得还真是美丽漂亮呢，可惜就是年纪有点大了。 咦？ 难不成她是想把妹妹介绍给颂哥？ 不对呀，颂哥管她叫师母，跟她妹妹岔着辈分呢。 可是，颂哥今年虚岁十九，只比那陈钰小了一岁，抛开他与张浚这层师徒关系，似乎两家门当户对，正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啊！ 张浚越想越觉得解释不通，但却隐隐的已经摸准了张夫人的心思。 陈琪今天带着陈钰同来，自然不是为了让妹妹跟她一起出门散心，而是制造机会，想让秦颂跟陈钰正式见面，同时也让秦家人见一见自己这位与众不同的妹妹。 虽然这个时代的社会风气已经受到程氏兄弟某些学说的影响，但最令天下女子感到害怕的朱熹朱圣人才刚刚出生，他那套“克人欲，存天理”的理论并未出世，至于他所鼓吹的“烈女祠”、“贞节坊”等禁锢妇女的脚镣手铐，自然还未出现，所以人们在男女交往上还没到后世那种恐怖的程度，陈钰作为未婚女子，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抛头露面。 陈琪作为高官家眷，带着妹妹来秦家看望，虽然有些出人意外，但也无伤大雅，没有谁规定未婚的女子就必须被关在绣楼内，不到出嫁的那一天都不许出门。 陈琪也是没办法了，她被自己妹妹的婚事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只盼望着尽快将妹妹嫁出去，她能过上安生的日子。 自从上次陈钰在行辕的后花园内隔着花窗悄悄见过秦颂一面，这妮子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没事就在陈琪和张浚面前晃荡，有意无意的打听关于秦颂的事情。张浚和妻子是过来人，焉能看不出来陈钰这是怀春了！ 陈琪已经想得明白，与其选一个陈钰看不上的男子，逼得妹妹逃婚，甚至是出家当姑子，倒不如撮合她跟秦颂成就好事。 师徒关系可以随时解除，只要张浚和秦颂双方同意，那就不会影响到张浚和秦颂的名誉。 相比于师徒关系，连襟关系岂不是更加牢固？

第六十九章 初见伊人 钟记铁匠铺坐落在南郑城的西南角，远离热闹繁华的街面，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传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秦颂一路寻到这家铁匠铺，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对打铁师傅解释清楚，结果当他表明想要打造一只专门用来做烧烤的炭炉时，铁匠铺的大师傅“钟大锤”直接将他领到了一间摆放成品器物的仓库，指着里面大小不一的烤炉，请秦颂随意挑选！ 面对各种样式的烤炉，秦颂没来由的盲目自信，再次受到了打击…… 大宋朝的烧烤炉子不仅有铁制的，还有铜制的，如果秦颂愿意掏材料，钟大锤甚至可以帮他做出镶金镀银内衬黄铜的高档烧烤炉！ 实际上，烧烤这种制作食物的方式，在人类历史上源远流长，当古人学会保存火种后，首先掌握的技能便是用火来烤食物。 后世，在西安延兴门村出土了一只汉代的铁铸“上林方炉”，这个烤炉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长槽形炉身，底部是条形镂孔；下层为浅盘式四足底座，炉身有四条蹄足安放在承盘上，正好接住炉体漏下的炭灰。 上林方炉已经与后世的烤炉没有两样，在外形和结构设计上，甚至超越了后世那种粗糙的匣型铁槽。 到了隋唐时期，烧烤的品种已经非常丰富，关于烧烤的各种文字记录很多。有逍遥炙、灵消炙、天脔炙、蛤蜊炙、驼峰炙、牛炙、鸭炙、小蚌肉炙、龙须炙、干炙满天星、光明虾炙…… 宋人继承了隋唐的烧烤风格，食材更加广泛，并被引进节俗之中。入冬之后，宋人要搞“暖炉会”，吃烧烤便是主要形式，《岁时杂记》中记载：“京人十月朔沃酒，及炙脔肉于炉中，围坐饮喝，谓之暖炉。” 秦颂见识了各种样式的炙炉，知道自己犯了想当然的毛病。宋人对于美食的追求，已经远远超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程度，若是还以为宋人吃不到地道的烧烤，可能会闹出大笑话。 秦颂在钟记铁匠铺挑选了一只鎏金的铜炙炉，两只大个头的普通铁烤炉，然后便赶到售卖各种调味香料的铺子，在老板的热情推荐下，采购了一批孜然粉、茱萸粉、花椒面和胡椒面等调味料，又买了几袋细白如雪的井盐。 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但茱萸也有辛辣刺激的味道，跟花椒、胡椒和孜然混合之后，效果也不错。 从调料铺子里面出来，秦颂又去了卖竹器的铺子，留下一些银钱，让竹器店的老板和徒弟帮忙赶制一批用来攒肉的竹签。 竹器店的老板见秦颂出手阔绰，知道他要在家里烤肉，便建议他去城南的蒋记油坊买麻油、豆油、菜油和茶油。秦颂没想到大宋朝的食用油竟然有这么多种，貌似烧烤的时候只用豆油涂抹一下就行了？ “这位公子，要想烧烤味道好，就得用不同的油和不同的炭火！比如，桃木炭用来烤鸭肉味道最好，竹炭用来靠鱼更加鲜美，硬木炭火力旺用来靠带骨头的牛羊肉最好，另外还有草炎、麻根火……” 听着竹器店老板眉飞色舞的介绍，秦颂心里头有种日了狗的感觉。一个卖竹篮子、竹椅子的小老板，要不要对烧烤这么精通？你这么厉害，干嘛不改行去卖烧烤呢！ 从竹器店里面出来，秦颂把跟在他身边的人分成两路，其中一路直奔蒋记油坊去买油，顺便再去订购一批烧烤专用的无烟木炭和竹炭，另外一路则随他去卖肉和卖菜的集市上面采购食材。 眼看快到集市时，秦铭派来给秦颂通风报信的家兵总算是找到了秦颂。 “二公子，大公子派我来告诉你，张夫人和她的妹妹刚才到府上做客，说是要留下来吃烧烤。” 这名前来报讯的家兵，明面上的身份是秦家的家丁，暗中的身份却是复兴军第一队第三伙的伍长韩三宝。 说起这个韩三宝，当初在小陇山拉练的时候，就是他和伙长徐贵发现并上报了一号根据地，这才有了后来的天云寨。 按照秦颂定下的规矩，出了天云寨，所有人称呼他时都不可再用“统领”或者“头儿”这样的字眼，而是用“二公子”这个不会让人怀疑的称呼。 听了韩三宝的报告，秦颂想了一会，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张夫人，竟然还带个妹妹去秦家作客。 若是只有陈琪一人到陈家，秦颂肯定能猜到张夫人便是张浚的妻子，可是冒出来了一个妹妹，而秦颂并没有见过，他一时之间想不到陈琪的身上。 韩三宝见秦颂疑惑，便又说道：“张夫人便是宣抚处置使张大人的内子，她今天来秦家的时候，带着槐花糕。” “哦，原来是她啊。怎么还多出来个妹妹？”秦颂自言自语。 韩三宝挤眉弄眼的凑近秦颂耳边，小声说：“张夫人的妹妹长得可美了，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仙女！” 秦颂没好气的瞪了韩三宝一眼，挥手让他回家去。“告诉我大兄，因为家里添了贵客，我需要多花一些时间采购食材，让他在家里面稍等，不要着急。” 韩三宝笑嘻嘻的转身离开，快步向着秦家所在的方向回去。 秦颂心里琢磨着张浚夫人来秦家的用意，然后带人到了集市，将所有能看见的肉食、蔬菜和豆制品挨个的采购一遍！ 咱是关中来的土豪，出手必须大方阔绰！ 秦家虽然只有十一人，但加上秦颂带来的四十名“家丁”，还有吴家留在府中打理房舍的仆人，也有六十余口，就算秦颂把整个集市上的鸡、鸭、鱼、肉和各种应季蔬菜全都买个遍，也不会出现浪费。 在集市上大肆采购一番，秦颂雇了两辆牛车，将大大小小装肉装菜的筐子放在牛车上，一队人开始往回走。 按理说，这种采买的事情，直接吩咐管家，然后由管家安排专门负责采购的人到集市置办即可。秦颂作为有身份的公子哥，不适合带着一队精壮汉子逛市场，因为这样看上去有些丢份。 不过，秦颂可不在乎丢不丢份，他下一步还要在南郑城内开酒楼，现在正好趁着采购的时候了解一下市场行情，至少要弄明白集市上面都有哪些蔬菜和肉类出售，不然怎么确定酒楼的菜肴？ 回到府中，秦颂马上被秦铭喊到书房里面说话。 秦铭说：“颂哥，你师母今天来的有些突然啊！” 秦颂点头说：“嗯，我也觉得奇怪呢。按理说，她如果要来秦家，应该会派人提前来打个招呼，不会冒然就直接登门。” 秦铭问秦颂：“你师母有个尚未婚配的亲妹妹，这事你知道吗？” 秦颂马上摇头说：“这事我真不知道。上次我去行辕拜会师尊，只见了夫人，并未见到别人。” 秦铭看着弟弟，欲言又止，他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想是否准确。“不管那么多了，既然贵客临门，咱们自然要认真招待，原本你的计划是在傍晚烧烤，现在只能提前到下午了。” 秦颂同意兄长的意见，他说：“都已准备齐全，现在只需安排后厨把各色食材清洗切好，就可以开始了。” “这些事情我去操办，你现在就去后院，跟张夫人和她妹妹先见个面，打声招呼吧！” 秦颂于是回到自己房间，换上一身白色的儒生长衫，再将头发挽起，用头巾包好，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向后院的花亭走过去。 秦颂走到后院的假山旁边时，隐约听到有女子说笑的声音，等他转到正对亭子的石径，便看见亭子内坐着四个姿态各异的女子。 正面对着秦颂的是大嫂杜氏，在杜氏的左手边上坐着的是身穿淡紫色长裙的陈琪，在杜氏的右手边坐着的是身穿浅蓝色长裙的陌生女子，至于背对秦颂的女子，只看这消瘦骨感的背影，应该是姐姐秦月。 秦颂迈着方步向亭子靠近，杜氏已经看见他，便笑着对陈琪说：“颂哥回来了。” 陈琪和陈钰一起转头，看向了已经走进亭子的秦颂。 当秦颂看到陈钰正脸的一刹那，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这女子，果然如同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仙子！ 白如凝脂的肤色，细长如柳的眉毛，盈似秋水的双眸，挺直精致的琼鼻，红润饱满的双唇，鹅蛋型的脸庞…… 这女子，给秦颂的感觉就像是一副精致而有内涵的画，又像是一首轻盈娴静的诗，让秦颂有种想要仔细探究和欣赏的冲动。 杜氏见秦颂有些愣神，便笑着问道：“颂哥，事情可都办好了？” 秦颂被嫂子提醒，马上恢复清明，躬身向陈琪行礼，笑着说道：“夫人来我家作客，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幸好今天家里准备烧烤，不然都没什么可以用来招待您！” 陈琪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颂，说：“听你这话语，似乎是嫌弃我不请自来咯？” 秦颂急忙摆手说：“真是冤枉啊！若让师尊听到这话，回头肯定要收拾我！” 陈琪抬手指了一下陈钰，对秦颂说：“这是我妹妹陈钰，她素来喜欢做些诗文自娱自乐，听说你在定军山的武侯祠做了一首气势非凡的言志诗，今天非要让我带着来你家，当面向你讨教一番！” 秦颂于是转身正对陈钰，向陈钰行礼，口中说道：“辅仁见过陈家二姐！” 陈钰急忙起身，向秦颂回礼，垂首说道：“永珍见过秦家二哥！” 陈钰已过了许嫁的年龄，所以她有自己的字，便是永珍。钰者，珍宝也，以永珍为字，取的便是与钰意义相同。

第七十章 异性相吸 陈钰来秦家之前，还在悄悄的琢磨秦颂见到她时，会怎么称呼，反正她是没有想到合适的称谓。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她是陈琪的妹妹，陈琪是秦颂的师母，如果严格按照礼仪规范来走，秦颂喊陈琪为师母，那管师母的妹妹叫什么呢？ 不过，陈钰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了。 因为秦颂压根就没有想过把她当成长辈来对待，在他的潜意识里面，他跟张浚虽然是师徒关系，但也是平等的，而不是古人以为的那种尊师如父的关系。 这就好比秦颂去驾校学习驾驶，教他驾驶技术的自然是驾校的教练，在车上的时候，秦颂肯定会尊重师傅的教导，但下车之后，关系好大家可以一起去附近的酒馆里面撸串，关系不好扭头就走，连招呼都懒得打。 秦颂这一声陈家二姐叫出来，不仅让陈钰听得轻松自在，也让陈琪撮合两人的心思越发强烈起来。 陈琪就怕秦颂是那种迂腐固执的性子，严格遵守礼教，不肯越礼半步，那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如果秦颂不同意，这事情压根就没有半点可能。陈琪可是从张浚哪里听说了秦颂不少的事情，知道面前的青年是个极有主张的人，秦家老大根本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秦颂已经跟客人打过招呼，再留下来就显得有些碍眼，毕竟亭子里面全是女子，他一个大男人坐在里面，都不自在。 杜氏问秦颂：“烧烤的地方放在哪里？” 秦颂抬手指着假山东南角的一片空地，回答说：“那边比较开阔，假山正好阻挡了西北方向来的风，可以摆下炙炉、条案和苇席。卡Kа酷Ku尐裞網” 杜氏点头说：“嗯，那处地方不错，你现在就去安排人摆弄吧，我们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你亲手做出来的烧烤呢！” 秦颂露出自信的微笑，打包票说：“嫂子放心，今天一定让你们尽兴。” 从亭子里退出来，秦颂直奔后厨，他有些不放心兄长秦铭在吃这方面的天赋。 来到后厨，秦颂果然没有见到秦铭，正在忙碌的厨娘和仆人只说刚才大公子进来交待了几句，便又离开了。 秦颂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君子远庖厨，秦铭作为读书人，从小就不跟后厨打交道，就算秦家破灭时，他在北方也是管账的先生，吃穿都有着落，不用亲自动手准备。 亲自来后厨交待一番，已经是秦铭能做的极限了。指望他在后厨看着厨娘和仆人们洗菜，切肉，攒串子，还不如指望他去考进士呢！ 秦颂刚才已经夸下了海口，所以现在必须拿出浑身解数，把烧烤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到极致。 “现在，大家都停下来，听我的吩咐，按我的要求来准备！”秦颂站在厨房中间，一脸严肃的说话，身上自然而然的就散发出上位者那种气势。 “你们两人负责清洗菜蔬，每样菜至少清洗两遍，将所有的泥沙除掉，将被虫咬过的菜叶子和发枯发黄的摘出来！” “你来刺鱼，要把鱼鳞刮干净，把鱼鳃和内脏一点不剩的掏出来！” “你来跟我学如何切羊脆骨，记住要连肉带骨，不然竹签没办法直接从骨头中间穿过去。” 在秦颂的指派下，厨房内的几人全都忙碌起来，因为每人都有具体的任务，而且还有完成的标准，大家干活的时候也就不用相互推诿扯皮，效率明显提高了不少。 秦颂见厨房这边基本不用再操心，便出去将韩三宝喊过来，让他带人去后院的假山附近布置烧烤场地。 “三宝，待会往地上铺苇席的时候，记得在下面多垫一些秸秆，尽量铺的均匀瓷实一些，这样坐上去会觉得舒适很多。” “二公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刘二狗，你是伙头兵出身，听大家说你的手艺不错，待会就在我身边充当助手！” “二公子放心，我的手艺在全队都是最好的！对了，现在该生火烧炭了，不然待会把菜肉都搬过去就来不及。” “嗯，你不错，烧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就在准备的这段时间，竹器店的老板派人送来了一包长短和粗细统一的光滑竹签，看样子至少有四、五百支，足够应付这次烧烤之用。 秦颂已经跟他家订了长期供货的合同，以后还从他家大量的采购烤肉用的竹签。 兴元府周边多山，山里到处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竹子，就连后世成为国宝的那种黑白相间的滚滚兽，在山里面也能见到。 竹子作为可再生的资源，用来制作家具和器物，不仅轻巧实用，而且使用年限长，绝对是居家过日子最实惠的一种材料。 秦颂一番忙碌，过了半个时辰，再次来到后院的花亭，邀请张夫人和陈家二姐移步到临时布置的烧烤区。 看着一排长案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各种肉串和各色菜蔬，众人心里便觉得赏心悦目，再看看炙炉里红旺的炭棒，大家已经忍不住想要自己动手来上几串！ 陈琪、陈钰姐妹俩跪坐在苇席的南边，在她们的面前摆着矮脚的长方形几案，案上有食盘，盘内放着各种调味料，包括酱油和醋。 杜氏和秦月分别陪在她们的两侧，这边是女眷区。 秦铭坐在苇席的北边，秦至陪着他坐在右手边，左手边空着的几案则是留给秦颂。 用来烧烤的铜炙炉就摆在苇席的边沿处，秦颂隔着炙炉与苇席上的宾客相对而坐，只见他盘着双腿，左手拿着几根长长的羊肉串，右手拿着一把蘸了豆油的刷子，正麻利的往肉串上面涂抹豆油。 刘二狗作为帮手，此时正拿着一柄蒲扇，对着炙炉的进风口扇风。 随着青色的烟从炙炉上方向外扩散，烤肉那种独特的香味便在后院里面溢散开来。 烤羊肉串，烤鸡翅，烤莼菜，烤韭菜，烤河虾，烤白鱼，烤鹿肉…… 虽然兴元府远离海岸，吃不上各种海鱼和贝壳类的海鲜，但传统的肉食却是一样不缺，再加上一些山珍野味，让这顿烧烤变得很是丰盛。 秦颂的烧烤手艺自然没得说，这一点是他历经两世亲身实践和积累起来的。 上一世，他经常要在野外生活，基本上是找到什么就烤什么，一点也不挑食。这一世，他刚落户香泉镇的破庙时，全靠烤馒头和烤野味活命，后来还结识了王世雄。 秦颂见大家吃得很是开心，便觉得不枉自己忙碌了半天。他现在已经不为吃穿发愁，所以更享受给别人带来满足和喜悦的这种感觉。 正当秦颂专心烧烤时，陈钰却从苇席上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伏身体，红着脸问他：“看你烧烤的技艺十分娴熟，火候掌握的极好，不知何时学会这门手艺？” 秦颂没有回答陈钰的问题，笑着反问：“难不成你想拜师学艺？” 陈钰虽然害羞，但只是对秦颂一人而已，倘若没有心动，换一个男子在面前，此时她才不会表现的如此紧张。 尽管没有得到答案，但陈钰也不示弱，她对秦颂说：“你一个文武双全的抗金名人都不怕别人说，我跟你学习烧烤技艺又有何不可！” 秦颂故意打量了一番陈钰，然后摇头说：“我看还是算了。你这双玉手，只适合填词做画，拿着竹签在炭火上面翻来覆去，万一被火星和油滴烫到，那就是暴殄天物啊！” “真是无趣！”陈钰被秦颂言语调侃，心里虽然一点都不羞恼，可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子总得顾着，于是白了秦颂一眼，回到自己坐的几案后面。 实际上，秦颂的调侃里面更多的还是一种赞美和呵护。因为陈琪肤白貌美乃是事实，她这种富家大户出身的小姐，从小就是被家里娇生惯养，哪里沾过后厨之事？ “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狗屁观念，尚未形成，所以女子通晓文墨在大宋并不是一件可耻甚至离经叛道的事情。相反，宋代很有一些女作家及作品传世，如魏夫人、李清照、朱淑真等。 秦颂说陈钰的手只适合填词作画，并非贬损她，而是夸她呢。他让陈钰乖乖的坐回去继续当个吃货，既是待客之道，也是不想让她凑在身边捣乱而已！ 万一被烤肉时蹦出来的火星子烫一下，或者被热油滴沾到手上、身上，疼且不说，留下个印子什么的，那就不美了。 当陈钰站起来往秦颂身边凑时，坐着的好几个人都在暗中留意和观察秦颂与陈琪之间的谈话。 刚才，秦颂竟然调侃了陈钰！ 陈钰竟然没有生气！ 这两人似乎有点意思？ 秦颂也不能老是不回自己的座位，他已经向客人展示过自己的手艺，现在是时候向客人敬酒了。 在这个时代，女子无论是否婚嫁，都是可以饮酒的！ 秦颂将继续烧烤的活交给了韩三宝，他先坐到空着的几案后面，然后给自己斟满一杯米酒，侧身向着陈琪的方向，口中说道：“秦家在南郑立足未稳，夫人亲自携至亲登门看望，令秦家上下倍感温暖。今日准备仓促，招待不周，还请夫人见谅！” 秦颂说完，站起身，满饮了杯中酒，并将空酒杯口朝外倾斜，以示对客人的尊重。 陈琪也站起来，口中说道：“颂哥不必见外，我们在南郑也甚少亲戚，今日与你嫂子和姐姐聊得甚是投机，心情开朗不少。你做烧烤的手艺实在不错，下次我让人在兴元湖边做些准备，邀请你和家人过去野炊。” 说完这些话，陈琪也满饮了杯中酒。

第七十一章 磊落撩姐 秦颂作为主人，敬酒的时候说话自然要客气谦逊一些。 不过，作为客人的陈氏姐妹也很讲礼数，不仅说话时语气温和，而且没有挑三拣四的毛病，确实是用平等的心态来跟秦家人交往。 张夫人饮过一杯后，秦颂又向陈钰敬酒。 “今日初见陈家二姐时，惊为天人，由此可见蜀中出佳丽，绝对是块物华天宝的好地方。若是觉得我的诗词可堪入目，以后有了新作，便定期派人送上一份手稿，请你帮忙斟酌推敲。” 秦颂这番劝酒的话说出口，席间众人的眼睛顿时全都亮了。 果然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 一开口，便坦承自己被陈钰的美貌所吸引，“惊为天人”四个字用的更是妙，说明秦颂并非好色之徒，只因为忽然看见了仙子下凡，才失神发愣！接着，又很自然的夸奖蜀中地方好，多出佳丽，其实也是顺带着将姐姐陈琪也夸奖了。 秦颂可以夸奖陈钰的美貌，因为陈钰尚未出嫁，但若是乱夸陈琪，无论用任何词语，都显得有些轻佻，毕竟陈琪现在是她的师母，何况陈琪的年龄比秦颂大不了多少，避嫌也是有必要的。 如果秦颂只是夸陈钰几句，倒也不会让大家浮想联翩，关键是他后面竟然主动提出可以定期向陈钰送上诗稿，这不是交“笔友”的节奏嘛！ 面对秦颂毫不掩饰的赞美，陈钰的心里甜滋滋的，但也羞得不行。 这个家伙，还真是胆大的很啊！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就承认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失神了！ 不过，他的提议确实不错唉？若是定期收到他的诗稿，日子会不会就没这么无聊了？ 陈钰看到秦颂已经喝干了杯中酒，便红着脸起身，端着酒杯说道：“二郎却是谦虚了，你之前做的那首《破阵子》和《夜宿孤庙》，我都曾经拜读过，遣词造句很是豪迈，令人读后慷慨激昂，热血澎湃。若是以后能与你交流诗文之道，固所愿也！” 陈钰的话已说完，眼看便要端杯饮酒，结果陈琪故意插话进来。 “咦，二妹，你是不是忘了来时路上曾经说过的话了？怎地不问问辅仁，他在武侯祠内所做的那首《过定军山》，第一句借用杜工部的名句，是否需要推敲？” 秦颂见陈琪有意“搞事情”，心里就觉得头大，因为作诗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万一陈钰要跟他讨论格律、平仄、对仗之类的话题，那就麻烦了。 “大姐，容我先把这杯敬酒喝了，待会我回敬的时候，自然是要问的！” 陈钰解释了一句，然后喝干杯中酒，坐回原位。 接下来，秦铭和杜氏，秦月和秦至姐弟俩，分成两拨，也依次向陈琪、陈钰姐妹敬酒。 秦颂虽然不是秦家的现任家主，但他是秦家和张浚之间的纽带，所以秦颂是第一个有资格敬酒的人。如果他不先站起来敬酒，秦家其余人向陈氏姐妹敬酒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第一人敬酒，等于是在定调子，有了他在前面的说辞，后面的人便容易发挥。 主人这边已经敬酒一轮，该是客人回敬了。 陈琪起身面向秦铭说道：“秦家虽然遭了大难，但今日我见到你们一家人兄友弟恭，姐弟和睦，实在令人羡慕。秦判官后继有人，用不了多久，秦家便能再度兴旺起来！” 这话说的很提气，对着家主秦铭说也很合适，而选择回敬的第一个人是秦铭，也没有毛病。 秦铭起身，感谢陈琪的祝福，然后满饮一杯。 接下来，陈琪向杜氏、秦月分别敬酒，还说了不少安慰鼓励的话，然后才是秦颂和秦至小哥俩。 从这回敬的次序来看，便看得出来陈琪的家教甚好，对于社交场合的把握很到位。 陈琪越是将秦颂的兄长、嫂子和姐姐放在他的前面，也就越能体现出她对于秦颂的重视，而将秦颂和秦至兄弟两个合在一起回敬，更是非常巧妙的安排。 秦至是妾生子，而且年龄最小，以陈琪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单独向他一个毛孩子敬酒，将他和秦颂合在一块回敬，不仅显得自然，而且还能照顾到孩子的自尊心。 要不怎么说人情练达即文章呢？仅仅是敬酒的次序和组合，就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家教和礼数是否周全，还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心思智慧。 陈琪回敬完毕，就轮到陈钰发挥。 她回敬酒的次序和组合跟姐姐又有不同。 陈钰先向秦铭和杜氏共同敬酒，祝福他们夫妻恩爱，接着又向秦月和秦至姐弟俩共同敬酒，最后一杯才面向秦颂。 从陈钰这番回敬的动作来看，她跟姐姐的心思一样细致，准确地把握住了今天这场聚会宴请的线索。 陈钰虽然跟陈琪是亲姐妹，但身份有很大不同，姐姐说的那些话，她不能随便模仿，因为她只能代表自己一个人，而陈钰则是代表着张浚。 所以，陈钰回敬的时候，没有必要将秦铭和杜氏分开来敬，因为刚才秦铭和杜氏是夫妻俩一起敬的她。 同样的道理，刚才秦月和秦至姐弟俩也是一起敬的陈钰，现在原封不动的回敬过去，肯定没有问题。 至于为何将秦颂放在最后，自然跟两人的身份相似，年龄相近有关。何况，刚才她还对姐姐说回敬的时候，要跟秦颂讨论那首《过定军山》呢！ 主人敬酒，客人回敬，最后一杯的时候，时间就比较宽裕，不用考虑是否影响到后面的流程，正好可以跟秦颂多说几句。 陈琪举杯对秦颂说：“二郎，我对你那首《过定军山》的第一句有些看法。杜工部的原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你原封不动的引用了‘出师未捷’四个字，姑且不论这样引用是否合宜，单就后面跟着的万事空三个字，我觉得有些重了。诸葛孔明在川陕关陇一带犹如神明，你这么讽刺他，会给自己引来许多麻烦。” 秦颂洗耳恭听，点头说：“我同意你的说法，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你觉得如何修改才能符合下面几句的意境？” 秦颂想将这个球踢给陈钰，看她是不是能帮自己把第一句改过来，结果陈钰却摇头说道：“恕我才疏学浅，我只能看出来第一句的不妥之处，并没有想到更合适的字句。” 秦颂也不以为意，诗词不过是小道而已，就算一句两句话用得不够恰当准确，对他而言，也无所谓。就他这句“出师未捷万事空”，跟大奸贼秦桧极力主张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八个字相比，简直就是金玉跟狗屎的区别！ 秦桧在未入阁拜相以前，曾吹牛逼说：“我有两条妙策，可安天下。”等他做了宰相，两条“妙策”果然被他提出来了，是什么呢？ 八个大字：“南人归南，北人归北。” 在秦桧看来应该承认金人吞并的大宋领土为金国的合法土地，承认刘豫的伪齐国；宋国放弃中原、江淮之地，不要再谈“反攻复国”；从北方逃难来的百姓，一律送他们回原籍，使他们成为金国人或伪齐国人；凡非江南人而为金国掳去的臣民，一律不须送还宋朝，任由他们为金人或伪齐人均无不可。 秦桧的理由是：反正北方已非我有，这是已成事实，何不承认事实来换取和平呢？ 在秦颂看来，如果不能出动军队打胜仗，一切都无从谈起，谈判桌上根本换不来想要的和平，这跟秦桧的主张完全是两回事情。 一个是在强调军事斗争的极端重要性，而另外一个则是把脑袋埋进沙土里面当鸵鸟认怂！ 秦颂现在不方便将他的政治主张说出来，所以他便叉开话题，对陈钰说道：“我也知道《过定军山》这首诗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但大丈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如果连世人的非议和不满都承受不了，还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陈琪就喜欢秦颂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张浚官做的憋屈，有时候明明有心为国家和百姓多做一些，却因为朝堂和地方官员的利益纠葛和各种掣肘，导致他的政令实施不下去。 秦颂是张浚极为看重的人，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正是热血昂扬的年纪，有他这种敢想敢干的年轻人辅助张浚，陈琪觉得是一件好事情。 大宋现在沉闷的犹如一潭死水，若非金国人用刀枪威逼着，朝堂上下，地方内外，芸芸官员还在沉迷做梦呢。 秦颂犹如待开锋的宝剑，等他磨砺成功时，会不会像他在言志诗中描述的那样，长缨横扫中原，天下为之震颤？ 陈琪夸赞秦颂：“都说人不轻狂妄少年，辅仁胸怀匡扶天下的大志向，只要矢志不渝，总有功成名就的一天。” “大姐，我记得姐夫的祖上乃是留侯张子房，若论运筹帷幄之能，古往今来能与留侯媲美的也只有姜太公！听说武休关北建有留侯祠，秦家二郎又是刚才武休关那边经过，不如让他陪我们去留侯祠游览吧！” 陈钰忽然不谈诗词志向，把话题带到了外出游览上面。

第七十二章 群英待聚 陈钰的提议一出口，就发现大家用异样的眼神看她。「^追^书^帮^首~发」 除了秦至这个小毛孩没有听懂，其他人都听出来陈钰这是对秦颂有了意思。 秦颂心里也是一阵偷乐，他看出来陈钰在男女情感方面是个雏，心思单纯的可爱。 感觉到妹妹的尴尬，陈琪只好开口为其遮掩。“辅仁，你若是忙碌，我就让德远安排别人护送我们去留侯祠吧。” 秦颂马上说：“说起来还真是有事要办，不过巧的很，我要去的地方正好就是武休关！” 陈琪客气话说的漂亮，秦颂也不含糊，顿时让一点小小尴尬消失于无形。 陈琪跟秦颂客气，问他忙不忙，秦颂若是直接说忙，那就等于是拒绝了陈钰，肯定会伤了小姐姐的心。秦颂若是毫不犹豫的说不忙，又容易让人觉得他在刻意迎合陈钰，这就显得有些急色，也不太好。 秦颂回答说自己有事情办，可是恰好又跟陈氏姐妹同路，这就等于是婉转接受了陈钰的邀请，但又不会给人落下口实。 这年头，想要撩姐，不仅要有才华和长相，还得脑子灵活才行啊！ 临近傍晚，秦颂兄弟两人将陈氏姐妹送出大门，眼看马车行远，这才转身回府。 护送陈氏姐妹前来的这队士兵，秦家也没有怠慢，秦颂他们在后院烧烤时，这群士兵也正和秦家的“家丁”们围坐一起，在中院的槐树下面搞着烧烤。 秦颂去铁匠铺买烤炉的时候，可不是只买了一个，而是两个大型的铁炙炉，外加一个中型的鎏金铜炙炉。这两个大型的铁炙炉便是秦颂为家里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准备的。 秦颂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食材装了两辆牛车，如果只是后院里面这些斯文人吃烧烤，只怕连十分之一都消耗不完。 钱是兄弟们跟他一起从金军手里面抢回来的，享福的时候，秦颂自然不会忘记了大家。在外人面前，他们跟秦颂的关系虽然是主人和家丁，但在秦颂的心里，这些人都是值得信赖的袍泽手足。 回到府中，秦铭忍不住又来跟秦颂说话。 秦铭一脸严肃的问：“颂哥，你似乎对陈家二姐有意思？” 秦颂没有否认，点头回答：“嗯，是有一些好感。” 秦铭皱眉提醒：“这个女子倒也不错，只是年龄比你大了一岁，另外她还是你师母的妹妹，你们之间的身份有些不妥当啊！” 秦颂笑着说：“哈哈，大兄你想多了。现在不是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嘛！我先试着跟她接触一下，不想仅凭第一印象就冒然确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我希望将来能找一位像大嫂一样贤惠能干的女子，这样咱家就能和睦相处，不至于出现这样那样的嫌隙。” 秦铭语重心长的告诫道：“我知道你极有主见，在事关婚姻的方面，我和你嫂子都不会乱加干涉，如果你看中了陈家二姐，那就告诉我，咱们不能把人拖着，虽然你服丧不满三年，但可以先把这门亲事订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如果觉得跟陈家二姐不合适，也告诉我，我就以你跟张德远的师徒关系作为推口，这样也不会伤到两家的交情。” 兄长的这番话入情入理，完全站在为秦颂考虑的角度，特别是他明确表示不会干涉秦颂的婚事，这让秦颂十分感动。 秦颂就怕遇到一个学究式的大哥，真把长兄如父当成金科玉律，如果是那样的话，秦颂肯定不愿意在家中多呆，他肯定会找出合理的借口，从此躲出去，让秦铭没办法管他。 “大兄，你有没有兴趣入仕啊？以你的学问，做个州府官肯定没有问题。”秦颂正式询问秦铭这个严肃的问题。 秦铭摇头说：“大宋的冗官多如牛毛，我不想再掺合进去，受那份煎熬。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早日出头，将秦家的地位提升到公侯将相的层次。” 秦颂毫不犹豫的说：“大兄放心，我主外，你主内，咱们兄弟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将秦家发扬光大。” 当秦家兄弟在书房内推心置腹时，陈琪也在向张浚讲述前往秦家的经过。 听完妻子的讲述，张浚一脸肯定的说：“我看小钰已经被秦颂完全吸引了，否则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提出那种本不该她来说的主张。” 陈琪点头，附和说：“不单是小钰，秦颂本人似乎对小钰也很有好感，而且不加掩饰，这一点倒是出乎我的预料。我本以为他多少会表现的有些羞涩，但他从头到尾都摆出了光明磊落的样子。” 张浚不由感慨说道：“这就是秦颂聪明过人的地方啊！你信不信当他见到你和小钰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你们的来意！” 陈琪有些不相信地说：“啊，没有这么厉害吧？” 张浚摇头说：“正是因为他猜到了你俩的来意，所以他才会表现的如此磊落坦然，他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扭捏和遮掩！如果他对小钰没有好感，完全可以当众称呼你为师母，然后以弟子的礼仪来接待你和小钰，这样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但也等于明确的表达了他的态度。” “在此之前，秦颂并未见过小钰，更不知道你有这样一位与他年龄相近的妹妹，若你今天只是一人去秦家，秦颂会认为你这是在替秦家张目，但你却专门带上小钰，这就显得有些不寻常。秦颂既然猜到这其中的区别，从他辅助吴玠和吕祉时做事的方式来看，只要他心中有了想法，便会立即付诸行动，绝不拖泥带水。” 听完夫君的分析，陈琪有些犯愁，不过是高兴的烦恼。“看来小钰和秦颂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很大，是不是得提前做些准备，免得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碍着你跟他的这层关系，被外人说闲话，甚至是被朝廷那些跟你有嫌隙的官员拿此事做文章！” 张浚下定了决心，他对陈琪说道：“夫人说的有理。等这次秦颂陪你们去武休关返回，我亲自找他谈一谈，然后便做决断吧。小钰已经虚岁二十，绝对不能再拖了！” “一切都凭夫君做主！” 陈琪自然不会觉得丈夫这么快就问秦颂是急躁的表现，秦颂作为男子，结婚晚一些，也无大碍，肯定能找到合宜的未婚适龄女子，但陈钰再拖下去就真的只能做老姑娘了。 南郑县衙后堂，何衡原向他老子汇报了刚刚听到的消息。 “父亲，今日上午，张大人的家眷携内妹去了秦家，直到傍晚时分才离开。中午的时候，秦颂在集市上大肆采购了各种肉类和菜蔬，应该是在家中用烧烤的方式招待了张夫人和她妹妹。” 何彊点头说道：“如此看来，秦家跟张德远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密切。张夫人这是代表张德远在为秦家张目呢！” 何衡原有些不解的问道：“父亲，张大人被调离川陕已成定局，等他离开后，秦家又该如何自处？” 何彊教导儿子说：“只要张德远在朝中不失势，就算他被调走，谁又敢明目张胆的欺负秦家？再者说了，张德远虽然离开，但他留下来的吴玠、刘子羽、赵开、郭浩这些人，哪一个又是好惹的？谁要是觉得秦家只靠着张德远才能翻身，那就大错特错！” “既然如此，我该如何与秦颂交往？” “你有空的时候去秦家做客，问一问他们有没有兴趣接手城内的几处商铺，若是有意向，我可以暗中帮他们用低价拿下来。” 何家父子在琢磨着秦家时，远在六百多里外的汉州绵竹，一位年过三旬，相貌威严的军人，刚刚接到了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的书信，让他立即北上前往兴元府，张浚将会对他有新的任用。 刘锜的弟弟刘锐满脸兴奋，开心说道：“大哥，咱们在绵竹这个鸟地方受了一年多的气，现在终于可以离开啦！” 刘锜颔首说：“朝廷正是大力任用武人的时候，张德远这次有意将我带到东南剿灭湖南杨幺等贼寇的叛乱，我终于等到了复出的机会！” 刘锐撇嘴说：“剿灭几个乱贼算什么功劳？咱们若是去了东南，不跟金贼杀上几场，怎显得出本事高低！” 刘锜性格豪爽，有儒将风度，他对弟弟的抱怨不以为意，笑着解释说：“上次慕容洮叛逃之事，对我的影响很恶劣，咱们若想正名，还得一步一步来，先让皇帝和朝廷相信咱们可堪重用，以后才有机会重返前线，与金贼杀个痛快！” 成都府，青城山。 曲端被张浚派人带到成都之后，便获得了一些自由，他搞不清楚张浚到底如何安置他，便经常跑到青城山的道观里面去，跟那些老道士讨论玄学，讨教修心养性的秘诀，日子过得比当初蹲大牢时舒服许多。 这天中午，张浚派出的信使赶到了青城山，将张浚的亲笔信交到了曲端的手里。 曲端看完信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曲某总算等到了复起的机会！”

第七十三章 族人投奔 河南，熊耳山靠近伊水的一道山梁上，两伙人此刻正在对峙。免-费-首-发→【追】【书】【帮】 人多的一方，正是孟、汝、唐三州镇抚使，兼知河南府转武略大夫，兼阁门宣赞舍人翟兴的部属。 人少的一方，则是秦颂秘密派往河南伊阳的翟猛和十名亲随。 负责巡逻山寨周围的一名头目，面带警惕之色，用生硬的口气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靠近凤牛山寨！” 翟猛越众而出，对这头目抱拳行礼，然后用纯正的关中话回答：“回头领的话，鄙人是关中京兆府泾阳县翟庄人氏，跟在我身边的这些都是族内宗亲，我们听闻翟大叔率领族内子弟在伊阳山中结寨抗金，所以特来投奔！” 也是巧了，这位负责巡山的头目正好姓翟，名叫翟晑，是龙门镇翟氏子弟，他虽然不能确定翟猛的身份真伪，但却知道关中京兆府确实有翟家的一个分支。 翟晑听了翟猛的解释，脸上的表情变得缓和一些，抱拳向翟猛回礼，然后说道：“这位兄弟，因为山寨附近常有伪齐刘豫派来的奸细刺探军情，所以我现在不能带你进入凤牛山寨！不过，你和你带来的人可以在这里稍事休息，容我派人将此事禀明统领，请他老人家定夺。” 翟猛不以为意，马上招呼兄弟们在道旁干净一些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然后让大家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自顾自的吃起来。 说实话，翟猛对于伊阳山这边的抗金民练的组织性和警惕性有些没看上，若非他已经通过两天暗中观察，确认面前这支巡视的队伍是从凤牛山寨里面出来，他都不会带着人现身。 凤牛山的人防备刘豫派来的奸细，翟猛还要防备伪齐的奸细假扮成翟兴的部下在伊水附近截杀意欲投奔之人呢！ 这趟出远门，从香泉镇上与大统领分道之后，翟猛就格外的警惕小心，生怕路上遇到危险，把跟随他的十名兄弟带入险地。 幸好大统领给的行军地图发挥了重要作用，翟猛带着人按照地图上面标绘的路线行进，虽然道路崎岖难行，但也没有碰到金兵，就连拦路的山贼盗匪都甚少遇见。 兄弟们一路急行，风餐露宿，虽然辛苦了些，但却没人抱怨喊苦，只因去年在小陇山的那场长达数月的拉练比现在还要辛苦，大家连那么苦的拉练都坚持下来了，现在不过是重温一下而已。 翟晑留了二十人在这里“陪着”翟猛，为了表达善意，他还命令手下给翟猛这伙人送水喝。 山寨内，义军统领翟兴正与儿子翟琮和部属杨伟等人议事。 翟琮主要负责后勤供给，他皱着眉头汇报说：“山寨中目前有军民五万余人，其中能持械作战的壮丁有一万五千多人，其余则为家属和附近民众。我们的粮食本就不足，虽然从前年开始就在寨内屯田蓄粮，但还是入不敷出。今年春播，又用去了一批粮食作为种子，若是不想办法解决粮食缺口，只怕坚持不到秋粮入库！” 听完儿子的汇报，翟兴也是紧皱眉头，心中担忧不已。 粮食是凤牛山的根基，如今伪齐刘豫已经在伊阳县城内屯驻了三万大军，又在鸣皋山、鸣皋镇和伊阙镇等地分别派驻了部队，将凤牛山团团围困，若是不能解决寨内五万军民的吃粮问题，不等刘豫的伪军打来，只怕山寨自己就要散伙。 杨伟见翟兴面露愁容，便开口说道：“启禀统领，属下以为解决粮食问题，无非两种办法，一曰开源，二曰节流。我有个亲戚在伊阳县内十分富裕，家中更有存粮数万石，若是统领同意，我可以出山去跟他联系，劝他资助一些给我们用度。” 翟兴问杨伟：“如今伊阳县城已被刘豫的兵马所控制，就算你能混进城内与那亲戚取得联系，又如何将粮食弄出城？” 杨伟回答说：“我那亲戚虽然住在城内，但田亩庄园都在城外，因为担心伪齐的士兵抢他粮食，所以只将少部分粮食存放在城内的粮囤，而大部分粮食则被他隐藏在农庄附近的地窖里面。” 翟琮有些好奇的问杨伟：“如此隐秘的事情，你又如何得知呢？” 杨伟回答说：“因为上次杨进为祸时，我曾出手救了这个亲戚和他的家人，所以他一直想要报答我。” 杨伟提到的杨进，便是四年前被金军收买叛变的一个民练统领，当时因为他的忽然叛变，导致翟兴的弟弟翟进不幸遇伏被杀，而翟家军也因此损失惨重。 这杨伟跟杨进虽然都姓杨，却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所以提到杨进叛乱的旧事时，并没有什么忌讳，显得十分坦荡。 既然杨伟有法子搞到粮食，翟兴便同意派他带五十人悄悄出山，前往伊阳县城秘密联络他那亲戚。 杨伟领受了命令，却又向翟兴建议说：“我这次出去弄粮食是为开源，但统领也需做好节流的准备，万一我没有成功，到时候只怕要将寨子里的老弱妇孺清理出去，不然整个山寨都不保。” 翟兴闻言，勃然大怒，厉声训斥杨伟说：“怎可如此鼠目寸光！这些老弱妇孺虽然用了一部分粮食，但他们吃的本来就少，而且还在寨内做了许多事，包括种田织布，若是将他们赶出凤牛寨，我们就会丧失人心，今后还有谁会暗中支持我们，还有谁来投奔我们？” 翟琮见父亲一点不给杨伟留面子，便急忙出语缓和说：“杨统领只管下山弄粮食，我们这边也会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还可以发动军民前往熊耳山里采摘野菜和野果充饥。” 杨伟于是沉着脸离开了议事厅，心里却在盘算着不为人知的计划。 其实，他刚才说的话，没有几句是真的。 杨伟在伊阳县城有个富贵亲戚不假，但那亲戚如今已经彻底倒向了伪齐刘豫，而杨伟本人也被那亲戚暗中策反了！ 至于杨伟建议将寨子里不相干的老弱妇孺赶出去，其实也是心思歹毒，他的目的就是想让翟家军失去人心，从而得不到伊阳一带民众的支持。 只可惜，翟兴虽然年过六旬，但却不是老糊涂，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把人往寨外赶。 参加议事的几名属下已经离去，议事厅内只剩翟兴和翟琮父子两人。 翟琮小声安慰父亲说：“粮食的缺口其实没有我方才汇报的那么严重，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引起大家的重视，减少一些浪费。” 翟兴没有怨怪儿子小题大作，而是揉着太阳穴叹息说：“孤木难支啊！若是朝廷的军队迟迟不能打回来，咱们困守山中，终究不是那奸贼刘豫的对手。” 父子两人，心有戚戚，坐着没话可说。 正在这时，翟晑派来报信的人从寨子外面赶到了。 “启禀统领，我们在伊水岸边发现了十一个关中汉子，他们自称是京兆府泾阳县翟庄子弟，听闻统领在河南抗金的威名，特来投奔！” “咦，泾阳翟庄子弟？”翟兴露出几分意外神色，他实在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竟然还有翟氏分支的子弟敢来投奔他。 翟琮提醒翟兴说：“父亲，此事还需慎重对待！” 翟兴点头说：“嗯，吾儿说的有理，这些人的身份尚未确认，需防备他们是金国人派来的奸细！这样吧，先等到天黑，你带人去寨外，将他们悄悄的接进来，然后安置在北边那处地窖里面，若是他们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会亲自接见。若是有问题，你就看着处理吧。” 翟猛一伙人被晾在山寨外头，从中午一直等到了晚上。 不过，翟猛和他的手下一点都不着急，他们似乎预料到可能要吃人家的闭门羹，因此围坐在一起，跟着翟猛学习认字，看那神情和态度，竟然非常的认真和投入！ 实际上，在复兴军开展识字的活动从去年就开始了。 去年冬季，秦颂回到天云寨，除了给军民上大课，还极力鼓动军民在闲暇时认字，除了寨子里的老年人，争取人人扫盲，不当“睁眼瞎”。 毋庸置疑，秦先生在天云寨军民中的影响力和感召力那是十分巨大的，没有人觉得他提出的“扫盲”行动是自讨苦吃，因为大家对于读书认字其实都很渴望！ 翟琮带着人来接翟猛他们时，发现这十一个关中汉子竟然在黑暗中相互提问，背诵着《千字文》！ 这个发现，让翟琮内心莫名的惊诧。任何金国奸细，也许有耐心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但围坐在一起相互考问千字文的内容，这种夸张的事情，估计他们想破头也干不出来吧？ “鄙人翟琮，是凤牛寨翟统领的长子，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我是翟猛，如果按照翟家族谱排序，该喊你一声兄长！” 在夜色中，翟琮带人将翟猛一行十一人“护送”进了凤牛寨。 “寨子里面地方有限，仓促之间还没腾出空房安置你们，请各位兄弟先在这地窖内歇脚，等确认了身份，自有好酒好肉招待！”

第七十四章 四长四短 翟猛可以接受各种盘问，但他无法接受住地窖的安排，虽然忍辱负重是一种美德，但他这次来伊阳山中不是来当乞丐的，而是来救翟兴的命！ “龙门寨氏虽然是主脉，但如此欺侮泾阳翟氏，恐怕不妥吧？”翟猛说话的语气忽然强硬起来，脸上也流露出浓浓的嘲讽之色。★首★发★追★书★帮★ “你们可以怀疑我的身份，但确认身份也不必将我们关押在地窖里面！士可杀，不可辱！若是觉得我们对凤牛寨有何图谋，大可以不让我等进来，将我们驱离此地，但若只是因为怀疑便要这样羞辱我们，难道就不怕泾阳翟氏从此与龙门主脉反目成仇？” 面对翟猛义正词严的质问，翟琮露出了为难尴尬之色。 说心里话，当他看到这群关中来的汉子们在夜色中专心背诵《千字文》的一幕时，他的心里其实便已经倾向于接受这些汉子了。 翟琮是翟家嫡系子弟，在金军没有攻陷洛阳之前，也是一心向学，读着圣贤书，所以他根本不相信一群抓紧点滴时间背诵汉家发蒙文章的人，会是金国或者伪齐的奸细！ 更何况，此事翟猛已经将问题上升到了龙门翟氏与泾阳翟氏反目成仇的高度，这可是涉及到翟氏宗族内部兴衰荣辱的大事。 翟琮急忙向翟猛赔了个不是，反问翟猛：“兄弟莫恼，此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不知你有什么快速有效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翟猛也没想真的翻脸，暂时压抑心中不满，用平静的语气告诉翟琮：“此事容易！我这里有一套专门针对金军的兵法，可以当面传授于翟统领；另有一套如何据寨坚守的战术，亦可传给翟家军！兵法和战术是否有用，你们看过便能判断，倘使如此都无法打消你们的疑虑，将我们礼送出寨便可！”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兵法和战术？”翟琮闻言大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翟猛。 “哼，以你们现在这种打法，根本打不赢真正的女真人，伪齐刘豫的军队就能将你们困死在这伊阳山中！你们可以坐井观天，但不代表世上就没有高明之士，发现不了金军的软肋和弱点！” 翟琮被翟猛怼的脸红耳赤，他急忙告罪一声，亲自跑去向父亲报告这个重大情况。 翟兴一直等着儿子前来报告，得知来的这些人当中竟然有一位懂得兵法和战术的高人，也很震动，他急忙跟着儿子来到了地窖，亲自向翟猛赔罪。 不管这些人的身份如何，人家已经表明了来意，就算讲出来的兵法和战术不符合事实，但对凤牛寨并无任何损害，大不了将人礼送出去即可。 无论如何，不可再羞辱人家了。 翟型见到翟猛的时候，便被面前的年轻人所展示的气度折服。 翟猛少时与王世雄同门学文，后来又随王世雄加入了复兴军，长时间跟秦颂、王世雄以及西军年轻一代的将领相处，因此养成了既儒雅又威严的气度，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这也是秦颂放心派他来伊阳见翟兴的原因，秦颂相信只要翟兴跟传闻中的相似七、八分，就一定会喜欢像翟猛这样文武双全的年轻同族子弟。 翟兴向翟猛陪了许多不是，然后热情的将翟猛请到了他的大帐，接着让翟琮准备了酒食，招待翟猛和他带来的十个人。卡Kа酷Ku尐裞網 饭桌上，翟猛向翟兴讲述了泾阳翟氏在金军打来后的遭遇，其中一些人的名字都是翟兴有所耳闻甚至接触过的。 等吃过饭食，翟猛一脸郑重地对翟兴说：“公祥（翟兴字）叔，下面我要说的话，十分紧要和关键，还请安排从玉（翟琮字）大哥亲自在外面守着，除了你和从玉大哥，我对寨子里面其他任何人都信不过！” 翟兴明白翟猛的意思，假若真有专门克制金军的兵法，这就是不得了的东西，肯定要防止隔墙有耳，所以让翟琮亲自在账外巡视就非常有必要。翟兴和翟琮父子一体，翟兴只要知道了，也就等于是传给了翟琮。 帐内寂静无声，翟猛撕开衣服夹层，从里面掏出一份用白绢写成的书信，双手平伸，恭敬地呈给翟兴。“公祥叔，你且看完这封书信！” 翟兴从翟猛手中拿起白绢，轻轻展开，借着油灯昏黄的光芒，仔细看起来。 白绢上的字迹，是秦颂亲笔所书，信的内容翟猛看过，主要分为三层。 第一层是秦颂对于翟老英雄的问候，以及敬重之意。 第二层是点名翟猛在复兴军中的身份，以及能力特点。 第三层则是秦颂和吴磷、杨政等西军将领共同总结出来的金军“四长四短”特点，以及克制金军的办法。 秦颂的文采自然不必说，翟兴透过白绢上的字迹能够感受到远在千里外的秦统领对于翟家军的一份关心和问候。真正让翟兴觉得震撼的是秦统领竟然是西线宋军的智囊，而且与西军将领一起研究出了克制金军的办法！ 所谓兵法，并不在长篇大论，关键是要克敌制胜。秦颂总结出来的金军“四长四短”，可不是想当然，因为历史上这正是吴磷所著两篇兵法的核心要诣所在。 《四长四短》的大意是：金军的四个长处分别是骑兵、耐力、厚甲、弓箭。而他们这四个方面的长处也不是无懈可击，只要采取正确的办法和战术，四长也就成为四短！ 针对金军的骑兵优势，要将部队分成几队，避免对方骑兵一次冲锋就将所有队伍冲溃； 面对耐力强悍的金军，要采取轮番袭扰时战时停的办法消耗他们的耐力和士气； 克制金人身上所穿的厚铠，要用穿透力凌厉的强弓劲弩集射； 对付金人的弓箭攻击，要占据高处，采用射程更远的床弩和投石车等武器，避免落入金军弓箭的射程范围。 至于布阵的方法，是将步兵放在阵型的中心和两侧，以骑兵为左右肋，把拒马和盾墙排列在两肋之间，至于数量多少增加减少情况，需要在作战时见机行事。 翟兴看完秦颂的亲笔书信后，整个人都陷入兴奋之中，他的双手忍不住的抖动，有些急切的问翟猛：“西线宋军可是凭借这‘四长四短’之法打败了金军？” 翟猛点头，向翟兴详细介绍了这一年多来西线抗击金军的战事经过。 不怪翟兴孤陋寡闻，只因翟家军被伪齐刘豫的军队围困在伊阳山中，与外界失去了联络，所以不知道和尚原大战和仙人关大战的经过，也就不足为怪。 历史上，翟兴在今年三月份被杨伟刺杀，一年半之后南宋朝廷才知道他的死讯！ 翟兴在听到吴玠指挥的西军竟然主动在渭水岸边五丈原下伏击了完颜宗弼，将不可一世的金军打得落花流水，活捉了一万多的金军俘虏，激动的热泪盈眶，难以坐稳身体。 虽然翟猛还未曾告诉他据寨自守的战术，但此刻他已经对翟猛完全信任，再不怀疑。 除非是金国人全都疯了，才会派一个“奸细”来告诉跟金军有血海深仇的翟家军如何克制金国的军队！ 翟兴拽着翟猛的手，激动地说：“贤侄，凤牛寨跟复兴军没法比，若是不嫌弃，如今翟家军正缺一名军师，你就委屈一下吧？” 翟猛点头说：“大统领派我来此，正是为了辅助老叔，不管你给我什么职位，我都不会藏私！不过，有些话还需说在前面，我在凤牛寨不能久待，一旦将该教的都教完，我就回小陇山复命。” “这个没问题，像贤侄这样的人才，复兴军肯定也舍不得放啊！” 翟兴忽然得了翟猛这样一位厉害军师，高兴的难以言表，他跟翟猛在帐中一直说话到深夜三更，将翟家军从起事到现在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有些事情，甚至连翟琮都不知道详细经过和内幕，翟兴也都没有避讳的告诉了翟猛。 翟兴明白，既然要请翟猛出任凤牛寨的军师，那就要让翟猛尽快掌握全寨的情况，现在的翟家军可不像当初那么势力雄壮，而翟猛就是上天送给翟家军的救命浮板。 翟兴介绍完整个寨子的情况，翟猛没有马上提醒他防备有人会在近期刺杀他，而是沉默不语，思考着扭转不利局面的对策。 现在的翟兴虽然对他推心置腹，但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接受一个刚刚到寨子里来的年轻人指出他的身边有叛徒，凭什么啊？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冒然指出翟兴的某个重要下属是叛徒，那是非常严重的事情，除了打草惊蛇，估计不会起到好的效果。 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 反正翟兴已经决定让翟猛担任他的军师，只要接下来不断巩固翟兴对自己的信任，将军师的威信树立起来，拿到军师的权力，到时候捉拿奸细，审问和处置奸细也就会容易许多。 单凭一个人，想要杀死翟兴并且割掉他的头颅，然后安全离开凤牛寨，将翟兴的头颅送到刘豫面前，这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翟猛的首要任务是要帮助翟兴将翟家军内部不稳定的危险分子全部清除掉，不然就不可能完成秦颂交给的最终任务。 翟猛可是一直记着秦颂说过的那句话：无论如何坚固的堡垒，只要从内部进行破坏，都可以轻松将之摧毁。

第七十五章 谁忠谁奸 伊阳城内，赖氏粮铺的后院阁楼上，有两名男子正围着一个小炭炉在涮锅子，喝酒。「^追^书^帮^首~发」 赖老板低声问：“你带进城内的这些人，没有问题吧？” 杨伟有些不悦，没好气的说：“能有什么问题？他们跟着我有七、八年了，没投奔翟兴之前，就已经跟我扯旗据寨，大碗吃肉，大秤分金，全都是信得过的兄弟！” 赖老板讪笑着说道：“这不都是为了升官发财的大计考虑嘛，谨慎小心一些，总不为过。” 杨伟抱怨说：“唉，原本我是不想跟翟兴那个老家伙翻脸的，奈何他为人太迂腐固执，守着所谓的大义名分，死活不愿接受刘豫的招安，让兄弟们跟着他吃苦受罪，甚至是白白送命！大家的心里其实都有想法，指望宋朝的军队再打回河南？痴人说梦！如今寨子里人心不稳，只是碍于翟兴的威势，没人敢挑头搞事而已。” 赖老板眨巴着老鼠眼，奸笑说道：“嘿嘿，别人不敢挑头，正好把这份泼天的功劳送给杨兄弟啊！你可知道刘豫如今为翟兴项上人头开出怎样的价码？” “少卖关子！有话直说。” “封官嵩州知府，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骏马百匹、美婢十人！” 听完刘豫给翟兴人头开出的价码，杨伟心里猛跳不已，他知道刘豫现在将翟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欲除之而后快，但却没有想到刘豫竟然如此舍得，不仅封官赏金，还有田地、马匹和美人，简直是应有尽有。 面对这样的重利引诱，杨伟毫无抵抗之力。他皱眉琢磨一阵，然后对赖老板说：“当初杨进叛变，弄死了翟老鬼的弟弟，这让他变得更加谨慎小心，咱们想领刘豫开出的悬赏，还得从长计议！” 赖老板点头说：“那是自然！翟兴的人头如果那么好拿，刘豫也不会开出如此丰厚的悬赏。不过，事在人为，兄弟你如今是翟兴手下重要干将，机会肯定比别人多。” “这次我出寨的名义上是为筹粮，不能两手空空回去，你得给我准备一批粮食，这样可以进一步赢得翟老鬼的信任，为我们的计划做好铺垫。” “没问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已经在城外的牛家庄地窖内为你准备了五千石粮食，你只管带人去取。不过，事情得抓紧了啊！汴梁那边来人催了好几次，女真人在陕西那边吃了大亏，急于打通洛阳至长安的粮道，有这凤牛寨卡在通往函谷关的要道旁，女真人不会再忍了！” 杨伟眼露凶光，狞笑着说：“你放心，我已经有了计划，只要这次将粮食运回山寨，三五日内就能见分晓！” 杨伟和赖老板在密谋取翟兴人头时，却不知道凤牛寨里来了一个厉害角色，他们想要实施阴谋诡计，须先过了此人的火眼金睛才有机会。 翟猛接受了翟兴的请求，愿意出任翟家军的军师，但他对翟兴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是暂时不公布翟猛的身份，安排翟猛隐于暗处，以便翟猛了解更多的真实情况。 这个要求容易理解，假若翟兴聚齐部属，然后公开宣布由翟猛担任军师这样十分重要的职务，姑且不论这些下属是否信服，至少翟猛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关注和提防，他想深入到底层掌握情况的愿望就会落空。卡Kа酷Ku尐裞網 第二个要求是将翟猛带过来的人安插到翟兴的身边，让他们担任翟兴的警卫，负责翟兴的人身安全。 翟兴对翟猛这个要求有些犹豫，他倒不是担心翟兴的手下会对他不利，而是担心这些人能否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 翟猛也不解释，只是跟翟兴打了一个赌。 翟猛赌他带来的十人可以在夜间趁着翟兴熟睡后，躲开翟兴现在所用的护卫搜查警戒，然后将翟兴的佩剑从他的营帐内偷出来！ 打赌的结果是当天夜里翟兴的佩剑真的被人盗走了，不仅佩剑丢了，就连他藏在床板下面秦颂写给他的那封密信也不见了！ 翟兴总算领教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翟猛厉害，他带来的十个人也不简单！ 如果翟猛告诉翟兴，这十人中有四个是当初身怀武技混迹江湖的狠角色，估计翟兴也不会相信。 走江湖的武人，怎么可能加入复兴军？ 这是因为王世雄的缘故。 或者说，是因为王世雄的师傅薛式的缘故。 翟猛也没有必要向翟兴解释这里面的秘密，他只需要让翟兴明白凤牛寨看似牢不可破，实际上到处都有漏洞即可。 翟兴答应了翟猛提出的两个要求，第二天起床后，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卡Kа酷Ku尐裞網 翟猛换了一套翟琮送来的普通士兵穿的旧衣服，将头发披散下来，脸上弄得脏兮兮的，然后跟在一支巡逻队里，借着四处巡逻的机会，将整个凤牛山寨仔细察看一番。 山寨里面有五万多人，想要做到彼此全部认识根本不可能。莫说五万人，就是五百人的队伍，士兵之间都不可能全部认识，顶多是看着某些人面熟而已。 巡逻队的人员是翟琮临时抽调组成，他从互不隶属的部队调人，再将翟猛混在里面，大家根本发现不了异常。 通过观察，翟猛发现凤牛山寨三面临山，东西宽达八里，南北长约三里，只有面向伊水的北面有一条道路通往外界，倒是一处极好的根据地。 凤牛山寨又叫做伊阳山寨，坐落在伊水上游的东面，与西北方位的伊阳县城隔河相望，相距不到三十里。 虽然两地直线距离不远，但因为隔着遍地石块的山丘，所以刘豫的人马总是无法夺下占据了地形优势的伊阳山寨。 特别是伊阳当地有“九山半岭半分川”的说法，因为山多地少，所以可以用来耕种的土地很少，而这凤牛山寨一带竟然是难得的产粮区！ 除了隐蔽性没有天云寨好，整个凤牛山寨的规模和条件竟然比天云寨还要优越一些。 翟猛在心里盘算，如何帮助翟兴父子，才能让翟家军在这里越扎越稳。 首要的任务，自然是清除内部不稳定的危险分子，不然别的都是空谈。 翟猛还没有想到完整的计划，结果杨伟带着人押着一批粮食从外面回来，正好与巡逻队碰了个照面。 这个情况，让翟猛心头猛然一惊，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轻敌了。 翟猛不知道大统领为何那么确信翟兴手底下那么多人当中杨伟必然是叛徒，但既然临来时秦颂反复叮嘱过要严密防备此人，那就要听从秦颂的意思。 复兴军的三大军规，一切行动听从指挥可是排在第一的！ 翟猛混在巡逻队的二十人中，他没有刻意盯着杨伟看，而是听从杨伟的招呼，帮着杨伟的手下搬运粮食。 “杨副统领果然厉害，出山不到三天，就弄回来这么多的粮食！” “哈哈，今天晚上可以放开肚皮饱食一顿！” 往寨子里搬运粮食的过程中，接到消息的翟兴父子也赶了过来，他们对杨伟能弄回千石粮食也是十分高兴。 “禀统领，因为我这次带出去的人手有限，所以无法将几千石粮食一次运回，还请及时派人去将剩余的粮食也运回山寨。” “好，辛苦你了。先让兄弟们回寨里歇息，我会安排人去运剩余的粮食。” 翟兴和杨伟被一群士兵簇拥着进了寨门，翟猛扛着一包粮食从翟琮身边经过，然后轻轻的咳嗽一声。 一番忙碌过后，凤牛山寨复归平静。 粮库的一角，翟琮已经将所有粮食入库登记完毕，他从里面关上粮库的门，走到翟猛隐藏的地方。 “军师，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有一点不好的预感。杨副统领下山筹粮似乎太过容易了一些！现在还是白天，伊阳县城距离此地不过三十里，杨副统领带着人押运了几万斤的粮食往回走，速度肯定缓慢，城内的伪齐军队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你在怀疑杨副统领？” “琮兄，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知道寨子里面现在粮食紧张，杨副统领从外面筹粮回来是大功劳，但几万斤粮食不过价值白银数百两而已！你若是相信我说的话，不妨主动向公祥叔提出带人下山去运输剩余的粮食，我陪你走一趟，便可以弄清楚这些粮食的来路。” 翟琮被翟猛提醒，仔细琢磨一会，也觉得事情似乎过于容易了。他忽然想起了当初杨进叛变的前后经过，当时二叔就是过于信任杨进，将手底下一半兵马交给杨进统率，结果中了杨进的埋伏，不仅自己被杀，堂弟翟亮也不幸遇难。 “行，我这就去见父亲，向他讨要下山运粮的差事。” 等翟琮离开粮库，翟猛对手下交待说：“今天已经是三月二十日，距离二十二日只剩两天，你们轮流出动，死死盯着杨伟，将出入他营帐的人都记下来，不知道名字没有关系，但要认准脸！” 当天晚上，寨子里面杀了一口猪，为杨伟庆功。 翟猛没有去凑热闹，他拿着翟兴的信物，只带两个手下，悄悄的离开了凤牛寨，直奔伊阳县城。

第七十六章 叛乱初平 第二天上午，翟琮征得父亲同意，带着两千人出寨，准备前往牛家庄接收杨伟没有来得及运回的剩余粮食。 队伍走到半路上，被返回来的翟猛给拦住了。 翟猛将翟琮拽倒一边，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牛家庄那边是个陷阱！我昨天晚上带人悄悄过去侦察过了，庄子里面至少埋伏了上万人，你若是冒然带人进去，只怕没一个能囫囵着回来！” “什么？”翟琮大吃一惊，几乎无法相信翟猛说的话。 “你若是不信，可以派两、三百人进去试探一下。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公祥叔的安全，你现在不在寨子里面，若是有人意图对统领不利，正方便下手。” 听说父亲有危险，翟琮顿时心急如焚，他质问翟猛说：“昨天傍晚，是你建议由我带人出寨运输剩下的粮食，现在却又说有人趁我不在寨中可能对我父亲不利，这样的建议岂不是前后冲突？” 翟猛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小声说：“你若是不出寨，怎么让某些人露出狼子面目？我推测某人专门设了这个局，想把你们父子两人分开，然后各个击破。现在，咱们已经识破了某些人的毒计，不正好趁此机会将其解决掉吗？” 翟琮听懂了翟猛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刚才我说话太冲，军师千万莫怪。咱们现在就杀回山寨吗？” 翟猛摇头说：“时间未到，他们肯定不会选择白天动手，最危险的时候是今天晚上，咱们现在把人马就近隐藏起来，等天黑之后迅速赶回山寨。” 翟琮听从了翟猛的建议，向随他出寨的两千人解释说发现了刘豫的兵马正在出城，因此前往牛家庄运粮的任务要押后，等天黑之后视情再决定是否继续行动。卡Kа酷Ku尐裞網 翟猛在道中阻拦翟琮的位置，是他特意挑选的，两边尽是渺无人迹的丛林和丘陵，方便隐藏队伍。 翟琮将两千人马就近藏好，耐心等待太阳落山。 凤牛寨中，杨伟和往日看上去并无不同，照例巡视自己统辖的队伍，照例在校场上跟士兵一起操练，不过若是有心人自信观察，则会发现他的眼神跟往日有些不同，跟某些人说话时站在附近无人的地方，偶尔还会转头四顾。 眼见天色将黑，翟琮忽然给两千人马下令，立即起身返回山寨。 在翟琮下令之前，翟猛便带人提前一步返回了山寨。他没有直接去见翟兴，而是派手下悄悄将翟琮写的一封亲笔书信送到了翟兴手上。 这封信，是翟猛授意翟琮写的，主要意思就是翟琮发现牛家庄埋伏了重兵，因此担心寨中有人意图叛乱。翟琮向翟兴建议到了夜里，可以征集部属议事，到时候若是有人表现的焦急，甚至借故离开，那就说明十分可疑，需要引起高度重视。 实际上，翟琮并未派人前往牛家庄证实翟猛的发现是否真实，因为他觉得翟猛并没有骗他的必要。 翟猛初来凤牛寨，只跟他们父子两人见过面，若是只为了挑拨翟兴跟属下的关系，撒这样的大慌很容易就会败露，而且对凤牛寨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是，反过来考虑，只要翟猛说的事情有一成可能是真的，那么凤牛寨就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卡Kа酷Ku尐裞網按照翟猛的分析，有人这次是想将他父子两个同时解决掉，若无翟猛的示警，恐怕很有可能成功。 相比于那批是否存在的粮食，翟兴的性命对于翟琮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连一个人都舍不得派往牛庄，翟琮清楚一旦这样做了，不仅表示他对翟猛不信任，同时还会将派去的人送入死地。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翟猛提供了假消息，寨子里面没人叛变，也不过是将两千人马拉出来再拉回去，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粮食只要还在牛家庄，晚几天再去领也不碍事，寨子里现在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 翟琮如此配合，让翟猛对他高看了几眼。 做大事的人，在关键时候就需要如此果断。翟琮如果真派两三百人的小股部队前往牛家庄试探，翟猛嘴上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不会舒服，尤其是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将兄弟往必死之地派遣，这样的头领根本就不合格。 翟猛参与了去年带着香泉镇上所有人果断西撤到天云寨的那次行动。 一开始，翟猛还觉得秦颂是否反应过度，仅凭陇安寨里面的金军数量就判断这是女真人给复兴军设的陷阱，然后由此又推测金军迟早会对香泉镇下手。 然而，事实证明秦颂的判断非常准确，他的一个命令，使得香泉镇上下近千人没有出现一例伤亡！ 真正合格的统帅，就该如此谨慎小心，不让任何一个属下做无谓的牺牲。卡Kа酷Ku尐裞網 却说翟兴看到儿子的亲笔书信后，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今年已经六十一了，说起来都是黄土都埋了半截的人，就算死于刀兵，也无所谓，可翟琮要是陷在牛家庄出不来，翟家就面临着绝后的危险！ 翟琮这次出寨，带的可都是最可靠的翟姓子弟！ 作为父亲，他经历了亲弟弟和两个亲侄子死在沙场上的惨事，若是这次翟琮被人算计，他都怀疑自己是否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念想。 前来给翟姓送信的人见他神色不对，似乎处于暴怒的边缘，便小声提醒说：“翟老英雄，军师让我给你带几句话。他说叛乱不可怕，怕的是处置不当，引起翟家军的内讧甚至是分裂。只要您不出事，翟家军就有主心骨，些许宵小之徒，翻不起大浪！” 翟兴认真听完这人的话，仔细思量一番，然后笑着说：“刚才让你见笑了，你去给军师回话，就说今晚一切行动都由他来安排和指挥！” 入夜，寨里上下都已吃过晚饭。 大统领翟兴派人通知几名骨干属下到他帐内议事，主要议题是如何突破伪齐刘豫军的封锁，给金国往陕西运输粮食制造麻烦。 杨伟生性多疑，他派人前来向翟兴请假，说自己昨夜酒喝醉了，睡觉时没有盖被子，惹了风寒，头痛的厉害，因此无法参会。 在没有消炎药和抗生素的年代，人们患了风寒可是很严重的病，一旦治疗不及时或者用药不对症，是有可能死人的！ 杨伟的这个请假理由很充分，但翟兴却已经明白他有大问题。 儿子在信里面推测的是有人可能会在议事的时候表现出焦急不耐，甚至中途借故离开，而实际情况比他推测的还要严重，杨伟根本就没来！ 因为缺少了翟琮和杨伟，所以这场本来就是翟兴临时发起的军议被取消了。 过了半个时辰，几个浑身是血的翟家军士兵“逃回”了寨门口，他们带回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噩耗。 前去牛家庄接收粮食的小翟统领和两千翟子弟兵遇到了伪齐军的埋伏，小翟统领和他统率的两千人全军覆没，仅逃出三人回山寨报讯。 翟兴闻此噩耗，当场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一时间，整个凤牛寨人心惶惶，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到了子时，翟兴的大帐外忽然人声嘈杂，杨伟袒露着上身，背着荆条，要来翟兴的帐内请罪。 只是，当守在账外的侍卫拒绝了杨伟进入的要求后，跟在杨伟身后的人忽然拔出刀子，向侍卫发动了攻击。 “杀啊，这些侍卫囚禁了翟老英雄！” “有人意图谋害翟老英雄，我等特来清理奸细！” 参与叛乱的人，口中喊着冠冕的口号，若是不明内里情况的人看了，还真的会以为杨伟带了一群人来救护翟统领。 距离帅账五十步外的一道石坎下面，翟琮听到喊杀声响起时，心里没有半分料敌于先的得意，他此刻只想抽出刀子，问一问那些叛变的人，他们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当翟琮带着两千翟家子弟将杨伟带来的人围住时，一切都结束了。 翟兴居住的院子里埋伏了上百身穿步人甲的护卫，他们在翟兴的指挥下，将整个院子防守的水泼不入。杨伟虽然带了数百人前来，但因为无法靠近翟兴，所以原本计划好的暴起刺杀变成了肉搏，因此获胜的可能已经为零。 杨伟被抓住时，浑身是血，但他心存侥幸，死咬着这是一场误会，他只是接到了假消息，以为有人趁着老统领伤心过度时图谋不轨。反正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跟伪齐刘豫的人暗中勾结。 翟兴没有出面，他继续装病，将后续的事情交给了儿子翟琮处理。 如今翟琮虽然带着部队安然返回，可之前老统领受到的“惊吓”却无法挽回，他将寨中的事务交给儿子处理，也就顺理成章。 翟琮自然是听从翟猛的建议，他没有马上处决杨伟和随他一起叛变的人，只是将这些人关押起来。 这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从杨伟口中多挖一些有用的东西，把寨子里的危险分子都清除掉，下次未必还有这样的机会。 另外，伊阳城内那位跟杨伟合谋的赖老板，也不能就这么饶过他，凤牛寨的粮食，还得从他身上着落呢！

第七十七章 李氏父子 当翟猛在伊阳山中大展身手时，与他师出同门的王世雄也没有闲着。★首★发★追★书★帮★ 秦颂在南下之前，虽然替王世雄做了一份规划，但任何规划如果不能落实，都是空谈，而落实却是最难的一环。 幸好，复兴军初建时不仅把规矩立得扎实，而且招人的标准也订得很高，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加之经过了长达一年多的训练和思想改造，所以王世雄现在有不少忠诚可靠的手下，能替他分担许多事情。 复兴军的高层头目只有秦颂、王世雄、吴奎志、李长顺、翟猛这五人，如今秦颂长期离队，翟猛又远赴河南，所以只剩下李长顺留守天云寨，吴奎志负责在香泉镇训练第二批新入营的士兵，王世雄则经常在香泉镇至天云寨再到秦亭之间移动，随时处理这三个地方冒出的新问题。 秦亭位于小陇山的西侧，距离天云寨不到百里，坐落在清水河上游，属于金军难以管辖的山区地带，因此被复兴军作为第二个外围据点，作用与陇安寨下的香泉镇类似。 复兴军的发展规划就是依托小陇山，分别向东、向西招揽跟女真人有深仇大恨的民壮入伍，因而香泉镇和秦亭两个外围根据地便显得十分重要，必须要安排得力之人坐镇才行。 香泉镇目前是由吴奎志在坐镇，王世雄很放心，因为吴奎志是老行伍出身，在归入复兴军之前便是吴磷的得力手下。 王世雄和秦颂在野山中合力救下了吴奎志，这份恩情换来了吴奎志死心塌地的追随，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会胳膊肘往外拐。 而且，秦颂跟吴磷的私交甚厚，以吴磷的秉性，当初将五十名吴氏家兵送给秦颂时，就没想过再要回来，更不会让这些人充当奸细，监视复兴军的举动。 王世雄不放心的是秦亭这边。 按照秦颂的说法，秦亭一带的群众基础没法跟香泉镇相比，因为复兴军才开拓到这里，还没有跟当地的老百姓打成一片，所以军民关系有待加强。 当初，复兴军初建时，作为中层头目的队长一职全部空悬，由秦颂、王世雄等人代理。 如今，这五个队的队长已经确定，全部是从当初的十名副队长中提拔上来的。 王世雄当初作为考官之一，陪着秦颂全程参加了对中层和基层头目的考核遴选事宜。 事实再次证明秦颂的眼光很长远，他独创的选拔方式很有效，十名副队长在第一批五百人中八成以上的表现都非常突出，当得起肩上承担的责任。 如今，复兴军的五个队长分别是：第一队队长李长顺，第二队队长曹炳阁，第三队队长顾钧，第四队队长陆兴云，第五队队长罗麒。 第一队是秦颂当初亲自带过的队伍，现在交给李长顺统辖，主要任务是驻守天云寨。 第二队是王世雄代理过的队伍，现在交给年度综合考核排名第一的副队长曹炳阁统辖，主要任务是跟随王世雄外出执行各种特殊任务。卡Kа酷Ku尐裞網 第三队是吴奎志代理过的队伍，现在由第三队当初的副队长顾钧统辖，主要任务是驻守香泉镇，在吴奎志的指挥下训练第二批队员。 第四队是李长顺代理过的队伍，现在交给年度综合考核排名第二的副队长陆兴云统辖，主要任务是继续在大、小陇山之中寻找各类矿产和资源，以及探索隐秘的山谷和山洞。 第五队是翟猛代理的队伍，如今翟猛身负重任，已经被提拔为复兴军第三副统领，位次排在吴奎志之后，他留下的队伍由年度综合考核排名第三的副队长罗麒统辖，目前驻守在秦亭，负责维持秦亭的秩序。 香泉镇有吴奎志这位第二副统领坐镇，秦亭却只有一名队长负责，王世雄的心里自然放心不下。但他现在负责复兴军的全面工作，不可能一直呆在秦亭，所以只能叮嘱罗麒尽力维持秦亭目前的局面，等他从外面寻到一位出身军旅的练兵行家，再全面铺开练兵整训的工作。 从长安通往延安府的官道上行人稀少，虽然正是不冷不热的好季节，但因为这里已经被金国人占领，所以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萧条破落景象。 王世雄身穿青色道袍，下颚黏着长长的山羊假胡须，手中打着一面画有太极八卦的布番，在缴纳了入城钱后，晃晃悠悠地走进延安府的治所肤施城。 在复兴军的事务如此繁重的情况下，王世雄撂下担子跑到六百多里外的肤施来，却是为何？ 他是来寻人的。 或者说，他是来替复兴军寻找牛逼吊炸天的教官来了。 原本，王世雄并不知道在敌占区竟然还隐藏着一对心向宋朝时刻准备起兵反金的父子。幸而当初他在外出招募人员时，遇到了一位从鄜德州清涧县逃难过来的汉子，这汉子虽然拒绝加入复兴军，但却向他极力推荐自己的老乡，让王世雄前去投奔！ 王世雄是负责招人的，竟然被人好心好意的推荐去投奔别人，这也是没谁了…… 当时那人说：“我见壮士气势不凡，有我们清涧县李家父子一半的勇武，你若前去投奔，他们肯定会收下你的！” 后来，有一次王世雄把这事当作笑话讲给秦颂听，而秦颂在笑过之后却问王世雄李家父子的姓名，王世雄的记性很好，马上回答出来。 王世雄告诉秦颂，这李家父子的名字分别是李永奇和李世辅，据说李永奇曾为宋军马军将领，有勇力，常常击杀来犯的西夏士兵，而李世辅在十七岁就跟随他父亲作战，杀过不少党项士兵。可惜，金军攻破鄜延路后，李家父子做了金军的俘虏，所以王世雄觉得不过如此。 当时，秦颂听完王世雄的介绍，仔细回忆了一番，然后眼睛一亮。他对王世雄说：“你千万莫要小瞧了这对父子，他们当初被俘是身不由己，并非自愿。那个李世辅更是不可多得的骑兵将领，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放在三国时代，是可以跟锦马超相提并论的厉害人物！” 秦颂如此推崇这李氏父子，王世雄便默默记在了心里。如今，秦亭缺少一位可以坐镇的教官，他就想来延安府碰一碰运气，看能否将李氏父子暗中策反，将他们带到秦亭，让他们帮忙训练部队。 复兴军现在主要是山地作战，但不代表以后就不会走出大山，如果有一位厉害的骑兵教官，提前开始训练骑兵，到时候就不会抓瞎。 实际上，秦颂无法告诉王世雄关于李氏父子更多的事情，因为很多事尚未发生。但是，李世辅此人绝对是南宋初期难得的猛将，比之岳飞手下的杨再兴都不遑多让！ 李世辅，便是后世史书中赫赫有名的李显忠！ 显忠这个名字，是大宋皇帝赵构亲自赐予的。 赐予他名字的原因是李氏一族为了归宋，付出了二百多条人命，而李世辅率军抵达四川时，竟为大宋带过来了四万多人！ 王世雄打着替人算卦占卜的旗号，在肤施城内呆了三日，而金国人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怀疑。 有薛式这样渊博的师傅，王世雄在算卦占卜方面有所涉猎，假扮道士也是有模有样，金国人根本不会想到他会是复兴军的头领。 实际上，打着看命算卦的旗号行走各地最是便于刺探消息和搜集情报。女真人虽然对汉人残暴不仁，但对和尚和道士却比较礼敬，觉得随便杀害和尚道士会引来祸事。 王世雄在替人看相算命的过程中，已经通过套话的方式，大概摸清了李氏父子的近况。 原来，这李氏父子竟然是在富平之战时被俘的，当时宋军溃败后，他们无处可去，便打算逃回清涧老家，结果被完颜娄室的部队抓获。 完颜娄室为了安抚鄜延路一带的汉人，听说李氏父子在本地很有威望，便分别授予了李永奇和李世辅官职，让他们名义上归于伪齐刘豫管辖。 李氏父子本来不想接受女真人的任命，但完颜娄室用李家一族二百多口人的性命来威胁他们，这父子两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任命，但却是出工不出力，常常告病在家，躲避各种差遣。 王世雄在弄清这些内幕以后，心里那个后悔啊，简直不知道找谁去说！ 前段时间，宋军与金军相互置换俘虏的时候，秦颂手里可是捏着女真人两个“忒母勃堇”，十个“猛安勃堇”，二十个“谋克勃堇”的小命啊！ 那个时候，若是向完颜娄室提出将李永奇一家人换回来，顶多是费点口舌，但肯定能成。 因为在完颜娄室这种女真贵族看来，李氏父子不过是安抚人心的幌子，他们一家人的性命肯定无法和两个万夫长，以及一堆千夫长、百夫长相比啊。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王世雄知道机会一旦错过，再抱头后悔也就无济于事，所以他决定采取一些别的手段，无论如何也要将李家人从金军占领区给营救出去！

第七十八章 准备搞事 伏龙观坐落在肤施城西北面的伏龙山脚下，因山而得名，是延安府一带比较有名的道观，常年香火不断，总有百姓前来求符问卦，祈祷平安。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王世雄在肤施城内摸清了李家的状况，便径直来到伏龙观，送给观主一锭黄金，在伏龙观内住了下来。 金兵对李家人看管的很严，每次只许李氏父子当中的一人出城，随行的人也不能超过二十个。 王世雄担心自己贸然与李家人接触会给李家带来麻烦，所以退出肤施城，守在伏龙观内等待李家人的到来。 王世雄为何知道李家人会来伏龙观呢？这是他在给人算命时，无意中从李家邻居口中得知的。那邻居说李永奇的老母亲每逢初五、十五的时候，会让孙子李世辅陪着去伏龙观烧香祷告，遥祭李世辅的爷爷。 这天是四月十五，王世雄依旧道士打扮，守在三清殿外，等着李世辅和老太太的到来。 虽然不曾见过李家人，但根据李世辅的年龄以及他和老太太这种不常见的香客组合，以及李世辅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军伍气息，王世雄相信自己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来。 时间临近中午，一群携带武器的家丁簇拥着一辆马车来到了伏龙观的山门前面。马车停稳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冷面男子走到车辕附近，伸手递到车内，扶着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妇人下了马车。 家丁们守在山门附近，冷面男子扶着老妇人一步步走向青石板铺成的台阶，来到了三清殿前。 此时道观内的香客并不太多，王世雄正盘腿闭眼坐在距离大殿门口不远的一块驼碑赑屃的石头圆盖上面。 当冷面汉子和老妇人从王世雄的面前经过时，王世雄忽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发出了一声“咦？” 王世雄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刚好可以让李世辅听到。 实际上，当李世辅扶着奶奶从山门外走进来时，一眼便看见了这个举止有些怪诞的道士。 李世辅刚入伍时，就担任了侦察骑哨，因此观察能力很强，他可以确定这个道士以前不曾在伏龙观出现过，而且这个道士的胡须应该是黏上去的。 王世雄的一声“咦”，让李世辅停下了脚步，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世雄，并不出声，似乎在等着王世雄给一个解释。 李世辅的眼神很犀利，属于不怒而威。 不过，王世雄却不会被这样的眼神吓到，他双腿略微用力，忽然起身，然后如轻盈的燕子一般，从赑屃的圆盖上跃到了殿外的三级石阶上面。 “道长好武艺！”李世辅忍不住赞叹说道。 王世雄向李世辅颔首致意，然后说道：“今日就由本道为老妇人主持祭奠，小李将军里面请！” 李世辅于是扶着奶奶走进三清殿，王世雄拿起放在祭案上的法器，口中念念有词，看上去一点不像假冒的道士。 实际上，王世雄还真是从薛式那里学了一些本事，只要他愿意，随时就能加入道门，成为一名合格的道士。卡Kа酷Ku尐裞網 李世辅的奶奶恭敬地跪在三清像前，闭着眼睛，口中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王世雄放下法器，走到大殿的一角，压低声音问李世辅：“听说你和你的父亲有心朝南？” 李世辅皱眉，用不解的语气反问王世雄：“道长何方人氏？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世雄淡然一笑，说道：“鄙人咸阳王世雄。”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世辅扶着奶奶从伏龙观的山门出来，这个时间跟他往日陪奶奶来这里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异样。 也就是说，李世辅和王世雄的交谈时间很短，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则成了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王世雄在见过李世辅的当天，便从伏龙观消失了。 又过了四、五日，王世雄带着第二队的三十人从延安府回到了秦亭。 没有人知道，王世雄带回秦亭的这三十人当中，混着李世辅特意派来的两名心腹，而李家的家丁当中则同时混入了两个复兴军第二队的队员。 李世辅派给王世雄的两名心腹分别是张琦和黄士成，其中张琦属于李永奇的老部下，当初曾经跟初入伍的李世辅一起深入西夏刺探军情，胆略过人。 黄士成原是读书人，金军杀进延安府时，他的家人惨遭屠戮，他本人则被李世辅所救，成了李世辅的谋士。 李世辅跟王世雄有一个约定，而张琦和黄士成则是这个约定的见证人。 王世雄想要出手营救李家人，必须是在李家人知情并且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展开行动，否则弄不好就会救人不成反害人。 如果只是营救李永奇和李世辅父子两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们两人都是骑兵出身，只要在肤施城内稍稍制造一场动乱，将监视李家的金军调开，这父子俩就能趁乱逃离延安府。 然而，李家上下有两百四十七口人，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老弱和妇孺，如果不能将他们从虎口中营救出来，李永奇父子肯定不会离开延安府。 王世雄见过李世辅后，琢磨了许多办法，但却没有一条可以保证李家人在逃离肤施城时不会遭遇拦截和追击。 两百多人，扶老携幼，目标实在太大，而且距离天云寨又隔着六百五十里的路程，一路上全部是金军占领的区域，想要平安无事的将这么多人带出来，除非是给大家插上翅膀，远走高飞。 最终，王世雄还是决定光明正大地从金国人手里将李家人换过来！ 只要抓到女真族的大人物，将手里的筹码弄得足够大，王世雄不信金国人不会就范。 这么做的好处有两个：第一个好处是在没有抓住女真大人物之前，李家完全置身事外，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不利的影响。第二个好处是向李氏父子展示复兴军的底蕴和实力，让他们看到复兴军不是占山为王的草寇，而是真正有组织有纪律的抗金劲旅。 然而，想要抓到女真族的大人物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女真人不是山里的野味，他们平时都躲在坚固的城池和营寨里面，只有行军打仗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野外。 所以，想要抓大鱼，就得做好跟金军开战的准备！ 王世雄赶回秦亭的时候，第五队的队长罗麒马上向他报告了一个重要的情况。 近日有大队金军从秦州的陇城寨出动，他们顺着渭水向东行进，目标似乎是驻守方山原的宋将范综一部。 范综的麾下只有两千士兵，之所以能在方山原立足，靠得是东南方向上的黄牛堡与大散关宋军的呼应和支援。 王世雄拿出地图，仔细观看一番，然后冷笑说道：“金军明着看是为了对付范综，其实是冲着复兴军来的！他们虽然不知道咱们具体的藏身地点，但大概推测到我们应该是在吴岳山至小陇山之间的山区活动。若是将方山原夺下，就等于切断了咱们与大散关之间的联系，到时候再派一支部队守在汧源城，就可以把我们堵在山区之中，慢慢的对付。” 罗麒摩拳擦掌，露出兴奋的神色。“等秦州这支金军攻打方山原时，咱们可以偷袭陇城寨，抢他们的粮草！” 王世雄颔首说：“嗯，有长进，不过眼光还不够长远！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光是抢金军的粮草算不得什么，咱们要想办法把这支金军的头领给逮住！” 当天，王世雄便将张琦和黄士成喊到身前，向他们介绍了秦州金军向方山原逼近的情况，然后表明自己打算活捉这支金军头领的决心。 张琦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前往渭水沿岸侦察敌情，摸清从陇城寨出发的金军人数以及带队主将是谁。 黄士成则提醒王世雄及时派人给驻守方山原的宋军示警，让他们做好迎敌的准备。 王世雄同意了张琦的请求，给他配了两个熟悉地形的吴氏老兵，让他们三人前去刺探金军的情报。 王世雄接受了黄士成的提醒，不仅派人前往方山原报讯，而且还派人直接前往大散关与和尚原，向守将杨政、吴磷汇报此事。 在派出这些人手的一日后，从香泉镇赶到秦亭报讯的信使带来了令王世雄觉得吃惊的消息。 原来，在秦州金军出动的同时，驻守箭筈关的金将没立竟然也率领两万兵马向着方山原靠近，目标与秦州这边的金军相同。 看这个情形，两路金军应该是提前约定了进军时间，然后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方山原。 除了金将没立，这次参与夹攻方山原的竟然还有宋军叛将张中彦率领的汉儿军！ 王世雄本来只是想打一只狼，结果发现来的竟然是一群老虎，他不敢托大，立即给第四队陆兴云和坐镇香泉镇的吴奎志下令，让他们带着所有人前来秦亭汇合。 这种时候，除了留守天云寨的第一队不能动，尽可能将复兴军集中起来，才有可能给秦州金军来一下狠的。 至于从东面出发的没立和张中彦两支金军，复兴军根本无力阻挡，全靠驻守大散关和黄牛堡的宋军钳制和阻截了。

第七十九章 栈道怀古 当方山原一带眼看就要再起战事时，秦颂正陪着陈氏姐妹行走在前往武休关的褒斜栈道上面。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前些日子，陈钰在秦家做客时，提议让秦颂护送她和姐姐前往龙如山下的留侯祠游览祭拜，得到了张浚的许可，而秦颂也有事情要前往武休关一趟，所以便将两处队伍合成一股，离了南郑县城，顺着栈道北行。 一开始，秦颂还想把何衡原约出来，但这个家伙以学业紧张为由推脱，不愿出门。秦颂才不相信何衡原是个爱学习的乖宝宝，估计他是听到什么传闻，不愿意充当人型大蜡烛吧。 四月山中，风景如画。 栈道两旁的峡谷陡峭峻秀，气势磅礴，或深邃曲折，或寂静清幽。凌空崛起的石崖壁立千仞，崔嵬峻峥，犹如鬼斧神工，令人叹服。从栈桥下流淌而过的山溪，忽而奔流跳跃，忽而平缓无波，动静之中平添许多生气。 行走在这样一副自然画卷长廊中，秦颂只觉心旷神怡，说不出的舒爽惬意。 秦颂在心底默默感慨：如果放任北方那些野蛮民族南下，将这大好河山践踏涂炭，简直就是一种犯罪！ 那些骑在马背上的家伙，脑子里面除了抢掠和屠戮，懂得什么叫做建设吗？ 他们只是一群贪婪凶残的破坏者，就连勤劳的蜜蜂和滚粪球的蜣螂，都比他们更有存在的价值！ 正当秦颂脑海中胡思乱想的走神时，互听陈钰大声惊呼：“好大的摩崖石刻！” 秦颂一抬头，便见前方山壁上刻着三尺见方的两个大字——衮雪。卡Kа酷Ku尐裞網 陈钰故意考问秦颂：“这个衮字是不是少了三点水？” 秦颂笑着回答：“这两个字是魏武帝曹操在建安二十年七月打败张鲁兄弟后，在汉中停留游览褒斜谷时所书。当时跟随他的文武大臣见他写的“滚”字缺了三点水，但慑于他的威势不敢指出。这时，一名不知道高低的侍从问曹操怎么少了三点水，曹操便指着崖壁外侧的滚滚褒水笑着说，这不就是水吗！” 陈钰虽然在典籍中看过这段逸闻趣事，现在听秦颂亲口讲述，却更觉生动有趣。 陈琪故意走在后面，与秦颂和陈钰拉开了上百步距离，当她远远的看到秦颂和陈钰并肩立在摩崖石刻的背影，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 怎么看，都觉得妹妹跟秦颂很是般配呢！ 秦颂与陈钰继续向前并行，他指着脚下厚达半尺的木板，对陈钰说：“褒斜道南起褒谷口，北至斜谷口，先沿褒水再顺斜水，是巴蜀通往关中的干道，全程长达五百里。战国范睢在秦国为相时便开始修建，鼎盛时五里一亭，十里一驿，旅客和商旅充塞道中，不似如今这帮荒凉……” 陈钰问秦颂：“当初汉王刘邦被项羽赶到汉中时，一把火烧掉的是不是这里？” 秦颂摇头，笑着说：“肯定不会将所有的木质栈道全部烧毁，这么做会遭天打雷劈的！我推测当时刘邦只是让手下把斜谷往南的一段木栈道给烧掉，他这么做主要摆个姿态给项羽看，表示自己今后无意觊觎关中。卡Kа酷Ku尐裞網实际上，项羽的部队顶多守在斜谷出口外面，也不敢深入到斜谷里面来。” 陈钰抚掌笑曰：“刘邦可是出了名的厚脸皮！他后来明修栈道，却暗度陈仓，突然兵出秦岭，等于又坑了项羽一把。” “哈哈，‘坑’这个字用得妙！两军作战，若是不用肉搏近战，直接把敌人包围起来，像是埋棺材那样从四面往坑里面填土，让敌人在绝望中一个不剩地死去，便是用兵的至高境界。” “你怎么三句话不离带兵打仗呢？古往今来无数文人骚客从这里经过时，都留下了诗篇，你是不是也该留下点什么？” “嘿嘿，本公子最擅长的是写战诗词，平时没什么灵感，勉强凑数的诗作又不敢拿出来在你面前献丑，所以恐怕要让你失望咯。” “哼，你就吹吧，两次和尚原大捷，也没见你写什么诗词作为纪念！” 秦颂被陈钰揭破老底，也不觉的羞臊，依然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忽然，他看见迎面来了一骑，快速的向自己这边飞奔而来。 前面负责警戒的士兵怎么将这个骑士放过来了？ 秦颂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陈钰的手，将她拉到紧靠崖壁的一个凹处，想要躲开这个骑士的冲撞。 只是，那名骑士在距离秦颂不到十步时，忽然双腿猛夹马腹，双臂猛提马缰，将战马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马上的骑士一个翻身，从马背上面跃下，然后来到秦颂面前，躬身抱拳，口中说道：“天云寨第二队第二伙伍长冯化有重要军情禀报！” 秦颂这才恍然，冯化定是在前面遇到了自己派出去预警的护卫，从他们口中得知大统领就在后面不远处，所以才一骑飞奔而来，直接到了面前。 秦颂此时还拉着陈钰，并用身体将陈钰挡在后面，他忽然感觉到陈钰似乎在轻轻的往回抽手，便赶紧松开，头也不回，上前三步，走到冯习面前。 “可有密信？” “有！” 冯习从衣服夹层中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白绢，恭敬的递到秦颂面前。 古人之所以喜欢在白绢上面写密信，并非有意奢侈浪费，而是因为但凡密信都要贴身收藏，难免会被汗水浸湿，还要与布料来回摩擦，如果用纸张，很有可能出现晕染甚至是糊烂的情况。 此时，整个行进的队伍都已经停了下来，秦颂身边十步之内只有冯化和陈钰两人。 秦颂仔细看完王世雄写给他的密信，然后对远处的韩三宝喊道：“把方山原一带的大比例地图拿过来！” 韩三宝闻声，急忙跑到后边运输后勤物资的马车边上，拉开一个四方形的多层木头抽屉，从里面寻出秦颂需要的地图，然后一路小跑捧到秦颂的面前。 秦颂对着地图观看一番，心中对于方山原一带的敌我态势有了初步了解。 秦颂让韩三宝收起地图，他来到陈钰身边，面带歉然之色，小声解释说：“金军从秦州和陇州出兵，围攻方山原，我有些手下就隐藏在方山原一带，他们需要我的帮助。” 陈钰没有多问，她已经明白秦颂的意思。“那你此去小心，莫要陷入险地。” 秦颂又来到陈琪面前，向陈琪解释了一遍。“夫人放心，我只是提前赶到武休关，与吴晋卿将军做一个交接，你们不必着急，也不用担心前方的安全，如今大散关、和尚原、黄牛堡等关隘堡垒皆稳如磐石，金兵插翅也飞不过来！” 陈琪知道军情如火的道理，她鼓励秦颂说：“我们会在武休关多停留几日，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赶到方山原外围观战。” 秦颂就此与陈氏姐妹中途分开，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武休关。 武休关内，吴玠也收到了吴磷和杨政送来的急报，他想马上返回前线，奈何武休关内有一万五千多名从金军那边置换回来的降兵，在没有与秦颂交接之前，他可不敢对这么多人放任不管。 这一万五千多人当中，还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金国奸细呢！ 一日后，秦颂抵达武休关。 吴玠以为秦颂凑巧赶到，正要向他介绍方山原的军情，结果秦颂说已经收到了密报，送信的人是先到方山原示警，然后再从方山原途径黄牛堡和武休关，在半道中遇到了自己。 吴玠没想到秦颂人到了汉中，对复兴军的掌控还如此稳固。 “辅仁，你对此次金军东西夹击方山原有什么看法？”吴玠习惯性的征求秦颂意见，一点不拿他当外人。 秦颂想了想，回答说：“我推测，完颜娄室可能活不久长了！” 吴玠有些意外，反问：“嗯？怎么会有如此推测？” 秦颂解释说：“金国攻宋主要分为东西两路，其中东路先由完颜宗翰指挥，后由完颜宗弼接手，西路则一直是由完颜娄室负责，以他沉稳的性格，在明知打下方山原也无法攻破秦岭防线的情况下，却下达这样的命令，只能说他是在为接替者争取时间。这就好比敌军撤退之前，反而会发起一场猛烈的攻势，然后趁着我方忙于抵抗，从容撤走。” “如此看来，你对方山原一点都不担心？” “实不相瞒，复兴军如今正在秦亭一带集结，他们准备袭击陇城寨，断了西路金军的粮道！复兴军不过是一支民练武装，都敢打两万金军的主意，可见如今的金军已非当初富平之战获胜的那支金军。方山原虽然防守兵力有限，但可以得到大散关和黄牛堡的支援，金军求胜之心不强，加之东西两路各行其是，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必败无疑！” “哈哈……听你这番分析，我这两天在武休关急得上火却是有些多余了！看来，不需我去前线督战，也可以高枕无忧啊。” “大帅确实不必担忧，只需派人给吴、杨、雷三位将军下达准许他们便宜行事的指令，同时再给驻守方山原的范综去信，告诉他东西两个方向皆有援军，让他安心固守即可。” “好，我便听辅仁的建议，这次在武休关内做一回甩手掌柜！”

第八十章 宏远布局 武休关坐落在秦岭中间，向南一百里是南郑县城，向北一百四十里是大散关。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宋军的秦岭防线体系中，武休关的战略地位要低于从东至西的饶凤关、大散关和仙人关，属于第二层防守体系中的一个战略据点。 秦颂建议吴玠将一万五千三百二十八名南归的宋军被俘士兵放在武休关西北十里外的一片开阔山谷中，然后展开后续的甄选工作。 这个地方是秦颂反复思考后，定下来的。 用来作为安置地的开阔山谷，后世摆下了一个县城，容纳了五万人以上，所以用来安置一万多宋军士兵地方足够。 这里有一条褒水的支流正好从山谷底部穿越而过，不仅生活用水不愁，而且两岸有不少平坦的地方可以开荒耕种，屯田所获得的粮食不仅足够这一万多人食用，甚至可以向仙人关和大散关供应。 最关键的是，只须派驻少量兵力，便可以把山谷两头堵住，一万多人就跑不出去，秦颂在里面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会受到来自外界的干扰。 吴玠其实有些好奇秦颂会通过什么样的办法，将混在这一万五千多人当中的金国奸细给找出来，因为在他看来，这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秦颂对此却是缄口不语，无论吴玠怎么打听，他却不肯吐露半个字。 武休关有吴玠这位西军大佬坐镇，自然是稳如泰山，秦颂与吴玠见过一面后，就带着自己的护卫跑到准备用来安置大军的山谷里面实地勘察。 秦颂选择这里，自然有他的长远考虑。卡Kа酷Ku尐裞網 如今褒斜道跟废了没什么区别，除了承担向几个重要关隘输送粮草军资的任务，原本南来北往的商旅已经断绝，许多蜀中的商户，走到兴元府就停下来，不肯再往北半步。 秦颂打算把这一万五千多宋军被俘士兵的价值发挥到极致，除了从中挑选出合格可用的士兵，剩下的他也不准备放过，打算就把这些人安置在这里，让他们负责维护褒斜道，顺便经营一些跟木材相关的生意。 在秦颂眼里，褒斜道可是复兴军的生命线，以后复兴军搞出来的副业，生产出来的各种新奇商品，全靠这条商道向着大宋境内输入呢。 南宋小朝廷虽然偏安一隅，但与金国、西夏等国相比，依然是最富裕的，复兴军想发展，必须要进行贸易，否则哪里来的经费研究新式武器，又哪里来的军费维持部队的日常开支？ 这片长三十里、宽五里的山谷中原本有上百户的百姓居住，当金军一口气打下北面的凤州和成州后，这里的人便举家向南逃离，有的一口气逃到了蜀中，还有些逃到南面的米仓山，总之留下来的还不到一成。 秦颂盘腿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膝盖上顶着一块大木板，板子上铺着一张白纸，白纸上面已经画好了横竖笔直的格子线，便于他描绘草图时量取长短比例。 韩三宝就蹲在他身后，探着脑袋，津津有味地看秦颂手持一支粗陋的炭棒，将整个山谷地形描绘了出来。 过了一会，眼见秦颂已经完成绘图，韩三宝小声的问：“头儿，有位本地老汉，刚才过来询问，要不要帮咱们管饭，我看你专心绘图，所以没敢打扰。卡Kа酷Ku尐裞網” “嗯，那就去这位老丈家中叨扰一顿吧。”秦颂正想找几个在本地长时间生活的老人了解情况，便同意去老乡家中吃午饭。 一行人来到老汉家中，却见整个院子里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见他的老伴和儿女子孙。 秦颂问老人：“大爷，你的家人呢？” 老人摇头说：“老伴去年走了，两个儿子带着婆姨孩子去四川投亲了，现在这个家里就剩下老汉我一个啦！” “大爷，你别急着忙活，坐下来陪我聊聊天，我手下这帮汉子手脚利索，收拾饭食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成！” “好啊，老汉就听你这小官人的。” 经过一番攀谈，秦颂得知这位老汉名叫姜景林，年轻时曾做过褒斜道上的驿卒，专门负责检修栈道。姜老汉的老家不在这里，原本是北面庆州人，因为不堪忍受西夏党项人的频繁骚扰，才从庆州搬到这里的。 当姜老汉从秦颂口中得知吴大帅有意将这片山谷当做军屯之地后，顿时来了精神。 “秦官人，吴大帅的眼光实在高啊！我跟你说，这片山谷如果用来屯田，少说可以开垦出两万亩水浇地，三千亩水田和八千亩旱地。如果朝廷的军队在这里驻扎，原本逃走的乡亲至少有一半愿意回来，这里就能建起一座集镇，各种鸡鸭肉蛋的出产，正好可以供给武休关，这样就能减少许多路途运输的浪费……” 秦颂面带微笑，耐心地听着姜老汉叨咕，其实他能想到的这些，秦颂早就想到了，但秦颂觉得姜老汉不容易，憋在肚子里面的话，若是没有遇到他，还不知道跟谁去说呢。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姜老汉家吃过午饭，秦颂带着人回到武休关，然后马上去见吴玠，将他的计划亮了出来。 “整个甄选工作分成三步走：第一步是填志愿表，让所有人表态，是继续留在军中当兵，还是离开军队为民，全凭大家心愿，我们不加任何引导和干涉。” “第二步是对愿意继续留在军队中的人进行分类，到时候再填一次分配志愿表，让这些人选择是留在川陕跟随大帅作战，还是跟随张大人前往湖湘一带清剿钟相杨幺的叛乱，依然是随大家的心愿，我们不予引导或者干涉。” “第三步，对愿意跟随张大人前往湖湘平定民乱的这些人再进行一次考核，凡是身强体壮、意志坚定者，列入考察名单之中，然后按照本人提供的家庭背景，派人秘密前往北面进行调查，然后将这其中身份模糊无法自圆其说的列入黑名单！” 吴玠听完秦颂的计划之后，皱起了眉头，他反复琢磨半天，然后瞪着秦颂说：“我先不说你这计划偏心的厉害，只顾着你的老师。我就问你，那些自愿留在西军随我抗金的士兵当中，必然是金国奸细最可能混进来的一部分，你就把这样一锅夹生饭甩给我？” “呵呵，大帅果然神目如电啊。”秦颂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吴玠气呼呼的说：“你小子，少拍马屁！你当初可是亲口答应要从这里面给我挑出三千精兵的啊！” “大帅，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最有可能混入奸细的必然是志愿留在西军的这群人，但这里面的大部分却不是奸细，所以最难弄的就是这部分人，对不对？” “明知故问！” “咱们先不去考虑如何对嫌疑最大的这一部分人进行甄别，咱们琢磨一下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往这一万多人当中掺沙子的目的何在？” “当然是隐藏在西军当中，然后一步步站稳脚跟，等到金军再次攻打和尚原和仙人关时，他们或是作为内应，让出一道缺口放金军进来，或是煽动叛乱，搞刺杀和破坏！” “也就是说，这些人想要发挥作用的前提是必须留在你的部队里面，对不对？如果我把这些人全部弄到成都府路最南边跟大理国毗邻的地方，让他们去守南边的关隘，你说这些混在队伍当中的奸细此生还有机会跟金国人接触吗？” “啊！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这些人不是填了第二份志愿表的吗？他们的意愿可是留在西军当中抗金啊！” “嘿嘿，作为军人，什么时候可以凭自己的想法选择去留之地？若是一心从军的，不管是抗金还是去西南守护国门，不都是为国尽忠吗？” “那也不行，你打着我的旗号，结果却把许多真心想跟随于我的士兵弄走了，这不是在坏我名声吗？” “大帅，你现在的本职官是什么？” “川陕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 “成都府路的兵马是不是在川陕宣抚处置使司的管辖之下？” “理论上是如此。” “这不就简单了嘛。第二份志愿表，需要让士兵决定的是跟随你或者跟随张大人，又没说一定是留在秦岭抗金前线！既然愿意做你麾下的士兵，岂有不服从你调动的道理！” “好啊，你小子这一招够狠的，差不多将所有的隐患都弄到了西南边，彻底断绝了金国奸细跟金军联系的可能。不过，还是那个问题，把这些志愿跟随我的的士兵都弄走了，隐患是没了，我要的兵呢？” “大帅想要的兵，从西南诸羁縻州的土司家兵当中出！我们这边给西南那边送多少人过去，就从那边换多少土兵回来。大帅可能不知道，这些土兵虽然个子矮小一些，但却擅长山地和丛林作战，是非常好的兵源，用来作为西军的补充，最合适不过。” 听到这里，吴玠终于露出了笑容。“哈哈……如此说来，若是志愿跟随我的人数超过三千，我这次岂不是赚到了？” 秦颂也露出诚挚的笑容，认真说道：“大帅待秦家如此厚重，连南郑城内那么大的一片宅子都让出来了，我若是不知图报，岂非人哉！” 实际上，秦颂有些话只能藏在心底，无法明说。 将一部分志愿跟随吴玠作战但其中混入了金国奸细的士兵调到靠近大理国的地方，等以后他们在那里扎下根后，说不定某一天还能派上大用场呢。 甄别金国奸细的工作固然很重要，但秦颂现在却是打着这个旗号在布一盘很大的局。

第八十一章 安抚人心 一万五千多人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还是参加过富平大战的青壮士兵，若是管理不善，闹出来的动静，可以搅动大宋西南半壁江山。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秦颂没有管理过这么多人，所以他没有盲目自信，而是充分借助于吴玠的威望，以及吴玠从前线带过来的一千精兵。 如果没有这一千精兵震慑，没有吴玠的威望压着，仅凭秦颂这么一个年轻书生，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施展机会。 秦颂深知吴玠的支持有多重要，所以他制订的计划必须符合吴玠和西线宋军的利益。 吴玠的利益在哪里？ 在于他对西线宋军的绝对掌控，在于对金作战的一场接一场的胜利。 西线宋军的利益在哪里？ 在于兵马强壮，让朝廷始终放心，让金军不敢来犯。 秦颂提出来的计划看似天马行空，不循常理，但因为张浚和吴玠的关系，其实操作起来并不困难。 张浚已经把曲端和刘锜这两员虎将调到身边，他现在缺少一支能跟他一起去东南的军队，而秦颂的计划很大程度上就是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吴玠明知道秦颂在帮张浚“挖墙角”，却愿意鼎力支持秦颂，那是因为他明白张浚的利益和他的并不冲突，他与张浚之间作为政治盟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秦颂的计划获得吴玠支持之后，并没有马上就开始实施，因为他还缺少一批文职书吏。卡Kа酷Ku尐裞網 想要从成千上万的士兵当中筛查出一小撮的金国奸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稍微处理不当，就会让大多数没问题的士兵感觉到他们被怀疑，而他们现在的身份本就尴尬，多数人都有些敏感和紧张，若是金国奸细趁机在里面煽动，那就可能引起一场哗变。 这也是秦颂的计划里面没有强制措施，从头到尾都以“尊重个人志愿”的形式出现的原因。 秦颂需要一批能干的文职书吏来帮他建立全部人员的归籍档案，而这些档案一旦建立起来，秦颂就可以进行批量的分析和筛查，将可疑目标的范围一下子从上万人缩小到千人以下。 筛查奸细的过程，其实就是一次次的过滤，一次次的统计各种交集，然后把那些看似并不相关的偶然因素，却在某些人身上反复出现的圈出来，从而锁定目标！ 秦颂的手段概括起来就是将心理学和统计学综合运用，以一种超出这个时代所有人能够理解的方式解决实际问题。 金国人派来的奸细再狡猾，也无法识破秦颂这种一环套着一环的筛查手段，因为他们面临的不是严刑拷打，也不是各种艰难考验，而是科学的统计方法和设计精巧隐蔽的各种测谎问答！ 吴玠带到武休关的这一千名精锐士兵，让他们打仗可以，让他们帮着秦颂搞笔录和调查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不过，这个问题却难不倒秦颂。西军当中识文断字的人少，可是兴元府的府学中却有许多戴着大头巾的读书人啊！秦颂给张浚写了一封求助信，请他下令紧急从兴元府抽调一百名年富力强并且热心抗金大业的读书人前来武休关听用。 秦颂毫不担心张浚能不能把他需要的人送来，因为真正有点脑子的读书人都应该明白这次前往武休关支援军队，其实是一场机缘！ 大宋不考八股文，读书人进入仕途的方式有三种，最过硬的自然是通过科举，但通过举荐和萌阴也可以做官，而且可以做大官，甚至是入阁拜相。 宋朝不同于后世的明朝，想要入阁，必须是进士当中被选入翰林院的那种学霸中的学霸。 作为生员，进士及第是最大梦想，但绝大多数一生都考不中进士，所以若是能被大官举荐入仕，也就成了许多平民读书人最后的希望。 张浚的身份如此显赫，现在需要生员出力帮忙，谁若是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从中脱颖而出，就等于拿到做官的资格，这比后世的直接保送上大学都要厉害。 大学毕业还有个分配的问题，但张浚的举荐可以让生员几年之内就成为大宋的官员！哪怕这职位只是最底层的小官吏，但毕竟是拿到了入场券，何况已经搭上了张浚这条线，以后升官的机会总会有的。 除了向张浚求助，秦颂把剩余的时间全部用来制作人员档案表格模板，制作内容不同的“志愿表”模板，以及一整套的筛查问卷。 大宋的印刷业已经非常发达，只要秦颂能把各种表格在纸上画出来，制作印版的工匠半天之内就能做出完全一样的雕版，而接下来印刷的任务，就成了纯粹的体力活。卡Kа酷Ku尐裞網 当秦颂将自己关在屋中制作各种表格和问卷时，吴玠也没有闲着，他按照地域不同，轮流接见这些曾经被俘虏过的宋军将士当中的中低层军官，告诉他们朝廷和百姓并没有因为他们被金军俘虏过就看不起他们，之所以没有马上给他们安排新的职务和任务，主要是考虑到大伙被俘后受到各种非人的折磨，需要一个调整和修养的过程，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急躁，甚至发一些不该发的牢骚，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以吴玠现在的身份，能够亲自找这些中低层军官逐一谈话，而谈话的内容又如此暖心，对于整个队伍的安抚作用是非常明显的。 这些曾经被俘虏过的将士，许多人的内心其实充满了屈辱和怨恨。 他们觉得屈辱，自然是因为当俘虏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何况，被金军俘虏后，他们过得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许多兄弟在女真人的折磨下死去，能活下来的，心里面多少都有一些阴影。 他们怨恨，则是因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也曾奋勇杀敌，失败并非他们的责任，而在于高层的指挥出现了问题。若是当初运气好一些，逃过了金军追捕，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和尚原接受别人的尊重和羡慕。 吴玠不可能接见所有人，但这些中低层军官在和他谈过话离开后，自然会把谈话的内容告诉团结在这个军官身边的同乡或者是昔日的同伍。 “吴帅说了，被俘不是因为我们作战不力，而是西军此前跟金军交手不多，作战经验不足，如果换成我们的老对手西夏军，富平之战肯定能嬴！” “吴帅说了，朝廷很重视我们，张大人已经下令，正在发动地方官府帮我们寻找失散的亲人。关陕的父老乡亲也很关心我们，正在为我们筹集粮饷和军资！” “吴帅说了，大家这两年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需要调理和修养一段时间，才有力气再次拿起武器杀金狗！” 实际上，朝廷一点也不重视这些被换回来的士兵死活，因为朝廷远在东南的临安，高居庙堂的皇帝和那些大官们，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直面过鲜血淋漓和肢体分离的惨烈景象，他们只会在心里怨怪将士们拿了粮饷却打败仗，是一群无用的废物。 至于关陕百姓有没有为这些曾经被俘虏过的将士筹集粮饷军资？ 答案是没有！ 因为老百姓现在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就算官府想要竭泽而渔也得有个限度，各地屡禁不止的民乱，就是百姓对于朝廷的内心不满达到极致时的一种宣泄。 若非此前朝廷封赏给整个西军作战有功的将士们两百万贯，吴玠还真没有底气将这一万五千多人养在武休关白吃白喝。 不过，这些实话吴玠是绝对不会对将士们说的。 不但他不能说，他还给所有人下了封口令，在没有完成甄别、整编这项重大任务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说！ 秦颂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那些绘制好的表格和问卷模板，已经被快马送回南郑县城，过几天等生员们前来时，各种印制好的统一格式的表格、调查问卷会一起运过来。 张夫人和妹妹已经抵达武休关，吴玠特意抽空为她们接风，秦颂作陪。在宴席上，吴玠一眼就看出来陈钰对秦颂似乎芳心暗许，于是又把秦颂大夸特夸，似乎哪个女子能嫁给秦颂，就是最大的福气。 秦颂暂时无事，而方山原那边还没有开打，他便陪着陈琪和陈钰姐妹俩从武休关出发，沿着即将驻军的那片山谷往里面走，一直走到龙如山下，来到紫柏掩映的留侯庙。 龙如山又被当地人称为紫柏山，只因山上长满了珍贵的紫柏。 当初张良辅佐刘邦夺得天下后，急流勇退，不再涉足朝政之事，隐居于深山之中，潜心钻研黄老之术。后人为了纪念他，在紫柏山下修建了庙宇，从此香火不断。 秦颂对于后世的道家追求所谓的长生之术是很不以为然的，但在张良那个时代，道家的重要分支，也就是黄老之术，却对于社会的发展进步有很多帮助。 所谓黄老之术，是尊崇黄帝和老子为创始人，以道家思想为主，并且采纳了阴阳、儒、法、墨等学派的观点。黄老学派思想发展分为技术发明和政治思想两大主题，以形而上的本体道作为依据，结合形而下的养生、方技、数术、兵法、谋略等等，具有极强的目的性和操作性。 与后世那种避世修炼的道家门派相比，黄老之术显然更适合治理社会，却不知为何到了后来竟然渐渐没落。 秦颂在陪着陈氏姐妹祭拜张良的塑像时，心里却在琢磨着以后是不是把王世雄的思想来个改造升级，让他传承黄老学术，别再去搞那个什么全什么真的教？

第八十二章 名将报到 留侯庙并不大，在里面呆不了多长时间。免-费-首-发→【追】【书】【帮】 但是，龙如山却够大，而且风景极佳，最是适合带着漂亮妹子游览观光。 龙如山上有许多天坑和草甸，如今正是百草疯长，花木繁茂的好时节。 秦颂陪着陈氏姐妹在山中呆了三天，不仅游览了光华山、铁龙山和玄女洞等名胜，还在青峰峡、锅底坦、牧羊坦、卧云坦等地形奇特的景点留下了足迹。 龙如山与太白山、骊山齐名，前来这里避世修行的道人不少，秦颂在这几天内看到了不少衣着简朴，须发皆白的道人或是坐在山岩上面打坐，或是在草甸中练习武艺。 香泉镇后面的灵宝峡与这龙如山相比，就显得有些小了。若是在这里修建道宫，不知道能不能将薛式引来？ 秦颂坐在玄女望月的巨石上，正在琢磨着事情，陈钰一人走到了他的旁边，与他挨着坐下。 “你姐人呢？”秦颂转头，用很自然的语气问陈钰。 陈钰抬手顺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梢，看着秦颂反问：“你希望她此刻在我们身边？” 秦颂便与陈钰的眼睛对视着，然后渐渐露出了炽热的光芒。 陈钰被秦颂侵略味十足的目光看得心如鹿撞，低下了头，用细细的声音问秦颂：“你……你心里……有没有想过……” 秦颂见陈钰说话吞吞吐吐，脸色越来越红，便一把抓住陈钰的手，笑着帮她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想过跟你走到一起这件事情吧？” 陈钰已经羞得把头埋到了胸口，不过她任凭秦颂的手握着她的手，用鼻音发出了一个“嗯”字。 “说实话，这几天一直在想哩！” “讨厌！” “你未嫁，我未婚，又正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想这件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啊！” “那你心里到底咋想的？” “咋想的？让我现在用实际行动回答你！”秦颂说完这话，忽然一把将陈钰揽进怀里，然后对着陈钰的脸，十分霸气地印了上去。 “呜……” 陈钰从懂事起，就不曾被男子碰过一根头发，上次在栈道上被秦颂拉了手，就让她患得患失了一路，如今竟然被秦颂夺走了初吻，她在心里拼命提醒自己这样是不对的，有违未婚男女交往的礼法，可她却没有一丝抵抗和挣扎的力气，陈钰只觉得自己现在似乎躺在温泉中，被温暖完全包围着，舒服的根本不想睁开双眼。 良久之后，秦颂这才松口抬头，将几乎呈半躺状的陈钰扶坐起来。“嗯，我已经给你打上了秦氏标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经过方才那一吻，陈钰的心态似乎发生了变化，她白了秦颂一眼，抱怨说：“就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家伙！你还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呢！” “哈哈……这还需要问吗？”秦颂发出自信而又豪气的笑声，“走吧，咱们今天还得赶回武休关呢！” 秦颂确实不需要问陈钰，因为只要不是感情白痴，就看得懂陈钰的心思。 若是陈钰对秦颂没有想法，为何要从成都来到兴元府？ 若是陈钰对秦颂没有好感，为何会跟随姐姐到秦家作客？ 若是陈钰对秦颂没有钟情，为何会提出让秦颂陪她前往留侯庙的要求？ 在这个动荡混乱的时代，难不成秦颂还指望跟某位心仪的女子来一场爱情马拉松，谈一场荡气回肠的恋爱不成？ 陈钰的容貌才华都没得挑，家世也不错，对秦颂也有意，而秦颂对陈钰也有好感，那还等什么？等着人家女孩子倒追吗？ 别特么矫情了！ 方山原上，好兄弟王世雄正带着复兴军的兄弟们跟金军作战呢，秦颂现在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搞定自己的婚姻大事，然后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他的“复兴”计划上面。卡Kа酷Ku尐裞網 老天爷把他送到这个繁华与毁灭同时上演的时空，不是让他来谈情说爱的，他得承担起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国破家亡之时，能够活下来就已不易，像小儿女一般在情感漩涡中纠葛，那根本就是奢望。 国之不存，家又何安？ 秦颂拉着陈钰的手，走过一片丛林，走到了陈琪的面前。 陈琪看着面色羞红的妹妹，再看看她和秦颂十指相扣的手，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陈琪将目光投向秦颂，似笑非笑的说：“秦颂，你的大胆直接，实在让人吃惊啊！” 秦颂松开陈钰的手，面带自信的微笑，对陈琪说：“钰姐就是上天替我安排好的伴侣，既然缘分已经来到，又何必扭扭捏捏？” “不管你我之间的年龄差距，我现在总归是你的师母，永珍是我的妹妹，你若想娶永珍为妻，如何解决辈分问题？” “说实话，从我见到夫人第一面开始，心里面就特别不情愿喊你师母，因为你实在太年轻，我怕这一开口，就把你给喊老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噗嗤……”陈琪被秦颂有些赖皮的样子逗笑了，“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啊！” 秦颂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事简单啊！让师尊给我重新找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再当众表明与我解除师徒关系，以后我就成了别人的弟子，跟张大人作成连襟，这样外人不但挑不出理来，还能新添一段佳话！” “什么佳话？”陈琪和陈钰不约而同地问道。 “这佳话便是紫岩先生慧眼识才，心胸宽阔，不仅舍得将爱徒让于别人，还与昔日的徒弟做了连襟！” 陈钰故意打趣说：“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哪有夸自己是别人爱徒的！你这纯属劣徒！” 秦颂白了陈钰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头上若是顶着劣徒的帽子，你就是劣徒媳妇！” 陈琪见两人还没有订亲，就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这龙如山呆不得了，赶紧派人送我们回南郑！” 陈氏姐妹从龙如山返回武休关后，没有再做停留，吴玠亲自安排了五十名亲兵送她们返回南郑。 与此同时，一位身形挺拔俊朗的壮年将领带着一群“大头巾”抵达了武休关。 这位外貌帅气威武的将领，便是刚刚从绵州来到兴元府的刘锜。 刘锜接到张浚的书信，没有耽搁半刻，他将收拾行礼的事情丢给了弟弟，自己只带十几名随从，当天便离开了绵州，直奔南郑城而来。 张浚见到刘锜后，少不了一番鼓励和告诫。两人的年纪虽然只差了一岁，但刘锜的前途命运却掌握在张浚手中，所以对于张浚的叮嘱不敢有半分轻视和大意。 张浚告诉刘锜是因为秦颂的极力举荐，才让刘锜这么快就复出，不然可能还得等个一年半载。 张浚还明白无误的告诉刘锜，等见到秦颂时，千万不可因为他的年龄小，就对他产生轻视，因为在张浚心目中，秦颂的能力和地位不在刘锜之下。 刘锜的性格不似曲端，他比较儒雅温和，骨子里没有多少飞扬跋扈的因子，虽然此前从未跟秦颂谋面，但也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年轻人，竟然让张浚和吴玠如此器重和力挺。 刘锜在心里已经想好了，只要秦颂真有本事，就算让着他一些，也无不可。有本事的年轻人，多少总会有些骄傲，而自己现在可经不起任何的挫折失败，犯不着跟一个小年轻争风置气。 刘锜在张浚的行辕内停留了两天，等南郑县令何彊来向张浚汇报百名生员已经招募完毕，武休关需要赶印的各类纸张也都准备完成，张浚便委派刘锜护送这些生员同往武休关，顺便将秦颂急需的物品也运送过去。 武休关下，秦颂见到了传说中可与岳飞媲美的一代名将刘锜。 在《宋史》中，张俊与韩世忠、刘锜、岳飞并为名将，世称“张、韩、刘、岳。” 只看这排名次序，陷害过岳飞的张俊竟然排在第一位，而岳飞却只能排在末位，韩世忠与刘锜还在岳飞之前。 再重复一遍，张俊和张浚是同时代的两个人。 张浚是文官，抗金主战派的宰相之一。 张俊是武将，曾经救过赵构的驾，甚得赵构的信任。 不等刘锜主动上前，秦颂便大步走到了刘锜面前，然后抱拳向刘锜行礼，朗声说道：“后生秦颂，特来迎接刘将军入关！” 刘锜急忙翻身下马，对秦颂抱拳回礼。“刘某在南郑多次听说辅仁的种种事迹，今日得见，果然器宇不凡，堪称俊杰！” “刘将军，咱俩就别站在这里客套了，吴帅已在关内摆下洗尘宴，咱们这就进去吧！” “哈哈，不急，不急！我得先把张大人命我押运的物品亲自交给你，才能安心陪吴帅喝酒啊！” 刘锜于是引着秦颂来到装载大量纸张的几辆马车前，然后低声说：“这是南郑县令何彊发动城内所有印社和纸店，给你赶制出来的档案记录纸和各种表格。” 秦颂颔首说：“嗯，这次多亏了南郑县的鼎力支持。明日开始，将军便能明白这些纸张的妙用！” 何衡原作为百名生员其中的一个，此时正站在人堆里面，垫着脚尖，伸长了脖子观望。 当他看到刘锜见了秦颂后竟然表现的客客气气，心里不由得再次想起临行前父亲的交待：“这次去武休关，紧紧跟着秦颂，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少说多做！”

第八十三章 分工合作 刘锜的到来，对于秦颂而言，如同一场及时雨。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吴玠与刘锜当初同为曲端的属下，富平之战时，他们两个是五路部队当中各自所在一路的主将，仗打的也都不错，刘锜当时的表现甚至要强于吴玠。 因为彼此都认可对方的实力，加之又有并肩作战的感情，所以刘锜跟吴玠的见面很亲切，不会出现令秦颂觉得尴尬的事情。 吴玠把该帮秦颂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做好了，他现在着急返回前线，就算不亲自指挥方山原的战事，但只要回到和尚原，对于前线作战的宋军而言，就能起到很大的鼓舞作用。 此前吴玠不走，是没法走，现在刘锜来了，正好让刘锜接手。 军队之中历来讲究论资排辈，还看重为将者的过往战绩。 以刘锜在西军当中仅次于吴玠的排名，还有富平之战时打出来的威风，就算他此前从未与这一万五千多人接触过，也能将这些人压制得住。 接风宴上，吴玠的谈兴并不太浓，他把需要交待和注意的事项都告诉了刘锜，但却没有对前几次的胜利多说什么。这也符合吴玠为人处世的原则，那就是不居功自傲，不愿意在昔日同僚的面前刻意显摆什么。 刘锜被闲置了一年多，虽然远离前线，但两次和尚原大战以及仙人关之战的经过结果都有所了解，却也不会揪着吴玠问个不停。 以刘锜如今的身份，问得多了，会让吴玠觉得他是不是在质疑这几场胜利的真实战果。 如果刘锜真的想仔细了解那几仗的经过，只需背过吴玠问秦颂即可，因为这三场大战秦颂全部参与，而且还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卡Kа酷Ku尐裞網 宴请结束，吴玠便准备返回前线，他将秦颂单独喊至面前，说道：“刘信叔（刘锜字）来了，估计曲正甫（曲端字）也快了，我不想跟他见面，这就返回和尚原，你还有什么要求或者想法？” 秦颂知道吴玠跟曲端往日的那些恩怨矛盾，吴玠虽然可以放曲端一马，但不代表他可以像对待刘锜那样对待曲端，此时返回前线却也正是时候。 秦颂说：“这些时日，辛苦大帅在武休关为我做的诸多铺垫，等曲正甫抵达武休关后，我会好好跟他谈一场！大帅尽管放心，别看我年纪小，我若是降不住他，以后都没脸见您！” 吴玠忍不住笑道：“哈哈，有你这话，我猜曲正甫这次要倒霉了！这个孬货，就得好好收拾整治，不然用不了多久，他就忘了自己姓什么。” “大帅，我有一个请求，跟复兴军有关。” “哦，讲来听听。” “恳请大帅亲自调度指挥，尽力把两路金军拖在方山原时间久一些，这样复兴军就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调动和部署，不至于仓促之间犯下太多失误。” “好，我答应你！我也给你提个要求。” “请大帅明言。” “尽快完成武休关这边的事情，把这一万五千多人安排好，不要节外生枝，耽误了张德远的大事！” “嗯，谨记大帅的叮嘱，我会在半个月内结束这边的事情。” 吴玠于当天夜里便悄悄的离开了武休关，他走的时候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整个外貌还经过了一些改变，哪怕是熟悉他的人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玠只带了五十人的亲卫，其余的士兵全都留在武休关，暂时归于刘锜调遣指挥。 次日清晨，身披铮亮铠甲的刘锜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一万五千多南归的宋军降兵之中，曾经直接隶属于刘锜的人很少，因为当初刘锜的部队伤亡最是惨重，侥幸没有在富平之战中牺牲的属下，战后都撤到秦岭沿线，等慕容洮叛逃西夏，刘锜被贬，他本就剩余不多的部属就直接归在了吴玠的麾下。 不过，就算如此，仍有不少人认得刘锜。 “快看，那不是刘锜将军吗？” “对呀，他一定是复起了！” “哈哈，这可是好消息啊！刘将军当初因为慕容洮这个王八蛋而受到连累，如今朝廷把他派到我们这里来，不就表明我们也不用等太久嘛。”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秦颂陪着刘锜在所有人面前露了一把脸，然后两人就按照分工，各行其是。 刘锜的主要任务是给这一万五千多人进行编队，并从中挑选出临时负责人，以便于管理和分配任务。 秦颂向刘锜建议，编队的时候按照这些士兵原先所在的部队序列，或者是老家所在的州县进行集中，至于大队长和队长这两级负责人，则由原来曾经担任过军官职务的人来充任。 一个大队长负责大概一千人左右，一个队长负责大概一百人，皆为临时性的任命和差遣，等整编结束后，才会根据各队的情况进行正式任命。卡Kа酷Ku尐裞網 刘锜现在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对于秦颂的建议照单全收，马上付诸行动。 刘锜在进行编队的时候，秦颂来到百名生员居住的房舍，跟大家开了一个碰头会。 “诸位同仁，我是秦颂，紫岩先生目前唯一的弟子。承蒙师尊器重和赏识，派我来武休关协助吴帅和刘将军做一些事情。武休关这边的生活条件简陋，还请大家做好吃苦的准备。多余的话我不想说，大家既然能来这里，就是对师尊的支持，也是给我秦某一份面子。在告诉大家具体做什么事情之前，还请大家填一份表格！” 秦颂说完话，韩三宝和几个家兵马上捧着一叠白纸走进来，然后给每个人手中都发了一张。 “‘拥军志愿者’情况登记表？”何衡原看着表头上从左至右排列的十个楷体字，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不该是从右至左排列吗？ 当何衡原还在为表头文字的排列顺序而纠结时，却听见站在最前方的秦颂大声说道：“请大家按照表格上每一行所提示的内容，将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家庭状况，学习情况以及个人爱好特长等项目如实准确的填写上去。这份拥军志愿者登记表，一式三份，其中一份归档保存，一份会送到宣抚处置使大人的案头，还有一份则会交给兴元府的府学管理机构。” 秦颂这话说的含糊，但大家听得可不含糊！ 送到张浚的案头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大家的名字和个人情况有可能被张浚留意。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现在是张浚唯一的弟子，他只要在张浚面前说某某生员不错，某某生员不服管理，被他提到名字的生员命运就会从此改变。 生员们纷纷拿起毛笔，按照表格要求内容，一项一项的填写起来。 半个时辰后，秦颂拿着厚厚一叠填好的登记表，脸色严肃的说道：“现在，大家所有人的情况都在我的手中了！我之所以请师尊将你们派过来，是要靠你们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把混在一万五千多名南归宋兵当中的金国奸细给挖出来！” “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当知历史上因为奸细的破坏而导致的失败多不胜数。如今大宋西线抵抗金军的防线就在我们身后一百多里外的北方，那里的将士们即将在方山原一带跟金军交战！如果我们不能把这些奸细找出来，这一万五千多人就无法重回战场，前线的战事就会吃紧，若是出现了失误，金国人的军队很快就能打进兴元府，烧掉我们的房屋，杀死我们的亲人，抢掠我们的财物！” “我的老家在长安，家中原本有三十八人，父亲在陕州之战时殉城，十八人在金军攻破长安时被杀，十八人被金军掳到北方，一年半后活着被换回来的只剩下十人！关于我说的这些话，何衡原可以替我作证！” 何衡原马上站起来，大声说：“辅仁兄仅剩的家人如今就安置在南郑城内，我可以作证。” 秦颂原本不像做男版的“祥林嫂”，跟谁都说自家那些惨事，但他觉得今天有必要给这些“大头巾”们好好上一堂思想教育课，让他们有点危机感，这样做起事情来也就更加专注和认真。 “诸位，下面我给大家做一个简单的培训。我们在接下来的这些天中，工作量很大。第一步，是要给所有一万五千多名士兵建立个人情况档案，这是一项非常枯燥但却十分重要的任务！你们在记录每一名士兵的个人情况时，必须严谨细致，严格按照操作流程来，不能出现漏项和含糊不清的地方……” 为了让百名生员尽快掌握问话和记录的要领，秦颂与韩三宝现场给大家做起了示范。 “来人姓名？” “报告上官，我叫韩三宝。” “入伍前家住何处？” “报告上官……” “不需要每回答一句话都喊报告上官！你只需按照我的提问回答问题即可。” “入伍前家住何处？” “家住陇州汧源县安化镇二道河村。” “家中有直系亲属几人？姓甚名何？” “家中有父母、长兄和妹妹，父亲韩老栓，母亲韩刘氏，长兄韩大同，妹妹韩幺妹。” “你兄长名为大同，你名为三宝，可是在你和兄长之间还有一个男丁？” “长官明鉴，却是有一个，名叫韩二福，已经过继给大伯家，现在不属于我家直系人丁。” …… “韩三宝，现在我代表朝廷询问你，以后你是愿意继续留在军中服役，还是解甲归乡？” “敢问上官，这是个人自愿选择吗？” “没错，如果你不想留在军中，朝廷会发一笔安家费和路费，任你离开。” “嗯，我自愿继续留在军中服役！”

第八十四章 用人之长 秦颂先给负责记录的生员进行登记，这种做法会让所有生员觉得受到了重视，他们参与的热情就会增加，责任心也会提高。 明明是把人拉来当苦力，经过秦颂的一番鼓吹，立马显得高大上，大家都觉得自己在为抗金大业出力，自豪感爆棚的同时，对于吃住方面的条件反而会不太在意。 武休关里面现在都快要被挤爆了，这些生员要是跟秦颂讲条件、讲待遇，还怎么办正事？ 秦颂拉着韩三宝做模拟，亲自给大家示范了如何向士兵提问，如何记录填写，这些读书人的脑子好使得很，马上就学会了。 接下来的几天，刘锜和秦颂相互配合，从各级负责人开始，逐一给所有人都做了身份登记。 完成了第一步的登记之后，有四千五百多人明确表示不愿意继续留在军中服役，秦颂便将这些人集中起来，统一带到了之前曾经勘察过的那片山谷。 为了便于管理，刘锜派了两百士兵前来山谷驻扎，并为这里取名“留坝”，意为留侯张良曾经隐居的坝子。 这些人既然已经没有继续从军的心思，将他们强留下来，以后也只会是出工不出力，反而败坏了军队的风气。 之所以没有马上给他们发放安家费和路费，将他们遣散，主要是秦颂手里面没钱，另外这些人的家人有的在金国占领区，有的逃到了大宋这边，还需要寻找和联系。 把不愿从军的四千多人分出来后，秦颂马上请刘锜主持对剩下的一万出头愿意留在军中的人进行淘汰选拔，主要是将那些身体过于羸弱、年龄偏大、以及有残疾缺陷的人挑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工作也比较容易，先过一遍档案，把年龄超过四十岁的和年龄不满十八岁的先排除在外，再把中间符合标准的集中起来，让他们抱着重量相同的石滚子走上几十步，力气够的就留下，力气不够的直接淘汰。 为了确保公正，也给年龄不符合要求的老兵和年幼者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能抱着石滚子跟别人走一样远的距离，可以破格留下。 经过这一番淘汰，又有两千四百多人不符合要求，被清除出来。 不过，秦颂并没有放弃这些人，他给大头巾们布置了任务，让这些大头巾去给这些被淘汰出局的人做工作，鼓动他们加入即将组建的栈道维护队，这样不仅可以拿到固定的工钱养家，还能作为预备役，给前线作战的部队提供各种支持。 最终，大部分被淘汰的人都选择留下，被暂时安置到留坝那边。小部分则改变了想法，决定离开部队，像最初那一拨人，领取一笔安家费和路费，从此自谋生路，与西军再无瓜葛。 经过这两次大规模的分流，武休关内还剩八千人。 大头巾们再次出动，开始了第二次个人情况登记！不过，这一次他们提问的内容明显要多一些，而且有一些问题根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听起来似乎跟当兵打仗也没什么关系。 这些看似跟当兵打仗无关的问题，就是秦颂设计出来的测谎题，所有提问的人和被问到的人，都想不明白这样的提问有何意义，但按照秦颂的要求，他们必须一丝不苟的完成这项任务。卡Kа酷Ku尐裞網 经过三天的登记，志愿留在西军跟随吴玠的人多达四千三百多人，剩余的三千六百多人当中，有两千一百多人表示服从分配，跟谁都没有意见，还有一千五百人则愿意跟随张浚前往东南平叛。 秦颂从两千一百人当中拨出六百多人，补到愿意跟随吴玠的那部分当中，凑齐了整数五千。 最后剩下的三千人，便是秦颂为吴玠挑选出来的士兵。虽然只有三千之数，但秦颂可以保证里面没有一个金国奸细。 所有的可疑分子，全都被秦颂塞到五千人那部分去了。反正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要被统一带往一千多里外的西南离去，就算当中混入了一些金国奸细，将他们弄到那片远离金国的地方，也不怕他们还能掀起什么浪花。 秦颂已经重点的圈出了大概三百人的范围，到了南中那边，这些人不但没有任何晋升的机会，还会被打乱分开，让他们彼此之间没有暗中串联的机会。 等熬上几年，表现老实的，能保住一条性命。表现恶劣的家伙，会被暗中处理掉，埋骨南疆，此生再无机会返回北方。 做到这一步，刘锜已经完全理解了秦颂的手段，他在心里暗暗称奇，赞叹不已。 以往甄别筛查奸细，要么搞得人人自危，仿佛谁都像是奸细；要么干脆一个曾经投降过的也不要，全部遣散了事，白白浪费了大量有作战经验的老兵。 秦颂的办法，从头至尾，没有抓一人，更没有杀一人，却将隐患限制在可控的范围内。卡Kа酷Ku尐裞網最狠的是，让这些奸细从此替大宋卖命，他们有苦也说不出，只能吃一辈子哑巴亏。 奸细想要发挥作用，首先得在秦岭沿线活动，有人跟他们接头才行。把他们弄到汉蛮混杂的西南去，跟秦岭隔了一千多里的路程，他们跟谁去接头，把消息送给谁？就算有人接应，他们送出的消息又有什么用？金国在没有灭宋之前，也没有机会对大理国下手啊！ 秦颂绝对有当黑心老板的潜质，他把分流重组的任务一完成，就建议刘锜带着五千人离开武休关，去十里外的山谷那边帮忙盖房子。 以后，那处名为留坝的山谷，不仅要安置维护栈道的两千多人，还要安置那些无家可归的被遣散人员，趁着现在天气暖和，赶紧把房子盖起来，也就能避免雨季来临时大家淋雨生病。 刘锜带着五千人去了山谷，给秦颂留下五百吴玠当初带过来的精兵，让秦颂在武休关里折腾最后剩下来的三千人。 不过，刘锜肯定想不到黑心老板秦颂可没有打算亲自操练这三千人，他在武休关内坐等一位练兵老把式到来呢。 “老把式”说到就到，在刘锜离开的第三天就抵达了武休关。 当曲端见到秦颂的时候，心里其实虚的很。 曲端是从成都出发的，成都在绵州南面，所以路上所需的时间自然要比刘锜多一些。当他抵达南郑后，自然是先到宣抚处置使的行辕拜见张浚。 曲端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全靠张浚在最危险的时候把他从大牢里面提溜出来，不然他现在肯定被康随给弄死了。经历过一次牢狱之灾，曲端现在对张浚服服帖帖，不敢再有半分不敬和造次。 张浚没有告诉曲端有关秦颂当初说服吴玠，让吴玠出面写信给自己替曲端求情的这段旧事，他只告诉曲端能逃得一难，全靠秦颂的四处活动。至于秦颂的身份，张浚自然也不会隐瞒。 张浚隐晦的提醒曲端，当初李彦仙在陕州败亡，虽然跟他逼着李彦仙不得撤退有关，但在陕州最危险的时候，张浚可是给曲端下过命令，希望曲端率领泾阳路的部队赶赴陕州救援的，结果曲端当时跟张浚闹别扭，找了个理由搪塞张浚，没有派兵前往陕州。 也就是说，秦颂之父秦桢当初的殉职，不仅跟张浚的命令有关系，其实也跟曲端拒绝派兵救援有关系！ 从某一点而言，秦颂跟曲端应该是有仇的。若是当初曲端放下成见，亲自领兵前往陕州救援李彦仙，秦桢等官员自然不会随李彦仙一起殉职。 曲端得知救自己的人竟然是秦桢的后人时，心里就愧疚的不行，而当他见到秦颂时，不心虚才怪呢！ 不过，秦颂似乎没有翻旧账的意思。 他知道曲端此人好面子，所以见面之后执礼甚恭，反正他怎么算都是后生晚辈，就算表现的热情乖巧一些，也不丢人，更不吃亏。 “曲帅，经过前期刘将军和我的努力，已经将一万五千多南归的人员进行了分流和重整，所有的经过都在这份总结里面，过几日我回南郑时，会向张大人进行汇报。现在，武休关内留守的三千人，就是你和刘锜将军复起的家底了，这练兵的事情我也不太懂，所以只能劳烦你了。” “辅仁谦虚了，你把最麻烦的事情已经做好，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力气活，曲某虽然年过四十，但身子骨还算结实，操练士兵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曲端这人，虽然各种毛病多，但优点同样也不少。 首先，曲端的文采很好，不然也写不出那首“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的诗文。正因为曲端能文能武，所以他才恃才傲物，对张浚爱答不理，跟文官总是搞不好关系。 文官在武将面前最大的优势就是书读的多，能写会道，可这个优点遇到曲端就显不出来。 其次，曲端是个有战略眼光的帅才。他当初曾经明确判断宋军打不赢富平之战，建议张浚不要主动出击，而是占据险要地形，耗费金军粮草，等稳住阵脚后，过一两年再跟金军进行决战。这种防守反击的策略，其实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 再次，曲端练兵很有一套，他对军纪要求非常严格，凡是经过他训练出来的部队，都能做到令行禁止，军纪严明。吴玠后来取代曲端，将曲端的部属接收过来，因为这些士兵严格听从号令，这才让吴玠在和尚原稳住阵脚，接连打了几场胜仗。 若是吴玠当初接收的是赵哲的属下，估计仗还没打，守关的士兵就要向南逃跑了。 在秦颂看来，曲端这样的将领，最适合担任参谋长这种职位，主要负责制订作战计划和训练部队，至于冲锋陷阵的重任，则可以交给刘锜这样智勇双全的将领。

第八十五章 朝局有变 从秦颂抵达武休关开始，他虽然心里一直惦记着复兴军在方山原大战中的表现，但他却没有撂下手中的事情，去前线观战。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既然已经将指挥权委托给了王世雄，秦颂就不会做那些令下属为难甚至误解的事情。他在武休关这边认真做事，其实对于复兴军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吴玠盼着秦颂给他弄回一批出身南中的蛮兵，所以返回方山原之后自然会想办法照顾复兴军，不让王世雄率领的民练部队吃亏。 刘锜和曲端的资历虽然都比秦颂高出一大截，但他们跟秦颂文武有别，不存在利益冲突，加之又有张浚这尊大神在南郑坐镇，所以对于秦颂提出来的意见，都会认真的听取。 刘锜在山谷中抓紧时间搞营建，曲端在武休关内憋足了劲抓训练。 方山原的战事也因为双方有意拖延时间，也是不温不火，鼓声敲得震天响，实际交锋的规模却很小。 一时之间，秦颂反倒无事可做。 正当秦颂琢磨着要不要搞点小发明创收时，张浚一道密信，让他即刻动身回南郑一趟。正好，武休关内的大生员们也该返回书院继续读书，秦颂便与他们同行，沿路欣赏着栈道美景，两日间赶了回来。 秦颂入城后，顾不得回家，直奔宣抚处置使行辕。 张浚对于秦颂这段时间在武休关的作为还是非常满意的，尽管他没有亲至，但每隔一天都有消息从那边传来，所以他对秦颂的举动都了如指掌。卡Kа酷Ku尐裞網 张浚最满意的就是秦颂在调和吴玠、刘锜和曲端三人之间的关系时表现出来的那种不着痕迹，润雨无声的手法。秦颂仿佛有着与众不同的亲和力，无论吴玠，还是刘锜与曲端，没有一个人看他不顺眼，更没有人因为他的年龄就看轻了他。 卫兵来向张浚报告秦颂已经到了行辕，张浚让卫兵直接将秦颂领进书房。 “这是前天才从临安传过来的急报，你看看吧！”张浚将一封书信推倒了喘气未定的秦颂面前。 秦颂也顾不得避嫌，拿起书信仔细浏览一遍，然后跟张浚一样，露出了皱眉的表情。 密信是兵部侍郎吕祉派人以最快的速度传给张浚的，信中提到朝堂上有御史弹劾张浚当初处决赵哲等将领属于滥杀。另外，一直与曲端有仇的王庶向朝廷告了曲端黑状，把他写过的那首“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的诗捅到了皇帝面前，还指责曲端有谋反之意。 如今的朝堂中，因为秦桧与吕颐浩的争斗，本就波诡云谲，结果又冒出来几个御史弹劾张浚和曲端，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让人看不懂这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漩涡。 皇帝似乎也有些担心张浚留在川陕的时间太久容易尾大不掉，所以同意了政事堂的人事调动方案，下旨派王似和卢法原分别为川陕宣抚副使和川陕处置副使，前来接替张浚。 张浚的本职是川陕宣抚处置使，等于将宣抚使和处置使的权力集于一身，朝廷现在派了两个文官来分张浚的权力，一旦双方完成交接，免去他宣抚处置使的命令必然很快就会下达，接着派人召他还朝。卡Kа酷Ku尐裞網 张浚在川陕属于封疆大吏，军政大事他一个人说了算，等他回到朝堂，若是没有新的委任，就等于是被闲置。 秦颂在脑海中迅速回忆张浚还朝后的历史，却怎么也想不起都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张浚是在三年后出任右相，然后都督岳飞镇压了杨幺起义，过了两年之后，因为郦琼造反杀吕祉投伪齐，张浚引咎辞相，从此远离朝堂权力中枢，被秦桧及其党羽始终压着翻不了身。 张浚还朝已经势不可免，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在离开之前，谋求最大的政治利益！ 秦颂思索一番，开口说道：“时间还来得及！以我估计，半月之内，方山原战事必然结束，我军获胜几无悬念。趁着这次胜利，可以向朝廷讨价还价，把几个信得过的人放在关键的位置上面。” “那你认为那些位置比较关键？” “利州东路和西路转运使，兴元府知府，成都府知府，成都府路马步军都指挥使这几个位置，都需要抓在手里面！” “嗯，我知道了。王庶检举曲端有谋反意图，这事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此事还需大人和吴帅共同出面，向朝廷上表，担保曲正甫绝无谋反之意，忠诚可靠。如今西军人心稳固，曲正甫不久就要随大人东行，把他保下来，不仅可以让大人在西军将士心目中威望更升，也让外人觉得吴帅心胸广阔，不做落井下石的小人。” 秦颂有些话不便明说，但张浚听得懂。 如今曲端已经在武休关内帮着张浚练兵，过去的事情算是翻过篇，此时张浚若不能罩着曲端，不仅威望扫地，而且以后也别想指望再有人替他卖命。 做人不能出尔反尔，做官更不可模棱两可，在关键时候，就得站出来替身后的人挡枪，不然大家凭什么死心塌地的跟随你？ 张浚与秦颂谈完了公事，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对秦颂说道：“我听夫人说你在龙如山上当着许多人的面就敢牵永珍的手，你的脸皮也是够厚嘛！”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其实，我这也是在替您分忧啊！如果我不主动一些，大人还得继续为陈钰的婚事头疼吧？” “哼，算你小子有眼光！错过永珍这样的奇女子，你一辈子都会后悔。” “那是肯定啊！能得钰姐相伴，此生无憾矣！” 眼看就要成为连襟的两个男人，正在书房里面挤眉弄眼地说话，却见陈钰红着脸，低头端了两碗冰镇过的杨梅汤，放在茶几上面。“大姐亲自去后厨忙碌了，说是晚上要招待辅仁。” “啊，好，好！”张浚连说两个好字，等陈钰端着空托盘出去，才小声的说：“嘿嘿，刚才算你有急智，没有说什么怪话，不然以后有你受的！” 秦颂心里一阵无语，他刚才说的其实是真心话，并非为了刻意讨好正巧进屋的陈钰。 如今已经是五月中旬，天气炎热许多，喝一碗酸梅汤倒是提神解暑。 张浚端起酸梅汤，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然后说道：“永珍已经二十，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就抓紧时间把婚事先订下来吧。咱们师徒一场，我还没怎么教过你经义学问，却是要换个身份了。” “大人谦虚了，学问之道，不在师生名分，而当抱着朝闻夕死的精神，以后就算不能在人前称呼您为师尊，但遇到疑惑，同样可以向您请教。说心里话，自去年大人在和尚原当众收我做了弟子，这一年来，我所得各种实惠甚多，难以言表。” “哈哈……那些都是你该得的！能收你这样的妖孽做弟子，也是人生一大幸事。若非你与永珍的婚事，我才舍不得把你让于别人做弟子呢！对了，正想问你可有心仪的长者，我可以代你引荐一番。” 秦颂对此早有思考，便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听说潼川路转运判官虞公齐年（虞褀字）为人方端，清廉爱民，若是能拜他为师，对于大人的声望，对于我的学业皆有帮助。” 张浚一听虞褀的名字，马上眼前一亮，他颔首说：“方才刚夸过你有眼光，会给自己挑伴侣，如今你看中的老师，更是不得了啊！虞齐年与何公同科进士，乃是蜀中有名的正人君子，若是能拜在他的门下，却也不算折辱了本官的名声！只是，虞齐年远在合州，我跟他也难以碰面啊！” 解除师徒关系，跟拜师收弟子一样重要，需要在公开场合有许多人作证的情况下进行，张浚想把秦颂当面托付给虞褀，不落人口实，但因为两人不在一个地方，所以就有些麻烦。 秦颂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马上建议说：“大人自然不方便去合州，但可以把虞公调至兴元府来啊！以虞公的品行，让他出任利州东路转运使，配合吴帅固守秦岭前线，不正好吗？” 张浚恍然大悟，看着秦颂，似笑非笑的说：“好小子，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刚才你只说利州东路和西路转运使，兴元府知府，成都府知府，长宁军都统制这几个位置重要，却不曾向我推荐一人，我还以为你毫无私心，原来是给以后的老师准备了一份大礼啊！” 转运使是唐代以后设置后的官职，主管中央或地方的运输事务。北宋前期转运使的职权扩大，成为实际上的一路最高行政长官。再后来，朝廷又陆续设立提点刑狱司、安抚司等机构，分割转运使的权力。 按照后世的行政级别，宣抚使大概管一个省或者两个省，而转运使则管一个地级市。张浚担任的宣抚处置使，等于是将川陕两省的书记、省长和军区司令员全都兼任了。 虞褀现在的官职是潼川路转运判官，为转运使的副手，相当于后世的地级市法院院长兼检察院院长。 若是虞褀能调到利州东路来，不仅官升一级，成为一路转运使，关键是利州东路包括了金州、洋州、兴元府、巴州、利州、隆庆府、阆州和蓬州，不仅管辖的地域比潼川路大了许多，更因为背靠着抗金前线，手中经过的各种物资绝对多得吓人。 秦颂把家安在了兴元府南郑城内，若是能得虞家和何家的照顾，他那些光明正大发财的门路也就不怕别人觊觎了。

第八十六章 置田购产 晚饭很丰盛，吃饭的人也从上次的两个变成了四个，或者说两对？ 自从秦颂陪着陈琪和陈钰走了一趟武休关，现在陈琪俨然已经把秦颂当成妹夫来看待，而陈钰更是被秦颂霸道的宣示了“主权”，现在就等着跟秦颂定亲呢！ 兴元府的物产本就丰富，如今已是蔬菜瓜果上市的旺季，堂堂二品大员的夫人亲自下厨，饭桌上的菜肴自然不会寒酸简单。★首★发★追★书★帮★只见大盘小碟，荤素有致，红绿搭配，让秦颂食欲大增，吃得格外香甜。 张浚和夫人知道秦颂这是不见外的表现，所以也挺高兴，不会觉得他吃相太猛，有辱斯文。如果吃个饭都要讲这么多虚头巴脑的礼仪，让人不自在，那还不如不请呢！ 吃过饭，趁着南郑城门还没落闸，秦颂带着随从回到秦府。 秦颂曾私下问过何衡原，张浚来到兴元府时，为何不把行辕设在南郑城内，却要设在城北五里外的兴元湖畔。 何衡原告诉秦颂，张浚不想扰民，加之喜欢兴元湖周围的景色，所以将行辕建在湖畔，既图个清静，又表明他对于守住兴元府的决心。 如果换个胆小的宣抚处置使，天天睡觉之前都在担心金军会不会突破秦岭防线，肯定不敢把行辕设在城外的湖边。 秦颂出门不到一月，家人却觉得他离开了很长时间，当他刚刚在中厅坐稳，还没跟大哥秦铭说上几句话，秦月和秦至便从后院赶过来，静静围在他的身边，听他说那些在武休关的趣事。 家人如此依赖秦颂，让他觉得自豪的同时，又有些歉疚。 秦月看上去比刚到南郑时又好了一些，原本瘦骨嶙峋的身材，现在总算恢复的跟正常女孩差不多，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不少。 秦至还是个小孩子，虽然失去了母亲，但有长兄和长嫂的疼爱照顾，小脸吃得圆乎乎的，见了秦颂显得很亲热，总想往秦颂身边凑。 秦颂笑着对秦月说：“武休关那边现在还有些荒凉，也没有什么胭脂水粉和各种小物件可买，等我过阵子南下成都，一定给你和小至采购一大包回来。” 秦铭有些不解的问：“你这才归家，怎么又要出远门？” 秦颂回答说：“张大人要还朝了，我得趁他还在这边时，把有些事情办妥。” 和家人在一起聊到夜深，各自散了，秦颂回房里洗了一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下，脑子里却没有多少睡意。 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秦家如今虽然在南郑安顿下来，但各项产业和营生尚未铺开，天云寨与兴元府之间的商路也没有建立起来，这些事情要趁张浚还在南郑时，全都落实下来…… 第二天，秦铭陪着秦颂去看了几处铺面和房屋，都是何彊暗中帮忙联系的，只等秦颂拍板，按照约定的价格交易，就可以过到秦家的产业名下。 秦颂对于开店做生意其实并不擅长，他精通的领域在于军事、管理和发明创新，但为了长远计，生意买卖方面的事情，他也得抓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不但要抓起来，而且要作为仅次于招揽人才的第二重要的事情来做。 秦颂看过几处铺面后，觉得地段和价格方面还算公道，便没有犹豫，直接去县衙找何衡原，让他帮忙把该走的交易手续尽快搞定。 在大宋朝买卖房产，有着相当规范完善的一套程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妥。 按照规矩，买房需要先立契，再输钱，最后印契。“立契”就是签合同，“输钱”就是缴契税，“印契”就是请有关部门在合同上盖章。 因此房产交易的前期工作秦铭已经办完，何衡原派人去将几个卖方请到县衙专门负责办理交易过户的地方，然后由秦颂出钱买好四张“定贴”，何彊的师爷帮着秦颂起草好合同，何衡原直接把合同草案交到六曹的户曹，那边的押司马上审查通过，然后将几份“正契”亲自送过来，由何衡原和师爷作为见证人，秦铭与几位出售铺面房产的户主一一签订合同。 本来，正契需要交钱才能拿到，而且还得给正管的那些小吏们送点茶水费才行。 不过，有何衡原这位县令公子亲自督办，加之秦家的名声在南郑城内也日渐响亮，县衙里这些吏员自然不敢问秦家兄弟要好处费，而且索性连购买正契的材料费都给省了。 契约已成，接下来自然是当面将钱款付讫，完成交易。几位卖方都同意秦家用黄金和白银支付，并且讲好了黄金、白银与铜钱的兑率。这些卖家不想要蜀中常用的“交子”，又嫌铜钱笨重，所以黄金白银这种非流通货币便可以作为等价交换物，取代铜钱和交子。卡Kа酷Ku尐裞網 实际上，因为战乱频发，民间大额的商货交易都愿意用黄金、白银这样的贵重金属来作为代价货币，只因为黄金和白银更容易藏匿和运输。 完成交易，秦铭出面请帮忙的师爷和押司等人去望江楼上喝酒，众人欣然应邀，很给面子。 秦颂办事，走的是高层路线，虽然简洁高效，但不可能事事都去麻烦何彊父子。秦铭是秦家的家主，由他出面跟县衙里这些曹吏打交道，然后建立人际关系，以后生意上遇到什么麻烦，就可以直接找他们帮忙解决。 不是谁都能像秦颂这样，一上来就抱住省部级高官和大区司令员的两条大腿。跟秦铭去望江楼上喝酒的这些曹吏，搁在后世也是县级行政部门的局长、科长，普通草民想花钱请他们吃顿饭，那可是要看人家的心情，更要看负责牵线搭桥的这人面子够不够。 秦颂没有去望江楼，他和何衡原两人乘坐马车出了城，直奔马坝方向而来。 上次，秦颂托马平的父亲帮忙收购田地，如今已经过去近一月的时间，他要过来了解一下进展情况。 马车里，何衡原时不时转头盯着秦颂看，搞得秦颂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秦颂有些不耐烦了，他转头拿眼瞪着何衡原说：“你已经转了十几次头了，心里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出来！” 何衡原说：“真是奇怪了，前阵子在武休关的时候，我总觉得你身上带着一股子威压，让人不敢靠近。如今，我与你同乘一车，为何却没有此前那种感觉了？” 秦颂淡然一笑，对何衡原解释说：“在武休关，我是宣抚处置使派出的正办官差，你们这些生员都得听我的管束，所以你会觉得我身上有威压。在马车里，我跟你是朋友，不存在谁管谁的问题，你自然不会有这种感觉。” 何衡原一拍脑门，说道：“是了！难怪我每次见到姑父时，只觉得他是个和蔼客气的老头，可那些官员见到姑父时，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你姑父可是虞允文的父亲？” “对呀！我父亲没有调到兴元府之前，曾在潼川路为吏，那时候我没事就去表兄家里玩，所以经常能见到姑父。” “那我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用不了多久，你姑父就会调到利州东路，以后你又能经常见到他了。” “咦，你怎么知道？” “嘿嘿，因为是我向张大人提议把你姑父从潼川路调过来啊！” 何衡原吓了一跳，刻意压低声音说：“我姑父可是一路判官，你一句话就能把他给调过来？那你能不能帮我父亲官升一级？” 秦颂没好气的说：“你想多了！南郑县令可是肥缺，你父亲官升一级也做不了兴元知府，还不如安安稳稳守在南郑，将官声名望养足之后，一步到位。” 何衡原于是闭口，不再多言。 秦颂这次有意带着何衡原出来，就是要把他暗中帮着虞褀调动升迁的事情通过何衡原透给何彊，再通过何彊透给虞褀。 官场上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秦颂在武休关累成狗，帮着张浚拉出一支队伍来，张浚为了酬谢他，才将利州东路转运使这么重要的位置许给了他。 如果秦颂不把话说明白，虞褀肯定不会想到秦颂会是他升官的幕后推手。 这可是一份很重的人情，相信虞褀得知内情之后，肯定乐意收下秦颂这样的弟子吧。 到了马坝，不用秦颂介绍，马平的父亲便认出了何衡原。这位县太爷的小儿子，在南郑城里面也算个人物，马父去拜会何彊时，曾经见过不止一次。 “贤侄来的正好！上次你托我办的事情，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只等你去实地看过，跟各家卖主谈好价钱，就可以去县衙办理田产交易的手续。” “这次实在是麻烦世伯了，回头等事情办妥，请你去家里吃酒！” “好，正好带着家里几个小的去认个门。” 秦颂跟马平的父亲寒暄一番，便随他前往河边，视察即将属于秦家的田产。 虽然明知道土地兼并是造成社会动荡的根子，但秦颂身在这样的时代，想要养活家人，却不得不做一个地主。 有恒产者，方能有恒心。

第八十七章 诱敌入毂 作为客人，秦颂和何衡原来到马坝的时候，是被主人家真心欢迎的，因为他们是知书达理的有礼之客。★首★发★追★书★帮★ 与之相反，秘密潜入小陇山意图寻找复兴军老巢的韩常和他带来的一干手下，便是一群恶客。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 王世雄正以最大的耐心在与韩常做着“捉迷藏”的游戏。 在复兴军完全占据了主场之利的小陇山，哪怕韩常带来的全部是北地汉儿军中最厉害的好手，也拿王世雄和他带着的那群神出鬼没的手下毫无办法。 方山原的战事不温不火。 王世雄起初打算带人偷袭西路金军的粮道陇安寨，但在接到秦颂的回信之后，却改变了主意。秦颂在信里面支持王世雄有所作为，但却提醒王世雄千万不可轻视金军，防止中了对方调虎离山的诡计。 上一次奇袭陇安寨的时候，复兴军初建，金人完全没有预料，加之他们将主要兵力和注意力都投向了和尚原，所以秦颂才有机会趁机夺下陇安寨，将里面的大小仓库搬个精光。 但是，如今复兴军面临的情况跟上次已经不同。金人在和尚原和仙人关屡屡碰壁，早已经收起轻视傲慢之心，而复兴军随着人数规模的不断扩大，引起金人的注意是必然的结果。 纵观完颜娄室率领金国军队从山西一路打进陕西的用兵风格，这个人哪怕病得快死了，也绝对不可轻视。秦颂认为金国人若想在秦岭西段再度发起大规模的战事，首先要做的就是确保后方稳定，而复兴军显然是不可控的一个重大隐患。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觉得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完颜娄室和他的接替者也肯定看得到。如果谁觉得女真人是一群靠着蛮力打天下的蠢货，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蠢货。 秦颂除了提醒王世雄莫中金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同时还把复兴军与金军之间的差距列了出来。 以王世雄手上如今掌握的两千多人，其中只有五百多人经过了一年的训练，而且这样的训练还缺少了与金军面对面的实战锻炼，贸然前去攻打陇城寨，就算可以夺下来，伤亡可能也是一个令人难以承受的数字。 上一次奇袭陇安寨，靠的是智谋和运气，其实并没有发起攻城拔寨的血战。 秦颂还向王世雄列举了历史上郝昭利用陈仓关，凭借一千多士兵，让诸葛亮率领的十万大军攻打近一个月都不能拿下。 陇城寨或许防守兵力只有几百人，但复兴军也不过两千多人，若是没有内应打开城门，把这两千多毫无攻城经验的士兵全都损失殆尽，也未必能拿得下来。 若是万一中了金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原本攻打和尚原的那两万西路金军杀一个回马枪，到时候复兴军可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看完秦颂的信，王世雄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此时的复兴军，犹如茁壮成长的孩童，偶尔摔一跤蹭破皮没有关系，但若是伤筋动骨，甚至遭受致命打击，必然夭折。卡Kа酷Ku尐裞網王世雄觉得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复兴军是许多人的希望，却不是他用来冒险的工具。 抓不到金军的大人物没有关系，反正李永奇和李世辅父子如今没什么危险，营救李家的事情迟早还有机会。 夺不下陇城寨也没有关系，无非是少了一笔粮食和金银的进项，但只要复兴军的人还在，哪怕全都躲在陇山里面挖金子，收益也未必就比攻破陇城寨要少。 自从想明白了这些，王世雄就变得格外小心谨慎起来。他把复兴军的主力藏匿距离方山原三十里外的地方，然后派人盯着方山原，如果发现金军溃败，复兴军可以假冒宋军故作声势追击一番，如果发现金军是有序撤退，则坐视其离开方山原，复兴军不去火中取栗。 在方山原一带埋伏了近十天后，王世雄察觉到了异常。 西路金军攻打方山原的力度远没有预想的那么激烈，他们只是将营寨扎在距离方山原很近的地方，每天派出小股的部队出阵骚扰防守的宋军，却没有发动一场像样的强攻。 显然，西路的金军要么是在配合东路攻打方山原的金军，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王世雄派人前往东面的吴岳山侦察东路金军的动向，结果发现东路攻打方山原的金军也是在走过场，除了与大散关和黄牛堡前出增援的宋军隔着营寨对峙，他们竟然没有派兵攻打方山原。 既然西路的两万金军不是为了呼应东路的金军，他们滞留在方山原又有什么意图？ 答案只有一个：等候发现复兴军老巢的消息，然后攻打复兴军！ 王世雄想通了这一点后，便带着部队退回到距离天云寨三十里的地方，静静等候着金国搜山部队的出现。 早在东路金军向方山原逼近的时候，韩常便带着五百好手，从汧阳一带进入了吴岳山。他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把吴岳山方圆五、六十里的丛林沟壑仔细搜索了一遍，除了发现一些人类活动留下的线索之外，没有找到复兴军的老巢。 韩常是一个心志异常坚定又狡猾敏锐的人，没在吴岳山中发现复兴军的踪迹，不仅没有让他觉得挫败，反而让他更加兴奋。既然吴岳山中找不到复兴军，那就说明这支民练团伙比他想象的还要小心和聪明，他们肯定是藏身在地形更加复杂的小陇山中。 韩常带着人进入小陇山不久，就有了一些重要的发现，他就像一头发现了猎物踪迹的猛虎，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嗅觉，竟然渐渐的向着天云寨所在的位置逼近。 然而，韩常不会想到，他手下之所以能发现各种线索，却是王世雄派人有意留下来的。 复兴军啃不动有城墙掩护的陇城寨，但不代表他们在山地丛林中就害怕了韩常带来的北地汉儿军！ 丛林作战，人数再多都难以形成军阵，形成合力，而复兴军现在的短板就是不擅长列阵作战。只要不是在开阔的原野上两军对垒，在广袤无边的山林中，复兴军的每一名战士都是可怕的丛林杀手。 哪怕是占据了人数和地形的双重优势，王世雄还觉得不够，他故意卖出破绽，用了大概十天的时间，将韩常率领的这伙人终于引到了三号根据地内。 狡兔三窟，这是当初秦颂在选择天云寨时就开始实施的策略。 三号根据地被发现后，变成了少数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因为暂时还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开发营建，所以尚处于原始山谷丛林的状态。 王世雄将韩常率领的五百人引到这里来，就是要关门打狗，让这些敢打复兴军主意的家伙活活饿死、病死在山谷之中！ 这个过程，有些像猎人布下陷进，然后眼看着猎物掉进来，到时候只需要等着猎物挣扎断气之后，用钩子将猎物从陷阱下来提上来即可。 三号根据地里面有活水水源，但却没有粮食。至于原本活跃在这里的各种丛林野兽，则被负责充当诱饵的复兴军全都从山谷的一头赶往另一头，然后全部赶走了。 三号根据地是葫芦形状的山谷，当初之所以能够入选，是因为两个圆形相连的山谷比较平整，只要把充斥其中的大树、灌木和杂草清除掉，就能开垦出上千亩的田地。 如今，王世雄带着一千人堵在三号根据地的葫芦口，而吴奎志则率领其余的一千多人堵在葫芦底，韩常带来的人则被关进了葫芦之中。 王世雄现在已经不再关心方山原的战事，他的胃口已经变得符合复兴军的实际，那就是把韩常带来的这五百人统统吃掉！ 反正，他和吴奎志在分成前后两队行动之前就已经约好了，除非是双方在葫芦谷两个圆相接的地方会师，其他情况下，就算在这片山林里面守到老死，他们也不会撤走！ 当初选择这里作为备用根据地，就是看中了山谷两端地势狭窄陡峭，犹如两道自然形成的大门，只要派少许兵力防守，就能让外面的人攻不进来。 如今，王世雄和吴奎志反其道而行，却把敌人关在里面，让他们出不来。 攻防之间，有时候的转化就是这么奇妙。 复兴军若是正式营建这里，必然会提前囤积大量的物资，同时调动许多劳力前来修筑房屋，然后把这片葫芦谷建设成为可以出产粮食和其他物资的家园。只有这种情况下，才可能凭借少数人守住山谷。 如今，韩常带着五百人进了葫芦谷，他们没有办法凭空地变出粮食，就算谷中有清澈甘甜的溪水可供他们饮用，但他们身上携带的干粮却要见底了…… 没有合适的工具，想要修建木屋并非易事。没有木屋栖身，韩常和他的手下就得风餐露宿。 小陇山中的天气长年低温，哪怕是到了盛夏季节，晚上照样让人觉得难熬。 幸好，山谷里面有许多日积月累的枯木，足够韩常和他的手下烤火，所以就算是露宿，也能咬牙坚持。 只是，连续喝了好几天的清水，连续吃了好几天青涩野果和草根树皮之后，北地的汉儿勇士们已经快要拉不开弓，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第八十八章 一网全擒 韩常现在非常的后悔，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一群穿着树皮、带着草帽的土贼给堵在山谷里面。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从汧阳进山开始，他就一路小心警惕，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然而在进入这葫芦型的山谷后，却还是着了别人的道。 因为并不知晓这片山谷居然是由两个不规则的圆形嵌套在一起，一开始韩常带人探索第一个圆形山谷时，为了防止退路被截，特意安排了两百人守在葫芦谷的入口处。 这是稳妥保险的做法。 然而这片山谷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长满了各种树木和杂草，韩常带着三百人进入山谷就仿佛一碗水泼进了一片湖水，根本影响不了湖面的上升。 光是搜索第一个圆形山谷，就让韩常和他的手下花费了两天功夫。等到他们发现了第二个狭窄入口时，韩常便派人去将守在第一个入口处的两百人喊过来，让他们守第二个狭窄入口。 这还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第一片山谷已经被搜索过了，相对比较安全，将留守的人从山谷外面调过来，把守在未知入口的外面，总比将两拨人完全分开要安全一些。 然而，韩常低估了复兴军狡猾难缠的程度，他们才是这片山区中的主人。 当韩常带着人搜索完第二片山谷，即将靠近谷底出口位置时，终于发现了复兴军大群人员活动的踪迹。 只可惜，此时的复兴军已经占据了谷底出口的有利位置，凭借手中的弓弩，将韩常和他的手下压制得根本无法抬头。 在付出了几十条性命，强攻三次无果的情况下，韩常立即下令向两个圆形山谷链接的部位撤退。 在那里，有自己留守的两百人。若是贼兵趁势追过来，韩常就能把之前所受的屈辱原样奉还。 然而，贼兵却没有追击，他们只是守在谷底的出口位置。 韩常跟留守的两百人汇合后，急忙派人赶往第一个入口的位置，结果发现最初进入第一个山谷的入口处竟然也来了一大群的“土贼”，将他们的退路彻底阻绝。 韩常大怒，带着五十名悍不畏死的手下对第一个山谷入口处进行强攻，结果遭遇了对方无耻的放火手段，根本无法靠近那个原本就十分狭窄的入口。 韩常无奈，只好留下少数人守在靠近入口的附近，监视贼兵。 在两头突破无果的情况下，韩常立即派出善于攀援的手下，沿着山谷中的绝壁向山顶攀爬，企图寻找到一条不经过两头狭窄谷口便可以爬出山谷的道路。 然而，过了没多久，被派出去的十几个手下便像破口袋一样被人从山顶丢了下来。 山顶上，已经被贼兵完全控制了！ 韩常被赌在葫芦谷里面，这让王世雄的心情好了许多。虽然之前从未见过韩常，但这厮的独眼特征太明显，加之又长着一张汉人脸庞，所以王世雄根本不用打探，就知道自己这次网住了一条大鱼。 韩常是谁？他可是完颜宗弼手下最忠实凶狠的一条恶狗啊。 原本王世雄已经打消了用金军大人物去跟完颜娄室交换李永奇和李世辅一家人的想法，现在葫芦谷里面一下子堵住了韩常和他带来的几百手下，这笔买卖似乎有了交换的筹码？ 王世雄对于葫芦谷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他一点都不担心韩常带来的这伙人还能逃脱，更不担心这伙人凭借谷中的地形跟复兴军玩反伏击。 因为，王世雄根本就没有打算派出士兵进入谷中抓人，他已经派人从谷外的绕到吴奎志把守的那一端，通知吴奎志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 小陇山外面是金军的地盘，小陇山里面可是复兴军的地盘，韩常带来的这伙人被困在谷中得不到任何补给，但守在谷外的复兴军却没有这样的困难。 王世雄已经将看守谷口的队伍分成了三拨，一拨负责全天候的在谷口处架柴烧火，一拨负责到周围的山林里面搜集柴火和野果，一拨负责从天云寨往这里运输粮食和补给。 守在另外一头的吴奎志也是如法炮制，直接放火堵住谷口，让一只耗子都从山谷里面跑不出来。 这种非接触的战斗方式，让韩常和他带来的人彻底感到了绝望。 他们也可以在里面架起柴火跟外面的土贼对烧，然而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进来硬拼，所以哪怕是把山谷里面的所有树木杂草焚烧一空，对于外面守着的人没有丝毫损失。 只是，随着随身携带的干粮耗尽，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韩常带来的这些人，还有力气伐木砍柴吗？ 第七天的时候，韩常派人向谷外喊话，表示愿意认怂，只求谷外的好汉放一条生路，从此再不敢带人进山骚扰。 王世雄和吴奎志压根没有搭理韩常，他们正带着新招的一批复兴军战士在山林里面练习各种作战和生存技能。 第十天的时候，韩常空着手站在距离谷口很久的地方朝外喊话，他的声音沙哑，气息衰弱，看样子实在坚持不了多久。 “外面的好汉，你们赢了，我们投降！我是韩常，乃完颜宗弼大王麾下万夫长，你们可以用我为质，向大王索要财货、人口和牲畜。” 王世雄没想真的把韩常和他带来的这些北地汉儿全部饿死在葫芦谷里面，他站在崖壁高处仔细观察韩常，发现此人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身体依然很有力量，便多留了个心眼。 王世雄自己不开口，他让手下人喊话，要求韩常先派人将他们所有人携带的武器用藤条捆好，先交出来，才有机会活命。 韩常心里肯定是不想答应的，但眼看着手下已经饿得快要断气，实在无计可施，便提出用武器换食物的要求。 王世雄对此并不反对，只给对方少许的食物吊命，不仅没有什么危险，而且还能刺激他们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免得这些人觉得求生无门，干出吃同伴的勾当。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连土都敢吃，何况是人？ 王世雄可是记得一开始韩常的手下也曾拼命强攻了几次，死了四、五十人，那些人的尸体虽然开始腐坏，但未必就不能被这些活着的人割下来充当食物！ 山谷里面有水源，还有柴火，韩常如果真的狠下心来，他们是可以通过吃“烤肉”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的…… 王世雄不打算把韩常和他的手下逼到那种地步，因为山谷里面活着的俘虏越多，他用来跟完颜娄室交换的筹码就越重。 而且，一旦把韩常和他的手下逼到吃自己人的地步，实在是太过残忍和冷酷，王世雄无法想象等到他们回到完颜宗弼那边之后，将来会对复兴军和汉人百姓做出怎样灭绝人性的事情来。 通过几天时断时续的交换，韩常和他手下携带的长刀、匕首、斧头和弓弩等武器全部被解除，包括哪些此前在强攻中已经死去的人的武器。 韩常和他的手下现在成了没有爪子和牙齿的老虎，而且还是饿得走型的那种。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王世雄派了一个人从山顶上吊着麻绳攀援而下，前来见韩常。 “我是统领派来负责跟韩将军谈判的人，我叫李大勇！” 韩常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冰冷地看着面前猎户打扮的汉子，用北地口音问道：“你们的统领有什么要求才肯放过我们？” 李大勇跟韩常的独眼对视，毫无任何惧色。“统领说你们活着才有价值，但你们狡猾凶残，而且反复无信，因此必须把丑话说在前面！” “哦，不知是怎样的丑话？” “我们可以接受你们的投降，但投降的形式需要由我们来决定！你们先从身体最衰弱的人开始，出山谷之前，将所有衣物除掉，去水潭里面清洗干净，然后双手抱头，一次十人，分次出谷。” 韩常大怒，对李大勇“你们统领未免欺人太甚！我们已经交出了所有武器，为何还要让我们脱光衣服往外走！” 李大勇露出不屑的笑容，回答说：“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之所以要求你们脱光了衣服往外走，是害怕你们身上隐藏的病毒会传染！说句心里话，就算你们全都吃饱了，个个拿着武器，我们也不怕！没有我们的引领，你们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这片原始丛林！” 韩常被李大勇气得差点吐血，但却凶不起来。对方提出的条件是有些令人屈辱，但作为失败者，就得有失败者的觉悟！ 想当初，金军打破汴梁城时，对付宋军俘虏和手无寸铁的宋人时，手段不知比这残酷和变态了多少倍！ 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奸杀妇女和女童，烧毁民居，劫掠各种物资…… 繁华了上百年的大宋都城，经过那一场浩劫之后，变成了一座死城。 最终，韩常还是接受了王世雄的条件。当他最后一个赤条条的从葫芦谷中走出来的时候，心里面暗暗发誓，此生再也不踏入小陇山半步。 王世雄依然没有露面，他不屑于在韩常面前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隐在暗处的王世雄，可以做的事情远比暴露出来要多，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显摆，打乱了复兴军的发展规划。

第八十九章 老贼已死 尽管对韩常和他的手下非常仇视，但王世雄并没有用各种手段折辱他们，因为真正内心强大的人，不会以折磨同类来达到取乐的目的，或者证明自己的凶猛强大。http://.shanjue 真正的强大，是永远不给对手翻身或者反噬一口的机会。 王世雄自然不可能将韩常和他的手下押送到天云寨去，这伙人进山的目的就是想要寻找复兴军的老巢，若非为了营救李世辅一家人，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离开小陇山。 出山的时候，韩常和他的手下都换上了简陋的麻衣，虽然不是很舒服，但至少不是光着腚。 当围攻和尚原的金军得知韩常一伙被活捉之后，便开始撤退。 东路的金军在女真将领没立和汉将张中彦的指挥下，有序的撤回了箭筈关和陇安寨。 西路的金军在女真将领乌鲁的指挥下，返回了陇城寨。 方山原依然在宋军的控制之下，不过吴玠现在也没有实力发动一场反攻，将失去的凤州、陇州和秦州等地从金军手中抢夺回来。 没办法，富平之战损失太惨重，吴玠手中的兵力只能防守秦岭沿线，却没有能力对金军占领的城池发动攻击。就算集中一部分兵力可以夺下一两座城池，但对于整个宋金对峙的局势却没有什么影响，反倒给了金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金军撤走，增援方山原的宋军随即也撤回了大散关和黄牛堡。 王世雄正想派人去跟完颜娄室的幕僚苟祺进行联系，商量交换人质的事情，结果从长安传来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卡Kа酷Ku尐裞網 完颜娄室死了。 这个老贼竟然死了？ 王世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吐粗口。 老贼，你就不能晚点死啊？ 老子辛辛苦苦抓到了韩常，正要跟你做买卖呢，你这就死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王世雄郁闷，随他从延安前来陇右的黄士成便劝慰他说：“统领莫急，完颜娄室死了，其实是一件好事。当初李家被完颜娄室强行扣留在肤施城，如今老贼一死，接替他的人肯定不会像他那样对李家如此重视和警惕，这样反倒是降低了交换的难度。韩常是完颜宗弼的得力部将，不管完颜宗弼这次会不会接替完颜娄室，凭他在金国皇室的地位，他肯定会想办法把韩常输回去，所以统领可以趁机提高价码，多从金人手中换一些有用的人过来！” 王世雄听完黄士成的话，眼睛一亮，便向黄士成行礼说道：“还请黄先生指点，复兴军现在就缺各种人才！” 黄士成对王世雄的印象很好，觉得他是个遵守诺言的人，当初在伏龙观他对李世辅的承诺马上就要实现，这样的头领绝对能成大事，现在帮着王世雄和复兴军，等于是在帮李家，因为等李家被救出来之后，李世辅必然是要加入复兴军的。 “王统领不必如此客气，黄某不过一个穷酸书生，见识也有限，不过北面有个家族肯定值得招揽。卡Kа酷Ku尐裞網” “还请黄先生明示！” “想必王统领肯定听过大名鼎鼎的种家军吧？” “种家军乃是我关陕男儿心中的榜样，王某对其钦佩敬仰无比。难道说，黄先生向我推荐的便是种家？” “种师道于六年前在汴梁去世，他的侄子种冽扶着他的灵柩返回了老家，金人因为敬畏种家人，所以在打进陕西之后，并没有为难他们。不过，种家的热血男儿大多数都战死在了沙场，如今家族破落不堪，只能勉强支撑。以我之见，统领可以将俘获韩常的消息放出去，静候完颜宗弼派人前来交涉，到时候可以提出用冲家和李家来作为交换！” 王世雄听完黄士成的建议，心里也是有些激动，如果能把种家人招揽过来，对于复兴军而言，绝对是一大助力。种家的练兵方法，绝对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宝贝啊。 “黄先生，我手中这个筹码，只换李家的话，肯定够了，现在加上了种家，会不会显得有些单薄呢？” “哈哈，统领多虑了。只要你把种家放在前面，假装把李家当成添头，这桩交换肯定能成。” “添头？”王世雄被黄士成这么一提醒，忽然想起了那些至今被圈禁在沔州的金国奸细。 当时，秦颂特意跟在被交换回来的复兴军的家属队伍后面，用过一些手段，把混在里面几十个金国奸细筛查了出来，然后就交给仙人关守将马平派忙看管，至今尚未处置。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些奸细，留着无用，不正好可以作为添头嘛！ 王世雄便将此事告诉了黄士成。当然了，他不会告诉秦黄士成秦颂在筛查奸细中发挥的作用，这是复兴军最高级别的机密。 黄士成听完大喜，他觉得韩常跟这些金国奸细之间说不定还有某种联系，若是将韩常带来的汉儿军跟金国奸细加在一起，完颜宗弼不答应交换都不成。因为他这次如果不答应，不把韩常和这些奸细营救回去，以后就没有人愿意给他充当奸细了。 于是，王世雄将韩常和他手下四百多人秘密关押在秦亭附近，然后又派出一队人前往沔州，将那边被看管起来的三十多个有重大嫌疑的南归宋人押送过来。 复兴军这边在做交换准备的同时，长安城内迎来了一位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名曰完颜宗翰，女真名叫做黏没喝，又称粘罕，小名鸟家奴，是国相完颜撒改的长子，其资历和功绩与死去的完颜娄室不相上下。 当初金军南下攻打宋朝都城汴梁时，便是他与完颜宗望一起出兵，攻破了大宋的京城，抓走了两个皇帝和赵氏宗族四百七十多人，以及珪璋、宝印、衮冕、车辆、祭器、乐器、灵台、图书等象征皇统的物品。 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委派完颜宗翰来接替完颜娄室，而不是让原本就在陕西的完颜宗弼顺序接替，既是他对完颜宗弼屡次在秦岭作战失败的警告，同时也表明了金国高层对于关陕之地的重视。 完颜宗翰抵达长安城时，完颜娄室老贼的尸体已经运到了上京。按照完颜娄室的遗愿，他将被埋葬在济州东南一处名为奥吉里的地方，那是他当初成长和起家的地方。 这个济州，并非后世棒子国的那个济州岛，而是位于吉林长春附近的一处山岭，属于女真人世代经营和掌控的地方。 完颜宗翰的年龄比完颜娄室小几岁，但比完颜宗弼要大一些。两人都属于金国皇姓完颜一族的重要子弟，又都是战功卓著的元帅级大佬，所以彼此看不顺眼也就十分正常。 完颜宗弼已经决定带着自己的部队离开陕西，他觉得短时间之内攻破宋军驻守的秦岭防线毫无可能。与其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里，还不如想办法从东面的战场上继续打击宋军，消耗宋朝的战争潜力。 完颜宗弼不认为完颜宗翰来到陕西就能改变目前宋金在西线对峙的局面，除非他有本事能把驻守秦岭防线的几名宋军重要将领全都搞掉，不然完颜宗翰也会尝到自己曾经品尝过的那些苦果。 在临走之前，完颜宗弼还要把一些事情收尾。比如，被宋人抓住的韩常和他那些手下…… 完颜宗弼登门拜访完颜宗翰，将他和完颜娄室当初制定的掺沙子的计划告诉了完颜宗翰。虽然明知道了这有可能招来完颜宗翰的嗤笑，但为了尽快救回部下，完颜宗弼也是豁出了脸皮。 完颜宗翰听完之后，没有笑话完颜宗弼，他不觉得这种时候嘲笑完颜宗弼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能让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两人联手制定的计划落空，说明关陕这一带的宋军和宋人明显比东面那些宋军和宋人更加难以对付啊！ 宗弼见宗翰态度尚可，便提醒他说：“千万莫要轻视活跃在陇安寨一带的宋人民练组织，他们不仅给宋军运送粮食，而且擅长搞偷袭和破坏，依托山林的掩护，已经对我们攻略蜀中造成了重大的威胁！” 宗翰反问宗弼：“你和斡里衍联手制订的围剿计划都未能见效，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善于躲藏和隐蔽的宋人反抗组织呢？” 宗弼回答说：“吴岳山和陇山实在太大了，就算我们派十万大军进山，也不过是把一把沙子投进了沙堆，所以用围剿的办法不仅费力不讨好，而且无法奏效。我以为解决这支宋人反抗组织的办法是将他们与山外的宋人进行隔绝，让他们招不到人，得不到物资补给，时间长了，必然溃散。” “你的意思是将陇州、秦州、德顺州和平凉府这四个紧靠小陇山和吴岳山的州府境内的宋人全部挪走，让这一带变成无人区？” “对！只要将这里变成无人区，藏在山里的宋人就无法再煽动山外的宋人给他们运输补给，无法得到消息，他们一出山，就会遭到我们的骑兵追杀和围剿，这样就能遏制他们继续扩大的势头。” “你帮我出了这样的计谋，可是有求于我？” “宋人抓住了我派去搜山的韩常和他一些手下，此人曾在富平之战中救过我，对于我大金国也一直忠心耿耿，我不能坐视不理。” “我明白了，在你率军离开陕西之前，我暂时不插手军务之事，你有半个月时间来解决这些事情。”

第九十章 招聘启事 汤二是关中人，做的一手好面食，原本是在长安的一家饭馆里面当掌勺师傅。 金军杀进陕西时，饭馆老板也就是汤二的堂叔，守着家业不肯离开，汤二苦劝无果，只好在腰里缠上一圈炒面，跟随逃难的百姓一起往西跑，然后又跟着溃散的宋军往秦岭南面逃，结果这一跑，就再没有返回老家的可能。 汤二有手艺，在南郑城内找了一份活计，成为集市边上吉祥饭铺的厨师，继续做他拿手的各种面食。 吉祥饭馆的老板是个抠门的家伙，每天盯着汤二，生怕他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吃给客人做的臊子浇头。 汤二虽然对老板心存怨念，但他不想再折腾，只盼早点攒够家底，然后去褒城那边开个小饭馆。 这天下午，饭铺里面没什么食客，老板要去给他岳丈采买过寿的食材，只好将看铺子的事情交给汤二。 汤二坐在铺子门口，无聊地看着门外经过的人们，心里却想着秦岭北面的亲人。也不知道老爹老娘现在是否还活着，如果他们还活着，又流浪到了哪里？ 正当汤二发呆时，逃难路上认识的孙寿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汤二，赶紧做碗臊子面来，快要把人饿坏了！” 汤二回过神，对孙寿摇头说：“现在没法给你做，炒臊子的肉被掌柜的锁起来了，须等他回来。” 孙寿闻言，不由得火起，拍着桌子对汤二说：“如此吝啬的掌柜，真是人间少见。汤二，你做饭食的手艺不错，干嘛非要呆在这家？” 汤二撇嘴说：“现在的南郑城内挤满了从关中逃难过来的人，想找一份合意的活计，哪有如此容易啊。卡Kа酷Ku尐裞網” “哈哈，我今天来找你，正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我在十字街口的墙上看见一张招聘启事，上面说即将开业的‘秦记快餐’正在招募会做饭菜和面食的大师傅，一经录用，不仅帮着安家，每月除了工钱还有奖励，你何不去应聘试试？” “你说的可是真的？”汤二拉着孙寿的手，显得有些激动。 孙寿见饭铺里面没有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份雇佣契约，指着盖了官府大红印的地方，得意的说：“看到没有？这是我刚跟东家签好的契约，等秦记药铺开张之后，我便去他家做事，每个月五贯的酬劳，年底还有奖励。” “咦，刚才你说的是秦记快餐，现在又说秦记药铺，难不成是一个东家？” “没错！我已经打听过了，这秦家跟咱们一样，也是从关中迁过来的。他们家原来是长安城的书香世家，老家主秦桢当初是陕州的判官，现在的家主是大公子。秦家来兴元府虽然时间不长，但出手很是阔绰，不仅在城外购置田产，还要在城内开办酒楼、药铺、铁铺和山货铺，现在正在招募人手！” 汤二听完孙寿的介绍，心动不已，若非饭馆没人照看，他现在就想去应聘。 孙寿见汤二动了心思，便拍着胸脯说：“你现在就去秦家应试，我帮你照看这个饭铺，等掌柜的回来，我就说你被衙门里面的差人带走了！” “啊，你这不是坑我嘛！我可是良人，怎么会去招惹衙门里面的差人。” “我这是在帮你哩！若是你被秦家看中，正好以这个为借口离开。若是没被看中，你回来就说差人只是请你过去辨认几个从关中逃难过来的人而已。” 汤二觉得孙寿说的有理，便让孙寿留在饭铺，他按照孙寿提供的地点，直奔秦府而来。 南郑城并不大，秦府又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宅院，所以汤二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只是，当他看到秦府门外站着的两个腰挎长刀的凶猛大汉时，心里头就有点打怵。 汤二还在远处探头探脑的观察，守门的一个汉子却转身对他喊道：“兀那汉子，你可是看了招聘启事特来秦家应聘的？” 汤二点头，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会做面食，以前在长安的曲江池做掌勺，你家要吗？” “哈哈，原来是从长安逃过来的啊，跟我们家主挺有缘。你跟我来，能不能收你，得看你做饭食的手艺咋样！” 秦家的门丁领着汤二从侧门进去，直接带到了后厨，然后向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汇报说：“二公子，这人说他以前在长安的曲江池一带当酒楼掌勺，擅长做面食。” 二公子便对汤二点点头，面带微笑说：“我家原来就住在长安的兴仁坊，咱们可是地道的老乡。按理说，我该照顾一下老乡，但招人也需有个规矩，所以还得请你展示一下手艺。” 汤二往常被吉祥饭铺的老板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直是忍气吞声，现在见到秦颂这样和气的东家，心里面特别感动，他觉得这样的东家肯定大方，所以必须要努力留下来。 秦颂陪着汤二进了后厨，亲眼看他操作。 招聘启事是秦颂找衙门里面的刀笔小吏代笔书写的，在每条街道上都贴了一张，虽然只过去一天，但效果还不错，已经有七个人来秦家面试。卡Kа酷Ku尐裞網 按照二公子的要求，汤二需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做出能让四十个汉子一顿吃饱的面食，如果还能保证面的口感和汤的味道，那就算是过关。 面粉和各种食材、调味品都是现成的，而且量很足，汤二可以尽情发挥。 汤二会做的面食有很多种，但他最有信心的还是岐山臊子面，而且这也符合二公子的要求，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臊子面。 汤二先用清水和皂角粉把双手和手臂洗干净，接着往大木盆里面倒上半盆的面粉，然后用葫芦瓢子从水缸里面舀水，浇在面粉上，然后挽起袖子，双手伸进面粉中，开始和面。 等一盆面粉变成一团面球后，汤二再次将手洗净，然后拿起一块肥瘦合适的猪肉，用切肉刀快速的切起来。 秦颂就站在距离汤二不远处，在他身边还站着韩三宝以及秦家的两个厨娘，大家都被汤二做臊子时熟练的动作吸引住了。 只看汤二和面、醒面和制作臊子的动作，就知道他在这身本事至少经过十年以上的锻炼，绝对属于难得的面食大师傅。 臊子炒好了，香味充满了整个后厨，让人食欲大振。 大锅里面的水烧开了，汤二熟练地将案板上已经被他切好的擀面下进大锅之中。 “二公子，请品尝我做的岐山臊子面！” 秦颂接过汤二递出的一大碗臊子面，不顾形象地就站在后厨中吃起来。 “嗯，好吃……味道果然正宗！韩三宝，你们别站着啊，给弟兄们都盛一碗，今天大家可是有口福咯……” 当汤二怀里揣着一份雇佣契约和一块银元宝从秦家的大门走出来时，感觉自己的腰杆比往日硬挺了许多。 这秦家人，果然是大方啊，不仅招聘了他，还特意给他一锭银子作为安家费。那个二公子在汤二临走时还特意的交待，如果回吉祥饭铺跟原来的东家解约有什么麻烦，可以报出秦家的名号，甚至是直接去县衙找一位姓曹的押司来解决此事。 汤二回到吉祥饭铺时，正好看到饭铺的老板黑着脸坐在门口等他，在老板的旁边还坐着孙寿。 孙寿果然是个信人，说好帮着汤二看店铺，就一直忍饿坐在铺子里面不挪窝，哪怕是饭铺的老板回来了，他也纹丝不动。 “汤二，我出门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你怎可找个不相干的来替你守饭铺？若是我这铺子里面少了什么值钱的物件，你赔得起吗？” 饭铺老板指着汤二的鼻子，唾沫星子四溅，一点也不客气。 不等汤二开口辩驳，孙寿就嘲讽道：“就你家这破烂铺子，能有什么值钱物件？你如此吝啬，出门的时候连做臊子用的肉都要锁进柜子里，还能把贵重的物件放在外面？汤二不是你的家奴，他跟你只是雇佣关系，凭啥要对你的话唯命是从？” 孙寿识字，见识广，以前就是大药铺子里面的副掌柜，他在逃难路上得到汤二的照顾，觉得汤二忠厚老实，因此才会特意来告诉汤二去秦家应聘。 饭铺老板被孙寿怼得无话可说，便转过来威胁汤二：“你这是找人来给你撑腰吗？我这铺子小，容不下你这种大厨，你还是另外找地方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汤二，从怀里掏出契约，交给孙寿，然后对饭铺老板说：“我已经找到更好的活计了，麻烦你把这三年来的工钱给我结了。” 饭铺老板见汤二不像是在说大话，一下子就怂了，若是汤二辞工，他很难再找到比汤二工钱低的厨子。 “不行，在我没有找到接替你的厨师之前，你不能辞工！你若是非要辞去，我只能给你一半的工钱，另外一半就当是赔偿你离开之后没人接替的损失！” 汤二想起了秦家二公子的提醒，便说道：“你若是扣我的工钱，我便去衙门找曹押司，让他替我做主！” 孙寿马上附和说：“对，去找曹押司！我可是听说了，秦家跟何县令家关系很密切，那秦家二公子还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张大人的弟子！” 饭铺老板被孙寿嘴里冒出来的两个大人物吓得差点尿了，他连曹押司都怕，何况县令还有什么处置使，那得多大的官？ 最终，吉祥饭铺的老板很不情愿的给汤二结清了工钱，然后马上将汤二扫地出门。 汤二和孙寿结伴离开，他们打算先找个民居租住下来，然后等待秦家的铺子开张后，便去开工干活。 汤二的经历和遭遇，只是万千南逃宋人的一个缩影。 跟许多人相比，他还算幸运，因为他有一门走到哪里都可以吃饱肚子的手艺，即使遇到了一个比较吝啬抠门的老板，无非是少吃一些肉臊子，但肯定不会饿肚子。 如今，他收到了来自秦家的聘书，今后的日子必然会多一些盼头。

第九十一章 如虎添翼 六月天气，酷暑当头。免-费-首-发→【追】【书】【帮】 定军山武侯祠迎来了一对颇有身份的父子。 这对父子是从蜀中的潼川府赶往汉中的兴元府履新，路过定军山时，特意前来武侯祠凭吊怀古。 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子陪在四十多岁的长者身侧，坐在旱莲树下，喝着护庙老汉送来的凉茶，小声的谈论着一些有关时局的话题。 “父亲，听说吴帅又在方山原打败了来犯的两路金军，如今看来，秦岭一线已经固若金汤，只要朝廷不胡乱插手西线防守之事，汉中的安全可以保证。” 长者摇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唉，朝廷派来接替张德远的官员已经在路上了，就怕王似和卢法原两人到了关陕之后，相互争权，耽误了西线抗金的大好形势啊！” 年轻士子眉头紧蹙，露出不甘的神情。“若是紫岩先生这次返朝能够直接入阁，应该可以驾驭住王似和卢法原，这样西线的局势也不会恶化。” 长者闭上眼睛，靠在躺椅上缓缓说道：“恐怕不易。朝堂上现在暗流涌动，吕颐浩与秦桧两伙斗得厉害，张德远就算入阁，也是夹在他们中间两头受气，稍有不慎，就会成为那两伙人共同的对头，黯淡收场。” “父亲，如今你已经升任利州东路转运使，不管如何，只要尽力保证西军的粮草供给，以吴帅的本领和手段，肯定不会让金人踏入秦岭以南半步。卡Kа酷Ku尐裞網” “嗯，为父上任之后，自然是要大力整饬利州东路的转运诸事，将隐藏在其中的大小硕鼠清理干净，确保百姓缴纳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枚铜板都用到该用的地方。” 谈话的这父子两个，便是接到张浚调令，从潼川路赶往兴元府的虞褀和虞允文。 虞褀的夫人前几年便因病过世，他不愿再娶，长子虞允文为了照顾父亲，便从老家仁寿来到虞褀为官的潼川府，一直陪伴在父亲身侧，既能侍奉他，又能跟着父亲做学问。 如今虞褀调任利州东路转运使，虞允文便跟随父亲同往。 看护武侯祠的老汉得知虞家父子在蜀中是有名的读书人，便特意搬出笔墨纸砚，请这父子俩留下墨宝。 父子两个都是低调谨慎的性子，没有马上握笔留字，而是向护庙的老汉提出先看以往路经定军山的文人骚客留下了哪些诗词楹联，再决定自己写什么内容。 老汉便将两人领到了武侯祠旁边的一座偏殿，指着挂在偏殿墙壁上的许多条幅说道：“这些便是这一百多年来，各路官员和文人们留下的墨宝。” 虞家父子从头开始欣赏，然后在快要看完的时候，发现了秦颂手书的那首《过定军山》。 虞褀是进士出身，虽然长期为官，但于学问之道从未放下。虞允文自幼勤奋好学，六岁便能诵九经，七岁开始做文，他的文学造诣和修养，比起半罐子水晃荡的秦颂，强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父子两人初见秦颂的这首诗时，双双皱紧了眉头，但等他们仔细品位过一番后，却又不得不承认秦颂写的这首《过定军山》确实说出了许多人不敢说或者不便于说出口的一个道理。 出师未捷便意味着失败，而一场关键战事的失败，后果很严重，很有可能是国破家亡，改朝换代！ 对于诸葛孔明而言，就算他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他一人之死，却无法挽回西蜀的败局，无法实现统一中原的政治抱负。 世间人常说“不以成败论英雄”，但对于国家和民族而言，不能替国家和人民取得胜利的英雄，又有多少意义和价值？ “这个秦辅仁，还真是敢写！”虞褀不由感慨说道。“出师未捷万事空，好一个‘万事空’啊！咱们大宋朝，实在是经不起再来一次靖康之变了。” “父亲，我听表弟说这次你能从潼川路调往兴元府，还跟此子有关？” “何止是有关。此子本是张德远收的第一个弟子，也不知是何原因，张德远竟然要把他这得意弟子推荐给我，为父得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要是不答应人家的请求，只怕以后都没法在兴元府立足。” “既然是紫岩先生推荐的，肯定不会太差。只凭秦辅仁如今流传出来的三首诗词，便能看出此人的胸襟抱负，父亲收他为弟子，应该不会吃亏。” “你这孩子，功利心还是没有完全打消。什么叫做吃亏？教导弟子，须得拿出全部本事，不然误人子弟，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当虞氏父子在定军山下谈论秦颂时，远在秦岭以北的陇州汧源县外，一场规模甚大的人质交换行动正在进行。 王世雄没有露面，他让吴奎志出面，李大勇、张琦和黄士成等人参与，整个交换人质的过程与上次宋军与金军大规模的换俘的操作模式相似。 金国这次派出支持换俘的将领是叛将张中孚，也就是前不久率军围攻方山原的汉人将领张中彦。 张中孚，字信甫，少时从安定迁徙至张义堡居住。他的父亲名张达，在宋朝官至太师，封庆国公。完颜宗翰率军围攻山西太原时，张达战死在乱战之中，张中孚哭着向上官请求寻找父亲的尸体，他只率领部曲十余人进入金国大军控制的地带，竟然寻找到了父亲的尸体。 富平之战前，张中孚知镇戎军兼安抚使，屡次跟随张浚和吴玠跟金军作战，表现中规中矩。富平战败后，张浚前往蜀中，张中孚留守泾阳，完颜娄室大军抵达时，他率领麾下将吏向金军投降，金国委任他为镇洮军节度使知渭州，兼泾原路经略安抚使。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张中孚的弟弟张中彦也随兄长一起投降。 因为这次被复兴军抓住的全是北地的汉儿军，所以完颜宗弼便把换俘的任务交给了张中孚，这样便于双方的沟通。 交换人质的地点设在汧水两岸。金国的人马都在汧水的北岸，复兴军的人马则在汧水的南岸。汧水之上有十艘大竹筏，两头绑着绳索，交换的顺序从最无关紧要的人开始，双方确认无误之后，便同时拉动绳索，将己方所要之人从河面上拉回来。 最先从北岸转过来的是李永奇的家人，接着是种家人，李世辅虽然很重要，但他比父亲李永奇先一步过河。李永奇陪着种洌乘坐最后一张竹筏，在张中孚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向河的南岸移动。 与此同时，独眼的韩常也站在竹筏上面，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站在岸边的吴奎志等人。 张中孚的手下向他请示，要不要发动藏在草丛中的床弩，对李永奇和种洌乘坐的竹筏发动袭击，被张中孚摇头拒绝了。张中孚警告手下说：“我们虽然投降了金国，但我们还是汉人，不是女真人。女真人可以轻狡反复，言而无信，但我们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事。假若今日我们袭杀了李永奇和种洌，万一以后我们被宋军俘获时，他们不再相信我们，咱们就要为今天的背信付出生命。” 女真人的不讲信用天下皆知，只因为他们的拳头比别人硬，所以天下人不敢找他们算账。但从长远来看，一个习惯于背信毁诺的种族，是不会长久存在的。 女真人现在貌似从背信毁诺中获得了利益，但只要他们开始走下坡路，吃过亏的宋人肯定会想办法把以前吃的亏给讨回来。宋人虽然没有女真人凶猛，但擅长记账和算账，只要有机会，绝对不会吃哑巴亏。 吴奎志接到李家人和种家人之后，马上带着他们进入了地形复杂的山区。 李永奇父子和种洌在山中见到了复兴军的头领王世雄。 李世辅按照当初的约定，带着族内三十多名青壮男丁加入了复兴军。李永奇则带着其余的族人穿过方山原，抵达大散关，然后从大散关走褒斜道前往兴元府安置。 王世雄此前跟种家人没有接触过，他吃不准种洌的选择，所以没有直接招揽种家子弟。 王世雄让种家人自己选择。 种洌没有马上表态，虽然复兴军将他和种家人从京兆府营救出来是一份大恩情，但以种家过往的辉煌经历，随便加入一支民练组织，有些没面子。 李世辅劝说种洌：“种家军已经在历次大战中耗尽了最后一滴血，若非复兴军出手，种家不仅没有机会重建种家军，甚至以后都要做金国人，给女真人缴税纳粮。如今你的选择要么是投奔吴帅统领的西军，在他麾下做一名幕僚，要么是加入复兴军。以我看来，若想恢复种家的威风，加入复兴军的机会更大！” 种洌不解，问李世辅：“为何加入复兴军的机会更大？” 李世辅解释说：“吴帅已经将西线宋军拧成一股绳，你种家擅长的是对西夏党项骑兵作战，所以老种经略相公昔年积累下来的那些练兵方法，并非现在的西军所需。反观复兴军，尚在初创阶段，正缺少像你我这样懂得练兵的头领，若是加入他们，正好可以一展胸中所学！” 李世辅的分析很有道理，他的身上天生就有一股子可以鼓动别人的气质，种洌最终被他说服，同意加入复兴军。

第九十二章 官场套路 历史上的李显忠，也就是现在的李世辅，在密谋归宋的时候，曾经抓住金国大将完颜撒离喝作为人质，要求金国人将他的家人全部送出城，然后跟撒离喝折箭为誓：李显忠不杀撒里喝，放其归金；撒里喝归金后，不伤害同州百姓。★首★发★追★书★帮★ 当时，完颜撒离喝的性命就攥在李世辅的手里，他为了活命，同意了这样的约誓。李显忠遵守诺言，释放了完颜撒离喝，并将这个消息告诉还在同州城内的父亲。 李永奇接到消息后，急忙带着全家人出城向南走，结果被回到同州的完颜撒离喝派女真骑兵追上，李永奇和族内两百多口人，全部遇害！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女真人谈对于盟约或者誓言的态度，还不如难闻的狗臭屁。任何跟女真人谈信用的行为，都是愚蠢的。 李世辅得知家人惨遭灭门后，痛不欲生，他只带了二十六人向西夏逃亡。当时，西夏有一边患，为祸日甚，李显忠只用五百精兵，便在战场上生擒了这伙人数过万，号称“青面夜叉”的统领。 后来，西夏人担心李世辅归宋，用最精锐的铁鹞子进攻李显忠率领的部队。李显忠率领麾下人马抵抗，手舞双刀驰入敌阵，英勇奋战，夏兵大溃，被杀死、踩踏的夏兵超过万人。李显忠此役竟然缴获了铁鹞子的战马四百匹。 因为跟西夏彻底撕破了脸，于是李显忠张榜招兵，半月之内竟招募到超过万人！ 带着这些人马，李世辅浩浩荡荡从关陇投奔秦岭以南的宋军，一路所过又有许多人投效，等到与迎接的四川宣抚吴玠见面时，他麾下竟然有四万人马。 在秦颂降临的这个时空，因为他引起的蝴蝶效应，李世辅不用面对家人被屠的悲惨结局，也不用逃亡西夏给党项人低头做小。 作为回报，李世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入复兴军，并且帮着王世雄说服了种洌，将种洌也拉进了这支尚未被官方认可的民练团队之中。 若干年后，当李世辅和种洌都成为帝国的元帅，种洌曾在一次醉酒后私下里问李世辅：“当时的复兴军，大猫小猫加起来也就刚刚超过三千只，而且你我并不知道复兴军的背后隐着圣君，你就怎么看出来跟着这个队伍混会有前途？” 李世辅得意的告诉种洌：“因为黄士成那个家伙在汧水边上接到我后，就把我拽到一边悄悄告诉我，复兴军竟然在教每一名士兵读书认字！我当时也不知道加入复兴军会有后来这番惊天动地的变化和机遇，我就想看看一支人人读书识字的军队，怎么跟目不识丁的女真人、党项人作战！” 对于李世辅和种洌的同时加入，王世雄自然是非常高兴和欢迎。为了表示尊重之情，王世雄没有隐瞒天云寨的存在，向李世辅和种洌询问要不要把李家人和种家人安排住进那处犹如桃花源一般的地方，结果李世辅和种洌同时表示反对，不肯将整个家族迁入天云寨。 当时李世辅是这样说的：“金军为了找到复兴军的老巢，不惜派出韩常这样身份重要的万夫长深入陇山，足见天云寨的重要程度。李家受了复兴军的活命之恩，如今初投，寸功未立，若是越过此前南归的那些军中家属直接入住天云寨，岂可服众？” 种洌则如是说：“天云寨乃复兴军最高机密，统领信任我们，愿意让李家人和种家人入住天云寨，但我们却不能辜负了统领的这份信任。卡Kа酷Ku尐裞網等以后复兴军壮大，有足够的力量守护天云寨时，就算统领不开口，我们也会请求前往天云寨。” 李世辅和种洌果然都是懂兵之人，一个从服众的角度出发，一个从保密的角度出发，都是在替复兴军考虑。 王世雄见两人坚持，便不强求，告诉他们复兴军在兴元府已经有了根基，两家人前去兴元府安置，也不会吃亏。 李世辅和种洌得知复兴军在兴元府竟然有产业，心里对王世雄又高看了几分。不是这两人的眼皮子浅，在乎一些田地和产业，而是他们深知拥有一个安全稳定的大后方，对于军队而言具有怎样重要的意义。 得不到后方支援的军队，犹如无根浮萍，就算战斗力再强悍，迟早也有血流干，人耗尽的一刻。 当初在西北威名赫赫的种家军，就是因为得不到朝廷的后续支援，最终消亡殆尽。 李世辅和种洌各自带着数十人的部曲加入了复兴军，他们的家人则在李大勇的保护下继续南行，目的地正是南郑城。 秦颂在没有见到李家人和种家人之前，先见到了虞褀和虞允文父子两人。 虞家父子抵达南郑后，首先拜见的自然是川陕第一大佬张浚，而张浚在行辕设宴为虞家父子接风洗尘，作为张浚的心腹或者助手，赵开、刘子羽和何彊等官员自然要出席。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现在是张浚不挂名的军师，又是张浚的弟子，这种重要的场合，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摆宴的地方就在兴元湖旁的草亭内，秦颂初次见到虞允文时，着实被他的身高吓了一跳。 以秦颂的目测，虞允文的身高估计超过了一米九！ 《宋史》记载虞允文身材雄伟，身高六尺四寸，按照宋时一尺约为后世三十点七厘米来换算，他的身高达到了一百九十六公分，妥妥的高人啊！ 秦颂现在的身高还不到一米七五，当他与虞允文靠近而坐时，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 二十公分的身高差，实在是太明显了！ 秦颂在心里大喊：大哥，你说你一个文人，长这么高的个子，让那些武将怎么活啊！ 秦颂在打量和琢磨虞允文的同时，虞允文自然也在留意秦颂的举动。他比秦颂大三岁，如今他还是白身一个，秦颂却成了张浚的重要幕僚，两人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在一个层面。 若是以前，秦颂的父亲在世时，他的官职是陕州判官，跟虞褀级别相同，秦颂和虞允文两人也算是旗鼓相当，算得上初级衙内。然而现在的秦颂已经是张浚的军师，在行辕内的身份地位未必就比赵开和刘子羽两人低。 因为都是自己人，加之北面的战事暂时停歇，所以酒桌上的气氛比较轻松，众人的谈兴都很浓，没有人刻意压抑自己。 原本的兴元府知府，人还没有到汉中，就被朝廷派到别处去了。为了安抚张浚，朝廷基本上同意了张浚的几项官员任免提议，其中刘子羽出任兴元府知府，赵开出任成都府知府，吴磷出任成都府路马步军都指挥使，薛恒接替吴磷在西军中的职务，马平接替薛恒的职务，雷仲接替马平的职务。 秦颂向张浚所列的五个重要职位，其中利州东路转运使、兴元府知府、成都府知府和成都路马步军都指挥使都按照张浚的意志来安排，不过利州西路转运使这个位置则被朝廷预留给了王似，这次并没有具体调动。 秦颂对于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利州西路所辖州县多为贫瘠的穷州县，本来就不是财税和粮草的重要来源，就算落入别人的手里，也不会动摇西线抗金的大局。 酒过三巡，赵开跟秦颂开玩笑说：“我听说辅仁还未婚配，不如这次随我一起去成都，那边有几家的闺女正好长成，你可以去挑一个做妻！” 不等秦颂开口，刘子羽马上就说：“应祥兄，你就别打辅仁的主意了，不然德远会跟你急眼的！” 赵开便转头看着张浚问：“咦，我给辅仁介绍门当户对的良家女为妻，这是好事啊！你为何要跟我急眼？” 张浚有些郁闷地看了看刘子羽，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实不相瞒，是我内子的妹妹看上了辅仁，非他不嫁。除了辅仁之外，在座的都是蜀人，大概听说过我那小姨子的一些传闻，无论是我的岳父岳母，还是我的内子，为了她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我这当姐夫的，能有什么办法？” 赵开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仰头大笑不止。“哈哈……如此说来，你跟辅仁以后岂不是成了连襟，你们这对师徒啊，硬是要得！” 虞允文虽然一直不曾说话，但听到这里，顿时想明白了张浚为何要将秦颂推荐给自己老子当学生的原因。 秦颂有些尴尬，看着向自己悄悄竖起大拇指的虞允文，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 赵开敢开张浚的玩笑，那是因为他是老牌进士，在蜀中的人望和影响力不低于张浚，但虞褀已经明白其中缘由，自然不能坐视张浚尴尬，于是开口说道：“陈家小女在蜀中可是才名远扬，也就辅仁这样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配得上她，我觉得这是一桩上佳姻缘。” 何彊马上助攻说道：“嗯，姻缘肯定是好姻缘，但也要把事情办的稳妥，不给别人留下任何攻讦的把柄！眼看张大人即将返朝，我觉得还是要尽快解除师徒关系，然后让辅仁跟陈家小女订婚，这样就是皆大欢喜。” 刘子羽摇头说：“光是解除师徒关系可不成，还得给辅仁再找一位老师，你们不要跟我抢，这次就让辅仁拜我为师！” 虞褀举杯，对刘子羽说：“呃，老夫不才，至今未曾收徒，彦修贤弟给个面子如何？”

第九十三章 没落世家 从赵开说要带秦颂一起前往成都帮他选媳妇开始，秦颂就看出来这些大宋的官员们是在酒桌上面玩“套路”，而且玩得很优雅得体，比起后世饭局上面动不动就是各种黄段子，不知高雅了多少。「^追^书^帮^首~发」 有些事，张浚不能主动提出来，其余人又不好直接提出来，大家便坐在一起喝酒，然后假借酒意，把该说的话都说明白，把该办的事情定下来。 众人都是依附在张浚这根主干上面，如今张浚眼看就要还朝，这一去就是数千里，以后光是送一封信，来回都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所以替张浚解决后顾之忧，就显得十分紧迫和重要。 张浚的小姨子一天不嫁人，她就会吊在姐姐陈琪的身后，而陈琪必然是要跟着张浚同往，所以陈钰就成了大麻烦，必须得解决。 秦颂是张浚的得意弟子，此前帮着张浚出谋划策，做了不少有益的事情，如果没有一个过硬的理由，张浚跟秦颂解除师徒关系，必然会影响张浚的名誉。 然而，自己小姨子看上自己弟子这样的理由虽然硬得可以，但却有些尴尬，所以化解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请几个明白人过来一起说话，帮着当事人遮掩，然后把正事给办了。 整个过程看起来似乎有些矫情，但矫情的好处就是大家都不伤面子，无论进退都预留了尺度，不至于把人逼到墙角，结果好心办了坏事。 张浚和秦颂解除师徒关系，秦颂和陈钰订婚，虞褀收秦颂为弟子…… 三件事情，件件都跟秦颂相关，在张浚接待虞褀的酒宴上，全部定了下来。 参加这场宴请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利益受损，相反，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得益。卡Kа酷Ku尐裞網 张浚少了一个弟子，多了一个连襟，以后不但不用为小姨子的婚事头疼，而且因为连襟这层关系，可以更加放心的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秦颂去处理。 秦颂定了一个媳妇，多了一个连襟，又认了一位老师，然后买一送一的还多出来一位牛逼到爆炸的师兄，是得益最多的那个。 赵开、刘子羽、何彊等官员“助攻”给力，不仅买好了张浚，而且也交好了虞褀和秦颂，得益虽然不多，但也巩固了各自在张浚这个圈子内的地位。 虞褀初至兴元府，便能与赵开、刘子羽和何彊这些重要官员建立联系，而且还收了一个跟张浚是连襟的弟子，怎么看都是头上掉馅饼的好买卖。 就连存在感最弱的虞允文，也能受益。且不论他能在一众官员面前露脸本身就是一种机缘，光是和秦颂成了师兄弟这一条，他的以后注定就要与众不同。 一场接风宴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热烈气氛中结束，众人乘兴而归，秦颂被张浚喊进了书房。 “你抓紧时间处理家里的事情，过几日吴磷率领五千人经过南郑时，你便随他同往成｜都吧。” “大人不准备回蜀中一趟吗？” “这次朝廷催得紧，恐怕拖延不了，我最迟下个月便要动身东行。” “有刘锜和曲端两人率领三千老兵护送大人返朝，此去倒也不用担心。我会尽快处理好后续事项，然后赶至临安，与大人汇合。” “你不必如此着急，这次随吴磷前往蜀中，还需尽力帮他挑选和操练部族土兵，然后再将土兵顺利带到大散关，交到吴晋卿的手中。当初对南归降兵进行整训和分流是你一手促成，此事你需做的有始有终，不可给人落下虎头蛇尾的口实。” 张浚让秦颂留下来继续处理后续事宜，正中秦颂的下怀。 对于张浚而言，有没有秦颂跟着，短时期内对他的仕途影响不会很大，张浚又不是官场菜鸟，就算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回朝堂，也能抵挡一阵子。 何况，张浚这次可是带着刘锜和曲端两人同去，就凭这两人的实力，应付一般的麻烦简直是手到擒来。 对于秦颂而言，现在正是各项事业初创的阶段，有他亲自盯着跟没他盯着的结果肯定不一样，他的许多想法都来自于前生的启发，除了他自己明白该如何去实现，别人恐怕很难理解，更别说去帮他实现了。 这次酒宴结束后没几天，张浚以即将返朝而秦颂要留在关陕替家人守孝为由，当众宣布与秦颂解除师徒关系，然后将他正式推荐给利州东路新任转运使虞褀。 这个解除师徒关系的理由，绝对冠冕堂皇，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张浚怕耽误了秦颂的学业，而朝廷的命令又不得不遵守，秦颂又不能随他前往临安，所以将秦颂托付给虞褀这样的蜀中名士，充分体现了张浚爱才惜才的心情。 随后，虞褀在自己的官署内举办酒宴，答谢上官张浚和诸位同僚，然后在开席之前顺便饮了秦颂的敬师茶，将秦颂收入门墙。卡Kа酷Ku尐裞網 南郑城内一些消息迟缓的人，还来不及为秦颂失去张浚的庇护暗中庆祝，就不得不接受秦颂成了虞褀学生这件事情。 娘的，你们这些大人物啊，收个弟子还能这么玩？ 秦颂跟张浚成为连襟的最大障碍已经去掉，不过订婚这件事却不是张浚可以包办的，陈钰在虞家父子抵达南郑时，便被张浚派人送回了蜀中青神老家。 虽然知道岳父岳母反对的可能性不大，但从礼法来论，秦家与陈家结亲必须先派人媒人前往陈家说媒，然后按照“三书六礼”的礼仪往下走。 “三书”指的是聘书、礼书和迎书。 “六礼”是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秦颂还在孝中，所以最多能将“三书六礼”进行到递上聘书，与陈钰订婚的程度。 陈钰若继续留在南郑，远离父母，这纳采、问名等仪式就没法搞，所以她得先回去，等着秦家派人前往蜀中。 就在秦颂等着为张浚送行的日子里，从关中辗转迁徙而来的李家和种家人终于抵达了南郑。 这两家人尚未到来之前，秦颂便收到了王世雄的密信，他没想到王世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李家人从金国那边弄了回来，更没有想到王世雄竟然把京兆府有名的种家也拉了过来。 这两户人家，一个是昔日的关中豪门，一个是陕北有名的军武世家，将他们的子弟招入复兴军，不仅可以让复兴军名声大震，也为以后在关中和陕北发展壮大开了一个好头。 现在，让秦颂担心的是王世雄有没有能力维持他的统领地位。 李世辅和种洌两人未必就会觊觎他的位置，但这两人自带统率属性，哪怕是刻意保持低调，估计用不了多久也能在复兴军中树立各自的威信。 秦颂烦恼归烦恼，但李家人和种家人既然已经上了复兴军这条船，他作为隐在幕后的大佬，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这天中午，虞允文正在转运使官署的后院里面纳凉，秦颂不请自来，直奔他所住的房舍。 “师兄，别在这打瞌睡了！收拾一下，随我出城，我带你去见识两家人。” 秦颂大着嗓门，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虞允文现在有点怕秦颂这个便宜师弟，因为他发现秦颂对他实在是太热情了，让他有些惶恐。若非知道秦颂很快就要与陈家女子定亲，虞允文甚至会怀疑秦颂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自从秦颂正式拜了虞允文的父亲为师，短短几天的时间内，秦颂不是带人送来各种吃穿用度，就是给官署后院安排各种使唤仆人和家丁，仿佛这转运使官署的管家是他一样。 虞家父子就两人来南郑，原本还担心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生活会有诸多不便，结果根本不用这爷俩操心，秦颂帮他们全部解决。 前天何衡原来拜见姑父和表哥的时候，还有些郁闷的抱怨秦颂喧宾夺主，竟然抢着把本该他做的事情全都包圆了。 虞允文见推辞不了，只好问秦颂：“不知这两家人是何来头？” 秦颂回答说：“京兆府种家和延安府李家！都是跟党项人打过几辈子仗的将门世家！” “咦，这种家和李家竟然能冲破金人封锁南迁？那是要迎接一番！” 秦颂带着虞允文从官署后院出来，又在西门附近遇到了提前等候在这里的何衡原，三人结伴出城，去城外十里处的驿亭等候。 若非刘子羽的家人远在福建，秦颂说不得也会将刘子羽的某个儿子带上，然后组一个“衙内欢迎团”出城。 种家虽然是关中豪门，但那是在种世衡到种师道这几代，如今种师道已经作古，种家军也已消散，而关中也被金人占据，所以从很现实的角度而言，他们现在连虎落平阳都算不上。 李家的情形比种家也好不了多少。他们的影响力在陕北的宋军之中，而陕北宋军经过富平之战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举家签到兴元府后，等于是一切从头开始。 为了让种家和李家感受到真心实意的欢迎，同时又不让他们觉得压力太重，秦颂这次没有惊动张浚和虞褀这些大佬，只是带着虞允文和何衡原出城迎接。 虽然场面看上去单薄了一些，但以这三个年轻人的身份，至少在兴元府地界上没有谁可以轻视他们。

第九十四章 知恩达理 种淩是已故老种经略相公的庶侄，因为胎里带着病根，所以自小就身体孱弱，没机会入选种家军。 作为种家的男丁，不能上战场，又非嫡出，种淩在族内的身份地位自然不高。 然而，正因为他没有机会上战场，所以相比于族内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叔伯和兄弟们，负责族内田庄管理的种淩，反而活了下来。 种家自老祖宗官拜宰相开始，已经兴旺发达了五代人，上百年，直到金军攻入关中，占据长安。 种淩还记得五年前堂叔种洌扶着爷爷种师道的灵柩从开封返回京兆府时的情形，那时他就觉得种家的天塌了。 实际上，不仅是种家的天塌了，而是整个大宋的天都塌了。 种家以往积累的财富，在这五年中飞快的消失，有的用来收买刘豫的手下，有的用来打点女真贵族，还有的则用来救济乡亲。 占据关中的女真人对于种家始终抱着威逼利诱的态度，他们虽然没有屠杀种家人，但却在等着种家穷困潦倒之时，不得不卖身投靠金国。 有句老话叫做“虎死威犹存”，种家人前赴后继的为了大宋血染疆场，先跟西夏人厮杀，再跟金国人厮杀，就算一代一代全都死光了，又岂能卖身从贼！ 正因为全族上下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所以即便是完颜娄室、完颜宗弼相继登门劝说，种家人都不为所动，始终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气势。 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担心害死种家人会引得关陕民众的强烈抵抗，最终还是没敢对种家下手。 前一阵子，老贼完颜娄室死了。 后来，又听说完颜宗弼要离开陕西。 然而，这并非什么好消息。 因为，比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更为残忍和阴狠的完颜宗翰来了！ 此獠便是当初率军南下攻破大宋京师的元凶之一，死在他手里的大宋官员、平民和妇孺，不计其数。 种家人不怕完颜宗翰的凶残和阴狠，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身死族灭的心理准备，但是完颜宗翰当初攻破汴梁城时，特意放过了老种经略相公的灵柩，允许种家人扶灵归乡，不管怎么说，完颜宗翰对种家是有恩的。 如果完颜宗翰挟恩登门，要求种家人加入金国的军队，该如何拒绝？ 正当族人惶恐之时，完颜宗弼竟然再度登门，告诉了种家人一个令他们万万想不到的好消息。 有人抓住了完颜宗弼的手下韩常为人质，要求完颜宗弼把种家放了，允许他们向南离开京兆府！ 在确定完颜宗弼不是来戏耍种家后，老族长根本不与族人商议，便立即拍板同意此事。 随后的几天，种家以最快的速度把带不走的田产、房舍、庄园全部贱卖，然后举族离开了京兆府。 种淩作为族内管理庄园的管事，在变卖那些上等的良田时，心疼的如同刀绞。卡Kа酷Ku尐裞網这些田产，可是种家祖上一代代人用他们的身躯和鲜血换回来的啊！ 尽管心中不舍，但种淩却没有胆量违抗老族长的决定，因为他知道种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如果不能离开京兆府，现在的这些田产迟早也会被女真人夺走。 带着满腹的惆怅，种淩跟随族人走出了京兆府，穿过了凤翔府，最终来到了陇州境内的汧水岸边。 直到此时，种家人才知道复兴军的存在。 接下来，又经过半个月辛苦跋涉，种家人与李家人同行，在复兴军的护送下，穿过了大散关、武休关和褒城，最终抵达了兴元府。 作为地道的老陕，种家人自然知道兴元府从唐以来，便是跟京兆府和成｜都府地位相同的上等州府。 若是能将家安在兴元府，也不算辱没了门楣。 只是，货离乡贵，人离乡贱。想在人稠物丰的兴元府安家，谈何容易！ 当种淩还在琢磨着如何用族内贱卖田产屋舍得来的钱财在兴元府购置田地时，长长的队伍抵达了距离南郑城最近的一座驿站。 驿站门外，有三个身穿儒生长衫，头上戴着大头巾的年轻人。 左边的那个，身量尤其高，仿佛一根旗杆。 中间的这个，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气度非凡。 右边的那个，伸着脖子左顾右盼，公子哥的气息很浓。卡Kа酷Ku尐裞網 正当种淩透过老族长和李家族长并肩站立的缝隙打量对面三个年轻人时，便见当中那个抱拳行礼，口中说道：“我是长安秦颂，日盼夜盼，总算是将你们两家人盼来了！” 李家族长和种家族长一起回礼，李永奇说道：“这一路上听说了许多关于秦公子的故事，今日得见，果然是器宇轩昂，少年俊杰！” 种家老族长也说道：“秦家小哥年不及弱冠，便能屡屡协助吴帅杀得金人大败亏输，长我关陕男儿志气，令人敬佩！” 秦颂谦虚说道：“我不过做了一些该做的事，当不得李将军和老族长如此夸赞！我左手边的这位是新任利州东路转运使虞公的长子，右手边的这位是现任南郑县令何公的二子……” 李永奇和种家老族长于是又与虞允文、何衡原分别见礼。 寒暄过后，秦颂招呼李家和种家人到驿站内歇脚吃茶，他们三个公子哥则陪着李家和种家的族长在凉棚下面叙话。 “秦家是三月末时迁来南郑，刚来时还不知道这里房舍难求，田亩昂贵，等我陪着兄长四处转了一圈，回来后便头疼不已。幸好何县令出面，帮着秦家说项，这几个月总算是在城外够得良田千亩，坡地五千余亩，又在城内够得四处铺面。” “你们两家如今是复兴军的家属，而我当初曾为复兴军的统领，虽然现在我已辞去了统领之职，专心辅助川陕宣抚处置使张大人，但秦家购买田产铺面的钱却是来自于复兴军。按照当初离开时订下的规矩，这一千亩良田中，李家和种家可以各分三百亩，坡地各分一千亩，南郑城内的铺面各得一处……” “不可！” 秦颂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永奇和种家族长便急忙出声反对，就连坐在秦颂身侧的何衡原都被吓了一跳。 别人不清楚，何衡原可是知道秦颂为了购置这些田产铺面，花费了多少钱财和精力。 李永奇婉拒说道：“辅仁，你的一片心意，我和种老族长心领了，但这田产铺面真不能要！复兴军能把我李家两百六十多口从那虎巢狼穴中营救出来，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花费了多少钱粮，这番大恩李家人尚无以为报，又岂能再让复兴军为了我们而铺张浪费！” 种家老族长接着说：“这次若无复兴军仗义出手，种家五代人积累起来的忠烈名声都要毁于一旦，我们虽然是迁徙而来，但族内变卖田产庄园的钱还是够用，绝不敢再让复兴军为了族人的生计而操持。” 何衡原也开口劝秦颂：“这事不能急啊！李家和种家既然来了兴元府，哪怕不在南郑城外购置田产房舍，也可以去城固、褒城等地，那里不似南郑这么拥挤，购产置业的花费定能节省不少！” 秦颂对此事早有决断，语气坚定的说道：“李将军，老族长，你们都是知恩达理之人，但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这些田产地契！李家现在有三十名精壮男丁加入了复兴军，其中更有李将军的爱子小李将军。种家六代为国死难者不知多少，结果导致种氏人丁一直难以兴旺，而今小种将军又带着十个族人加入了复兴军。” “如果像你们这样为国赴难捐躯的家族都得不到安置照顾，以后还有谁会心甘情愿地站出来直面女真人、党项人、吐蕃人的侵掠？复兴军的口号是：协宋、护民、锄奸，你们的子弟已经入了复兴军，如果复兴军连你们这些家属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别的？” 见秦颂说的坚决，李永奇和种家的老族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但还是不愿意生受如此重礼。 虞允文开口劝道：“方才仔细听了辅仁和两位家主的话语，我觉得你们各自的坚持都有道理。辅仁坚持这么做，是为了复兴军长远发展而考虑。两位家主坚持不受，是想报答复兴军的搭救之恩。不过，以我愚见，此事似乎还有更圆满的解决方法。” “如何解决？”秦颂和两位家主同时转头，将视线投向虞允文。 虞允文解释说：“秦、李、种三家，皆因关陕沦陷迁徙而来，皆受复兴军之恩惠，可谓因缘际会。既如此，何不从各自族内挑选擅长经营打理的人手，共同为复兴军筹备钱粮，保障后勤供给？如此一来，既不用为族人的生计发愁，又可以报答复兴军，岂不美哉？” 李永奇马上说道：“虞公子这个提议好！李家愿意将所有财产拿出来充作复兴军的军费！” 种家家主也跟着说：“此事可不能让你李家专美于前！种家的资财虽然消散了大部分，但所剩下的也有两万多贯，愿意尽数拿出来支持复兴军抗金！” 秦颂心中感慨虞允文果然是能成大器的牛人，竟然仅凭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心思猜得差不多。 实际上，秦颂不缺发家致富的创意和点子，他现在就缺人和本金，如果能将李家和种家拉进来合伙，不论对于三家而言，还是对于复兴军而言，绝对是一件共同得益的好事。

第九十五章 兴荣商行 秦颂接受了虞允文的提议，他与李永奇和种家老族长约定等李、种两家人安顿下来，便坐在一起商议合伙经营的章程，到时候大家该掏钱的掏钱，该出人的出人，尽快把场面给撑起来。★首★发★追★书★帮★ 南郑城内房舍紧张，李、种两家又是举族而来，一下子安顿四、五百口人，难度很大。 不过，有秦颂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征得两家人的同意，秦颂将他们分别临时安置在秦家、马坝和曹庄三个地方。 住进秦家的主要是李家和种家两族辈分较高年老长者，其中有李世辅的祖母，种师道的遗孀尹氏等人，住进马坝附近庄子里面的是种家老族长和种家人，住进曹庄里面的是李永奇和李家人。 马坝附近的庄子，是马平的父亲帮忙借来的，其中还住了一些庄户，种家人只住了其中的一半。 曹庄在县城以北十五里，后面就是大片的丘陵坡地，这个庄子是前阵子秦颂花大价钱买下来打算安置复兴军家属的地方，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秦颂在驿站陪着两位家主吃过便饭之后，就引着李家和种家的长辈们往城里面走。种家前往马坝的队伍和李家前往曹庄的队伍，秦颂都安排了手下做向导，引领他们前去。 城内的生活便利，秦府的住宿条件也比庄子里面好，秦颂将李家和种家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接到府中居住，可以悉心照顾他们，也能让李家人和种家人感受到他的诚意。 作为秦颂请来的陪衬，虞允文和何衡原在回城的路上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表现。 虞允文默然无语，不多问一个字。 何衡原则是刨根问底，非要弄清楚秦颂跟神秘的复兴军到底是何关系。 马车里面，何衡原压低嗓门问秦颂：“颂哥，李家和秦家虽然人丁比秦家多，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家有你在，今后的前途无可限量。反观李家和种家，不过是两个破落户，你今日如此讨好，图的什么？” 秦颂就烦何衡原势利眼这个毛病，他懒得跟何衡原解释，用责备的语气对何衡原说：“我不用讨好任何人，我只是敬重李家和种家，所以心甘情愿的要为他们做一些安排！你这个势利的毛病得改，不然以后肯定会吃大亏！” 何衡原被秦颂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哪里势利了？我还不是为你考虑。你为了购置这些田产、庄子和铺面，动用了多少关系！连我父亲都在暗中帮你说项，与本地那些富家豪族打招呼，你倒是大方，一张嘴就把多半送人。” 虞允文见何衡原跟秦颂闹起来了，便劝说何衡原：“表弟，有些关乎道义的事情，是不能用财产来衡量的。种家自世衡公组建种家军以来，光是直系子弟为国捐躯的就超过百人，其中以种朴与吐蕃战斗中阵亡、重师中在救援太原时战死最为惨烈。对于这样的忠烈世家，朝廷的抚恤显然是不够的，如果复兴军也置之不理，以后如何指望关中子弟前来投效？” “表兄，这些道理我懂啊，可颂哥现在不是脱离复兴军了嘛！他既然一心入仕，那就该明白像复兴军这样的民练，总是会被朝廷所猜忌，如果不能与复兴军彻底断绝，以后肯定有人抓着这件事情做文章。” 秦颂本来心情就不佳，如今听到何衡原说的这些话，虽然知道何衡原是为了他好，但还是不痛快。 他用冷硬的语气说：“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朝廷的猜忌，若能采纳种公的建议，集关中、河北的兵力在沧州、卫州、孟州、滑州修筑防线，以防金兵再度南下，何至于京师失守，两位皇帝都被金人掠走！如果不是因为猜忌，一代名将种师中何至于饮恨沙场，何至于种公被气得喷血逝世！” “我记得圣人曾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倘若有那么一天，朝廷因为猜忌我，便拿国家安危当儿戏，我必愤然离去，绝不会苟且退让，到了那时，再回复兴军，又何不可？” 虞允文和何衡原被秦颂这番话震得不轻，他们从秦颂的话语中听出了强烈的不满和愤怒。 虽然，秦颂这些话也是他们心里所想，但光明正大说出来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毕竟这是个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 按照世大夫的标准，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作为臣子的只能生受，连抱怨的话都不可以说，像秦颂说的那样愤然辞官，然后跑去参加民练，绝对是用巴掌狠狠地抽朝廷和皇帝脸。 虞允文想了想，小声说：“辅仁，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机事不密则害成，还需小心祸从口出。” 秦颂点头，接受了虞允文的规劝。 一行人来到秦府门口，虞允文与何衡原告辞离去，秦颂引着种师道的遗孀尹老夫人和李世辅的祖母走进了大门。 府中早有准备，将空置的房间全都打扫布置妥当，秦铭还特意带着妻子杜氏前来迎接。 两位老夫人对于秦家人的热情周到感到很满意，对于给她们特意安排的住处也觉得满意，随她们同来的还有一些妇女和孩童，正好可以照顾她们的生活起居。 就在李家人和种家人住进秦府的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令秦颂觉得惊讶却不奇怪的事情。 几个月前，秦颂在经过定军山时，曾在武侯祠外遇到一个自称官员家属的老妪杨刘氏，别人都不相信老妪的话，唯独秦颂觉得不论杨刘氏是不是已故永兴军路总管杨宗闵的夫人，都有必要将这位不幸的老奶奶带着一起走。 等秦颂抵达南郑后，因为吴玠让出来的府邸甚为宽敞，他便将这杨刘氏安排在后院中居住，每日让人按时给杨刘氏送来饭菜，如果她想出门游逛或者打听，也安排车马和人护送。 这天傍晚，从外面归来的杨刘氏正好瞧见府中忽然进了许多带着关陕口音的人，她便一通打听，结果见到了种师道的夫人尹氏。 种家的老祖宗种世衡是从山西来的陕西，当初种家和姚家为山西大族，而尹氏恰好曾经在山西见过杨刘氏。 于是，杨刘氏的官属身份得到了确认！ 尹氏的两个儿子，两个孙子在种师道之前便去世，杨刘氏的丈夫和儿子都战死在抵抗金军的战斗中，两位夫人想起往事，抱头痛哭，让闻讯赶来的秦颂一阵心酸，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隔了一天，秦颂在府中设宴，为李家和种家人接风洗尘。 李永奇和种家老族长分别带着几个族内管事之人，从曹庄和马坝进城赴宴。 他们看到自家的长辈和孩子在秦府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心里踏实了不少，不住口的向秦家兄弟俩表示感谢。 酒宴分内席和外席。内席设在后院，参加的都是妇人和孩童，由秦铭的妻子杜氏负责张罗。外席设在中院，参加的人包括秦氏兄弟，李永奇和族内三个男丁，种老族长和族内三个男丁。 酒过三巡，秦颂主动说道：“前日在驿站分别时，曾与两位家主约定尽早拿出一个合伙经营的章程，今日正好人齐，我便把一些设想说出来，供大家参详。” 种老家主是种师道的堂弟，与已经故去的种朴是亲兄弟，名为种柏，他点头说：“颂哥所言有理，此事宜早不宜迟。” 李永奇也说道：“颂哥能给吴帅和张大人当高参，眼光见识必然不同凡响！” 秦颂起身，将两份文稿递到种柏和李永奇的手中，然后朗声说道：“当初复兴军初创时，我曾为其定下三大军规，六项纪律，如今我虽然不在军中，但对复兴军的感情却是难以言表。复兴军生存环境十分恶劣，只能依托小陇山和吴岳山与金军周旋，唯一能得到外部支援供给的通道便是南面的方山原。” “我曾听闻种老相公当初戍边时，擅长积聚谷物，流通货物，种家军所到之处，不烦地方官吏增兵增粮。我觉得，复兴军应该向当初的种家军学习，尽量立足自身解决钱粮货物的问题。为了复兴军的长远发展考虑，我认为应该成立一个商行，专门负责替复兴军打理钱粮商货。” 种柏见秦颂搬出了祖父种世衡当初创办种家军时的辉煌事迹，觉得十分荣耀，他毫不犹豫的说：“颂哥言之有理，为复兴军解决钱粮是头等大事，种家会全力支持！” 李永奇曾为宋将，深知朝廷和地方官府动不动就拿钱粮来卡地方军队脖子的尿性，赞同说道：“复兴军是民练，根本指望不上朝廷和地方官府，唯有自给自足，才能长期坚持。” “按我的设想，这商行就取名为兴荣商行，其中复兴军占股六成并且始终保持不变，剩余的四成干股，就由参与商行运作的各家进行协议分配。目前是种、李、秦三家牵头负责组建商行，但考虑到复兴军的各项经营需要得到西路宋军的默许，所以我建议将陇西吴氏也算一份。” “兴荣这个名字取得好，兴旺繁荣正是好彩头！” “吴大帅和兄弟吴磷现在被朝廷倚重，有他们照拂，从武休关到大散关再到方山原的这条通道才能畅通。” 经过一番协商，最终确定兴荣商行的家族占股由秦、种、李吴四家按照一成半、一成、一成和半成来分配。

第九十六章 忠厚信义 按照后世的计算方式，一成干股就是百分之十，半成干股就是百分之五。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秦颂原本打算四家各占一成，但是种柏和李永奇却不同意，他们觉得四家占股里面必须要有一家保持占股数量比其他各家要多出一些，这样才能确保在商会里面有一个龙头。 毫无疑问，创立商行的建议是秦颂提出来的，今后如何运作也要靠秦颂来指导，更需要依仗他身后的各种关系，所以这龙头老大的地位，必然落在秦家的头上。 至于只分给吴家半成股份会不会让吴玠兄弟觉得不满，这根本不是问题。 首先，吴家没有出人、出力、出钱，只是坐享其成，这种白来的好处，拿多了可是会烫手的。 种家虽然衰败，但也不是随便可以欺负。 李家虽然名望不足，但有三十名子弟加入复兴军，将来尚未可知。 至于秦家，那就更不用说。如果不是为了交好秦家，吴家怎么可能将南郑城内最大的一座府邸让于秦家居住呢？ 其次，商行跟复兴军一样，只是草创，今后还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以兴荣商行现在的规模，就算是多一成的分红，一年到头也未必有几个钱，把吴家人拉进来更多的还是一种示好态度。 如果商行以后成了令人眼红的吸金巨兽，半成的分红也是十分可观的收益。到那时，肯定还有其他家族要加入进来，目前约定的各家占股比例还会进行调整。 除了敲定商行的名称和各家占股份额，秦颂还制订了一份详细的发展规划，分别列出了商行的经营范围：酒楼、商铺、药材、粮食、成衣、木材、家具、山货、杂项、果酒、铁器等等。 秦颂最擅长的就是制订各种计划，虽然他以前没有从事过商业运作，但自古商场如战场，只要把军事管理的那一套理念代入到商业运作上来，再搞一些后世惯用的促销手段，还怕商行的未来没有钱赚？ 种柏和李永奇出身将门世家，对于秦颂这种凡事先做规划的行事方式非常认可。军事上讲究一个料敌于先和知己知彼，放到商业运作上，自然是筹划在前，谋定而后动。 经过商议，商行成立七人理事会，其中秦颂的兄长秦铭担任会长，种柏和李永奇为副会长，其余四名理事分别从秦家、种家、李家和吴家派出。 会长秦铭主要负责把握商会发展的方向和全盘，副会长种柏主要负责商会内部的人员调配和监督，副会长李永奇则负责商会的安全和内部保密等事务。 秦家人丁不旺，理事的职位只能由秦颂兼领。以后秦颂若是随张浚前往临安，他可以提名一位理事，经过理事会同意后，便可以接替他的职位。 种家推出的理事是种淩，兴荣商会名下的田产今后便由他负责打理。 李家推出的理事是李永福，他是李家家主李永奇的堂弟，原来在族内便是负责管库和记账，兴荣商会的账目记录和核算等事，今后便由他负责。卡Kа酷Ku尐裞網 吴家也有资格推出一名理事，但因为商会还是初创，所以没有必要惊动吴玠兄弟，等商会有了一定规模之后，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理事会是兴荣商会的最高管理机构，所有成员的入选按理应该征求复兴军的意见，因为复兴军占据了六成干股，是名副其实的大东家。 不过，复兴军是秦颂创立的，王世雄如今虽然是代统领，但正统领的位置依然还是秦颂。 所以，只要秦颂认可了，也就不存在谁会站出来反对。 说句见外的话，就算秦颂不带种家和李家合伙经营，拿着从天云寨带出来的黄金给秦家置办田产、商铺和庄园，复兴军上下也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在损公肥私。 作为复兴军的创始人，若是没有秦颂缜密细致的谋划，大家哪里来的钱粮，哪里来的兵器，哪里来的落脚之处？ 秦颂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胸中有一张宏伟远大的蓝图。 复兴军只要是在他的领导下发展壮大，将来必然会成长为跨越时代的超级力量，而有了这样一支超级力量的护卫，兴荣商行也必然会成为这个时代最大的垄断性商业联合体。 如果不趁着兴荣商行初创的时候把各种责权和利益分配关系确定下来，等到它成长为商业帝国之时，就会沦为少数家族疯狂敛财的工具。 秦颂将复兴军在兴荣商行所占的股权钉死在六成，其实就是一种公私合营的运作模式。卡Kа酷Ku尐裞網这种模式的好处是既能保证复兴军有充足的军费来源，又能调动私人家族参与经营的热情和动力。 不论古今，一支正规的军队想打胜仗，若是没有强有力的后勤保障，无异于痴人说梦！ 占山为王，聚啸山林那是草寇盗匪行径。 煽动蛊惑民众造反，那是野心家别有企图。 复兴军不是土贼流寇，秦颂更不是野心家，所以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深谋远虑。 酒宴结束的时候，有关商行的相关事宜已经基本敲定，众人都很高兴，觉得有了一些盼头。 秦家兄弟将种家和李家人送上马车，直到看着两家人离开走远，这才返身回到府中。 秦铭将秦颂叫到自己的书房里面，有些担忧的问秦颂：“我不反对你把种家和李家带上一起经营，但这两家来头都不小，如今把仅剩的家底都搭了进来，你有把握让人家靠着商行的分红过上好日子吗？” 秦颂一脸自信，安慰兄长说：“大兄莫为此事忧心，我以前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也知道想赚钱无非是讲究一个‘人无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优’，我这段时日琢磨了一些可以快速获利的法子，正好运用在即将开张的酒楼、药铺、山货铺和铁器铺上，只要经营得法，肯定有得赚！” 秦铭没有问弟弟如何琢磨出了这些法子，也没有问这些法子具体是什么，他提醒秦颂说：“南郑城内最大的酒楼是何县令的亲戚开办，何家在里面必然占股不少，你弄的这个酒楼最好不要跟望江楼抢生意，免得两家人以后不好相见。还有另外几间铺子，虽然不会与民争利，但却是从别的同行商家口中夺食，人家肯定要想办法挤兑于你，这些困难也要提前想到。” 秦颂点点头，觉得兄长的提醒很有必要。“大兄睿智，明见秋毫。推选你做商会的会长，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 秦铭摇头苦笑，没好气的说：“还不是为了帮你！我知道你心中从来没有忘记替秦家复仇，而复兴军便是你手中最锋利的那把长剑，兴荣商行则是剑鞘，我是你的兄长，自然要做那个替你背剑鞘的人啊！” 秦颂感激的看着兄长，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外乎如此也。 兄弟两人交心的时候，种家老族长和侄子种凌同乘一车，正对他叮嘱着一些事情。 “你的身体虽然羸弱了些，但做事一向用心，所以我才推你出来担任理事。商会名下的田地和庄园虽然规模不大，却关乎三家人的吃饭问题，你定要用心操持，处事公道，莫让人小觑了咱种家子弟！” “大伯放心，侄儿虽然不肖，但时刻不敢忘记祖训族规，我们种家子弟做事，从来就是光明磊落，不搞阳奉阴违！” “嗯，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想当初，老祖宗组建种家军时，见到有属下生病，就派八个儿子当中的一人专门照顾饮食和汤药，因此得到属下拼死效力。而这其中，便有你的爷爷。咱们种家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靠得便是忠厚二字！” “大伯，这些道理我都晓得。如今三哥带着族内能打仗的子弟加入了复兴军，我们在后方越是卖力，他们在前方得到的支持就越多。种家能否重振，关键还要看复兴军的发展，我虽然不能挽弓提刀，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尽一份力量。” 另一条路上，李永奇和他的堂弟李永福以及贴身护卫穆云也在谈论着跟商会相关的话题。 穆云有些不解的问李永奇：“将军，我一直没想明白，少将军乃天生将才，为何却甘愿带着李家最精锐的子弟投效复兴军。就算要报恩，也有别的方法啊！” 李永奇淡淡的说道：“以后不要再称我为将军，以免引起别人误会。世辅已经到了顶门立户的年纪，做什么事有自己的章法，我不会轻易干涉他。这次他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投效复兴军，主要出于两点考虑。一为信义，二是心有怨愤啊！” 当初，王世雄和李世辅在伏龙观内曾有约定，若是王世雄能把李家人从金军的监视下营救出来，李世辅就带人加入复兴军，王世雄实现了他的承诺，李世辅当然不能做背信之人。 女真人可以出尔反尔，把说话当放屁，但李家人却不能这么做。做人若是没有了信义，还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至于李永奇说自己的儿子心中有怨愤，那也是人之常情。 想当初，李家为了大宋跟党项人浴血厮杀多年，后来又跟金人打仗，富平之战后，朝廷对他们却是不管不问，还不如复兴军这样的民练有人情味。这样的遭遇，无论搁在谁家头上，也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吧？

第九十七章 囚笼之策 兴荣商会还未正式开张，复兴军的麻烦就已经上门了。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完颜宗弼在陕西呆了一年，寸功未建，反倒是被吴玠指挥的西路宋军痛揍了一顿，还差点折损了属下韩常。 带着满腹遗憾和不甘，完颜宗弼率领他的部队离开了陕西，而完颜宗翰也就正式接掌陕西和山西。 完颜宗翰今年五十二岁，作为坐镇一方的元帅，这样的年龄并不算老，可谓正当年。 与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相比，完颜宗翰最大的特点就是狠辣果决，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就会千方百计不计代价的去实施，不论遇到怎样的阻拦，都难以动摇他的决心。 这种人，说好听一点，叫做执着。 说难听一点，就是个犟种。 最可怕的是，这么一个固执残酷的家伙，偏偏又聪明冷静的可怕，各种阴谋诡计很难算计到他，想让他吃亏上当的人，最后都被他给收拾了。 完颜宗翰上任之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针对复兴军的。 他给凤翔府、泾州、陇州、平凉府、德顺州和秦州这六个州府的伪齐官员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们在三个月之内将靠近小陇山和吴岳山方圆三十里之内的所有人畜都迁移到别处，然后再将所有的田地尽数毁掉，确保藏在山里面的复兴军得不到任何粮食和物资！ 凡是不遵守这道命令的汉人，三个月之后，出动军队屠村屠庄，绝不放过一个。 完颜宗翰下达的第二道命令是连坐格杀令。今后凡是暗中与复兴军勾连的人，一旦抓获，不仅要杀此人全家，而且还要杀他的左右邻居十户，已示惩戒。作为邻居，不想被牵连的话，唯有告密揭发，只要发现周围邻居谁家有嫌疑，皆可向当地官府或者驻军报告。 光是这两道命令，就已经很厉害了，但完颜宗弼仍然不放心，他又给属下完颜彀英下达命令，让其率领一支精锐骑兵，进驻介位于大陇山与小陇山相接的华亭一带，防止复兴军从小陇山流窜进入大陇山。 又给属下完颜拔离速下令，让其率领一支步兵进驻秦亭和弓门寨，防止复兴军从秦亭向陇西一带渗透。 完颜彀英和完颜拔离速都是能征善战的忒母勃堇，跟随完颜宗翰征战多年，他们对于完颜宗翰的命令不敢有丝毫拖延，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驻守地。 还在山中训练部队的王世雄，接到第五队队长罗麒的急报后，立即给罗麒传讯，让他弃守秦亭，然后带着所有人进山躲避。 与此同时，王世雄还派出小股的侦察队从各个方向出山打听，然后彻底弄清了山外的情况，获悉了完颜宗翰针对复兴军的种种阴狠手段。卡Kа酷Ku尐裞網 王世雄将部队在山中收拢，然后召集所有队长以上的头目商议对策。 “今日召集诸位商议军情，主要有两件事情。第一，宣布复兴军高层的职务调整。第二，商量如何应对完颜宗翰的囚笼围困。” “复兴军目前只有吴副统领一人在值，为了今后的发展大计，特委任李世辅为副统领，主要负责敌情侦察和安全警戒，新成立的侦察营计划从各队挑选两百精锐，由李副统领亲自训练和指挥。委任种洌为复兴军副统领，主要负责监督军纪、奖惩、以及全军的粮草后勤供应。委任黄士成为行军记室和主簿，负责重大会议和事项的记录，以及来往公文收发整理。” “完颜宗翰掌控陕西之后，山外的形势发生剧变，我们之前的一些计划和做法，现在已经无法继续实施，现在请大家畅所欲言，想出一套妥善的应对措施！” 王世雄简短的宣布了对李世辅和种洌的任命，然后将话语权交了出来。 短暂的沉静后，种洌开口说道：“首先感谢王统领和各位兄弟对我的信任，把军纪监督和后勤供应这两项重要任务交给我负责。我虽然加入复兴军时间不长，但对于完颜宗翰此人了解的还算深刻，当初汴梁城破时，便与他打过交道，所以有几句话要说。” 王世雄对种洌说：“种副统领不用自谦，以你的眼界见识，说出来的必然是真知灼见。卡Kа酷Ku尐裞網” 种洌继续说道：“完颜宗翰此人心狠手辣，对待宋人十分残暴，凡是违反他意志的宋人，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杀掉。他既已颁布了禁止山外百姓与我们接触的连坐格杀令，那就绝对不会是恐吓，而是真的会举起屠刀杀人。复兴军的宗旨里面有一条是护民，所以我们必须要充分认清连坐格杀令的厉害之处，切不可连累山外的平民百姓，坏了我们的名声。” 第二队队长曹炳阁开口说道：“我同意种副统领的说法，就算我们面对再大的危险和困难，都不能把山外的普通百姓牵连进来。他们在女真人和伪齐官吏的双重压榨下，本就活得十分艰难，若是因为我们连性命都丢了，我们还有何面目自称爱民护民？” 李世辅皱眉说：“连累无辜百姓的事情，我们自然不能做。但是，也不排除少数山外的百姓不堪忍受女真人的残暴统治，主动前来寻找我们。对于这样举家甚至全村前来投奔的情况，我们要提前做好接应和转移的准备，不能让这些人因为找不到我们，最后惨死在女真骑兵的追杀之下。” 黄士成补充说：“在做好接应的同时，也要防备女真奸细混入其中，对我们进行渗透和破坏！” 第四队队长陆兴云提议说：“我有个想法，既然完颜宗翰想通过囚笼之策将我们困在山中，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可以通过方山原这个唯一的出口，借助秦岭东西走向的自然屏障，向秦州以西的巩州、临洮府、河州、石州和洮州那边派出得力之人前去那边招揽人手，然后再走山中道路经过方山原抵达这里。” 副统领吴奎志眼睛一亮，自告奋勇说：“我对陇西那边熟悉，只要让我带着二十个陇西的兄弟过去，用不了半年，就可以为复兴军招揽至少两千精壮的汉子！” 第三队队长顾钧赞同陆兴云的提议，附和说道：“我觉得陆队长的提议有可取之处，其实我们还可以派人绕道秦岭向东面去，直接在金人控制薄弱的京兆府路山区附近招揽人手。如果胆子再大一些，我们甚至可以派人去潼关以东的地方，那里肯定也有不少反抗女真和伪齐的志士。” 第五队队长罗麒提醒陆兴云说：“若按照你的想法，我们在东西两边远离完颜宗翰设定的囚笼之外招揽新兵，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以我们现有的物资储备，能否承担得了复兴军快速扩编带来的压力？经过方山原通往大散关的道路，如今已经成为我们的生命线，但这条生命线是在道路崎岖的山区之中，任何物资从兴元府方向运输过来，付出的成本和代价都是极为昂贵的。” 王世雄见罗麒和陆兴云之间出现了不同意见，便笑着说道：“陆队长的想法和顾队长的补充，我觉得大胆之中有新意，值得一试。至于罗队长的提醒，也是十分及时和必要。我说这些话，可不是和稀泥，而是从先生留给我们的规划书中受到的启发。” “外部敌人给我们的压力越大，我们越要想着如何发展壮大，否则如何支撑下去？但是，发展壮大不仅需要扩充队伍，更需要大量的粮草、物资和军械兵器，这又与我们所面临的困难直接对立，形成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不过，大家暂时不需要为这个问题担心。因为先生这次出山之前，便有了后续的计划和打算，只要他在山外站住脚跟，后勤这方面的难题，他便可以替我们解决！” 听了王世雄的话，种洌疑惑不解，开口问道：“不知统领口中提到的这位先生是何方高人？以他一人之力，真能解决不断扩充变大的队伍所需的各种后勤物资？” 王世雄对种洌和李世辅解释说：“种副统领有所不知，最早一批加入复兴军的兄弟们习惯把复兴军的创始人，也就是我们的大统领称为先生！因为当初大统领曾经在大雪封山之后，在天云寨内给所有人讲了足足四个月的大课，而他每天所讲内容都不重复，涉及了天文、地理、历史、时局、军事、兵法等诸多内容。” “大统领？先生？”李世辅露出惊奇的神色，“难道王统领不是复兴军最高的统领吗？” 吴奎志马上说道：“李副统领以后肯定会见到他的。只要你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就会情不自禁的把他当成指引方向的老师。他不仅给吴大帅当过军师，还与吴磷、杨政、薛恒等西军将领称兄道弟，现在更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张德远大人的幕僚和弟子。” 李世辅恍然大悟，拍着大腿说：“哈哈，我知道了，你们口中所说的先生，便是那位曾经一把火活活烧死三百女真骑兵的猛士吧？”

第九十八章 回寨受教 复兴军的这次高层军议结束没有多久，王世雄、李世辅和种洌等人便收到了来自秦岭南面的书信。卡Kа酷Ku尐裞網 王世雄收到的是秦颂经过加密手段写给他的亲笔信。 秦颂在给王世雄写信的时候，尚不知完颜宗翰针对复兴军的种种囚困手段，但他却在信中提醒王世雄要防备完颜娄室的接替者改变围剿复兴军的策略。 与此同时，秦颂再次强调维持方山原至大散关这条运输通道的极端重要性，并且告诉王世雄有关组建兴荣商行的好消息。 王世雄看完秦颂的密信后，对于秦颂的预见之强深表佩服，也对秦颂时刻不忘复兴军的安危，千方百计替复兴军谋划打算的做法感动。 王世雄当众宣布了大统领在山外组建兴荣商行，为复兴军筹集军费物资这个好消息，引得全军上下倍感振奋，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顿时得到了极大鼓舞。 李世辅和种洌收到的书信，分别是李永奇和种柏写来的。两位家主在信中详细说明了他们抵达南郑后受到的接待和安置，同时也提到了参与兴荣商行这件大事，然后鼓励自家子弟为复兴军尽心尽力，不可三心二意。 李世辅和种洌虽然与秦颂从未谋面，却也感受到了这位创立复兴军的年轻人令人敬服的心胸和卓识。 山里边还没有派人去向山外求援呢，山外的人便已经着手在为山里的兄弟打算，甚至制订了复兴军始终占据六成干股的严苛分配制度。遇到这样料事在先的统领，简直就是前方将领最大的福气啊！ 王世雄和三位副统领一番合计，决定趁着天气正好，将队伍分成三部分，其中一部分负责开采那处秘密的金矿，一部分在山中采集稀有的药材和山货，还有一部分则专门负责来回的运输。 不管采矿、采药还是运输，都是劳累的体力活。复兴军虽然停止了武器训练，但这种高强度、大负荷的体力劳动，其实也是一种训练。 后世，有一支草根军队，他们穿着草鞋爬雪山、过草地，后来被封锁在一片黄土原上，自己开荒种地，织布纺线，通过自力更生的办法，不仅没有被敌人的封锁困死，反而变得越来越强大，直到打遍整个蓝星再无敌手。 一支懂得劳动和建设的军队，绝对不是菜鸟弱鸡，而是生存能力最强、最可怕的军队！ 复兴军的士兵们在忙碌的时候，李世辅和种洌第一次走进了天云寨。 李世辅今后要承担起情报侦察和安全警戒任务，所以有必要进天云寨实地观察一下整个寨子的安全守卫是否存在什么漏洞，然后想办法再将这些漏洞给补上。 种洌今后要承担起后勤军需管理方面的任务，天云寨作为复兴军的老巢和最后的落脚点，自然要承担最重要的物资储藏任务，他进入天云寨是要考察寨子自身的粮食供应能力，然后对今后的物资储备做出合理的安排和计划。 负责给两人引路的是第一队第三伙的伙长徐贵，他带着李世辅和种洌来到寨子外面乘坐吊篮的地方，拿起胸前挂着的特制竹哨，仰头对着山顶吹了几声。 过了片刻，便有两条可以折叠和伸缩的滑轨从山顶贴着峭壁降了下来，接着是一个椭圆型的铜筋藤条箩筐顺着滑轨缓缓的落在三人面前。 “两位副统领，寨子里面的条件有限，如今只能制作这样的吊篮，你们将就一下吧。” 李世辅伸出双手，用力拽了拽铜筋，接着又拉扯藤条链接的部位，然后点头说：“很结实，一次承载上千斤的重物也不会压散这个吊篮。” 三人同时走进吊篮里面，徐贵将吊篮门拉紧合严，再用铜锁从里面锁牢固。 吊篮里面放着几张竹凳，三人坐稳，伸手抓着内部凸出来的藤环，徐贵再次吹响竹哨，不多时吊篮缓缓升空，向着山顶平稳的接近。 待到山顶，两名士兵将吊篮拽倒一个带盖的竹屋里面，徐贵打开铜锁，三人从竹屋里面走出来，准备换乘阴面下寨的吊篮。 种洌对李世辅说：“李兄，先不忙着下去吧。我想站在这绝壁峰顶之上，好好俯瞰一下天云寨四周的景色。” 李世辅点头说：“这也正是我此时内心的想法！” 两人一起参观了位于峰顶的大型绞盘和滑轮组，然后先面向外侧观察了一番来时的道路，结果发现因为树木的遮掩，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李世辅感慨说：“若非徐贵兄弟亲自引路，就算咱俩无意间走到了这绝壁下方，也不会想到在绝壁的里面会隐藏一番天地啊！” 种洌转头问徐贵：“当初你们是如何发现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 徐贵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去年组织全军拉练的时候，我们伙十个人想跟第一伙的比赛，所以专门挑拦路的陡峭山壁挑战，结果无意间攀到这里，觉得山谷里面适合藏匿，便向上汇报，引得先生和王统领一起来看，将这里定为一号根据地。” “一号根据地？这么说还有二号，甚至更多？”李世辅露出惊喜的表情。 徐贵摇头说：“估计是有的，但这属于全军的高级机密，除了当初发现的那个小队，大家都不知道在哪里，也不会私下里胡乱打听。” 李世辅点头赞许道：“不错，你的保密意识很强，看来复兴军的各项军规和制度订立的很不错。” 种洌和李世辅又转身朝向山谷一侧，探身向下张望观察。 此刻，经过近一年的建设，山谷中原来生长的野草、灌木和荆棘全部被清理干净，为了采光，一些影响修筑房屋和开垦田地的树木也被尽数砍伐，所以站在峰顶可以清楚地看见谷底的情形。 只见山谷里面有人正在田地之间劳作，还有十来个孩童沿着一条环形的道路追打嬉闹，集中在一起的房屋群落中有一些烟囱正在向外冒着青烟。 最令李世辅和种洌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竟然看见了几头牛犊子，还有十几只白色的羊羔！ 种洌问徐贵：“谷底那几头小牛犊和一群羊羔，是何时迁进来的？” 徐贵回答说：“前阵子，管理委员会的王本田在内部联席会上提议趁着天气暖和，从山外引进一些家畜和家禽的幼崽进行饲养，得到了多数人的同意，于是便派人出山采购，这才有了两位副统领所见的牛羊。你们下到寨子里后，还能看到每家都在养彘（猪）和养鸡。” “嗯，不错，牛养大之后可以用来耕田，能够节省许多劳力。羊可以吃肉，羊奶可以食用，羊毛可以做毡。至于养猪和养鸡，也是不错的选择，猪粪和鸡粪皆可肥田。” 种洌对于天云寨这种养殖家畜和家禽的做法很感兴趣，他觉得秦颂和王世雄当初把老巢选在这里，相当有眼光。 两人在峰顶看了好长时间，这才钻进下寨的吊篮，在绞盘发出的吱嘎声里，终于踏上了天云寨的土地。 第一队的队长李长顺已经接到王世雄的消息，知道今天是两位新上任的副统领特意来寨子里面考察，所以带着手下兄弟在滑轨下方列队等候。 当他看到李世辅和种洌走出吊篮后，便大步上前，抱拳向两人躬身行礼，口中说道：“复兴军第一队队长李长顺携全队兄弟在此恭候李副统领和种副统领！” 李世辅和种洌急忙向李长顺回礼。 彼此见过面后，李长顺在前面引路，穿过一些房舍，将两人领到一座宽大的木屋中，然后对两人说道：“这是会议室，遇到重大事项时，大家便来这里碰头，坐下商量对策。两位副统领稍事休息，喝口凉茶，待会管理委员会的几位委员会过来拜访。” 李长顺给李世辅和种洌倒了两碗用金银花泡过的凉开水，便从里面退了出来。 李世辅和种洌在山里行走了大半天，此时也有些口渴，便各自端碗饮了几口。 “味道还不错。”李世辅放下碗，笑着对种洌说道。 种洌说：“金银花有降火消暑的功效，夏季喝这样的凉茶，可是养生之道！” “怎么样，初入天云寨，有啥感觉？”李世辅问种洌。 种洌想了想，小声回答说：“这个寨子不简单，如果只是觉得这里‘井然有序’，肯定是只看到了表面。我觉得，咱们还是轻易不要乱评价，先把情况摸透了再说。” 李世辅点点头，完全同意种洌的说法。“没加入复兴军之前，我还多少有些自负，觉得民练组织肯定管理松散，纪律松弛，战力低下，但我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发现自己错的厉害！我敢说，复兴军的军规军纪绝对比大宋任何一支军队都要严明和正规，而复兴军的组织结构也非常合理，就连这天云寨内部的管理，也透着几分高明的味道！” 种洌摇头苦笑，依然低声说道：“难得李兄有此等见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王统领有意派咱俩回寨子里来，恐怕不是嘴上说的那么客气，什么让咱俩对寨子的建设多提宝贵建议，我看他是想让咱俩进来受些教育才是真的！”

第九十九章 感慨良多 李世辅和种洌在会议室内说了没几句，便见一位身穿麻衣的矍铄老者带着几个同样穿着朴素的庄稼汉走了进来。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进来的这位老者，便是当初在香泉镇对秦颂照顾有加的杨大爷，也就是秦颂弟子杨虎臣的爷爷杨惠昌。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天云寨管理委员会的委员。 跟在他后面的几个，正是杨明发、赵新良、王本田和李长顺。 当初秦颂在香泉镇上初创管理委员会时，杨老汉因为骨折养伤，并没有成为管理成员，那时候就是秦颂再加上面提到的四个中年汉子。 后来，秦颂要离开天云寨替大家谋一个光明前途，便提议增补王世雄和杨惠昌加入管理委员会，于是这个代替官府机构的民间自治组织便有了七人，而秦颂虽然离开，但依然保留着主席之位。 “主席”这个词，并非后世所创，而是有着悠久的历史。 古代没有桌椅，人们席地而坐，先在地面铺上房间大小的席子，叫做“筵”，而每个人坐在身下的小垫子，则称为“席”。古人进屋，先脱鞋，再踏着筵，坐在属于自己的席上。入席时，客人有客座，主人中的长辈独自坐在正位或主家席位，以示身份，这个位置便叫做“主席”。 秦颂是管理委员会的倡议者和创立者，所以每次召集大家开会时，众人都推他坐在中间最核心的位置，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了这个委员会的主席。 李、种两人见老者领着四个人进来，其中还包括了走在最后面的李长顺，便知道这位老者在天云寨的身份不一般，于是急忙起身，向杨惠昌迎了上去。 “老汉我叫杨惠昌，听长顺这娃子说复兴军新任的两位副统领回了咱们寨子，所以特意带着管理委员会在家的几个前来拜会！” 种洌和李世辅连忙向杨老汉行晚辈礼，李世辅自我介绍说：“我是李世辅，家父李永奇，在延安府曾为宋将。” 种洌跟着自我介绍说：“我是种洌，是京兆府种家的子弟。” 杨老汉拉着两人的手，满脸欣喜的说：“好，好啊！你们都是出身将门的好后生，如今加入进来，对于复兴军而言，就是如虎添翼啊！” 随后，杨老汉一一介绍了杨明发、赵新良、王本田几个。 李长顺是复兴军的队长，之前在滑轨站那边已经与两人见面，所以不用再做介绍。 当李、种二人得知面前的几个庄稼汉竟然分别负责整个天云寨的商业流通、营造建设和种植养殖这样重要的责任时，心里都觉得有些吃惊。 他们在来的路上便听徐贵讲了寨子里的基本情形，知道天云寨如今已经是可以容纳五千人的大寨子，其中常住的百姓人口就要超过一千人，等到了冬天时，散在外面的三千复兴军士兵便会回到这里过冬。 管理几千人的寨子，可不是一件小事，竟然就靠面前这位老汉和几个庄稼汉，他们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本事？李长顺是复兴军第一队的队长，又是管理委员会的委员，这又是怎么回事？ 尽管内心充满疑问，但李世辅和种洌刚交换过想法，各自打定了多用心观察，少评价议论的心思，所以并未开口询问。卡Kа酷Ku尐裞網 按照秦颂定下的规矩，人多聚会时，大家围绕一张大条案坐下说话，不用一直站着。 杨老汉招呼两位副统领坐在对面，然后像是唠家常一般，把今年天云寨的发展情况向李世辅和种洌介绍了一番。 “去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不到八百人，其中来自香泉镇的乡亲有两百多人，复兴军的战士五百多人。那个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开始大家都是住在几个山洞子里面。” “天气转冷的时候，小先生来了天云寨，他不仅帮我们制订了各种规矩，还画出了整个天云寨的蓝图，又指导工匠制作了许多灵巧好用的工具，还每天把大伙召集在一块，给我们讲古说今，传授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今年天气转暖之后，小先生离寨，我们就按照他留下来的规划甩开膀子干。因为人力不足，王统领和复兴军的几个队长便带头从山外往寨子里面带人，他们把自己的家人和亲戚都接了进来，又从外面找了一些无家可归的读书人、手艺人、匠人和郎中，这样经过几个月的添丁进口之后，整个寨子里面的民众人数终于超过了一千……” 杨老汉没有读过太多书，但说话条理分明，也不罗嗦，按照时间顺序，把寨子从无到有的经过说了一遍。卡Kа酷Ku尐裞網 种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从外面进寨之前，王统领收到了来自兴元府秦先生的密信，提到他正在那边筹建一家大型的商会，不知寨子里可曾收到这个消息？” 负责商业运作的杨明发马上接话说道：“前几天，王统领派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们了。我正在清点寨子里积累的一些金银和财货，打算过几天带人走一趟兴元府，把这些金银财货给小先生送去，顺便再带一批寨里急需的生活物资回来。” 种洌颔首说：“嗯，如此甚好。我现在执掌复兴军的军法和后勤军需，以后少不得与明发老兄打交道，还请多多关照。” 杨明发谦虚的说道：“种副统领言重了，天云寨从立寨之日开始，便是军民一家，复兴军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一定想尽办法帮着实现。” 李世辅见种洌已经开口了，也不甘落后，便询问李长顺：“李队长，方才我听杨公提到今年以来寨子里面进了八百多平民，不知可曾对这当中的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进行事先的身份甄别？我现在负责军情侦察和安全警戒之事，因此不得不慎重谨慎一些。” 李长顺回答说：“按照秦先生留下来的规章，我们给入寨的所有人都建立了档案，今年进来的这些，每一个人都经过筛查，除此之外还注明了引荐的人是谁，在什么地方引荐的。因为进出山寨的滑轨站是由我们第一队全权负责，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过意外或者可疑的情形。” “李队长和属下辛苦了，回头我要来好好跟你们讨教一下，我想拜读一下秦先生留下来的各种规章制度。” 李世辅和种洌在会议室里面与管理委员会的众人聊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两人最大的感触便是所有人对于秦颂那种近乎崇拜的感情。 从他们加入复兴军开始，虽然从未见过秦颂其人，但每天都能从身边人的口中听到他们不止一次的提到秦颂。尽管大家的称呼不同，有人称呼“大统领”，有人称呼“先生”，有人称呼“小先生”，但每一个人在提到秦颂时，似乎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尊敬。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书生，能做到此种地步，也算是令人称奇了吧。 到了傍晚，寨中设宴为李世辅和种洌接风洗尘，虽然端上来的酒食都很普通，但李世辅和种洌又岂是好吃贪杯之人，他们很清楚天云寨尚在建设之中，能吃上饱饭就算很不容易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世辅和种洌便安心留在寨内熟悉这里与山外完全不同的管理和运作模式，并且认真研读了秦颂留下来的各种手稿和讲课提纲。 白天的时候，李世辅和种洌会加入到青壮劳动群体之中，跟着他们一起开荒、抬田、筑路、修渠。 到了晚上，两人到东南角地势低洼的那个大水潭里面洗个凉水澡，然后一起坐在秦颂曾经住过的那座木屋里面，借着油灯照亮，一边翻看手稿，一边相互交流，分析秦颂为什么要说某句话，为什么要制订某项规章制度。 这天晚上，李世辅第七次拜读了秦颂手书的《三大军规》和《六项注意》，然后感慨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三大军规和六项注意，并与宋军现行的军规法纪进行对比，结果发现越是简单的规章，越容易被底层士兵牢记，也越容易发挥约束的效力。” 种洌对李世辅的这种认识表示赞同，他说：“有宋以来，朝廷和官府对各项法令制订的越来越详细，与《秦律》和《唐律》相比，《大宋律》已经走到了极端，这其中也包括军法。然而，从实际的效果来看，过于细密繁琐的律令法条其实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只看这些年各地造反作乱的次数，就远远超过了汉唐时期，难道是汉唐时代的百姓更规矩老实吗？非也！” 李世辅抚掌大笑，使劲点头，说道：“还是种兄的见解更加深刻！我读秦辅仁留下的这些手稿，最大的感触就是他善于化繁就简，把那些拗口难懂的道理用大白话写出来，然后再教给目不识丁的普通士兵和百姓！就拿复兴军的三大军规和六项注意而言，总共不过五十个字，但却把上至头领下到普通士兵该做什么都概况了出来。” 种洌也感慨说：“是啊，古往今来，任何一支军队，只要能够做到第一条军规，便能常胜不衰。如果再加上第二条和第三条，简直无往而不胜。” 复兴军第一军规：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复兴军第二军规：不得掳掠汉家百姓！ 复兴军第三军规：战时缴获统一分配！

第一百整章 众运货行 当李世辅和种洌在天云寨里专心学习时，兴荣商行旗下第一家商铺在南郑城内低调的开业了。免-费-首-发→【追】【书】【帮】 这是一家山货铺子，坐落在城西的杂货街上，名为“众运百杂”。 铺子所处的位置还算不错，毕竟这是南郑知县私下里出面帮忙替秦颂盘下来的店铺，肯定不能弄个犄角旮旯里面的地方糊弄他。 铺名是秦颂取的，明面上的意思是祝愿来铺子里交易的顾客都交好运，实际的意思则是指这家铺子里面销售的山货是由复兴军的兄弟们从深山老林里面运过来的。 铺子开张的时候，秦颂只邀请了何衡原和虞允文前来捧场，至于商会的几名主要负责人，自然是全数到场，共同庆祝这第一家铺子的开业。 值得一提的是，吴玠在收到秦颂的亲笔信后，对于兴荣商行的运作很是重视，特意让吴家派了一位能干的族人前来帮忙。 吴家派来的这个人名叫吴珩，跟吴玠同辈，是他本族子弟，虽然跟吴玠这一房隔得有些远，跟吴玠也算是同高祖的五服之内的兄弟。 吴家派了人来，这是好事情，商会马上把空置的一个理事职位安排给吴珩。 在一阵鞭炮声里，掩在店头牌匾上面的大红绸布被秦铭和种柏两人同时抬手拽了下来。 只见黑漆做底的牌匾上显出“众运货行”四个镀金的遒劲大字，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牌匾上的字是新任利州东路转运使虞褀给题的。为了求这几个字，秦颂可是跑到转运使官署里面软泡硬泡了好几天，在答应帮着老师做一份如何提高军需物资转运方案的前提下，虞褀才勉为其难的帮他题写了这副门匾。卡Kа酷Ku尐裞網 不是虞褀对秦颂这个学生不满意，更不是虞褀有意摆架子，主要是他为官一向清正廉洁，对于类似给人题写牌匾碑文这种事情，从心底里面是抵触的。 很多时候，别人打着求字的旗号，实际是想给当官的送礼，然后开口求一些损公肥私的事情。 虞褀从刘子羽和赵开这些同僚口中得知秦颂是个擅长搞运筹谋划的天才，他有志于改变目前利州东路的一些官场陋习，便以题字为交换，让秦颂帮他搞出一份草案出来。 对于老师的这个要求，秦颂当然不能拒绝。不为别的，就为了虞允文这个大牛，秦颂也要搞好他跟新老师的关系啊！ 不过，秦颂在向虞褀求字的同时，还向张浚也提出了类似的请求。 能在大宋的科举大战中脱颖而出的进士，就没有一个酒囊饭袋。张浚号紫岩，他的年龄虽然比虞褀小一些，但在书法造诣上可是一点都不比虞褀低。 兴荣商行作为大型的综合商行，肯定要建立一座主体会馆，作为今后旗下各个分铺的管理和结算中心，而挂在商行大门外的牌匾，便是重要的脸面。 趁着未来的连襟还没有离开汉中，秦颂理所当然的来向张浚求字。 张浚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整天把心思花在购置田产和经商上其实有些恼火，他作为传统的士大夫，更希望看到秦颂手不释卷，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儒家的那些经典上来。 读书人怎可与一群商贩整日掺合在一起，然后染上一身的铜臭味道呢？ 虽说商人在大宋的地位跟过往的那些朝代相比，明显要高出一些，但如何跟高高在上的士人阶层相提并论？ 秦颂也知道张浚的不满，所以没有直接去触霉头，而是先找了张浚的夫人陈琪，请这位热心大姐帮忙给张浚吹一吹枕头风。 秦颂是这么对陈琪说的：大姐啊，我眼看就要去蜀中了，到时候家里人去陈家提亲，总得有拿得出手的聘礼吧？秦家遭逢大难，能够在兴元府重新安家已经很不容易，现在等于是白手重建，根本没什么积累。最近，由我牵头，跟关中的种家和陕北的李家合伙弄了一个商行，现在还缺一块大匾，这事还得请张大人帮忙啊！ 陈琪被秦颂这一声大姐喊得不要太开心，她跟张浚可不一样，对于秦颂急于给家里攒家底的做法颇为认同。读书人怎么了？总不能光是死读书，却不知道如何顶门立户吧！ 张浚这些年做官没有捞钱，说到底还不是娶了个有钱的老婆，不然你以为他能如此的淡泊自如？ 张浚经不住老婆的枕头风，大笔一挥，为秦颂写了一副庄严雄浑的颜体横匾。 当然了，他还不至于向秦颂索要润笔费什么的。 有了张浚和虞褀两人的亲笔题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这是向川陕各路商号无声的宣言——咱官场里面有人！ 秦颂也是个没脸皮的家伙，得了张浚和虞褀的题字之后，又把主意打到了刘子羽、赵开和何彊这几位的头上，后面还有一座酒楼、一个药铺、一个铁器铺等着开张呢，他们三个正好一人帮着题一副门匾！ 这三位官员被秦颂找上门时，连拒绝的话都没法说，因为张浚和虞褀都帮忙了，他们几个总得给个面子吧？作为张浚这条线上的官员，在这种时候，保持队形一致可是立场问题！ 大宋的官场从来就不是单枪匹马者能混得下去，当初的新党和旧党之争，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牵涉到了其中，到了最后还不是贬谪一批，致仕一批，但大多数依然留了下来？ 秦颂陪着虞允文和何衡原一起走进众运货行铺，请两人参观这间装修考究的铺子里面到底卖了些什么好货。卡Kа酷Ku尐裞網 当何衡原从雕花屏转过来时，马上就被面前一个黄白相间张牙舞爪的家伙吓了一个哆嗦。 “格老子的，这还真是一只老虎啊！”何衡原发出惊奇的大叫。 铺子里的掌柜马上迎上来，笑着向何衡原介绍说：“这头大虫是北边的猎户在陇山里面猎杀的！你看这皮毛，再看这眼珠，还有这牙齿，几乎是毫发无损保留了下来。” 何衡原转头问秦颂：“这件大家伙卖多少钱？我卖了！” 秦颂摇头说：“这头老虎标本可是铺子里面的非卖品，你掏多少钱也不卖！” 掌柜的马上在旁边圆场说：“何公子，这头大虫是我们铺子吸引顾客的噱头，所以不便出售。不过，里面还有一张虎皮，已经鞣制好了，你若是需要，给您打八折！” “就剩虎皮了？虎骨呢？虎鞭呢！”何衡原急忙问道。 秦颂没好气的说：“虎骨和虎鞭可是上等的名贵药材，肯定是要摆在后续开业的惠民药房出售！我看你龙精虎猛的，怎么还需要这样的虎狼之物？” 何衡原有些郁闷的说：“这种好东西，就算自己用不着，遇见了也得抢购一番啊！以后不管是自家用，还是送礼，都是贵重礼品。” 秦颂拍拍何衡原的肩膀，“哈哈，遇到了我，你不用储备这些玩意，以后需要的时候，只管开口，别说是虎骨和虎鞭了，就是活着的虎崽，我都能帮你搞到！” 秦颂说这话，倒不是吹牛。复兴军现在就是陇山和秦岭里面最凶残的一群家伙，他们的野外生存科目里面就有围捕黑熊、野猪和老虎这种大型猛兽的项目，偶尔抓几只虎崽，算不得什么难事。 这个年代，山中的猛兽数量比之后世多了许多，为了保证天云寨通往方山原的通道安全，为了保证几处重要矿场的安全，因此时常要对这些地方的野兽进行清除。 至于野生动物保护法，对不起，在这个人都难以吃饱的时代，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 何衡原恋恋不舍的从老虎标本旁离开，然后很快就被货架上各种少见的山货吸引了。 “这是熏野猪腿，这是腌熊掌，这是从林麝身上取下来的麝香，这是麂子皮，这个笼子里面关着的是竹鼠，这个笼子里面的是雉鸡……” “这是山核桃，这是野枣，这是猕猴桃，这是板栗，这是金银花，这是野蜂蜜，这是蜂巢……” 新上任的赵掌柜如数家珍般向众人介绍着铺子里面的山货，他是从天水逃过来的，前段时间通过秦颂的考核，应聘成为这家山货铺的大掌柜。 何衡原指着一对肥硕的熊掌，还有挂在墙上的虎皮，大声说：“掌柜的，这两样我要了！” “好咧，谢谢何公子照顾本店首笔买卖！熊皮定价三百贯，熊掌一只定价五十贯，合计四百贯，打八折后是三百二十贯！” “啥？一张熊皮就要五百贯？”何衡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 不等秦颂答话，后面有人大声说：“嫌贵就别买！掌柜的，我出五百贯，你把这张熊皮和四只熊掌都卖于我吧！” 何衡原转身，瞪着眼睛，看着站在老虎旁边的一个身穿绿色长衫，头上还带着一枝花的公子哥，有些不客气的说：“姓殷的，你是成心跟我杠上了是吧？劝你先去打听一下这家铺子的背景，别给你们殷家找麻烦！” 姓殷的公子对何衡原的威胁毫不介意，拱手向秦颂行礼，口中说道：“鄙人殷同文，久闻秦公子大名，奈何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日听说众运货行开业，特来凑个热闹！” 秦颂心里面对这些喜欢穿绿衣服，戴绿帽子，然后头上还插朵花的公子哥们挺腻味的，何衡原自从跟秦颂有了交情之后，便改掉了穿绿衣服的毛病。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姓殷的跟何衡原有些冲突，但看样子不是来闹事的，所以秦颂也不好甩脸子给人看。 “多谢殷兄看得起，若是需要熊皮和熊掌，众运货行可以马上给你调货过来。至于面前这张熊皮和熊掌，只能按照八折的价格卖给先开口的何公子了。”

第一百零一章 惠民药房 殷同文是兴元府坐地户殷家的嫡系子弟，而殷家则是南郑有名的地主，家资丰厚，钱粮盈仓。「^追^书^帮^首~发」 此前，撺掇何衡原跟初到南郑的秦颂起刺的几个年轻人里面，就有这厮。 秦颂不是个喜欢忍气吞声的人，更不是一个愿意以德报怨的傻缺，他本来打算派一队复兴军战士扮成强盗，把算计他的这些家伙全都绑到山里面，然后狠狠地勒索一笔，让这几家坐地户知道什么叫做肉痛。 后来，秦颂忙着去武休关筛查和整训南归的宋兵，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毕竟这都是些小事情，只要南郑本地的势力不来招惹他，秦颂暂时也没有功夫去跟他们起什么冲突。 众运货行的开业典礼虽然简单低调，但它背后汇聚的家族却没一个简单的。 不是猛龙，不过江。秦、李、种、吴四家敢在兴元府成立大型商会，靠得可不光是几位官场大佬的题字，这四家隐藏在暗处的力量，绝对超过所有人的想象，只要他们想搞事情，就算是张浚都不敢轻视。 从古至今，手中握着刀子的家族都不好惹，尤其是那种合理合法拥有武力的家族。 显然，殷家的嗅觉比较敏锐，意识到了危险逼近的气息，所以派出殷同文前来试探，有心释放一些善意，希望缓和彼此间的关系。 秦颂对此看得很清楚，所以亮明了态度。 秦颂的态度是不拒绝合作，但没有兴趣深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生意就好。 殷同文让随从放下了价值五百贯的银锭作为订金，又跟秦颂客套几句，便离开了众运货行。 等到店里没有外人时，何衡原有些不愤的问：“你就这么放过殷家了？当初可是他怂恿我来试探你的！” 秦颂淡然一笑，说道：“不过是些上不了大台面的家伙而已，你的眼界不要局限在兴元府这么个小地方！只要他们这些坐地户不在暗中捣乱，我并不介意有好处的时候，让他们跟着喝上一口汤。我的敌人不是这些坐地户，而是秦岭北面的女真人和党项人，所以我可以原谅这些坐地户。” 从殷同文进来开始，虞允文一直在默默观察秦颂，他从秦颂身上看到了一种本不该在秦颂这个年纪的人身上出现的稳重和老成。 在虞允文看来，秦颂就是天生的领导者，他不急不躁的性格，让人很难生出反感。 赵掌柜让店里的伙计把熊皮给何衡原卷好，又把两只熊掌用木匣封起来，然后送到铺子外面何家的马车里面。 虞允文没何衡原这么财大气粗，他买了两块麂子皮，还有两包山核桃，一陶罐土蜂蜜。 三人从铺子里面出来，然后乘车各自离去。 他们三个的身份有些敏感，长时间停留在货行里面，反倒影响货行正常营业做生意。 就在秦颂三人离开不久，收到殷同文消息的其余几家便纷纷派出族内子弟来到众运货行采购，这些有钱人出手阔绰，随便拿出几百贯，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今城内卖力气做苦力的男丁，辛苦一天也不过是挣五十个左右的铜钱，一贯钱就是一千枚，需要壮劳力辛苦二十天。卡Kа酷Ku尐裞網五百贯钱就是五十万枚，需要一个成年劳力干一万天！ 秦颂当初请马平的父亲帮忙购置田地的时候，一出手就是一箱黄金，看起来豪奢至极，但那不过是他在虚张声势而已。 复兴军五百人冒着生命危险夺下陇安寨，抢了金军的仓库，才有这么一笔横财，而这些金银珠宝则是女真人抢夺陇安寨周边时所得。 所以说，巨额的财富并不是那么容易获取，众运货行也不可能天天只卖虎皮熊掌这些高档值钱的山货，想要长久的赚钱，还得靠山核桃、土蜂蜜这些看似价值不高，但出货量大的普通山货。 虞允文回到家里时，意外地看到了在他的房间里面竟然也挂着一张鞣制好的熊皮。 这张熊皮似乎比何衡原从众运货行里面买走的那张还要大一些，毛色也更鲜亮。 虞允文环顾屋内，在书桌上看到一幅未封口的信笺，他拿起来看过后，不由得露出苦笑。 “彬甫兄，听闻老师冬日易犯老寒腿，特送上熊皮一张，可铺于被褥之下，据说对于缓解病痛有效。老师为人刚正，当面送礼恐不喜，所以只好劳烦师兄代劳！” 秦颂若是直接送钱给虞允文，肯定会被虞允文看轻，但他送的这张熊皮，虞允文却是根本舍不得拒绝。 虞允文至情至孝，他可以放弃参加科举，就为了侍奉父亲，而睡熊皮褥子对于治疗老寒腿确实有效果，所以他肯定不会把熊皮给秦颂退回去。 众运货行开业当天，卖出去的山货折算成铜钱总共是三千两百多贯，算是迎来了一个开门红。 不过，这里面有两千贯是何衡原和南郑本地豪族为了拉近关系特意来捧场的额外收入。 抛开这两千贯，还有一千三百多贯，依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众运山货行跟别家同类商铺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进货成本几乎为零，而且货源还很充足。 除去购买铺子和雇佣掌柜、伙计的开支，只要货行每天往外销东西，不管多少，都有赚头。 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也就秦颂搞得起来。换了别家，他得首先有一支以山地作战为主的正规部队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养这么一支部队，就算有座金山，估计也经不起折腾！光是每年人吃马嚼的花费，就不是任何家族承受得起，何况还要购置装备、衣装，安置家属。 所以，一个山货铺子就算天天能赚上千贯，那也不够花销，秦颂还得继续为复兴军寻找别的来钱门路。 就在众运货行开张不久，兴荣商行旗下的第二家铺子也在鞭炮声中揭匾开业了。 这次开业的是药铺，名为“惠民药房”，里面销售的为产自秦岭和陇山一带的各种药材，诸如当归、茯苓、柴胡、三七、天麻、灵芝、五加皮、蛇莓等等，约莫有五百多种。 秦岭和陇山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温差特点，山里面生长着数千种各类药材，秦岭的主峰太白山更是有“药山”的美誉。唐代名医，有药王之称的孙思邈，曾经在秦岭之中钻研各种药材配伍长达数十年之久。唐代的另外一名神医王焘也是依托秦岭这座天然药库，成就了神医之名。 复兴军在山中拉练的时候，除了锻炼耐力，适应山区环境，还承担了寻矿和采药等多种任务。现任的代统领王世雄本人就是一个很厉害的辨识药材的高手，他得了薛道光真传，在医药之道上远比秦颂厉害。 让战士们采集各种药材，不仅可以为复兴军提前存储大量可用的药材，还可以让战士学会辨认药草，这对于提高整个部队和个人的生存能力都有着极大帮助。 天云寨的仓库里面，别的物资可能紧缺，唯独各种药材不缺。以后发生大规模战事，受伤的人数定然不少，有了这些储备药材，可以挽救不少人的生命。 复兴军的战士成天在山里面转悠，不管大队伍还是小队伍，在经过一片山坡，一片丛林时，随处就能发现各种野生的药草，他们顺手采摘下来，然后集中上缴，时间一久，就算记性再差的士兵，也能记住好几种止血和防疟疾的药材。 惠民药房不仅卖药，而且还提供中医坐堂问诊和开药方的服务。 坐堂的这位中医，年纪四十多岁，是王世雄特意给秦颂派来的，据说当初是咸阳一带有名的医生，跟王家沾亲带故，因为不堪每天目睹在女真人残酷统治下的乡亲们受苦受难，所以自愿带着家人迁入天云寨，为复兴军服务。 秦颂不会去打听这位王中医跟唐代药王孙思邈是否有着什么血缘关系，就像没有人来打听他跟唐代开国功臣秦琼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秦颂在乎的是这位王中医的手艺和年龄。有他带着徒弟来南郑坐堂，至少今后秦、李、种几家人生病时得到治愈的可能便提高了许多，而虞褀这位身体不太好的正直官员，也可以从中受惠。 在这个得了感冒都会大量死人的年代，一位经验丰富而且年富力强的医生，简直就是花钱也难以请到的救命符。 惠民药房出售的药材，价格甚是公道，有许多平民百姓购买不起的珍贵药材，在这里的售价都降了五、六成之多。 千金有价药无价的道理，秦颂比谁都明白，但他没有打算让惠民药房赚这种昧良心的钱财。 这些药材的得来，无非是花费了复兴军战士们一些时间和力气，成本依然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生了重病的普通人而言，一味重要的昂贵药材，很可能就是救命药方中的主药。 在有得赚的情况下，将不合理的暴利砍掉，让普通人家得到实惠，这才不愧于“惠民”两个字！ 众运货行里面一张上等熊皮能卖数百贯钱，有能力购买它的人，绝对不会是身处底层的草根平民，所以秦颂觉得这钱赚得心安理得。毕竟，不是谁都有本事进到深山老林里面，去猎杀一头攻击力惊人的黑熊。 惠民药房里面一支止血救命的血参，只卖两、三贯钱，就算是家境贫寒之人，咬咬牙也能凑得出来，而秦颂觉得这钱也挣的问心无愧。 这种比较珍贵的药材，当然不能白送，否则让其他开药铺的同行怎么活？ 更何况，若是白送药材，人人都想来沾便宜，这药铺子还如何盈利？

第一百零二章 张浚离去 兴荣商行旗下第三项产业即将开张的时候，朝廷派来接替张浚的官员到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王似的差遣职务为川陕宣抚使，跟张浚的川陕宣抚处置使相比，权力缩小了一些，主要是对军队的掌控和干预方面，没有张浚这么大。 大宋虽然优待文官，对武将层层设防，但也不可能让一个文官长期在远离朝廷中枢的地方为官，尤其还是掌控一方的封疆大吏。 张浚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熟知官场规则，所以并不如何恋栈现在的地位权力，很快便与王似进行了各项交接。 王似虽然是首辅吕颐浩这条线上的人，他也知道吕颐浩讨厌张浚，但这不代表他接替张浚之后，便要马上对张浚之前的布置和安排进行大规模的调整。 川陕是大宋西北和西南的两道屏障，北拒女真和党项，西阻吐蕃各部，南隔大理，不管哪个方向出了问题，一旦被敌人攻进来，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发配流放，甚至是掉脑壳。 除了王似，朝廷还另外派了一位文官卢法原作为川陕宣抚副使，进一步的从王似手中分权，对他形成制约。 从朝廷这个举动来看，既是对之前委任张浚宣抚处置使这种过于放权做法的修正，同时也表现出朝廷对川陕的重视。 大宋在短短六年时间内，接连丢失了河北、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的疆土，如今就连江淮一带也被金人屡屡攻破，只能隔着长江天险与金国对峙。 若是再失汉中和四川，大宋便离亡国不远矣！ 张浚已经交权，便不宜继续留在汉中，而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直接从汉中出发前往临安，或者先回蜀中老家休息一段时日，等到明年开春以后再回临安向皇帝述职。卡Kа酷Ku尐裞網 张浚毫不犹豫的选择直接去临安。 这跟原本秦颂熟悉的那个时空的相关记载有些出入。 在关于张浚的记载中，他是在今年卸任川陕宣抚使不假，但却是在后年的二月份才抵达临安还朝，然后坐了一年多冷板凳之后，接替吕颐浩成为新任首辅。 现在是八月初，张浚若是乘船从汉水入长江，再沿长江顺流而下，一个月内便可抵达临安。 张浚采纳了秦颂的建议，他不准备这么快就去临安跟复职的吕颐浩面对，而是打算带着曲端、刘锜和三千整训结束的老兵，前往洞庭湖一带平复杨幺率领的当地民众叛乱。 身为文官，带着一支部队穿州过府，是需要经过朝廷同意并且行文所过州府才可以，否则就跟造反无异。 张浚作为皇帝重用的文官，自然不会故意给赵构找麻烦，他在王似还没有抵达汉中之前，便向朝廷上了陈情表，请求朝廷允许他率领一支偏师赶赴荆湖南路，平定那里闹得越来越猖狂的乱贼。 赵构看到张浚的陈情表后，心里还是有些歉疚的，他虽然默许了吕颐浩“敲打”张浚的做法，但不代表他心里就厌恶了张浚。卡Kа酷Ku尐裞網 苗刘之变时，若没有张浚在危急关头联络吕颐浩、张俊和韩世忠等文武大臣勤王复辟，赵构皇帝当不成，说不定连性命都难保。 既然张浚主动要求接手别人都不愿意沾染的麻烦，而且只带三千步卒，去的地方又远离临安，对朝廷不造成任何威胁，赵构便同意了张浚的请求，然后给兵部下旨，让兵部尚书权邦彦给张浚沿路所过州府下达命令，不得阻拦张浚，同时在粮草方面予以支持。 权邦彦是力主抗金的老臣，他跟吕颐浩不是一路人，此前因为富平之战的原因，对于张浚有些不满，不过两次和尚原大战和仙人关之战，让权邦彦对张浚的看法有了很大改变。 权邦彦曾向朝廷献“十议”，以图中兴，而这里面便有“朝廷以任大事者必得贤臣大将才能胜任。委任得人，才是防守拒敌的上策”等内容。 因为觉得张浚是能做大事的人，所以权邦彦这次给了张浚许多便利，没有人为的给张浚制造一些麻烦。 张浚离开南郑这天，兴元府大小官员出城欢送，秦颂却没有出现在送行的人群之中。 他在昨天晚上才见过张浚，还亲手把一份如何预防血吸虫病和疟疾的方案交到张浚手上。 这种场面上的送行，去不去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以秦颂现在的身份，站在一堆大小官员的身后吃灰，他不自在，张浚看见了也没啥成就感。 最主要的是，秦颂不过是后行而已，等他把事情料理完毕，还要赶到荆湖南路跟张浚汇合呢！ 张浚带着三千精兵，还有曲端与刘锜这两员文武兼备的将领，在初秋的阳光里向东行军。卡Kа酷Ku尐裞網 张浚的夫人有些舍不得留在蜀中老家的孩子，打算和秦颂一起先回蜀中，等张浚到了临安之后，她再带着孩子过去。 张浚要先去荆湖南路平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所以夫妻两人这一别，很有可能就是两三年。 因为是带着部队行进，张浚本以为速度会降低许多，结果却让他很是意外。 这三千士兵在武休关被曲端训练的脱胎换骨，不仅军纪严明，而且特别吃苦耐劳，在行军速度方面远远超过了以往的宋军。 一支军队的战力如何，只要看行军速度以及行进中的组织纪律，便能观察出个七八分。不能吃苦耐劳的部队，必然走不快，而且路上还会发生各种违反军纪的事情。后世有支部队靠大脚板行军，跑得的比四个轮子的汽车还快，然后就创造了行军史上的奇迹——飞夺泸定桥！ 张浚还是第一次观察秦颂精心为他筛选和筹建的部队，心里觉得很满意，便将曲端招到面前问道：“正甫，这几日我观察士兵们行止有度，动作迅捷，长途远行也不似疲累的样子，你是如何做到的？” 曲端不敢居功，如实回答说：“首先是秦辅仁选人时有眼光，这些士兵都是志愿追随大人的，所以在跟大人同行时服从性强。其次，秦辅仁传授了一些长途急行军的窍门，比如‘打绑腿’，喝煮熟的淡盐水，晚上睡觉的时候垫高脚跟等等。这些窍门非常实用，我们在武休关组织拉练时便验证过了。最后，这些士兵都是经历过大战的老兵，调教起来容易，虽然只集中训练了两个多月，但却起到了脱胎换骨的效果。” 听完曲端的汇报，张浚再次感到意外。 他首先意外的是曲端的态度。 在张浚的印象里面，曲端可是很“独”的家伙，虽然有本事，但喜欢争功，而且经常坑队友。 今天这次问答，张浚实际是做好了听曲端自吹自擂的打算，然后夸奖他一番的，毕竟这些士兵是曲端训练出来的，功劳很明显。 结果，曲端把功劳一股脑地往秦颂头上推，一点也不揽功。 还让张浚意外的便是秦颂，因为他能看得出来，曲端在提到秦颂时，是真心的佩服，尤其是对秦颂提出的那些可以提高行军速度的窍门，更是赞不绝口。 这个曾经的弟子，以后的连襟，还真是不时给他送上各种惊喜啊！ 还未离开南郑时，当张浚听说新开业的惠民药房出售的各种药材价格比市面上其他药铺低了四到五成时，心中便消了此前给秦颂题写“兴荣商行”牌匾时的不快。张浚认为一个能替穷苦百姓考虑的士子，立身端正，将来肯定不会误国害民。 离开南郑没多久，又从别人口中得知秦颂在行军作战方面“暴露”出了更多的本领和天赋，这让张浚更加欢喜。 张浚听了曲端的汇报觉得不过瘾，马上拦下几个普通士兵，让他们当面解开绑在小腿外面的麻布长带，然后示范绑腿的过程。 在士兵们操作的时候，曲端向张浚解释说：“按照秦辅仁的提示，绑腿的时候，从脚踝部位开始，下面必须扎得紧致，往上面则可以逐渐的放松。士兵们刚学会打绑腿的几天，不习惯腿肚子胀，但过几天，便感到很舒服，特别是在登山时不觉得小腿酸累，而且可以防止蚂蝗虫豸沾到腿上吸咬，在遇到山岩陡坡需要攀爬降落时，还可以将几根绑腿布连接绞成绳带作牵引用……” 得知小小一副绑腿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作用，张浚马上说：“给我也准备一副绑腿，从今天开始，我也学习如何打绑腿。” “大人，真要如此吗？”曲端有些吃不准，他不知道张浚这是故作姿态，还是真的想要官兵一致。 张浚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说：“此去湖湘，沿路多是高山峻岭，不能骑马的地方肯定不少，我可不想因为个人缘故，便耽误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 张浚愿意放下士大夫的架子，跟普通士兵一样打绑腿，曲端心里自然是非常赞同的，他就怕张浚改不了当初那种想当然的书生气，然后外行指挥内行。从今天张浚的表现来看，似乎长进了不少，不但说话时随和许多，而且是真的在学习。 如此，曲端对此去湖湘平叛也就更有把握。 不怕文官揽权，也不怕文官骑在武将头上，就怕文官胡乱的指手画脚啊！

第一百零三章 法不外传 当“绑腿”作为名词出现，而非动词出现时，它的作用和价值远比曲端向张浚介绍的还要多一些。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绑腿在士兵负伤骨折缺少固定物的时候，可以用来包扎固定。 绑腿在转运无法行动的重伤员时，可以用来制作应急的担架！ 绑腿可以用来捆绑抓到的敌军俘虏，保管他解脱不了。 绑腿往油里面一浸，可以缠在木棍上面制成火把，用来帮助队伍夜间行军照亮，还可以充当纵火的媒介！ 实际上，只要愿意开动脑筋，绑腿能够发挥的作用，超乎人们的想象。 秦颂两世为人，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绑腿这种超级实用的“行军神器”是在什么时代被聪明人发明的，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前世那支红色队伍的首创。 不过，自从秦颂发现这个时空当中各个族群的军队都没有打绑腿的习惯后，便意识到绑腿可以发挥的巨大价值。 秦颂没有跟吴玠、吴磷和杨政提过绑腿，因为西线宋军目前是以防守为主，长途急行军的情况很少。 秦颂也没有跟王世雄提过绑腿，因为他担心复兴军的士兵落入金军手中，将这极易暴露并且仿制的好东西给学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帮张浚，秦颂肯定不会现在就把绑腿给暴露出来。 为了掩人耳目，张浚率领的这三千平叛宋军是把绑腿藏在外裤下面，并非直接打在裤脚外面。卡Kа酷Ku尐裞網 宋军将士穿裤子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始，裤子就已经在军队中开始流行，经过一千多年的进化，现在宋军将士所穿军裤跟后世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区别的地方，可能就在于前面开裆所用的拉链和裤腰上用来穿挂皮带的环形系带。 将绑腿藏在裤管里面，至少外人很难发现绑腿的存在，加之张浚这次又是去大宋腹地洞庭湖一带平叛，远离宋金两国的边界，因此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金军掌握这个军事机密。 至于规定部队在行军时只喝煮沸加盐甚至是加糖的凉水，自然是为了防止沿途接触到的生水中隐藏的各种病菌。加盐是为了给士兵补充因为急行军大量出汗流失的盐分，加糖则是为了补充一些热量。 大宋时代的自然环境肯定要比后世被工业化蹂躏过的环境好许多，到处都能呼吸到清新香甜的空气，但这不代表地表水中就没有各种细菌。 在没有抗生素和各种化学药品的时代，直接饮用生水的危险远比后世更大。 血吸虫、疟疾、鼠疫……还有多种可以大规模传播的病菌，并非是在工业化以后才冒出来的，而通过饮用煮沸晾冷的熟水，便可以将这些危险降低到百分之一以下！ 为了便于行军，秦颂可是悄悄为张浚这支部队配备了铜水壶！ 大宋流通的法定货币是铜钱，铸造铜水壶所需的工艺并不复杂，跟制作汤婆子差别不大，但一个铜水壶光是成本就需要一贯多钱，再加上制作费用，差不多需要两贯，摊到三千人的头上，就是六千多贯。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些钱，可都是秦颂私人掏的腰包啊！ 那么，秦颂为什么不去向张浚或者吴玠报销这笔开支？ 因为法不外传，秦颂不想暴露这个秘密。 大宋是一个各项法规制度非常完备的国家，如果秦颂向张浚或者吴玠报销，他们肯定是要走正规渠道向负责后勤军需的官方机构申请这笔经费，而官方机构不可能因为张浚或者吴玠一句话便将这笔钱给批下来，他们不但要派人来检验铜水壶的功能，还要把制作铜水壶的原因记录下来，然后呈报上去。 如此一来，不喝路边生水可以防病的秘密自然就要泄露了。 在秦颂看来，凡是能够提升宋军战力的发明创新，哪怕再微不足道，哪怕对于战力的提升只有一点点，都值得“小题大做”，严格保密！ 积小胜可以获得大胜，在宋金对峙态势基本形成的情况下，只要往天平一边的宋军头上放上一点点制胜的砝码，后果便有可能是一场胜利。 秦颂之所以选择铜这种较为昂贵的材料制作行军水壶，也是经过反复比较后做出的决定。 锡壶太软，容易变形，而且长期使用锡壶对人体有害。 铁壶硬度够，但容易锈蚀，特别是盛放加了盐的凉开水后，腐蚀的速度就更快了。 铝壶轻便而且耐腐蚀，可惜大宋这个时代还没有办法大规模的生产纯铝，所以不用考虑。卡Kа酷Ku尐裞網 陶壶和瓷壶易碎，竹筒密封性和耐火性差，都不是好的选择。 金壶最好，但是只有皇帝和有钱的大官才用得起。 银壶也不错，还自带试毒功能，但制造成本太高，无法大规模列装部队。 比来比去，也就铜壶是现有条件下最合适的选择。 铜的导热性和耐腐性都比较强，只要想一下涮锅时所用的那种圆锥形铜锅能用很久，就知道铜壶的耐用程度。 为了保持低调，秦颂为三千人订做的铜壶外面刷了一层厚厚的黑漆，掩盖了原本黄灿灿的样子，也降低了被人偷盗变卖的危险。 士兵们对于铜壶还是很喜欢的，因为这玩意看起来黑不溜秋，但可是用钱做成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除了绑腿和行军水壶，秦颂的脑子里面还有不少使用现有条件便能提高军队后勤保障水平的奇思妙想，但他不会一股脑的掏出来。 贪多嚼不烂，有些好东西在秦颂没有绝对实力之前，还是不要胡乱的显摆为好，因为谁也不知道大宋的朝廷和军队里面藏了多少金国人派来的奸细，或者说准备叛变和正在叛变的分子！ 就在今年的六月，蕲黄镇抚使孔彦舟便卖身投靠了伪齐刘豫，成为继丁李成、张用、曹成等乱军之后，又一个叛变的贼子。 孔彦舟为相州林虑（河南林县）人，字巨济，出身无赖，杀人为盗，在靖康元年应募从军，短短数年间竟然升至京东西路兵马钤辖。金军攻入山东时，他率部南逃，所经之地，烧杀抢掠，可就算如此，不久之后竟然再次升任沿江招讨使。 两年前，孔彦舟率部镇压在洞庭湖一带爆发的民乱，杀掉了义军首领钟相，然后在荆湖南路大肆烧杀抢掠。因为他的倒行逆施，极大的刺激了当地的民众，人们纷纷投奔钟相的继任者杨幺，结果民乱的规模急剧扩大和恶化。 去年以来，大宋派出了韩世忠和岳飞等名将，先后平定了李成、张用、曹成等乱军，孔彦舟出身不正，内心开始惶恐。伪齐刘豫在河南找到孔彦舟的母亲、妻子和子女，不但没有杀害她们，反而给了她们不少财物。随后，刘豫秘密派出孔彦舟的舅舅卢成持密信潜入宋境招降孔彦舟。 孔彦舟率部叛变时，他的幕僚王玠劝阻他，结果被杀，而他的部将陈彦明、郭谅不肯从贼，在混乱中带着千余人投奔了江州知州刘诏先。 孔彦舟是人渣中的人渣，史书中记载他的一个妾生了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儿，等这个女儿长大后，孔彦舟用各种办法虐待他的这个妾，逼着这个妾对外人说女儿并非自己所生，然后把这个女儿又纳为妾！ 妾生女虽然身份低贱，可毕竟也是女儿，竟然被孔彦舟这个畜生当成玩物，其恶行简直令人发指。 试想这种连亲女儿都不放过的畜生，他在祸害跟他毫无关系的普通人时，还有什么顾虑？ 大宋朝就是如此的奇葩，既有杨再兴这样因为起义被招揽到军队为国战死的名将，也有孔彦舟这种丧尽人伦的畜生卖身投敌，祸国殃民。 在秦颂的小本子上，既罗列着一些他必救的文臣武将，同样也记录着一些他必杀的人，而像孔彦舟这样的人渣，只要将来有机会，秦颂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不过说起来，也是令人无语，若非孔彦舟率众叛变狠狠的刺激到了朝廷和皇帝，这次张浚请命率军前往湖湘平叛还未必能够得到许可呢。某种程度上，孔彦舟给张浚提供了可以滞留洞庭湖一带的机会…… 秦颂在听说了孔彦舟叛变的经过后，心里对于大宋朝堂上某些为了私利而置国家和百姓不顾的大臣真是恨的牙痒痒。他们有时间有精力来对付张浚这样一心做事的官员，却没有时间去调查孔彦舟，反倒是想利用孔彦舟与钟相残杀，然后坐收渔利。 麻麦皮，怎么能把趋虎吞狼的手段用在对内镇压民众上呢？难道不应该是剿抚并用，以抚为上，然后只除首恶，其余的就地遣散或者整体迁移安置吗？ 让孔彦舟这样靠着烧杀抢掠起家的人渣去平叛，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最让秦颂愤怒的是，复兴军这样一支忠心为国为民的地方团练组织，却得不到朝廷的认可，至今没有任何名义上的任命。 朝廷似乎对于复兴军给西路宋军提供的各种帮助视而不见，难道他们内心深处是希望金军消灭这支民练组织，避免再次出现孔彦舟这样尾大不掉的乱军？ 尽管秦颂心中有这样那样的不满和愤怒，但他知道整个大环境便是如此，想要扭转这样的不利局面，却非一人一时一事之功，而是要靠几代人上百年从内到外的改造，才能把这个民族从悬崖边缘给拉回来。 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一百零四章 老将出马 新任川陕宣抚使王似大人最近的心情有些糟糕，却找不到发怒的借口，因此有些憋屈。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前任并没有给王似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他来收拾，反倒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军政和睦、稳定团结的良好局面。 然而，这样稳定团结的局面却不利于王似完成吕颐浩交给他的任务。 大家都是一团和气，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矛盾，这让王似如何拉拢一帮去打压另外一帮？ 作为上位者，最擅长的就是玩弄平衡之术，而平衡的前提首先是要有矛盾和不平衡存在。 利州东路转运使虞褀、兴元府知府刘子羽、南郑县知县何衡原，这三人虽然都是张浚一条线上的，但并没有故意给王似什么难堪，对于王似交待的事项，几人也都愉快的接受了，一点推托的样子都没做。 王似才赴任，摸不清汉中这边的水深，便隐而不发。 为了表示对前线的重视，王似决定前往大散关慰劳一下部队，顺便宣示自己的到来。 虞褀表示支持，马上给王似调集了一批酒肉和慰问品，刘子羽更是主动请缨，要陪王似一同前往。 王似有些郁闷，他觉得自己这个宣抚使有些当摆设的味道。 吴玠以前线紧张为由，送张浚的时候没有露面，等张浚离开之后，也没有来南郑向王似汇报工作，而王似还不能流露出一点点的不满。 吴玠现在可是西线的顶梁柱，朝廷换谁都可以，唯独不敢动吴玠，因为如果换了吴玠而导致西线失守，那就是亡国灭种的大祸！ 吕颐浩举荐王似接替张浚，就是希望他能挖张浚的墙角，把吴玠、郭浩、刘锜和吴磷等西军将领拉拢过来，结果刘锜被张浚直接带走了，而吴氏兄弟受张浚的影响太深，改投门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卡Kа酷Ku尐裞網 现在，唯一有希望拉过来的，就剩下驻守饶凤关的郭浩。 不过，王似却没有胆量绕开吴玠先去饶凤关慰问郭浩，因为这不仅关乎面子问题，更关乎上下秩序。 吴玠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在川陕宋军中的地位便是第一人，任何跟军事相关的事务，若是没有他的同意，都无法执行。 什么叫做都统制？ 都，全部的意思。 都统制，就是辖制所有的武将。 按照大宋官制，出兵作战时，常于诸将中选拔一人为都统制总管诸军，为临时派遣，并非官名，兵罢即省。赵构登基后，置御营司，以大臣为都统制管辖某一方面的诸将，成为常设官名。 王似如果不跟吴玠通气，便带着人马物资前往饶凤关慰问郭浩，等于明着告诉西军上下，他跟吴玠尿不到一个壶里面，他要提拔重用副都统制郭浩。 真要这么做了，会出大乱子的！ 满腹心事的王似，带着慰问物资，在刘子羽的陪同下，前往大散关。 要去大散关，必然经过武休关，而吴磷如今正在距离武休关十里外的留坝镇内整顿队伍，所以王似便想过去瞅几眼。 瞅就瞅呗，反正吴磷很快就要带着五千人前往成都府路赴任了，但吴磷没想到王似在看到留坝镇内的实际情况时，竟然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卡Kа酷Ku尐裞網 当初，秦颂在武休关内面见吴玠时，搞了一整套分流整训的方案，得到吴玠全力支持。 经过几次分流和调整，南归的一万五千多降兵被分成了四部分。 一部分或是自愿或是因为身体原因，领了路费盘缠离开了武休关。 一部分不想继续从军但无处可去的，滞留在山谷中帮忙修建留坝镇，等着以后加入到栈道维护队，也算有了落脚处和差事。 剩下的八千人，作为精华，五千分给西军，三千归于张浚。 王似来留坝镇内时，看到的不止五千愿意投效吴玠的老兵，他还看到了秦颂打算“吃进”的三千多名精壮劳力！ 王似首先觉得吴磷带着五千有作战经验的老兵前往成都府路有些浪费，他不认为防备西南面的吐蕃诸部和大理国需要这些精锐士兵。 大宋国虽然被金国欺负的很惨，但整体实力还是远远超过吐蕃各部落和大理国，只要大宋不主动惹事，西南边的邻居们一般不敢来主动挑衅。 王似还觉得让三千多名精壮劳力只是负责维护栈道太浪费，这些人完全可以补充到兵力紧张的饶凤关和仙人关去嘛！ 对于王似的不同意见，吴磷没有当面出语反驳，他把球踢给了兄长吴玠。 王似想要对西军提出异动，首先得吴玠支持才行。 等王似带着人从武休关动身前往大散关时，吴磷已经派出两路信使，给吴玠和秦颂分别通报这个情况。 送信的人骑着快马，速度要比携带各种慰问物资的王似快得多，所以当王似一行抵达大散关时，吴玠“恰好”外出巡视各个关隘，还需要过两天才能返回！ 刘子羽全程陪同着王似，对于王似在留坝镇内的举动自然是看得清楚明白，他就担心吴玠见到王似之后当面起冲突，结果发现吴玠是个不折不扣的“滑头”，竟然提前开溜了。 但是，吴玠不可能一直在外巡视啊。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总不能把王似这位上官一直撂在大散关坐冷板凳吧？ 实际上，吴玠只要跟王似错开这么两三天，让吴磷和秦颂带着留坝镇内的所有人前往蜀中即可。 吴磷的任命前段时间就到了，他带着五千人前往成都府路是得到朝廷许可的行动，王似想要把这五千人留下来，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至于秦颂想要的三千多精壮劳力，这些人已经脱了军籍，现在是在为钱干活，只要秦颂把所谓的栈道维修队的招牌打起来，然后带着这些人去定军山以西的金牛道那边，谁也无法挑他的理。 金牛道是汉中通往蜀中的第一要道，多派一些人力对这条道路进行整修，既符合朝廷和西军的利益，也符合川陕商旅的利益，任何人都不可能站出来反对。 实际上，当秦颂接到吴磷的密信后，他便是这么做的。 秦颂丢下手头上的杂事，带着李永奇和一些护卫，以最快的速度赶至留坝与吴磷汇合。 吴磷本来还想帮秦颂一把，以帮着搬家的名义，雇佣山谷内的三千多精壮，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南下，结果被秦颂拒绝了。 秦颂告诉吴磷：“张大人已经离开关陕，新来的王似肯定不希望看到我跟西军走的太近，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近段时间，咱们要尽量减少见面的次数。等王似看清楚这边的形势之后，咱们就不用避讳。” 吴磷听懂了秦颂的意思，他在送秦颂离开时说：“一直没来得及当面感谢你送给我们吴家的半成干股，别人不知道你赚钱的本领，我可是心知肚明。多的话不说，吴家跟秦家是通家的交情，以后商行遇到什么麻烦，你尽管开口！” 秦颂不跟吴磷客套，笑着说：“麻烦暂时还没有遇到，不过你们吴家在南郑城内的那套大宅子，我不打算还了，这事你看着办啊！” “哈哈……实话跟你说，那套宅子从借给你家时，兄长和我就没打算再要回来！” “好吧，就冲你这句大方话，我便送你一份礼物！” 于是，秦颂将写着如何防疫病，如何防瘴气的一份手稿塞到了吴磷的手中。 吴磷知道秦颂拿出来的必然是好东西，急忙将手稿收起来，然后再次提醒秦颂说：“颂哥，这三千多人可不是普通百姓，就算你能用钱财将他们笼络住，但也要防止他们聚众滋事，尾大不掉！” 秦颂点点头，感谢吴磷的提醒。“我明白你的意思，为了管理这些行伍出身的家伙，我这次可是特意带了一位厉害的人物过来！” 接下来，李永奇出场，让吴磷的下巴差点没有合拢。 “李将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将军客气了，鄙人现在已经不是宋军将领，只是居家过日子的一个老头而已。” 李永奇当初在西路宋军当中也是名人，他率领的部队屡次挫败了党项人的入侵，在吴磷这种新生代的武将眼里，那可是老前辈级别的存在。 因为时间匆忙，秦颂、吴磷和李永奇没有过多交谈，简单寒暄一番后，秦颂便带着李永奇前来接手滞留在山谷内的三千多人。 当李永奇一声不吭的站在众人面前时，下面有认识他的便开始议论起来。 “咦，这不是绥德军青涧县的李老将军吗？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你认识这位？他怎么没有穿军衣？” “当初我就是绥德军的，听说李老将军和小李将军作战很勇猛，经常打得西夏狗贼抱头鼠窜！” 待众人议论了一会，李永奇忽然开口，用丹田之气大声说道：“诸位兄弟，我现在是兴荣商会的副会长，今天来这里是要带着大家一起发财致富！兴荣商会准备成立一家把修路、运输和急递合在一起的铺子，急需大量像你们这样吃苦耐劳，服从管理的精壮劳力，我们开出的工钱会是同行的两倍以上，你们愿意跟着我一块干吗？” 老将李永奇出马，本身就是信用的保证，加之开出的工钱又比同行高出一大截，这三千多人全都表示愿意加入，没有一个选择退出。 秦颂趁热打铁，马上让人将装满银元宝的箱子抬了上来，然后按照名单给大家发工钱。 这些银元宝都是以前从陇安寨里面搞到的存货，秦颂把黄金都花得差不多了，现在又拿银子出来“收买”人心。 相比于一串串笨重的铜钱，体积小了许多的银元宝自然更受这些关陇汉子们的喜欢！

第一百零五章 官场诀窍 虽然知道将三千多劳力从留坝镇带走会得罪王似，但秦颂却不得不这么做。★首★发★追★书★帮★ 于公，他是张浚这条线上的人，不管王似本人态度如何，他都不可能跟王似走的太近。骑墙派在官场上不是没有，但能有好下场的却是不多。 王似跟张浚注定不可能成为政治盟友，秦颂作为张浚的谋主，又怎么好跟王似套近乎？ 于私，兴荣商行刚刚铺开，正是用人之际，秦颂动了许多心思，才给自己攒了这点“家底”，总不能因为王似几句话，便拱手让出来吧？ 这三千多精壮劳力，虽然无法跟西军现役的士兵相比，但他们出身关陇，如今无家可归，只要李永奇出面稍加安抚，便是最好用的一股潜在力量。 无论修路，还是运货、急递，都需要大量踏实卖力的壮劳力，而从军队中退役的士兵就是最好的选择。这些退役士兵服从性好，容易组织和管理，万一遇到危险的时候，拿起各种家伙便能进行防卫，把他们笼络在一起，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李永奇在商会中主要负责运输和安全这两大块，起初他还觉得自己可能不重要，只是挂名而已，等他到了留坝镇上，站在三千多人面前时，瞬间便有了一股子热血和豪情。 面前这三千多张面孔，看起来是多么的熟悉和亲切啊！ 他们虽然不再穿军衣，可当初就是他们奋起抵抗，让金国人哪怕是占领了陕西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伤亡，这才为吴玠组织兵力在和尚原阻截金军继续南下赢得了片刻喘息时间。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虽然曾经被俘虏了，但那时候当官的要么撤退，要么投降，总不能让这些普通的士兵去直面女真的铁骑和铁骨朵吧？ 李永奇当过俘虏，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所以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把这三千多人带出个名堂，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从此不再受别人的白眼！ 从留坝镇内出来，秦颂便给李永奇出了个主意，让他把这支队伍细分成四个大队，其中第一大队以后就专门负责修桥补路，第二大队以后负责运输货物，第三大队以后负责急递信件和消息，第四大队则负责整个商会的安全护卫。 李永奇觉得秦颂这个设想挺好，但他反问秦颂这个组织到现在连个正规名号都没有，驻地也没有，各种工具、马车、牛车和驿马全都没有，怎么开张？总不能徒步走到金牛寨那边，然后徒手搬石头干活吧！ 秦颂对于李永奇这些问题或者说不满，逐一的进行了回答。 首先，这个组织是有名号的，本来是要等酒楼和铁器铺开张之后，便在留坝镇成立“通达运社”，那时候铁器铺会提供充足的工具，包括一批载重量大的马车和牛车。 其次，通达运社的驻地就在留坝镇，这是一开始秦颂就筹划好的事情，就算王似冒出来搅局，驻地也不会改变，只不过暂时将人带到金牛寨那边，断了王似的念想。 最后，牛、驿马、驮马、骡子、毛驴这些大小牲口都会有的，只是要稍微等待一段时日。反正商会目前还没有大量运输的业务需求，所以也不必着急，等秦颂去了蜀中，把各项业务开拓出来，那时候就需要通达运输社发力了。 李永奇听了秦颂这番解释，心头大定，向秦颂承诺说：“颂哥把这三千多人交给我来负责，你且放心，我一定管好他们，让他们老实做人，本分做事，不给你添乱！” 秦颂颔首，语气郑重的说：“对于李将军的人品和能力，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这些曾经的降兵，都是我们的乡党和袍泽，他们遭了许多罪，身上还背负着一辈子难以洗刷的屈辱，如果不能把他们照顾好，就是咱们无能啊！” 队伍经过褒城的时候，秦颂赶回南郑，跟家里人打个招呼，再把住在府中的陈琪接上，与李永奇率领的队伍汇合，向着定军山以西的金牛寨进发。 秦颂和李永奇一行抵达金牛寨的时候，吴玠和王似也终于见面了。 吴玠比曲端会做官，对王似表现的很是尊敬，一点架子都没有摆。 王似见吴玠执礼甚躬，不像别的武将那么桀骜难驯，心里觉得舒服不少。 他在大散关等候吴玠归营的这三天，也不是无事可做。 刘子羽陪着他前往和尚原实地巡察，看着许多处山壁上遗留下来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王似简直无法想象这里当初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惨烈搏杀。 因为体会到了西路宋军的艰辛和危险，所以王似对于吴玠亲自去各个重要关隘检查巡视的做法表示理解，心里的不满也就减了不少。 吴玠代表西军将士对于王似亲自来前线慰劳部队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两位大佬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 在接风宴上，不等王似开口提及留坝镇上那五千士兵和三千多民壮，吴磷派出的信使“闯”了进来。 “启禀大帅，吴统制昨日接到成都府赵知府的密信，言称成都府境内有不明身份之人正在蛊惑和煽动民众，需要大军前去弹压。吴统制接到密信后，立即率军出谷，直奔成都而去，临走之前特派属下前来告知！” 吴玠听完后，面露不悦之色，训斥说：“简直胡闹，早就催他尽快率军南下，结果拖到现在！若是成都府那边出了问题，一定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王似听到两人的对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作陪的刘子羽解围说道：“现在过去，也无大碍。赵知府在蜀中人脉宽广，影响很大，老百姓都听他的，轻易不会起来闹事。” 王似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结果发现还是低头夹菜喝酒比较实在。 还说什么？吴磷已经率军开拔了，难不成命令吴玠派人去把他追回来？且不说吴玠会不会同意，得罪了赵开这个地头蛇，以后怎么在蜀中立足？ 咦，不对，那个新建的镇子上不是还有三千多滞留的降兵嘛，这些人都是老卒，只做劳力多可惜啊。 “吴帅，说起来也是巧了，我在经过武休关时，曾与小吴将军见过一面，真是令我印象深刻。小吴将军威武不凡，治军严谨有度，看来是深得你的真传。大宋能有你们兄弟这样的良将，真是天佑之幸啊！” 文官说话，惯会绕山绕岭，王似开口就夸吴磷，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吴玠自谦说道：“大人谬赞啊！我们兄弟两个能在边陲之地建立寸尺之功，全靠朝廷的器重信任和上官支持，实在不敢居功自大。” 别人不知道王似接下来说什么，吴玠这种睿智之人却大概猜到了，他故作不知，用冠冕堂皇的话语附和着王似。像上面这两句话自谦的话，就算被人传到临安去，也没有任何坏处，只有好处。 王似于是接着说道：“我见小吴将军的那个地方，据说原来只是一个村落，短短数月间，竟然被建成了一座镇子。不知吴帅可知那些修建镇子的精壮劳力？” 吴玠笑着点头说：“当然知道。这些精壮劳力是从南归的降兵中裁汰出来却又无家可归的一群，我已经让后勤军需官给他们支发了路费盘缠，这些人现在说来应该是归兴元府管辖，不知刘大人觉得对否？” 刘子羽见吴玠把球踢了过来，心里苦笑不已，但也只能接招。这种时候，他也不能坐视吴玠跟王似起了冲突。 “嗯，前几日我查看了户曹那边的民户档案，发现留坝镇那边已经将这三千多精壮男丁的个人档案全都送了过来，他们原本都是关陇子弟，如今有家不能归，所以只好挂靠在兴元府。” 王似一脸严肃的问吴玠：“当初为何要将他们裁汰呢？我观这些男丁身健体壮，他们之前又在军中服役，为何不将他们纳入西军之中？” 吴玠也郑重的向王似解释说：“此事当初由原宣抚处置使张大人的幕僚和副将负责，具体是如何分流整训我也不知内情，但听说滞留在山谷内的这三千多人全都填写了个人志愿表，明确表态不愿继续从军，估计这便是他们被裁汰的最大原因吧。” 吴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王似也就不好再多问了，他总不能派人前去质问张浚吧。 “刘知府，你能否出面，以兴元府的名义将这些青壮招进来作为府兵？他们不愿继续在前线作战，但未必不愿意做府兵，让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从事体力活，实在有些浪费啊！” 面对王似的提议，刘子羽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他那些人是秦颂要的，就算张浚现在离开了川陕，但他也不能因为这事跟秦颂内讧啊。 “嗯，大人如此关爱这些南归的降兵，令下官敬服，我这便派人给府中负责招募士兵的兵曹吏下令，让他去留坝镇办理此事。” 刘子羽用上了官场拖字诀，等王似回到汉中之后，再来解决此事。 只要不在人前直接反驳上官的面子，王似到时候知道了内情，肯定还得退让，因为他虽然是上官，但也不能直接插手兴元府的内部事务。

第一百零六章 私盐之利 金牛镇位于定军山往西二十里处，坐落在金牛道的北端。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金牛道是汉中进出蜀中的主要道路，沿着西汉水修建，从先秦开始，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年以上的历史。 关中与汉中隔着一道绵延上千里的秦岭，汉中与蜀中又隔着同样巍峨陡峭的大巴山和米仓山。 所谓“蜀道”，便是从长安穿越秦岭，通过汉中，再穿越大巴山和米仓山的近两千里路途。 如今关中已被金人占据，北上的商旅最多只能走到兴元府，导致这条繁华了千年的商道冷清不少，过往的行人连往常的一半都不到。 几年前，蜀中的织锦和香料还可以沿着蜀道先抵长安，然后再从长安运往洛阳和太原，如今山西、河南和陕西尽陷于贼，搞得蜀中的商人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把货物沿着长江往东发，去跟苏绣杭绸竞争。 因为过往的商旅变少，沿途为商旅提供服务的客栈、酒肆、茶楼和各种商铺的生意也冷清下来。 秦颂来到金牛寨时，看到的便是一片萧条的景象。 “大姐，我要在金牛寨停留几日，你若是着急返家，我可以派人先送你南下。”秦颂对同行的陈琪如是说道。 陈琪说：“还是一起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你自去办事，我这几日便住在驿站内歇脚。” 秦颂想了想，便提议道：“若是在驿站内呆得闷了，也可到四周游逛一番。我听说这边有‘五丁开山’和‘军师庙’等遗迹，倒是可以去看看。” 陈琪是朝廷大员的夫人，沿路都可以入住官驿，秦颂跟着她倒是沾光不少，不然就得和李永奇带领的三千多人挤在一起住帐篷。卡Kа酷Ku尐裞網跟随陈琪同行的还有几个陈家自幼养大的婢女，有她们照顾陈琪的生活起居，秦颂根本不用操心。 从官驿出来，秦颂与李永奇在一家门面有些古旧的酒肆里见面。 “颂哥，所有人都已经安顿下来了，幸好这边空置的房舍多，不然还得在山道旁边扎帐篷。” “辛苦李会长了。如今只是权宜之计，等我忙完蜀中的事情返回来时，定给大家一个妥善的安排。” 李永奇虽然更喜欢秦颂称呼他为李将军，但如今行走在外，为了避嫌，秦颂便称他为会长，倒也妥帖。李永奇是兴荣商会的副会长，秦颂有意把副字去掉，也是一种亲近和尊重。 “我们来这家酒肆是要等人吗？”李永奇有些不解。 秦颂颔首道：“没错，来人是本地的豪门，咱们跟他谈一笔生意！” “生意？金牛镇这边能有什么赚钱的买卖？”李永奇更加的不解。 秦颂笑着说：“等人到了，我跟他一谈，你就明白了。” 酒肆的跑堂子端了几盘小点心和茶水上到二楼雅间，笑问两位客人点些什么酒菜，秦颂一副土豪做派，漫不经心的说：“把你家现有的招牌菜都上一遍，最好的酒来两坛，本公子有的是钱！” 跑堂子见秦颂服饰华丽，气度不凡，不似装出来的贵人，便兴高采烈的跑到后厨去传菜。 就在等菜的功夫，传来有人登楼脚踩木梯的声音，然后便听到门外有人问道：“敢问雅间里面可是秦二公子？三泉姚冲特来赴约！” 不等秦颂起身相迎，李永奇便站到帘后，抬手将竹帘挑了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贵客里面请！”李永奇将姚冲上下打量一番，看见对方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侧身让开，请他进门。 姚冲看见李永奇如同鹰隼一半锐利的双眼时，心里就觉得有些毛毛的，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角色，并不如何惧怕，面容淡定的走进了雅间。 秦颂起身，抱拳向面前的姚冲见礼，口中说道：“秦某在南郑与殷同文有些交情，这次南下蜀中，他特意向我引荐了你，今日一见，果然气势不凡！” 姚冲也客套说道：“秦公子之名传遍关陕，如雷贯耳，今日能来把酒共叙，实乃姚某荣幸！” 秦颂又向姚冲介绍李永奇，“这位便是兴荣商会的李副会长，他这次从武休关那边带了三千两百多名军中退役的精壮好汉，想在金牛镇上找点买卖。李副会长可是延安府的名人，当年在军中担任骑兵统领时，杀得党项人一听到他的大名便要逃跑！” “哎呀，失敬失敬，原来是李将军当面！我就说呢，刚才进门的时候，被您的一双眼睛扫在身上的时候，我这心里就有些发毛，哈哈……” 李永奇不苟言笑，淡然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已经不在军中，还请莫要再以将军称呼。” 三人坐定，秦颂居中，先聊了一些关于本地风土人情的闲话，等酒菜上齐，原本坐在楼下的几名秦府护卫便将二楼的楼梯堵住，不再让任何人靠近。 酒肆的掌柜眼见本地豪强姚冲都要一个人上楼，知道先到的两位外地客人肯定来头很大，很知趣的没有胡乱打听。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与姚冲饮了一杯酒，然后随意的问：“关陕沦陷，对于姚老板这样经营陕西的盐商影响很大吧？” 姚冲一脸苦相，叹气说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姚家从大宋立国之后，便靠着从蜀中私运井盐到关中发财致富，如今金狗占了陕西，他们从山西解县把池盐运到了关中，姚家的生意已经彻底断了。” 秦颂若有深意地看了姚冲一眼，然后笑着说：“我跟成都知府赵开有些交情，听他说过一些有关蜀中井盐私贩的事情，你们这些私盐贩子估计恨不得杀了他吧？” 姚冲心头一跳，额头上的冷汗不受控制的便流了下来。他今天来赴宴之前，可是仔细打听过秦颂的来历，知道面前这个说话时带着笑的年轻人绝对不好惹，谁要是欺他年轻，把他当成菜鸟，估计很快就会倒霉。 姚冲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小心谨慎的说道：“秦公子言重了，赵大人身负朝廷使命，整顿蜀中盐政，禁止私人凿井贩卖，也是为了大宋的税赋。我们这些靠盐发家的人，虽然受了影响，但决计不敢跟赵大人颁布的盐政对抗，更不敢对赵大人有半分不敬。” 秦颂仿佛没有听到姚冲的话，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凉拌猪耳朵，嘎吱嘎吱的吃下肚，然后转头招呼李永奇说：“李会长，别干喝酒啊，这家酒肆的菜做的挺入味，你尝尝！” 李永奇点头说好，然后也夹了一筷子猪耳朵。 “姚老板，我今天约你来可不是想给你找麻烦，更不是要打姚家的秋风，我是来跟你谈一起合作往关中运私盐的生意！”秦颂放下筷子，静静的看着姚冲。 姚冲一脸吃惊，眨巴着眼睛说：“秦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如今前往关中的商路已经断绝，怎么可能往关中运私盐呢？” 秦颂摇摇头，“我没空跟你逗闷子。前往关中的商路，以后只能由通达运社来经营，这一点你不用质疑。我跟西军吴帅和各路将领的关系，你可以去打听一下。” “秦公子曾经出任过吴大帅的幕僚，这事不用打听。只是，赵大人会同意此事吗？”姚冲虽然有些心动吗，但还是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此去蜀中，我会拜见赵大人，说服他对蜀中私自凿井卖盐的各家网开一面。不过，我也有个要求，那就是所有的私盐，必须交给通达运社来运输，不得流散到汉中和金州等地，扰乱公盐市场！” 姚冲把心一横，说道：“秦公子，只要你能说服赵大人，我就敢保证从金牛道运过来的私盐，没有一粒会流出去。” “好，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来日方长，我是怎样的人，相处久了你便自有判断。总之，我不会坑合作的伙伴，信奉的是有钱大家赚！” 从始至终，秦颂都没有跟姚冲提及双方合伙往关中贩卖私盐获利之后如何分成，而姚冲也没有开口问。 秦颂的强势，毋庸置疑，但姚冲除了选择跟他合作，没有别的办法。 通往关中的几条道路，如今都被西路宋军所掌控，任何人未经许可穿越秦岭前往关中，等同通敌，可以格杀勿论。如果没有秦颂出面担保，如果没有通达运社承担运输任务，这笔来钱的买卖谁都做不成。 秦颂已经说了，有钱大家赚，至于分多分少，到时候看他的意思，姚冲现在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姚冲在雅间内又坐了一会，便告辞下楼。当他走到结账的柜台边时，对掌柜的小声交待：“德叔，楼上那两位是姚家的贵人，今后你只要看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来这里，不管他们带了多少人，都不要收钱，把账记在我的名下！” 雅间内，李永奇连着喝了几杯闷酒，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秦颂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笑着说：“老李，别绷着脸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让大家走私盐牟利的做法不光彩，甚至是在损公肥私？” 李永奇气呼呼的反问：“难道不是吗？” “哈哈，你误解我咯！我就问你，如果我们不想办法把蜀中那些私盐运到关中去，你觉得他们会老老实实把这些私盐交给官府处置吗？” 李永奇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私盐之利，让人眼红，就算杀了那些盐户，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条生财之路。 秦颂又接着问道：“如今通往关中的商路断绝，而私自开凿贩盐又屡禁不止，这些私盐最终还是要在大宋境内贩卖，损害的是不是官盐的利润？” 李永奇点了点头，他知道秦颂说的这种情况其实一直存在。 秦颂再问：“如果把这些私盐运输到关中，不仅可以冲低那边的盐价，让那边的百姓得到实惠，而且还扩大了官盐在大宋境内的销售份额，我们也能从中获得一部分利润，你觉得这种三方得利的好事，难道有错吗？” 听完秦颂这番话，李永奇心里好受许多，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对呀，公盐和私盐向来对立，怎么可能公私兼盈呢？” 秦颂淡淡的回答：“受损的是女真人扶持起来的伪齐傀儡政权。” 李永奇恍然大悟，抓起一只炭烤羊腿，大嚼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姚家有请 从汉代开始，国家便对盐和铁实行专营。卡Kа酷Ku尐裞網 所谓专营，就是官府垄断经营的意思。 任何行业，一旦被垄断，定价权落在垄断者手中，消费者便成为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人鱼肉。 不过，从大宋立国开始，蜀中的井盐管理便长期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直到朝廷任命赵开这位理财高手署理蜀中盐政之后，情况才有了一些改观。 在赵开之前，井盐的私人贩运几乎是半公开化的，这也就养肥了一大群类似三泉姚家这样靠着贩卖私盐而发家的豪族。他们以高于朝廷收购的价格从盐户手中购买井盐，然后又以低于朝廷出售的价格把盐卖到了关中和陕北等地。即便如此，他们也从中赚取了巨大的利润。 反过来想，官营的盐，售价是何等的昂贵！ 秦颂清楚记得在他的前世，蓝星上面的大多数国家已经不再从食盐和钢铁这两种货品上面赚取垄断性的利润，但却采用卖地盖楼的方式，一步到位的将民脂民膏吮吸干净。 一户人家，一年到头能吃几斤盐？就算是垄断经营，又能搜刮多少利润？ 一家人祖孙三代积累的财富勉强付个购房首付，然后年复一年的还着贷款，这样搜刮起来多么方便和快捷！ 秦颂现在还没有干预大宋盐政的实力，他只想尽快帮着通达运社揽一些生意来做，免得三千多人待在一个地方总是被人惦记。只要这些人流动起来，分散开来，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大家也就可以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李永奇没有意识到，但秦颂却不得不考虑。 把井盐从蜀中通过秦岭内部的几条通道运输到关中并不困难，无非是需要一些运力而已，但如何将这些盐卖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完颜宗翰现在对复兴军进行囚笼围困，凡是靠近小陇山和吴岳山三十里之内的平地和村落内，连一条野狗都看不见，就算井盐洁白如雪，价格便宜，也得有人来买才行啊！ 实际上，复兴军还真在暗中联系了几个买家。 第一个买家，就是曾经为完颜娄室做过幕僚和管家的苟氏一族。 第二个买家，则是投降了金国的张中彦和张中孚兄弟两个。 女真人确实非常厉害，在金国处于食物链顶端，但他们这个族群的总人数太少，而这些年的扩张速度又太快，所以必须得依靠汉人来帮他们维持统治，否则就只能走一处，抢一处，杀一处，把所过之地变成无人区。 很显然，只抢一次的收益远没有长期统治的收益高，而且如果进行种族灭绝的话，会激起汉人的拼死反抗，所以女真高层才会想到扶持刘豫这个傀儡做伪齐的皇帝，帮着他们统治黄河以南从大宋手中抢夺过来的大片肥沃的土地。 苟家人因为帮着完颜娄室打理私产，所以跟许多金国上层贵族都有来往，他们贩卖私盐肯定不只自家参与，而是代表了一些金国贵族的利益。 张氏兄弟两个虽然投奔了金国，但对于伪齐刘豫的一些命令并不是言听计从。刘豫用“什一法”括民田，要把所有的丁壮编为乡军，张中孚便以泾原路土地贫瘠无良田，且民众习惯保甲法为由拒绝执行。 伪齐刘豫推行的所有政令，无非是按照金国主子的意思来办，而这些政令一个比一个暴虐，完全就是要把占领区的汉人百姓往绝路上面逼。 执掌泾原路的张中孚拒绝刘豫的政令，其实就是在拒绝金国人，但就算如此，这两年下来竟然没事，可见他在关中的影响力就连女真人都有些忌惮。 张中孚的弟弟张中彦前段时间还跟着其他几路金军前来攻打方山原，但也就是走了走过场，没有真的拼命。 王世雄派的人跟苟家和张家人暗中联系时，这两家对于蜀中的井盐都表示感兴趣，大有来多少货就能销多少货的架势。 两家之所以如此有底气，其实也是看准了完颜宗翰的软肋，根本不怕万一被察觉后可能面临的惩处。 金国第二任皇帝完颜吴乞卖已经生病了，估计也就是两、三年之内便要挂掉，女真皇室贵族们正在为下一任皇帝人选明争暗斗，这种节骨眼上，完颜宗翰也不敢瞎折腾，在他管辖的地盘上发生民变之类的事情。 蜀中有多少私自凿井煮盐的商户，秦颂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三泉姚家如何跟这些售卖私盐的商户进行地下交易，并将盐从金牛道运到金牛寨，秦颂也不知道。但这不影响秦颂跟姚家合伙来做这个买卖。 姚家掌握着货源，秦颂掌握着销售渠道，合则两利，谁也离不开谁。 秦颂与姚冲会面的次日，姚家派人来驿馆送了一份制作精美的请帖，邀请秦颂和张浚的夫人前往姚家赴宴。 “呵呵，这姚冲倒是个有趣的，这么快就想到了试探我的办法。”秦颂将镶着金丝边的绸制请帖放下，对韩三宝吩咐道：“你去门口告诉姚家人，想请我和张夫人赴宴没问题，不过姚家可得多准备一些席口，不然我们赴宴的人太多，只怕坐不下。” 韩三宝不懂秦颂为何这样说，但他早就习惯了不多嘴，按照秦颂的交待做事，所以一字不落的将秦颂的原话转告给了等候在驿站外的姚家管事。 姚管事拿不了主意，急忙骑马赶回姚家庄，将这个情况向家主姚冲报告。 姚冲听说后，很高兴，马上对管事吩咐道：“赶紧带人去把周围各庄子上的座椅板凳和碗筷碟盏全给我租赁过来，再去把附近会做菜的厨子全都请过来，连夜杀五十口猪，宰一百只羊，还有鸡、鸭、鱼……” 管事的被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请两个贵客吃饭怎么要准备这么多的肉食，似乎这些肉食足够几千人吃了。 “老爷，咱这是要摆七天的流水大席吗？那秦家公子和张夫人不过两人，似乎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吧？” “哈哈，你不懂，秦二公子这是有意想抬举咱姚家，你别忘了跟他一起来金牛镇的精壮汉子可是有三千多人呢！” 姚家的管事这才恍然大悟，感情秦公子是要带着所有人来吃大户啊！ 官驿的后院内，秦颂陪着陈琪坐在一株桂树下面聊天。 “明天便是中秋，也不知夫君走到了哪里，估计在行军路上是吃不到月饼了吧？”陈琪端着碧绿的茶碗，悠悠的说。 秦颂笑着说：“张大人是从金州到襄阳，然后从襄阳下江陵，再从江陵逼近洞庭湖，如此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我估计他们应该到了襄阳。以张大人的官声名望，走到哪里，当地的官员都会恭敬迎接，这月饼断然是不会少了的！” 陈琪白了秦颂一眼，抱怨说道：“哼，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撺掇，夫君这次本来可以陪我一起回蜀中呆上半年的！” 秦颂有些尴尬，赶紧打岔说道：“范文正公不是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嘛，张大人是要宣麻拜相的国之栋梁，在儿女情长方面肯定会有所亏欠。” “唉，不说这些让人伤感的话了。我问你，去了青神，你准备让谁帮你提亲？你都准备了些什么聘礼？我那个妹子可是傲气的很，你如果不能让她觉得满意，小心空欢喜一场！” “嘿嘿，你这大姐的身份是当定了，我请成都府知府上门提亲，这面子够不？至于聘礼，我这不正在紧赶慢赶地筹备中嘛！大姐，后天还得请你出席本地豪族姚家举办的一场酒宴，我刚跟姚家谈了一笔生意，人家需要请你这位诰命夫人去抬一抬身份啊。” “你这个家伙，从刚才踏进这个院子，我就知道没好事！”陈琪嗔怪了秦颂一句，却也没有拒绝。 姚家在三泉这一带虽然势力颇大，但也不过是有钱的生意人家，若论身份地位，跟张浚这样的朝廷大员差了好几条街。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机缘，姚家人别说邀请张浚到家里作客，就是张浚的夫人也不可能。 大宋这个时代，虽然商人的地位比以往有所提升，但跟士大夫阶层相比，还是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姚冲从殷同文那边打听到了一些有关秦颂跟张家关系密切的消息，便想用宴请的这个方式来试探一下秦颂是否真的如传闻那样厉害，假若秦颂找理由搪塞推辞，便说明秦颂消息有误，那么他做的某些承诺是否能够兑现就值得怀疑。 秦颂对于姚家的试探是有些不屑的，但又不好拒绝，于是便打算带着三千多人一起去狠狠的吃上一顿，正好这些精装劳力在留坝镇上的伙食开的比较清淡，这次去姚家可以好好的打一顿牙祭，把大鱼大肉给吃饱了。 想让秦二公子和张夫人同时给姚家站台，不拿出足够的诚意和实力来，那怎么行！ 秦颂跟陈琪说好了赴宴的事情，又跟李永奇碰头，仔细交待一番，免得后天几千人前往姚家庄时乱哄哄的，让人看了笑话。 虽说后天是去吃大户，但也得吃出个秩序和气势来，不能像一群偷鸡摸狗的土贼进村不是？

第一百零八章 蓬荜生辉 姚家庄距离金牛镇不远，有一条宽阔的大道从镇上直通庄子，大道的旁边就是沔水，河道与陆路间种植着大片的银杏树，在仲秋的季节里一片灿黄，令人觉得格外赏心悦目。http://.shanjue 一队威武雄壮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在道路中央，跟在后面的是一位骑在高头战马上的三十出头的将军，在这将军的旁边还有一位白衣胜雪骑着黑马的年轻书生。 在这两人后边跟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挂着帘子，看不见内里坐着什么身份尊贵的人物。 跟在马车后面不远的则是一大队看不清头尾的精壮汉子，他们两人一组，每组用圆木杠抬着一块重达上百斤的条石，口中喊着整齐的号子，稳稳的走在大路上。 这是一个令人看起来颇为费解的队伍，有官兵，有贵人，有书生，还有力巴汉子。 骑枣红战马的壮年将军正是从后面率队赶到金牛镇的吴磷，有些骚包的白衣书生便是秦家的二公子，坐在豪华马车里面的自然是朝廷诰命夫人陈琪了。 前些天，秦颂和李永奇赶到留坝镇上，用最快的速度把三千两百多精壮劳力带走，吴磷和五千步兵稍微延后了两天，也跟着离开了那里。 从汉中前往蜀中，必过金牛道，而秦颂又把这些劳力临时安顿在金牛镇上，所以吴磷从后面追上来也就是必然的事情。 当吴磷听说秦颂要去姚家庄赴宴时，马上便凑过来要求跟秦颂一起去，说是要帮秦颂壮大气势。 秦颂知道吴磷这是想喝酒了，却也不说破，愉快的同意。卡Kа酷Ku尐裞網反正姚家已经有了准备，也不差吴磷带着一百名卫士来凑个热闹。 至于后面的大队伍两人一组扛一块条石，则是李永奇的意思。带着三千多人吃大户虽然姚家不敢说什么，但李永奇不想让人说闲话，便给姚家送上一千五百块上等的花岗岩条石，作为礼物。 这些条石都是从金牛镇旁边的采石场挑选出来的，虽然总价值比不得上姚家人准备的那些肉食，但却展示了通达运社强大的运输能力，也隐隐的展示了潜在的武力。 如果不是经过长期的锻炼，普通的两个男丁，想把一百多斤重的条石从采石场抬到姚家庄，根本做不到。 远远的，秦颂便看到了一座高大的牌楼，牌楼正中题着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源远流长。 吴磷在旁边小声感慨说：“啧啧，这个姚家还真是有钱啊！瞧这牌楼，比我们老吴家在陇干的牌楼气派多了！” 秦颂故意问吴磷：“你确定老吴家在陇干的牌楼没有被金人拆了修寨子？” 吴磷被秦颂触到了痛处，恶狠狠的说：“谁要是敢拆我老吴家的牌楼，有朝一日看我不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秦颂笑着说：“行，你这话我可是记住了！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你可别当缩头的那啥！” 站在牌楼下方等候的姚冲和家族内有身份的几位老者看到坐在战马上的将军与秦颂有说有笑，心里虽然诧异，但脚步却动了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几人一起向秦颂和吴磷迎了上来。 “秦公子，还请替我介绍一下这位威望不凡的将军啊！” 秦颂和吴磷同时翻身下马，吴磷的动作沉稳有力，秦颂则显得飘逸潇洒。 “姚家主，这是名震关陇的小吴将军！他率领五千步兵赶赴成都府执行军务，昨日正巧抵达金牛镇，我便邀他同来，让你们见识一下咱大宋一等一的兵将模样！” 姚冲闻言，急忙向吴磷行礼，口中大声说道：“哎呀呀，不得了，姚家竟然能迎来吴将军这样雄壮的人物，真是蓬荜生辉，家门大幸也！” 姚家其余几个有头脸的也上前来跟秦颂和吴磷见礼。 一番寒暄客套后，众人越过牌楼，步行向着姚家的大宅院走去。 过牌楼下马是一种礼节，吴磷和秦颂今天是来作客的，不是来找碴的，所以自然要给姚家面子，不可能做出那种跃马扬鞭闯牌楼的失礼之事。 至于后面坐在马车中一直不曾露面的陈琪，却是不必从车中下来。骑在马背上和坐在马车里是两种情形，不能等同对待。 姚冲陪在秦颂身边向前走了几步，隐约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整齐的号子声，便停步转头向后看，然后就看见长长的一队人群抬着东西正在靠近牌楼。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在一旁大声笑着说：“哈哈，今天要让姚家人见笑了。通达运社的众兄弟听说姚家热情好客，非要一起来凑个热闹，我也不能拦着啊！” “秦公子千万别客气，运社的众兄弟能来吃酒，是我姚家的荣幸，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酒肉管够，务必尽兴！只是，兄弟们来便来吧，何故要抬着沉重的条石？”姚冲有些不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会长说不能空手来作客，便让兄弟们去附近的采石场挑上等的花岗岩，然后打磨成长三尺，宽一尺半，厚半尺的石材，一起给姚家抬了过来！俗话说，‘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李会长送的这份礼虽然不稀奇，分量可是很足哦！” “哎呦，实在太客气了！姚家正打算整修祠堂，有了李会长送来的这批好石材，姚家的祠堂就可以修的更加气派坚固。” 秦颂不知道姚家是已经有了整修祠堂的打算，还是在听说了他刚才的解释之后，为了表示重视，姚冲临时的决定，但他觉得姚冲这种生意人真的不简单，惯会察言观色，就连奉承和买好这种事情都做的自然大方，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众人一路说笑，从牌楼处走到了姚冲所住的大院，跟在后面的三千多人则有姚家庄的人分头接待。 姚家的宅院再大，也不可能容得下三千多人同时坐下来吃酒席，所以姚家把大部分席面摆在了庄子里的主干道上面，看上去十分壮观，从头望去，竟然看不到尾。 秦颂、吴磷和陈琪等人属于贵客，自然是要进入姚家的客厅落座，李永奇本来也有座位，但他坚持在外面跟兄弟们吃流水席，秦颂也不勉强他。 能跟属下保持一致的首领，才能获得属下真心的拥戴和支持。 吴磷带来的百名卫兵，坐在院子里，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张夫人和吴磷的安全，所以只吃肉，不喝酒。 姚家的几名身份重要的女眷在内厅陪着陈琪吃酒，她们在来见陈琪时，每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用精美的楠木盒子封装，估计价值不菲。 陈琪没有扭捏作态，大方的收了几位妇人送上的见面礼，然后邀请她们有空的时候去蜀中作客，陈家会好好的接待一番。 这几个妇人多少都是见过一些世面，家庭出身在当地肯定也不差，不然也嫁不进姚家这样的豪族。 不过，她们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身份如此高贵的朝廷命妇，几人见陈琪语气随和，也不摆什么架子，心里的紧张逐渐消失，和陈琪聊得热络起来。 坐在外厅的秦颂和吴磷配合默契，两个人的酒量都不差，特别是吴磷，简直就是人形酒桶，面对姚家一干人的劝酒，大有痛饮三百杯的气势。 饮宴到中途，秦颂陪着姚冲走进内厅，向陈琪敬酒。围坐在陈琪两侧的几位姚家女眷见到秦颂这位白衣“小鲜肉”进来时，一个两个的都眼睛放光，搞得秦颂有些吃不消。 这些女眷倒不是起了什么色心，而是很想知道秦家公子哥有没有婚配，然后把自家的妹子、侄女之类的介绍给秦颂。 可惜，她们注定是要失望了。 因为陈琪看出了她们眼神中冒出的光芒，然后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便打消了几位妇女刚刚冒出来的那点想法。 “颂哥这次随我入蜀，主要是为了跟我妹妹定亲，顺便帮着成都知府赵大人解决一点理财方面的难题，然后再跟吴将军去一趟黎州。” 这顿宴请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宾主尽欢。 姚家特意腾出了庄子附近许多空房给通达运社的汉子们居住，据说这些房间原本是当初那些往关中运盐的脚夫力巴们落脚的地方，因为商路断绝，这些人散到别处去寻营生，便把大量的房屋空置出来。 能有个集中的住处，不管条件如何，总归是好的。 一百名身形魁梧的卫兵护送着吴磷、秦颂和陈琪离开了姚家庄，但这三人今日来姚家作客的消息却迅速的向周围传播，用不了多久，姚家的声望便会上一个台阶。 运社的事情，秦颂已经完全托付给了李永奇，他并不如何担心。该做的铺垫，秦颂都尽力去铺垫了，只要李永奇不是浪得虚名的将军，管理这个几千人的运社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毕竟不需要这些人重回战场，与金人搏命，出力流汗的事情再做不好，那留着他们还有何用？ 秦颂和陈琪在金牛镇的官驿内又停留了一夜，次日清晨，和吴磷率领五千步兵出发，走进了草木茂盛的金牛道深处。

第一百零九章 军至锦官 眉州青神县陈家的产业众多，不仅涉足传统的粮食、蚕桑行业，还经营着当铺、酿酒、营造等项目，在蜀中也算排得上号的富户。★首★发★追★书★帮★ 陈家族人众多，为了照顾到各房的利益，诸多产业被分到各房名下经营，而作为长房的陈荣恩一家，因为要保持长房的地位，所以名下产业要比另外四房任何一家都多出来一些。 陈荣恩便是陈琪和陈钰姐妹的亲生父亲，他还养了一个儿子名叫陈决，奈何这个儿子不怎么争气，整日流连于赌坊、酒肆和青楼间，对于读书求学和经营家业却没什么兴趣。 幸好，长女陈琪嫁给了汉州绵竹县的张家才俊，没用几年便成了身份显赫的外命妇。 托了张浚的福，陈荣恩在生意场上的对手虽然觊觎陈家丰厚的家财，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设计侵吞，只能暗地里采取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挤压陈家的份额和利润。 前些日子，张浚率队离开汉中向东南进发的消息传回蜀中，心思机敏的人便意识到了某些机会到来。 张浚就像一柄高悬在关陕的利剑，只要他一天不离开，哪怕是接任者王似和卢法原已经到了汉中和成都，蜀中的生意人都不敢对陈家下手，因为张浚只要一个暗示或者授意，就有手下会替陈家来出头。 现在好了，张浚要还朝，而且带着兵马远入湖湘之地，三年五载内不会再回蜀中，是时候让陈家吐出一些市场份额出来了！ 眉州属于成都府路治下，而青神县又属于眉州治下，所以从青神前往成都府的路途并不遥远，乘船逆流而上，不到三日便能抵达。卡Kа酷Ku尐裞網 中秋刚过，便有几个读书子弟前来陈家相约，说是要带着陈决和他们一起前往成都府求学。陈荣恩见这几个读书子弟不似纨绔，便为儿子准备了一笔盘缠，安排两个家丁跟随，让陈决跟几人同往，去成都府那边长点学问和见识。 已经归家的二女陈钰得知此事后，便埋怨父亲说：“阿爹这次又要被人骗！你那儿子，除了提笼架鸟，吃喝玩乐，几时把心思用在读书求学上了？成都城内繁华似锦，你又给他准备了那么多的盘缠，这不等于是把耗子送进米缸里吗？” 陈荣恩明知二女的抱怨很有可能成真，但嘴上却说：“你也不是个省心的！你哥虽然浪荡了些，但迟早总有醒悟回头的一天，咱们家大业大，不怕他浪费一些钱财，经得起折腾！可你呢？这都二十岁了，还不肯嫁人，是要留在家里当老姑娘，让我和你娘养你一辈子吗？” 陈钰本来一片好心，结果被亲老子怼得无话可说，她很想大喊一声自己的心上人很快就要来蜀中提亲，可碍于姑娘家的矜持以及想要在提亲当天狠狠扬眉吐气一把的小心思，陈钰最终没有透露半个字，气呼呼的回了自己所住的后花园。 “那个坏家伙，怎么还不来啊！”陈钰站在一株香气四溢的丹桂前面，用手使劲摇曳着丹桂的枝干，就好像是在质问一个人一样。 “哼，再等你几天，如果还不来，到时候就让你吃闭门羹！”陈钰撅着嘴，拿脚踢着丹桂树根，将心里的怨气和不满全都发了出来。 当陈钰心心念念着秦颂时，他刚把陈琪送到绵竹张家，然后在向成都府赶路。 陈琪是张家媳妇，她和张浚的孩子也留在张家抚养，回到蜀中后自然是要先回张家，而不是娘家。 绵竹在成都府北面一百五十里外，青神在成都府南面一百八十里外，从汉中入蜀，先到的也是绵竹，然后是成都，所以秦颂肯定是最后才会到青神县。 如果不能说动赵开帮忙前往青神提亲，只让秦颂一人上门，传出去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哪有定亲的主角亲自跑到女方家里给自己提亲的事情？ 秦颂跟陈钰一天不定亲，他跟陈琪的姐弟关系也就只限于两人的口头之间，无法得到别人的认可。 正因如此，在经过张家的时候，陈琪并没有挽留秦颂在张家作客，连张家的门都没有入，以免被人误解，传出一些不好的风言风语。 陈琪已经跟秦颂约好，她在张家待上几日后，便会带着儿子回娘家省亲，到时候正好赶上赵开登门提亲，她也能帮着秦颂说话，一锤定音把亲事给订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有陈琪在父母面前替秦颂背书，效果肯定好，但陈琪怎么就如此确信秦颂可以搞定赵开，让堂堂三品大员帮忙去给他提亲呢？ 主要还是张浚对秦颂的期望很高，连带着影响到了陈琪，让她没来由的对秦颂充满了信心。试想一下，秦颂连张浚都能搞定，没理由搞不定赵开啊！ 不提陈家姐妹两边的事情，却说秦颂跟随吴磷率领的大队伍终于来到了锦官城的附近，早有本地的小官吏接到消息，赶到驿站附近迎接，将吴磷和他率领的大队伍引到了一座闲置不用的军营里面。 大宋立国之初，除了保留规模庞大的禁军，还有厢兵、乡兵、蕃兵、土兵和弓手等地方性部队。 由于蜀中远离朝廷中枢，又与吐蕃和大理等国和部落毗邻，所以始终保持着数量不等的各式杂兵，用来进行城池防卫和平息羁縻各部落的叛乱。 吴磷所部进驻的这处兵营，便是前些年成都周边厢军和乡兵们前来应招参加巡阅时的临时驻地，距离成都府的外城郭仅有十里之遥。 按照计划，吴磷还要继续率领部队向南而行，直到抵达紧邻着大理国和吐蕃部的黎州盘陀寨和安静寨一带。 然而，黎州那边山势险峻陡峭，各族杂居，形势十分复杂，想要在那里打开一片新天地，不仅要有厉害的将领，还需要各种政策扶持和物资的准备，所以必须要军政联合，文武兼备。 赵开不仅担任了成都知府，而且兼任蜀中理财之事，吴磷这次率军南下，自然需要得到他的全力支持。 将部队临时驻于成都附近，既能体现吴磷对于赵开的尊重，也方便文武之间进行协商沟通。 秦颂跟随吴磷刚入军营，便开始四处转悠，认真留意眼中见到的一切。他以前在秦岭沿线的宋军营盘内也有这个习惯，总要把兵营里面所有的角角落落全都观察好几遍才会撒手。 作为一名高级参谋，随时随地的观察，从各种蛛丝马迹里面寻找情报线索，这是基本功。秦颂前世没有转入科研院所之前，在野战部队担任过侦察连长，所以对于搜集信息和情报格外敏感，到了现在也改不掉这种习惯。 吴磷把五千人按照左右前中后的传统习惯分作五营进行安置，又召集各级头目宣布了营地内部的安全警戒以及管理规矩，然后便派人来寻秦颂，约他一起入城前去拜见赵开。 寻找秦颂的卫兵在军械库一处满是灰尘的角落里面找了秦颂，然后把他带到吴磷的帐内。 吴磷看见秦颂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由笑问：“颂哥，你这是钻了耗子洞？” 秦颂没好气的回答：“你是个命好的主，不用操心琐碎杂事，我是你的随军长史，总不能跟你一样不关心五千士卒的吃穿住用！” 没错，秦颂这次随吴磷南下，还领受了职差的！ 自汉代以来，独自领兵在外的主将，身边总会带着至少一名长史和司马，而长史就跟大管家一样，不仅权力极大，而且要替主将操心粮草后勤诸多杂事。 吴磷率领的这五千人，当初就是秦颂在武休关亲自挑选出来的，而将这五千人整体移到南中的主意也是他提的，所以主帅吴玠便把随军司马的职差丟给了他，让他负责从大西南地区招募五千能够在山地作战的土兵返回大散关。 吴磷催促秦颂赶紧冲洗一下，把自己打理干净整齐，然后随他入城去见赵开。 秦颂携带的行礼中有家人为他准备的两身新衣，本来是要在登陈家门时才穿，但考虑到赵开的面子，秦颂还是取出其中一套浅色的长衫换上，骑着温顺驯良的黑马，陪着一身戎装的吴磷，向成都城的西门方向走去。 驻守西门的本地兵丁，远远的就看见一位威严将军带着一队腰挎长刀，肩负大弓和箭囊的卫兵走来，只看这等气势，就知不好惹。 守门兵丁的头目脸上堆着笑，迎到吴磷马头之前，规矩的行了军礼，然后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今日入城有何公干？” 吴磷虽然威严，但却不是傲慢无礼之人，他在马上向这守城头目回了标准的军礼，然后朗声答曰：“本将吴磷，奉川陕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吴帅之命，率军从武休关前往成都府路驻守，今日入城拜会新任成都知府赵大人！这是本将的印信，你且仔细端详勘验！” 戍卒头目听到吴磷的名字，全身一震，急忙双手接过吴磷的印信，察看一番后，再拱手交还给吴磷。 “印信勘验无误，有请吴将军入城！” 吴磷带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城内城外被临时拦住的百姓好奇围观的目光中，施施然的走进了城门洞。 “潘头，骑枣红马的那位将军，真的是小吴将军？” “当然是真的了！不然怎么可能带着士兵从秦岭一路通行无阻来到咱们成都府的地界上！” “听说北面的兄弟十分了得，杀了许多犯边的金贼呢！” “那是啊！刚才小吴将军骑着战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被他那吓人的眼神扫了一下，就觉得心里毛乱的很，这就是煞气啊！”

第一百一十章 夜论理财 作为大宋西南第一名城，成都的重要性无须赘述。卡Kа酷Ku尐裞網 川陕宣抚处置使司衙门设在成都城内，成都府路转运使司衙门设在成都城内，成都府知府衙门也设在成都城内。 这就好似后世的大军区司令部驻地、省政府驻地、省军区驻地和省会驻地四合一，全都聚在蓉城一样。 赵开不仅担任成都府知府，他更重要的职差是替朝廷管理蜀中的财政。张浚当初刚刚到关陕赴任，便举荐赵开为宣抚处置使司随军转运使，朝廷马上就认可了这一任命。 如今张浚虽然离蜀返朝，但因为赵开政绩突出，为朝廷筹措了大量的税赋和军费，所以仍然委任他继续担任随军转运使，职位仅在新任宣抚使王似和宣抚副使卢法原之下。 为了表示对新任宣抚副使卢法原的尊重，赵开并没有在宣抚处置使司衙门内办公，而是在成都府知府衙门内办公。 正使王似如今还在汉中行辕，副使卢法原直接到蜀中报到，如果赵开想给卢法原一点颜色看看，单凭他身兼随军转运使和成都知府两职，川陕宣抚处置使司衙门内的大小官吏都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情形的出现，赵开主动搬进知府衙门，这让单枪匹马前来赴任的卢法原总算找到一些作为上官的威严和面子。 吴磷和秦颂没有走错路，他们在进城之前就已经弄清楚赵开办公的地点，所以只需要拿着一张成都城的平面地图，不用向任何人打听，便能找到知府衙门的位置。卡Kа酷Ku尐裞網 守门的衙差见到吴磷时，不敢有丝毫怠慢，问清吴磷的身份和来意后，便急忙派人去后堂向赵开禀报。 不多时，穿着便服的赵开脚步急促的从后堂来到大门口，亲自迎接吴磷和秦颂的到来。 “哎呀，日盼夜盼，终于将小吴将军和辅仁给盼来了！” “末将吴磷拜见赵大人！” “学生秦颂拜见赵大人！” 赵开的年龄比吴玠还要大一些，在蜀中为官多年，可是名副其实的坐地虎。别看他见人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但吴磷和秦颂可不敢托大，见到赵开之后，按照规矩向这位官场不倒翁认真的行了礼。 寒暄几句，赵开将吴磷和秦颂迎进后堂，仆人送上茶水点水，三人关起门来，小声的在内里说话。 门外，吴磷带来的卫兵已经将整个后堂守得严严实实，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实际上，赵开跟秦颂分开也就两个月前的事情，当时赵开一直留在兴元府宣抚处置使行辕内，陪着张浚等待接替者到来。等王似抵达汉中时，赵开先与张浚辞别，又与王似简单会晤一番，便回到了成都。 秦颂将赵开离开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赵开听说王似初来乍到就想对吴磷统率的五千士兵和已经退役的那三千多老兵指手画脚，便皱起了眉头。卡Kа酷Ku尐裞網 “王似是吕颐浩所荐，从他抵达汉中的动作来看，此人对于西军的兵权颇有想法啊！” 吴磷苦笑说道：“我和颂哥担心日久生变，所以趁着他前往大散关慰问前线守军的时候，带着留坝镇内的所有人跑路了。也不知道王大人知道此事之后，心里会不会对我存了厌恶。” 赵开摆手说道：“问题不大。只要你兄长坐稳西军主帅的位置，不管什么人来川陕，都不能把你如何。” 秦颂凑趣说道：“王大人不会拿唐卿将军如何，可我也把他想要的三千多人给弄跑了，回头他给我小鞋子穿，赵大人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开抖了抖长长的胡须，笑眯眯的问秦颂：“你不是一向自诩敢作敢当嘛，这点小事还摆不平？王似这个人的官声还是不错的，除了心眼小了点之外，也没啥别的毛病。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跟你这样一位后生斤斤计较！” 秦颂心里一阵无语，他要是相信王似不会斤斤计较，才是怪事。赵开不是说了嘛，王似的心眼比较小，而秦颂不过是个官场白丁，人家凭啥要给他留情面？ “嘿嘿，赵大人如果不管此事，我也不怕。反正我现在不在汉中，王大人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我。等他来蜀中时，我已经随唐卿将军去了黎州，他还是够不着！” 赵开见秦颂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没好气的提醒秦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就不怕王似拿你弄得那个兴荣商行开刀？” 秦颂被赵开说中了心事，顿时露出了愁容，哀声说道：“唉，看来我只能卖身求荣了。卡Kа酷Ku尐裞網正好，我最近琢磨了几条敛财的点子，如果献给王大人，估计能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一些，他就会放我一马吧？” 赵开闻听此言，顿时气得把胡须都吹了起来。“臭小子，你要是敢卖身求荣，不等张德远清除门户，老夫先把你收拾了！” 吴磷知道这是秦颂跟赵开在斗嘴呢，便笑着插话说：“赵大人一定不要留手，最好趁着这个家伙现在没有什么机会，赶紧把他刺配充军，我军中正好缺一个记室！” 秦颂见赵开和吴磷合起伙来怼自己，便揉着肚子大叫道：“哎呀，肚子饿了，等本公子吃饱喝足了，再跟你们两只狐狸斗法！” 赵开和吴磷于是大笑，不再谈论公事，三人来到后院的花亭中，自有一番酌饮。 吴磷在城门关闭之前，带着卫兵返回驻地，秦颂则留在赵开府中，与赵开秉烛夜谈。 秦颂的身份不敏感，作为军政要员之间的纽带，两边传话最是合适。否则，若是吴磷跟赵开来往过于紧密，不但御史会弹劾他们，就连王似和卢法原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形出现。 蜀中气候温暖，如今虽然已是深秋，但夜里并不寒冷，坐在花亭内叙话，倒也惬意自在。 赵开问秦颂：“你当初为何反复建议德远率军前往湖湘一带平复民乱？难道你认为那些乱民真能做成什么大事？” 秦颂回答说：“师尊是因为受到御史弹劾才被朝廷免去了川陕宣抚处置使的职差，如今朝堂上吕颐浩一班人与秦桧的另外一班人斗得不可开交，若是直接返回临安，以师尊在朝堂上的人脉根基，怕是要两头受欺，惹一身的臊。” “师尊当初是因为苗刘之乱而得当今皇帝的信任，他的功绩在军而不在政，若是冒然进入政事堂，在不能独断的情况下，若是因为一些掣肘和替人背黑锅，反倒会对官声名望造成损害。湖湘一带的民变因为朝廷的错误清剿策略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师尊若是能以少量兵力便将民乱平复，过个两三年，携此功劳入朝拜相，直接成为首辅，那时便是另外一番景象！” 虽然已经与张浚当众解除了师徒关系，但秦颂在赵开这些跟张浚关系紧密的官员面前，还是以张浚的学生自处。大家都知道张浚跟秦颂之间的事情，所以不会觉得秦颂这样称呼张浚有什么不妥。 秦颂跟张浚哪怕是做了连襟，成了平辈，但在官场上还得按照老师学生这一套走，不然就等于是把张浚的身份给拉低了一辈。 赵开听完秦颂的分析，颔首说：“你的眼光和格局确实远超同龄之人，德远有你帮着出谋划策，应该不会吃亏。刚才你说自己有几条敛财的点子，这会该当拿出来了吧？” 秦颂摇头说：“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这几条点子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还需要我对成都府周边的情况认真考察一番，才能确定是否可以施行。” 赵开点点头，对于秦颂这种谨慎持重的态度表示赞赏。敛财的点子，只要有点经营头脑的人，谁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未必就能推行得开，因为这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稍有不慎就会出大乱子。 “蜀中的情况，表面上看起来繁花似锦，实则是烈火烹油啊！我从三年前接手蜀中的财政，相继改善了茶马、井盐、蜀锦和酿酒等法，虽然勉强完成了支援前线作战的军费开支，但也到了无法继续增加新财源的困境。辅仁若是能够拿出利国利民的善策，我赵某人甘愿拜你为师！” 看到年近知天命的赵开如此郑重其事，秦颂也一脸严肃的说道：“财富乃立国之本，民众繁衍生息之基，敛财之法无非开源与节流，也就是财富的创造和分配。我虽然不是什么理财大家，但凑巧知道一些如何开源和节流的手段，若是大人不嫌晚辈班门弄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拜师之说，以后莫要再提，晚辈实在不敢当！” 这晚之后，秦颂便在赵开府中住下。 赵开特意给他安排了几个熟悉成都府和蜀中各种营生的本地人作为伴当，随秦颂的意思到市井之间、瓦肆里弄和郊外乡村去进行实地考察。 自然的，这些人必定是赵开的心腹，而且出门在外还不会暴露身份。他们得了赵开的指示，身上带足了金银，只管跟在秦颂身边掏钱付账，至于别的，则不能有任何干涉。 秦颂担心自己在成都城内停留的时间太长，让陈钰等得心急，便派了随从韩三宝带着他的亲笔信先去眉州青神县给陈钰送信，顺便也打听一下陈家在当地的情况，以便为接下来准备聘礼之类的做好功课。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子参赌 颜奉是赵开的外甥，跟随在赵开身边已经多年，因为办事沉稳干练，因此深得赵开信任。卡Kа酷Ku尐裞網 当赵开将他喊至面前，亲口告诉他最近一段时间要陪在一个名叫秦颂的年轻人身边时，颜奉没有问秦颂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只是认真听着赵开提出的要求。 少说多做，留心察看，这就是颜奉能够留在赵开身边的原因。 赵开告诉颜奉，秦颂是张浚的谋主，有世人难测的谋略和智慧，如果颜奉能从秦颂身上学到一些做人做事的本领，今后定能受益良多。 带着七分好奇和三分隐隐的不服，颜奉开始了陪同秦颂四处游逛的日子。 通过几天的暗中观察，颜奉逐渐发现了秦颂一些习惯或者说特点。 首先，秦颂出门的时候必然带着笔墨和纸张，但凡是他感兴趣的事情，都要找到附近的人仔细询问打听一番，然后用笔记录在纸张上面。 在去一家中等规模的织布作坊参观时，颜奉看到秦颂详细的记录了这家作坊的内部布局、人员分工、织机数量等等，在征得坊主的同意后，他甚至还把织机的样子一笔一划的画了下来。 其次，秦颂似乎没有身为世家子弟的自觉，从他身上可以感受到那种属于年轻书生特有的朝气和自信，但却感受不到傲慢和自负。 在城外一家菜农的田地旁边，颜奉亲眼看着秦颂把外衫一脱，就跟菜农下到地里去施肥，还看见秦颂跟菜农探讨使用地热和温棚种菜的可能性。 最后，秦颂做事情很讲求章法，或者说是顺序，每天晚上都会总结当天的收获，然后对次日的行程进行详细的计划，防止遗漏和重复。 比方说，秦颂对于各种商货的价格变化很重视，他花钱请马帮运货的头目坐到酒楼包厢里面吃酒，然后边吃边聊跟马帮运输相关的话题。那马帮头目得了颜奉暗中交待，自然不敢有所隐瞒，秦颂问什么，他便如实的回答什么。 连续七八天，秦颂都是在成都郊外转悠，考察的也都是农桑丝麻等传统的行当，颜奉以为他对城内的繁华视而不见，结果秦颂忽然提出了让颜奉目瞪口呆的要求。 “颜兄，今天晚上带我去城内最热闹的街面上逛一圈，我想去城内最有名的青楼和赌档看看，你方便安排吗？” 颜奉想起了赵开的交待，只好硬着头皮提醒说：“秦公子新至成都，出入城内的青楼倒是无碍，只是赵大人前不久才颁布了禁赌令，城内的许多瓦子档口都隐藏起来了，以公子的身份前去赌钱，会不会引得赵大人误会？” 颜奉这话说的比较含蓄，但也明白无误的告诉秦颂逛青楼没问题，反正大家都不认识他，不怕传出去对他的名声造成影响。不过，想要去地下赌场参与赌博的话，这事最好先跟赵开说一下，不然等于是在打赵开的脸。 秦颂颔首，表示听懂了颜奉的意思。他记得宋元时期正是官府对于赌博处罚最为严厉的时代，按照此时的律法，违反法令参赌者，轻者罚金配遣，重者处斩！ 然而，秦颂还记得宋朝也是赌博最为严重的时代，不仅各种赌博的玩法层出不穷，而且有关赌博的述作也是汗牛充栋。卡Kа酷Ku尐裞網纵观南北宋三百多年，上起皇帝官僚，下至平民乞丐，就没有不赌的！ 对于这种怪诞的现象，秦颂其实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在他的记忆中，后世的情况只怕比大宋更加不堪。 当官府大力提倡道德和诚信的时候，其实道德已经塌方，诚信早已缺位。 当官府大力整顿地方黑恶势力和村霸路霸时，其实各地的村霸路霸早已窃据了底层的职权部位…… 秦颂不觉得这么点事情就需要向赵开去解释说明，他对颜奉说：“颜兄可能误解了，我去青楼并非狎妓，去赌档也非为赌钱，我是想掌握一下青楼和赌档的收益情况，然后针对这两个行当做一些限制的措施！” 颜奉见秦颂说的一本正经，不似作伪，便说道：“既然秦公子有此需要，鄙人这便去安排一二。” 逛青楼和赌场，自然是要在夜间。因为灯光昏暗，就算偶尔遇到熟人，也可以假装看不见，彼此心照不宣，然后各得其乐。 距离入夜还有几个时辰，秦颂坐在书房内整理近日来四处走访观察的笔记，被他派往青神给陈钰送信的韩三宝恰好返回，带回了一些关于陈家的消息。 当秦颂听说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可能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秦颂待人向来和善，但不代表他没有原则，以他的性格，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些四体不勤，好逸恶劳之辈。卡Kа酷Ku尐裞網若是陈决真像韩三宝调查出来的这般不堪，他还真不能坐视这么一个米虫把陈家生生的给败掉。 秦颂问韩三宝：“你可打探清楚陈决是跟哪几个读书子弟来的成都？” 韩三宝回答：“也是青神本地书香门第的子弟，他们几个在乡里倒也没什么恶形恶状，风评似乎不差。” 秦颂沉吟片刻，对韩三宝叮嘱道：“今天晚上，我准备去城内的青楼和赌档转一转，你跟兄弟们也别闲着，四处转悠打听寻找，看能不能把陈决给找到。以我推测，这货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去锦城书院求学，只会干些吃喝玩乐的勾当！” “如果兄弟们真在赌档和青楼附近发现了他，该怎么处置？”韩三宝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秦颂摇头说：“不要暴露行迹，只需暗暗跟着，看看他都跟哪些损友混在一起，再观察一下这些约他出来的人是否在给他做套。只要他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就不要出手！” “好咧，我这就去跟兄弟们布置任务。” 秦颂晚上只去一家赌档和青楼，他担心自己遇不到陈决，这才让韩三宝和随他来成都的护卫们四散到城内寻找陈决。 傍晚时分，颜奉来见秦颂，言称一切准备妥当。 秦颂换了一套月白色的书生长衫，将乌黑的头发用发簪挽起来，再用丝带扎住发髻，看上起飘逸出尘，端得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颜奉找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陪秦颂坐在车里，对前面牵马的车夫低声交待几句，马车便从知府衙门后院的侧门胡同里轻轻的离开。 马车在城内兜兜转转的走了一会，终于停在了一家私人宅子前面，几个满脸横肉身穿短衣劲装的粗鲁大汉围了过来，其中一人低声对车夫说道：“这里是私家院落，车里的客人若无主人家邀请，还请打道回府！” 颜奉探手掀开车帘，将一张紫色的信封递了出去，语气淡然说道：“鄙人带个朋友来你家场子耍一会，莫要声张！” 车外的人看了信封内装着的一件物事后，态度马上变得恭敬起来。他们迅速的打开原本紧密的两扇朱漆大门，然后将马车迎进院子，再将院门从内用大铁栓杠了起来。 秦颂和颜奉下了马车，借着悬挂在院中的一溜牛皮灯笼映射出来的昏黄的光芒，穿过一片院落和花圃，然后来到了暗中聚赌的地方。 还未进门，秦颂便听到了里面大呼小叫和赌具稀里哗啦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颜奉上前推开门，秦颂昂首挺胸跨步迈过了高一尺的门槛，然后走进了令无数赌徒向往的赌场。 场内的气味有些不太好，混合着牛油大蜡燃烧时的烟味、人体汗味和脚气味道。 秦颂虽然器宇不凡，但并没有引得一众忙着赌钱的大小赌鬼太多注意，只是有几个输光了钱站在外层观望的闲人才有空回头看看这个刚刚进来的“肉牛”。 秦颂也不说话，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仔细观察了一番赌场内的布局，又观看了一下摆在众赌徒面前的筹码数量，然后转头对身旁的颜奉附耳说道：“进了人家的场子，干看着也不合适。我随便找张桌子小玩几把，你要不要一起？” 颜奉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颜氏有祖训，族内子弟从不参赌。我今日出门虽然带了不少银钱，不过也抵不住在这种地方消磨，公子可要掂着分寸。” “哈哈，颜兄莫慌，我随身带了一些金叶子出门，应该是够花了！” 秦颂说完话，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变幻，只见他把长衫脱掉，往颜奉的怀里一塞，然后捋起袖子，大咧咧的往摇骰子赌大小的桌子边上一站，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 “来，让本公子也试试手气！这把我压小！” 泛着黄灿灿光芒的金叶子一下子眯了围在赌案四周的十几个赌客的眼睛，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新来的这位豪客。 手持骰盅的庄家见秦颂一副雏鸟的样子，顿时心头大喜，单手抓起骰盅哗啦哗啦地上下摇晃起来。“来啊，马上要开了，诸位是要跟着这位俊公子一起押小，还是押大，速速做决定啊！” 颜奉抱着秦颂的外衫，就站在秦颂的身后，他见秦颂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心里顿时腹诽不已。 之前，他陪着秦颂总是在郊外的乡村和各种作坊里面打转，各种花销都是他掏钱，秦颂连一点付账的意思都没有，颜奉还以为秦颂是个囊中羞涩的穷书生，但现在看秦颂这副挥金如土的做派，分明就是一个关中土豪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口味很重 秦颂出手虽然阔绰，但手气很一般，不一会就把腰里缠着的十来片金叶子全都输掉了。http://.shanjue 颜奉站在他身后，看得肉痛，却没有开口制止他。钱是秦颂自己的，想怎么玩那是秦颂的自由，他作为陪同之人，随便干涉秦颂的事情，那就有些不合适了。 赌钱的地方是他帮忙安排的，现在反过来提醒秦颂收手，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多事呢。 同桌的赌客都好奇的看着秦颂，以为他会问身后的伴当拿钱继续来赌，结果秦颂一脸无所谓的站起身，自嘲说道：“看来今天不适合赌钱啊，我还是先歇一歇，免得越输越多！” 说完这话，秦颂转身，从颜奉手中拿回外衫，然后向门口走去，再也不看赌场里边一眼。 坐上马车，从赌场的院子里面出来，在黑漆漆的巷子里面走了一段路后，颜奉终于忍不住问道：“秦公子今日到赌场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难不成银钱太多，专门去给人送金叶子的？” “哈哈，那倒不至于！”秦颂抬头大笑，然后对颜奉解释说：“我想看的已经都看过了，自然没必要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继续逗留。至于为什么要花出去十几个金叶子，其实跟颜兄有关啊！” 颜奉愣了一下，然后反问：“此话怎讲？” “看这家赌场藏的如此隐秘，便知普通人很难进入。颜兄为了满足我的愿望，自然是要托人帮忙安排，这便欠了别人一份人情。我若是只在赌场内转悠，却不舍得拿钱出来赌，万一日后赵大人听了我的建议，颁布一些针对成都城内各家赌场的限制政令，人家便要把怨恨算在颜兄的头上。” “都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凡是能在成都城内开赌档的人，身份和来头自然不会简单。我在成都城内待不了多久，不过是匆匆过客，自然不怕别人暗算报复我，但颜兄却要长久呆在成都城内，所以不可不防。我输了些金叶子出去，既免去别人的怀疑，也算是替颜兄还了别人的人情。你带着金主给赌场送金叶子，别人总挑不出理吧？” 听完秦颂的解释，颜奉心头吃惊不已。他没有想到，秦颂这般年轻，竟然能将人心和人性看得如此透彻！ “我们现在去眠月楼？”颜奉请示秦颂，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秦颂颔首说：“嗯，好！只听这眠月楼三字，便透着几分脂粉气啊！” 俗话说，远嫖近赌，究其原因，只为两个字——安全！ 就近赌，大家都是熟人，谁也不好意思坑谁骗谁，万一有点麻烦，离家近，也好弄。若是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赌，被人坑了或骗了，人生地不熟，没地方讲理，容易吃亏。 再说嫖，你若就近嫖，被熟人看见，有失颜面，毕竟这不是很光彩的事。万一再被家里人发现，那就鸡犬不宁。所以，借出门在外之机，远一点去嫖，不易被熟人发现，自然安全。 秦颂是从兴元府远道而来的客人，成都城内的大小妓院对他而言都算是远的，所以他似乎不用担心会被哪个熟人撞见，大可以放开了“嗨”。 在这个士人普遍狎妓甚至在家里养妓供客人玩乐的时代，秦颂作为血气方刚的青年书生，偶尔到青楼里面找个漂亮窑姐泄火，似乎也是人之常情嘛。卡Kа酷Ku尐裞網 至少，颜奉在带秦颂走进眠月楼的时候，心里是没有什么负疚感的。 然而，秦颂在眠月楼内的行为，再次刷新了颜奉的认知。 当眠月楼的老妈子发现秦颂不是在跟她开玩笑的时候，尴尬的都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眼前的公子哥，绝对算得上潇洒俊朗，而且衣着光鲜亮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眠月楼的老妈子本来已经打算向他推荐自己养了十二年，至今还没有接客的玉娘，结果俊俏公子哥一开口便说让老妈子陪她上楼说话！ 我滴个娘唉，虽说老母牛吃嫩草肯定爽，可身为一名合格的老鸨，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啊！我这年纪，都能当你娘亲了，咋能跟你上楼去做那种羞羞的事情呢…… 颜奉也是目瞪口呆，急忙提醒秦颂说：“公子，咱不差钱，你放心大胆的玩啊！” 秦颂刚才在赌场里面把金叶子输光了，颜奉担心他为了替自己省钱，忍着委屈找个老鸨上，所以好心的提醒秦颂，让他放开了玩，专点这眠月楼里的红姑娘。 如果被赵开知道秦颂在眠月楼里跟老鸨睡了一觉，颜奉觉得自己肯定会被舅舅骂死的。 眠月楼的老妈子认识颜奉，因为之前他就陪着几位身份尊贵的客人来过这里，而且每次出手都很大方，给的打赏也令人心情十分愉悦。 今天颜奉明显又是作陪的，而且看起来对这年轻公子哥十分恭敬，老妈子便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公子，看你是个风流潇洒的人儿，何必要在我这种老菜皮身上浪费时间呢！实话跟你说，我手底下有个没接过客的姑娘，长得那叫一个俏，今年正好到了出阁的年纪。卡Kа酷Ku尐裞網我看公子俊朗儒雅，肯定是个知道怜惜女儿家的好人，所以才把这个底透于你！” 秦颂转头看颜奉，颜奉马上点头说：“这个好，就这个！” 秦颂回头再看老妈子，人家也是一脸的期待。 “呃，那好吧，便依了你的意思！不过，待会你也要跟我进屋去伺候着！” 闻听此言，颜奉差点摔倒。 哎呦，我去，秦公子，你这得是多重的口啊！给小雏开包，竟然还要让老妈子在房里伺候着？难不成你还想老少兼顾？ 老妈子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公子可真是有趣呢！要是你不嫌弃，老娘今晚上便遂了你的意。” 颜奉实在受不了，找个借口跟秦颂分开，老妈子挑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将秦颂引到了后院一座稍微偏僻的两层阁楼上，然后对着一间亮着烛光的房门小声说：“玉娘，妈妈给你寻到合意的俏郎君了，快把门打开吧！” 房内响起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然后一个怯生生的女声问道：“妈妈，你不是骗我吧？” 老妈子站在门外，苦口婆心的劝道：“哎呀，傻孩子，我把你从三岁那年捡回来，好心好意的养了十二年，何时骗过你的？咱们都是苦命人，迟早要走到出阁接客这一步，你的第一回，我可没想过赚钱，就想让你好受的！” 又过了片刻，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宋公子，里面请！” 颜奉在外人面前都称呼秦颂为“颂公子”，“颂”和“宋”同音，老妈子便以为秦颂姓宋。 当看到玉娘的时候，秦颂心底涌起一种罪恶的感觉。虽然，他进来不是为了替这个十五岁少女开包，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她的成长经历，以及接受过的各种才艺培训，但看到少女羞怯的双眼，他还是觉得这个操蛋的时代，对女子的摧残有些过分了。 养大玉娘的这个老妈子，已经算是个有良心的，因为有些老妈子为了赚钱，会把十二、三岁的雏鸡的第一回当成奇货，贩卖给那些有钱的老男人！ “宋公子，我没有骗你吧？你看玉娘的皮肤是不是比羊脂白玉还要细滑？我跟你保证，除了我帮玉娘打小洗澡，玉娘的身子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人碰过，绝对的守身如玉！” 老妈子一脸讨好地看着秦颂，有种推销珍宝的自豪感。 秦颂觉得有点难以招架，便对老妈子说道：“你帮我去后厨弄点酒菜来，我先跟玉娘说说话。” 老妈子一副“我懂的”表情，笑眯眯地退了出去，然后从外面将房门拉上。 秦颂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圆桌的凳子上，然后对低头不敢与他对视的玉娘说道：“你也别站着啊，来，坐我对面，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玉娘没说话，乖乖的坐到了圆桌对面的凳子上。“不知公子有什么话想问奴家？” “玉娘，你别紧张啊。我就想了解一下你被老妈子领养之后的经历，你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就当是在给人讲故事呢。” 尽管心里对宋公子的要求觉得诧异，但这比做那些令人羞耻的事情要让玉娘觉得容易许多，她便从自己记事开始，向秦颂讲述起来。 “我被贾妈妈捡回来的时候，刚满三岁，我只记得自己姓温，老家在哪里实在是记不得了。贾妈妈说我是被人贩子拐到成都来的，因为路上得了伤寒，眼看就要咽气，被人贩子丢弃在城外，恰好被路过的贾妈妈看见，然后救了下来……” 眠月楼后厨，贾妈妈故意磨蹭了一会时间，这才端着一个方型的食盘走了出来。 食盘里面放着一把长颈青瓷酒壶，三只酒盅，还有几盘下酒的小菜。 “唉，年轻人就是急色，连坐都不坐，就把老娘支了出来！以他那副小身板，这会时间应该是云驻雨歇了吧？这个小公子也是有趣，待会万一真要让老娘陪他，可咋办？” 贾妈妈心里琢磨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端着食盘来到后院的阁楼，然后便听到房内传出宋公子说话的声音。 “这些年过去，你就没有想过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这种地方，你总不能待一辈子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兴蜀三策 贾妈妈有些生气，她本以为“宋公子”在房间里面跟玉娘在欢好，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在用语言试探着挖她的墙角！ 这怎么可以？ 玉娘可是她好不容易浇灌栽培长大的一株摇钱树，如今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有捞着呢，有人竟然想把摇钱树整盆的抱走，世上哪里有这等便宜事情？ 贾妈妈心头火气，用脚尖将门挑开，黑着脸走到圆桌旁边，“咣当”一下，将食盘趸在桌面，然后对秦颂说：“宋公子，你来眠月楼不老老实实的找快活，却跟我女儿问东问西，难不成是别家派过来挖角的？” 秦颂的心思何等缜密，自然看出贾妈妈是真怒了，他一脸淡然的说道：“本公子从踏进眠月楼开始，何曾说过是来寻快活的？一开始，我只请你随我上楼叙话，是你极力向我推荐了玉娘，你觉得我若是别家派来挖墙脚的人，会这么笨吗？” 贾妈妈被秦颂问的不知如何回答，便气呼呼的说：“反正你怂恿玉娘寻找亲生父母就不对！俗话说，养恩大于生恩，我好不容易把玉娘拉扯大，她要是不声不吭的跑了，让我上哪里哭去！” 玉娘急忙说：“贾妈妈，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追^书^帮^首~发」我还没有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呢，怎么可能不告而别。” 秦颂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两道剑眉往鬓角一挑，呵斥道：“行了，你们一大一小都少说几句，搞得本公子真像是来拐人一般！都给我坐好了，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若是答得好，送你们一场天大的机缘！” 别看秦颂打扮的像个读书人，其实骨子里依然是行伍做派，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下的金国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当他发火的时候，那股子煞气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卡Kа酷Ku尐裞網 贾妈妈和玉娘都被秦颂眼神里面流露出来的煞气吓到了，坐在秦颂对面，低着头，不敢多嘴。 “跟你俩交个底，我是成都府赵大人的客人，此次前来眠月楼是为了解青楼行业的底细，并非为了寻欢作乐！贾妈妈，你现在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眠月楼有多少从业的女子？第二，眠月楼的东家是什么身份，他跟人合伙还是自家掏钱开的场子……” 当秦颂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炭笔时，贾妈妈确信自己今天真的是遇到怪人了。 赵开的名字她自然听许多客人提到过，虽然没有见过赵开来眠月楼，但也知道赵开在蜀中就是高到天上的大人物，面前的这位宋公子既然自称是赵开的客人，而且还有颜奉亲自作陪，那就绝对假不了。 既然遇到了惹不起的狠人，还是认真回答人家的提问吧。万一真有一场机缘，那可就发达了！ 接下来的两个多时辰，秦颂问了许多问题，他甚至连青楼内部如何防止妓女意外怀孕，如何人工流产这些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贾妈妈一开始挺不适应回答秦颂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但她从秦颂的眼神里面没有看到一点羞辱的意思，渐渐的也就放开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难得有个读书人如此关心青楼女子背后的心酸之事，就算他什么都不能做，至少也可以当个好听众不是。 眼看已经过了子时，颜奉还以为秦颂因为大战人家母女两人导致体力不支，正准备乘车离开眠月楼，结果秦颂神采奕奕地从楼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小心翼翼的贾妈妈。 秦颂当着贾妈妈的面对颜奉说道：“颜兄，拜托你一件事情，我想替贾妈妈的养女玉娘赎身，具体是怎么个手续，便由你跟贾妈妈进行协商和操办，所需银钱算是我借的，回头自然有人送到成都来。” 颜奉没想到秦颂进了一趟青楼，居然就要替窑姐赎身，不过这是秦颂的自由，他就算心里觉得古怪，嘴上也不能多说什么。 “公子，把人赎出来以后，安置在哪里呢？” “嗯，你先办着吧，等人赎出来，我自有地方安顿，总之不会住进赵府那个大院子让你为难就是。” 从眠月楼回来，秦颂便闭门不出，将自己关进书房奋笔疾书，直到完成了一份关于提高成都府税赋收入的方案之后，才来见赵开。 秦颂的风格便是如此，首先进行实地观察，然后闭门进行数据统计和分析，接着拿出一份完整详细的方案，最后用这份方案说话，把自己的各种意图全都藏进方案之中，让人无法拒绝。 当赵开反复将这份方案看了三遍之后，感慨说道：“辅仁真是见微知著，来成都不过十日，便能拿出如此详细缜密的一套办法。卡Kа酷Ku尐裞網只是，我有些地方还是不甚明了，还请赐教！” 秦颂自谦说道：“大人千万不必客气，我也不过是想当然的弄出这么一份计划，肯定还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赵开说：“你这份方案主要分作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关于如何开源的，里面提到了种植经济农作物、拓展南北商路、进行官府垄断经营以及发行福利彩劵等手段；第二部分是关于如何节流的，提到了减少对厢军、乡军、土兵、弓手的军费开支，减少对府学和县学的供应，减少对官吏各项福利、冰敬、炭敬的支出；第三部分是关于如何救济底层贫困百姓和流民的具体举措。” “我对你提到的第一部分最感兴趣，对你提到的第三部分深表赞同，但第二部分以目前的情形想要落实阻力太大。你这份方案里面涉及的内容太多，咱们先从如何扩展经济作物这一条聊吧。你提到的这个鸦果，可是《开宝本草》中所列婴粟粟？” 秦颂点点头，向赵开解释说：“鸦果是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从极西之地带回来的一种植物。三国名医华佗曾使用鸦果作为麻醉剂，而在唐朝时便有从西域大批采购‘阿芙蓉’的记载。” “据我所知，鸦果对于治疗头痛、目眩、耳聋、癫痫、中风、支气管炎、气喘、咳嗽、咯血、腹痛、发烧、浮肿、麻风、月经不调以及毒虫叮咬等疾病都有效果。成都府周边多山区，气候湿润温暖，是种植鸦果的合适地域，若是能够组织山民在山区和丘陵地带大片种植这种作物，一定可以让山区的百姓增加不少的收入。” 赵开有些担忧的说道：“这鸦果虽好，可要是大量种植的话，销路是个问题啊！” 秦颂一脸自信的说：“大人，你大可以放心，仅凭成都府周边这些山地，就算全部种满鸦果，也不用担心销路问题！鸦果的籽是非常好的调味料，其价值远远超过了胡椒和花椒，所以不怕产量太大，就怕产量不足啊！” 有些话，秦颂不能对赵开明说，他很清楚鸦果泛滥可能造成的后果，但与其他的毒物相比，鸦果的危害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完全可以控制得住。 割开未成熟的鸦果，让白色的果浆流出，收集这些果浆，在空气中晾干后得到膏状物便为生阿片。生阿片不能吸食，需要进一步加工和熬制，才能成为熟阿片，熟阿片可用于吸食，容易上瘾。 只要牢牢扼住生片向熟片发酵这个过程的技术秘密，至少在百年之内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危险，人们只会把鸦果当成药材和调味料。 在秦颂的方案里面，可是专门提到了拓展南北商路的计划，其中北上的商路自然是要由兴荣商会来把控，到时候他大可以把这种昂贵的商品贩卖到金国和西夏去！ 如果秦颂再邪恶一些，他甚至可以将生阿片运入天云寨，然后在那里秘密的加工成为熟阿片，最后通过地下渠道销售给女真人！ 赵开不知道秦颂心里的算盘，当他确信种植鸦果确实可以增加贫苦百姓的收益后，便同意了秦颂这条建议。 赵开接着说道：“辅仁，对于加强官府垄断经营这一点，我是很认可的。我这几年在蜀中推行的茶法、盐法、锦法和酒法，无不是想收拢本地大商户手中的市场，把他们攫取的暴利收归府库。然而，这些利国利民的法令推行起来十分困难，这几年我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啊！” 秦颂冷笑说道：“大人您的为难，我自然是知道的。大宋自立国伊始，先有范文正公的庆历变法失败，接着又有王相公主导的变法失败，从上到下，很多人都看出了大宋的问题在哪里，然而直到经历了六年前的靖康奇耻大辱，至今却是连一条都没有矫治过来！凡是对国家和百姓有利的事，只要触及权贵商人阶层所编织的利益大网，便是寸步难行！反之，凡是损害国家和民众的事，只要符合权贵食利阶层的需求，即使触犯律法，却依然可以通行无阻！” 听了秦颂这番入骨三分的讽刺之语，赵开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鞭子抽打在自己的身上。他明知秦颂这番话不是在批评他，但还是觉得非常的愧疚。 “唉，当初在蜀中发行的交子，本来是利于商业往来的好工具，结果生生被蜀中的富户和朝廷某些贪鄙之辈联手给做臭做死了。若是交子仍能健康流通，许多麻烦解决起来就容易许多啊！” 赵开仰头叹息，心中满是浓浓的恨意与不甘。 作为一名有抱负的儒者和官员，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蜀人，他多么希望蜀中能在自己的治理下变得越来越兴旺和繁荣！

第一百一十四章 牛刀骇鸡 秦颂和赵开围绕这份方案足足讨论了三天。 这三天里，赵开除了正常的去宣抚处置使司衙门和知府衙门点卯，其余时间全都跟秦颂呆在一起。 最让赵开感到佩服的便是秦颂的这份方案从头到尾没有一处是在与民争利，更没有提出任何损害底层民众的馊主意，就算里面有些措施手段显得过于激进强硬，但也可以将各条具体的内容拆开来，先从容易的地方下手，而不会引起蜀中经济民生的动荡。 比如，秦颂提出开办官营的当铺，接受百姓的实物抵押，为民众提供利息合理的中小额度贷款作为应急之用。 这样的当铺既可以获取合理的利润，又能让民众少受黑心私人当铺的剥削，属于双方得益。 当然了，一旦官营的当铺开业，必然会冲击到私营当铺，但官府只要不是明火执仗的去抢百姓，他们总是占据强势的一方，私营的当铺肯定无法撼动官营当铺的地位。 又比如，秦颂提议发行所谓的福利彩劵，其实就是官方组织的“关扑”。按照秦颂的设想，在成都府周边设立固定的彩劵销售点，安排官府小吏定期在销售点发售福利彩券，然后从这些卖出的彩券里面现场抽出一、二、三、四、五等获奖者的号码，给予不同数额的现金奖励。 假若七天一次的彩券销售可以卖出去面值十万贯的彩券，只需从中拿出三到四成作为奖金，另外再用一成作为运作费用，剩下的五成便是纯收入！ 五天便是五万贯，一个月就是二十多万贯，一年就是二百多万贯！ 成都府自古以来便有天府之称，对于蜀中的辐射影响十分明显，按照如今的人口和收入进行计算，每年光是蜀中的各项收入就有三千万贯以上！ 有历史记载，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宋朝的岁入为一亿两千万贯，神宗变法后更是高达一亿六千万贯，按照银钱的一般兑换率一贯折合一两白银计算，约合白银一亿六千万两。 若是考虑到宋代铜钱一直紧俏短缺的因素，这一数值可能还被大大的低估了。后来就算南宋失去半壁江山，财政收入也高达一亿贯以上。 所以，秦颂提议的官营彩券之事绝对可行。 蜀人自古好赌，只要看看成都府内或明或暗大大小小的赌场、瓦子和档口，就知道他们嗜赌到了怎样的地步。 既然私人开赌场都在赚钱，官府为了脸面肯定不能朝令夕改废除禁赌令，但可以变个花样正大光明地跟这些私人赌场竞争啊！ 彩券的抽奖过程只要做到公开公正，让民众觉得里面不存在“出千”和作假的猫腻，大多数的普通人肯定愿意选择买彩券而不是去跟那些老赌鬼们争高低。 按照秦颂的说法，福利彩券就是一头“现金奶牛”，只要把章程制定好，便可以年复一年的销售下去。这些从老百姓头上赚来的钱，一部分作为奖金返还给少数人，大部分则可以用来推广经济植物的种植，用来奖励技术工匠的发明创造，还可以用来补充军费不足，然后招募更多的战士，采购更多的武器兵甲！ 还有，秦颂提议对城内的青楼行业进行整顿，对所有妓女进行登记造册，然后持证上岗，每年定期组织两次强制性的身体检查，防止花柳病之类的恶疾传染。卡Kа酷Ku尐裞網 为了从那些有钱人身上多赚钱，还可以每月评选各家青楼的名妓，开展类似“月旦评”之类的炒作活动，把头牌红妓的迎客费炒成天价。 有钱人不就好个面子嘛，既然钱多烧得慌，那就狠狠的赚这帮人的钱，大家都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秦颂还提议设立更多的流民救济站和收容所，把各地涌到成都的流民进行分类，然后按照其年龄、性别和身体情况，给他们安排合适的事情去做，让他们有机会靠自己的能力养家糊口。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开创性的建议，只要赵开的精力支持的住，可以让他折腾十年八年都不带重样的。 想到吴磷还带着五千士兵守在城西的军营里头等着领兵饷和各种物资，赵开毫不犹豫地把发行福利彩券作为应急手段施了出来。 秦颂作为始作俑者，被赵开拉了壮丁，亲自指导雕版工匠如何制作防伪彩券，指导颜奉如何在城内各处街面上开设销售点…… 正当秦颂忙得不可开交时，韩三宝忽然冒出来向他汇报了关于陈决的情况。 “头儿，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别忙着拍马屁了，没看我正忙着嘛。有事赶紧说事！” “那几个约你大舅子来成都游学的家伙，果然有问题！他们受了几个生意人暗中的好处，故意把陈决往赌场和青楼里面拐带，然后怂恿陈决输掉了随行带来的八百贯钱。这还不算，他们又故意把陈决往套子里面引，让陈决不知不觉间便欠下了四千贯的赌债和三千贯的争风吃醋钱。就在昨天晚上，有几个混黑道的家伙把陈决从赌场强行带走，然后关进城外一座庄园里面。以我推测，这些人是想拖延时间，等陈决所欠的驴打滚越来越多，然后再去青神县找陈家人麻烦，侵吞陈家的生意！” 韩三宝一口气把他的发现和推测全都说完，就见秦颂笑眯眯的递给他一只白瓷茶杯。 “嗯，不错，又有长进！分析的基本合理，陈决这次肯定是被人算计了。你去城外的兵营找一下吴将军，把我跟陈决的关系给他讲清楚，然后请他帮忙出手，把算计陈决的那些家伙全都抓起来！” 韩三宝咕咚咕咚几口喝完秦颂赏的茶水，然后兴冲冲的就去城外的兵营找吴磷。 吴磷最近呆在兵营里面除了操练五千部属，其余时间都在研究和琢磨秦颂送给他的那份《军中防疫手册》，在这手册里面，秦颂把南方丛林里面各种瘴气列为可以预防的疫病，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比如，按发病季节分作青草瘴、黄梅瘴、新禾瘴、黄茅瘴；按症状分为冷瘴、热瘴、哑瘴；按照动植物命名的桂花瘴、菊花瘴，蚺蛇瘴、孔雀瘴、蚯蚓瘴、黄蜂瘴等等。 针对不同的瘴气，秦颂都给出了具体明确的应对方法。 吴磷按照秦颂的手册上提到的药草名录，已经派了人去城内的药铺中大量采购薏苡仁、槟榔子、雄黄和苍术等防瘴的药草。 像薏苡仁这种药材，需要提前开始给士兵们煎水服用，等过一段时间便能轻身避开一些瘴气。而雄黄、苍术之类的药材，则是进入南方的丛林地带后拿出来烧熏，便可以除瘴。 韩三宝来到兵营门口，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向守门的士兵讲明原因，很快他便见到了吴磷。 听说秦颂的大舅哥被人算计，陈家的生意还被人盯上了，吴磷顿时来了兴致。他拿出成都城的平面图，让韩三宝把这些人藏身的地方一一的指出来，然后召集了一营步兵，也就是一千人，亲自带着出营，循着地图上的位置，分头行动，开始抓人。 一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散在广袤的战场上或许不起眼，但是在人潮如织的锦官城内，那就是相当骇人的一股强大力量。 吴磷当然不能像个土匪头子一样嚣张跋扈，他让士兵们打出的旗号是城内混入了金国奸细，因此才会出动大军前来围捕缉拿。 蜀人的胆子大，很有一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 后世那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便发生在距离成都不远的山区，结果地震之后成都的老百姓便将麻将桌摆在大街上，该玩的玩，该吃的吃，一点慌乱的意思都没有。 当分头行动的士兵们将一个赌场、一所青楼，一座书院和一处庄园围住后，附近的百姓纷纷前来围观，没有谁跳出来跟士兵起冲突，大家只是在等着看这场难得一见的大戏如何收场。 吴磷骑在战马上，距离庄园的大门不到五十步之遥。只见他眉毛一挑，看着拦在庄门口的几十个身穿黑衣手持长刀的打手，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怒喝：“尔等听清楚！本将吴磷，今日只为拿人，不想大开杀戒，此刻放下刀剑，可任尔等自行离去！若是顽抗不从，格杀勿论！” 吴磷喊完，簇拥在他身边的士兵们顿时同声高呼：“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守卫庄园的打手听到吴磷的名字后，心里面一阵发毛。他们的人数本来就跟忽然冲过来的这群穿甲执刀的士兵相差悬殊，结果人家的头领还是威震关陕的小吴将军，这要是硬扛起来，摆明了就是送死啊！ 不等吴磷下达强攻的命令，守卫庄园的黑衣打手们纷纷抛掉手中的兵器，然后飞快的从围观的人群缝隙里面溜走了。 吴磷果然遵守承诺，没有派士兵去追杀这些人。 “走，随本将入园救人！”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鱼鳞阵型，将主将吴磷保护在中间，冲进了这处坐落在城南的大庄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本将笑纳 双流庄园的主人名叫申钜，跟青神的范家是儿女姻亲。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申钜以前便知道范家与陈家在生意上面有些冲突，这次听说范家联合了其他几家合伙挤兑陈家，便顺水推舟的加入进来，充当了助攻手的角色。 申钜是个生性谨慎小心的人，他在确定入伙之前，曾特意派人去兴元府、绵竹和眉州摸了陈家的底细，确定张浚一时半会顾不得回护陈家，这才在关键时刻出手，把陈荣恩的独子软禁在了自己的庄园内。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当吴磷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士兵冲进来时，申钜就知道自己惹了大祸。 虽然从未见过吴磷，但申钜早就听说过陇西“双吴”的大名，无论是手握重兵的吴玠，还是年轻气盛的吴磷，仅凭申家的势力，实在是招惹不起啊！ 听说吴家人在蜀中也有产业，而且已经从陇西搬到了蜀中，不过不是安家在成都，而是在绵州那边。申钜觉得自家肯定没有得罪过吴家，吴磷这次气势汹汹地带兵前来围庄，只怕是跟青神的陈家有关。 唉，还真是小看了陈家，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又跟陇西吴家也搭上了？ 这年头，讲的是“民不与官斗，官不跟兵拗”，申家养得这几十个看家护院的打手，对付城内的泼皮流氓可以，对上打过女真人的正规军，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反抗的越凶，死得越快啊！ 申钜用最短的时间进行了强弱对比，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吴磷低头认怂。 “吴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申家此前可是从未跟吴家有过冲突啊！”申钜将吴磷迎住，又是作揖又是打躬，装出一副可怜模样。 吴磷冷冷的扫了申钜一眼，然后不耐烦的说：“少来聒噪！你若是没做亏心之事，本将岂会不请自来？你们是主动把陈家公子送出来呢，还是本将派兵去挨个房间的搜？” 申钜在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天如果不把陈决交出来，说不定就有一场血光之灾。“啊，吴将军稍等，陈家公子昨日住进了鄙庄，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并未曾亏待了他。你在这里坐下吃茶，我马上去将陈公子请过来说话！” 申钜说完这话，也顾不得陪吴磷，一阵风般跑进了软禁陈决的小院。 “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回青州！” “你们知不知道我姐夫是谁？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是我姐夫！” “麻卖批，把老子扣在这里，你们这是要跟陈家开战吗？” “格老子的，范云他们几个竟敢给我下套，等我回去不找他们算账！” 被关在屋内的陈决正跳着脚的破口大骂，虽然有些口干舌燥，但他还觉得不够出气，恨不得点一把火把这座房屋都给烧掉。 陈决不是蠢猪，自从被人从赌场里面以催债的名义强行塞进马车后，他就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中了别人的套子。 等他被人软禁在小院子里面后，心里开始害怕起来，一会想着人家会不会撕票，一会想着家里人有没有收到他被绑的消息，因为担惊受怕，便只好通过破口大骂这种方式来发泄和掩饰。卡Kа酷Ku尐裞網 把守小院的两个打手眼见庄主一溜烟地跑过来，正想上前邀功买好，却被申钜摆手粗暴的阻止。“快，赶紧把院门给我打开，我要进去跟陈公子说几句话，你们谁也不要进来。” 两个打手见申钜一脸焦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将小院的门打开。 申钜冲进院内，从里面将院门闩上，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间门口，用讨好的口气问道：“陈公子，我是双流庄园的申钜，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能进来吗？” 陈决觉得有些奇怪，昨天他被捉进来时，这个申钜可是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啊。 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陈决还是一把拉开屋门，然后瞪着门外的申钜气呼呼的问：“是不是我家来人了？” 申钜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陪着笑脸说：“陈公子，咱们长话短说，把你留在双流庄园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愿意送你一千贯作为赔礼，你看咱们之间的误会是不是可以消除？” “真的？”陈决露出无法相信的表情，“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呃，你现在完全自由了，不过前院来了一位贵客，指名道姓要见你，如果你能陪我去见一下这位贵客，我再送你一千贯，你看如何？” “哈哈，竟然有这种好事！”陈决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为“阶下囚”的处境，搓着手说道：“哼，看在两千贯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不过你得先给我打个欠条！” “啊，这个好说，这个好说！”申钜赶紧跑到书桌边上，二话不说就写下一张欠条，然后签了自己姓名，再用拇指蘸了红红的印泥，在姓名上面摁了手印。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公子，这是欠条，你收好啊。待会见到那位贵客，还请口下积德，多替我说几句好话啊！” “哼，让我说好话可以，那你不许把我在成都的事情告诉陈家人！” “这是肯定的，绝对不会乱说！” 申钜见风使舵，老奸巨猾，这是看准了扣子还得从陈决的身上来解。 陈决爷羹娘饭，头脑简单，明明可以狠狠收拾一下申钜，却被人用两千贯轻松打发了。他也不想一想自己这些天欠了别人多少钱，利滚利的加起来，都要过万贯了，就算申钜还他两千贯，人家也没亏啊！ 吴磷在前厅里面坐着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申钜陪着个身穿深蓝色长衫的白面书生走了进来。仔细看这书生的眉目、眼角和鼻梁，还真跟张夫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从金牛镇到汉州，吴磷可是陪着陈琪和秦颂走了一路，所以对于陈琪的长相自然有些印象。如今两相对照，便能确定面前的书生是陈家公子哥。 只是，这位陈公子怎么看起来有些让人觉得不舒服呢？ 吴磷想了想，觉得主要是眼前的书生双目虚浮，面色苍白，跟同样书生打扮的秦颂相比，简直就是野鸡跟凤凰的差距。 “吴将军，这便是陈公子，我特意请到双流庄园来作客的。”申钜先向吴磷介绍陈决，然后又对陈决说：“这便是威震关陕的小吴将军，曾在和尚原屡次打败金军的大英雄！” 陈决被吴磷威严犀利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向吴磷拱手行礼，口中说道：“青神生员陈决拜见吴将军。” 吴磷微微点头，对申钜说：“嗯，既然陈公子无恙，我姑且不动你这庄园。不过，此事尚不算完结，庄园里面的人，可以在庄园里面活动，不可外出。” 申钜心里叫一声“苦也”，急忙从袖子里面掏出几张钱引，挤出笑脸，凑到吴磷面前说：“将军此来辛苦，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将军收下。” 吴磷瞟了一眼钱引，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后，这才点头说：“既然申庄主如此客气，本将就不客气了。” 说完这句，吴磷还真就把五张面值超过千两的钱引塞进了怀里。 这种有钱人，不宰白不宰！ 麻卖批，兄弟们提着脑袋在秦岭前线辛苦一年，也不过是领二十来贯饷钱，这些有钱人躲在成都这种繁花似锦的地方吃喝玩乐，出手就是几千两的钱引，凭什么？ 有这五千两钱引兑换的铜钱，又可以采购不少的药材和物资，此去黎州的把握又可以增加几分。 申钜本以为吴磷收了好处就该带着士兵离开，结果吴磷依然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申钜正想开口，吴磷却先说道：“申庄主，你也坐啊！你不会以为今天我就带了三百士兵来冲你的双流庄园吧？跟你明说，我从兵营里面带了一千人出来，其中三百人去抄庆发赌场的底，两百人去府学那边抓范家和另外几家的读书子弟，还有两百人去了醉风楼抓人，估计这会另外三路正带着人往庄园这边赶呢。” “咳咳……吴将军真是大手笔啊！”申钜额头的冷汗再次往外冒。“因为私家恩怨，一次出动这么多的兵丁，你就不怕卢大人和赵大人训斥？” 吴磷把脸一沉，冷冷说道：“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做私家恩怨？本将是接到了前线密报，有一伙金国奸细混进了成都，意图制造混乱，难道我不该出兵将这些可恶的奸细抓获归案吗？” 吴磷丢出来的这顶帽子，杀伤力巨大，申钜根本不敢接招，他非常识趣的闭上了嘴。再多嘴，被吴磷扣上一个里通金国的罪名，申家只怕顷刻之间就要绝户。 说起来，姓吴的兵头子还算讲究，从闯进庄子到现在，不曾让手下故意打砸抢掠，更不曾对庄园内的女眷随意侮辱，五千贯的钱引换个全庄无事，也算是花的值得。 申钜的心里正想着事后如何让另外几家出钱赔偿他的损失，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申钜急忙起身，从前厅跑出来观看。 好家伙，这是抓了多少人啊？ 只见一队队士兵押着各种服饰、各种身份的男女走进了双流庄园，而这其中便有范家的二掌柜，赌场的头子和青楼的老鸨和窑姐等等。 嘿嘿，这下好了，老子今天大出血，你们几家也得一起倒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开诚布公 秦颂到双流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吴磷带兵控制这里两天以后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倒不是秦颂有意摆架子，想把相关人等故意晾上几天，主要是他在等几家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在双流庄园聚齐之后，一次性的把问题都解决了。 如果只是把陈决从庄园里面弄出来，根本不需要吴磷如此大动干戈，搞得连卢法原和赵开等官员都被惊动。 秦颂入蜀之前还在琢磨如何帮陈家扬名，结果有人主动送了把柄过来，秦颂若是不顺势抓住，那还是他做事的风格吗？ 吴磷派兵抓人的当天晚上，川陕宣抚副使卢法原便知道了这件事情。至于赵开，他作为成都知府，知道的时间比卢法原还早。 一开始，赵开还不知道事情的幕后主使便是秦颂，他正准备派人去请吴磷入城询问相关情况，却被秦颂给拦了下来。 秦颂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赵开，赵开只说了一句话。“辅仁做事，向来有章法，我就不操这个闲心了。” 这事摆明了是青神的几家合起伙来欺负陈家，秦颂作为陈家未来的女婿，替张浚的小舅子出气，外人能说什么？ 只能说这几家瞎了狗眼，自己非要往刀口上面撞啊！ 第二天，卢法原就此事询问赵开，因为赵开作为成都知府，有权力过问成都府境内的任何军事行动。吴磷率领的部队如今驻扎在成都附近，所以首先要受到知府赵开的节制。 赵开没有隐瞒，把秦颂说的话向卢法原复述了一遍，卢法原听完后也是只说了一句话。“让吴磷注意点影响，不要搞出太多的纠纷，以免无法收场。” 这事卢法原也不好过多干涉，吴磷带兵出营的时候打着捉拿金国奸细的名义，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个幌子，但也得捏着鼻子认下。否则，难不成为了这点小事就跟吴磷撕破脸皮较真碰硬吗？ 若是吴磷纵容士兵在城内抢掠作恶，卢法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可吴磷只是把人抓了，然后逼着幕后的几家站出来解决事情，卢法原如果出来阻止，等于是把张浚、赵开、吴磷、陈家和秦颂全都得罪，这种没脑子的事情，他才不会做呢。 卢法原和赵开都不吭声，别的官员见了这种情形，也都不敢收受那惹了事的几家好处，纷纷躲到一边观望。 几家见官场上找不到奥援，自家人又被一群贼配军扣在了双流庄园，只好硬着头皮赶到成都来解决此事。 傍晚时分，秦颂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抵达双流庄园。随他同行的还有十几名知府衙门的差役，以及秦家的护卫。 秦颂刚下车，还没站稳，就被吴磷拽倒一边。“兄弟，这次要不要老哥帮你砍几颗脑袋出气？” 虽然吴磷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不远处站成一排恭候秦颂到来的几位家主还是听见了。 这个贼配军，不是好人！ 秦颂笑眯眯的看着吴磷，用轻松的语气说：“行啊，只要你不怕别人告你乱杀无辜，那就砍几颗脑袋呗！” 卧槽，这个小白脸也特么的不是好人！ 申钜仗着自己跟吴磷稍微熟悉，急忙凑过来打岔说：“鄙人申钜，见过贵公子，门外风大，还请进厅叙话。” 吴磷便对申钜大声介绍秦颂：“这是关中来的秦二公子，原来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张大人的得意门生，后来又拜利州东路转运使虞大人为师。秦公子出身名门，父亲在陕州以身殉城，这次他来蜀中，便是要去陈家登门求亲，成都府的赵大人已经同意帮忙做媒。” 有些话，秦颂自己说出来不太好，有王婆卖瓜的嫌疑，通过吴磷之口说出来就比较自然，也算是让这几个家主明白秦颂为何要替陈家强出头的原因。 青神县这次来的分别是范家的家主范明达，莫家的家主莫明诚和时家的家主时明义，号称“青神三明”，彼此交情深厚，曾结为异姓兄弟，为通家之好。 申钜向秦颂介绍了三位家主的身份，秦颂淡然的向三人颔首，然后在吴磷的陪同下进了议事的正厅。 瞧秦颂这副架势，还真是足够冷傲和骄傲。 众人在厅内坐定，秦颂和吴磷坐在一边，申钜等人坐在另外一边。 使唤丫鬟送上香茗和茶果点心，厅内闲杂人等全部退出去，门口由士兵把守，正式说话开始。 秦颂慢悠悠的端起茶碗，细细品了一口，然后说道：“大家都挺忙的，时间紧张，所以说话的时候不必转山绕岭，有什么都摆出来，能和解，那就和解。不能和解，咱们再重新做一场，看看到底是你们这些坐地虎厉害，还是我这条过江龙凶猛！” 吴磷跟着帮腔说道：“哈哈，我没什么要说的，反正秦兄弟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申钜干笑几声，缓和气氛说：“秦公子说的是，我们一定开诚布公，务必让你觉得满意。” 秦颂点点头，接着说道：“关起门来说话，也不怕大家知道，我在兴元府时，之所以跟紫岩先生解除师生关系，然后拜入虞公门下，只因为我看上了陈家二姐，想要娶她为妻！所以说，你们这次做局坑了陈决，等于是同时得罪了张大人和本公子啊！” 申钜不等其余三位家主开口，马上说道：“秦公子这话说的有理，是我们猪油蒙心，动了贪念。陈家公子是张大人的小舅子，是秦公子的大舅哥，我们这次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全是咎由自取，所以甘愿接受秦公子的惩罚。” 秦颂不由得多看了申钜几眼。这个矮胖的中年人，还真是滑不留手，将以退为进的手段使用的烂熟啊。 秦颂用眼睛挨个的扫了一遍“三明”，然后用调侃的语气问道：“三位号称‘青神三明’，想必应该是明智之人，不知对于申家主刚才的表态是个什么意思呢？” 范明达的儿子还在吴磷手中扣着，他硬着头皮说道：“申家主的意思，便是我们几个的意思，还请秦公子放一条生路。” 莫明诚和时明义也跟着表态，不敢有半分违逆秦颂的意思。 “嗯，几位家主的认错的态度还是令本公子感到满意的。我的要求其实也简单，只要你们做到两点，这事马上就可以翻过篇。第一，把你们家中那几个兔崽子教唆和怂恿陈决在成都这些天写下的所有欠条都交出来！第二，欠条上面的数字是多少，你们四家合起来赔出两倍的数字！” 莫明诚忍不住说道：“两倍太多了！陈决在成都这些天花天酒地，花费的钱财又不是落在我们几家的口袋里面。” 秦颂冷冷地看着时明义，“做生意就讲究诚信，从来都是假一赔十，你们这次故意设套给陈决往里面钻，我没开口让你们几家赔十倍，已经算是仁义了！既然莫家主嫌这赔偿的数目太多，那就请回吧！” 吴磷马上起身，摸着腰间所挂剑鞘，气呼呼的说：“秦兄弟稍等，我这就去后面把姓莫的那个小子给砍了，替你出气！” 申钜赶紧起身摆手，对秦颂和吴磷求情说：“两位千万莫要动怒，我觉得秦公子提出的两条要求并不过分。” 范明达也转头呵斥莫明诚说：“二弟，怎么可以如此冲动！这事能用钱解决，已经是秦公子网开一面，难不成你真想拉着大家一起死？” 莫明诚心里很想对范明达说这个姓秦的未必敢在成都府动手杀三家的子弟，但看到其余几人都不敢跟秦颂讲价还价，只好把头扭到一边，气呼呼的不说话。 秦颂以前从未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情，今天牛刀小试，发现果然爽快，仅凭几句大话，就让这些狗大户乖乖就范，心甘情愿的赔出至少两万贯。 “嗯，既然几位家主如此上道，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觉得青神陈、范、莫、时四家对族内子弟的管教实在有失严厉，所以打算将陈决和随他一起来成都游学的另外几位一起送到兴元府虞公的门下教导，你们觉得如何？” 几位家主心里一阵发苦，这个姓秦的真不是好东西，狠狠宰一刀不说，这是要拿三家的子弟作为人质，防止他们事后报复啊！ 不等范、莫、时三位家主开口同意，吴磷便大声说：“虞大人名满蜀中，当年跟状元公何栗同榜登科，为人刚正不阿，能得这样的名师教导还不用出束脩之资，你们几家可真是交了好运啊！” 范明达左看一下申钜，右看一下莫明诚和时明义，苦笑说道：“能拜虞公为师，自然是求之不得。至于束脩之资，我们几家还是出得起。” 秦颂起身，打着哈哈说：“嗯，这就很好嘛，大家坐下来和和气气的把话说开，不必搞得剑拔弩张，这不也把事情圆满的解决了嘛！” 申、范、莫、时四人的心里面同时万马奔腾，狠狠地把秦颂鄙视了一番。 麻卖批，如果不是害怕你身边那个贼配军给我们几家头上乱扣里通金国的罪名，谁跟你坐下来扯淡？最多把陈决在成都打下的欠条抹掉，这已经是几家的底线了！ 合着陈决在青楼里面玩得那几个黄花闺女不花钱？合着陈决在赌场里面输的那些金锭和银元宝不是钱？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妥善解决 秦颂没跟陈决见面，他不想因为陈家这个纨绔子弟而影响了自己的好心情。免-费-首-发→【追】【书】【帮】 如果不是看在陈琪和陈钰的面上，他才懒得管陈决这个败家子的破事。 虽然借机从申、范、莫、时四家的头上敲来了两万两千贯的好处，但这里面至少要分给吴磷一万贯，剩下的还要向赵开意思意思，最后还得给陈家置办订婚的聘礼，所以秦颂真正能剩下的并没有多少。 以秦颂推测，这几家的财富即使没有超过百万贯，每一家也至少有七、八十万贯的积累。一次让他们出血两万多贯，再加上陈决在成都耗费的数目，也就三万贯出头，还不至于让这几家伤筋动骨，从此一蹶不振。 宰人也得掂着分寸，太轻了别人可能不长记性，太重了则会逼得别人跟你鱼死网破。 秦颂和吴磷这次合起伙来宰人算是拿捏的恰到好处，既得了好处，又没有把这几家彻底坑死。 就算以后此事传扬出去，对于秦颂和吴磷的名声也不会有什么损害。 因为不占理的是那几家，秦颂和吴磷虽然仗了势，但也不过是拿了该得的。 一次出动上千士兵，这些人凭啥就要给吴磷办私事？说到底，吴磷拿了好处也不会独吞，他得为所有的士兵吃喝拉撒负责，肩膀上的担子一点都不轻。 不明所以的陈决，还有那几个坑了他的同龄生员，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被一伙士兵强行从双流庄园带走，然后直接送往兴元府。 事后吴磷曾经私下问秦颂，怎么就敢不经过陈荣恩的同意，便把陈家这颗独苗给弄到兴元府那个距离前线最近的地方。 秦颂告诉吴磷，若不是怕另外几家的家主不答应，他一开始的打算是把这群混账玩意全都送到吴磷的军中，让吴磷把他们强行带往黎州，然后用至少三年的时间，狠狠的操练这些家伙，教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麻卖批，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却只知道吃喝玩乐，简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当天晚上，事情便妥善解决。 这几家其实做好了挨宰的准备，因此带足了钱引从青神赶来，他们虽然被秦颂坑了一把，但秦颂愿意把他们的子弟送到虞褀门下受教，其实也算给他们留了一丝希望和念想。 总得说来，秦家二公子做人做事还是留着余地，让人生不出太多的恨意。 吴磷收兵，带着兵丁和秦颂一起离开了双流庄园。申钜、范明达等人像送瘟神一样，把这两位他们惹不起的家伙送到了庄园外面。 等秦颂和吴磷走得不见人影时，时明义低声骂道：“这两个家伙，狼狈为奸，都不是好东西！” 申钜冷笑说道：“嘿嘿，这年头，能在军中做到统制的位置，有哪个是好人？姓秦的还没有抱上张浚的大腿之前，就敢一把火烧死三百纯种的女真骑兵，你觉得他会跟咱们讲道理？” 莫明诚被申钜的话吓了一跳，他对秦颂过往的事迹不太熟悉，因此不知道秦颂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卡Kа酷Ku尐裞網“还真没看出姓秦的小子如此凶残，只以为他是个蔫坏的家伙。” 范明达有些烦躁的说：“行了，都别抱怨了。此事就此了结，回了青神之后，管住自家人的嘴，别让他们在外面乱说。这种丢脸的事情，这辈子经历一次足矣！” 已经回到军营的吴磷和秦颂自然听不到别人的这些议论，此刻他俩正看着面前厚厚一沓的钱引在发呆呢。 “颂哥，蜀中像卢、范、莫、时这样有钱的家族还有多少？” “嘿嘿，你不会是想挨个的敲诈一遍吧？” “这种事，也就顺手而为，我又不是土匪头子！” “我曾在赵开府上查阅了一些有关税赋钱粮的账册，像这四家这样有钱的富豪，整个蜀中至少有五百家。有些家族藏得很深，属于官商通吃，估计藏在地窖下面的金锭、银冬瓜和铜钱串子得有几百万贯之巨！” “啊，真有这么多？” “你以为呢？大宋从开国之后，便一直在闹钱荒，为什么？还不是这些富家豪族拼命的积累财富，然后再将金银和铜钱往地下藏。去年我带人冲进陇安寨，洗劫了金军的仓库，光是那里面堆积的金银珠宝和铜钱，价值就超过两百万贯！陇安寨才有多大地方？女真人便能搜刮如此之多的财富，哪里来的？” 吴磷大声惊呼：“卧槽，今天才从你口中得了实话，原来当初你们搞了这么大的一笔好处！难怪你到了兴元府后，动不动就抬出一箱金子吓唬人，原来是真的有钱啊！” 秦颂摇头苦笑：“两百万贯听起来不少，其实也不经花。你是带兵的，最是清楚养活几千上万个大肚汉有多么耗费钱粮，何况还有众多的家属需要接济照顾，所以我才急忙弄出一个兴荣商行，想办法替山里那帮兄弟赚钱啊。” “活该，谁让你自找苦吃！明明可以靠抱大腿就能仕途通天，非要跟一群山民藕断丝连，这事最好别让你那连襟知道了，不然以后有你好受！” “今天既然扯到这了，我得多说几句。兴荣商行里面可是有你吴家半成干股，以后你们万一得罪了朝廷，不受皇帝待见，大可以靠着这半成干股衣食无忧。所以嘛，兴荣商行旗下的所有生意，你和吴帅都得照顾一二，可别为难自己人！” “没劲！这事你不交待，我们也知道咋做。只要山里面那帮兄弟站在大宋这边，我们当然不会刁难他们！”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一手创立的队伍，肯定不会做吃里扒外的事情。” “唉，问你个事啊。这次意外得了一万五千贯的好处，你觉得是直接分给兄弟们好，还是找个能赚钱的营生，把这笔钱投出去好？” “当然是当成本钱投资啊！我已经帮赵开出了主意，他很快就能给你们筹齐开拔的军费，所以这笔意外之财不需要马上开支。” “好兄弟，那你帮哥哥参谋一下，该做什么营生呢？” “去黎州后，雇佣当地部族农奴帮你种鸦果，越多越好！等你三年之后离开那里时，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起初投下的这一万五千贯，至少可以换回来一百万贯的利润！” “啥？一百万贯！”吴磷眼睛都直了，他被一百万贯这个数字彻底惊到了。 “信不信随你，到时候别看到人家害红眼病就行。” “信！必须信啊！老哥还不知道兄弟你的为人吗？你从来不说大话。要不，你趁着还有空闲，帮我弄一份在黎州种植鸦果的计划出来？” “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我是你的随军长史啊！等我去青神陈家办完定亲之事，不是还要随你去黎州嘛，到时候自然会帮你弄出一份招兵买马和发财致富的详细规划！” “哈哈，真是好兄弟，一辈子！” “呕，本人不搞基，你还是赶紧派兵送我回城吧。明天首期福利彩券就要发售了，我得回城帮老赵盯着点。” 吴磷于是笑嘻嘻的派出一队士兵，趁着城门还没有关闭，将秦颂送回赵开的府中。 吴磷比秦颂大了差不多一轮，但跟秦颂就是特别投缘，他从第一次见到秦颂后，便一直拿秦颂当兄弟看待，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就算秦颂不打招呼，他都会替秦颂办得妥妥的。 秦颂也从未让吴磷失望过，每次总能帮吴磷办成别人无法完成的大事和难事。 这次若非有秦颂陪他前往黎州，吴磷说什么也舍不得离开大散关。作为一名带兵的将军，在沙场上与金狗一刀一枪地搏命才是本分，躲到黎州那种犄角旮旯里面算什么事情？ 赵开得知秦颂回府，马上派颜奉来请秦颂过去说话。 “双流庄园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嗯，小小的吓唬了一下那几家，然后顺手替吴将军搞了点辛苦费。” “哈哈，那几家遇上你跟吴磷，活该倒霉！不说这些了，我找你过来，可知为何事？” “应该是为了明天福利彩券首期发售的事情吧？” “所有的流程和各项制度都是按照你的建议设定的，你跟我透个底，能有几分把握？” “十分的把握不能说，因为显得我太骄傲，不过九分把握还是可以保证的。我曾让颜奉陪我去过一次赌场，亲眼见识了蜀人好赌、嗜赌、痴赌的众生相，只要开奖的场面搞得红火热闹一些，以后购买福利彩券的人会越来越多，直到别的地方也开始效仿为止。” “这个你不用担心。本官不敢说蜀中之外的事情，但在这关陕之地，谁敢不经我的同意私自效仿发售彩券，本官定会让他倾家荡产，后悔做人！” “大人，你看我该做的都做了，你是不是抽个时间去青神一趟啊？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可以厚着脸皮去请卢大人帮忙，估计他肯定不会推辞的。” “你敢！陈家这门亲事，老夫作为媒人，谁也不能抢！”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乞儿翻身 因为是新生事物，所以成都府官办福利彩券销售机构在印制第一期的福利彩券时，有意控制了总量，只印了五十万张，每张售价二十文。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成都府是川峡四路人口最为密集的州府，而川峡四路在绍兴元年时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了两百四十万户！按照一户五人至七人来计算，光是川峡四路目前的总人口便达到了一千五百万以上！ 根据官方统计数据，蜀中人口在南宋时为全国之最，因为这丰富的人力资源，极大的促进了川峡四路的经济发展，成为大宋极其重要的税赋和劳力来源之地。 二十文钱在成都府路还不够一个短工一日的工钱，在普通的饭铺里面可以吃一大碗猪杂面，外加一个烧饼。 所以，说句玩笑话，流浪在成都城内的乞丐都能买得起官府发行的这种廉价彩券。 而且，一次买的可能还不止一张！ 张狗儿便是混迹于东市菜场一带的乞儿，他原先并非乞丐，只因嗜赌成性，输光了家产，气死了老父老母，这才沦落到了今天这种境地。 前几天，张狗儿因为帮一位关中来的汉子引路，找到了隐藏在菜场旁边的地下赌场，所以得了人家两百文钱的打赏。 张狗儿本来想拿着这点钱去最低档的瓦子里面玩耍，结果走在路上听说官府即将发行一种福利彩券，若是中了大奖，二十文钱在七天之内便能变成两百贯，甚至是一千贯！ 一贯钱是一千文，是二十文的五十倍，两百贯钱就是二十文的一万倍！ 张狗儿掰着手指头和脚趾头好不容易算清楚这巨大的数字倍数，便决定将这两百文钱全部拿来买福利彩券。 在张狗儿看来，如果拿着两百文钱去骡马胡同那种脏兮兮的瓦子里面玩耍，顶多一晚上就花光了。可若是拿了这钱买福彩，万一中了大奖，自己说不定就可以不用再当乞丐，从此摆脱猪狗不如的生活。 福彩发售当天，张狗儿毫不犹豫地从腰里掏出了两百四十个大钱，买了十二张连号码的福利彩券。 多出的四十枚铜钱，是他这两天乞讨得来的。 成都城内，类似张狗儿这样期待一夜暴富的底层民众还有许多，他们在弄明白了福彩中奖的路数后，也都纷纷掏钱购买。 二十文钱实在不算什么，万一中了大奖，好日子不就来了嘛！ 除了深处底层的民众，成都城内经营商铺的大小老板们也都纷纷掏出一、两贯钱来凑热闹，一口气买下五十到一百张的连号彩券。 户曹的人已经说了，凡是积极购买福利彩券的商家，只要把每期买到手里的彩券积攒起来，到了年底统计的时候，官府会给商家颁发荣誉证书，然后减免一部分税赋！ 原计划销售五天的福利彩券，在第三天便售罄了。 幸好操办此事的颜奉得了秦颂提醒，已经做好了应急准备，于是将原本计划在第二期销售的五十万张彩劵投入城内各个销售网点。 到了正式开奖的这天，前后一百万张彩券销售一空，共得现钱两万贯。 开奖的现场不止一处，为了防止民众拥挤踩踏，城内共设了五处开奖点，全都是那种非常开阔的位置。 按照分工，成都府的几位重量级官员分别到开奖现场抽奖，当着台下成千上万双眼睛，从密封的大木箱子里面依次将五等奖、四等奖、三等奖、二等奖和一等奖的号码抽选出来。 首先被抽选出来的是一千个五等奖的获奖号码，分别由东、南、西、北、中五个抽奖点的官员依次抽出，然后放进一个白色的瓷罐子里面。 在放入中奖号码之前，这个瓷罐子口朝外，摆在台子上，接受了许多人的检查，确保里面没有隐藏任何一张彩券存根。 等两百张彩券存根被全部放入罐内后，就被合上了盖子，放在发奖台的长案上，等着稍后的号码宣布和张贴。 接着被抽选出来的是二百个四等奖的获奖号码，流程与五等奖的抽选完全一样，不过放彩券存根的罐子换成了黑色的铁罐子。 然后是五十个三等奖号码被放入赤色的铜罐，十个二等奖被放入银白色的银罐，五个一等奖被放入金色的鎏金罐子里面。 所有的中奖号码被抽选出来以后，并不是当场兑奖，而是先进行张榜公示，然后中奖者在半年之内都可以手持中奖彩券去官府的兑奖点进行兑换。 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考虑到有些人买了彩券以后，临时有事离开成都，或者因为中了大奖害怕被人知晓，所以特意留下很长的一段领奖有效期。 因为官府在开售彩券之前，把这些规矩全都告诉了民众，所以大家并不着急，而是盯着墙壁上不断被持笔官员书写出来的中奖号码。 “咦，我好像中了五等奖啊！” “五等奖能领多少奖金？” “这一期五等奖一千个，平分一千贯，一个中奖号码可以领到一贯钱！” “哈哈……我就花了四十文钱，买了两张彩券，竟然中了一贯，官府这福利彩券果然比赌档那些黑心鬼公平啊，哈哈……” “皮小四，你显摆个球啊！老子中了四等奖！哈哈……你知道四等奖一注能领多少奖金吗？告诉你，是五贯钱！” 台下的人群中，不时有人欢呼雀跃的叫喊，因为他们中了五等奖或者四等奖。卡Kа酷Ku尐裞網 五等奖有一千个，四等奖两百个，加起来一千两百个，在台下围观的人群中至少占了百分之五左右，所以总能听到有人在欢呼。 不过，从三等奖往上，因为中奖号码的数量明显减少，加之奖金明显增多，台下的人反而不怎么出声了。 财不外露，这是古训。十贯之内一般不会引起别人的贪念，但若是数百贯甚至是上千贯的巨额财富，那就另当别论了。 秦颂曾经反复对赵开和颜奉强调，保持福利彩券的公正性乃是长久销售盈利的关键，所以第一期福彩开奖的过程绝对没有任何一丁点人为操纵的可能。 乞丐张狗儿因为穿着褴褛，所以一开始不好意思挤到中奖号码公示墙下面去张望，只是伸个脖子踮着脚，躲在城隍庙的墙根下面看别人在不远处或是欢呼或是唉声叹气。 等到广场上的人逐渐散去，张狗儿慢慢地靠近了那面代表着幸运和财富的红墙，然后从最底下开始寻找自己买的那十二个号码。 张狗儿小的时候家境不错，曾经读过七年私塾，所以认得不少字，他的记性也不差，牢牢记着自己购买的那十二个号码最前面一个和最后面一个。 十二个号码连着顺序，都是九位数，记住了第一个，后面的十一个依次加一即可。 好不容易看完五等奖一千个号码，结果张狗儿一无所获。他的心里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将目光投向了四等奖那两百组号码。 “我就不信了，最近明明走好运，还能一个不中？”张狗儿咬牙切齿地将四等奖的号码看完，发觉自己依然没中。 此刻，张狗儿心里已经有些气馁了。他知道，越往上，可能性就越小。不过，到了此刻，不将上面的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都看一遍，岂能甘心？ “嘿嘿，说不定我这次能中一等奖呢！”张狗儿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继续核对号码。 三等奖，依然不中…… 二等奖……麻卖批，还是不中！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神灵……”张狗儿闭着眼睛祈祷了一阵，这才把头抬起，看向了最上面那很少很少的几个数字。 当他看到四个一等奖号码的最后一个时，忽然忍不住双腿哆嗦了起来。 忍住，一定要忍住！张狗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再次仔细看了一下号码。 没错，最后一个一等奖号码就在自己买的那十二张彩券之中！ 老天爷，一等奖是多少奖金来着？ 五百贯！ 哈哈哈，老子发达了！五百贯足够去城外的村庄买上一座小院，然后再买几亩田地了！ 老子再也不用沿街乞讨了！ 老子可以给死去的爹娘修葺坟冢了！ 张狗儿越想越是激动，忽然喉头一甜，双眼一黑，一头栽倒在了中奖号码公示墙下面。 不知过了多久，张狗儿终于苏醒。他伸手往自己衣兜里面一掏，发现彩券似乎还在，于是心里稍安。 “张狗儿，你醒了？醒了就赶紧起身，别在这里挺尸！”一名身穿深蓝色公服的差役用手轻轻拍了拍张狗儿的脸，将他彻底唤醒。 “柱子哥？怎么是你？”张狗儿有些奇怪，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这个邻居发小了。 以前，张家和薛家比邻而居，张家富裕，施家穷苦，张狗儿的父母时常接济施家，所以张狗儿跟施家小子施柱子的关系一直不错。 后来，张狗儿沾上了赌，背着父母把家业全部败光，施家人帮忙葬了张狗儿的父母，施柱子与张狗儿从此形同陌路，再不相见。 施柱子看着乞丐打扮的张狗儿，心里十分难过，他说：“我一直就在那红墙附近站着呢，一开始没有认出你来。等你昏倒后，我便来拉你，然后给你灌水，掐你的人中，这才看清你的样子。狗儿，你有手有脚的，为何不找一份正经事做，却整日跟一群好吃懒做的乞丐混在一起？” 张狗儿想起了小时候他跟施柱子一起成长的那些快乐往事，继而想到了被自己活活气死的父母，忽然放声大哭。 “柱子哥，我不孝啊！我现在有钱了，我要回乡给父母修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树个典型 如果是面对别人，张狗儿打死也不会说出自己中奖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但是，面对施柱子，他却没有任何隐瞒。 这些年，受尽了别人的冷眼，看到了太多世态炎凉，张狗儿虽然还是一个乞丐，但他比当初已经成熟许多。 若是他没有中奖，依然不名一文，在被施柱子救过来之后，顶多说上几句话，然后就会离去。作为一个浪荡乞丐，是不配拥有施柱子这样的好朋友的。 张狗儿中了五百贯的大奖，按照购买力换算，五百贯钱大概等于后世房价暴涨过后的人民币六十万到八十万，虽然在成都府这种最繁华的城市里面买不起房子，但换一个小州县，却是随便就能买得起一座院子的！ 既然有了一笔令人心动的财富，如何守住这些财富，就变得十分急迫，而张狗儿如今唯一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便是施柱子。 施柱子得知张狗儿幸运的中了一等奖，虽然有些高兴，但心里更多的却是担忧。 “狗儿，我要劝你几句。这种中大奖的运气，不会经常有的，你可不要贪心啊！我觉得，你还是领了这笔钱，回老家置办几亩田地，再把倒塌的房子重修一遍，然后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经啊！” “柱子哥，咱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施柱子跟同僚告罪一声，领着张狗儿先去附近的成衣铺子，帮张狗儿买了一身合体的麻布衣裳，接着又带张狗儿去附近的澡堂子刷洗干净，然后换了新衣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张狗儿见施柱子替自己花钱，心里过意不去，执意现在就去领奖的地方兑现，然后请施柱子去城内高档酒楼吃一顿好的。 施柱子不肯答应，拽着张狗儿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让媳妇去市场上买肉置酒，招待自家兄弟。 施柱子的婆姨虽然不知张狗儿跟自家男人是什么关系，但一向热情好客，便去集市上面买了卤好的猪口条、耳朵和猪头肉，又打了一壶酒，很快就返回家中。 兄弟两人举起酒杯，百般感慨涌上心头。 酒酣耳热之后，张狗儿对施柱子说：“柱子哥，说心里话，一开始我也是打算拿着这笔天降横财回乡置业过日子的。不过，我在澡堂子里面泡澡时想了许多，我觉得成都这样的地方机会更多，所以我暂时不想回去。” 施柱子皱了皱眉头，直截了当的说道：“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怕你陡然乍富，又拿这些钱去赌场厮混！又或者，你觉得这中奖容易，拿了这些钱继续买福利彩券。我跟你说句实话，官府坐庄发行的这福彩，虽然比赌场那帮黑心鬼公平一些，但本质也是一种赌博！因为赌，你败光了家产，气死了父母，这个教训还不够吗？” 张狗儿听了施柱子这些话，没有生气，而是狠狠朝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柱子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赌了！老天爷给了我一次翻身的机会，若是我还不知好歹，就该死。要不你去帮我把奖金领了，然后替我将这笔钱保管起来吧。我少年时读了不少书，认得许多字，想在成都城内寻一份活计并不困难。等我入了行，练出本事，便拿这笔钱当本金，开始做生意。” 施柱子见张狗儿有心悔改，便动了拉扯帮扶他的意思。“这钱，还得你亲自去领！咱们兄弟感情归兄弟感情，但这么一大笔钱存在我这里，不合适。” 张狗儿有些着急，放下筷子，抓着施柱子的双手，大声说：“柱子哥，这世上我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便是你，请你不要推辞。如果你不帮我看管这笔钱，我就怕自己重走回头路啊！” 施柱子沉吟片刻，对张狗儿说道：“既然你如此信任于我，那我便将最近听来的一些消息告诉你，若是你能把握机会，用不了几年便可衣锦还乡！” “还有此等好事？对了，你现在是官差，消息自然比市井小民灵通许多。” “过些日子，官府会发行一种名为建设债券的票据，这种票据与烂大街的‘交子’完全不同，是赵大人亲自督办和负责，以成都府的信誉作为背书。你可以拿出其中一百贯购买建设债券，到了年底便有分红可拿，绝对稳赚不赔。” “另外，赵大人准备在周围山区不宜生长粮食的地方推广种植鸦果，若是你能吃得了苦，可以拿剩下的四百贯作为本钱，从城内雇佣一些从关中那边逃难过来的青壮，一起进山搭草棚，种鸦果。这个生意，我也不清楚到底会有多大利润，但我觉得肯定比老老实实种粮食要赚钱。” 听了施柱子的建议，张狗儿很是意动。“柱子哥，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一百贯买个稳赚不赔，等于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四百贯则是创业的本钱，能不能发财，就靠这一锤子！” “对头，就是这个意思。反正我当差这些年，就没见过赵大人做赔本的买卖。就拿这次出售彩券来说，表面上看起来是官府在组织大家合法的赌钱，但本质却是官府在与那些地下赌场在竞争，只要福彩的发行越来越规范，以后去赌场耍钱的人绝对会减少许多！” “咦，还真是你说的这个道理啊。前些天，我因为帮人引路，意外得了两百文的打赏，当时本来是想去瓦子里面玩耍来着，可是经不住众人对福彩的吹捧，便一咬牙把钱拿了来买福彩，结果真就中了大奖。若是当时我犯浑，死性不改去赌钱，估计当天晚上就败光了。” “你说你曾帮人引路？引到哪里去了？” “我没跟别人说过，那位关中来的豪客提醒我不要乱说。就是把他引到了一家挺隐秘的地下赌场啊！我也是因为经常在那附近转悠，看到不少富贵之人出入，因此猜到那里可能是家赌场。” “唉，看来这次合该你发财啊！”施柱子恍然大悟，已经猜到张狗儿给谁引路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官府差役，施柱子虽然没有参与双流庄园那件事，但听去过的同事回来炫耀，说他们十来个人怎么亲眼见证了几家富豪向关中来的秦姓公子低头认错，然后拿出了两万多贯的赔偿金云云。 张狗儿这次能中大奖，绝对是沾了那位关中秦公子的大气运啊！ 当天夜里，张狗儿便留宿在了施柱子家里。次日上午，施柱子陪同张狗儿去府衙新设的兑奖处领取巨额奖金。 负责兑奖的差人认识施柱子，他把施柱子拉到一边，小声交待了一番，施柱子频频点头，然后拽着张狗儿离开，却是没有领奖。 出了府衙，张狗儿有些不解的问：“柱子哥，不是说好来领奖的嘛，怎么又把我拽了出来？” “哈哈，你别慌，该你的五百贯，一个大子都不会少的。咱们先去买点鞭炮，再扯几尺红绸布，等领了奖之后，赵大人会亲自来祝贺你，然后请你乘车游街呢。” “啊，这不是让我炫富吗？万一被歹人盯上了咋办？” “嘿嘿，你忘了哥是干啥的了？官府这是想把你树成中奖的典型，以便后面继续扩大彩券的销售规模。你想想看，一个乞丐，忽然中了大奖，然后从此咸鱼翻身，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你觉得成都府周边的那些百姓会怎么做？” “当然是跑来抢购彩券啊。” “行了，咱们赶紧去办正事吧。我跟你说，这个典型绝对不会白干的，等你在赵大人面前混个面熟，以后不论购买建设债券，还是招人去山里面种鸦果，这成都府上下人人都会给你几分面子的。” “嘿嘿，我明白了，因为我是典型啊……” 两人已经远去，却没有发现路旁停着的一辆车里正有两个人看着他们的背影。 “秦公子，我真担心这样刻意树起来的典型，对民心的蛊惑太大，日后无法收场啊！”颜奉一脸担忧的说。 秦颂摇头，透过纱帘，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用淡定的语气说：“人性本贪，否则岂可成为万物灵长？幼兽尚在母兽怀中时，便要想方设法与同一窝的其余幼兽争夺母乳；幼鸟尚在巢中时，便会趁着老鸟外出觅食用力将比自己弱小的幼鸟挤出鸟巢！” “因为人性本贪，所以历朝历代从来不缺贪官污吏。因为人性本贪，所以想要彻底消除赌博根本没有可能！既然无法消除赌博，那就只能引导或者利用。就算有人因为眼红别人中了大奖而耗尽家产购买彩券，甚至违法乱纪，贪脏枉法，但那毕竟是少数，自有律法制裁。那些因为贪念而犯法的人，死不足惜。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这个国家强大起来，如何供养更多的军队用来抵抗如狼似虎的外族入侵！” “官府必须把福利彩券牢牢掌握在手里面，永远都不可以让私人插手！福利彩券只是财富重新分配的一种补充手段，多数人不会疯狂到倾家荡产去买彩券，所以可以细水长流，当成一项事业来做。我们把其中的一部分收益返还给民众，再把其中的一部分用来救助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们，剩下的还能补充军费缺口，还能修建公共设施，这便是福利彩票的根本意义所在！” “感谢秦公子赐教！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我一定不让福彩重走‘交子’的老路。”

第一百二十章 广都宇文 当第一期的福利彩券赚得盆满钵满后，赵开不用秦颂催促，便摆出全副官员仪仗，去了眉州的青神县。免-费-首-发→【追】【书】【帮】 成都府与眉州紧邻，若是乘船走水路顺流而下，用不了两日，便能抵达青神县。 秦颂本来想随他同往，但被赵开训了一通。 赵开说：“哪有媒人跟男方本人同时登女方家门的？老夫出马，你还担心什么？” 秦颂硬着头皮解释说：“这不是未经未来岳丈的同意，就把他那不成器的宝贝儿子给弄到兴元府去了嘛。我怕到时候他冲您乱撒气啊！” 赵开不以为意，淡然说道：“陈荣恩如此娇惯儿子，早该挨训斥，他要是敢跟我乱撒气，老夫这次连他一起教导！” 得，老赵如此霸气，秦颂也就放心了。 负责助攻的陈琪已经派人送信过来，她会在赵开抵达青神的前两天返回娘家，有陈琪作为“内应”，赵开此去青神应该不会遇到太大阻力。 福彩的事情已经完全交给颜奉负责，秦颂呆在城里无事可做。他是个闲不住的主，便让一名熟悉本地道路的差人作为向导，出城去拜访一位在本地颇有争议的官员家人。 那么秦颂要去拜访什么人家呢？为何说这家人在成都颇有争议？ 此事，还得从靖康之变说起。 南宋初期，有一位藏身在金国上层的超级间谍，名叫宇文虚中，他是成都府广都县人，在大观三年进士及第，宋徽宗亲自赐其名，将“黄中”改为“虚中”，以避皇家尊讳。 宇文虚中是北宋末年有名的学者和诗人，历任起居舍人、国史编修官、中书舍人等职，金人入侵时破格升任资政殿大学士，亲赴前线安抚各路勤王军队，使命完成后拜签书枢密院事，负责与金人议和，北宋灭亡后，朝廷追究宇文虚中参与议和之过，将其贬为青州知州。 很显然，宇文虚中替朝廷和皇帝背了黑锅，因为议和并非他的提议，他只不过是受命办差而已。 赵构逃到临安之后，有意跟金国和谈，一时找不到敢于出使的大臣。宇文虚中毅然挺身而出，担任大宋使节前往金国，结果被扣留在了金国。去年从北方传来消息，宇文虚中竟然在金国出仕，官至特进、礼部尚书！ 许多人，包括宇文虚中家乡的人们，难以理解和接受这个结果。 堂堂大宋名臣，著名学者和诗人，竟然做了金国的官！ 这便是自古以来充当卧底间谍最大的痛苦了。敌人防备着你，家人和朋友误解你，甚至想办法要杀掉你。 若非许多年后，秦桧向金人告密，宇文虚中一家上百口惨遭杀害，大宋的百姓还不知道宇文虚中竟然多次向宋朝这边送出重要情报，把金人每次攻宋的时间，兵力部署以及每次谈判的底线都透露了过来…… 至于为何宇文虚中全家人都遭到了杀害，也跟秦桧有关。 金国皇统二年，宇文虚中得知完颜宗弼向南宋索要自己的家属，便暗中拜托南宋使臣王伦密奏高宗说：“若金人索取我家属，就说我的家人已经被乱兵所杀。” 宇文虚中的儿子宇文师瑗也上书宋高宗，请求不要把自己的家人送往金国，结果宋高宗和秦桧全然不理，在秦桧的亲自监督和催促下，宇文虚中的家人被一个不漏地全部送往金国！ 临来成都之前，秦颂就做足了各种功课，因此对于目前还在成都附近安然生活的宇文虚中的家人暗中关注。 李显忠一家两百多口，因为秦颂的干预，如今李永奇宝刀未老，干劲十足，李家人更是在汉中安家落户，从此不再担惊受怕。 翟兴老英雄因为秦颂的干预，没有被内奸杨伟杀害，如今依然在伊阳山寨坚守抗金，因为有了翟猛的参谋，刘豫拿他毫无办法。 如今秦颂到了成都，自然不会坐视宇文虚中的家人被皇帝和奸臣出卖，他要想办法替宇文虚中留下后人。 负责引路的差人恰好便是施柱子，因为他就是广都人。 施柱子不识秦颂，但秦颂因为此前树典型的事情，却暗中调查过他，所以在路上有意跟施柱子交谈，通过他之口多了解一些宇文家的事情。 施柱子的记性很好，说起宇文家的事情来头头是道。 “宇文家族在我们广都县内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望族，据说他们的先祖本来居于河南，在唐末兵祸横行时入蜀躲避，从此落地生根。有宋以来，宇文家出的最大的官是宇文宗象，他活着的时候获赠太师、魏国公。卡Kа酷Ku尐裞網” “宇文宗象的儿子宇文邦彦历任朝奉大夫、尚书屯田员外郎，后来也累赠太师、齐国公。宇文邦彦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宇文粹中官至尚书左丞，累封南阳郡公、赠少师。宇文虚中是宇文邦彦的小儿子，他的儿子叫宇文师瑗，本来也在做官，去年因为传出宇文虚中在金国出仕的消息，便自辞归乡，闭门谢客。” “秦公子，不是我多嘴，这次前去广都，你得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我看宇文师瑗有些不近人情，未必开门迎接你啊。” 秦颂觉得施柱子这个差役挺有趣，虽然话痨了一些，但自带蜀人乐观自信的气质，即使面对他这样身份尊贵的人物，依然可以侃侃而谈，甚至还好意出语提醒。 秦颂的骨子里本就没有太多的封建思想，对于上下尊卑这一套不以为然，所以挺喜欢施柱子这种放得开的差役。 “别人可能敲不开宇文家的大门，但我肯定可以。我的父亲当年在汴梁参加大考之前，曾经受了宇文虚中老大人的指点，因此以弟子自居。如今我父亲殉城已有两年多，我作为秦家子弟，前往宇文家做客，他们没有必要将我拒之门外。” 听了秦颂的解释，施柱子恍然大悟，一脸敬佩的说：“秦公子是忠烈之后，宇文家如今因为风言风语而难以自辩，若是将你拒之门外，传出去对他们的名声更加不利。” 秦颂颔首，认可了施柱子这个说法。“我听说你跟前几日中了福彩大奖的一个乞儿曾是邻居，可知他中奖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提到张狗儿，施柱子顿时来了兴致，他很开心的说道：“哈哈，这个幸运的家伙名叫张狗儿，他家本来日子很好过，就是因为他当初不学好，来成都求学时误入赌场，结果一下子把家产全部败光，还气死了父母。张狗儿这次中奖后，反倒醒悟了。他听从了我的劝告，准备拿这些钱做本，雇一些人去山区里面中鸦果赚钱。” “哦，种植鸦果啊？”秦颂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你跟他关系不错，就没想过跟他合伙？” 施柱子摇头说：“都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我可不想因为跟他合伙做生意，最后反目成仇。成都城里遍地商机，我没有必要跟他挤在一个槽口抢食吃。” 秦颂颔首，有些惊讶像施柱子这种府衙差役，也能如此充满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本公子跟你也算有缘，今日便好意替你指点一条平安发财的路子吧。你可以约几个在官府做事的同僚，需要那种做人做事公道正派，在百姓当中口碑好的，然后合伙开办一家公证社，专门替人做各类财产、文书、契约的公证。” 施柱子马上说：“咦，秦公子说的这个公证社似乎与书铺的公证有些相似啊。” “书铺？”秦颂有些愕然，难不成宋代已经出现公证机构了？ “秦公子还没有进京参加过大考吧？” “呃，咱们大宋的京城已经丢失了，现在的临安只是行在。” “我就这么跟你解释吧，如果你以后想去京城参加官员选拔考试，必须要带上一份能够证明自身履历的档案材料。这些材料可不能瞎编，要交给当地的书铺验证。凡是履历经书铺确认属实，会盖上书铺的大印，到了京城才好使。” 听完施柱子的解释，秦颂这才知道大宋果然有了全世界最早的公证机构，只不过面向的是读书人，而不是全社会。 为了挽回面子，秦颂说：“书铺只是给读书人做证明，而且还只是履历这一块。实际上，公证社可以做的公证有很多，只要开得起来，生意必然好。就拿最近才开始出现的福彩来说吧，如果以后每期抽奖的现场，有公证人员现场监督和记录情况，然后当众宣布公证结果，并表示愿意对此负责，用不了多久，那些想要进行婚前财产公证，遗产分配公证等等的主顾，自然就会主动上门掏钱公证啊。” “哈哈，秦公子说的太有道理了！似乎开办公证社不仅可以赚钱，还能让所有人尊重，真是一份好行当呢。” “嗯，所以你得趁着别人没有想到这个点子之前，抓紧时间动手啊。做生意讲究先手，只要占了先，别人就只能追在你的身后吃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对！等这次从广都回去，我就拉上几个朋友操办此事。” 于是，秦颂在路途上的一次点拨，从此开启了大宋公证事业的社会化和全民化。 人无信不立，事无信不成，商无信不兴，国无信不强。 大宋不能像金国那样不顾国家尊严，将契约当成粪纸，公证业的繁荣对于整个社会走向更加文明进步绝对有益无害。

第一百二十一章 父辈有旧 到了广都，秦颂本以为需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见到宇文虚中的儿子宇文师瑗，没想到拜帖递进去不到半刻钟，宇文师瑗便带着儿子宇文绍彭亲自来到大门口迎接！ 这是个什么情况？ 以秦颂现在的身份名望，貌似还没有达到让宇文师瑗一家倒履相迎的程度吧？ 充当向导的施柱子也是目瞪口呆，他实在搞不懂宇文家的人是在闹那样。不是说好的闭门谢客吗？ 你们这样搞，让我很没面子啊！ 我才提醒秦公子做好吃闭门羹的心理准备，结果你们仿佛早就等着秦公子上门一样，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颂心中暗暗警惕，面上却对前来相迎的宇文父子露出诚恳的笑容。“小子不请自来，登门叨扰，心中已是忐忑。宇文前辈亲自出门相迎，还带着令郎，让我实在汗颜啊！” 宇文师瑗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身材高大挺拔，儒雅中透着几分硬朗。他用西南官话对秦颂说：“别人若是前来，我肯定不会与他见面，可你是桢兄后人，我这当长辈的岂会怠慢！” 秦颂有些惊讶，听宇文师瑗这话的意思，他似乎跟秦桢交情很深？ 宇文师瑗拉着秦颂的手，转头对身后旁站着的儿子说道：“这是你秦家二哥，还不上前见礼！” 宇文师瑗的儿子看起来不到十二岁，正眨着好奇的双眼打量秦颂，听父亲让他行礼，便规规矩矩站在秦颂正面，两手抱掌前推，躬身向秦颂作揖，口中说道：“绍彭拜见秦家二哥。” 秦颂也一丝不苟的向面前的少年回礼。 寒暄之后，宇文父子将秦颂引到前厅就坐，施柱子和护卫秦颂的十数人则被安排到别处休息吃茶。 “宇文前辈跟家父相识？”秦颂故意露出好奇神色，试探问道。 宇文师瑗眉头一皱，“何止认识！当初你父亲在汴梁参加大考时，就住在我家！我时常随你父亲一起去参加各种文会，彼此以兄弟相称。怎么，你父亲没有对你讲过这些事情？” 秦颂脑海中跟秦家相关的记忆都是一些碎片，并不完整，他依稀记得秦桢在二十多岁去汴梁参加科举会试时，曾经向有名的学者官员宇文虚中请教过，却不知秦桢当时竟然是住在宇文虚中的家里面，而且还跟宇文师瑗交情深厚。 “父亲常年在外任职，我自记事起，便由长兄代为教导，所以不知世叔竟然与家父为莫逆之交。” 宇文师瑗摇头叹息，“唉，靖康之变后，我便与你父亲失去联系，谁曾想他竟然在陕州以身殉城。和你父亲相比，唉，不提了……” 谁和秦颂的父亲相比？ 听宇文师瑗话里的意思，只怕是暗指宇文虚中。 父为子纲，子不言父过。宇文虚中如今做了金国的礼部尚书，却让家人陷入到了被人指责甚至是叱骂的尴尬境地。宇文师瑗作为儿子，不仅要辞官明志，还要承受来自家族的巨大压力，心里有些怨怼也是人之常情。 秦颂推测，此时宇文师瑗应该还没有跟宇文虚中取得联系，所以并不知道他父亲在金国充当王牌卧底的苦衷吧？ “世叔，宇文老前辈替大宋出使被金人扣留，错不在他，就算他如今在金国出仕，只要没做伤害大宋的事情，大节其实并不亏。秦桧被女真人俘虏数年，莫名其妙的逃回临安，朝廷还是让他担任了宰相！” “唉，但愿如此吧！不谈这些扫兴之事了。跟我说说，你这次怎么到了成都？” 秦颂这次来拜访宇文虚中的后人，主要是想跟他的后人搭上关系，然后通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建立起可以信赖的交情，等到危险临近时，想办法把宇文虚中的后人转移到天云寨，这样就可以保护到他们，不至于让宇文虚中绝后。 然而，实际情况却大大出乎秦颂预料，原来宇文师瑗跟秦桢关系深厚，这却让秦颂省了许多不必要的手脚！ 既然两家关系靠得住，时间充裕，秦颂就有了新的想法。 秦颂略微斟酌一下，便从长安城破，秦家遭逢剧变详细说起。 当宇文师瑗听到秦家十八人死在金兵的屠刀下时，气得浑身颤栗，须发皆张，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陪坐在父亲身侧的宇文绍彭虽然年幼，也是紧紧咬着嘴唇，眼眶泛红，看起来很是难过。 当宇文师瑗听到秦颂用俘获的女真头目将秦家被掳的人全都换回来时，长长吁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卡Kа酷Ku尐裞網“天可怜见，桢兄在泉下有知，一定会为有你这样的子嗣感到欣慰！” 秦颂没有隐瞒他与吴玠、张浚以及赵开等文武官员的交往过程，因为他如果不把这些情况说出来，就无法解释秦家如何在遭逢灭门之灾后不到三年时间里，便可以强势复起，在兴元府成为有头有脸的新势力。 得知赵开已经去青神陈家替秦颂提亲，宇文师瑗终于露出了笑容。“男大当婚，等你守孝满三年，便抓紧时间跟陈家女子成亲，早日为秦家开枝散叶！当年我跟你父亲还曾相约要做儿女亲家，结果绍彭的姐姐早夭，不然你就是我宇文家的女婿啊！” 秦颂没有对宇文师瑗提复兴军的事情，更没提让宇文师瑗带着家人去兴元府避难。初次登门，虽然两家有旧交，但也不能冒然透露宇文虚中在金国卧底的惊人内幕，还需经过一段时间适应，等一切水到渠成后，再提出来也不晚。 秦颂这次来广都，自然不是空手登门，他花了八百贯给宇文家准备了见面礼，除了整箱整箱的笔墨纸砚，还有几件高档瓷器。 这些礼物本来是在坐下来聊天之前就要抬上来展示的，结果宇文师瑗根本没给秦颂表现的机会，拉着他问了许多事情，直到茶水重新泡过两回，这才让秦颂得以喘息。 秦颂请宇文师瑗和宇文绍彭父子俩来到厅外摆放礼品的地方，指着整箱整箱的礼物说：“宇文世叔，因为临来之前不知家父与您是故交好友，所以置办礼品时有些小气，还请包涵。回头我再让人给您送一些上等药材和补品！” 宇文绍彭打开了几个箱盖，看着里面码放整齐的松墨和整刀整刀的宣纸，顿时眉花眼笑。“哈哈，秦家二哥出手真是豪气啊，这么多的上等宣纸和松墨，正好给二伯和小叔他们送去，省得他们总是在父亲面前唠叨！” 宇文师瑗对秦颂解释说：“绍彭的二伯和小叔，是我伯父宇文粹中和四叔宇文时中各自的儿子，我父亲兄弟四人，按照伯仲叔季取字，大伯早夭，所以就剩下三房。绍彭的大堂伯名为宇文师献，小堂叔名为宇文师申，他们二人受我祖母黎氏的影响很深，喜欢在家中编书，因此常常闹墨荒和纸荒。你这次送来的礼物，甚是合意。只是如此重礼，我若照单全收，心里有愧啊！” 秦颂语气诚恳的说：“世叔如今辞官在家，没了俸禄，又闭门谢客，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来时路上，我听引路的差役对我说了，广都宇文家田产没有多少，藏书却是汗牛充栋。我没别的能耐，唯善理财，以后还要迎娶大财主家的女儿，所以理当为宇文家的编书善举尽一份力。” 宇文师瑗见秦颂一片盛情，知道无法拒绝，便将这些礼物收了下来。 当天晚上，宇文师瑗在家中设宴，为秦颂接风洗尘。宇文师献和宇文师申各自带着儿子前来作陪，给足了秦颂面子。 且不说秦颂给宇文家族送来了价值不菲的几大车编书急需的笔墨纸砚，单就秦颂背后的官场人脉巨网，就值得宇文家族奉若上宾。 宇文家族因为宇文虚中的事情，现在正走下坡路，如果能通过秦颂与张浚、赵开等蜀中权臣搭上线，兴许还有机会扭转目前的不利局面。 秦颂在宇文虚中家住了三天，除了吃饭和睡觉，他把剩余的时间都用在了浏览宇文家族的藏书。 宇文绍彭像个尾巴一样跟在秦颂身后，不时的提醒秦颂注意手上动作，生怕他因为不小心而损坏了那些珍藏的孤本书册 秦颂对于研究古籍的兴趣其实并没有多少，他之所以如此认真的浏览，无非是想见识一下后世很有可能已经彻底消亡的珍贵书册。 秦颂记得后世小鬼子为了入侵华夏而提出了一种论调，说什么“崖山之后无中华”，原因就在于南宋灭亡后，传统的汉民族政权首次完全被北方游牧民族王朝所取代。 一个国家的主体民族被奴役，征服者是文化上落后于被征服民族的游牧民族，华夏文明正常的发展进程被打断，给中华文明带来了巨大创伤，一脉相承数千年的中华文明由此产生断层。 这是一个令人叹息、遗憾的巨大悲剧！ 假如不能改变历史的轨迹，秦颂在宇文家族见到的这数万卷珍贵书册，若干年后便会随着蒙古骑兵攻入四川而变成灰烬，最终消散的无影无踪。 临走时，秦颂单独与宇文师瑗见面，请求宇文师瑗说服家族各房长辈和兄弟，将家族内的藏书完整抄录一份，赠给秦家。 当然了，雇人抄书所需的各种花费是由秦颂来承担。 若是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宇文师瑗肯定立即端茶送客，但秦颂却不是别人，宇文师瑗实在难以拒绝。 宇文师瑗觉得秦颂说的有道理，书籍的价值在于传播，而不是尘封于阁楼之上，渐渐蒙尘生蠹，然后最终因为水火灾祸而化为齑粉尘埃。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又见套路 陈荣恩在接到成都知府赵开要来家中作客的消息时，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激动。「^追^书^帮^首~发」 如果你有一个曾经权倾西南半壁江山，而且眼看就要入阁拜相的女婿，那么你也会表现的如同陈荣恩一样淡定。 赵开是张浚担任川陕宣抚处置使之后第一个提拔起来的官员，陈荣恩虽然不涉官场，但对此事也是知道一些。大女儿昨日才带着孩子回娘家省亲，赵开就马上派人送来拜帖，说是要来陈家作客，看样子应该跟大女儿有关？ 陈荣恩目前还不知道儿子陈决在成都闹出的那些破事，范、莫、时三家的家主从成都悄悄回到青神县后，人人守口如瓶，他们都以为秦颂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当做功劳来向未来岳父告知，却不知秦颂根本就没跟陈容恩见过面！ 青神“三明”也都是要面子的，已经赔了秦颂两万多贯，自然没有送脸到陈家门上，让陈荣恩再打一次的道理。 陈荣恩不晓得儿子的事情，陈琪和陈钰却是接到了秦颂暗中派人送来的消息。 对于秦颂不声不响就替陈家在成都城内张目的做法，陈家姐妹两个自然是很满意的。至于那个倒霉弟弟，姐妹俩态度完全一致，那就是活该！ 背着父母，姐妹两个正凑在陈钰的闺房内说着悄悄话，至于陈琪所生的那个熊孩子张铄，则被外公外婆带着去了镇子上面玩耍，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陈钰有些担心的说：“大姐，颂哥不经父亲同意，便把二哥强行送到了兴元府，这事可千万不能让父亲知道啊，不然父亲肯定会觉得颂哥手伸的太长，竟然管起陈家人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父亲若是恼羞成怒，只怕要反对我跟颂哥的婚事。” 陈琪笑着调侃妹妹：“哟，我看你比秦颂还要着急嘛！就你现在这样，若是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估计你能干出离家私奔的事来！以秦颂那个胆大包天的性格，只要你敢私奔，他肯定敢把你迎进秦家大门。” 陈钰撇嘴说：“哼，我才不会私奔！我得让父亲给我准备一份跟你当初出嫁时相同的嫁妆，不然岂不是全都便宜了二哥那个不成器的！” 陈琪白了妹妹一眼，劝说道：“好了，别总是嫌弃你二哥。万一让外人听到了，会嘲笑咱们陈家兄妹因为争夺家产而闹出了嫌隙。” 陈钰跺脚抱怨道：“大姐，你是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如今有多宠溺二哥。原本我在家里时，还时不时的提醒他们，在银钱用度方面限制着二哥，结果我这一年多不在家里，他们便让二哥挥霍掉了差不多一万贯！幸好颂哥是个清醒的，看出问题严重，然后果断出手，把二哥从家里弄到别处，断了他的银钱来源。” 陈琪颔首说：“嗯，颂哥这事办的确实利索。估计夫君得知以后，肯定也会支持他。虞公为人刚正，教子有方，颂哥把小二和范、莫、时几家的混账小子送到虞公那边，请他出手管教，倒是找对了人。” “大姐，咱们要不要派人去兴元府那边向虞公送一些礼物，表示感谢？” “不用操心，你那意中人可是长着七窍玲珑心肝，这些事情他肯定早就有了安排。否则，你以为随便就能让一位州转运使帮人教育子弟？” “嗯，那个坏家伙现在不知道又跑哪里去逍遥了，想起来就让人恨得咬牙！” “哼，我看你是外出游玩把心给游野了！也不知道上次去了一趟龙如山，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痴情。” 陈琪忽然忆起玄女望月石上那霸道的一吻，顿时脸颊发热，不敢去看姐姐探寻的目光。 赵开的仪仗抵达青神，青神知县在县界位置亲自迎接，然后陪着赵开一起前往陈家。 消息很快传遍全县，范明达等人听说后暗自庆幸，彻底断了挤兑陈家的念想。 破家知府，灭门县令。秦颂那小子不仅是赵开府上的贵客，而且还是虞褀的学生，做过吴玠的参军，现在仍然是张浚的谋主。只要想一想秦颂背后矗着的这一尊尊大神，青神三明忽然觉得把自家孩儿弄到兴元府去实在是沾了大便宜啊！ 不行，得赶紧派人前往汉中，给虞褀送上拜师束脩，维持这份联系！ 知府和县令一起登门作客，陈荣恩自然不能闭门谢客，他女婿再厉害，不等于他厉害，人家能来，可是替老陈家在长脸，这官场上的规矩，不能坏。 为了表示尊重，陈荣恩和长女陈琪一起到庄外迎接，庄内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只等贵宾登门作客。 宾主落座，奉上热茶，彼此说些没甚营养的话语，直到赵开示意陈荣恩屏退所有无关人等，谈话才切入正题。 赵开皱眉，放下茶碗，用不悦的语气问陈荣恩：“令郎可是名叫陈决？” 陈荣恩心里咯噔一声，暗自推测自己那个宝贝儿子莫不是在成都城内犯了什么大事？ “启禀赵大人，犬子确实名叫陈决，字君佩。不知大人为何问起犬子？”陈荣恩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虚，不似刚与赵开见面时那么自信。 赵开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荣恩老弟，不是我多嘴，令郎在成都实在不像话啊！作为学子，既然入了成都府学，理当潜心求学，可你那儿子到了成都当天，便住进醉风楼，然后接连包了几位未开脸的年轻姑娘。年轻人气血旺盛，喜好女色，陈家又是眉州大富，他如此奢靡倒也不关外人的事情。可是，你那儿子夜夜流连于地下赌馆，这让本官情何以堪啊？” 赵开在成都禁赌的事情，陈荣恩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放心让儿子前去，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竟然去地下赌场参赌！ 陈荣恩咬牙切齿的说道：“大人，犬子如今在何处？你且将他交给我，看我不打断的双腿，将他禁足！” 陈琪一看父亲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想先把儿子弄回来，至于会不会打断陈决的双腿，那是想也别想。 “父亲莫急，赵大人既然亲自登门，必然是已经替陈家处理好了君佩的事情。且听赵大人继续往下细说。” 赵开颔首，对陈琪这及时的助攻表示满意。“令郎和青神另外几家的混账小子，已经被本官强行送往兴元府的府学。陈知县今日正好在场，我便把话说明，若是这几个年轻人到了兴元府依然不改纨绔之气，继续惹是生非，本官便给兴元知府刘子羽修书一封，让他革除了四人的学子身份，将他们送往大散关充军！” 陈知县马上附和说道：“大人对于晚辈一番看护教导之心，令下官敬佩！我会跟范明达、莫明诚、时明义几人专门交待，让他们今后从严管束族中子弟，不可再给青神学子脸上抹黑！” 不等陈荣恩说话，陈琪也说道：“兴元府知府刘大人是资政殿大学士刘韐长子，官声显著，对于府学向来重视，君佩等人去了那边，倒是无碍。另外，利州东路转运使虞大人是我们蜀中出去的官员，有他照看，大可以放心。” 得，厅中坐了四人，三个人都认可将陈决这几个富家子弟送到兴元府去吃苦，陈荣恩心里就算再不爽，也不能出语反对。 陈琪是陈决的姐姐，加之还是张浚的夫人，连她都觉得赵开做的对，陈荣恩还能说什么？他总不能反对自己女儿吧？ 陈荣恩对赵开说：“君佩的事情，劳烦赵大人操心，我无异议。” 赵开颔首，接着又说：“嗯，令郎的事情，就此揭过。我今日前来，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找你商量。” 陈荣恩有些愕然，“还请赵大人明示。” “你那二女去年入住宣抚处置使官衙，说是去探望姐姐，这本是人之常情，为何又跟着夫人去了兴元府？” 赵开对陈荣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却是陈琪。 陈琪摇头苦笑，叹息说道：“我那妹子，唉，真是令人头疼啊！她是怕留在家中，父母亲给她强行说媒。” 赵开马上把脸一沉，假装生气说道：“岂有此理！婚嫁之事自古便是媒妁之约，父母之命，怎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你这当姐姐的也是糊涂啊，就算不为张大人的名誉考虑，也得为妹妹的婚姻大事考虑啊！” 陈荣恩对于小女儿也是头疼的紧，如今听了赵开的提醒，这才意识到放任二女跟着姐姐去汉中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负面影响。“赵大人放心，我明天就托媒婆替小女寻找合适的人家，这次无论如何都把她给嫁出去！” 赵开摇头，对陈荣恩说：“荣恩老弟却又急躁了不是？强扭的瓜不甜，万一你那女儿看不上男方，不愿意嫁，到时候或是逃家，或是跟三尺白绫作伴，别人倒要把罪名推到本官身上，说是我多嘴多舌，逼得你陈家骨肉分离啊！” 陈荣恩觉得自己要哭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让我那天仙一般的宝贝女儿做个老姑娘？ 陈琪见父亲真的着急，便笑着问赵开：“大人今天登门，不光是来找碴的吧？” 赵开哈哈大笑，换了个高兴的表情，对陈琪说：“本官岂是那种扫兴之人！我今天其实是来保媒的！” “保媒？”陈荣恩如释重负，急忙问道：“不知大人保得是谁家子弟？”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惊无险 赵开浸淫官场多年，对于人心之洞悉，早已炉火纯青。★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张浚为了成全秦颂跟陈钰的婚事，连秦颂这样妖孽的弟子都拱手让给虞褀了，赵开作为张浚官场上的坚定盟友，又岂能看不出来为秦颂保媒可能收获的政治利益？ 就算他不来陈家为秦颂保媒，陈琪已经回了娘家，也必定会通过别的方法促成妹妹跟秦颂的婚事。 赵开亲自来了，那就必须把这件事办的圆满漂亮！ 那么，怎样才算圆满漂亮呢？ 那就是皆大欢喜，人人满意呗。 赵开一上来不说保媒的事情，却拿陈决在成都犯下的错事做文章，其实就是声东击西，先给陈荣恩制造一种紧张急迫的假象，让他觉得除了大女儿，剩下的儿子和二女儿都不省心，这样等赵开提出保媒时，陈荣恩就不会端着架子乱摆谱。 不管谁摊上秦颂这么个女婿，那都是一件令人眼红的事情，趁着陈荣恩还被蒙在鼓里，赵开就算忽悠了陈荣恩，回头也不担心老陈来找他麻烦。 反正赵开想卖人情的是张浚和秦颂，至于别人的态度，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我所保媒之人，姓秦名颂，乃是原陕府路判官秦桢的二子。金军攻打陕州时，秦桢追随李彦仙以身殉城，忠烈之名传遍关陕。秦颂年仅十八岁，便为西路主帅吴玠出谋划策，屡屡大败金兵于和尚原与仙人关。” 陈琪故意惊呼，问道：“这个秦颂可是那一把火烧死三百女真骑兵的抗金少年英雄？” “夫人明鉴，正是此子！前些时日，秦颂作为小吴将军的随军长史，正巧路过成都，如今在城外扎营休整。卡Kа酷Ku尐裞網我因为敬佩此子，特意请他入府问对，结果一见之下，始信盛名之下无虚士！秦颂此子不仅长得英武俊朗，而且智谋过人，才思敏捷，将来必成大器……” 陈荣恩听完赵开对秦颂的介绍后，果然大喜过望，急忙问道：“如此青年俊杰，若能与小女成就姻缘，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那秦家二公子如今人在何处？可否请他来陈家作客，让我和拙荆当面与他说几句话？” 陈琪也故意附和父亲的意思，说道：“赵大人的眼光肯定不会差，不过婚姻大事也讲缘分，若是可以，我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秦颂，替我那心高气傲的妹妹把把关！” “对，就是这个意思。”陈荣恩连忙说道。 赵开沉吟片刻，点头说：“那我便派人传话给秦颂，让他近日来青神一趟。” 赵开在陈家吃过酒宴，便与陈知县一起离开。他们约好了要去龙游县境内的乐山大佛那边会友，所以在陈家不能久留。 龙游县在青神县的隔壁下游，过去很是方便。赵开头上除了成都知府的乌纱帽，另有一顶川陕宣抚处置使司转运使的大帽子，所以他只要是在蜀中活动，无论走到哪里，当地的官员都得热情恭候。 赵开自然不是单单为了出来游玩一趟，他是想趁机巡视岷江两岸的经济民生，与当地官员沟通，为接下来推行一些新政令做准备。 秦颂费了半个月功夫为赵开起草的那份方案，可不是卖个福利彩券、种点鸦果那么简单。有些提议，非几日几月之功，需要数年甚至是十年以上的持续经营，方能显出成效来。 作为蜀中的实际执政者之一，赵开还是具有前瞻思维和眼光的，否则他一个年近五十岁的老官员也不会把宝押在秦颂这样的小年轻身上。 宋朝本就是华夏封建王朝中最具商业气息的时代，宋朝的士大夫们也是一群喜欢讲道理而又透着几分人情味的统治阶层，否则他们如何发动民众仅靠半壁江山便能耗死强大的金国，抵抗更加强大的蒙古四十余年？ 要知道，无论已经被宋人耗的亡了国的大辽，还是正在对耗着的大金，抑或是将来可能要面对的蒙元，这三个从北方崛起的游牧民族国家，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啊！ 不提赵开去乐山大佛的脚背上与友人临江饮酒，却说秦颂在接到赵开的消息后，早就盼着与陈钰相见的他，立即带着两百人的卫队上路，走陆路向青神县赶来。 明明有水路，秦颂为何不坐船？ 一是秦颂想亲眼见识一下成都平原人口最为密集的经济带到底是何现状。 二是秦颂比较谨慎，担心有人在水里动手脚，对他的安全不利。 青神县除了有陈家，不是还有“三明”嘛！秦颂把人家的儿子弄到了山高水远的汉中，还“讹”了人家两万多贯，万一这几家暗中收买强人，伺机报复，水里面可是比陆地上容易下手许多。 身为职业军人，秦颂的安全意识向来很强，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人心险恶，然后再用最谨慎可靠的方式加以应对。 就算青神“三明”被他收拾服帖了，谁又敢保证有没有完颜宗弼或者完颜宗翰收买的杀手潜入蜀中，刺杀秦颂？ 别的女真人或许不知道秦颂有多么“可恨”，但完颜宗弼和完颜宗翰在秦颂手上接连吃瘪，他们早就把秦颂当成了必除的心腹大患，又岂能坐视秦颂一直逍遥快活？ 迄今为止，秦颂从未遭遇刺杀，并不能说明以后不会遭遇。卡Kа酷Ku尐裞網因为敌人隐藏在暗处，真要察觉到的时候，可能就是危险万分之时。 这便是秦颂为何要坚持跟吴磷一起入蜀的重要原因，也是他出门必带护卫的原因。 吴磷同样也很重视秦颂的安全，他派给秦颂的卫兵，除了五十名是他的贴身护卫，另外一百五十名也是经过考验的可靠士兵。 秦颂厉害的是他的脑袋，不是他的身手，所以最需要防备的还是暴力刺杀，至于下毒之类的隐蔽手段，被秦颂识破的可能性很大，反而容易暴露。 因为走的是陆路，速度自然比不上乘船顺流而下，但两百余里的路程也不算太远，一天行进五十里左右，四到五日内也能抵达。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若在秦岭以北，早晚需穿夹袄御寒，但在蜀中却是天气晴朗，依然暖和。 这也正是蜀中养人，被称作天府之国的一个原因。 秦颂一行人走的是官道，同行的还有二十辆带棚的马车，车内装着足够两百人路上吃喝的口粮和净水，足够驮马吃的草料，还有一辆车内装着送给未来岳丈和岳母的见面礼。 秦颂在行路时做普通兵士打扮，没有穿那身骚包的书生长衫，更没有骑那匹黑色的驯马。 凡是能让人跟秦颂的身份进行挂钩联想的事物，统统不会出现在这个队伍里面。 一路行来，平安无事。 眼看就要进入青神县境，在经过一片丘陵地带时，终于出事了…… 时间是夜里子时。 秦颂和同行的护卫们在距离官道很近的一面山坡上扎营，然后半夜里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强人围住了。 野外露营，秦颂自然格外警惕。 晚上扎营时，他都命令士兵们将十辆马车首尾衔接，紧靠丘陵绕成半圆，形成一道防御圈。马车里面的木箱也被搬下来整齐地堆放在地势高的一面，形成临时的掩体。 因为夜色很黑，看不清来人的数量，秦颂没有马上下令发起攻击，只是命令士兵们手持强弓和重弩躲在马车和木箱的后面，沉默以对。 “兄弟们，不要怕，只要冲进去，杀退官兵，他们车内装的金银财宝就尽归于我们！” “对，怕个锤子！脑壳掉了碗大个疤，没钱的穷日子老子早就过够了！” “动手，咱们把火把丢进去，烧死这帮狗官军！” 包围圈越来越小，有人点燃了火把，试探着靠近。 “咻——咻！” 一支鸣镝箭从马车中破空疾飞而来，准确的射中了手持火把的强人。 尖锐的箭声，既是严重警告，同时还是夺命的魔音。 “不要点火把，一起冲啊！” 终于有个明白的家伙意识到了问题哪里不对，黑夜里面点着火把靠近装备了大量弓弩的官军，这特么的不是找死吗！ “大家不用慌！外面不过来了一群乌合之众，一点章法都没有，咱们有充足的箭矢，足够将这群渣渣全部射死！” 喊话的声音不是秦颂，而是秦颂身边的贴身随从韩三宝。这些话是秦颂附耳教给韩三宝的，当韩三宝喊话的时候，他已经躲进了无人发现的地下坑道里面。 虽然只是两句话，但鼓舞士气的效果十分明显。 士兵们趴在马车下方，熟练的将箭矢激射出来，就算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但仅凭脚步声也能射中许多。 强大如女真人的正规战兵，都要在大宋西军如雨一半的箭矢下给跪了，外面这群没有经历过战阵厮杀的强人又如何抵挡得住两百人借助马车和木箱掩护的环形攒射？ 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打算抢掠秦颂这支车队的强人们没有扛住一轮箭雨，便扭头逃散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袭击就此结束。 秦颂没有放松警惕，他命令士兵们分出一半继续手持弓弩守在车厢后面，另外一半原地卧倒休息，过一个时辰后起来替换值守的这一半。 直到红日初升，夜里那伙强人也没有再次出现，看样子昨夜不过是有惊无险。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没有笨蛋 大宋的官军在旷野露营时狙杀了来犯的敌人，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在官府管辖的地界上死了很多人，就需要留在原地等着官府来人处理后事。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管杀不管埋，听起来牛逼，但会留下很多隐患，本来占理的事情都变成没理。 昨天夜里，被当场射死的有三十多人，尸体全都留在原地，保持着各种姿势，有的脖子中箭，有的面部中箭，更多的则是肠穿肚烂，血流遍地，看起来甚是惨怖。 发生“激战”的地方距离官道较近，天亮后便有过往的行人发现异常，有那胆大好事者意图靠近观望，都被秦颂派出在外围警戒的士兵撵走。 秦颂在天刚亮的时候便派了几人分头送信，其中一人赶往青神县衙，一人返身回成都向吴磷汇报，还有一人则是去陈家向陈琪通报情况。 青神知府恰好不在县衙，他随赵开去了龙游县，但衙门里面不止有知县一位官员，还有主簿和县尉等人。大宋立国之后，为了裁撤地方冗官，将县丞这个知县的佐官撤掉，由主簿兼任。 前来青神县衙报讯的人是韩三宝，因为他跟随秦颂的时间越来越长，脑袋瓜也变得越来越灵活，说话办事都有章法，值得秦颂信赖。 当青神主簿得知在县境的官道附近发生了强人袭击军队并且死伤数十人的大案之后，立即与县尉一起带着众多快班捕手和衙役们赶到了事发现场。 大宋对于刑事案件的现场勘验是非常重视的，而且有着严密的一套规定。秦颂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流程，却在前世看过世界上法医学鼻祖宋慈破案的影视剧。 宋慈虽然要再过五十多年才会出生，但大宋的官员已经开始了法医鉴定的探索。他是在总结概括前人的各种经验后，才完成了那部旷古烁今的《洗冤录》。 秦颂和大多数士兵都没有离开马车拱成的防卫圈，负责在外围警戒并且保护现场的士兵也都尽量避免触碰中箭死去的这些人，因此整个事发现场保护的很完整，几乎没有任何改动。 除了秦颂夜里藏身的那个坑道，已经被悄悄的填埋掉。 青神县尉主要负责的就是治安和缉盗，他赶到现场后仔细观察一番，对所有死者的死状都进行了详细勘验和记录，甚至还配上了人物相貌描绘和死状结论。 青神主簿与秦颂站在马车内侧说话，主要是秦颂向其介绍夜里遇到包围和反击的经过。 秦颂曾经给西军主帅吴玠上过课，给张浚和吕祉等朝廷大员分析过宋金两军在和尚原激战的经过，早就练得一副好口才，所以面对青神主簿时毫无压力，可以用出口成章来形容。 青神主簿自然知道知县老爷前几天才陪着赵开去了隔壁县，所以当他弄明白秦颂的身份，以及带着卫兵前来青神的目的之后，便对秦颂热情客气许多，丝毫没有因为年龄差距便轻视了面前的年轻人。 青神县尉勘验完现场，也来找秦颂问话。他是本县主要负责刑事案件的官员，所以问话就要专业和尖锐一些。 “请问秦公子，在你下令士兵进行反击之前，是否确认彼方已经严重危及你们的安全？” “可以确认！当时外围的强人高呼‘动手，咱们把火把丢进去，烧死这帮狗官军！’，然后我命令一名箭术高超的士兵施放鸣镝之箭以示警告，但他们听到鸣镝后不仅没有离去，反而熄灭了所有火把，妄图借助夜色掩护，一起冲杀上来！” “嗯，你陈述的情况与我刚才从几个士兵口中问询的一致。卡Kа酷Ku尐裞網那么，秦公子入蜀以后，是否与人结下冤仇，这才导致被人半道围堵？” “冤仇应该是没有的，误会倒是有一场，不过已经化解，我不认为他们事后会雇佣强人来截杀我。” “哦，能不能把具体的情况做以说明？” “此事关乎青神几个大户的脸面，我本不欲四处张扬，既然县尉大人问起，那我便简单说一下，还请莫要外传。” 秦颂请主簿和县尉走到丘陵顶端，远离人群，然后将他收拾整治“青神三明”的经过告诉了两人。 “此事赵开大人和吴唐卿将军皆可以为我作证，我认为那几家就算心里对我有些不满，也不至于愚蠢到在我已经抵达青神县境时雇人前来袭击我。” 青神县尉没想到秦颂如此强势，竟然逼着青神县内仅次于陈家的“三明”低头认错，而且乖乖奉上数万贯钱作为赔礼。不过，他对于秦颂的分析也是认可的，范明达等人但凡不是被鬼上身，他们就不可能做出这种找死的蠢事。卡Kа酷Ku尐裞網 “秦公子，我见你对事发现场保持的很好，刚才分析情况时也是条理清楚，因此还想多问一句，以你估计，会是什么人策划这场夜袭？” 秦颂昨天夜里事发之后便开始琢磨，等天亮后，他仔细观察了所有死者的外貌特征，确定没有北方人，有一些反倒像是南中那边的少数民族，因此心里有了大概的推测。 秦颂一脸严肃的说道：“下面的话，仅是我个人的推测，不作为任何办案证据。我认为策划这次袭击的人，应该是成都地下赌场的幕后老板，他们的目的不一定是要完成对我的截杀，而是想表达一种不满和警告。” 主簿有些意外，插言说道：“还请秦公子详细说明。” 秦颂继续说道：“两位大人不知可曾听说成都如今正在发售一种福利彩券，是由官方组织发行，我离开成都时已经售出第二期。第一期售出了一百万张福彩，合钱两万贯。第二期售出了两百万张福彩，合钱四万贯。福彩之利甚巨，本质其实是官府作庄万众参与的一种关扑，以前两期的势头来看，接下来肯定还会更加火热。” 说道这里，秦颂便不再多言，平静的看着主簿和县尉。 这两人如果不是笨蛋，至少能从秦颂这番话里面听出两层意思。第一层，卖福彩的主意是秦颂帮赵开出的。第二层，福彩损害了地下赌场的生意，那些老板狗急跳墙，想要捣乱破坏。 事实证明，能够在大宋做官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底层的官员，也不是笨蛋。 主簿和县尉同时听懂了秦颂的解释，主簿说道：“秦公子的分析很有道理，若是地下赌场的老板们要破坏福彩发行，便是与成都官府为敌，他们这次没有达到目的，下回肯定还有别的动作。” 县尉接着说道：“我会立即派人将此案的勘验结果报于外出的知县大人，他和赵大人相约游览乐山，获悉此事后，必然会向赵大人禀报。另外，我还会马上派人赶赴成都府衙，向主管缉盗治安的相关官员汇报此事，提醒他们暗中展开调查。” 秦颂建议说道：“如今天气日渐寒冷，尸体保存起来比夏日要方便不少，这些死者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却是最好的人证，还请贵县想办法妥善保存这些尸体，以便他日对证时使用！” 县尉有些犯愁，他向秦颂解释说：“距离结冰还有两个多月，就算用石灰和盐粒进行防腐处理，只怕也难以保存太久时间啊！” 秦颂理解县尉的难处，这三十多具尸体若是全部用盐覆盖，也是非常大的一笔开支，何况青神县衙未必有如此巨大的停尸间。 “可以不用石灰和盐粒保存尸体，蜀中多产硝石，价格并不昂贵，可以大量采购，然后用硝石制冰，用冰块将这些尸体冻住，便可长久保持尸体不腐！” 县尉听了秦颂这个建议后，眼前一亮，有些欣喜的说：“秦公子果然聪慧过人，如此简单易行的办法，却是解决了官府侦破凶杀案件需要长久保持死者尸体的难题！” 主簿也知道若是能将这样的大案侦办告破便是大功一件，他对县尉说：“事不宜迟，我这便派人采购硝石用来制冰。你先将这些尸体带回去严加看管，防止有人盗尸！” 秦颂再次提醒说道：“地底温度恒常，可以在县衙附近挖掘一处地窖，然后塞满冰块，以后专门用作停尸之用。” 三人议定诸事，秦颂在现场笔录上面签字画押，然后带着队伍继续向陈家进发。 半路上，秦颂遇到了前去向陈琪秘密报讯的手下。 手下向秦颂报告说：“启禀长史，张夫人叮嘱属下转告于你，切莫声张，以免令人避讳猜忌，耽误定亲大事！另外，张夫人以为此事应该不是青神各家所为，还需暗中调查，切莫中了别人嫁祸毒计。” 秦颂听完陈琪的叮嘱，心中不由感慨，这位未来的大姨子，真是聪慧啊！ 秦颂也想到了有人嫁祸给“青神三明”然后挑起事端的可能，他还想到了这件事情背后很有可能还有成都府衙的官吏参与其中，因为只有成都府衙内的官吏隐约知道出售彩券的主意是秦颂帮着赵开想出来的。 更何况，秦颂这次离开成都前往青神也不是大张旗鼓，能够知道他的去向和行程的人更是少数。 有官吏暗中通风报讯并不奇怪，因为遍布成都城内的大小赌场若无这些蛀虫们暗中支持，又岂能屡禁不止，长期存在？这就好似后世那些开在派出所旁边的发廊和油压店…… 陈琪让秦颂感慨的地方，是她想到了秦颂没有想到的问题。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俊俏郎君 陈琪提醒秦颂莫要声张，以免令人避讳猜忌，这是什么意思？ 有句俗话叫做“癞蛤蟆上脚背，吓不了人却膈应人。http://.shanjue” 秦颂这次来青神干嘛来了？ 当然是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闪亮登场，赢得最佳印象分，然后趁热打铁，将他与陈钰的亲事定下来。 昨夜的一场袭击，对于秦颂毫发无损，就连他带来的卫兵都没有人受重伤，只有个别人在黑暗中擦破了皮，刮伤了手背。 但是，若是此事被人大肆宣扬出去，青神本地的老百姓怎么想？陈钰的父母会怎么想？ 估计多数人会认为秦颂是个杀星，身上的凶煞之气太重，走到哪里都要死人。 稍微有点脑子的，更会想到秦颂若是跟陈家二女定亲，会不会把灾祸带给陈家？ 毕竟，敢于袭击官军的强人肯定不简单，他们只是被击退而不是被彻底剿灭，谁知道这些人知道了秦颂跟陈家的关系之后，会不会把怒火撒到陈家人的头上呢？ 秦颂再牛逼，哪怕是名传川陕的抗金英雄，却不可能在陈家久待，等他离开之后，陈家该如何面对潜在的危险？ 想到这些，秦颂着实有种被恶心到了的感觉。用“癞蛤蟆上脚背”来形容他所面临的麻烦，绝对是最生动传神的。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懊恼或者烦躁都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既然有人想要玩阴的，秦颂又岂能退缩！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背后不仅有赵开、吴磷和陈琪等人的支持，他还可以临时从秦岭北边秘密调集手下过来！ 秦颂将韩三宝喊道一边，小声交待：“这次在成都发行福彩，触碰了许多地下赌场老板的利益，后果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你带三个兄弟马上折身北上，路过南郑时可派一人将这边发生的事情通知我的兄长和李永奇副会长，让他们做好防范。你直接回天云寨面见王统领，请他选派一百名高手分批赶赴青神，与我汇合！另外，你转告王统领，可以请师傅出山一趟。” 韩三宝亦知事关重大，他向秦颂立下军令状，然后立即带着两个兄弟离开队伍，向着北方快速行进。 秦颂带着队伍继续前进，走到距离陈家庄还有五里的一条河边时，命令所有人清洗面容和衣裳，又将驮马和马车也擦洗了一遍。 秦颂换上了月白色的书生长衫，腰里还挂上了一柄带鞘长剑，又将发髻挽起，用金镶玉的簪子插牢，这才坐进马车之中，施施然向着陈家庄而来。 秦颂现在有了“装逼”三件套：书生袍、金玉簪和龙鳞剑。 一旦他同时祭出这三件套来，绝对是气势逼人，老少通杀，没有几个异性能够扛得住这种文武双全的“男神范”暴击。 队伍还未到牌楼下面，陈家就已经派了人在附近等着迎接。 这种场合，让作为长辈的陈荣恩夫妇出门迎接不合适，让作为诰命夫人的陈琪出门迎接也不合适，让待字闺中的小女儿陈钰出门更加不合适。 本来，此时最适合出面迎接的人应该是陈决，可惜他去了汉中，所以这迎宾的光荣差事只好托给了陈钰的叔叔陈荣华。 秦颂的马车停在距离牌楼数丈远的地方，一名卫兵伸手替他掀开车帘，另一名卫兵已经在车辕旁边摆好了下车凳。卡Kа酷Ku尐裞網秦颂探出身体，朝牌楼下观望一二，然后稳稳当当的从车里走下来。 不等秦颂开口，陈荣恩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贵客可是长安秦家二公子？鄙人陈荣恩，奉了家主之意，在此迎接。” 秦颂双掌交叠抱圈向外，左右拇指向上竖起，对着陈荣恩行礼，口中说道：“在下长安秦辅仁，接了成都赵知府书信，特来陈家赴约！” 陈荣恩见秦颂鹦鹉不凡，说话中气十足，心里十分欢喜，口中赞道：“果然是人中麒麟一般的俊杰！秦公子请随我入庄！” 秦颂于是和陈荣恩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两百队列整齐，寂静无声的卫队，让道路两旁看热闹的妇孺和孩童看得激动不已。 “呀，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小郎君？” “你没看人家跟着陈老二往老宅走过去了嘛！” “该不会是来向陈家提亲的吧？” “我觉得像！” “咦，小郎君腰里挂着的长剑不像是样子货唉！” “当然不是样子货！没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那一队士兵，个个都像门神画像一般，人家分明就是军队里面的大官！” 在陈家庄众人的纷纷议论中，秦颂迈步走进了只有家主才有资格居住的陈家老宅。 陈荣恩夫妇和陈琪都在客厅外的台阶上等着，陈钰本来想出来的，被姐姐摁住了。卡Kа酷Ku尐裞網陈琪训斥妹妹说：“人都来了，还急这一时半会？给我稳住！” 陈荣恩领着秦颂走到兄长面前五步处，对兄长笑着说：“大兄，这便是长安秦二公子！” 秦颂不等陈荣恩开口，马上躬身向着他作揖行礼，郎声说道：“长安秦辅仁，见过陈家主和家主夫人！汉源军随军长史秦颂见过张夫人！” 陈荣恩和妻子上下打量着秦颂，也是越看越欢喜，都忘记向秦颂回礼。陈琪心中暗暗发笑，便替父母回礼，口中说道：“秦公子远道而来，旅途劳顿，还请入厅吃茶叙话。” “对，对，赶紧进客厅里坐下来歇歇脚！”陈琪的母亲有些激动。 秦颂不急不慌的说：“初登贵府，略备了几份薄礼，还请陈家主过目。” 秦颂话音刚落，候在院外的卫兵两个人一组，抬着箱子向院子里鱼贯而入。 陈荣华在旁边暗暗记数，一口气数到了二十才见后面不再有人进来。 卫兵们将朱漆木箱一字摆好，全部打开箱盖，露出里面的物品。 这二十口箱子里面装着上等的蜀锦、玉器、瓷器、珠宝首饰、茶叶、砂糖、名贵药材等诸多礼物。为了置办这些礼物，秦颂可是花了足足五千贯啊！ 陈荣恩夫妇、陈荣华和陈琪都是识货之人，一看秦颂送来的这些礼物，便知价格不菲，绝对属于大手笔。 礼多人不怪，何况如此重礼乎。 陈荣恩有些局促的说：“哎呀，秦公子初来乍到，便送如此厚重的礼物，让陈家受宠若惊啊！” 秦颂也笑着说道：“陈家主说笑了，青神陈家可是蜀中有名的豪富，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务必收下。” “好，好！这礼必须收！”陈荣恩拉着秦颂的手，将他引到客厅里面就坐。 有陈琪在一旁递话，秦颂与陈荣恩兄弟两人和陈琪的母亲聊得很是投机，时常因为风趣幽默的话语引得他们开怀大笑。 聊了半个时辰，管家进来说接风宴席已经备好，众人于是转入中院的食厅，然后依次就坐。 陈琪开口提议说：“小妹整日在后院闷着，我看她憔悴了不少。今日秦公子登门，厅中也无外人，不如把小妹也喊出来一起进餐吧？” 不等陈荣恩吐口，陈琪的母亲便马上点头说：“嗯，是该让永珍出来陪席！” 大宋此时的礼教还没有那么森严，因为朱熹老夫子现在还是两岁婴孩，他那一套给女性上各种枷锁的有毒思想还没有出世，所以让未婚的女儿出来见客人，并陪着进餐并不是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 早在唐朝时期，男女便可以同桌吃饭了！这是有考古壁画可以作证的事实。 《礼记内则》有训：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意思是说男孩女孩到了七岁的时候，为了避嫌就不能在一起吃饭玩耍。孔子是周礼的坚定捍卫者，所以才有“吾从周”和“克己复礼”，男女要发乎情、止乎礼，越往后的演变就成了男女食不连器、坐不连席，男女授受不亲。 所谓的席，指的是单独一块的坐垫。 在唐代之前，没有出现高脚桌椅和板凳之前，有身份的古人吃饭，都是分席分餐，如果七岁以上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坐在同一块坐垫上面，就避免不了肌肤接触。 更重要的原因是，华夏古代的服饰并没有分腿裤，不论男女穿的都是裙裾式样的连体衣。 好动的男童女童，好奇的男孩女孩，若是穿着容易“走光”的服装坐在同一块坐垫上面，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不言自明！ 陈家今日招待秦颂，就是小规模的家宴，有父母、叔叔和姐姐在场，陈钰就算出来与秦颂在餐桌上见面，也跟男女授受不亲一点都不沾边。 而且，陈琪之所以提议让妹妹出来，分明就是让“相亲对象”见到妹妹本人，以便彼此都能有个底数，然后才好做决定。 秦颂都自己送上门了，陈家能说的上话几人看着都很满意，因此没有道理不让秦颂见一见秦家二女的风采。 婚姻大事，彼此都能看着中意，才是上上之选啊！ 陈钰在后院早已是坐立不宁，忽然看见丫鬟丹桂兴冲冲的跑了进来，顿时喜上眉梢。 “二小姐，夫人让我来请你去中厅陪贵客进餐！” “好，报讯有功，赏你一枚银豆子！” 陈钰往丹桂的手里塞了银豆子后，便急冲冲地往中厅走，都顾不上再多说一个字。 丹桂看着二小姐的身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难自禁 陈钰走进中厅的时候，已经放慢了脚步。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因为刚才一阵快走，让她脸上微微泛起了潮红。 因为知道秦颂今天会到，所以她做了精心的打扮，虽然不是很浓艳，但却特别的精致细腻。 当陈钰微低着头走过来时，秦颂的双眼就停在她的身上再也无法挪开。 这妮子，分别也就三个多月，似乎变得更加妩媚靓丽了？ 咦，怎么脸还泛红了呢？当初在秦家后花亭内初次见面时，也没见她脸红害羞啊！ “永珍啊，这是从兴元府过来的秦公子，他受了成都知府赵大人的邀请，来咱们家里作客的。”陈钰的母亲把宝贝闺女拉到身侧，马上就向她介绍秦颂。 “见过秦公子！”陈钰抬头看了秦颂一眼，然后低头侧身，双手斜搭在小腹一侧，双腿交叠，微向下弯，对秦颂行了福礼。 秦颂起身，回以书生礼，口中说道：“见过陈二姐！” 陈琪坐在母亲的右侧，与秦颂隔着桌子斜对角，她的视野正好可以同时看到秦颂和妹妹，眼见妹妹与秦颂两人明明已是情根深种，此时却要装成是初次见面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若非担心遭人流言蜚语，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做样子。陈琪作为长姐，加之又是朝廷诰命夫人，完全可以做主妹妹的婚事。之所以非要让秦颂按照六礼严格的走上一遍，主要还是为了张浚以及秦颂的前途考虑。 厅中六人，正好三男三女。 陈荣恩与妻子隔着桌子对面而坐，他的左手侧坐着秦颂，右手侧坐着弟弟陈荣华。陈琪刚才便有意坐在母亲的右手侧，此时陈钰入座，正好与秦颂隔着桌子面对面。 大户人家进餐的时候，讲究食不言，因此吃饭的过程其实比较沉闷，但厅内的六个人其实都在动着心思，注意力完全不在满桌的珍馐佳肴上面。 陈荣恩想的是赵开这次上门亲自保的媒果然靠谱，秦家二小子与自己的二女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看都觉得合适，只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生辰八字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 只要跟女儿不是特别刑克冲犯，这门亲事就得抓紧时间定下来！ 陈荣华想的是兄长一家的运气真是好的令人抓狂。大女儿嫁了个权倾一方的大官不说，原本让人背后笑话的二女儿如今也有了着落，只怕姓秦的小子将来的造化未必就比张浚低。 不管陈决成不成器，光是靠这两个女婿，就能保大哥家几十年荣华富贵。幸好自己是亲弟弟，抱紧兄长的大腿，也能得不少实惠和好处！ 陈荣恩的妻子余氏想的是待会吃过饭后，怎么给秦颂和陈钰制造机会，让两人可以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彼此加深了解和好感。刚才她仔细看了女儿的眼睛，水汪汪的，分明就是动了心思。 像秦颂这样年纪合适，家世清白，前途可期的俊杰，如果不能及时抓住，不仅耽误女儿的终身大事，传出去只怕还会被外人耻笑呢。 陈琪想的是秦颂这家伙真能搞事情，走到哪里都能弄出动静，也不知道他究竟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竟然敢派人在青神境内袭击官军。 如今夫君已经远离蜀中，还需经常提醒秦颂，免得他年少气盛，犯下难以弥补的错误。 秦颂在心里琢磨着该找什么样的一个借口才能在陈家庄多待一段时间，直到王世雄派来支援的人手抵达，他才能放心离去，陪着吴磷继续往南走。 跟陈钰订婚的事情，秦颂一点都不担心，他已经做了细致的安排，就算陈家人要找人合八字，秦颂也能提前找几个算命先生当托。 陈钰的心思最单纯，她对秦颂在成都府的作为和在路上的遭遇完全不知情，此刻想的只是怎样才能尽快与秦颂单独见面，然后不受打扰的跟他说一些分别后的感受和相思之苦。 吃过饭后，秦颂提出要去给随行来的士兵们简单交待几句，陈荣华主动陪他出来，屋里便只剩下了陈家四人。 陈荣恩盯着二女儿，半天不说话。 陈钰有些心虚，反问父亲：“阿爹，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我脸上沾了东西？” 陈荣恩摇摇头，笑眯眯的问二女儿：“你觉得这位秦家公子如何？” 陈钰故意摆出傲娇的样子，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长相倒是说得过去，就是不知道他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 陈琪会心一笑，马上说：“这个容易，明日我便发帖请青神年轻才俊和大家闺秀三日后到江边白鹭亭参加文会，到时候让秦颂也去，你躲在暗处负责出题，看他究竟能不能现场做出好诗文来！” 余氏有些担心秦颂在诗文之道上有所欠缺，出语反对说：“男子汉大丈夫，靠得是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又或者替朝廷守牧一方，造福黎明百姓。你们非要用诗文来考人家，万一秦家小郎君被县里那些只知吟诗作画的穷酸书生比下去，难不成永珍还得嫁于别人？” 陈荣恩也帮着妻子说话，“你娘说的对！永珍啊，你的年纪可不小了，千万别意气用事，耽误了终身啊！” 陈琪知道秦颂的诗才，而且以陈钰如今对秦颂的态度，恐怕还会暗中偷偷放水，绝对不会让秦颂到时候难做。 “爹，娘，你们不必担心！前几日赵大人登门时，可是着重提到秦颂写过好几首堪比苏柳的好诗词！以我所见，赵大人绝对不会故意夸大其词。” 陈钰也故作刁蛮的说：“反正就是要考一考他！大不了我提前将那日文会上的命题透给他，让他早做准备呗！” 陈荣恩夫妇将一双女儿坚持要考秦颂，执拗不过，只好同意。 另一边，陈荣华陪着秦颂来到士兵们住宿的地方，对秦颂解释说：“秦公子大可放心，陈家房舍众多，安排两三百人居住还是不成问题。我已经给管家和后厨特意交待过，给这帮兵士每日三餐都按照客卿的标准开伙，马匹也喂上好的精料！另外庄子里还有热水澡堂，可供兵士洗浴。” “多谢陈家二叔如此尽心，这些兵士随我一路南行，情同手足，若是不能厚待他们，我的心里便会觉得愧疚。这些兵士的军纪严明，住在陈家庄内绝不会扰民。另外，夜里警戒和巡逻的事情，便交给他们。待会，我会专门做一番安排和交待！” 陈荣华知道秦颂要跟士兵们训话，便将秦颂送到士兵居住的院落门口，不再继续往里走。 秦颂将所有人召集起来，然后低声说道：“诸位兄弟这次随我来青神一路辛苦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给我们提了一个醒，从今夜开始，大家按照三班轮流，务必保持警惕和小心。等此间事毕，陈家自会给大家送上一份谢礼，回到成都后，我也会在吴将军面前替大家请功。” 一名百人头领站出来大声表态：“长史请放心！只要有我们在这里一天，绝不放一个歹人进来！” 秦颂亲自看了士兵们晚上睡觉的床铺和被褥，又检查了洗漱和解手的几处地方卫生，四处看了看这里与陈家老宅间的建筑布局，然后走进陈家为他准备的住房。 秦颂住的这个小院位于士兵们所住的几个院子中间，等于是被包在里面。 院子里面有丫鬟和婆子候着，见秦颂进来，急忙行礼，然后请示秦颂要不要给他打水洗浴。 时间尚早，秦颂不想这么早就睡下，便让丫鬟和婆子退回到陈家老宅那边去。 打水烧水这种粗活，随便找几个贴身的侍从就能做，用不着麻烦陈家的仆人。有这些人在院子里伺候着，秦颂反而觉得不自在。 这处院子收拾的很雅致，各种家具陈设都透着名贵气息，书架上摆的各种书册也都是精装版，看上去甚是簇新，应该是很少有人翻动。 听陈荣华介绍，这座小院原本就是陈决闭门读书的地方，如今秦颂来了，正好安排给他居住。 秦颂随意抽出一本古籍，坐在书桌旁边，饶有兴致的翻阅起来。 时间将过申时，红日西沉，守门的士兵在门外向秦颂报告：“启禀长史，张夫人派了丫鬟丹桂过来，说是请你去河边叙话。” 秦颂合上书册，佩了长剑，推门出来，带着十几人跟在丹桂后面，沿着一条幽静的林中小道向着庄子前面的清河走过去。 陈琪和陈钰姐妹俩正坐在河边一座亭子里，中间的圆石桌面上还摆着六色点心和一壶茶水，几只茶碗。 秦颂走进亭子，侍从们散在外面，防止外人靠近。 “大姐，你家这庄子真是好风水啊！前有河，后有山，左高右低，简直就是上等的兴旺之地啊！” 秦颂不用招呼，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陈钰的旁边，然后拿起石桌上的一只干净茶碗，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陈钰忍不住伸手就在秦颂的胳膊上使劲拧了一下，气呼呼的问道：“不是说好九月里就来我家的吗，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 “哎呀，痛，痛！”秦颂做出呲牙咧嘴的夸张表情，“大姐，你也不管管她，如此粗野，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 陈琪白了秦颂和妹子一眼，转头看着清澈平静的河水，慢悠悠的说：“你们两个活宝呀，还真是登对！”

第一百二十七章 深知君心 登对是方言，意味相配和合适的意思。★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秦颂的身体里面虽然藏着三十多岁的灵魂，但他生性豁达乐观，又没怎么受到封建礼教思想的荼毒，所以很容易接受陈钰看似有违这个时代的一些想法和举动。 换了别的男子，被陈钰使出这么一招拧胳膊的大招，只怕心里面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还没有定亲呢，就开始动手，以后成了亲，还不得翻天啊！ 还有没有一点三纲五常了？ 秦颂非但没有觉得陈钰这样的举动有什么问题，还非常配合的做鬼脸，然后向陈琪求救，卖萌的外表下面，其实是一颗骚动的心！ 陈钰拧过秦颂之后，才意识到刚才下意识的举动太过暧昧，分明就是恋奸情热的男女才会做的动作。为了掩饰心虚，她问秦颂：“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第一次到我家就送这么贵重的厚礼，以后咋办？” 陈钰这话，说的含蓄，但其实是在提醒秦颂，第一次登门送的礼，算不得聘礼，秦颂如此大手大脚，到时候可别因为拿不出聘礼来而出洋相。 秦颂还没有回答，陈琪便没好气的说：“你现在就替他开始省钱了？哼，他这次送来的礼，可是‘卖’了君佩所得！” 陈琪和陈钰都知道秦颂在成都替陈决解决麻烦，整治青神几家富户的事情，但陈钰却不清楚秦颂借着此事敲了青神三明多少竹杠。 秦颂正欲辩解，陈钰便替他说话。“大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就二哥那样整天鬼混，如果留在家里，还不是各种胡乱花钱。把他送到汉中去，不仅可以断了他的用度，还能让他学点本事，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咋能说是‘卖’呢？再说了，颂哥出面，动用了军队，还不该拿点茶水辛苦费吗？” 哈哈，秦颂听这两姐妹拌嘴，心里那叫一个乐啊。陈琪能说会道，陈钰能言善辩，姐妹两个半斤八两，真要抬起杠来，就没别人啥事了。 秦颂想了想，开口说道：“不知陈家的护卫力量如何？此次来蜀中，本以为这里会是安乐净土，谁料一样不太平啊！” 陈钰听了秦颂的问题，若有所思，没有马上吭声。 陈琪沉吟片刻，说道：“整个蜀中有四路，越是靠近南边那些山民寨子的地方，官府的政令和法纪便越是难以推行，只能施行羁縻之策，等于是让他们自治。至于汉人聚集的繁华地区，总有一些人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因此豢养打手和雇佣强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陈家的产业主要在青神和成都，因为一直甚少与人冲突，遇到麻烦也舍得上下打点，所以这些年并未遇到重大危险。等我嫁入汉州张家后，倒是常有人想来巴结陈家，因此更加不用考虑安全护卫之事。” “总得来说，陈家长期养着二、三十个精壮家丁，平时做一些卖力气的活，需要的时候带着他们去催款或者运输货物。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专门负责安全的护卫。” 听完陈琪的介绍，秦颂摇头说道：“以后这样，恐怕是不行了！你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走到哪里都想整些大动作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如今我在女真皇族完颜氏那边已经挂了号，他们明着暗着都在对付我，一旦我跟永珍定亲的消息传出去，就等于把陈家也牵扯进来。” 陈钰听到秦颂提及两人的婚事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一点不觉秦颂太过霸道。 她从汉中回到青神之后，曾经反复琢磨过自己究竟迷上了秦颂什么，结果就是最喜欢秦颂那种凡事成竹在胸，不容置疑的霸道专横！ 秦颂没有在陈钰面前提及昨天晚上那场袭击，但他相信以陈琪的聪慧肯定能想得明白。 陈家的两个女儿，不论已嫁的，还是将嫁的，都是敏感人物，想要撇清根本没有可能，无论来自内部的威胁还是来自外部的危险，陈家现在都要赶紧行动起来提前做好防护了。 比如说，张浚此次前往洞庭湖一带，是要带兵清剿在那里肆虐横行多年的钟相和杨幺等乱民头子，这些人受了打击，未必不会派人从湖南潜入四川，针对张家和陈家进行报复。 更不提秦颂是个更大的“惹事精”，刚到成都便挡了地下赌场的财路，以后随着他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影响到的势力和利益集团越来越多，跟他有关的人安全也就成了不得不重点考虑的问题。 当初，秦颂力主在小陇山深处创立天云寨，目的就是为了安置家属，以免跟他亲近的普通人受到恶意伤害。 陈琪想了想，皱眉说道：“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自己培养一些武师，今后对家族中的重要人物进行伴随保护。卡Kа酷Ku尐裞網只是，这需要时间，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秦颂将陈琪听进了自己的话，便说道：“我会尽量在青神多呆一段时间，估计一个月之内，就有一些身手厉害的护卫赶到陈家，到时候还请大姐出面，将他们招揽进来。以后，陈家人的安全，便由我的人来负责！” 陈钰在旁边听的有点迷糊，但并不出声打岔。 她稍微琢磨了一下，就猜到秦颂找来的那些厉害护卫，恐怕跟他当初在吴岳山那边落脚时认识的那些人有关系。明明是秦颂找来的人，为了打消陈家上下的疑虑，让陈琪出面来揽下，就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了。 诰命夫人可不仅仅是一个封号，更代表着身份与地位。整个陈家庄上下，最有权势的人，并非陈荣恩兄弟，而是陈琪！ 陈琪又问秦颂：“汉州那边，你有什么安排吗？” 汉州绵竹是张浚的老家，张浚的父母和族人便生活在那里。 秦颂点头说道：“我已经派人回成都通知吴磷，请他派一支百人小队换上民壮衣服前往绵竹，以吴磷的头脑，定能将此事安排妥当，让外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陈琪起身，自言自语的说：“这河边起风了，我先回别院歇着，你俩有什么话不要一天说完，在这里呆久了，难免会被别人嚼舌根。” 等陈琪离开亭子，自有几名侍从左右不紧不慢的跟上，随她离去。 亭子里只剩下秦颂和陈钰，一男一女，四目相对。 秦颂故意伸出舌尖，舔了上嘴唇一下，双眼露出了饥饿想吃的表情。 陈钰一下子想到了某个动作，俏脸刷的一下红透，一直从耳垂延伸到白皙的脖颈。“不可以，这里人多眼杂！” “哈哈哈……”秦颂开怀大笑，一把握住陈钰的双手，让她紧挨着自己。“你的意思是没人看见的时候，就可以了？” 陈钰使劲摇头，“才不是这个意思！坏家伙，就知道戏弄人！” 秦颂适时止住笑声，贴近陈钰的耳朵，小声说：“数月不见，我发现你更美了呢！” 爱美是女子天性，被心上人夸赞更美了，虽然言语有些直白，但却胜过许多华丽空洞的语句，最是能让女子觉得欢喜和快乐。 陈钰抬起头，勇敢地看着秦颂，说道：“你也有变化，比上次分别时更加有男子气概了！” 两人手拉手，面河而坐，小声说着分别后各自的经历。多数时间，都是陈琪在说，秦颂饶有兴致的听着，一点也不觉琐碎无趣。 “颂哥，你跟大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陈钰忽然问道，让秦颂心里一紧。 秦颂决定实话实说，现在就开始教妻。 “是有一点麻烦，正在着手解决。你没有必要知道，免得影响好心情。以后，等咱俩成婚，有些没必要让你知道的烦心事，我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说，你能理解吗？” 陈钰马上说：“我能理解。你们这些男子，心里面总是装着家国和天下，遇到什么苦恼和烦闷，只想着自己承受，不愿让家人跟着担心牵挂。我不会做唠唠叨叨的长舌妇，但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你信不？” 似乎担心秦颂质疑自己的能力，陈钰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比我姐差的！” 秦颂会心一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陈钰吹弹可破的脸颊，点头说道：“我当然相信！以后你就是秦家的女诸葛，只要我不在家的时候，便给我大兄和嫂子出谋划策，把秦家上下打理的顺顺当当！” 当秦颂的左手触碰到自己的脸庞时，陈钰没有躲闪，她用双手使劲捏着秦颂右手掌厚厚的茧子，好奇的问：“这些老茧是你悄悄练武时被兵器磨出来的吧？” “咦，你怎么看出来我在悄悄的习武？”秦颂有些不解。 “你这个人啊，说的少，做的多，而且喜欢藏拙，仿佛生怕别人知道你还有别的本事一样。虽然你一直以书生打扮示人，但我在武休关时便看出来了，你的骨子里面其实是个武人！你的心里面最想做的事情，只怕是像卫青和霍去病那样，北击胡虏十万里吧？” “哈哈，北击胡虏十万里！陈家才女的豪气果然不输东坡先生，仅凭此句，便胜过了大江东去浪淘尽！” 秦颂起身，看着夕阳下泛起粼粼波光的河面，用平静的语气说：“只要我不死，若干年后，北方将不会再有胡虏！”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纳采问名 陈家的女子，果然都不简单。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陈钰跟秦颂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是如此奇妙。 真正懂你的人，不需要朝朝暮暮。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直达彼此心灵深处，省去许多苍白无力的言语。 秦颂骨子里，可不就是职业军人嘛！ 无论是已经离开的那个少年秦颂，还是如今这个心智成熟的秦颂，他们最坚定的信念就是复仇，国仇家恨，前世今生，不死不休！ 秦颂和陈钰在河边坐到夜色降临，直到丫鬟丹桂跑来喊陈钰回去，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隔了一天，赵开从龙游返回，再次莅临陈家庄。 按照陈琪的意思，陈家给赵开安排的住处紧靠着秦颂那个小院，赵开顾不上跟陈家人叙话，先跟秦颂凑在一起，商量夜袭之事的处置办法。 赵开故作夸张的说：“小子，你挺厉害啊，夜里突然遇袭，竟能全身而退，不伤一兵一卒！” 秦颂也故作谦虚的说：“大人谬赞啊，还是有几个士兵因为夜里看不清楚，擦破了脸和手，事后涂了金疮药呢！” 赵开大笑，“哈哈，那些土包子遇到你这种狠角色，也是活该倒霉！老夫对你临机处置的手段很是佩服，青神知县已经接到县尉的报告，人家对你可是称赞有加，甚是尊重呢！” 秦颂提醒说：“大人还是别笑的这么开心了，您躲在龙游逍遥自在，只怕成都那边已经暗流涌动。卡Kа酷Ku尐裞網等您回去后，少不得又是一番斗智斗勇啊。” “老夫有你做谋主，又有吴磷的五千虎狼之士环侍在侧，还怕了那些宵小之辈不成？说实话，我真没有想到他们的嗅觉如此敏锐，福利彩券只是发了两期，加起来不过六万贯，便让这些人意识到了危机。” “官府做任何事，总是要摆在明面上，而他们那边则有内鬼掺杂于衙门内，那些吃惯了赌场红利的豪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赵开问秦颂：“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应对处置？” 秦颂反问赵开：“不知大人的态度如何？是想彻底解决，还是想息事宁人？” 赵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问秦颂：“彻底解决该如何？息事宁人又该如何？” 秦颂回答：“若想彻底解决，只怕就得动刀子，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以大人在蜀中的名望地位，不太适合扮演这个‘强项令’的角色。可以等王似从兴元府来到成都后，把矛盾引到他的身上，让他来烧这第一把火！” “若想息事宁人，那就从成都知府衙门内部开始清理，先把那些持身不正的官吏清理出来，然后再派人去把背后搞事的家伙揪出来，直接面对面的谈判！可以承诺让他们在蜀中其余州县分销福彩，从中获取一定的收益，条件便是逐渐关停地下赌场！” 秦颂的两条对策，都很犀利，让赵开一时陷入到了权衡利弊之中。 良久，赵开感慨说：“唉，难啊！若想保住福彩全部利益，就得动刀子。若想息事宁人，就得让渡一些利益出去。关键是，这个窝囊气让人觉得难受！” 秦颂开诚布公，直言说道：“大人之语，何尝不是我内心所想。这次来青神，我本来心情欢快，结果遇到了袭击这种扫兴之事，虽然人没事，但心里膈应的难受。以我的性格，本该力劝大人高举屠刀，将那些蛀虫、恶霸清除干净，只是一想到北面的形势，脑子便清醒许多。” “蜀中的税赋收入，支撑着大宋半壁江山，若是此时因为施政不当而引发社会动荡，朝廷必然不喜，定会对蜀中官场进行重新安排，到时大人未必还能再进一步。适当的让渡一些利益，换来蜀中稳定，省去一些清剿盗匪乱民的军资，整体来说还是赚了。” 秦颂这番话，其实是在提醒赵开，让他不要大动干戈，当前最紧要的是保持蜀中官场格局不变，这样才有腾挪的空间。否则，一旦朝廷重新任命一位官员来接替赵开，把赵开也召回临安，接任者未必还会按照赵开的思路打理蜀中财政。 赵开颔首，同意秦颂的分析。“如何清理官衙内部，如何跟那些豪强谈判，还需辅仁协助。你在武休关帮着吴玠分流整训那些南归降兵的手段可是令人大开眼界啊！还有，你在双流申家敲人家竹杠的时候，也是霸气十足，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秦颂摇头说：“想请我帮忙，也得先帮我把媳妇给定下来啊！” 赵开皱眉说：“这事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阻力，最大的问题是你家没有长辈做主，总不能在定亲宴上你自己出面说话吧？” 秦颂说：“原本我是想请兄长来一趟青神的，长兄如父，他出面是符合礼仪的。卡Kа酷Ku尐裞網不过呢，我这次来蜀中，有了重大的发现！” “重大发现？”赵开一脸不解，看着秦颂。 秦颂解释说：“前些日子，我去广都游览，顺道拜访了宇文虚中的儿子宇文师瑗，结果人家对我待若上宾，分外热情。一番交谈下来，方知当初家父在开封应考时，便宿于宇文家中，而且还以师礼待宇文虚中，跟宇文师瑗更是称兄道弟。” 赵开顿时眉头紧皱，“辅仁，为何要跟宇文家搅在一起？难道你没听说宇文虚中的事情？你还年轻，就算宇文师瑗跟你父亲有旧，到了你这辈也就淡了，为何还要沾染是非？” 秦颂毫不意动，说道：“多谢大人提点。对于此事，我也有所考量。宇文虚中当初是替朝廷出使金国，并非叛逃金国。想那时，满朝文武，竟无人敢于应召，只有他不顾个人危难，挺身而出。后来，又是金国人不讲国之脸面和信誉，强行将他扣留。相比于张孝纯、郑亿年、张中彦之辈，宇文虚中哪里对不起大宋？” 赵开被秦颂问的哑口无言，无法辩驳。 张孝纯当初守太原，种师中奉命率军前来救援，他把种师中活活坑死在野战之中，后来张孝纯被金人活捉，过了数年便投降。作为武将，理应誓死不降，与城同存，但他毫无气节，与李彦仙和秦桢等文官相比，简直就是萤火比之日月。 郑亿年本为大宋进士，金人攻陷汴梁时，他主动出仕伪齐刘豫，成为资政殿学士、吏部尚书。这样的人，又如何跟宇文虚中相比？ 张中彦本为宋军西路大将，深受张浚的器重，结果富平战败后选择投降金人，跟组织残兵进行誓死抵抗的吴玠兄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着重提及宇文师瑗，难不成想请他作为家长，来替你主持订婚之事？” “嗯，我确实有此意！既然他跟我父亲情同兄弟，我的婚姻大事请他出面张罗也就顺理成章！” “好吧，不论宇文虚中如何，宇文师瑗的官声一直甚佳，如今他辞官在家，估计也闲的无聊，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秦颂跟赵开商量妥当，当日夜里陈家请赵开赴宴，赵开手中提着一只大雁，随从拎着一只羔羊，另有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一起来到陈家老宅。 陈荣恩夫妇欢欢喜喜的接住赵开送上的大雁和羊羔等象征纳采的礼物，然后请赵开上座。 接着，陈钰在姐姐的陪同下出来拜见赵开，然后媒人赵开亲口询问陈钰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时辰，陈钰一一如实回答，赵开持笔将她的回答写在一张烫金红纸上面。 这便是六礼的第二步，问名。 赵开当众宣布了秦家与广都宇文家的关系，然后问陈荣恩夫妇是否可以请宇文师瑗代为秦颂的父辈来主持后续的纳吉、纳征和请期等事宜。 陈荣恩得知赫赫有名的宇文家竟然跟秦颂也有关系，欢喜的不得了，自然不会拒绝。秦颂的祖父母和父母皆已不在人世，有宇文师瑗这样的蜀中名人出面做主，效果当然更好。 晚宴结束，赵开回到住处，将写有陈钰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红纸亲手交给秦颂，然后笑着说：“老夫这保媒的差事算是完成了，以后等你跟陈家二女成婚时，少不得要给老夫准备一份谢礼！” 秦颂笑呵呵地将红纸揣进怀里，然后向赵开鞠躬拜谢，口中说道：“多谢大人为小子做媒，成婚之时，定要请你出席！” 第二天，赵开便带着随从离开青神，赶回成都。 按理说，秦颂也该走人了。但他忽然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据说是因为前一夜拿到陈钰的生辰红纸后太开心，多喝了几杯，然后醉倒了，没盖被子便睡到天亮，然后开始发热，头重脚轻，无法出门。 实际上，秦颂怎么可能不盖被子睡觉呢？就算他真的喝醉了，随时守在他身侧的几名贴身侍卫也会替他打水洗脚，然后将他扶上床盖的暖暖和和，又怎么可能坐视他染上风寒？ 当初在香泉镇那座破庙里面，秦颂已经因为风寒送过一次命，后来他喝了薛真人那个葫芦里面的药酒，貌似这两年多，从来就没有生过什么病？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七杀朝斗 广都，宇文家，一座充满仪式感的特殊建筑内，身穿绣有日月星辰玄色长袍的宇文师献，正皱眉看着自己辛苦推导出来的某人紫薇命盘，心里觉得十分奇怪。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此子七杀守命，入子午寅申宫，与禄存、科权禄、左右昌曲、魁钺加会本格，绝对是七杀朝斗格局！按照紫薇星象解释，这种人杀气腾腾，自己发达则必有人因他遭殃，甚至有不少人死在他的手下。入此格者，多主武职显贵，能统百万雄兵。奈何，此子命宫之中带有凶煞，按理来说，应是破相或者早夭之命！” 宇文师献摇着脑袋，怎么都想不明白，按照秦颂的生辰八字来推，就是典型的七杀独坐“杀破狼”命格，因他命宫之中带了凶煞，所以必然早夭，活不到十八岁。 宇文师瑗不怎么懂紫薇斗数，前几日他接到秦颂派人送来的书信和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生辰八字，表示想请宇文师瑗这个长辈帮忙纳吉，也就是给他和陈钰合一下八字。 宇文师瑗对于此事自然是乐意之至。秦颂将他尊为父辈，连纳吉这样重要的事情都请他帮忙，这对闲闷在家的宇文师瑗而言，就是最好的安慰和鼓励。 宇文师瑗虽然不懂如何合八字，但宇文家却是人才辈出，其中宇文师献便是紫薇斗数高手，因此宇文师瑗便请堂兄帮忙出手。 华夏命理之说，起于上古，发自《易经》，其中有两大流派十分了得。其一是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四柱八字，其二则是在宫廷中密不外传的紫薇斗数。 若论“逼格”，这紫微斗数绝对要比四柱八字高出几层楼。 宇文师瑗见堂兄不停摇头，口中说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便打岔问道：“兄长，秦颂今年虚岁十九，实岁已足十八，他来广都时，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哪里破相了？你推算他为早夭命格，可他红光满面，身体好着呢！” 宇文师献有些懊恼的说：“难不成真是为兄学艺不精？我就实话跟你说吧，秦颂的星象命格实在太凶险了，倒是那陈家二女的命格不仅显贵，而且旺夫旺子，绝对是难得的良配。如果我是女方家长，得知秦颂如此命格，肯定不愿意把女儿许给他！” 宇文师瑗一脸严肃的说：“秦陈两家联姻，已成定局，秦颂肯将两人生辰八字送到我手里，那是他有心想要跟咱宇文家结一段善缘，你赶紧动点脑筋，把这两人的合语写得吉祥富贵一些！” “唉，你这不是逼着我写谎话嘛！” “你本来就没有推算准确，何来谎话可言？我虽然不会你那一套紫微斗数，可我也学过《麻衣神相》，我觉得秦颂五官端正，福寿绵长，不像是早夭之人！咱们不过是成人之美，何必在细枝末梢处较真！” 宇文师献就是个学究派，他肯定扛不住官员出身的宇文师瑗施加的压力，所以最终还是违心写了一份“天造地设，金玉良缘”的吉言。 为了表示重视，宇文师瑗亲自带着这份纳吉合语，以及秦颂、陈钰的八字红纸，赶到了青神陈家。 秦颂不懂什么四柱八字和紫微斗数，他只懂得利用各种材料制造烈性炸药，以及利用钢、铁、铜、铅等金属制造火枪和大炮！他的生辰八字是兄长特意给他提前就写好了的，估计秦铭也不懂紫微斗数，否则岂能如此轻易就把兄弟的“命门”给亮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宇文家藏书十万卷以上，他们的先祖在隋唐之际便是权倾朝野的高门巨阀，所以暗中藏有紫微斗数这种极其深奥的命理学秘笈，也就不奇怪。 紫微斗数是将个人的命运与星空中的大小星斗联系起来，然后按照出生年、月、日、时来进行推算的一门高深学问，历代都是宫廷星象占卜师立身的不二法门。宫廷祭祀择时，皇室子弟娶妻，皇帝提拔重用大臣，都会让星象占卜师运用紫微斗数来进行推断。 这种做法在后世人看来，有些迷信，但在当时可是非常严肃和神秘的事情。 秦颂的命格是“杀破狼”，又是典型的七杀朝斗格，按照宇文师献的说法，他只要不死，将来必然统兵百万，杀的血流千里，伏尸遍野，就连拥有紫薇命格的帝王，都难以驾驭和控制。 若是此事以后被宋廷懂得紫薇斗数的人知晓，然后悄悄报告皇帝，秦颂就会有大麻烦！ 正因事关秦颂前途命运，所以宇文师瑗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青神，然后顾不得先去见陈家人，便一头扎进了秦颂所住的那所小院。 “颂哥，你的生辰八字可是确切无误？”宇文师瑗直接问道。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心里疑窦顿生，回答说：“因为这次入蜀主要就是向陈家求亲，所以大兄在我离家之前，特意把我的生辰八字写下来交与我。兄长比我大十几岁，清楚的记着兄弟姊妹们的生辰八字，以便将来定亲时问名纳吉使用。” 秦颂这话的意思是说秦家对于子弟的生辰八字很重视，不可能拿假的八字出来自欺欺人。 宇文师瑗压低声音，一脸严肃的对秦颂说道：“我们家族的藏书楼内有几本关于紫微斗数的孤本，我那堂兄宇文师献从年轻时便钻研此道，据他所言，你是七杀独坐的‘杀破狼’命格，而且还是七杀朝斗，将来可领百万雄兵，甚至可能危及拥有紫薇命格的帝王！” “我不怎么相信兄长的推论，为了不让陈家人担心，我逼着他给你的八字做了一些手脚，让你的命格看起来像是天机星坐命宫的最佳辅助星象。我的意思是你立即派人悄悄返回秦家，将做过改动的八字交于你的兄长，以后再有人问及此事，便可以此掩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宇文师瑗说道“麻烦”两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也不知秦颂能否听明白他的话外之音。 作为宋臣，宇文师瑗替秦颂做的这件事，其实是违背了某些不可明说的纲常。不管他信不信紫微斗数，在发现了秦颂的命格可能危及皇权统治之后，他应该做的是主动上报此事，而不是替秦颂进行遮掩！ 宇文师瑗这么做，其实等于是在欺骗圣听啊！ 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可能让宫廷御用星象师把大宋每一个人的紫薇命格都推一遍，但对于能够接近自己，今后可能辅佐自己的人，肯定是要进行全面的考察。 紫薇斗数就好似一部安装在宫廷内部的秘密报警装置，重点不在于替朝廷挑选多少可用之才，而是发现危险分子，提前进行预防。 宇文师瑗帮着秦颂改动了生辰八字，就等于是替秦颂提前安装了一部干扰器，等以后秦颂有机会接近皇帝时，安装在宫廷内的那部秘密报警装置不仅会失效，而且还能发出欢快的叫声，提醒皇帝：秦颂是个拥有天机命格的难得人才！ 历史上，天机坐命宫的人，最适合给紫薇帝星充当军师。比如，姜子牙和张良…… 秦颂听完宇文师瑗的话，心里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他向来是不信看相算命这种事情的，然而他却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来的，更无法理解宇文师献是如何通过简单的四柱八字就能推出秦颂为早夭之命。 实际上，秦颂在十六岁时已经死过了一次。这算不算是早夭？ 宇文家既然有如此牛逼的一位隐藏大能，为何没有替宇文虚中好好推断一下，让他避开灭门之祸？ 或者是因为秦桧隐藏了自己真实的八字，迷惑了宋廷皇宫里面的那些紫薇斗数高手，然后干扰了宇文师献的推测，最终导致宇文虚中一家人全部遇害？ 如果隐藏真实的八字可能对别人造成干扰，那么宇文师瑗这次出手帮忙，是不是也在改变自己的命运？ 太特么的深奥玄奇了，秦颂觉得自己的脑壳疼。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了。当务之急，却是要向宇文师瑗亮明态度，确保自己的安全为上！ 秦颂向宇文师瑗躬身行了一礼，郑重说道：“多谢世叔如此回护小侄，日后若能发达，必不忘今日大恩，厚待宇文家！” 宇文师瑗等露出会心的笑容，他等的就是秦颂这一句承诺！ 作为曾经的高门大阀，宇文家的子弟从来不觉得这天下该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从隋朝建立开始，宇文家的人便亲眼见证了杨氏、李氏、柴氏和赵氏的兴衰更替，没有哪一家可以长久的独霸整个天下。 大宋的都城都被金人攻破了，两个皇帝也被金人抓走了，这跟灭国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宇文师瑗虽然不会叛国投敌，但他也不会把宇文家复兴的希望只寄托在赵氏一姓的身上。 天下纷争时，拥有七杀朝斗命格的人，都是狠角色，就算刻意阻挡，都未必能够如愿，因为有的人不是想阻挡就能阻挡的了。 宇文师瑗在来青神的路上仔细回忆了秦颂讲述的那些经历，当时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秦颂的崛起，已经锐不可挡，眼见就要成就大气候。 对于这样的人，只可交好，不能得罪！

第一百三十章 亲自演示 宇文师瑗跟秦颂“对景”之后，这才拿着纳吉之书与陈荣恩夫妇见面。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得知女儿的八字与秦颂的八字非常契合，可以旺夫多子，陈家人自然是非常高兴，很是自豪。 按照六礼传统，“纳吉”和“纳征”，两项礼目往往并在一起进行。 这是也订婚的主要手续，俗称“文定”，也就是男方向女方送来聘金或者聘礼，确定婚姻之事。 宇文师瑗只是帮秦颂“纳吉”，出钱给陈家送聘礼的事情，自然不能让他掏腰包。且不说秦颂不可能做这种没名气的事情，就说宇文家虽然藏书满屋，但在金钱方面却并不富裕，根本拿不出万贯聘金！ 秦颂初次登陈家的门，便送上了价值五千贯的礼物，这次再送订婚的聘礼，肯定只能比五千贯贵重，不能比五千贯少。这也是那天陈钰抱怨和提醒他的原因，是他自己把门槛一下子抬得如此之高，怨不得别人啊！ 宇文师瑗总不能拉几车书送到陈家做聘礼吧？陈家经商，你给人送一大堆的书过来，难不成是希望人家生意亏输？ 不过，秦颂对此早就做了准备，他在派人去宇文家之前，便已经将聘礼准备好了！ 宇文师瑗将一个火漆封口的礼单送到陈荣恩的手上，并且特别强调这是秦颂特意给陈家准备的聘礼。 陈荣恩本以为礼单上会是一串数字，结果当他看明白上面写的内容时，一下子就将礼单合上，然后露出了非常惊喜的表情。 “啊，这份聘礼实在太重了！” 宇文师瑗并不知道礼单上面写着什么内容，有些好奇的问陈荣恩：“难不成比一万贯还多？” 陈荣恩摇头说：“不是送的钱，是一份秘方！” “秘方？什么秘方如此值钱？”宇文师瑗有些好奇。 陈荣恩把宇文师瑗拉到旁边，小声说：“是一份可以去除砂糖中的杂质和酸味的秘方，用这种方法可以做出白如雪粉一般的上等绵砂糖！” 宇文师瑗一脸羡慕的说：“好家伙！你这二女婿还真是大方啊！光是这个方子，就能让你陈家的制糖生意雄冠蜀中，从此赚钱赚到手软啊！” 陈荣恩一脸诚恳的说：“宇文兄，糖业之利甚于盐业，陈家也不能吃独食，要不你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参股陈家的糖业，以后跟着分红就成。” “啊，这不太好吧？”宇文师瑗不由动心，但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颂哥把你当长辈，他又是我陈家的女婿，咱们两家等于是亲家啊！哪有一家发财不带着另一家的道理？你放心吧，经营方面的事情，不用宇文家操心，只需要前期投一些本钱进来，以后每年拿分红即可。” “多谢陈家主的诚意邀请，那我这便回广都跟家族中人商议一下。” 宇文师瑗匆匆赶到青神，又匆匆的离开了。他如此着急的返回广都，除了促成宇文家与陈家在制糖这项生意上的合作，更重要的是为了给宇文家收藏的所有图书编纂一份目录。 秦颂没有从事过专业的图书馆目录编修工作，但他上学的时候经常泡图书馆，为了引起那位年轻靓丽的女管理员注意，他可是专门了解过图书索引目录相关的知识。 秦颂在宇文家呆了三天，浏览了不少的孤本善卷，以他来自前世的眼光衡量，宇文家的藏书管理还是有些不够系统和严密，虽然也有一定的分类，但还是比较粗浅混乱。 宇文家的人，把这些藏书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秦颂为了感谢宇文师瑗的帮忙，便给他出了一个简单易行的主意，在雇人抄书的同时，给所有书籍按照“经、史、子、集、杂、轶”六大部进行分类，然后再在各部下面分出数十个分属，再按照书名的字数多少、笔画顺序进行编排入目。 秦颂的建议并不复杂，宇文师瑗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好建议，家族藏着的那些孤本因为年代久远，很多都已经开始腐烂变糟，如果不抓紧时间重新抄录誊写，以后就会变成一包纸屑。 有秦颂这个大金主在幕后出钱，宇文家可以省掉雇人和购买笔墨纸张的耗费，把全部人力和精力投入到抢救旧书的行动中来。 至于陈荣恩非要拉着宇文家一起做生意，这件事情倒不是秦颂的意思，他之所以把制糖秘方交给陈家，也是经过反复考量，觉得这项技术不会引起连锁反应，才拿出来的。 宋代的制糖业已经很有规模，其中蜀糖的产量更是稳居全国榜首，尤以遂宁的霜糖和冰糖为最。 不过，秦颂前一阵在成都郊外考察几个制糖的作坊时，发现这些作坊并没有掌握用熟石灰来中和糖浆中的酸味，然后再用二氧化碳和剩余氢氧化钙反应生成沉淀物的办法，将糖浆里面的杂质去掉。卡Kа酷Ku尐裞網 熟石灰的生产方法很简单，成本也极低，在大宋已经成为常用的建筑材料，秦颂提供的这个秘方里面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如何生成二氧化碳，而诀窍就在生石灰变成熟石灰的过程中。 石灰岩在全国各地都有大量的分布，将含有碳酸钙的石灰石在窑里高温煅烧，便可以生成二氧化碳和氧化钙，继续将氧化钙跟水混合反应，就会生成氢氧化钙，也就是熟石灰。 秦颂提供的这份秘方，其实只需要一种原材料，那就是石灰石！ 至于柴火和净水，并不算原料，只是生产过程的中的耗材而已。 宇文师瑗离开不久，陈荣华就来请秦颂，说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秦公子出手，亲自演示。 秦颂也不推辞，秘方是他提供的，到底有没有作用，当然是由他本人来操作最有说服力。若是换了别人，掌握不好火候和各种配比，弄不出口感更佳的白砂糖，岂不是打了秦颂的脸？ 陈家庄内便有制作冰糖的作坊，秦颂到来时，陈琪和陈钰也在，她们都换了素净的麻衣，头上也包着布巾，防止头发之类的尘屑落入糖瓮内。 因为涉及核心商业机密，所以作坊内只有秦颂、陈荣华和陈氏姐妹四人。 秦颂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灰石，然后用小铁锤敲下一块，放进旁边的铁臼内，用圆头的铁杵捣碎，检查了一下石灰石的成分后，点头说道：“嗯，这块石灰石的品质不错，可以作为原料。” 陈钰手里拿着笔和纸，秦颂每做一个动作，说一句话，她都马上记录下来。 秦颂用一个木勺将捣碎的石灰石从铁臼里面舀出来，倒进一个特制的铜鼎炉里面，然后盖上铜盖，再用湿布条将圆盖的缝隙处重叠缠绕了数圈。 “这个铜鼎炉，模拟的是石灰窑。用石灰石烧制生石灰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我要强调的关键是在煅烧生石灰的过程，会生成一种无形无色无味的气体，而这气体会随着烧窑的烟尘直接排放到空中消散。” “想要提纯糖浆，除掉其中的酸味和杂质，必须要用到这种无色无味的气体！所以，陈家下一步为了制糖而修建的石灰窑必须是密封式的，将窑内气体排放的管道与烧窑时所用石炭的排烟管道完全分开！” 秦颂一边解释，一边给鼎炉下部的火门里面添加已经烧红的炭棒。 按照秦颂的要求，铜鼎盖上方连着一根中空的铜管，而铜管的另外一头则插在一小瓮糖浆里面。 趁着铜鼎内的温度还没有上来，秦颂又从桌上拿起一碗白色的熟石灰粉末，用木勺向糖浆里面撒进去。 “普通人都见过熟石灰，也知道熟石灰粉对人的皮肤有着很强的腐蚀作用，因此觉得这种东西很可怕，根本不敢往食品当中添加。实际上，往糖浆里面加入适量的熟石灰粉末，正好可以中和糖浆里面混合的酸味……” 秦颂说着话，把熟石灰粉加入，然后拿着一根木棒在糖浆里面搅拌起来。 此时，铜鼎已经被炭火烧红，密封在炉胆内的石灰石被加热，开始通过顶盖上连接的铜管向着糖浆内排放二氧化碳。 “咕咚……咕咚”，二氧化碳气体在糖浆中吹出了一些气泡。 秦颂继续用木棒搅拌，使二氧化碳气体跟残留在糖浆内的熟石灰起反应，最终生成沉淀物，沉到了糖瓮的底部。 过了一会，秦颂见糖浆变得清澈，再没有什么沉淀物后，便将铜管从糖瓮里面取出。 秦颂拿起一个大木瓢，把附在糖瓮上层的糖浆舀到另外一个干净无水的瓷盆里面。“只要把这糖浆里面的水分蒸发掉，剩下的便是卖相和口感更佳的白糖了，再将白糖磨成颗粒状，就是上等的白砂糖……” 陈荣华看着瓷盆里面清澈似水的糖浆，心里有些激动，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小木勺，舀了一勺糖浆放入口中，闭上眼，仔细感受糖浆的味道。 确实一点也不酸！ 舌尖上的甜味，是那么的纯粹，令人心醉！ 秦颂笑而不语，转身走到铜鼎之前，撤了下方的木炭，然后用钳子将缠绕在铜盖上面的湿布条取掉，再用铁钳将顶盖提起。 “这鼎里面剩下的，便是生石灰了。将生石灰跟清水混合，就能得到熟石灰，现在你们看明白我这秘方的好处了吧？” 秦颂笑眯眯地看着陈荣华和陈氏姐妹，开口问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闲极无聊 秦颂的问题并不难，因为他刚才已经完整的演示过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陈荣华回答：“辅仁这套方案，没有半分浪费！无论生石灰、熟石灰还是那种无形无色的气体，都是从石灰石里面产生的，所以生产成本很低，适合量产！” 陈琪也补充说道：“最妙的地方就是这种无色无味的气体，别人烧石灰把它当废气排掉了，却不知道却有如此妙用。” 陈钰放下手中的笔，“对呀，如果不用这种无色无味的气体跟糖浆里面混着的熟石灰水反应，糖浆根本就不能吃！” 秦颂颔首，对几人的说法表示认同。“整套方案其实并不复杂，只要严格把握住生成这种无色无味气体的秘密，以及用这种气体跟混在糖浆中的熟石灰水反应的秘密，陈家的制糖技术就能一直领先别家！” 陈荣华一脸严肃的说：“嗯，此事今后由我亲自负责。辅仁放心，这种商业机密，陈家一定会做好保密的！” 秦颂已经亲自做过演示，证明他提供的秘方不仅好用，而且极为省钱。陈荣恩虽然没有在场，但陈荣华在事后第一时间便向兄长做了汇报，而陈钰做的那份实验记录更是成为陈家视若珍宝一样的秘密。 秦颂与陈钰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就等他出了孝期，就可以与陈钰成婚。 这个时候，陈家对于秦颂和陈钰两人的单独见面就不怎么控制了，只要陈钰天黑之前回到自己住处，白天她在秦颂那座小院里面呆多久都可以。 陈家人得了秦颂的秘方，现在正忙着为生产口感更佳，卖相更好的白砂糖做准备，因此对于陈钰的关注就会少一些。 陈琪虽然不参与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但她知道秦颂和妹妹肯定发乎情而止乎礼，不会在婚前便做出什么荒唐事，所以也就听之任之。 能够每天都和秦颂见面，这让陈钰觉得生活变得有滋有味。 不过，秦颂可不这么想。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自我幽禁一般，明明心里想着要带陈钰一起去乐山大佛那边逛一圈，却又担心自己离开后陈家这边出什么危险，所以只能期盼着王世雄派给他的手下能够早些到来。 蜀中这边天气还不太寒冷，但小陇山那边必然已经落雪，也不知道复兴军的兄弟们是不是全都撤回到天云寨里面休养生息了？ 秦颂闲极无聊，又没兴趣读那些满篇之乎者也的古书，便只好将多余的精力用在改造小院和改善伙食上了。 首先，秦颂觉得院子里没有专用的浴室很不方便。 大冷天的，想要洗个澡就得发动一帮人伺候，需要好几个人用好几口大锅烧热水，还需要几个人负责将热水从后厨提到院子里，再倒入洗澡专用的大木桶内，另外还得备一些调温所用的凉水。 这一番折腾下来，就得差不过半个多时辰，对于喜欢锻炼身体的秦颂而言，身上因为剧烈运动而发出来的汗，可能早就干了。 所以，必须要搞一间可以痛快舒服泡澡的浴室出来！ 当秦颂把自己的这个愿望或者要求告诉陈钰时，陈钰非常的赞同，马上跑去找自己老爹诉苦。卡Kа酷Ku尐裞網 “爹爹，我看你是掉进钱眼里面了！” “怎么这样跟为父说话？我不多赚一些，等你出嫁时，哪里来的嫁妆！” “说的好听，一副嫁妆还能把陈家的家底全都搭进去？自从得了颂哥的制糖秘法，就把颂哥撂一边不理不睬！” “唉，好闺女，别捣乱了成不？你心里还不是巴不得没人去烦他，好让你俩经常见面相处吗？没看我正忙呢，没别的啥事，你赶紧去找秦颂玩去吧。” “颂哥嫌咱庄子里的澡堂太简陋，说是要在他住的那座院子里面修建一间自动出水，还可以汗蒸的浴室！人家是客人，又是在给咱家修浴室，你总不能让人家掏钱吧？” “自动出水的浴室？汗蒸？我咋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呢！是不是闲得无聊非得弄点事情出来？要不让她陪你去龙游那边玩去，别整天猫在院子里面，搞得好像咱们陈家亏待了他似的！” “别扯那些没用的！今天我来就是问你要钱要人的！你若不肯给，我便去找阿娘，告诉她你背着她藏了许多私房钱！” “哎呦，我的亲闺女啊，你这是在坑你爹啊！唉，女大不中留，一个两个胳膊肘都往外拐，你也别在我这抱怨了，我这就去跟管账的老谭打个招呼，不就修一座澡堂子嘛，爹又没说不给钱……” 在陈钰一番软磨硬泡之下，“铁公鸡”岳父陈荣恩松口，秦颂修建浴室所需的资金和工匠迅速到位。 负责土木营造的泥瓦匠看完秦颂手绘的工程图后，倒是很快理解了秦颂的意图，但也提出了疑问。卡Kа酷Ku尐裞網“秦公子，你想修建这么一座高出屋顶一丈的水塔，我们能想明白，只是水塔如此高，你该如何把水送到塔顶端的水箱里面呢？” “这个简单啊！在水塔顶端修建一个葫芦吊，再在院子里的水井上面建造一个带绞盘的提水机关，到时候一人负责从井里提水上来，另外一个人在水塔里面用葫芦吊将水提到塔顶，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将水箱灌满。” 泥瓦匠的问题问完了，铜匠又来问秦颂：“公子，你确定这些输水的管子全部用铜管来制作？那可是一大笔花销啊！” 秦颂回答说：“没毛病，必须用上等的纯铜来打造，不然用不了多久就会生锈！至于花销的问题，陈家还缺这点小钱吗？你就带着徒弟们专心给我浇铸铜管就好，别的不用操心！” 铜匠离去，木匠又来找秦颂。“秦公子，你让我在浴室里面修建一座能够尽量保暖的木头屋子，这个不是问题，花不了几个钱，无非是用一些耐水泡的木料而已。只是，你又要在木头屋子里面生火加热，万一烧着了怎么办？还有，木屋不怎么透气，人呆在里面时间久了，会出事的！” “哈哈，工匠里面就你老李最聪明，竟然想到这么多。我跟你说，木屋子不会烧着的，因为我会把加热的火炕修在木头房子外面，留在木头屋子里面的火坑不会见到明火，而且还会定时往上面淋水，确保木屋足够潮湿，不会因为持续加热把木头给点燃！” 大宋朝的工匠们是非常聪明的，他们是这个时代最有工匠精神的一个群体，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宏伟建筑被修建起来，有那么多先进工具被发明创造出来。 秦颂提供图纸、提供思路，还在现场负责监督指挥，各有具体任务分工的工匠们按照他的要求行动，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就将秦颂想要的浴室修建成功！ 浴室试用的这天，陈氏姐妹都来参观，秦颂带来的卫兵也凑在院子内外看热闹。 只见一名士兵用力转动架设在水井边的绞盘，类似龙骨水车的提水器便循环往复地将井内的清水提上来，再倾斜翻倒进紧挨着的水斗中。 倒入水斗内的井水因为重力作用，顺着密封的陶罐流向了木质水塔的底端。 这一段水管对于密封性要求不强，而且需要用内径较粗的水管，所以秦颂并没有豪奢到用黄铜来制作。 水塔底端有个封盖的水池，容积比塔顶的水箱还要大一些。这个水池本来没有出现在秦颂所画的图纸上面，是秦颂听了一位泥瓦匠的建议后，后增加上去的。 有了这个水池，就可以减少一个人操作。 原本井边和水塔下方需要两个人同时操作，一人将井水提上来然后输送到水塔下方，另一人则将水用葫芦吊再提到水塔顶端。 现在，只需一人先将水塔下方的水池灌满，然后停止水井边的动作，再来操作水塔下方的机关，将水送上塔顶即可。 给水塔加水的工作，可以在早晚进行，并非一定是要等有人想洗浴时才临时提水。 很快，水塔顶端指示水位已满的红色木箭头升到最高。 坐在加热间的士兵听到秦颂的口令，将一个旋钮状的把手拧动，便听到哗哗的水声响起，水塔顶端的水通过完全密封的铜管流进了一个简易锅炉里面。 所谓的简易锅炉，其实就是下方用来烧柴、烧炭甚至是烧煤的火膛，上方是一个较大的椭圆型带盖的大铜锅。 整个加热间的高度还是比浴室要高出一层房屋，这样可以利用重力直接让热水流进浴室，省去许多不必要的设计。 冰凉的井水在加热间被烧热，然后再沿着铜管送进隔壁的浴室，既可以给整个浴室升温，也是从铜蓬头里面喷出来用来淋浴的热水来源。 浴室被秦颂分成了四大部分。 第一部分是淋浴的地方，只要站在铜蓬头下方，拧开把手，就会有热水倾泻下来。 第二部分是泡汤的地方，位于浴室中间，直径一人多宽的水池，用上好的白色瓷片镶嵌箍成，只要放进热水，便可以在里面泡着。 第三部分是用来汗蒸的木头桑拿房，这也是秦颂最得意的地方。 麦饭石这玩意并不稀罕，用来堆在桑拿炉里面，先在外间的火炉里加热完毕，然后用导轨拉进来，往上面浇几瓢凉水下去，在刺啦刺啦的声音里，白雾升腾，木屋温度快速上升，全身的汗一会就冒出来了…… 第四部分是休息的地方，摆着两张可以躺卧的藤椅，还有一个可以趴着按摩和搓背的浴床。 浴室里面暖和，可以躺在这里舒舒服服的来个“钎脚”，甚至是做个足底按摩！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张铄跳河 都说女人都是水做的，这话一点不假。 女人对于在大冬天里面泡热水池子的喜爱程度，简直超乎人的想象。 秦颂费了不少功夫整出来的“综合多功能”浴室，刚刚经过调试，就被陈氏姐妹两个毫无理由的“征用”了！ 秦颂能说什么？ 一个是他大姨子，一个是他没过门的媳妇，有了这样的好享受，可不得紧着她们来嘛！ 所有男性都被丫鬟丹桂和另外几个强健女仆赶出了小院，包括张浚的儿子，五岁的张铄。 秦颂弄出来的这一整套专为洗浴而建造的设施，操作起来并不复杂，陈琪和陈钰姐妹俩只是看了一遍试用时的演示，就掌握了其中的关窍。 无非是先把井水弄到水塔上面，然后再经过加热间的升温，最后送入浴室里面供人试用嘛！ 趁着水已加热，两位美丽的年轻女子岂能再等？她们刚才可是跟在秦颂身后仔细参观了浴室内部，知道各个功能区的用途，现在正好享受！ 丫鬟丹桂亲自守门，几名女仆在外面忙碌，陈氏姐妹已经站在铜蓬头下开始淋浴了。 “姐，颂哥刚才说了，先淋浴，用皂粉和胰子洗净头发和身体，接着去温池里面泡一会，然后再去蒸房里面发汗，接着再用温水淋浴一遍，再去泡池子，然后再蒸……不就是洗个澡嘛，怎么弄出这么多的辙道，还真是麻烦！” “你那未来的夫君可是从不做无用之事，他既然把这浴室弄得如此繁琐，肯定是有道理在里面的。若是得了风寒的人，毛孔闭塞，汗不能出，来这浴室里面呆上半天，估计应该蒸开毛孔，这病情也就可以好转。” 陈氏姐妹在里面美滋滋的泡汤时，秦颂正领着小张铄在陈家庄内游荡。卡Kа酷Ku尐裞網 泡不了澡，还不能干等在院子外面，让人看见了说闲话，秦颂只能把张铄这个小淘气包弄得远远的，省得他乱折腾。 张铄站在河边，用力丢出去一块石头，却连一个水漂都没有出来。 站在他旁边的秦颂刚才可是用一块石头打出了一长串漂亮的水漂。 “姓秦的，你不是好人！”自尊心严重受损的张铄，拧着眉毛，瞪着一脸嘲讽相的秦颂。 秦颂从河边的碎石中找出一个薄厚均匀的圆形片石，抡圆胳膊，“唰”的一下丢了出去。 又是一长串的水漂，直到石片触碰到对面的河岸才算结束。 秦颂拍拍手上的泥灰，漫不经心的说：“敢这么跟你小姨夫说话，小心我揍你哦！” 张铄撅着嘴，上面可以挂个油葫芦。“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告诉我娘，让她收拾你！” 秦颂觉得威胁一个小孩子没啥成就感，于是，他就伸手使劲拧了一下张铄的脸蛋。 “就碰你了，你继续威胁我啊！看我敢不敢拧你另外一边的脸蛋！” 秦颂刚才拧的这一下，可是用了力气的，没有半分放水的意思。 张铄本来想忍住不哭，可实在有些疼，加上秦颂故意刺激他的这句话，让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仗着个头比我大，力气比我大，欺负一个比你小的孩童，算什么本事！” 秦颂点点头，笑眯眯的反问张铄：“你个头比我小，力气比我小，还敢如此威胁我，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个当大官的爹！你这又算什么本事？” 张铄被秦颂问的无言以对，不过小孩子最擅长的不是讲理而是耍赖。只见他往河边猛胯一步，威胁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跳下去，到时候就说是你故意推我下水的！” 秦颂愣住了，他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张铄。 这他么的哪里还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不过，秦颂也不是那么好威胁的，他倒是像试一试张家这个小家伙到底有多妖孽。 “行啊，大冬天的，你若是不怕这河水冰冷刺骨，不妨跳下去试试！” 秦颂说完这句，转身便往回走。 一步、两步……当秦颂走到第十七步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哗啦”一声。 卧槽，还真跳啊？ 秦颂急忙转身，飞奔回来，然后对着泛起水花的地方，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跟着秦颂出门的护卫，都散在四周，与他和张铄有一些距离，所以根本来不及阻止张铄跳河，更不可能阻止秦颂下水救人。 秦颂的水性很好，加之河水清澈见底，所以他入水之后很快便发现了在水下拼命挣扎的张铄，他伸手一把抓住张铄的发髻，然后从他背后将其托举起来，浮出水面。 护卫们此刻已赶到河边，他们手牵手组成人桥，将秦颂和夹在他腋下的张铄一起拉上岸。 河水很凉，秦颂倒还好，因为脑子里面只想着救人，加之他入水时便屏住了呼吸，所以不曾呛水。 张铄就有点惨，不知入水后呛了几口，此时脸色发乌，浑身打颤，还不停咳嗽。 秦颂心中有些恼怒。 两世为人，他第一次遇到像张铄这样聪明却又倔强到死的孩童。 麻痹的，就因为自己几句话，伸手拧了一下脸蛋，便敢往不知深浅的河水里面跳，这得多大的胆量和气性？ “公子，现在怎么办？”有护卫小声的问。 “怎么办？赶紧去你们住的地方，生火取暖，熬姜汤！” 一个腿长力壮的护卫将张铄放到背上，健步如飞地向护卫们居住的院子跑，其余人则分开行事，有人去寻找姜块，有人去找干净的衣服，还有人陪着秦颂在后面跟着。 到了士兵们居住的地方，秦颂黑着脸将张铄扒个精光，然后将他塞进被窝里面，用厚被子包住。 张铄眨巴着眼睛，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看着秦颂，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刚才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秦颂也脱了衣服，钻进旁边的一个被窝。 “奶个腿的，张铄你别得意，等会喝完姜汤，换了干净衣服，老子就提着你去见你娘，把你刚才干的好事跟她说一遍，以后有你好受！阿嚏……” “姓秦的，你是我爹爹的学生，竟然敢自称老子！” “切，又用这种没什么威胁的话来威胁我！害怕了？想让我不要告诉你娘？” “你跟小姨娘还没有成婚呢！我就说是你故意害我……阿嚏……” “给老子闭嘴！像你这样的小孩，以为拿住了大人的痛脚便可以威胁大人，面对你的祖父、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时好使，对我不好使！要不是考虑到你娘跟你小姨子此时还在美滋滋的泡汤，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光溜溜地提过去，让她们看一看你这新鲜出炉的童子鸡？” “啊！姓秦的，你要是敢这么做，信不信我做出更激烈的反抗！” 秦颂觉得脑阔疼，遇到这种孩子，貌似吓唬不一定管用，万一真逼着他干出更荒唐的事情，自己就成了教唆犯？ “行，我暂且不把此事告诉你娘，咱们现在就来捋一遍河边发生的事情，看看到底是谁错了！我先打了一个好看的水漂，然后你丢了一块石头沉入河中，觉得很没面子，便说了一句‘姓秦的，你不是好人！’，对不对？” 张铄露出被窝的小脑袋点了点，表示承认自己说过这句话。 秦颂接着说道：“然后，我说了一句‘敢这么跟你小姨夫说话，小心我揍你哦！’，接下来你就仗着你娘的身份，开始威胁我，对不对？” 张铄摇了摇脑袋，表示不同意秦颂的说法。 “你是不是姓秦？” “废话！” “你现在还没有跟我小姨娘成婚，对不对？” “我还在孝期，当然不能结婚。” “那我喊你姓秦的，没毛病吧？” “就算以后我跟你小姨娘成婚，你还可以这么喊，虽然听起来不太尊重我，我也不会跟你计较。” “那我说你不是好人，你是不是该问我为什么这样说，而不是出语威胁，要揍我，对不对？” 秦颂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似乎，在河边先出语威胁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张铄…… 张铄一脸愤怒，大声的说：“你就不是好人！明明跟小姨娘早就相识，却故意在我外祖父和外祖母面前假装跟小姨娘不认识，你这么处心积虑地靠近陈家，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秦颂在心里大喊一声‘我了个草’，他觉得张铄这个小妖孽若是能够平安长大，将来绝对比他爹要难对付许多。 “你是怎么知道我跟你小姨娘相识的呢？”秦颂有些好奇的问张铄。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不把今日之事告诉你娘？” “这算不得什么条件！我要你送我一个在大宋不曾出现过的玩具，我就告诉你。” “行，不就是一件独特的玩具嘛，这个条件我答应了。快说，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答啊，有好几次，小姨娘在我娘房里谈论你们在兴元府相处的事情，我不过是假装睡着，然后就把她们说的话全都听见了。” 秦颂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觉得自己的智商似乎下降了。 张铄一脸得意地问：“姓秦的，你说我若是将你跟小姨娘早就相识这事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会不会悔婚？” 秦颂白了张铄一眼，直接翻身躺在了床上。 “小孩子，不要太贪心！能有一件独一无二的玩具，就知足吧。大人的事情，你不过似懂非懂，我才不怕你去告诉你外祖父呢！在你威胁别人的时候，首先得考虑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弟子投奔 喝了一大碗浓浓的加了糖的姜汤，闷头发了一会汗，秦颂和张铄都不再打喷嚏，身上恢复了温度。卡Kа酷Ku尐裞網 两人刚才已经达成了谅解，谁也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秦颂同意亲手为张铄制作一件独特的玩具，而张铄则同意以后不再开口闭口“姓秦的”。 前去陈家老宅给张铄取衣服的士兵，对陈琪的母亲只说张小公子在河边玩耍时不小心滑进了河边，打湿了衣服的下半截和鞋子，如今正在秦颂住的院子里面烤火。 小孩子沉入河底跟脚底打滑弄脏衣服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 前去秦颂所住院子取衣服的士兵，对守门的丹桂只说秦长史刚才跟张家小公子在河边玩耍时滑倒了，弄脏了衣服和鞋子，也顺利的拿来了一套干净衣服和鞋子。 秦颂帮张铄换上衣服，自己也换好，然后对张铄交待说：“估计这会你娘和你小姨娘应该是泡足时间了，该换咱俩进去享受一把！” 张铄还是有些不乐意，他问秦颂：“我还想知道，在河边打水漂的时候，为何你能打出那么一长串，而我却连一个都漂不起来！” 秦颂翻了个白眼，心里有些无语。 这熊孩子，好胜心也太强了吧！既然想知道原因，刚才在河边虚心请教呀，非要转山绕岭的弄出那么多事，害得自己大冬天还要下河洗澡！ 放着新修成的多功能浴室不用，得有多脑残，才会在这种季节下河洗澡？ 秦颂领着张铄走到院子里，让人从墙角处寻摸了一块瓦片，然后当着张铄的面敲成近于圆形的薄片。 “那，你仔细看看这块碎瓦片，是不是跟那些不规则的石头完全不同？想要打出水漂，你得在河边挑拣椭圆型较薄的石片，往外投掷的时候用这种姿势握着石片，在发力出手的一瞬间，用食指拨动石片，让它旋转起来，而且尽量与水面平行，这样就能打出好看的水漂啦！” 秦颂示范了一遍动作，张铄恍然大悟，这才知道简单的一个打水漂，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拍拍张铄的脑门，调侃说：“你个头小，力气小，所以不能拣太重的石片，要保证石片被丢出去时具备一定的初速度。像你刚才在河边，挑了一块比你拳头还大的圆形鹅卵石，就算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也不过是堪堪将石头丢进河里，又怎么可能打出水漂呢？” 看在秦颂刚才传授了如何打水漂的诀窍份上，张铄忍受了他的调侃，却反问秦颂：“你为何知道这么多？娘亲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心思缜密，学问驳杂精深，是世间少有的智慧之人。” “呵呵，关于这个问题，实在无法回答。你只需要记住本公子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一个人就成，以后遇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可以来找我寻求答案。” “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何薄片状的石头可以在水上漂起来，而鸡蛋状的石头却不行？” “唉，我去，怎么还在琢磨打水漂的事情？走，赶紧跟我去浴室里面泡澡去，待会我拿一块麦饭石给你讲解什么叫做密度，什么叫做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什么叫做上下压强差……” 秦颂和张铄来到院子外时，陈琪和陈钰果然已经换了衣服离开。 作为当妈的人，陈琪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跟秦颂呆在一起会出什么危险。所以，她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问丹桂，张铄跑哪里去玩了。 反正让张铄跟着秦颂，肚子饿了有吃的，渴了有喝的，秦颂又是个特别有趣的人，让儿子跟着他，兴许还能增长见识呢！ 重新拿回浴室“主权”的秦颂，立即让护卫将浴室内的水放掉，再打扫干净，用檀香熏上一遍。与此同时，加热间里面也有人正往土锅炉下面的火膛里面添加木炭进行升温。 秦颂和张铄两人坐在书房里面，吃了一会零嘴，估摸着应该可以洗浴了，正要前去时，却听门外的卫士报告说：“秦长史，院外来了两个半大小子，自称是你的弟子，一个姓杨，一个姓赵。” 秦颂闻言，一脸激动，急忙从书房里面奔出来，一直跑到了小院门口。 院外，两个穿着土气的小小少年见到秦颂出来，顿时露出喜色，一起迎了上来。 “先生，我们来了！” “先生，听说你要迎娶陈家师娘了？” “先生，以后我俩是不是一直跟着你？” 秦颂见到杨虎臣和赵炎时，心里很开心，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他和两个孩子在雪后一起去灵宝峡内捕猎的情形。 近一年不见，两人都长了个头，看上去比当初壮实不少。 “走，先跟我进屋，坐下来慢慢说！”秦颂一声招呼，带着两个少年进了吃饭的屋子。 书房里面还有个毛孩子张铄，秦颂不想让他听到不该听的，所以将二毛和小炎领到与书房隔着一边的饭厅里面。卡Kа酷Ku尐裞網 “你们先坐下来歇歇脚，我去让人给你们弄些好吃的过来！” 秦颂走出来，对一名护卫低声交待说：“你去老宅那边找一下陈家二小姐，让她派人给我这边送一些卤好的肉食，另外再送几套半大男伢能穿的衣服过来！” 护卫领命而去，秦颂回到书房，看见张铄正无聊地坐着，便对他说：“我先带你去泡澡吧，等会给你介绍两个有趣的朋友！” 张铄上午已经来过浴室一次，当时是跟在他娘的身边来看浴室试用的过程，后来他娘和他小姨娘“霸占”了浴室，把他和秦颂等人都赶出了院子，秦颂于是带他到河边玩耍，然后发生了后来一连串的事情。 小孩子也喜欢玩水，比女人还喜欢！ 张铄泡进温暖的白瓷浴池里面时，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呼声。“舒服啊！” “你先一个人在里面泡着啊，我出去陪我两个学生吃个饭，等会进来一起泡澡！”秦颂跟守在浴室门口的士兵交待两句，让他暗中盯着里面泡澡的张铄，防止这个小家伙一个人钻进桑拿房乱动。 秦颂从浴室里面出来时，正巧遇到换了一身衣服的陈钰带着几个端着食盘的仆人走进小院。 “颂哥，你看这些肉食够不够？”陈钰问秦颂。 “足够了。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秦颂反问陈钰。 陈钰笑着说：“我在兴元府时，便听你不止一次的念叨你在香泉镇上收了弟子，今天他们来了，我也想过来看看呀。” 秦颂便与陈钰一起进了饭厅。 杨虎臣和赵炎看见陈钰跟在秦颂身边，穿着华丽的衣装，长得就像仙女一样，两个家伙马上一起向陈钰鞠躬行礼，口中还大声的喊道：“弟子杨虎臣（赵炎），拜见师娘！” “哈哈，两个兔崽子，挺有眼力见啊！”秦颂开怀大笑。 陈钰被两个少年的一声“师娘”喊得有些羞臊，毕竟她还没有跟秦颂成婚。她指使仆人将食盘摆满饭桌，又对其中一人吩咐说道：“你给他俩量一下身高和鞋底，然后去库房那边领两套大小差不多的衣服和鞋子，回头再给他俩缝制两身合身的冬衣。” 秦颂对两个弟子说：“你们先把肚子填饱，等会带你们去洗澡。” 因为怕两个少年的吃相太过“豪迈”，吓到了小姐出身的陈钰，秦颂没有在饭厅里面呆着，而是和陈钰回到了书房。 “是不是有些失望啊？我的这两个弟子就是普通农家的小孩，放在一群孩子里面，一点都不出众。”秦颂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喝着已经放凉了的茶水。 陈钰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不知道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具有怎样让你看重的品质，但只看你对他俩关爱有加的眼神，可比见到我那外甥时热切多了！” “哈哈……”秦颂忍不住大笑，“你那个外甥，真不是省油的灯啊！我跟你说，就你和你姐泡池子的那会功夫，这个小家伙差点整出大事来……” 秦颂毫不隐瞒，将张铄投水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陈钰。 至于他跟张铄两人之间的约定，自然是彻底作废了。 屁大的孩子，有什么隐私权？没有大人的教导和监管，再好的天赋，也会长成歪脖子树！ 秦颂作为成年人，针对张铄身上出现的偏执任性的毛病，有责任跟张铄的家人一起想办法，把他这些缺陷给纠正过来。 陈钰听完秦颂的讲述，没有埋怨秦颂一个字，而是皱眉说：“大姐和姐夫很少陪伴小铄，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所以养成了孤傲任性的坏脾气。他心里对你不服气，处处都想跟你比，所以才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你说的对，娇惯任性的孩子难成才，以后我会提醒大姐，注意教导张铄的方法。” 秦颂和陈钰在书房里面谈论关于张铄的教育问题时，杨虎臣和赵炎在饭厅里面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小炎，有没有觉得小先生比年初出寨的时候长高了一些，也健壮了一些？” “嗯，好像是的！咱俩都长个了，可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头顶还是没有够着他的肩膀，说明先生也长个了。” “小炎，咱们未来的师娘真漂亮啊，简直就像是道经里面画的九天仙女一样。” “你忘了薛真人的教导了？不许在背后议论长辈！尤其是女长辈！” “那你刚才还跟我一起说先生长个了呢！” “先生长个头是事实，不算是背后议论。” “哼，啃你的酱猪蹄吧，我懒得跟你理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姨夫难当 青神陈家是蜀中排得上号的豪富之家，后厨之中常年备着卤肉腊味之类的肉食，以便家中临时来客时，切上几盘，作为给客人垫底的招待拼盘。免-费-首-发→【追】【书】【帮】 秦颂知道杨虎臣和赵炎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最喜欢吃肉，所以特意派人去请陈钰帮忙，结果陈家二小姐亲自到后厨拿吃的。 可想而知，她不把整个后厨搬空的唯一原因，只能是她带的人手不足。 二毛和赵炎吃了个滚肚溜圆，坐在带靠背的椅子上，手摸肚皮直哼哼。 秦颂送走陈钰，返身来到饭厅，看着桌面上空空如也的食盘，眼睛都直了。 刚才陈钰带人送来的熟肉，以秦颂目测，至少足够四个大汉饱食一顿，竟然全被这两个家伙给干掉了！ 尼玛，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还真不是假话啊！ 秦颂自然不会因为两个弟子吃得多就不高兴，他是担心二毛和小炎因为暴食而撑坏了身体。就算他和两个弟子天天大鱼大肉的吃，一顿一头猪、一只羊，陈家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完全可以供养得起。 “你俩咋就饿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一路上讨饭来的青神？”秦颂没好气的问道。 二毛用油乎乎的爪子搔了一下脑门，“陈家做的酱肉实在太好吃了，我和小炎觉得没必要给先生你省着，所以就放开了大吃一通。” 赵炎解释说：“我俩是和薛真人一起离开香泉镇的，在金牛镇与天云寨的队伍汇合。卡Kа酷Ku尐裞網入蜀之后，薛真人独自去青城山云游，我们跟着大队伍来到青神县，他们散开住进了县城，我和二毛直接来了陈家庄。” 秦颂颔首，问赵炎：“天云寨这次来了多少人？” 二毛马上回答：“一百五十人。” 秦颂派人给王世雄送信，让他支援一百人，结果王世雄派了一百五十人过来。 有老王这种人做兄弟，秦颂觉得自己再苦再累都值得。 秦颂告诫两个弟子说：“等会我带你俩去新修的浴室好好洗一下，把你们身上的陈年积垢都清洗干净！浴室里面已经有个小家伙了，他是张浚的嫡长子，因为从小跟着祖父祖母生活，脾气有点躁，你们不要故意撩拨他，更不要在他面前谈论任何跟天云寨和薛真人有关的话题，明白吗？” 二毛马上笑哈哈的说：“先生放心，我俩一定装傻充楞，把这位小少爷哄得开开心心！” 秦颂没有马上带着二毛和小炎去泡澡，而是带着两个家伙在院子里做了一些舒缓的动作，帮他们消了食，等到陈家的仆人送来两套新衣后，这才进了浴室。 刚吃了饱饭，马上泡池子，对身体不好，容易引起消化疾病。饿着肚子也不能泡池子，因为血糖低，消耗快，容易晕堂。 进了浴室，秦颂在温池里面没有看着张铄，急忙打开桑拿房的木门，发现里面也没有人。绕到摆放藤椅的地方，他看见张烁躺在藤椅上面正睡得香，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二毛和小炎光着腚，跟在秦颂身后，看着藤椅上赤条条露出小丁丁呼呼大睡的男伢，彼此对视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奸笑。 秦颂转身，瞪了他俩一眼，然后招手，带着他们走到蓬头下面，小声说：“先在这里冲洗一遍，那个盒子里装着皂角粉和胰子，把头发洗干净以后，去中间那个圆池子里面泡个一刻钟，然后再去旁边那个木头屋子里面蒸一刻钟。木屋里面放着水桶，可以用木瓢往中间那堆麦饭石上面浇水，给木屋增加温度。你俩用葫芦瓤相互搓背，把身上的泥都搓下来！” “先生，你不跟我们一起泡澡吗？”二毛问。 “等你俩啥时候毛长齐了，再说吧！” 秦颂从浴室里面出来，心里琢磨着何时离开陈家返回成都的事情，一抬头，看见丫鬟丹桂站在院子里，似乎正在等他。 丹桂跟秦颂已经很熟稔了，见到秦颂并没有那些虚礼，而是小声说道：“秦公子，大小姐请你去兰馨园一趟，说是有事跟你商量。” 秦颂忍不住问丹桂：“你到底是侍奉二小姐还是大小姐啊？怎么感觉她俩都在使唤你？” 丹桂大大方方的回答说：“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前几年就出嫁了，我是跟二小姐一块长大的，大小姐回门用不惯别人，我就临时两边都支应着。” “挺好，这陈家还有些人情味。”秦颂自言自语了一句，迈步走出自己居住的桐霖园。卡Kа酷Ku尐裞網 来到兰馨院，陈琪在客厅内等着秦颂。 “方才，永珍来过我这里，把张铄在河边的事情都跟我说了。”陈琪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喜怒，一副平静恬淡的表情。 秦颂没有接这个茬，自顾自的说道：“我请的帮手已经抵达青神县城了，人数有点多，我担心青神县衙那边误会，所以需要尽快把他们安顿下来，方便他们做事。” 陈琪白了秦颂一眼，接着说道：“铄儿的本性不坏，就是被祖父母宠溺的有点过了，我担心这么下去，会辜负了他父亲的期望。” 秦颂继续不接茬，说着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找来的这些人，受过系统的训练，忠诚可靠，保护陈家和张家绰绰有余。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能总是被动的防御，我这次回成都，就是要想办法把那些敢于向陈家和张家伸爪子的家伙全都解决掉！” 陈琪有些恚怒，伸手在茶几上拍了一下，瞪着秦颂说：“我在跟你谈小铄的教导之事，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颂有些郁闷，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慢悠悠的说：“你这宝贝儿子，实在太吓人啊，我是不敢乱说一个字！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打死我都不敢相信，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为了逼迫大人，竟然敢在大冬天里面往冰冷的河中跳！” 陈琪气呼呼的说：“你现在是德远的臂膀，以后又是小铄的姨父，于公于私，孩子如何教导，你都得费心！今天如果不能帮我想个主意出来，别怪我撒起泼来没道理！” 秦颂见陈琪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知道自己是躲不开这事了。他刚才在书房内跟陈钰提起这事，目的就是想少些麻烦，让陈钰转告她姐姐，尽到提醒的责任便好。 可惜，陈琪太聪明了。她分明已经认定，只有秦颂能把张铄身上的坏毛病给掰正了。 秦颂咬咬牙，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如果你舍得宝贝儿子，那就把他交给我，让我带着他去黎州！” 陈琪淡然一笑，点头说：“好！我答应了！” 秦颂本以为陈琪会犹豫甚至生气，结果陈琪的反应很平静，甚至好像是等着他说这话呢。“啊？不是吧！你这当娘的心也太硬了吧？你就不怕我把你儿子带到歪路上面去？” “何为歪路？从我认识你至今，我从未见你做出什么离经叛道之事，更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难不成你背着我们还做了不为人知的坏事？” 秦颂急忙摇头否认，“大姐，可不敢乱说啊！我还指望靠着一副好名声，做大事呢！” “行了，别跟我诉苦了。明天我便去县城一趟，跟青神县令打个招呼，顺便再把你招来的那些人安排进陈家的各项产业，以便配合你的计划展开行动。” 秦颂和陈琪筹划的时候，青神县城内的一家客栈里面，三个汉子正凑在一间客房内小声说话。 “常兄，我们为何不直接去陈家庄拜见秦先生，却在这县城内等着？” “老雷，你问我，我也没法回答啊！这是王统领的命令，要求我们故意做出与秦先生是两路人的假象，估计是想打某些人一个措手不及吧。” “一下子从冰天雪地的小陇山跑到蜀中这青山绿水的好地方，我还真有些不适应啊。这花花世界虽然好，可我还是觉得躺在天云寨里面睡觉心里安稳踏实。” “老张，你就是个天生受苦的命！别忘了王统领的交待，这次派咱们出山，不仅是为了给秦先生帮手，还要想办法摸清蜀中的各路地下势力，为以后做事打下基础。” 谈话的这几人，一个名叫张琦，一个名叫雷灿，还有一个名叫常庆余，是这一百五十人的头领，每人负责带领四十九个手下。 张琦便是当初曾和李世辅一起深入西夏查探敌情的那位勇士，他随李世辅一起加入复兴军，很快便脱颖而出，成了军中的中层骨干。 雷灿也是追随李世辅一起加入复兴军的，此人的胆量和武艺并不在张琦之下，这次被李世辅极力举荐给了王世雄，派他出来支援秦颂。 常庆余是复兴军最早的一批成员，他当初是在吴磷手下做护卫，后来吴磷送了秦颂五十名卫士，他便是其中之一。 常庆余曾经给第一队第三伙徐贵和韩三宝当过教练伙长，如今在复兴军中也是一名副队长。 秦颂在蜀中第一次遇到了袭击，虽然危险不大，但引起了复兴军高层几名统领的高度重视，为了确保秦颂的安全，这次派来的全是精干可靠之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临蓉城 睡梦中的张铄，隐约听到有嬉闹玩耍的声音，然后就醒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哈哈……小炎，你能不能使点劲给我擦背，痒死了……哈哈……” “别傻笑了，忍着点啊，我可要使劲了！看我这次不把你的皮都搓下来一层！” “哎呦，轻点，感觉后背上火辣辣的疼，你够狠啊……” 张铄从屏风后面转过来，透过雾蒙蒙的水汽，只见两个比自己大几岁的陌生男孩正趴在浴池的外沿，相互帮忙搓背，那黑乎乎的泥垢已经落了一地。 张铄故意咳嗽了一声，二毛和赵炎一起转头，看着面前的小豆丁。 “你俩是谁，为何出现在陈家的浴室里面？” “我是杨虎臣！” “我是赵炎！” “我俩是你姨父的弟子，先生带我们来这浴室沐浴更衣。” “哼，他现在还不是我姨父呢！你俩身上为何这么脏？”光着小身板的张铄，露出鄙夷之色，看上去有些滑稽。 二毛和赵炎最听秦颂的话，先生叮嘱他俩让着张铄一些，不要故意捉弄他，他俩便不跟这个小娃娃生气。 赵炎放下擦背的丝瓜瓤，对张铄解释说：“我俩原本没有这么脏，只因从秦岭走到了蜀中，赶了大半月的路，出了许多汗，所以才需要好好的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啊。卡Kа酷Ku尐裞網” 张铄觉得难以置信，“从秦岭那边过来，有一千多里路呢，你们没有坐马车？” 二毛一脸得意的说：“嘿嘿，我们可不像你这么金贵，出门就有马车坐。我跟你说，这一路上走路虽然辛苦，但很有趣。这一路，我亲手抓到了三只山鸡，还看到了黑白相间的食铁兽。山鸡烤着吃，味道可美了。食铁兽长的圆滚滚的，像个球，不过跑起来很快，人都追不上！” 张铄原本对杨虎臣和赵炎抱着几分“敌意”，潜意识中觉得他俩的到来，威胁到了自己在这个浴室里面的地位，不过等他听到杨虎臣和赵炎讲述路途上的趣闻时，顿时来了兴致，马上变成了热心的听众。 三个男孩，其中最大的一个十二岁，稍大的十一岁，还有一个五岁，泡在温水池中，越聊越投机。后来，张铄感觉肚子饿，便嚷嚷着让门外的卫士送些吃的进来，似乎忘了这里是秦颂的地盘，而他的住处是在兰馨园里。 从这天开始，秦颂身边多了两个书童，其中个子稍高，肤色稍黑的唤作“夏生”，个头稍矮的唤作“冬阳”。 之所以给二毛和小炎重新取名，就是防止有人以后打听他俩的来历。两人今后要一直侍奉在秦颂的身边，虽然年龄小不惹人注意，但也要防患于未然，不给外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陈琪第二天乘车入城，拜会了青神县令，顺便过问了一下上个月发生在县界附近的恶性袭击官军大案的侦办情况。 秦颂与陈家二女订婚的消息，早已传遍青神，以陈琪的身份，过问此事名正言顺，算不得僭越。卡Kа酷Ku尐裞網 从县城回来时，护送陈琪的队伍中多了几个陌生面孔。又过了两日，陈家庄里多了一支专门护庄的队伍。 秦颂在陈家已经滞留了一个多月，如今后援赶到，也就到了他返回成都的时候。 陈钰已经习惯了每天跟秦颂见面的生活，虽然心里知道迟早会分别，但真的临近，心里还是难受，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秦颂在陈家庄这段时间，日子过得最是舒适惬意，好吃好喝，陈家人还把他当老爷一样伺候着。 只是，他明白安乐窝是英雄冢，自己还有许多大事要做，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田园生活只能是暂时的，与天下英雄一较高低才是爷们该去追求的目标。 在离开之前，秦颂在书房内秘密召见了常庆余、张琦和雷灿等人。 对于常庆余，秦颂还有印象。他记得当时就是此人带着一伙人在山里面发现了天云寨那片山谷。至于张琦和雷灿，秦颂这还是第一次谋面。 “王统领既然将你们派给我，那就说明你们的身手过硬，不会让我失望。蜀中这边的情况，有些复杂和棘手，我要求你们用最短的时间熟悉环境，弄清各方势力之间的利害关系。今后你们一百五十人要分成几组行动，为了便于我的指挥，你们先把各自擅长的方面做个汇报。” 秦颂在面对这些手下时，跟他面对陈氏姐妹和几个孩子时，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用词，都完全的不同。卡Kа酷Ku尐裞網 此时，他作为上位者的严肃和威势便毫无掩饰的流露出来。 常庆余首先汇报说：“我在箭术方面比较自信，只要给我一把硬弓，我能连发十五箭不脱力。另外，我在野外的生存能力强，只要随身带把匕首，就不会被冻死、饿死。” 张琦接着汇报说：“我此前一直在军中担任哨骑，曾和小李将军两个人深入西夏境内侦察。我在骑术方面比较自信，只要给我一匹好马，我能吃饭睡觉都在马背上。我擅长的武器是长柄的斩马刀或者铁榾柮。” 雷灿最后汇报说：“我也是李老将军训练出来的，在李家时主要负责内部的安全防御。我在伪装和易容方面比较自信，另外还可以模仿不同人和动物的声音，基本上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秦颂听完三人的自我介绍，伏案在面前的纸上写划一番，然后抬头说：“根据你们几人的特点，我决定让雷队长随我去成都，常队长留守陈家庄，张队长带人在外展开调查。这次跟你们过来的一百多人，全部打乱原有的隶属关系，按照你们的需要重新编队！” 给几个手下分好工，秦颂跟陈家人打过招呼，便带着士兵离开。 张铄暂时不跟秦颂同行，等过了年，秦颂随吴磷率领的大军前往黎州时，才会带他前去。 杨虎臣和赵炎都换上了书童的衣衫，其中一人替秦颂捧着长剑，另一人则替秦颂背着书箱，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秦颂前脚刚离开陈家庄，陈钰便搬进了桐霖园。院子里有秦颂修建的浴室，书房里有秦颂留下的气息，陈钰觉得住在这里面能让她心情变好一些。 张铄眼见刚刚结识的两个朋友离他而去，心里头很不乐意，一个人跑到河边打水漂，摔得胳膊肿了才罢休。 返回成都依然走的是陆路，不走水路。 雷灿带着五十人跟在秦颂身后十里之外，他们被雷灿打扮成了抱团走商的货贩子，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异常。 秦颂一路上做好了再次应对袭击的各种准备，但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乎他把对手的力量高估了？ 来到城西军营，秦颂拿出印信，哨兵勘验无误放行，两百随他前往青神的士兵于是归队，任务解除。 吴磷见秦颂归来，抱怨说道：“明显吃胖了！说明这阵子，你的日子很好过！” 秦颂马上反击说：“看你红光满面，说明你的日子过得也不赖啊！老赵指望你帮他撑场子，估计这阵子没少往军营里送吃送喝吧？” 吴磷将秦颂拽进自己的军帐，小声说：“你不在成都这一阵，什么牛鬼蛇神都开始往外冒头了！先是有人深更半夜隔着围墙往知府衙门里面扔死鸡，接着又有人在东门集市上纵火，最离谱的是前几天福彩开奖的时候，有几个胆大的家伙拿着仿冒的假奖券来领取巨额奖金！” 秦颂一脸淡然，似乎对这样的情形早有预料。他问吴磷：“搞事的人，都抓住了没有？那几个冒领奖金的家伙关押在何处？” 吴磷摇头说：“指望府衙里面养的那帮废柴衙役，还能抓几个？我跟老赵说了不止一次，如果觉得不爽，可以调我的兵入城负责治安巡逻，可他就是不肯。那几个冒领奖金的泼皮被秘密关押在犀浦镇上，由咱们的人看着。老赵说等你回来后，把人交给你，由你来审问。” “这事好办，不就是对付几个泼皮嘛，我这就去犀浦镇。你要不要去观看我审讯的手段？” “哈哈，必须去啊！我还真是好奇像你这种文绉绉的读书人如何审讯人犯！” 军营本就在成都城的西边，距离犀浦镇不远，秦颂与吴磷同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犀浦镇因秦国太守李冰在蜀中治水时“沉石犀成浦”而得名，距离都江堰已经很近。 秦颂来到关押几个人犯的地方，让士兵把他们一起押上来。 “我叫秦颂，是你们背后的主子最想解决的那个人，今天来见你们，是想问几个问题，如果你们配合，我就不必命令士兵折磨你们。” 几个人犯见秦颂一副书生打扮，说话和风细雨，一点也不凶狠，心里便非常的轻视。 一个人犯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扯什么鬼，老子就是手头紧了，想搞点钱花，被你们识破那是我手艺不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逼着我胡乱攀扯！” 吴磷见人犯对秦颂不敬，抬脚就想踹断这货几根肋骨，却被秦颂抬手阻止。 “吴将军莫急，既然他们不肯交待，我只好用点小手段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面见王似 秦颂所谓的“小手段”，一点都不血腥和残忍，但却可以把神智正常的人折磨成疯子！ 他让人去棺材铺子里买了几副现成的棺材，用牛车拉回来，然后把这几个泼皮松开枷锁，一个棺材里面塞一个，再钉上盖板，最后分开塞到犀浦镇郊外的几处地窖里面。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棺材板之间有细小的缝隙，不至于将里面的人活活憋死。不过，棺材不是平着摆放，而是头朝上、脚朝下立着放的！ 也就是说，被关在棺材里面的人，只能在完全漆黑、极度寂静而且逼仄的空间里面站着！ 吴磷派了一些士兵分别把守在几个地窖外面，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弄出任何响动，保持绝对的安静。 过了一夜，负责看守的士兵来向秦颂报告，说是棺材里面鬼哭狼嚎的，那几个家伙可能要疯了。 秦颂和吴磷来到关人的地方，让士兵把立着的棺材放平，再用撬棍把盖子打开。 一股屎尿臭味扑鼻而来，熏得吴磷差点呕吐。他转头一看，发现秦颂早就躲到一边，而且还用手捂着口鼻。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不老实交待，就死在这棺材里面吧！” 秦颂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没什么威慑力，只是落在被关的人耳朵里面，却比听到魔鬼的叫声还要可怕。 “大人饶命啊！我招，我全招！求你赶紧把我从这棺材壳子里面弄出去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秦颂问出了想要知道的内容，几个泼皮也都老老实实地在供词上面画了押，摁了手印。整个问询期间，秦颂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动过，但被问到的人都吓破了胆，一句假话都不敢说。 从临时审讯屋里出来，吴磷问秦颂：“这几个泼皮怎么如此胆小？不就关了一夜嘛，看他们现在一个个怂成一团，真是没种！” 秦颂“嘿嘿”冷笑几声，对吴磷说：“要不咱们做个试验？我把你关在一个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小黑屋里面，给你提供足够维持生命的食物和水，看你能坚持多久？” 吴磷想了想，打了个寒颤，摇头说：“我不想找那刺激！” 秦颂一脸严肃的对吴磷说道：“关禁闭是非常严厉的一种惩处手段，比起打军棍和抽鞭子更能让士兵印象深刻！至于把人塞在非常狭窄的棺材里面，使其始终站立得不到任何休息，也是一种非常残忍的刑罚，人一旦久站不动，下肢的血脉就会凝固，两条腿就会废掉！” “如果只是关禁闭，身体健康的成年男子一般可以坚持三到四天不发疯，时间再久，人放出来后就跟废了一样。如果把塞棺材这种手段加上，一天之内就能把人折磨到崩溃。若是你不信，我可以帮你免费体验一把。” “体验个鬼！我又没病，干嘛自己找罪受！不过嘛，你这关禁闭的法子倒是可以引入军中，以后惩罚犯错士兵时，就用关禁闭来代替打军棍，这样不仅节省汤药费，而且不影响士兵的操练，还能让他们长记性！” 秦颂笑着点头，同意吴磷的说法。卡Kа酷Ku尐裞網实际上，他掌握的审讯手段还有许多种，都是比较“文明”的那种，不会弄死弄残受审对象，却可以把人弄成神经病…… 所谓审讯，突破受审者的心理防线才是目的。身体折磨的方式，虽然也能奏效，但遇到意志特别坚定之人，也就没了效果。在不摧残受审者身体的情况下，问出想要知道的内容，这样的手段显然比粗暴残忍的身体折磨高明一大截。 秦颂拿着几个泼皮的口供，入城来见赵开。 赵开问秦颂：“青神那边的事情，你都安排布置妥当了？” 秦颂回答：“应该无虞，除非他们打算鱼死网破，跟官府斗到底。” 赵开抱怨说：“我最近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王似和卢法原天天催着我对那些搞事的人动手，你要是再不回来，我真快顶不住了。” 秦颂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王似这么快就来了成都。“哦，王似也入蜀了？看来他在兴元府那边碰了不少软钉子，估计也意识到呆在那边搞不出什么名堂，索性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赵开告诫秦颂说：“有吴玠、虞褀和刘子羽这些人在那边，王似一个外来户，手里又没了处置使的权力，不吃瘪才怪。他应该知道你来了成都，所以没事别在他免前晃荡，免得吃挂落！” 秦颂凝神沉思片刻，抬头对赵开说：“请大人帮忙安排一下，我要尽快拜会王似。” 赵开闻言大惊，用不可置疑的眼神看着秦颂。“这种时候，你去拜见王似？你想干嘛？” 秦颂笑着说：“大人莫要吃惊，且听我把理由说出来！” 听了秦颂的理由，赵开有些犹豫不决。“你有几分把握能够说服王似？” 秦颂回答说：“就算只有一分把握，也值得我去试上一试！跟王似这种朝廷直接派遣来的官员打交道，我还是有一些经验的。说句狂妄的大话，当初在大散关，若没有我在吕祉与吴玠之中调和，必然没有仙人关大捷！” “好吧，既然你如此的自信，老夫这便去安排，今天晚上你就有机会拜见王似！” 赵开还是很有面子的，他在府中设宴，派人去给王似送了请帖，王似收到后并没有推辞，很愉快的就来了。 赵开可是蜀中的“财神爷”，王似想推行一些政令，离不开赵开的支持。 两人都是官场“老选手”，久经宦海考验，所以寒暄过后，便不再耽误时间，谈话直奔主题。 赵开说：“今日请王大人过府赴宴，主要是想为你引荐一位后辈。” 王似面无表情，淡然说道：“不知是那位晚生后辈竟然能让赵大人亲自出面？” 赵开笑而不语，秦颂从屏风后面转过来，走到王似面前，躬身行礼，口中说道：“晚生长安秦辅仁，拜见宣抚使大人！” 王似看着秦颂，良久没有开口说话。 “年轻人，你在汉中时，弄得我很没面子啊！如今到了成都，又打算如何跟我斗法？” 面对王似咄咄逼人的反问，秦颂的表情很认真，似乎是在仔细听王似的讲话，他的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骄狂或者胆怯。 “大人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今日我请赵大人出面，邀请您前来，正是想把一些话摆在桌面上说开，免得因为误会而耽误了抗金大计！” “呵呵，年轻人好大的口气，我倒是想听一听你有什么高见！” 秦颂不用赵开招呼，便坐在了王似的对面，然后说道：“大人应该多少听说过一些有关我的事情，我前段时间刚刚与青神陈家的二女定亲，以后会成为你的前任，也就是张德远大人的连襟。不必解释，王大人想必也知道我跟张大人是什么关系。王大人为何来了川陕，我们也都清楚，无非朝廷担心张大人的权柄过大，在关陕担任主官时间太久。” 赵开没有阻止秦颂用这种口气说话，王似也没有开口否认秦颂这些说法有问题。 “作为朝廷官员，各自的政见和阵营不同，这很正常。我来见王大人，自然不是想要另投阵营，而是谋求合作。大人不要认为我一个晚生后辈，如此说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以我与张大人、吴帅、虞大人和刘大人等人的关系，我是有资格来充当这个桥梁的。” 王似点头，开口说道：“你刚才还漏说了今天做东的赵大人，以及现在率军驻守在成都西郊的小吴将军。” 秦颂淡然一笑，继续说道：“我不谈论吕相与张大人之间的矛盾，也不谈那些所谓的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就谈上次大人在武休关的那件事情。” “哦，那我倒要听一听你有何高论！” “大人，你可知道为了防止西军当中混入金国奸细，我们做了多少外人看不懂的事情？可知为何吴磷将军听说你想把那五千士兵派往饶凤关增援郭浩将军时，马上带着队伍南下？可知我为什么宁可落了你的面子，也要把三千离开军队的士兵收拢在兴荣商会旗下的通达运社吗？” 秦颂抽丝剥茧，将他当初的作为全都说与王似听。 “我虽然做了大量工作，也甄别出了大部分的金国奸细，但却无法保证吴磷将军率领的这五千人里面是否还有那种隐藏极深，很有城府和心计的奸细，所以这五千人绝对不能留在北线！” “大人担心饶凤关的防守兵力薄弱，金军走子午谷偷袭此处，我完全赞成。为了弄到可战之兵，我才随小吴将军一起入蜀，打算在明年六月份之前，从黎州一带招募至少五千擅长山地作战的当地土兵。” “至于那三千已经退出军队的壮劳力，大人觉得他们尚可一用，有些舍不得放过，但我却认为大可不必！这些南归的降兵，已经没有了斗志和从军的意愿，勉强把他们留在部队，只会败坏整个队伍的军纪和风气！兵贵精而不在多，吴帅当初以少量兵力便能守住大散关，就是因为他率领的是一支誓死不降的哀兵。” “我跟大人解释这些，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想为自己脸上贴金，只是想让大人理解，我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在做事，更不会为了私人交情而损公肥私。大人若想在蜀中做出一番政绩，不妨放下成见，开诚布公，与各方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才是快速打开局面的正确途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令齐出 王似在没有见到秦颂之前，对于秦颂确实是抱着很大成见甚至是愤怒的。★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因为机缘巧合得了一些成就，再加上父亲留下了为国殉职的好名声，便游走于朝廷大员之间，假公济私，真当所有的官员是任人摆布的傻瓜吗？ 作为一名生员，就应该专心读书，然后参加科举，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进官场，报效君王和朝廷。 王似觉得秦颂是个善于投机的年轻人，凭借一时的好运气和卖乖逢迎，博得几位重要官员的赏识。但这种投机既不可取，更不值得提倡，还容易带坏其他的年轻生员。 然而，当王似见到秦颂，并且与他开诚布公的畅谈一番后，他的看法完全转变了。 秦颂此子，真的是胸怀大志而且见识非凡，绝非普通意义上的一个书生！ 秦颂分析了整个西线的抗金形势，认为目前宜全面固守，不宜局部冒进，为了追求几场小胜，而影响整个形势。 这一点，与首辅吕颐浩的看法完全一致，也比较符合当今圣上的心意。 秦颂还向王似提出了几项强军和增收的建议，每一条都言之有物，不是空谈，值得尝试一下。 赵开作为请客之人，在整个谈话过程中，都不发表任何议论和看法，他在场的意义，不过是要做一个见证人。 见证什么？ 首先，是要见证王似与秦颂达成的某些口头协议。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现在假假的也算得上川陕本土派官员的代表，因为他是吴磷率领的这支部队的随军长史，尽管是临时性的任命，但也是重要的一项军职。 王似属于外来户，虽然职位高，但如果不能获得本土派官员的支持，他在川陕就难有作为。 面对“合则两利，斗则两伤”的选择，王似并没有意气用事，他还是有一些政治抱负和理想的，不会因为派系争斗耽误国家大事。 所以，王似与秦颂达成了一些谅解。 王似承诺不给兴荣商行找麻烦，也不干涉秦颂接下来去黎州的一些动作。秦颂则承诺兴荣商行不做任何损害大宋利益的生意，并且会尽力为秦岭沿线的宋军提供支持。 至于涉及蜀中内政的一些问题，却不是秦颂能做得了主，这些肯定是要等他离开后，王似跟赵开单独商量了。 除了见证王似与秦颂之间达成的口头协议，赵开也要为秦颂的立场做个见证。 秦颂私下拜见王似，属于很敏感的行动，容易让人误解，有赵开在场，就不必担心别人说他两面三刀，转投阵营。 当夜的会面时间并不长，知情人更是甚少，但对蜀中的影响却是非常明显。 仅过一天，王似便以宣抚使的身份颁布了他执政川陕后的三条政令。 第一条政令，对川陕民户和人口进行普查，特别是对逃难进入蜀中的流民进行统计，并给予统一安置。卡Kа酷Ku尐裞網 宋金富平之战过去已有三年，南宋这边只顾着左支右挡的防守，却对逃难流民的统计和安置没有很好的应对，采取的是一种任其自生自灭的敷衍态度。 张浚本来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想在蜀中推动此事，奈何朝廷不给他时间，所以秦颂便向王似提出建议。 这是一项德政，而且推行的阻力并不大，只要王似上手，对他的政绩就有加分功效。 第二条政令，在整个川陕严厉打击山匪路霸和各类黑恶势力，肃清辖区内的无赖、流氓、地痞和恶棍。 王似推出这项政令，也是正当时。 发生在洞庭湖一带的民乱，参与的人数规模已经超过十万，对宋廷的统治造成了极大威胁，为了平息民乱，皇帝赵构甚至打算要将韩世忠和岳飞等抗金重要将领从淮南前线调到湖湘一带去平叛。 四川现在是南宋朝廷最重要的钱袋子和兵源地，如果发生民乱，干扰了正常的经济秩序，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对蜀中进行治安严打，就非常有必要，而朝廷也会赞赏和支持王似这项政令。 第三条政令，为了妥善安置流民，开拓边远荒僻山区，筹措军费，官府拟在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夔州路定期发行福利彩券。彩券为官府统一印制，统一售卖，统一抽奖和统一兑换，任何个人和私家机构不得仿冒和经营，更不得阻碍干扰，否则以军法论处，严惩不贷！ 这条政令，显然是王似与赵开达成了某种共识，准备在整个川陕推行的一项敛财之策。 不过，大宋近几年巧立名目向老百姓增加税赋的政令多了去，像什么“月桩钱”、“曲引钱”、“纳醋钱”、“卖纸钱”、“户长甲帖钱”、“保正牌限钱”、“折纳牛皮筋角钱”、“两讼不胜则有罚钱”、“既胜则令纳欢喜钱”等等，哪一项都是瞄着平头小民而来，忽然多了一项福利彩券，也算不得稀奇。 更何况，老百姓对于成都府发行的福利彩券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毕竟，这项官府坐庄的全民赌博行为还算公正，至少每期都会拿出售卖彩券收益的三至四成作为彩头，让运气好的人一夜之间改变境遇。 说露骨一些，老百姓若是兜里面有钱，宁可买几张福彩寄托希望，也不想让自己的财富被发行交子的那些无良商户变成一堆废纸！ 蜀中的交子务，已经彻底被贪婪无耻的某些官员和商人搞臭了！ 三项政令齐出，因为公文传递尚需时间，而地方各级官府推行或者执行各条政令也需要时间，所以短期内还难以估量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不过，成都城内某些消息灵通之人，在王似的政令还未正式公布于众之前，便知道了这三条内容。他们非常的愤怒，因为这些人觉得自己被赵开戏耍了！ 赵开从青神返回成都后，并没有什么动作，面对某些势力的故意挑衅，似乎还有退让的迹象，这让他们觉得事情还没有坏到撕破脸皮的地步，所以也就尽量克制，没有搞出更严重的恶性事件来。 然而，赵开显然辜负了大家的“善意”，竟然怂恿王似在四川全境发行福利彩券！ 成都府发行福彩已经有五期了，一期比一期销售火爆，最近的一期竟然卖了六万贯钱。与之对应的是城内各处的地下赌场，生意明显受到了冲击，有一些场子的流水竟然少了一半以上！ 若是在川峡四路同时发售福彩，对于这些开赌场的富户而言，就等于是刨他们的祖坟啊！因为他们可以忍受成都城内的收入降低，但决不能忍受自己开设在蜀中各地的赌场也遭受这样的损失！ 双流庄园内，申钜面对一位老朋友的怂恿，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申兄，不能让姓王的这么搞啊！你家庄园内藏了多少流民和隐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有，你养的那些看家护院的好汉，有几个是身份来历干净的？他们可都是官府严打的对象啊！” 申钜苦着脸说：“邱兄，就算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我不过是个小小商户，又如何阻挡得了堂堂宣抚使的上任‘三把火’？” “申兄，话可不能这样说啊。前些日子，姓秦的那厮，动用军队，在你庄园内做下敲诈勒索之事，别以为大家不知道！既然他不仁，我们也不是软柿子，不如联合起来，派人去临安告御状！还有，咱们可以集体到宣抚使衙门向王大人陈情，请求将姓秦的这厮赶出川峡四路！” “此事重大，还容我再想一想。”申钜见推脱不得，便使上了拖字诀。 “哼，我言尽如此，还请申兄好自为之，莫要跟我们作对！” 邱姓老板气呼呼的离去，申钜如坐针毡，正在纠结之时，有人给他送来一份书信。 信是秦颂写给申钜的，里面提到双流庄园完全在官府的监控之下，如果申钜拎不清轻重，非要跟那些开赌场的人搅合在一起，到时候跟着一起倒霉，神仙都救不了他。 申钜一开始还想不明白秦颂为何要给他送信，等他的亲家公范明达从青神赶来，两人坐下来一起琢磨，这才明白秦颂的意思。 范明达说：“姓邱的是想拉你下水，你可千万要稳住。” 申钜说：“姓邱的并未跟我提及有关赌场生意方面的事情，说的都是与流民安置和打击黑恶有关的事情，这跟姓秦的在信中所提之事不相干啊！” “他这是在声东击西，故意混淆视听！你不想一想他家靠什么发财的？咱们跟他不一样，咱们是做正当生意的商户，就算养了一些护院，就算收留了一些流民，但这都有妥善解决的法子。如果你跟他们搅合在一起，性质就变了，到时候本来容易解决的一些事情都成了别人手中的把柄，不死也要脱层皮！”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不就是联名驱秦嘛，又不是联名倒王。” “亲家公，你糊涂啊！姓邱的前脚才从你的庄园离开，姓秦的后脚就派人来给你送信，你还不明白他在警告你吗？人家想做什么，你压根不清楚。你要干什么，人家一清二楚。你信不信，只要你答应了姓邱的，官府的人第二天就来你家查流民、查隐户，抓你养的那些护院！”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申钜觉得浑身发冷，幸好自己没有答应邱老板。 “当然是将功补过啊！你也派人悄悄给姓秦的去一封信，就说自己愿意打入这些开赌场的老板内部，向他提供内幕消息，他如果同意你这么做，这次就能化险为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各自谋算 当初，赵开从青神陈家返回成都时，曾经问计于秦颂，两人商议的结果是尽量不要激化矛盾，适当让渡一些彩券的利益出去，以保持蜀中的局面安定。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为何秦颂返回成都后，却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执行，反而建议王似在整个蜀中发售福利彩券，把开赌场的老板们逼得更难过？ 并非秦颂思虑不周，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更不是秦颂为了邀好王似，特意献了新策。 整个计划并没有变，之所以要先打压这些开赌场的“坐地虎”，其实是一种策略。 成都官府与开赌场的这些老板是对立的，如果未战先缩，任他们嚣张跋扈，等坐在谈判桌前时，彼方必定趾高气昂地狮子大开口，提出官府难以接受的条件。 既然不想被这些人“敲诈”，那就需要亮出手段，狠狠的敲打一下这些人，让他们明白官府不好惹，逼着他们跪地求饶！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先狠狠的打上几棒，然后再给几颗甜枣吃。 赵开知人善任，把对付这些赌场老板的事情，完全交给了秦颂。秦颂跟吴磷穿一条裤子，随时可以调动城外五千大军，所以只要秦颂不是把天给捅破咯，赵开都不会出面。 秦颂就喜欢赵开这种甩手掌柜，他可不想在做事的时候被人各种制约和限制，更不喜欢跟知府衙门里面那些污吏凑在一起做事！ 不过，秦颂也不是一竿子就把所有官吏给打翻。 为了办事方便，秦颂请赵开帮忙，将青神县尉康凌调到成都临时帮忙，另外还将熟悉城内情形的快班衙役施柱子也借调了过来。 秦颂在青神见识过康凌办案的责任心，觉得此人可用，加之他是异地办案，基本上不会受到人情关系的干扰。 施柱子虽然嘴碎，不过为人忠厚，不似那些积年老吏般油滑，秦颂让他跟在身边，可以做一些找人、辨人和散布消息的杂事。 当邱姓老板去双流庄园拜会申钜时，秦颂马上就接到了暗中盯梢之人送来的消息，他本来可以不管这个申钜的，但想到人家前阵子还算懂事，掏钱的时候眉头都没眨一下，所以就特意给申钜写了一封信，想看看此人到底值不值得拉一把。 申钜的反应挺快，而且主动提出要为秦颂做内应，这就很好嘛！ 秦颂此前已经派了不少得力手下，混入城内各个赌场，去打探和监视这些蠢蠢欲动的赌场老板，却缺少像申钜这样可以提供内幕消息的本地老板。如今有了申钜主动投诚，一些事情就更容易推动了。 略作思索，秦颂派人给申钜回复了一条口信，大意是注意安全，见机行事，若是能联合青神的范明达一起做此事，则更佳。 范明达此时就在申钜的府上，听了秦颂这条口信，苦笑着对申钜说：“这位秦公子，可真是难缠啊！” 申钜不解，反问亲家：“怎么难缠了？” “他这是在逼着我表态呢！我这次为何着急来成都，其实跟姓秦的去青神时发生的一件事情有关！” “什么事情？” “姓秦的在抵达青神县境的当天夜里，遭到一群不明身份的强人袭击，事后他像没事人一样，在陈家呆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找过范家和另外两家的麻烦。” 申钜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他压低嗓门，看着范明达：“这事是……” 不等申钜往下说，范明达马上摇头说：“我又没得失心疯，怎么可能在安排人手在青神境内袭击姓秦的？另外两家也一样，他们肯定不会干这种惹祸上身的蠢事！” 申钜有些不解，“姓秦的可不像是吃了亏不吭声的主啊？” 范明达冷笑着说：“嘿，他何止是不吃亏，他是吃肉不吐骨头！我推测他已经弄清是谁袭击他了，现在正准备给人下套呢。那些人既然想嫁祸给我们几家，也就莫怪我不顾同乡情分，帮一个外乡人。” “你决定了？跟我一起做内应？” “嗯，退路已绝，只能奋起一搏了！” 就在申钜和范明达商量如何给秦颂当内应的同时，紧邻成都的华阳县一座大宅子里面暗暗聚集了十几人，他们此刻正在密谋着如何应对王似推出的三项新政。 坐在中间位置上的一位清瘦老者，用严厉的语气说道：“老夫刚刚接到消息，从今夜开始，成都府衙里面的人会带着官军大索全城，对城内各处赌档、青楼和瓦子进行突然检查。若不是我将诸位召到华阳来，今晚有人就要被抓进牢房里面去吃牢饭了！” 一个体型胖硕，留着山羊胡的老板冲说话的清瘦老者抱拳行礼，口中说道：“今日多谢阎老板提醒，不然兄弟们这次肯定要倒霉。以我之见，那姓王的刚从兴元府来成都没几日，连蜀中的情况都没摸清，之所以推行三项对我们极为不利的新政，分明就是受了赵开老儿的蛊惑！这个赵开，已经忘了当初我们是如何支持他了！” 另外一位老板接着胖老板的话说道：“要说赵开刚从青神返回成都时，也没有什么动作，我看坏事就坏在姓秦的这小子身上！” “对！自从姓秦的来了成都，原本平静安稳的局面就被搞得一团糟！这小子仗着跟张浚有些关系，和那个姓吴的贼配军狼狈为奸，先敲诈了申钜这个笨蛋一次，现在把胃口养大了，又想着在蜀中卖彩券，从咱们的口袋里面掏钱！” “我看赵开也是不要老脸了，这个福利彩券分明就是官府坐庄的大赌，亏得他当初还口口声声说要在蜀中禁绝赌博之行。” 众人纷纷抱怨，将矛头对准了赵开、秦颂和吴磷等人。 主持秘密聚会的清瘦老者用拐杖使劲在青砖地面上磕了几下，口中怒喝道：“老夫今天来，不是听你们抱怨的！都说说吧，怎么办！” “怎么办？谁敢断老子的财路，老子就跟他拼命！” “就是！赵开老贼奸猾似鬼，咱们不能弄他，姓秦的不过是个破家子，有什么好怕？我黑虎堂愿意出两百身手利索的刀客！” “阎老，你定个章法吧！姓秦的要断咱们的生路，咱们岂能坐以待毙？” 作为主心骨的阎老，环顾屋内众人，然后不急不缓的说道：“近日姓秦的风头正盛，我的意思是大家暂且忍耐几日，地下赌场该关停的关停，瓦子和窑子里面养的那些来历不明的打手，也都藏起来，不要让官府抓到什么把柄。姓秦的小子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容易对付，上次你们当中有几个蠢货在青神弄得那一处嫁祸的把戏，不就被人家识破了吗？” 坐在阎老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子一直不曾开口，此时说道：“阎老说的有理，对付姓秦的不可硬来，需要智取。鄙人以为，想要对付姓秦的，可以从他的软肋下手。比如，姓秦的不是跟陈家订亲了嘛，我们可以暗中对付陈家，进一步挑拨青神另外几家跟陈家的争斗。另外，姓秦的喜欢四处游逛，眼看春节将近，我猜测他肯定要出城到成都附近的名山古刹游玩，到时候我们可以在路上做些手脚，让他知道咱们不好惹！” 前来参加这次秘密聚会的人，都是些狡诈凶狠之徒，否则也不可能在成都经营那些灰色甚至是黑色的产业。经过一番商量，这些人订下了好几条应付官府和对付秦颂的计策。 就在他们聚会结束后的夜里，成都府的差役果然分头行动，各自领着一队队官军，对一些隐蔽在暗处的赌场和一些平时乌烟瘴气的瓦子和青楼展开了大规模的检查。 然而，这次行动却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 往日里，人头攒动的地下赌场，全都人去屋空，而且里面也看不见什么赌具，更不要谈现场抓赌。至于原本活跃在瓦子和青楼间的无业游民、打手、地痞无赖等，也忽然间不见踪影，仿佛这些人从来没有在成都城内出现过一样。 带着一队官军折腾了半晚上，施柱子的心里有些窝火，他本来以为这次可以大展身手，结果冲进当初张狗儿混迹的那个赌场时，却什么也没有找到，那个可恶的胖老板更是消失不见。 已是深夜，西郊兵营内，秦颂和吴磷两人都没有休息，他们围坐在一个炭盆边，喝着浓茶，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你故意打草惊蛇的行动完成了？”吴磷问道。 秦颂沉吟说道：“还差了点火候，明天还要派兵去成都周围的几个附县转悠一圈，顺便把双流庄园‘祸害’一把，逼着申钜去找那些人。” 吴磷大笑，“哈哈，申钜遇到你这个难缠鬼，也是倒霉。” 秦颂也跟着笑，“这就叫做‘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若是不把申钜整惨一些，他投靠过去，那些人就会对他有所防备。” “那你准你怎么用申钜那个亲家？” “范明达的城府比申钜还深，我想让他挑头，故意在生意上找陈家的麻烦，到时候正好把陈家一些照顾不过来的产业转给他。只要他表现的足够抢眼，那些人肯定会看见，就算他不去找那些人，他们也会找范明达。” “你这是请君入瓮啊！我就不废那个脑子了，打打杀杀的粗活全交给我就行。”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才难得 年关将至，绍兴二年即将成为过去。卡Kа酷Ku尐裞網 与大宋“绍兴”年号相对应的，是伪齐的“阜昌”年号，金国的“天会”年号。 所谓“年关”，一般指的是年底必须结清欠账，欠债的人过年之难，犹如过关。 凤牛山寨内，大统领翟兴看着手中的一份表单，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若无军师的谋划，山寨这个年可就难过了啊！” 翟兴手中拿的是军师翟猛对寨中各项物资收支情况的年度统计，因为山寨这一年开展了许多增收和节流的行动，所以扭转了以往入不敷出的不利局面，难得首次出现了盈收的情况。 翟猛自三月份来到凤牛山寨，先是揪出了内奸杨伟等人，接着又协助翟兴整顿山寨内部的秩序，然后又大力开展生产自救活动，如今在山寨内的威信已经不低于翟兴的儿子翟琮。 因为担心被人猜忌，翟猛曾经不止一次向翟兴提出辞行之请，结果都被翟兴生气地阻挡了。 翟兴对翟猛说：“复兴军人才济济，缺了你照样可以发展，而我凤牛寨却离不开你这位智计百出的军师！你是翟氏族人，在我心目中，跟我的儿子翟琮一样重要，等我死后，为了抗金大业，我会把大统领之位传于你！” 翟兴跟翟猛说这话的时候，儿子翟琮就在旁边，他不仅没有生气，而且马上跟着说道：“父亲说的，正是我心里想说的！翟氏族人死守在这山寨中，并非出于私人恩怨，而是为了抗击金人。我的能力远远不及军师，父亲有意将大统领之位传给军师，是对凤牛寨五万人最大的负责！” 翟猛与翟兴父子相处了近一年，知道他们此时说的都是肺腑之语，并不是为了稳住自己而说些虚情假意的话语。 然而，翟猛却不能接受翟氏父子这样的好意，感动归感动，但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是天云寨和复兴军，留在凤牛寨只是为了完成秦颂交给的任务。 “族叔，琮兄，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因为这一年已经把我学到的东西掏空了，我若再不回去，以后凤牛山寨就只能吃老本。你们放心，我已经派了手下悄悄返回天云寨，向那边申请再派得力之人前来辅助你们，等那边的人到了，我就得回去。” 翟兴见军师去意已决，有些担心的问：“复兴军那边再派过来的人，真能如你这般厉害？” 翟猛一脸谦虚的说：“族叔有所不知，复兴军之所以人才辈出，主要是我们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老师，许多出身寒微的草莽汉子，经过这位老师的教导之后，走出了原本浑浑噩噩的样子，开启了智慧。这次前来接替我的人，肯定比我还要厉害，有他的辅助，凤牛山寨的发展肯定会更好。” 当翟猛在凤牛寨内安心等候着接替他的人到来时，天云寨内，王世雄正和复兴军的几位高层头目讨论着来年的打算。 “天云寨可以容纳的人数有限，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千的缺口，我的想法是不能再往这里进人了，得留一些空余。卡Kа酷Ku尐裞網明年，我们的主要精力应该是去开发二号根据地，把那里也开发出来，为以后扩军做好准备。” 王世雄作为统领，首先提出了议题。 副统领吴奎志主要负责训练士兵，他皱眉说道：“经过两年的暗中发展，复兴军的总人数已经达到四千五百人，这样的速度跟各地的民练相比，算是慢的。但是，用大统领制订的精兵标准来衡量，却显得有些激进了。除了第一批的士兵曾经参加过对金人的战斗，后面招进来的数千人没有见过血，真实的战力不好说。” 副统领李世辅出身将门，对于吴奎志的说法非常认同，他提议说道：“明年，咱们是不是带着队伍出山跟金军打上几仗？总是窝在山里面操练，不跟真正的敌人交手，效果还是不如真刀真枪来上几场提升的快。” 副统领种洌附说道：“因为复兴军在山外有了兴荣商行来提供军需和后勤物资，所以不必为人数上限而担心，真正需要重视的便是吴副统领和李副统领关注的士兵真实作战能力。以我之见，明年可以把实战练兵和扩充队伍两件事情同时来抓，这仗要打，二号根据地的开发也不能耽误。” 王世雄见三位副统领在实战练兵方面的想法趋于一致，便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放在三人的面前，然后说道：“这是大统领前些时间从蜀中命人送来的书信，他预料开春之后，完颜宗翰可能会对秦岭沿线发动一场规模很大的战事，届时我们需要担心的不是有没有实战练兵的机会，而是凭现在的复兴军，到底能不能跟金军正面对抗？” 李世辅拿起桌上的信笺，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然后放回桌上。 吴奎志和种洌对视一下，种洌将信笺推到了吴奎志面前，示意他先看。 在三名副统领当中，按照加入复兴军的时间顺序，吴奎志是排在最前面的，但他擅长的是训练部队，在谋划作战这方面，李世辅却是强项。因为谈论的是出兵作战的大事，李世辅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避讳，不等吴奎志先看信，便先拿起来了。 种洌在复兴军中现在主要负责的是军纪和后勤，他让主要负责训练任务的吴奎志先看秦颂的来信，是一种姿态。 吴奎志和种洌看信的时候，李世辅已经对着地图琢磨起来。 过了片刻，李世辅抬头说道：“我赞同大统领对于金军可能出兵攻打金州的分析，若把我换成完颜宗翰，也会采取‘声西击东’的计策。以目前宋军在秦岭沿线的部署来看，从东边的饶凤关到西边的仙人关，都有足够的兵力守御，如果金军发起强攻，结果只能是重蹈和尚原大战的败局。” “但是，若金军故意制造一种从陇西绕开仙人关，攻击阴平道的假象，就可以把秦岭沿线的宋军注意力吸引到西边来。金军兵力占优，完全可以趁着宋军防守西边的时候，派出大军偷袭金州，一旦他们的图谋实现，便可以向东威胁到襄阳，向西威胁兴元府。” 王世雄问李世辅：“若是大统领的推测无误，届时复兴军该如何出兵协助宋军作战？” 李世辅沉吟片刻，忽然双眼一亮，说道：“咱们不能以己之短来克敌所长，所以借助山地丛林作战才有胜算。以我之见，咱们可以顺着小陇山往大陇山方向运动，在大陇山东西两侧的平凉府和德顺州打上几仗，这样不仅可以起到练兵的目的，还可以顺势从平凉府和德顺州招揽到志在抗金的壮士！” 王世雄颔首说：“大陇山周边以山地为主，正适合我们进行游击作战，不用担心被金人的骑兵围困于平原上而无法脱身。” 吴奎志补充说：“德顺州一带有不少民间自发的抗金组织，他们的力量跟复兴军相比虽然弱小，但若是能将他们聚合在一起，也不容小觑。咱们军中有不少人便是来自德顺州，我本人出身陇干，与他们联络，应该不难。” 种洌提醒道：“看你们跃跃欲试，都想带兵跟金人一较高下，那么该派谁去凤牛寨接替翟副统领呢？” 复兴军目前的高层，以秦颂为大统领，王世雄为统领，吴奎志、李世辅、种洌和翟猛四人为副统领。 前几天，翟猛派人回到天云寨送信，请求这边派人前去接替他，王世雄自然是很想让翟猛尽快回来的，但却为派谁去接替翟猛而犯愁。 作为一名副统领，如果总是去帮别家“种地”，荒了自己的“田”，对于个人发展而言，肯定会受到影响。 实际上，以凤牛寨如今的情况，将吴奎志或者李世辅派过去接替翟猛，都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凤牛寨内部的整顿清理已经结束，后勤方面也摆脱了困境，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练兵，而吴奎志和李世辅都是军伍出身，让他们帮着翟兴父子操练属下，肯定要比翟猛的经验丰富一些。 只是，复兴军明年的两大任务便是实战和继续扩张，李世辅和吴奎志两人都要承担重要任务，所以他们俩一个都走不开。 王世雄是统领，肯定不能去，这样就只剩下种洌一个备选对象了。 当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种洌时，种洌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刚才，自己为啥嘴贱呢？ “我不合适，凤牛寨那边没有什么产业需要打理，我又不会练兵，你们别打我的主意！” 王世雄、李世辅和吴奎志扭头，不再盯着种洌打主意。 种洌虽然出身将门种家，可他从小学的是文，“统率”和“武力”这两项属性偏低，“政治”和“智谋”这两项比较突出，“魅力”值也还可以，把他留在天云寨内，能让他发挥最大的作用。 若是把种洌送到凤牛寨替换翟猛，万一他的表现没有翟猛抢眼，这不是砸复兴军自家的招牌嘛！

第一百四十章 送礼之道 王世雄想不出来派谁去接替翟猛合适，便打算把这个让他头疼的问题交给秦颂决定。免-费-首-发→【追】【书】【帮】 他虽然是统领，而且资历比另外几位副统领都老，但也不能用强迫的手段，逼着其中一个去换另外一个。 毕竟，翟猛跟他曾经是同门师兄弟，以王世雄现在的身份，如果表现的太过急切，会影响到复兴军整个高层的内部团结。 秦颂是大统领，复兴军的缔造者，更是整个团队的灵魂人物，让他来做决定，更容易服众。 天云寨因为大雪的缘故，已经封寨，但派一两个信使出山送信并非难事，因为大家现在已经学会了在冬雪覆盖的山中使用秦颂当初发明的滑雪装备，可以省时省力地一路滑到大散关。 对于山外的普通百姓而言，靠近小陇山和吴岳山三十里的地带属于死亡禁区，没有人会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靠近这里。 对于山外的金军和“宋奸”而言，所有的山区都是危险地带，若是没有上峰的命令，谁也不会到这里自寻死路。 这样也好，正好方便复兴军的队员们在山中来回穿梭，将山外的物资运回山寨，将山寨里的出产送到大散关附近，然后交给等候在那里的通达运社的货队。 驻守大散关的宋军不会阻碍复兴军与通达运社的货物交易，更没有人敢伸手吃拿卡要，因为通达运社如今承担了西线宋军大部分的后勤物资运输，而复兴军则是西线宋军的坚定盟友，谁要是得罪了这两家，不用他们来找麻烦，自有上官追查到底。 通达运社成立的时候有些仓促，而且还很低调，但自从王似离开兴元府去了成都，运输量便迎来了井喷式的增长。卡Kа酷Ku尐裞網 除了与三泉姚家合伙向关中悄悄贩售私盐，运社通过竞标的方式，从利州东路转运使司手中拿到了替整个西路宋军运送物资的商机，很快便实现了利润增长。 通达运社跟别的货运商家相比，具有几项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想不赚钱都难。 通达运社的负责人是一位曾经统率过千军万马的将军，运社的成员是吃苦耐劳服从管理的退役士兵，运社背后更是靠着兴荣商行，有秦颂亲手搭建的官场关系网，这样一个半官方、半军队性质的商业组织，试问谁能与其争锋？ 因为有了通达运社，如今无论是天云寨，还是兴元府秦家，给远在成都的秦颂送信都变得快捷许多，而且安全可靠，还不需要额外增加送信的成本。 兴元府，南郑城内，秦家。 秦铭和妻子杜氏正在中厅内商议年节送礼的事情，秦月和秦至两个虽然没什么发言权，但也坐在旁边听着。 杜氏抱怨说：“颂哥跟陈家二女定亲这事，办得太急了点，咱们还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陈家那边就派人送来了年礼，还有三天就是除夕，派人去给陈家回礼也来不及啊！” 秦铭摇头说：“颂哥让宇文家的世叔帮忙去陈家上门提亲，肯定有他的考虑和打算，至于陈家赶在年节之前就给咱们送来年礼，正好说明颂哥在陈家的地位。既然来不及回礼，咱们便在除夕当天邀请陈家那位公子来家中吃饭吧。” “嗯，那今天就得派人去石门书院那边去跟陈家公子打招呼了。卡Kа酷Ku尐裞網对了，是不是把跟他一起过来的另外几家的公子哥也请一下？” “这个倒是不用，他们跟陈决的情况不同，咱们没有必要示好。以我估计，到时候何家老二肯定会张罗这些事情，不至于让那几个受了冷落。” 秦至坐在旁边无聊，便插话说：“大兄、嫂子，二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还盼着他带我出去去成都玩呢！” 秦月故意吓唬弟弟说：“成天就想着玩，开春就把你送学馆里面去，让老先生天天拿戒尺打你的手板，看你还敢贪玩！” 秦至一听姐姐这话，顿时蔫头耷脑，似乎有些害怕。 秦铭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兄弟胆子小，便责怪秦月说：“别吓唬小至，书馆的先生只会惩戒那些学习不认真的学生，咱们家小至聪明听话，才不会挨先生的戒尺！” 秦家几人正说着话呢，看守大门的家丁进来向秦铭报告：“家主，门外来了几辆马车，是二公子派手下护送过来的，其中有辆车里还坐着一名年轻女子，其余的则是装着年货。” “年轻女子？”秦铭有些诧异，实在想不通秦颂此时送一名女子来秦家究竟是何意。 秦府门外，温玉娘静静的坐在车里等着，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都说大户人家的规矩多，这次被秦公子从成都送到秦家，今后的日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贾妈妈得了那笔钱，却不肯离开眠月楼，看样子她是不想再去别的地方了吧？ 正当温玉娘想东想西时，听到车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鄙人秦铭，是秦家主事之人，不知姑娘跟我那二弟有何交往，因何来了秦家？” 温玉娘急忙从马车里面下来，向秦铭行了万福礼，然后低头小声的回话：“我叫温玉娘，是秦公子替我从成都眠月楼里面赎的身，这里有一封他的亲笔信，还请秦家主面阅。” 温玉娘从袖袋中掏出信笺，递到秦铭的面前。 “大兄见信如面：温玉娘是我在成都替赵知府办事时无意间在眠月楼内遇见，此女身世凄凉，尚未出阁，我不忍心看其堕入风尘，便替她赎了身。观此女姿容，端庄姣好，性格温顺，宜家宜室，可为侍妾。大兄若有意，可纳之。若无意，可让其陪伴月姐，以解烦闷……” 看完而弟的亲笔书信，秦铭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家伙，自己做主让宇文师瑗帮忙替他定亲不说，现在竟然给兄长送小妾回家！ 尽管温玉娘人如其名，长得白如羊脂，娇俏美丽，但秦铭却没有纳妾的心思。他对温玉娘客气的说：“既然你是我二弟送来的，今后便是秦家人了，正好我那妹子需人陪伴，今后你便住在她的隔壁吧。” “一切听家主的安排。”温玉娘见秦家的家主温文尔雅，说话客气，心里的不安，不觉之间便少了几分。 秦铭让人去喊秦月来大门口，把温玉娘接进去，然后按照秦颂在书信上面的提示，将马车上装载的年货分门别类的组成了七份，其中数量较多的一份直接拉入府中入库，其余六份则派了人分别送往虞褀、刘子羽、何彊的府宅，以及城外的马家、李家和种家。 秦颂不在汉中，这些重要的关系便需要通过几个重要的节日相互送礼来维持，秦铭对此自然是要全力支持。 给虞褀送礼的人来到转运使司侧门，叩响了门环，见到里面的门子后，便对门子说：“这是我家二公子特意从成都派人给老师和师兄送来的年礼，礼单在此，请务必尽快呈给虞大人和虞公子过目！” 开门的门子，是跟着虞褀多年的老仆，知道虞褀前不久才收了一个很厉害的学生，因此不敢耽误，马上就拿着礼单去向虞褀报告。 虞褀为官正直清廉，从来不收受贿赂，但秦颂是他的学生，而且送来的年礼竟然是一些手抄版的珍贵书籍，还有一些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这让他根本就无法拒绝。 “唉，收了这个便宜学生，老夫就没有好好的教过他一天，却要经常接受他送来的各种礼物！” 侍奉在父亲身边的虞允文笑着说：“父亲虽然没有教导过秦辅仁，但他从蜀中送过来的那四个纨绔子弟，您可没有少费功夫啊！” 虞褀摇头感叹说：“唉，看不懂，看不懂啊！这个秦辅仁，先拜张德远为师，现在又成了张德远的连襟，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企图。” “父亲，我来汉中后，与秦辅仁有过一段交往，另外还从衡原表弟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以我所见，秦辅仁乃是世所罕见的大才，宋人有他是幸事，而对于金人而言，则是最大的不幸。” “哦，吾儿一向自视甚高，竟然对秦颂此子有如此高的评价？” “若论学问，秦辅仁不如我。若论经世致用，兵法韬略，孩儿此生恐怕都难以望其项背。” “只要他是心向大宋，矢志灭金，为父便尽力助他！” 虞氏父子在房内议论秦颂的时候，刘子羽、何彊等人也收到了秦家送来的年礼，都大大方方的接住了。 秦颂现在的身份跟以前又有不同，他跟张浚夫人陈琪的妹妹定亲的消息已经传到汉中，如今以他的名义送出的礼物，不仅代表了秦家，还代表着张浚的意思，凡是接到礼物的人，不仅要痛快的接着，还得马上备一份回礼，送到陈家去。 张浚把秦颂留在蜀中，不就是让他负责打理各种关系嘛。 石门书院，大部分的学生已经回家，就连教书的先生们都已不在，只剩下陈决和范家、莫家、时家的几个公子哥无处可去。 何衡原作为石门书院的学长，自从接到秦颂的书信，授意他管教这几个从蜀中来的家伙后，便觉得日子过得有意思起来。 虽然都是蜀中老乡，可何衡原这位衙内跟陈决这几个家伙不同，他可是正儿八经去武休关的军中效力过的，加之南郑知县又是他爹，所以只要他一个暗示或者授意，就能把陈决几个收拾的服服帖帖。 眼看除夕将至，何衡原觉得继续把这几个家伙拘在书院里面有些不人道，便亲自来了书院，对几人说道：“过年期间，你们几个就不用读书了，跟我去定军山游历吧！” 陈决马上说：“何兄，我去不了。秦家刚才派人来给我送了请帖，让我除夕去他家过节呢。” 何衡原笑眯眯的说：“没关系的，咱们大年初二才动身。”

第一百四十一章 盐引之威 南宋，荆湖北路，荆门军治下，当阳县。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张浚率领三千关陇老兵于一个多月前抵达了这里，将营盘扎在了县城之内。 张浚来时，以杨幺为首的湖湘叛军人数已经超过十五万，而且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钟相被杀之后，宋廷本以为起到了杀鸡骇猴的作用，湖湘一带的民乱能够收敛一些，结果杨幺将钟相的儿子钟仪扶持起来作为旗帜，在他和黄佐、夏诚、周伦等头目的联合领导下，起义军如燎原之火，两年内相继攻占了东至岳州，西至鼎、澧州，南至潭州，北至江陵府的大片州府。 如今，湖湘民乱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宋廷的统治，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比北面的金国还要危险。 张浚所带兵力有限，加之对洞庭湖周边的具体情形不甚了解，所以并没有冒然前去攻打被乱军占据了的洞庭湖北部重镇江陵城，而是将队伍龟缩在靠近玉泉山、紧邻沮水的当阳县城内。 张浚有曲端和刘锜两员智勇双全的将领辅佐，在如何安营下寨和指挥调度方面有了明显进步，不再像当初刚刚到陕西赴任时那么急躁和冒进。 当阳距离江陵府不到百里，顺着沮水而下，半天便至。 虽然杨幺率领的叛军尚未打到这里，但已经有各种谣言和风声传了过来，以至于当阳附近有钱的大户纷纷沿着长江北岸向四川夔州方向逃亡，没钱的平头百姓则盼着义军早日到来，也好加入进去分得一些好处。 当阳知县已经跑的不见踪影，县衙内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胥吏和差役。卡Kа酷Ku尐裞網 张浚对此毫不奇怪，大宋的文官和士大夫们是个什么操行，他心里非常清楚。 少了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其实反倒是件好事…… 当阳没有知县，张浚便自理知县之职！ 当阳没有主簿，张浚便委任刘锜为主簿！ 当阳没有县尉，张浚便委任曲端为县尉！ 县衙里面还缺少胥吏和差役，张浚便从三千士兵当中挑选机灵勤快的临时客串！ 若论指挥打仗，张浚或许算不得高明，但论起治民理政，他肯定算得上行家里手。作为眼看就要入阁拜相的大佬，临时管理当阳这么一座小县，不过是用牛刀杀鸡而已。 张浚控制了当阳的局面后，首先发布一条安民告示，亮明自己和部队的身份，然后要求县内百姓不得擅自离开所属地，若是发现乱军来袭，官军会提前通知，以便让大家躲进城内避难。 仅凭一张安民告示，肯定难以取信于当阳百姓，哪怕是打出张浚的旗号也不行。 宋人最是顺从，若非官府压迫过分，实在活不下去，湖湘一带的民众又怎么会响应钟相和杨幺等人的号召，干起杀头造反这种“买卖”？ 张浚的官威和名声主要建立在川陕一带，湖湘这边的百姓对他并不熟悉，更没有见识过金军和女真人的厉害，所以张浚想要在当阳树立威信，还需做大量的工作。卡Kа酷Ku尐裞網 好在张浚对此早有预料，并没有盲目自大，为了取信于民，他接连发布了数条命令，与安民告示配合着进行。 当阳城内许多富户已经举家外逃，为了激发城外百姓在乱军来袭时入城避难的积极性，张浚下令将城内所有无人居住的房舍全部充公，并将藏在这些房舍院落下面的粮食也都挖出来充作军粮。 曲端和刘锜对张浚这道命令非常适应，这种不告而取的做法看似有些过分，但却是应付困局最有效的办法。部队从汉中出发，一路行来，张浚没有像孔彦舟那样纵兵四处劫掠，已经算得上是非常爱民的统帅了。 当阳县城的围墙残破不堪，难以抵挡乱军的进攻，张浚让刘锜负责整修加固城墙，刘锜建议从城外招募民壮前来帮工，这样施工的进度可以大幅度提升。 曲端对此提出异议，他认为若是不派兵去城外强行抓丁拉夫，想要以正常的方法招募民壮根本办不到。 张浚觉得刘锜的建议有可取之处，而曲端的担心也符合实际情况，便让军需官给刘锜拿来厚厚一叠盐引，然后告诉刘锜：“我们初至此地，不能用武力威胁的方法取信民众，但城墙又不得不修，所以只好诱之以利。这些盐引价值二十万贯，可以用来作为雇佣民壮的酬劳，还可以折价从他们手中购买一些粮食。” 刘锜知道张浚这次出带足了军费，所以也不客气，拿着这些盐引，马上就去城外招募民壮。 曲端主要负责军纪和城内的治安，他见刘锜得了重用，便忍不住向张浚建议说：“大人，可否给属下也支一笔盐引作为军资？眼看年节将至，我担心士兵们因为远离故土而思念家乡，所以想给全军改善一下伙食，顺便发一些赏钱，提振士气。” 张浚觉得这一路上曲端尽职尽责，把部队管理的井然有序，所以不想打消他做事的积极性，便让军需官拿出价值十万贯的盐引给曲端。 “正甫，这些盐引要省着点用，咱们在这里是客军，没有后方供应粮草和物资，今后的各项用度，全靠从兴元府带出来的这些盐引。” “大人放心，属下保证将每一笔盐引都花得明明白白，不敢有半分浪费和贪隐！” 等曲端拿着盐引离开，张浚将军需官喊到身前，小声询问：“咱们还剩下多少盐引？” 军需官如实禀报：“回大人的话，离开兴元府之前，虞大人亲手将价值五十万贯的盐引交到属下手中，这一路上用盐引从所过之地的集镇上面换购粮食和草料用去了五万贯，今日又一下子支给了曲、刘两位将军三十万贯，所以只剩下十五万贯了。” “唉，还真是不经花啊！”张浚感慨自语，“十五万贯省着些用，应该可以支持三个月吧？” “大人，莫怪属下多嘴，虽然还有十五万贯打底，但总不能等到快要用罄之时才想办法吧？还得赶紧派人回蜀中，向赵大人请求支持啊。” “嗯，也只能麻烦他了，想从别人手里弄点军费，根本没有指望。” 不提张浚派人逆长江而上，进入蜀中找赵开帮忙，却说刘锜和曲端两人分别拿到盐引后，果然在当阳做出了不少事情。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张浚拿出来的这些盐引，可是完全可以当成纸钞使用的“代币”。 盐引又称“盐钞”，从北宋开始，便成为取盐凭证，根据《宋史?食货志》记载，“盐引每张，领盐116．5斤，抵价6贯。” 相比于已经臭大街的“蜀交子”，盐引因为有食盐这种老百姓无法离开的实物作为信用保证，所以始终被商人和百姓所认可，并没有因为接连不断的宋金战争而贬值，反而还升值了不少。 金银财宝虽然值钱，但毕竟是死物，不能吃、不能喝，而盐引却可以从大宋任何卖盐的铺子里面换回白花花的食盐，所以比金银财宝还要保值。 刘锜派了一些口舌伶俐的士兵到县城周围的村庄进行宣传，凡是愿意自带干粮到城里帮着官军加固城墙的民壮，可以按照出工的天数算工钱，每天给钱两百文，最终结算的时候付给大宋官方发行的盐引！ 官军开出的这个工价，是正常年景本地工价的三倍以上！更让人眼红的是，竟然是用盐引来作为代币进行支付！ 听到消息的百姓，一开始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亲眼见到有人挑着粮食进城，从官军手中换来了盖着官府大红戳子的盐引后，便忍不住了。 盐引可是好东西啊！ 乱军打过来时，若是一家老少逃命，能带走多少粮食和铜钱？ 如果换成盐引，只是几张纸片，往衣服夹层、裤腰袋、甚至是小孩襁褓里面一塞，到了安全的地方，马上就能换粮食，换各种物资，这多方便和安全！ 因为看重盐引的保值和便携，当阳附近的民壮纷纷响应官府号召，拿着各种工具，自备干粮，每天一大早便赶到当阳城下，帮着官军整修和加固城墙。 当刘锜带着一些士兵指挥数千民壮整修城墙的时候，曲端也没有闲着，他亲自带着一千人出城，绕过玉泉山，来到八十里外的夷州治所夷陵城，开始了大手笔的年货采购。 夷陵城位于江陵的上游，紧靠长江，有虎牙山和荆门山作为屏障，当地官府派了重兵把守，因此不用担心湖湘乱民逆流而上，袭扰这里。 从蜀中走水路出来的大量商货，先在夷陵上岸，然后走陆路绕开被乱军占据的江陵至岳州段，再顺着汉水到汉阳，然后通过长江运往江浙一带。 曲端知道短时间无法平复湖湘民乱，所以这次出来采购时，抱着一张盐引不剩的态度，把部队急需的各种物资都采购得十分充足。 一开始，夷陵城内的各个商家听说曲端是用盐引支付货款，马上涌了过来，有些甚至愿意给曲端打个九五折，曲端把钱花的开心，结果用力过猛，算账的时候才发现多订了差不多三万贯的物资。 这一下，曲端犯难了。 各个商家已经将他需要的货物送了过来，这时候不管是退掉谁家的货，貌似都在打他自己的嘴巴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翘首以待 正当曲端在为钱犯愁时，有人却主动找上门来给他送钱。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来人名叫赵安林，是成都知府赵开的心腹，奉了赵开的命令，特意走夔门赶到夷陵，正是为了找到张浚率领的部队，然后送上一笔数目不小的军资。 为了掩饰随身携带的巨额盐引，赵安林带了十来个随从，扮成行商，运了一些不太值钱的布匹和药材出川，走到夷陵时停下来歇脚，然后听说有官军在城内大肆采购，便凑到曲端近前暗暗观察，待到确认这些官军的身份后，便主动与曲端联系，主动亮明了身份。 曲端曾在成都生活了一段时间，住的地方还是赵开给安排的，赵安林作为赵开的心腹，认识曲端也不奇怪。 “赵管事，你来的太及时了！我正为如何支付这些商家的货款在犯愁呢，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三万贯的盐引应急啊？”曲端见到赵安林，像是遇到救星一般，马上央求他帮忙。 赵安林尽管知道曲端不敢乱花钱，但他作为赵开的心腹，必须按照赵开的交待办事，将这次携带的三十万贯盐引亲手交到张浚的手里，任务才算办妥。 不过，赵安林也不能生硬的拒绝曲端。 面前这位将军，当初可是关陕战场上职权仅次于张浚的二号人物，就算现在成了张浚的跟班，那也不是他一个管事可以得罪的。 赵安林想了一下，客气的回答曲端：“将军，我这次带来的军资，以后必然归你们来支用，但我却不能坏了规矩，未经张大人许可，便将盐引挪给你用。不过，你采购物资缺少的三万贯，却也容易解决，可以先向各个商家支付八成货款，然后让他们派人跟着你去当阳，到时候自有军需官出面支付尾款。” 曲端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又犯了大包大揽的毛病，现在他是张浚的下属，如何花钱必须要经过张浚的同意才行，怎敢绕开张浚直接问赵安林要钱呢？ 虽然曲端没有往自己腰包里面装一分钱，但若违反办事规矩，那可是大忌！ 曲端于是亲自出面，向前来送货的商家老板耐心解释一番，得到他们的理解，先拿价值十万贯的盐引付了货款大头，然后带着赵安林和各家收账的人一起返回当阳。 返程路上，赵安林向曲端打听了解杨幺乱军作乱的情况，因为这并非什么军事机密，曲端便把他所掌握的全都告诉赵安林。 赵安林听完之后，意识到了一个商机，便对曲端提议说：“将军，如今因为杨幺等人阻断了江陵至岳州这四百多里的长江水路，从蜀中出来的大量货物堆积在夷陵，需要从夷陵走当阳再过长林，然后到长寿入汉水，如此绕行。” “若是贵军能为商旅提供从夷陵到长林这一段路途的安全保护，这些过路商家肯定愿意为此而支付护送费用。只要湖湘民乱一日不平，便可以通过这个办法筹集军费，而民乱一旦平息，长江水路恢复，贵军也必然会调往他处，不用再做此事。” 曲端仔细琢磨赵安林的提议，觉得很有道理。“赵管事果然眼光独到，等见到张大人后，你可以向他提出这个建议，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回到当阳城，曲端亲自引着赵安林来将张浚。 仔细赵开写来的亲笔书信，张浚难得露出了笑容。 赵开这封信写的很长，其中不单单提到三十万贯盐引，更多的内容却与秦颂有关。 得知秦颂已经与陈钰顺利定亲，张浚感到甚是欣慰，以后他再也不用为小姨子的亲事而犯愁了。 得知秦颂在成都帮着赵开又做了许多事情，特别是这次赵安林送来的三十万贯的军费，竟然是通过发行福利彩券的方式得来，张浚对于秦颂的表现甚感满意。 发行福利彩券虽然也是在变相的从老百姓的口袋里面掏钱，但比起各种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却又不同，前者是让老百姓高高兴兴自愿掏钱，后者是强迫老百姓不论贫富都要交钱，两种做法的性质完全不同。 福利彩券，有钱的可以多买，没钱的可以不买，损害的主要是开赌场的那些人的利益。 苛捐杂税不分贫富贵贱，按照人头收税，对于富人不过九牛一毛，不会影响生活，而对于穷人而言，却可能逼得他们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秦颂能够想着社会最底层的穷苦百姓，动脑筋从富人口袋里面掏钱，这是张浚非常欣赏的一点。 看完信后，张浚感谢赵安林说：“这次辛苦赵管事了！从成都到当阳，两千多里，翻山越岭，舟车劳顿，实在不易！” 赵安林急忙自谦说道：“能替两位大人办事，是我的荣幸，不敢提‘辛苦’二字。卡Kа酷Ku尐裞網” 张浚仔细询问了赵安林沿路所见所闻，心中琢磨着从蜀中出兵前来荆湖北路平乱的可能。赵安林向张浚如实汇报他沿路见到和听到的情形，最后还把他在来当阳的路上对曲端提的那个建议重复了一遍。 张浚对于如何筹集军费自然是很重视的，但他感到以现有的三千兵力恐怕难以同时承担防守当阳和护送商队过境的双重任务。 张浚派人将曲端和刘锜喊来，征询两人的意见。 曲端因为已经提前知晓此事，对此早有考虑，马上说道：“以现有的三千兵力，肯定难以承担护送商队的任务，但若是在当地就近招募三千乡勇，让其跟着现在的士兵一起操练，属下有把握在两个月内便将他们调教出来。届时，新老搭配，分为两部，一部负责守城，一部则出城拉练，如此轮流，既锻炼了士兵，有可以保护过往商队安全！” 张浚知道曲端在练兵方面是强项，不过若论勇猛，则属刘锜。当初，富平之战时，刘锜带着本部兵马，敢于阻截完颜宗弼率领的女真骑兵，若非韩常拼死保护完颜宗弼突围，刘锜那次差点把完颜宗弼活捉。 张浚问刘锜：“信叔，你对正甫所提建议有何看法？” 刘锜沉吟片刻，回答张浚：“招募乡勇固然可行，但恐影响到大人名声。若是大人不惧流言，军需物资供应充足，以曲将军练兵的手段，就算在本地招募万人以上，也不在话下！” 张浚和曲端对于刘锜这番回答，都觉得满意。 当今皇帝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若非如此，他就不会把张浚从关陕调走。刘锜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善意提醒张浚，若是私自扩充部队，会不会招到朝廷的猜忌，还有朝堂上那些惯于打嘴炮的御史言官们的弹劾？ 曲端的资历比刘锜要老，建议又是他当着张浚的面提出来的，刘锜若是反对，两人原本还算配合默契的关系肯定会受到影响。所以，刘锜先假设了两个条件，一是张浚不惧流言，二是军费充足，只要这两点不是问题，那就可以放开手脚搞一把大的！ 刘锜一番话，既提醒了张浚，又夸赞了曲端，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样的情商绝对不低。 张浚将几人的意见综合起来考虑，然后拍板说道：“如今赵管事又送来了三十万贯，够部队支用半年以上，你们还是按照既定的任务，先把当阳城整固结实，把混在城内的乱军奸细和耳目揪出来。我会给荆湖北路转运使写信，请他出面向朝廷反映商路断绝之事，若是朝廷许可在本地组建民练保护商路，我们再做也不迟。” 因为关系到了朝廷对于张浚的看法，曲端若是继续坚持己见，那就是不懂作为属下的进退之道。他之前已经为此吃过大亏，现在总算醒悟，所以对张浚的决定没有半点违抗之意。 从张浚帐内出来，曲端把刘锜拽倒自己住的地方，有些不甘的说道：“杨幺手下有十五万人，就算全是一群乌合之众，经过这两年与朝廷派来清剿的部队周旋，也练出几分本事。仅凭咱们手中这三千士兵，想要平息这场席卷湖湘的民乱，我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高招啊。” 刘锜宽慰曲端说：“你急于替朝廷建功的心思，我完全可以理解。说起来，咱俩同病相怜，都需要一场大功劳来证明自己的本事。不过，你难道忘记是谁将咱俩推荐给张大人了吗？” 曲端摇头说：“我怎么可能忘了呢！我这条命，就是秦辅仁救下来的。等以后，我必要好好报答他一番。” 刘锜分析说：“以我之见，张大人来了当阳后，行事显得有些保守，却不是顾忌自己的位置，而是在等秦辅仁的到来！咱们两个，并非是张大人的谋主，只要秦辅仁一天不到来，张大人恐怕都会呆在当阳城内，绝对不会主动向乱民发起攻击。” 曲端拍着大腿说：“是了，我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听说秦辅仁擅长理财，等他来了当阳，我们也就不用为军费的事情担心了！只是，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到来呢？” “最快也要到开年的五、六月份了，他在蜀中的任务可不轻，既要帮赵开敛财，还要帮吴磷招募训练土兵，换了别人早就累趴下了。” “咦，你为何对他的事情如此明了？” “我父亲曾经担任泸川军节度使，所以在蜀中有一些知交故友，前几天正好有人从蜀中路过当阳，跟我提了几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秀才与兵 当一些人盼着秦颂早日到来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正在想办法驱赶秦颂。卡Kа酷Ku尐裞網 成都府的福利彩券已经发行到了第十二期，因为一开始就把规矩定的严格明了，加之负责此事的颜奉又没什么私心，所以销售情况持续火爆，已经将成都周边府县的民众吸引过来，许多人从数百里外赶到成都，就为了购买几张彩券。 因为彩券盈利颇丰，所以官府不用绞尽脑汁想名目再从百姓头上搜刮，而赵开也算大方，特意拿出一些盈余作为年底的奖金，分发给了成都府衙内的胥吏差役们。 老百姓宁愿掏空腰包来买彩券，不愿意给官府缴纳额外的税赋，因为买彩券有机会中大奖，买得数量多还能充抵一部分商税。 王似一直暗中关注着成都府的福利彩券发行事宜，因为此事关乎到下一步在川峡四路同时发售福利彩券的大计，而反对福利彩券的一些人，也使出了浑身解数，意图让王似收回这个想法。 先是有人在成都城内大肆散播各种谣言，比如：“赵开靠着发行福彩，已经敛聚了五十万贯财富！”“福彩根本就是骗人的，中大奖的人都是跟官府有关系的人，每次就已经提前内定了！”“福彩是金国奸细秦某人的诡计，目的就是要搞乱蜀中人心，让大家不思劳作，整日做着中大奖发财的白日梦。” 接着，一些中了大奖的人，要么家中莫名起火，要么被偷，要么家人受到威胁，总之各种奇怪或者危险的事情都冒了出来。 然后，一群成都府学的学子和周围书院的学生堵住了成都府衙，大声高呼“废除福彩，还成都一片安宁”的口号。卡Kа酷Ku尐裞網 赵开被扰得无名火起，让人将秦颂喊来，说道：“他们连学子都鼓动起来了，你若不能尽快平息这场风波，王似只怕会改变主意！” 秦颂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不慌不忙的说：“大人若是嫌外面吵闹，我这就派人去西郊搬兵，半天之内让外面的家伙从哪里来的，全都回哪里去！” 赵开大惊，急忙阻止说道：“你想干什么？用士兵对付这些学子？闹出流血事件，就是天大的事情，我马上就得辞官谢罪！” 秦颂一脸自信，“大人不必担心，我派兵不是来镇压他们，是保护他们！至于流血事件，更不会发生。” 赵开见秦颂智珠在握，便将处理学子闹事的任务交给他，不再过问干涉。 秦颂带了一些护卫，从知府衙门的后院侧门悄悄出来，准备去西郊的军营跟吴磷见面，结果马车刚刚从小巷子里面转出来，就被一个站在道路中间的书生给拦住了！ “秦辅仁，我知道你就坐在车里！在下赵逵，先祖为秦人，今天特来找你理论！” 秦颂本来打算让侍从把拦路的家伙拨到一边，听到对方自称是秦人后裔，便掀开车帘打量了几眼。 车外，距离马首不到三步的地方，一个身穿青色长袍，面容瘦弱的年轻书生，正昂首挺胸挡在马前，脸上看不出喜怒，倒是有几分浩然磊落的书生气。 秦颂想了想，开口对拦路的学子说道：“我还有急事，若想与我辩论，可以上车来。若是无理取闹，休怪我的手下没有轻重！” 赵逵看了看守卫在秦颂马车左右的十几个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汉，硬着头皮说：“若是请人上车，你是不是该先下车来？” 秦颂忍不住笑了，对面的小老乡还挺“轴”啊！ 不过，人家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果真是诚心请他上车叙话，于礼是该先下车，在车辕旁边摆好上车凳，然后请客人先入车的。 秦颂命令驾车的侍从将车停稳，摆好车凳，先从车里面出来，然后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说道：“上车吧！” 赵逵迈着大步走到车辕旁边，手抓车框旁边的铜扶手，一使劲，一猫腰，钻进了车内。 秦颂随即上车，与赵逵面对面而坐。 车轮转动，马车继续行进。 “秦长史可是去城外调兵？”赵逵首先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秦颂没有回答赵逵的问题，反问：“别的书生都堵在知府衙门前面的广场上，为何你却能猜到我会从这条巷子里面出来？既然猜到我从这里出来，为何不多喊一些同窗来堵我，却是你一人在此守候？” 赵逵一脸严肃的回答：“因为我一个人在这附近的街巷已经连续守了三天，所以发现这条街巷是最方便的撤离通道。至于为什么不喊同窗前来，因为你是我们老秦人的骄傲，就算我对你有些看法，也不想让蜀人看了笑话！” 秦颂虽然不是那种听几句话赞语便飘飘然的人，但被一个小老乡如此严肃正经的夸赞，他还是收起了轻慢之心，想要听一听赵逵到底想说些什么。 秦颂问赵逵：“你是成都府学的学生，还是那几家民办书院的学生？” 赵逵回答：“实不相瞒，我是资州州学的学生，前段时间随家人来成都访亲，正好遇到了成都府学的学生和其他几家书院的学生联合起来反对在蜀中发行福彩的事情，便加入了进来。” 秦颂又问：“听你的语气，也不赞同王大人在川峡四路发售福利彩券？” 赵逵没有回答，反问：“秦长史，外面都在传发行福利彩券的主意是你最先给赵大人出的，说你是罪魁祸首，是不是真的？” 秦颂点头，一脸坦然的说：“主意确实是我帮赵大人出的，甚至在川峡四路推行福利彩券的建议，也是我向王大人提出来的！不过，若说我就是乱蜀的罪魁祸首，我却是不认的！” 赵逵有些着急的说：“秦长史，你作为抗金英雄的名声早已传遍了蜀中，继续在军中效力有何不好，为什么却要卷入蜀中的内政呢？难道你没有看到福利彩券发行以来，只是少数人中了大奖，却将多数人心中的贪念引了出来？难道你没有看见那些中了大奖的人，因为分利不均，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比比皆是！” 秦颂颔首，认真说道：“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看见了，而且派了不少人在暗中打探与此相关的消息。一项政令的推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受益，利益受损的人必然会想办法进行阻碍。” “据我掌握的线索，自福彩在成都开售以来，并未引起太大的社会动荡，反而是让一些本来没有机会脱贫的人，一夜间改变了命运。你说的那些不好的现象，大部分都有人在背后挑拨甚至是下黑手！” “我现在去城外，确实是要调兵，但却不是为了弹压这些在知府衙门口闹事的学生，因为他们不过是被一些人暗中鼓动起来的‘愤青’而已！” “愤青？什么意思？” “你先不要打岔，听我把话说完。你们这些学子，整天只知道埋头读书，却对民心和社会没有全面深刻的认识。送你一句话‘是非经过不知难，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最近要把背后搞事的那些家伙揪出来，你若是有兴趣，不妨跟在我的身边，全程做个见证，省得回头我整治你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同窗们时，你还不服气！” “据我所知，秦长史开年之后也不过是虚岁二十，我只比你小了三岁，为何总是摆出一副长辈训导晚辈的面孔和语气？” 秦颂哈哈大笑，一脸得意的说：“什么时候，你能凭智谋杀掉三百个女真人，我就把你当同辈看待！” 赵逵被这话噎的郁闷不已，真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妖孽啊！ 关中秦辅仁，十六岁家破人亡，十七岁入西军替吴玠效力，用计烧死三百女真骑士，指挥长弓兵射杀女真大将完颜撒离喝，协助西军取得了和尚原、仙人关大捷，杀得金人抱头鼠窜…… 换了别的书生，十七岁的时候就算不去逛青楼，也是在书院和家中老老实实的啃书本呢！ 赵逵身上流淌着老秦人那种热血豪壮的因子，当他在蜀中听说了关于秦颂的事迹和传闻后，一直把秦颂当成自己的榜样，成了秦颂的“死忠粉”，所以得知蜀人要联合驱逐他时，才不顾寒冷，连续三天守在知府衙门附近，想要劝谏秦颂爱惜羽毛，不要掺合蜀人内部的事情。 秦颂对赵逵这个小老乡也有好感，虽然赵逵的年纪小，但头脑聪明，而且说话条理分明，颇有几分坦荡磊落的气概，跟一般的穷酸腐儒完全不同。 从赵逵身上，秦颂依稀能够看到几分虞允文的影子。 秦颂却是不知，与他同乘一车前往西郊军营的这个赵逵，并非不入流的角色，在历史上可是被称为“小东坡”的蜀中贤才！ 赵逵，字庄叔，先祖是关中秦人，后来在蜀中资州安家。赵逵少年时读书，一目数行，尤其喜欢收聚古书，考察历代兴衰治乱的事迹，以及当代名人大贤立身进退的节操。 秦颂的脑子里面没有数据存储器，不可能将南宋所有的名人都记得下来，因此不知道赵逵此人曾经深受赵构的喜欢，而且跟奸相秦桧一直不对付。 不过，今日赵逵主动找到了秦颂，以秦颂一向礼贤下士的心胸气度，估计能跟赵逵成为好朋友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捞着大鱼 秦颂来到西郊的兵营，拿出一份名单递给吴磷，“老吴，就按照这上面所列名单和位置，派兵抓人吧！” 吴磷毫不犹豫的点头，“抓人的时候，要不要抄家，或者借机砍几颗脑袋？” 秦颂一脸淡然的说：“不用抄家，反正到时候少不了让他们拿钱消灾。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开了抄家的口子，不仅容易败坏军纪，还会坏了咱们的名声。遇到那种殊死反抗的，安个通敌罪名，砍一些脖子硬的，正好震慑人心。” 秦颂和吴磷交谈的时候，赵逵就站在他身侧旁听，他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难以相信吴磷与秦颂的对话竟然如此简单直接，难道不该询问一下名单上所列的人是否有罪吗？ 赵逵却是不知，这份名单并非秦颂随便乱列，而是透过申钜和范明达两个内应传过来，然后又派了张琦、雷灿等得力手下带着人挨个调查核实之后，才最终确定的。 就算这些人不在背后鼓动府学和几家书院的学生聚集闹事，秦颂也会想个别的由头，派兵去抓人。 秦颂在成都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再耽搁下去，会影响后面几件大事。 吴磷只留一千士兵守营，然后带着四千人兵分多路，一路入城去“保护”闹事的学生，一路前往华阳县内阎家抓人，一路前往新都县抓捕隐藏在赖家庄园内的曾经袭击过秦颂的那伙凶徒，还有一路则进入成都城内缉拿金国“奸细”。 秦颂没有带队去抓人，这种粗活用不着他亲自出马，只需留在营内安心喝茶，等着吴磷收队归来即可。 秦颂不回城，赵逵自然也不能走，他还想看看秦颂怎么审问人犯呢。 兵营内各种物资齐全，主管后勤的军需官还是当初秦颂在武休关从一万多人当中筛选出来的，他知道秦颂喜欢喝清茶，还喜欢吃一些类似松籽之类的坚果，所以特意准备了茶水、点心和坚果送进来。 秦颂看到赵逵身上衣服穿的单薄，而且布料也显陈旧，推测他的家境可能不怎么富裕，便对军需官附耳低声交待了几句。 军需官出去后，秦颂招呼赵逵说：“时间还长，你先就着热茶吃些点心，暖和一下，咱们边吃边聊！” 赵逵一大早就跑到知府衙门侧面那条僻静小巷内蹲守，此时又冷又饿，也顾不得矜持和客气，抓起盘子里的桃酥点心，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口气吃掉两块桃酥，一碟子熏鹿肉，喝干两碗热茶，赵逵这才觉得浑身热乎起来，有了说话的力气。 刚才出去的军需官又进来，左手拿着一件黑色的毛皮大氅，右手提着一双翻毛边的棉靴。 秦颂对赵逵笑着说：“我看你身上穿得单薄，便让军需官给你拿了一件保暖的大氅和棉靴，你试一试大小吧，若是觉得不合身，还可以换。” 赵逵急忙起身，客气说道：“无功不受禄，这毛皮大氅和毛靴实在太贵重，又是军资，请恕我不能接受！” 军需官马上打圆场说：“这大氅和毛靴是吴将军特意为秦司马准备的，他现在将此转赠于你，并不违反军纪。” 秦颂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大丈夫做事，需有气魄，不可做小儿女姿态！既然你还自认是老秦人，作为同乡，我送你礼物，何不大方收下？” 赵逵见秦颂语气真诚，心中感动不已，于是从军需官手中接过了大氅和毛靴，然后当着秦颂的面试穿。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件黑色的毛皮大氅，价值不菲。 因为，此物是用一整张的熊皮鞣制加工而成！ 秦岭和小陇山中多产虎豹熊罴，为了确保山中运输道路的安全，复兴军的士兵时常要对山道两侧的攻击性动物进行清除，所以常有成年黑熊和老虎被猎杀。 这个时代，可不兴什么动物保护主义，要么是人把猛兽干掉，要么是猛兽吃人，想让人和动物和平相处，无异于痴人说梦。 熊皮大氅是兴荣商会特意派人送到蜀中来的，秦颂觉得蜀中的天气没有那么冷，加之他一向以书生装扮示人，不喜欢把自己搞得像个暴发户一样，所以一直没有穿过。 这种用整张熊皮制作的大氅，没有两百贯是买不到的，秦颂眼睛都不眨的送给赵逵，肯定是存了一些千金市骨的心思。 以秦颂如今的实力和家底，就算想穿千金难买的貂裘，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想要招揽一些真正有本事、有操守的人才，却不是那么容易。 大宋朝的读书人，傲娇着呢！ 秦颂和赵逵在军营内聊天，从中午一直聊到傍晚，期间还一起吃了一顿饭，直到太阳落山时，才听到大队人马归营弄出来的动静。 秦颂站在营门附近迎接，看到吴磷的战袍上面染了血。卡Kа酷Ku尐裞網 “直娘贼，今天可算是杀痛快了！”吴磷骑马来到秦颂面前，一个翻身下马，然后大声说道：“你今天没跟着去，可是没见到杀人的场面！” 秦颂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吴磷把该留的活口也给杀了。“杀了很多人吗？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 吴磷将战马的缰绳交给身后的随从，然后与秦颂并身往中军大帐走去。“这次阴差阳错之下，算是逮到大鱼了！” 秦颂觉得有些意外，问吴磷：“难不成还真抓到了金国奸细？” 吴磷回答说：“金国奸细没有，不过大理国的奸细却是证据确凿！” 秦颂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看着吴磷，然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艹，这都能被你碰到？” 吴磷仰天大笑，得意的说：“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有了这大理国的奸细打底，本将就不用为今日出兵找理由和借口啦！” 吴磷入帐，秦颂从他口中得知了整个行动的过程，这才知晓若非吴磷亲自带队，这次前去抓人的部队恐怕会遭受到很大损失。 原来，位于大宋西南的大理国这些年一直不曾停止对蜀中的渗透，他们扶持一些宋人在蜀中兴旺发达，然后以各种生意往来作为掩饰，明着暗里为大理国提供各种情报，关键时候甚至拉拢一些官员，影响大宋对大理的外交政策。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因为大宋也做着同样的事情。无论是在金国、西夏还是在大理、吐蕃，大宋暗中收买的细作也不少，靠着这些人，大宋才能获取各种消息，了解敌国或者邻国的内部动向，然后制订相应的军政和外交策略。 但是，知道彼此暗中存在是一回事，被抓了现形却是另外一回事！ 秦颂觉得事情有些麻烦，因为若是对外宣布大理国的奸细，对于吴磷而言是一件功劳，但对于成都知府赵开而言，则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老吴，抓到大理奸细的事情，外面人知道吗？” “就我和动手的兄弟知道，奸细和相关证物都被我弄回来了！” “干得漂亮！这事不好公开啊，不然会影响到赵大人。” “本将有那么笨吗？这事就算你不提醒，我心里也拿着分寸呢！” “为了防止久拖生变，我看还是连夜审讯吧！” “行啊，反正你是随军长史，这些收尾的事情，你看着办。” 秦颂于是连夜布置，将吴磷抓回来的人分成三拨，其中参与了当初青神夜袭的这伙人，直接送到犀浦镇上去体验地下棺材禁闭之刑，躲在幕后捣蛋添乱的十几个赌场老板则关在营里暂不问话，唯独从阎家找出来的金国奸细，成了秦颂夜审的主要目标。 秦颂坐在阎承望的面前，看着这个面容矍铄，气度不凡的老头，心想大理国还真是会选人，挑了这么一个看似无害的宋人作为潜伏在蜀中的细作头领，大宋的官府还真是难以察觉。 秦颂在观察阎承望的时候，老家伙也同样在观察着他。 就是面前这个年不及弱冠的青年，把一切都布置的严丝合缝，不动声色间，完成了一次反攻或者说是逆袭。如今成都府内，除了王似、卢法原和赵开之外，还有谁能摆脱得了他的控制？ “阎老，说实话，当吴将军告诉我从你家庄园内搜出了大理奸细时，我是挺意外的。你们一群人暗中串联，跟成都官府对着干，企图阻挠福彩发行事宜，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之所以迟迟不曾对你们动手，无非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有多少人，然后把网撒的大一些，收网的时候也能多一些收获。” 秦颂慢条斯理的说着话，仿佛是在跟阎承望谈心一般，言语之中没有半分的侮辱或者恐吓。 阎承望叹息一声，开口说道：“这次是我大意了！如今你们证据确凿，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不知秦长史准备如何处置老汉，如何处置老汉的家人？” 秦颂摇摇头，问阎承望：“做奸细的，不该是低调行事吗？你这次为何要掺合到反对福彩之事中来，而且还成了牵头之人？你如果能把我这两个问题回答好了，我不介意放你们阎家人一马。” 阎承望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如果此时不如实回答秦颂的问题，估计秦颂翻脸之后，就不是说话不好听那么简单，恐怕还会动用一些刑讯逼供的手段。 “一开始，我是不打算掺合此事的。前不久，大理那边传来密信，指示我要想办法尽力阻止蜀中的福彩发行之事。秦长史智谋过人，应该能想明白大理那边阻扰大宋这边发售福彩的原因吧？” 秦颂颔首，感慨说道：“看来金国人已经跟大理国暗中勾搭上了，大理那边阻扰此事，无非就是不想让西南这边军费充足，对其边境造成威胁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快刀斩麻 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清赵开在成都府发售福利彩券不只是为了跟开赌场的这些老板们争利。★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赵开在成都卖福彩，是为了在不额外增加百姓负担的同时，给大宋的军队筹集军费！ 赵全林赶到当阳去向张浚奉上的三十万贯盐引，从哪里来的？ 是赵开拿着发售福彩所得银钱，从大宁监那边换来的！ 大宁监不是一座监狱，而是大宋朝廷在蜀中开办的最大的一座官办盐场。 盐监、铁监、糖监、酒监、武器监…… 这些带着“监”字的官办机构，都是朝廷敛财的派驻机构。 三十万贯的铜钱，重量超过了两百万斤，就算把赵全林这一行几十人累死，也无法从蜀中运到当阳。但是，通过官府的财税收讫凭证，赵全林只需要带着一张纸赶到大宁监，就可以从那边拿到一叠可以在大宋全境当钱使的盐引。 阎承望作为一个隐藏在蜀中多年的大理国情报人员，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蜀中发生的重大事情传递到大理去，这其中不仅包括了军情、政情、民情，还有商业情报。 福彩发行的规模越来越大，王似又打算在川峡四路同时发售，这样重大的事情，阎承望自然是要用最快的速度传给大理那边。 秦颂判断大理国跟金国暗中有所勾连，并非臆想，而是很容易得出的结论。 金国建立不到二十年，只用了十年就灭了当初强大无比的大辽，然后又用了两年时间，就攻破了大宋的都城，抓了大宋两个皇帝。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汴梁被破，皇帝被抓，当初那个大宋实际上已经亡国了。 大理国在看到如此强大的金国时，自然会降低对大宋顺从服帖的态度，若是金国再派人悄悄跟大理联络，许下一些承诺，不愁大理国不会动心。 以大宋目前的状况，自保尚且困难，所以肯定没有动大理国的想法，因此赵开在蜀中筹集军费对于金国的威胁远比对大理要强。 大理国暗中授意阎承望阻挠福彩发行之事，既有本国安全方面的考虑，更多的或许是为了做给金国人看。 秦颂跟阎承望聊了很长时间，外人并不知晓他与阎承望达成了什么交易，但阎承望的大理奸细身份最终没有暴露，他的家人也没有因此而受到太大的牵连。 搞定了阎承望之后，秦颂来不及休息，马上又从被抓的十几个老板当中提审了赖俊明。 这个赖俊明，年约四十，身材并不甚高大，但却长着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一看就不像是易于之辈。 吴磷这次带兵抓人，除了在阎家受到了较为严重的抵抗，在新都县的赖家庄园也遇到了颇为激烈的抵抗，因为里面藏着曾经袭击过官军的一伙西南土著。 秦颂愿意跟阎承望和气说话，但看见这个赖俊明时，却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只因阎承望属于“有技术”的强人，做的是窃国买卖，而这赖俊明就是典型的本地黑恶势力头子，除了欺压良善，基本上不干什么好事。卡Kа酷Ku尐裞網 “姓赖的，我今天晚上的时间很紧张，不想跟你多费口舌，我就问你，上次你派人去青神袭击我，这事如何了结？还有，你针对那些中了大奖的人背地里下黑手，妄图给福利彩券发行之事造成破坏，这事又如何了结？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如今都捏在我手里面！” 赖明俊用阴鸷的目光看着秦颂，脸上看不出惊慌和害怕。“姓秦的，愿赌服输，落在你手上，我认栽。不过，你觉得通过这种强硬的手法就能彻底禁绝蜀中的赌场吗？你们不给我们这种人留一点活路，信不信，就算你杀了我赖氏满门，用不了多久，蜀中也会出现钟相、杨幺那种造反的强人！” 秦颂淡然一笑，对赖俊明的胆气倒是有几分佩服。“你说的没错，蜀中现在要保持稳定，所以不能把你们这种人全都逼上绝路。但是，用你赖氏一门的人头杀鸡儆猴，然后跟其余的赌场老板达成某种共识，比如，让他们帮着在蜀中销售福利彩券，你觉得他们还会造反吗？” 赖俊明眼皮猛烈跳动，额头上的冷汗刷一下就流了出来。这个姓秦的，好歹毒奸诈的心思啊！此时只要说错一句话，新都赖家恐怕就要灰飞烟灭了！ 赖俊明一咬牙，狠心说道：“我愿意关掉赖氏控制的所有赌场，再拿出五十万贯作为赔罪，恳请秦公子放赖家一条生路。” “呵呵，这才像个谈话的态度嘛！我这人，最不喜欢把人逼得家破人亡，我对你赖家的巨额财产其实并没有觊觎之心。只要你能答应我三个条件，之前你得罪我的那些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卡Kа酷Ku尐裞網” “还请秦大人明示。” “第一，把你掌握的跟西南这些少民土著打交道的渠道交出来，你派人跟我们去那边，替我招募土兵！” “第二，向成都官府认罪，公开承认有关福彩的各种谣言是你们这些赌场老板雇人放出来的，一些针对中奖者的手段，也都是你们派人做下的！” “第三，赔偿这些年被你赖家欺压的所有受害者损失，该退田产的退田产，该赔银钱的赔银钱，该登门认错赔罪的，赖家人挨个去登门赔罪！” 赖俊明权衡了一番利弊，然后问道：“不知秦大人是否给上次青神遇袭之事定罪？” 秦颂摇头，“我刚才说过了，可以既往不咎。官府那边我会打招呼，我本人也可以谅解。不过，死了的那些人，你们赖家要负责抚恤赔偿。” 赖俊明跪在秦颂身前，大声的说：“多谢秦大人宽宏大量，赖某愿意答应这三个条件！” 秦颂搞定了赖俊明，让旁边的卫兵将他押送到另外一间空屋子里面等候着。 阎承望和赖俊明是这伙人当中挑头的，秦颂以两家人的性命威胁，已经逼得他们就范，剩下的这些就更不在话下。 秦颂就像面试官一般，挨个点名，让等候在一边的赌场老板进来说话，然后把他们背地里干的那些坏事列出来，这些人马上就屈服了。 不屈服不行啊！ 别看秦颂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他背后那个姓吴的兵头杀起人来，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这些老板虽然都是狠角色出身，年轻时甚至还提刀跟人拼过命，但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跟有组织的军队进行斗争？ 秦颂没有一点客气，逼着各个老板“自愿”认购了数量不等的福利彩券，其中最多的一户，咬牙认购了四十万贯福彩，少的也要一次性购买十万贯以上。 想干坏事，结果被人抓住了，不付出一些代价，怎么可以！ 谈话到了最后，轮到了申钜和范明达。 这两个是秦颂的“内应”，已经投诚了，所以秦颂让人给他们奉上热茶和点心，态度也变得和蔼亲切了不少。 秦颂笑眯眯的说：“这次的事情，能如此迅速解决，多亏了两位家主的暗中配合。不过，为了掩饰你们的身份，不让那些挨了惩罚的赌场老板事后怀疑你们两家，我的意思是申家和范家也要认购足量的福彩，这样才显得我对你们没有偏袒！” 申钜一阵肉痛，有些委屈的说：“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两家的损失岂不是要比那些干坏事的家伙还重？” 秦颂点头说：“表明上看起来，确实如此！” “表面上看来？难道秦公子会暗地里补偿我们两家的损失？”范明达有些不太敢信。 “我这人，最讲公道，你们帮了我，岂能再让你们真的吃亏？回头我会让陈家把一些产业让给你们两家，另外范家和申家可以协助官府在眉州和简州发售福彩，从每期当中分到一笔收益！” 申钜和范明达闻言大喜，终于确定自己这次是把宝押对了。蜀中发售福彩已经势不可挡，若是接了官府这个买卖，今后两家就等于有了稳定的收入，年积月累之下，绝对比做别的生意还要赚钱。 次日上午，秦颂进城面见赵开，向他汇报处理结果。当赵开得知秦颂一下子从这些赌场老板的头上“敲诈”了两百多万贯时，乐得合不拢嘴。 “辅仁啊，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得重重的奖赏你才行，不知你想要什么？” “启禀大人，西郊军营内的部队马上就要开拔去黎州了，我希望大人能给我们拨一百万贯军费，以便我们到了那边招兵买马，扩充人数。” “没问题！钱你是动脑筋挖出来的，本就应该让你花，不过这一百万不能全给铜钱，因为府库里面实在没有这么多的铜料。” “这个不是问题，我列了一份物资清单，麻烦大人委派属下按照上面的价格和数量，将各类物资调拨过来。” “不留在成都呆了？” “嗯，已经停留了数月，是该抓紧时间去黎州了。我担心天气转暖之后，北面的完颜宗翰会对秦岭防线有大动作，所以想在黎州早点招够土兵，给吴帅送过去。” “大宋能有你这样一心报国的国士，实乃天佑！你就放手去干吧，我在成都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临行留诗 随后的几天，赖俊明等人主动向官府认罪，并且公开承认了之前做下的一些阻扰福彩发售的坏事，成都府的舆情于是发生了彻底翻转，社会治安也迅速恢复。 曾经堵在知府衙门外面闹事的府学学生和书院学生，全都被登记了姓名，留下一个不良记录，以后若是再敢被人鼓动起来捣乱，赵开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开除这些人的学籍。 以阎承望、赖俊明为首的“坏分子”，为了赎罪，将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变卖大部分家产，然后认购价值超过两百五十万贯的巨额福彩，同时还要赔偿曾经被他们欺压伤害过的良善百姓的损失。 秦颂根本不担心自己离开成都以后，这些人会赖账。因为官府会看他们的表现来决定是否准许他们加入到蜀中彩券发售商的范围中来。 官府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些妥协，但在共同得益的前提下，似乎这样的妥协也是值得的。 犀浦镇，关押着一百多人的地牢里面，不时传出惨叫求饶之声。 这一百多人，便是藏在赖家庄园内的那伙敢向官军亮“牙口”的强人，他们没有受到被秦颂亲自审讯的待遇，而是直接被送到这里来，接受了几天终生难忘的“棺材禁闭”！ 对于这些人，没有审讯的必要。他们不过是赖俊明花钱从西南山区里面买来的打手，某种程度上而言，其实就是“武装奴隶”。赖俊明都伏法了，他们的结局要么是被砍脑壳，要么是被发配边远艰苦之地，从事一些重体力的劳动。 比如，在官办的矿山之中挖矿。再比如，在深不见底的盐井下面干活。 秦颂不准备杀掉这些目无法纪的家伙，否则也就不会将他们弄到犀浦镇来接受这种可怕的棺材禁闭，直接“咔嚓”掉多省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把这些缺少管束的少民土著收拾老实，让他们知道“怕”字是什么意思，秦颂就不能带他们去黎州。 事实证明，棺材禁闭的效果非常好，已经弄疯了几个，剩下的大部分也快要撑不住了。 “军爷，求你发个善心放我出去啊！” “军爷，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作恶了，求你给口饭吃啊，我快饿死了！” “军爷，只要放我出去，小的以后愿意做牛做马啊！” 秦颂今天特意带着赵逵来犀浦镇增长见识，当赵逵站在地窖上方，听到下面传来的哀嚎声时，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些人是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啊？怎么叫喊的如此凄惨瘆人呢？ 秦颂一脸平淡的告诉赵逵：“自秦汉以来，中央朝廷对于西南诸多州府，都是采取羁縻的政策，虽然节省了派驻官员和军队的花费，但长期以来也造成这些地方的土著民众不服王化，管理他们的土司更如同土皇帝，对这些少民土著动辄打杀，逼得其中一些人宁可卖身给汉人做奴隶，也不愿意继续留在山寨中过日子。” “犀浦镇上的这些地窖里面关着的没有一个是无辜之人，他们当初收了赖俊明的买命钱，竟敢跑到青神县去袭击我的队伍，若非我当时应对得当，如今呆在地下的就不是他们了。” 赵逵问秦颂：“不知长史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这些人惊恐害怕如斯。” 秦颂笑着说：“你要是有胆量，可以下到地窖里面，亲自看一看。” 赵逵心里有些毛乱，但既然秦颂都把话说出来了，他要是不下去看一眼，岂不是要被秦颂笑话没胆量？咱可是老秦人，什么时候怕过！ 两名士兵点燃火把，拿来长梯，先下了地窖，然后将顺梯而下的赵逵接住。 一口立着的黑色棺材霍然出现在赵逵的眼前，里面隐约还有哭喊之声传出。 两名士兵一起用力，用绳索和木杆将棺材放平，一人拿起铁钎，插入棺材板的缝隙之中，使劲一撬，将棺材盖拨到一边。另一个士兵用一手捂住口鼻，打着火把来到棺材旁边。 赵逵已经闻到了棺材内传出的恶臭，但还是强忍着走到棺材旁边，探头向下看了看。 棺材里面的人，此刻用双手捂着眼睛，口中不停的重复：“军爷饶命，小的知罪……” 赵逵问士兵：“此人被关在这里多长时间？” 士兵回答：“刚好三天整。” “不过三天功夫，没有动用任何身体刑罚，竟能把人折磨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秦司马还真是可怕啊！” 赵逵在心里感慨一番，赶紧顺着长梯返回到地面上。 “秦司马，我想随你去黎州，不知军中可有我能效力的地方？” “好啊，就缺像你这样肯于身体力行的读书人！你来我身边做个书记官，若是还有别的同窗想到军中体验，我也非常的欢迎！” 赵逵从犀浦镇回到成都城内，先跟家里人打好招呼，然后抱着秦颂送他的那件熊皮大氅去了当铺，换了两百贯的钱引出来，去府学里面转了一圈，约了十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出来，一起进了附近的一座大酒楼。 有同窗知道赵逵的家境，见他把大伙带到了大酒楼里面吃喝，便善意提醒他：“这家酒楼可不便宜，随便吃一顿，没有一、二十贯下不来！” 赵逵从怀里掏出一叠钱引，在同窗们的面前晃了晃，然后得意的说道：“以前总是跟在各位学长的身后蹭吃蹭喝，心中多有惭愧。我马上要跟着秦长史随官军去黎州了，趁着还有时间，今日便请大家吃一顿，你们千万不要替我节省啊！” “什么，你不读书了？为何要跟那些贼配军跑到黎州去？”有学长不解问道。 赵逵正色说道：“长安秦辅仁，名传各州，我觉得跟着他去黎州历练，比呆在书院里面读死书更有意义！如今金军对我大宋虎视眈眈，亡我之心昭然若揭，去军中可以学到真正救国的本事，等我锻炼一段时间后，还回来和诸位一起读书！” 有同窗看到赵逵手里的钱引动了心思，他问赵逵：“这些钱引，是秦辅仁送你的？” 赵逵摇头说：“他才没有这么俗气，以钱财诱我。前几天，他赠送了我一件熊皮大氅，我今天拿去当铺换了两百贯，不然哪里请得起大家吃这顿饭。” “赵兄，若是我随你一起去黎州，秦辅仁会不会接待？” “哈哈，肯定会接待的！秦辅仁跟我说，如果有人愿意同往，他不仅负责路费盘缠，到了黎州还安排食宿，而且等从那边离开返回成都时，还有一笔助学款赠送！” 赵逵这些同窗，家境好的不多，不少人的家中只是勉强能够供子弟在成都求学，听了赵逵的这番话，纷纷动了跟随赵逵一起去黎州的念头。 读万卷书，还需行万里路。有人管路费和吃住，回头还有一笔助学钱赠送，这种免费公费游学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赵逵在帮着秦颂拉人的时候，陈琪和陈钰姐妹一起现身知府衙门的后院。 姐妹俩这次过来，既是为了替秦颂送行，更重要的是要把张铄托付给秦颂。 张铄隔了一个多月再次见到二毛和小炎，显得很高兴，马上就凑到两人身边，看他俩在院子里面对练拳脚。 二毛和小炎的拳脚功夫虽然还显稚嫩，但一招一式都是得自薛真人的传授，只要坚持练下去，将来绝对会有一番大成就。 秦颂陪着陈琪和陈钰在房间内叙话，陈琪透过窗户看到儿子正悄悄的模仿两个书童的招式，便笑着说道：“我把铄儿交给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头脑发热？万一被你带成个顽劣的皮猴子，回头见到他父亲时，看你如何交差！” 秦颂却对此毫无压力，一脸自信的说：“这次去黎州，我不仅会带上张铄，还会带着宇文师瑗的长子宇文绍彭，随我同去的还有蜀中学子赵逵等人，若非从汉中到这里距离有些遥远，我甚至会带上我那弟弟秦至。让一群家世和出身各不相同的孩子远离父母家人，凑在一块生活和学习，只要引导得法，绝对比一群老先生天天耳提面命的效果要好！” 作为即将开办的“黎州夏令营”的“领队”，秦颂可是知道孩子们对于这样的活动有多么的喜欢。 陈钰很想跟秦颂一起去黎州，但是她知道军纪森严，严禁军官携带女眷随行，何况她现在的身份还不是秦颂的女眷，所以只能憋在心里。 “颂哥，你到蜀中这么久，做了许多事情，为何不曾有一首诗作面世？上次你就答应我要作诗的，你准备拖延到什么时候？” 面对未婚妻期待的目光，秦颂有些挠头。好好的正在说学龄儿童的教育问题，怎么就歪楼了呢？ 陈琪也帮腔说：“永珍说的没错，你想带着一群书生和孩子去黎州，光靠你随军司马的身份，可无法让他们觉得信服啊！长安秦辅仁的名字传遍蜀中，你现在既然来了，是该留下一、两首脍炙人口的诗作，否则别人还当你是徒有虚名。” 秦颂直奔书房，从暗格中掏出了这几年一直在增加各种内容的笔记本，从上面选了半天，然后抄了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传世名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峨眉观日 当成都城内的士子们开始热议秦颂新作的《正气歌?上阕》时，他已经带着赵逵、宇文绍彭和张铄来到了峨眉山巅。http://.shanjue 这一年，秦颂虚岁尚未满二十。 这一年，蜀中学子赵逵十六岁，宇文绍彭十一岁，张铄六岁。 这一年，秦颂的书童夏生十三岁，书童冬阳十二岁。 峨眉天下秀。 秦颂带着一群比他还小的半大孩子来到峨眉金顶，不是为了烧香拜佛，而是想看一回日出。 黎州紧邻大渡河，向东一百五十里便是蜀中第一名山峨眉，秦颂一伙随大部队同行，走到峨眉山附近时，才与吴磷分开行走。 “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早在千年之前便有药农蒲公在金顶位置处修建了普光殿，到了唐代时更是成为本土禅宗的中心。一百多年前，宋太祖派遣僧团前往天竺访问。回国后，高僧继业奉命来峨眉山营造佛寺，译经传法，铸造了重达十万斤、高达两丈的巨型普贤菩萨铜像，供奉于万年寺内……” 已过拂晓，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 在金顶旁边的一道山崖旁，一位手持拂尘的光头道人，正在给秦颂等人讲解峨眉山的历史。 秦颂等人一字排开，从大到小，共六个，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崖边，静静听着薛式说话。 薛式是跟着杨虎臣和赵炎一起入蜀的，他先去了青城山的道观，在那里修炼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来了峨眉山，在这里等着与秦颂汇合。 当一抹金色日光从东方投射过来时，众人全都站起身，赵逵更是忍不住大声朗诵起《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此情此景，让人有一种发自肺腑的，对天地肃然起敬的感觉，而吟诵这首《正气歌》也最应景！ 薛式已经停止了说话，他听着赵逵的朗诵，不由颔首对秦颂说：“两年不见，颂哥身上这份浩然气，养得更加精纯恢弘了。” 被薛式如此夸奖，秦颂心里有点羞臊。自己这次抄了文丞相最厉害的半首《正气歌》，把蜀中的儒生们震得一愣一愣的，只是以后人家要追问《正气歌》的下阕时，自己又该如何圆回来呢？ 文天祥的正气歌，是他在被俘后，在蒙元的大都监狱里面写出来的。《正气歌》的后面半截内容，跟他被囚后的经历息息相关，秦颂自然不能全部抄过来，所以只好抄到“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这句，便戛然而止。 《正气歌》是一首抒情明志的长诗，秦颂之所以爆出来上半段，既是想狠狠的刷一把声望，同时也是为了向几个小家伙展示自己的“才华”。 别看哥平时忙得没空写诗，一旦出手，那就是堂皇大气的神作，甩你们不知道几条街！ 当时，秦颂在书房将诗文写完，正打算送给陈钰做个纪念，结果被赶来见陈琪的赵开撞上了。卡Kа酷Ku尐裞網老赵二话不说，一把抓起墨迹尚未干透的宣纸，连跟陈琪打招呼都顾不上，便夺门而逃…… 事后，老赵一脸得意的对秦颂说：“等以后你的名气传遍九州，成就不世之功，这张《正气歌》真迹，能让我的后人几辈子不愁吃穿！” 情郎的手迹佳作被为老不尊的赵开抢走了，陈钰哪里肯依，当场逼着秦颂重新书写了一份，这才欢欢喜喜的拿着回了青神。 站在峨眉山顶的秦颂，绝对想不到将来会有多少人为了争夺他手书的这两张《正气歌?上阕》，闹出多少令人吃惊的事情。 红日渐渐升高，刺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秦颂准备下山，张铄终于忍不住向薛式提问：“真人，你拿着拂尘在大和尚扎堆的庙宇中居住和修炼，难道就不觉得别扭吗？” 薛式闻言，露出笑容，他告诉张铄：“道家尚在佛家前，今人只知峨眉山是佛家名山，却甚少有人知道此地为道家三十六小洞天中的第七小洞天！就拿我手中所持这根拂尘来说，拂尘本起源于汉，最早用来驱蚊扫灰，在汉魏时期深受士大夫的喜爱，而道门也将拂尘当做重要法器。东汉时期，佛教从西域传入华夏，拂尘也被汉传佛教收为法器，象征扫去烦恼。所以，我从来不觉得别扭，因为儒释道虽然外表形式有所不同，但很多内在的精髓却是相通的。” 张铄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他皱眉沉思片刻，问秦颂：“儒家讲的浩然正气与道家讲的一气化三清，有什么不同？” 秦颂被问得措手不及，他还真没有认真思考过这种介乎哲学与玄学的深奥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就算没有准确答案，秦颂也不能被一个六岁的孩子给难住，他想了想，回答张铄：“道家有种说法，老子一气化三清，三清即三山，故出三圣人，是以中天终南山出老子，西方熊耳山出如来，东方太行山出孔夫子。以我的理解，儒家的浩然正气，与道家的一气化三清，既有内在的联系，又有所区别。道家这一气，或者是指无形无色的混沌本源。儒家的浩然气，则更注重于精神凝炼，存在于读书人的心田之中。” 秦颂说的乱七八糟，张铄听得似懂非懂，反倒是赵逵博览群书，对于秦颂这种解释颇为认同。 从峨眉山下来，薛式便加入到了秦颂的队伍中。秦颂没有问他原因，还特意提醒二毛和小炎两个不要在人前流露出曾经跟薛式在山中学武的事情。 这里已经越来越接近少数民族聚集的区域，大渡河的南面是虚恨部族的领地，盘陀寨的西边是吐蕃诸部落的领地，队伍中有薛式这样一位亦僧亦道的高人伴随，不仅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还能提高安全防护能力。 先到一步的吴磷，将部队开进黎州治所汉源城内，与汉源知州芦迁见面，然后让芦迁出面安排营地，先把队伍安顿下来。 对于吴磷率军到来之事，芦迁半年前便接到了川陕宣抚处置使司的公文，他的心里是既有些期盼，又有几分担忧。 作为一名汉官，在黎州这个少民土著扎堆的地方，受气挨骂都是小事，怕的是他们一不高兴就扯旗造反，然后用知州大人的项上人头祭旗啊！ 从靖康之乱后，大宋中央朝廷在边地少数民族心目中的威信直线下降，这些年发生在各个羁縻州的少民叛乱多达四十几起，有的持续多年，甚至到现在还没讨平。 吴磷带着五千汉族士兵前来黎州，对于芦迁而言，就是一个强大的依靠，今后他总算可以对周围的部落发号施令，而不用担心遭受这些家伙的威胁。 不过，芦迁担心吴磷太过霸道，加之黎州远离朝廷中枢，天高皇帝远，若是他仗着自己手里握有兵权，在黎州胡作非为，搞得民怨沸腾，就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不管芦迁心里怎么想，作为黎州知州，给吴磷摆一桌接风洗尘的宴席乃是官场礼仪，这个他肯定不会落下。芦迁派人去请吴磷过府赴宴，结果被吴磷婉言谢绝。 吴磷告诉前来递请帖的人，他的随军长史还没有到黎州，这顿接风洗尘宴还需延后几日才好举行。 正牌的将军已经到了，随军的长史却没有到，而这将军却说要等候长史，这支部队到底是谁说了算啊？ 芦迁心里纳闷，但也少了几分担忧，从吴磷的回话来看，至少此人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蛮横将军。这样的话，府衙和部队就容易相处一些。 这一日，秦颂一行两百多人来到了相岭寨附近。 相岭寨距离汉源城不到二十里，寨内住着上万彝族人，而当秦颂一行人想要从这里经过时，却被寨子里的土司给拦了下来。 土司是汉人对少数民族部落酋长的统称，彝族土司被称为“兹莫”，彝语为“权利”之意。 相岭寨的兹莫之所以阻拦秦颂这一行人，倒不是想要杀官造反，更不是为了索取买路钱，而是想请秦颂到寨子里面帮忙写几封书信。 秦颂和赵逵等人，都是汉家书生打扮，相岭寨的兹莫年轻时曾经带着马队去过成都许多次，知道汉人的大头巾身份尊贵，而且很有学问，最近他想请汉源城内的芦大人来寨子里面作客，还想跟虚恨部的土司结儿女亲家，所以需要写两封言辞华美而且客气礼貌的书信。 秦颂觉得这是一个接近和了解黎州本地土著的好机会，便同意了相岭寨兹莫的请求，带着人住进了寨里。 寨子里说彝族土话的人占了多数，但还是有一些经常跟着马队跑商的族人，会说西南官话，而这位彝族兹莫恰好就会说汉话，因此秦颂与他的沟通交流并不成问题。 秦颂没有直接出手，而是让赵逵代劳，按照这位土司的心意，很快就写好了两封字迹工整的书信。 “兹莫大人，请恕我多嘴一问，写给芦知州的书信，他肯定是能看懂，但写给大渡河对面虚恨部土司的书信，他能看懂吗？” 兹莫想了想，笑着对秦颂说：“这个难不倒他的，虚恨部的人数比我们相岭寨多了许多，其中肯定有跑商的人，为了跟你们汉人商户打交道，一定得学会看你们汉人写的字，不然没法付钱交易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怎有白食 相岭寨的这支彝族部落，对于宋人比较友好，盖因他们尝到了与宋人通商带来的方便与收益，因此对于黎州官府的管理并不是特别抗拒。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秦颂在住进相岭寨的当天，就派人赶往汉源城向吴磷报告这个情况。 虽然吉格英虎土司是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但秦颂也不好意思让两百多人一起住在人家寨子里面大吃大喝，所以最终留在秦颂身边的除了几个半大孩子和薛真人之外，也就几个充当仆从的护卫，总人数不超过二十人。 吉格英虎并不知道秦颂的身份，只把他当成有身份的游学书生，而秦颂这次来黎州的主要意图便是从这里招募土兵，所以他正好借这个机会暗中观察，了解本地土著部落的内部情况。 因为有客人来寨子，吉格土司让人打了一只羊，杀了一只小猪招待客人。 彝族素有“打羊”、“打牛”迎宾待客的传统，根据来客的身份、亲疏程度分别以牛、羊、猪、鸡等相待。 牛是非常珍贵的，一个寨子里养的数量并不多，以秦颂初来乍到的身份，吉格土司肯定舍不得为他杀上一头。不过，能让向来节俭的吉格土司杀一头羊和一口小猪来招待，秦颂也算非常有面子了。 彝族人认为小猪的肉比长大的猪好吃，给秦颂吃乳猪，那也是非常高规格的接待。 在杀羊和杀猪之前，两个“呷西”分别牵着羊和猪来到秦颂面前，请秦颂过目之后，就在旁边动手宰杀。 吉格土司告诉秦颂，将活牲牵到客人面前是一种表示尊重的礼节，意思是今天吃的食物都是新鲜的，而且不会有毒。 秦颂对于这些礼仪很感兴趣，饶有兴致地听着，站在他身旁的赵逵也表现的很有儒生气度。 不过，宇文绍彭和张铄两个家伙就不那么老实了，他们在征得了吉格土司的同意之后，便跑到人家杀猪宰羊的地方，围在旁边看热闹去了。 吉格土司笑着问秦颂：“那两个调皮的娃娃，看上去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应该不是你的书童吧？” 秦颂颔首，回答吉格土司说：“都是世家子弟，父祖辈在大宋做着高官。” “哈哈，既然他们的出身都这么显贵了，那你更不得了吧？”吉格土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秦颂摇头说：“我可没有他们这么好命，我的家人大多数都死在北方的金兵手下了，如今整个家族都指望我来振兴呢。” 吉格土司皱眉，收起了笑容，低声问道：“金人，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秦颂再次摇头，然后非常霸气的回答：“之前，他们显得很厉害，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出手。如今，大宋有我在，金人就该倒霉了。” “哈哈……”吉格土司放声大笑，眼泪差点都流出来。“你这汉家书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大盆大盆的羊肉和猪肉端上了桌，大碗大碗自酿的土酒摆在了客人面前，宾主围坐在一起，开始大快朵颐。 薛真人没有参加招待的宴席，吉格土司对此也能理解，他知道一些僧道方面的常识。 秦颂只许宇文绍彭喝两碗土酒，只许张铄喝一碗土酒，至于二毛和小炎两个，压根就没有上桌，他俩坐在薛式住的屋里面，听薛式讲《道藏》呢。 酒酣耳热，已经吃饱喝足的宇文绍彭和张铄两个离开酒桌，跟吉格英虎的两个儿子出去玩了，屋内只剩下彝人土司和秦颂、赵逵两人。 “秦长史，你这次来黎州，是不是想打我们几家部落的主意啊？” 吉格英虎忽然喊出了秦颂的官职名称，看样子他已经摸清了秦颂的底细。 秦颂被人喊出了军职，还揭破了意图，却一点也不显得慌乱，而是美滋滋的又喝了半碗土酒，这才抬头迎上了吉格英虎锐利的双目。 “我就知道，今天这羊和乳猪不能白吃。吉格兹莫与成都府的赖俊明关系肯定非同一般吧？让我猜猜看，是不是他跟你订下了儿女姻亲？也不知道是你家伢子将来要娶他家闺女，还是他家儿子将来要娶你家女儿？” “你既然知道我跟赖家的关系，怎么还敢留在相岭寨内？难道就不怕我把你带来的那两个身份显贵的娃娃给扣下，逼着你答应某些要求？” “哈哈……”秦颂仰头大笑，一脸狂妄的说：“我能把赖俊明那种桀骜之徒收拾服帖，又岂会怕了你这小小土司！你应该明白，威胁我，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一旦我安全脱身，就该轮到你们寨子倒霉！除非，你把我杀了。卡Kа酷Ku尐裞網只是，一旦我在这里遇害，这相岭寨上连一只鸡都活不下来！最关键的是，咱们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冤仇吧？” 吉格英虎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摇头苦笑说：“能让女真人都畏惧害怕的少年英雄，果然不是凡人。刚才我的语言之中有些冒犯，还请不要在意。” 秦颂摇头，正色说道：“作为上万人的头领，保证族人的安全是你的职责，我不会在意你对我的这些试探。你猜测的没错，这次我陪吴磷将军来黎州，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招募土兵，所以肯定要打你们几个大部落的主意！” “秦长史，你如此坦诚，难不成到时候想用强迫威逼的办法让我们几个部落凑人出来吗？” “此事，等我到了汉源城，见到黎州知州后，自有结论。不过，吉格兹莫无需担心，我这人做事最讲公道，肯定不会让你们白白的出人，更不会采取逼迫的方式。你看赖俊明，他暗中派人袭击我的卫队，我还不是给他留了一条活路，更没有把他的家人怎么样，对吧？” 吉格英虎点头，同意秦颂的说法。“将心比心，换了是我，肯定是要杀死赖俊明的。” 秦颂有些好奇赖俊明到底提前跟吉格英虎通了什么消息，便问道：“赖俊明派了人来给你送信，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吉格英虎不想得罪秦颂，便如实回答：“他倒是没有说你什么坏话，只是提醒我不要跟新到黎州的官军作对，特别是不要跟你作对。他说你非常厉害，能看穿人心，因此不能与你为敌。” 秦颂哈哈大笑，有些得意。 自己吹自己牛逼，未必真的牛逼。当你的对手和敌人说你牛逼时，那才是真的牛逼！ 秦颂跟吉格英虎已经把话摆在明面上说，也就不需要再搞那些虚情假意的做派，秦颂让他把整个相岭寨的人口数量，人员阶层划分，田地数量，以及人的寿命情况和各种收入支出说出来，以供秦颂参考。 赵逵一直默不作声，看着秦颂举重若轻的把吉格英虎慑服，等吉格英虎开始向秦颂汇报时，赵逵马上拿出纸笔，将吉格英虎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当秦颂听到相岭寨的人均寿命不过三十七岁时，不由得摇头说：“寨子里面的医疗卫生条件实在不咋样啊！你们这里不缺吃穿，地理条件其实并不差，按理说人均寿命不该这么低的。” 吉格英虎刚才已经听秦颂解释了平均寿命的意思，有些难过的说：“我们寨子里没有懂医术的郎中，族人生病后，全靠巫师来救治，所以许多伢子不到成年便死掉了。” 秦颂点点头，若有所思。 “吉格兹莫，若是我在汉源城内开办一家医馆，请医术高明的汉人医者前来坐馆，你们这些部落是否愿意选派一些年轻聪明的男女前往医馆接受培养？” “肯定愿意啊！别的部落我不知道，但我们相岭寨不仅愿意学医术，还想让伢子们跟着宋人老师读书认字呢！” “学医术跟你们寨子里的巫师不起冲突吗？”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可以让巫师先在族人当中选出接替人，然后再派接替人去学医，以后寨子里面的巫师跟郎中就还是一批人。” 都说医巫不分家，其实少数民族的许多巫师并非全是跳大神，他们多少都懂得一些医术，懂得辨认一些本地的药草，若是将这些巫师的接班人进行系统的医术培训，倒是一件造福各部族的好事。 秦颂的骨子里面，受过大中华多民族和平共处的深刻影响，对于少数民族的态度，跟宋人官员有着本质不同，他来黎州想的是如何促进汉人同周围少民土著的融合，而非统治或者是奴役，因此非常关心相岭寨的生存状况，对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问得很是详细。 比如，他问吉格英虎相岭寨里面每年因为难产而死的妇女人数，问相岭寨里面有没有修建开蒙的学堂，有没有修建公共旱厕等等。 吉格英虎从秦颂的询问中能够感受到这个宋人书生跟以前他所接触的宋人官员完全不同，秦颂在问话的时候，一直说的是“咱们寨子”，那语气，就好像自己是寨子里的人一样。 一直聊到深夜，秦颂觉得大有收获，赵逵也学到了不少在书本上根本学不到的本领。 次日，秦颂请薛真人出手，替寨子里几位患了病痛的老人看病，薛真人对于救死扶伤的事情向来不会推辞，他使出了外人难见的道家医术，立即便让前来治病的老人们身体病痛得到了缓解。 寨子里面供养的大巫师和几位小巫师，对薛真人的针灸手法眼红的不行，就差磕头拜师求艺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三场比试 木龙是相岭寨土司吉格英虎的长子，今年十三岁，与秦颂的书童夏生同龄。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若无意外，过些年，等吉格英虎在某次与其他部落的冲突中意外死去后，他便成为下一任的土司。 木龙的名字是他爹给取的，他是吉格家的长子，全名应该是吉格木龙。 据他阿爹说，东方为青龙，五行为木，因此木龙比火龙和水龙的寓意都要好，意味着长寿健康。 吉格木龙这两天本来挺开心，因为寨子里来了贵客，打了羊，杀了猪，每顿都有肉吃。只是，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被姓秦的那个宋人带来的几个跟班彻底弄没了。 姓秦的跟老爹似乎很是合得来，到了寨子第二天，便帮着老爹重新整顿寨子，不时指着这里的一块土坡说要修建一座旱厕，指着那边一片荒地说要种树，而老爹跟在他身后只剩下点头的份。 老爹可是相岭寨的兹莫，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为何要对一个宋人如此的恭敬？ 如果只是这点事情，并不能让吉格木龙挂在心上，只是一场带有相互切磋的比试，却让他非常非常没面子，这才是他不开心的关键。 让寨子里面的半大伢子与自己的书童进行比试的要求，是那个姓秦的在吃饭的时候主动提出来的。 老爹很好，马上表示自家伢子没怎么读书，所以只怕没法跟秦长史的书童比试读书识字。 姓秦的很坏，笑着说没打算让自己的书童跟寨子里面的伢子比读书识字，他要比的是射箭、爬树和打架！ 靠，真当我相岭寨没人啊？竟然敢跟我们比这些寨子里的男伢个个都会的本领，看我不把你那张讨厌的白脸给抽肿！ 吉格木龙抱着给老爹狠狠争一口气，然后狠狠打秦颂脸的心思站了出来。结果，被那个名叫夏生的书童虐得很惨…… 第一项，比试射箭。 吉格木龙站在距离草人靶子七十步外的地方，一口气射出了十支箭，命中了七支。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因为他用的是一张硬弓，弓弦非常有力，普通的孩子根本没有那样的膂力。 夏生从木龙手中接过硬弓，向后又退了三十步，这样距离草人靶子就达到了一百步。 按照比试规则，可以先射三箭适应弓力和风速，而这三箭不计入成绩。 夏生脱了书童的长衫，穿着紧身的箭袖衣衫和分腿裤，摆出一个斜八字型，然后不急不缓的先射了三箭，其中有两只箭射中了草人。 接下来，就见夏生以稳定的速度，将一支接一支的羽箭射到了草人靶子的胸口处，连续十箭，全部命中！ 木龙就站在夏生身侧不远处，他听不到夏生呼吸变沉重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他的额头上有汗珠从鬓角冒出来。 也就是说，夏生还有余力可以继续射箭。 木龙当时心想第一场输了，后面还有两场，不信你爬树和打架还比我厉害！ 休息了半个时辰，木龙和夏生被带到了寨子后山一片树林中，他们两个身后跟了一长串半大伢子，全是来看热闹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木龙问夏生，咱们是比谁爬的快，还是比爬的高？ 夏生回答说，咱来比谁爬的树粗壮！ 结果，木龙选了一棵勉强可以用双臂环抱的树，而夏生则选了一颗需要三个人才能合抱的百年巨树。 木龙憋着一口气向上爬了一丈高，偏头见夏生还在巨树底下捣鼓，便跐溜跐溜滑下来，然后用挑衅的语气对夏生说：“这么粗壮的巨树，除非你长了翅膀，否则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夏生刚好将安全绳套打好，他按照秦颂以前教的办法，将绳索环绕在巨树的树干上面，然后将双脚踩进脚环中，在几十个伢子不可思议的仰望中，稳稳的爬上了巨树的上方。 秦颂和吉格英虎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比试，秦颂对二毛的获胜毫不意外，而吉格英虎对于儿子的落败却是有些难以理解。 “你那书童弄出来的这个绳套，似乎有些意思！” “回头可以让他教给你儿子。借助于这种安全绳扣，不仅可以爬得很高，而且不容易出危险。” 第二场，吉格木龙还是输了，而且输的心服口服。 他并不觉得夏生使用绳套有什么不妥，因为没有规定不可以用绳子，他只是羡慕夏生打的绳套为何这么结实漂亮，如果自己也会，以后爬树采药和取鸟蛋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接下来，是最吸引人的近身搏斗。 寨子里面的男人和伢子差不多全都涌到了大土坪上，将临时划出来的比试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木龙长得非常壮实，虽然个子不是特别高，但自幼受到吉格英虎的亲自教导，在近身搏斗方面学到了真本事，在寨子里面号称同龄之下无敌手，就是那些比他大两、三岁的男伢，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吉格英虎对儿子这一场很有信心，他问秦颂：“要不要押点彩头给伢子们助兴？” 秦颂笑着点头，回答说：“既然兹莫有此雅兴，秦某岂能扫兴？我就拿五万贯盐引做个彩头吧，若是你儿子获胜，这五万贯盐引就赠给他了！” 吉格英虎脸上的肉不觉颤了颤，心想姓秦的小白脸真是豪奢，一出手就是五万贯。这么多钱，足够整个相岭寨的人啥事不做，吃喝一年了啊！ 只是，这钱恐怕都是从我那姓赖的亲家身上刮来的吧？ 吉格英虎苦着脸说：“秦长史，你别吓唬我。我们寨子穷，拿不出五万贯盐引。” 秦颂笑眯眯的回答：“没关系的，吉格兹莫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拿出一百个‘阿加’和一百个‘呷西’作为彩头嘛。” “阿加”是彝人土语，意为“门里门外的手足”，这种身份的人，在寨子里没有迁徙自由，全年大部分时间都要给兹莫也就是土司无偿劳作，主子可以整户或单个的卖出“阿加”。“阿加”的子女可以全部或部分的被主子抽作“呷西”，一般有少量土地和一些生活资料。 “呷西”意为“主子锅庄旁边的手足”，汉人称之为“锅庄娃子”，处于彝人寨子的最低等级，这些人一无所有，毫无人身自由，可以被主子任意买卖和虐杀，主子为其配婚成家后可以升为“阿加”。 秦颂对吉格英虎提出的要求就是拿出两百个奴隶作为五万贯盐引的对应赌注。赖俊明当初派去袭击秦颂的那伙人，就是他从这些少民部落里面花钱买走的‘阿加’和‘呷’。 当着众多族人的面，吉格英虎自然不能退缩，于是同意了秦颂的赌约。 不就是一百个‘阿加’和一百个‘呷西’嘛，寨子里面别的没有，就是人多，就算被姓秦的小白脸赢了，也算不得什么损失。回头想办法从虚恨部族那边买一些回来，价钱还能更便宜呢！ 一声铜锣敲响，场中两个少年同时扑向对方，在许多人的呐喊助威声中，斗成一团。 木龙以为自己的力气可以压倒夏生，结果一肩膀撞到夏生身上时，才感觉撞到了一面墙。 夏生的身手非常敏捷，根本不给木龙近身缠斗的机会，他总是利用小幅度的左右垫步晃开木龙的大力扑击，然后再快速的出拳，击打木龙的躯干。 双方搏斗了十五个来回之后，木龙汗流浃背，夏生却是大气也不喘。 “嗷……”木龙发出一声长啸，然后使出全力再次扑向了夏生，夏生这次却不再躲避，迎着木龙而来，伸展双臂，一下子将木龙拘住，然后使出腰部力气，来了一个过肩摔，将木龙重重的撂倒在地。 木龙躺在地上，像从水中捞上岸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息，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众人亲眼所见，木龙跟夏生完全不在一个水平。木龙只是仗着力气大，在场中就像一头露出獠牙的野猪，而夏生不仅有力气，还非常的灵巧，仿佛一头猎食的老虎。 虽然三场皆输很没面子，但吉格英虎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难看，他知道秦颂提出这番比试，绝对不是为了那一百个‘阿加’和一百个‘呷西’，更不是刻意上门来打脸。 在傍晚的酒宴上，吉格英虎当着自己儿子的面问秦颂：“秦长史在白天特意提出三场比试，可有什么说法？” 秦颂颔首说：“确实有一些用意。第一场，我让夏生与木龙比试箭术，目的是想告诉你们，经过系统训练的宋军士兵，在箭术方面绝不差，金国人之所以在和尚原两次吃败仗，就是低估了宋军的弓箭手。” “第二场，夏生与木龙比试爬树，夏生用到了现场自制的绳套，然后爬上了三人才能合抱的巨木。这场比试是想告诉你们，精巧的工具非常重要，可以做到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你们需要把眼光看到寨子外面，不可固步自封。” “第三场，夏生与木龙近身肉搏，木龙的技法明显不如夏生，很快就拼尽了力气，夏生最终轻松获胜。这场比试是想告诉你们，就算是肉搏，用脑子跟不用脑子，结果完全不同。” 秦颂刚刚说完，木龙马上站起来，对英虎说：“老爹，我想拜宋人为师，随他们出寨增长见识，学到一些真本事后，再回来。”

第一百五十章 仗剑为犁 秦颂在相岭寨呆了五天，本来还没打算离开，结果吴磷派了一千士兵前来迎接他，弄得声势很大，不走都不成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吉格英虎土司虽然送出去了一百个‘阿加’和一百个‘呷西’，就连大儿子吉格木龙都被宋人拐出了山寨，可他一点都不难过，反而乐得合不拢嘴。 就这么几天，寨子里头已经得了不少实惠，而往后，肯定还有更多。 那位医术高明的薛真人，已经把接骨正骨的手法教会了大巫师，而秦颂也教会了几个小巫师怎么用捣成碎末的寒水石和布带混在一起制成石膏绷带，固定断骨之处。 相岭寨有一项重要的收入就是出售药材，而药材需要派人进到深山里面采摘，每年都有一些族人从高处摔落，断了胳膊和腿。有了这接骨和正骨的手艺，寨子里会少死和少残一些族人。 除此之外，薛真人还给寨子里留下几张治疗伤寒、心绞痛和腹痛的药方，而秦颂也赠送了一本如何防范瘴气的小册子。 说起来也是令人称奇，宋人对于各种瘴气的钻研竟然比相岭寨这些经常与瘴气打交道的本地土著还要全面和精深。光是宋人总结出来的各种瘴气类别，就让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相岭寨对于周围经常发生的瘴气可以做到较好的防范，但若换个地方，也得抓瞎，没什么好的应对办法。 除了传授医术和防瘴之法，秦颂还答应吉格英虎，等他把汉源城内的事情捋顺，就派人来跟相岭寨接洽，商议更近一步的合作事宜。 吉格英虎知道汉人有送儿子出去做质的传统，他现在已经把吉格木龙送到了秦颂身边，亮明了坚定合作的态度，想必秦颂不会亏待吉格家，也不会亏待相岭寨。 秦颂被大队人马前呼后拥的接进汉源城，然后直接上了芦迁摆好的接风酒宴。 对于秦颂，芦迁也算是久闻大名，因为他这个知州，是张浚提拔起来的。 芦迁跟青神的陈家没有什么关系，但他的母亲却是张浚的亲姑姑。也就是说，芦迁跟张浚是骨血老表。 芦迁原来在蜀中的一个下县做知县，官声和政绩属于中等水平，张浚执掌川陕大权后，抵不过父母常常在耳边罗嗦，就把芦迁从下县知县的位置上提拔到了偏远的黎州担任知州。 一般来说，大宋的州和府基本同级，不过黎州的面积却很小，还不如南郑县大，下面只管辖了汉源县、相岭寨、盘陀寨和安静塞这么几处地方。 所以，芦迁这个黎州知州，某种程度还不如何彊的南郑县令，没什么油水不说，还要时常提心吊胆，生怕少民土著造反叛乱。由此可见，张浚对于裙带关系的照顾其实也是非常谨慎，不像有的高官，明目张胆，毫不顾忌和避讳。 秦颂一开始并不知道芦迁跟张浚的关系，在他离开成都时，陈琪和陈钰来送张铄，才略微的提了几句。 “辅仁，你再不来，芦大人都要亲自去相岭寨接你了！” 见到秦颂后，吴磷大着嗓门开玩笑。卡Kа酷Ku尐裞網 芦迁一脸笑意说：“就凭辅仁在成都写就的《正气歌》，也值得我亲自跑一趟相岭寨迎接。” 秦颂不敢托大，客气说道：“芦大人过誉了，吴将军和我初到贵地，两眼一抹黑，今后还要处处仰仗您的关照。” 一顿接风宴席，吃的还算融洽，不存在夹枪带棒的言语机锋，更没有刀斧手埋伏在外，杀机暗伏。 秦颂带过来的几个小的，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所以芦迁尚且不知道他的表侄张铄也来了黎州。 吃过酒宴，秦颂随吴磷回到临时营地，两人坐在简陋的帐篷里，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吴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搞得长吁短叹的，让属下看见，影响士气！”秦颂喝了一大口浓茶，然后看着吴磷。 吴磷气呼呼的说：“兄弟，有些话憋我心里好长时间了！哥哥在大散关干得好好的，杀金贼正爽，是你极力撺掇张大人和我大兄，把我从最北边的秦岭防线一家伙弄到了大宋最西南这个偏野之地！如今到了黎州，你却带着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游山玩水，一点也不着急。过上几个月，你就要离开，到时候，你就忍心把我撂在这受苦？” 秦颂耐心听着吴磷的抱怨，等他说完后，慢悠悠的问吴磷：“秦岭防线有吴帅亲自坐阵，难不成就差你一个能打的？临安那位年轻的皇帝是什么脾性，你不知道？张大人当初可是立下过勤王大功的，依然会被猜忌，从川陕调离。你们兄弟两人功劳最大，若是都呆在西线，你觉得朝廷会放心？” 吴磷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秦颂说的这些并非臆测，若是继续留在大散关，恐怕朝廷就要动他兄长吴玠了。 “那咱们到黎州干什么？总不能一点正事不干吧？我除了带兵打仗和训练士兵，别的也不会，呆在这荒僻之地，我怕自己会急出病来。” “怎么会没事可做呢！修建军营，招募和训练土兵，跟附近部落联手种植鸦果，派训练有素的探子深入吐蕃诸部和大理国刺探情报、绘制行军地图，帮助芦迁扩充黎州官衙，修建书院、医馆、集市……” 吴磷使劲眨巴这眼睛，“你这是军政全都要抓啊！我倒是不介意，芦迁能愿意？” “他知道我在这里呆不久，我们干的所有事情，其实都是在帮他出政绩，只要他脑壳没坏，就不会吱声。” “好吧，咱们还像在成都时，你负责筹划，我就负责执行。” 隔天，秦颂特意带着张铄去知州衙门拜访芦迁，还顺手送出了不少的礼品。 芦迁对于秦颂这个态度很满意，对于张铄的来到更是有些惊喜。今后他能不能从黎州调到上州去升官发财，就靠张浚，如今张浚的儿子来了黎州，这可是难得表现的好机会啊！ “辅仁，关起门来，咱就是一家人。我听说了许多关于的你的事迹，知道你是难得一见的大才，否则德远也不会对你如此的器重。黎州这地方，天高皇帝远，虽然穷了些，附近的土著也爱闹事，但却是个干事业的好地方。只要你有想法，我就尽力支持你！” 当着小张铄的面，芦迁就向秦颂承诺表态，自然是希望张铄做个见证，以后在张浚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秦颂也不跟芦迁客套，他虽然没有正式的朝廷任命，只是吴磷请来的“临时工”，但他有张浚、吴玠、赵开、虞褀、刘子羽这些大官当后台，在不损害芦迁的利益前提下，整个黎州就是摆在他面前的一副大画布，可以让他肆意的涂抹描绘一番！ “芦大人，来黎州的路上，我就在琢磨到了黎州如何做事，机缘凑巧，让我在相岭寨呆了五天，使我对这里的土著部落有了直观的认识。我现在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今天说出来，请你指点……” 秦颂对于黎州的方针，用四个字概括，就是“仗剑为犁”，凭借吴磷带来的五千宋军作为武力保障，把汉源城经营成一座汉人与少民共同生活的城池，并以汉源城作为一个窗口或者桥梁，提升官府对于周边各族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要实现秦颂的设想，不仅需要强大的武力保证，更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持。 秦颂知道芦迁手里没钱，不过他这次带了一百万贯过来，有这笔财富作为启动资金，很多事情就变得容易许多。 秦颂抵达汉源城的第三天，黎州官衙接连发布了几道公告。 第一道公告，汉源城将在现有的位置上进行扩建，因此需要招募大量青壮劳力前来筑城。官府明确声明，不会强制要求各部落出人出钱，非但如此，官府还会给前来参加筑城的劳力管饭，而且按天发放工钱！ 第二道公告，汉源城内将开办一所专门给各部落培养教书先生的学校，学校的老师将从成都府最有名气的几家书院高薪聘请，凡是属于黎州治下的各部落，不论大小，皆可以选派有一定基础的族人前来接受学习。最令人意外的是，这样的培训，竟然是免费的！ 第三道公告，官府将在扩建的汉源城内专门开辟出大片的区域作为百货集贸市场，等这座大型的市场建成后，将招揽南来北往的商旅常驻经营，今后专门负责与各部落进行商货交易。 在官府发布公告的同时，新来的宋军也亮出了旗号，名曰“保靖军”，意为保护黎州本地平靖安宁。 保靖军主将吴磷向周边部落发出通告，要求各部落在发生矛盾纠纷后，不可私自殴斗解决，必须接受黎州官府的调停仲裁，若是哪个部落不停招呼，擅自挑起部落之间的流血冲突，视为叛乱，保靖军会出兵对其进行讨伐。 之所以发出这样的通告，实在是因为各部落之间每年因为殴斗而死的人有些多。 用秦颂的话来说，这些部落青壮死的太没有价值，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利益，打得头破血流，非死即残，还不如送到北方去跟金国人拼命划算。 官府的公告和保靖军的通告都已经派人送到了各个部落，还有人专门负责进行宣讲解释，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的效果，能否会是秦颂设想的那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工地一日 在黎州官府发出公告的第三天，从相岭寨方向来了五百人，都是精壮的小伙子，他们自带了干粮和工具，说是要帮着官府修建城池。免-费-首-发→【追】【书】【帮】 这些人，是吉格英虎为了向秦颂示好而派来的。当汉源周围的大小数十个部落还在观望时，从相岭寨来的这伙人，就成了检验官府是否诚信的风向标。 若是官府果真发放工钱，并且不采取强迫的手段让各部落出劳役，便可证明官府没有扯谎。 秦颂自然清楚在黎州迈开第一步的重要性，所以他亲自接待了这五百人，不等他们开始干活，便把第一天的工钱发了下去！ 按照公告上面的数目，一个人一天的基础工价是五十个铜钱，若是活干得好、干得快，还能有五文到二十文的奖励。 成都城内如今的工价也不过是一人一天四十文钱，黎州这边官府给开五十，而且还有奖励，工价不算低了。 吉狄卡乌是相岭寨吉格家的“阿加”，有点类似汉人地主家里养的长工，但是地位却比长工要低一些。 他家里养着四个孩子，生活过得很是艰辛困难，每天都在为如何让一家大小吃饱肚子而忙碌。 这次兹莫开恩，特意准许他前往汉源城给汉人老爷们做工，挣来的工钱只要上缴吉格家两成就可以。 如果按照官府开出的工价，刨除上缴吉格兹莫家的，一天能赚四十个铜钱，一月下来就有一贯多钱，干个半年左右，就能攒下六、七贯钱，拿着这些钱作本，跟着马帮去一趟大理，就可以赚回更多的钱…… 吉狄卡乌跟着排成长队的人群往前走，来到了一张条桌之前，坐在桌子后方的两个汉人一个手里拿着毛笔，一个手里拿着工牌。卡Kа酷Ku尐裞網 “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拿毛笔的汉人开口问话。 吉狄卡乌马上恭敬的回答：“我叫吉狄卡乌，是从相岭寨来的。” “这是你的工牌，上面刻着号码，你把它戴在脖子上，等今天做完工，负责检查验收的人会来登记和评等，莫要丢失！”拿工牌的汉人对吉狄卡乌耐心的交待一番。 “你是自带干粮来的吗？”那毛笔的汉人又问了一句。 “我带了三天的干粮！”吉狄卡乌急忙把背在身后的干粮拿下来，给汉人官吏看。 “按照黎州知府衙门的规矩，你来这边做工，我们每天负责管你两顿饭食，若是自带干粮，则可以将每顿的伙食换成饭贴，一顿饭补贴七文钱，你是同别人一起吃大锅饭还是吃自带干粮，我们不会干涉，但要确保活干得认真牢靠。” 听完汉人官吏的交待，吉狄卡乌拿着工牌来到了城南的工地上。 这里也有一些汉人，正在给大家分配任务。 “大家听好啦，今天我们这一队的任务是挖地基，一人负责一个白灰格子，使劲往下掘，直到挖够两丈深！干活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不能蛮干，遇到地下有水眼或者巨石的时候，及时上报……” 看着面前横纵竖直、大小完全相同而且连成一片的白灰格子，吉狄卡乌觉得挺公平，大家需要挖掘的土方量完全相同，干得好的就可以早点完工休息，干得孬的就会落在后面，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奖励。卡Kа酷Ku尐裞網 负责管理这片工地的军士吼了一声“开工咯！”一百多名劳力拿起工具走进白灰格子，甩开膀子使劲干了起来。 一口气挖了半个时辰，汗水已经打湿了吉狄卡乌的头发和衣衫，他觉得有些疲惫口渴，正想坐在坑边歇口气，却听得远处传来负责这片工地的军士喊话的声音。 “干累了，想喝口水、喘口气的乡亲，可以去北面那个草棚子里面坐下来，我们免费给大家提供了温茶水，喝了不生病，不闹肚子！” “军爷，我想解手咋办？”有人对军士提出问题。 “屙尿就在自己负责的坑里解决，解大手去西边那个公用茅厕，不可随地大便！谁敢乱拉，把工地搞得臭气熏天，扣工钱！” 吉狄卡乌放下工具，从挖了半人深的坑里面爬上来，走到茶棚，学着别人的样子，拿起一个竹杯，走到盛放茶水的大木桶旁边，提起桶盖，用长柄的木勺从桶里舀了一勺酱色的茶水，倒入竹杯中。 一屁股坐在草垫上面，吉狄卡乌举起竹杯喝了一口，感觉有些苦涩，还有点甜，不过喝到肚子里还是挺舒服的。 “怎么样，这茶的味道不错吧？”坐在吉狄卡乌旁边的一个小伙子跟他说话。 “我家里穷，喝不起茶，也尝不出好坏。你是前寨阿勒家的呷西？”吉狄卡乌有些不确定的问。 相岭寨人数过万，分为前寨、中寨和后寨，每个分寨又管着许多山头，吉狄卡乌连中寨里的人都认不全，更别说前寨和后寨了。 “对呀，我是前寨的，以前在寨里组织的打猎比赛上见过你。这次难得兹莫老爷开恩，允许我来汉源城干活，我老爹可高兴了！” “那就好好干吧，争取每天都能领到额外的奖励，这样你就有机会升为阿加了！” 两人简单的聊了一会，喝完竹杯里面的温茶，然后回到各自负责的区域，又埋头苦干起来。 茶棚里面，负责的士兵将一个个被人用过的竹茶杯收起来，然后放进一口大锅里面，加上锅盖，添了柴火蒸煮。 “老范，咱们为啥要对这些干活的土著这么好啊？每天给的工钱就已经很足，还得管他们的吃喝，就连这竹杯子用过之后还得消毒，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咱们以前在西军，还不是走哪都喝生水，什么时候喝过加了糖的茶水？” 管茶棚的士兵，小声向工地负责人范伙长抱怨着。 范伙长对这士兵的抱怨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解释说：“你个瓜娃，想不明白了？我跟你说，咱们这是做给整个黎州的少民和土著看呢！以吴将军和秦长史那样精明的人，能做亏本的买卖？到了黎州，咱们得多用脑子，而不是动刀子！” 士兵听得似懂非懂，手里拿着大木夹，将沸水消过毒的竹杯子从锅里捞出来，摆成整齐的一排。 到了午时，范伙长冲着工地上大声的喊：“开饭咯，没带干粮的排队过来领饭领汤，自带干粮的可以过来领一碗免费的骨头汤！” 干活的人们于是纷纷从土坑中爬上来，一个个身上脏得像泥猴子般。 大锅饭很简单，就是将杂粮放进大锅内煮熟，然后每人分上一陶碗，上面再盛一勺子腌咸菜外加一条三指宽、半筷子长、一指厚的猪肉片。 吉狄卡乌本来只想来饭棚这边领一碗白送的骨头汤，结果看到别人碗上顶着的那片肥腻猪肉时，涎水就忍不住的在口中分泌起来。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也去范军士那边做个登记，然后不要饭贴，领取一份午饭时，刚才在茶棚里面跟他聊天的那个年轻的呷西端着碗走到他旁边，怂恿他说道：“吃什么自带的干粮！汉人老爷给咱管饭哩！” “吃一顿自带的干粮，就可以领取七文钱的饭贴！你家比我家还穷，怎么不懂事呢？” “你呀，就想着省钱！吃得好，才有力气把活干好，到时候若是领到二十文的奖励，不比你省下七文钱划算？再说了，干粮又不会坏，省下来，晚上背回去，还能给家里人吃哩！” 吉狄卡乌一琢磨，还真就是这么道理。干重体力活，就得吃肉吃咸菜，不然干不了几天人就累得没力气，到时候只能瞅着别人领奖励，自己能不能把活干完都难说呢。 于是，吉狄卡乌也随着人群来到领饭的大长案边。 “不要挤啊，领饭之前要先亮工牌，我们要登记的！每人一份，不得多领！吃不完的剩在碗里，不够吃的跟别人商量匀你一些，谁敢浪费一粒粮食，直接辞退！” 轮到吉狄卡乌领饭的时候，他才发现陶碗大得像脸盆，只要不是饭量特别大的人，根本吃不完。 捧着饭碗，吉狄卡乌找到一处可以坐下来的草垫子，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大家伙吃饭的时候悠着点，别吃撑着了，待会没法下坑干活！吴将军和秦长史知道大家都不富裕，所以特意开恩，吃不完的饭，准许你们用布包回去，给家里人吃！” 范军士粗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落在众人的耳朵里面，却是那么的舒服。 吃过午饭，吉狄卡乌小心的将陶碗中特意剩下来的小半碗杂粮饭和半条猪肉塞进了装干粮的布袋子里面，直到陶碗中看不见一颗饭粒。 一口气干到了傍晚，有两名保靖军的士兵拿着登记簿过来检查验收，挨个坑的进行登记。 “19号工段，施工进度良好，奖励10文，工牌号为第一百七十六……29号工段，施工进度正常，奖励5文，工牌号为第二百一十三……75号工段，施工进度为优，奖励20文，工牌号为第三百零三……” 得知今天被评了优等，可以额外多领20文的工钱时，吉狄卡乌觉得非常开心，满身的劳累不翼而飞。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为何花钱 民壮们吃晚饭的时候，几名保靖军的士兵抬着一个大箩筐走到场中，筐里装着黄灿灿的铜钱。 按照刚才的验工结果，几个士兵们对照每个人脖子上面挂着的工牌，开始给大家挨个的发放工钱。 轮到吉狄卡乌时，一名负责报数的士兵喊道：“第三百零三号，吉狄卡乌，相岭寨，今日评等为优，工钱加上奖励，共发七十钱！” 负责发钱的士兵便从箩筐里面取出一小串用麻绳穿着打好结的铜钱，塞到吉狄卡乌的手中。“拿好了，已经帮你数过，一个铜钱不会少的！” 等抬着箩筐的士兵们走过去，吉狄卡乌急忙放下饭碗，从怀里掏出那一小串还没暖热乎的铜钱，从绳结位置开始数，转了一圈再回到绳结位置，确定是七十个钱没错。 他将钱再次塞回怀里，又端起大陶碗埋头吃饭。 过了一会，他又把碗放到草垫上，从怀里掏出钱来，再数一遍。 吃饱喝足，吉狄卡乌准备跟大伙一起返回相岭寨。这时，他又听到了范军士的大嗓门。 “乡亲们，若是觉得路远不想回家的，可以进城到保靖军临时搭建的棚屋里面凑合着睡一夜，因为条件有限，暂时没有被褥，只有草垫和草帘子。” “范军爷，去棚屋睡觉收钱不？” “不收钱，但必须遵守保靖军的规矩，不得在棚屋里面赌钱，生火，打架斗殴……” 吉狄卡乌想到家里还有四个等着吃饭的孩子，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走二十里路返回相岭寨。卡Kа酷Ku尐裞網 跟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占了多数。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约摸一个时辰，怀揣一串铜钱，背着没有吃过的干粮和两顿节省下来的饭食，吉狄卡乌走进了靠近崖壁的一座破旧矮小的草屋。 大儿子劼拉表情呆滞的坐在堂屋里，看到父亲进屋的一刻，急忙站起身，迎到吉狄卡乌的跟前。“阿爹，你肚子饿不饿？我让阿妈给你做饭去。” “阿爹不饿，在汉源城内吃过饱饭。你进去把妹妹和弟弟都喊出来，我给你们带了熟饭、咸菜和猪肉回来。” 劼拉马上钻进里屋，过了片刻，吉狄卡乌的女人带着一串孩子出来。 吉狄卡乌将装着干粮和吃剩下带回来的杂粮饭菜的袋子递到女人手中，然后又从怀里面将一小串铜钱掏出来，一起交给了女人。 “汉源城的宋人官吏很和气，开得工钱也高，还管两顿饱饭，你们以后不用饿肚子了。” 女人和孩子们都很开心，马上拿来几只木碗和筷子，将杂粮饭、咸菜和吃了一半的两块条肉放进碗里，然后按照孩子大小顺序，给大家每人分了一些。 四个孩子一拥而上，抱着木碗吃了起来。 虽然每个孩子只分到了一小块肉片，几根咸菜条，还有小半碗杂粮饭，但他们个个都吃的格外香甜，恨不得把碗都舔上几遍。 吉狄卡乌对女人交待说：“以后，我只要去汉源城做工，当天晚上你就去吉格兹莫家上缴十文钱，这样他家就会觉得高兴，再有这样赚钱的活计，也会想着咱家。” 女人马上解开钱串子，从绳子上取出十个铜钱，然后出门去吉格英虎家上缴。 吃完杂粮饭的孩子们，有了力气，大儿子劼拉马上钻进灶房给阿爹去烧洗脚水，大女儿劼花则站在阿爹的身后，用小拳头帮他捶背捶腰。只有五岁的小女儿劼桑和三岁的小儿子劼达缠着阿爹讲汉源城的事情，吉狄卡乌也不嫌烦，坐在板凳上面，慢悠悠的给孩子们讲一些好玩的趣事。 吉狄卡乌的女人来到兹莫家的大院子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前来交钱，吉格英虎就守在一个木头箱子旁边，让人记着名字。 等到夜深人静，再没有人来交钱时，吉格英虎把箱子打开，跟他的老婆一起清点钱数。 为了便于统计，两人每数够一百枚铜钱，便用麻绳穿起来打个结，这样一直串了四十来个小串子，才把木箱内的铜钱全部点清。 “怎么不够五贯呢？”吉格英虎有些想不通。 吉格英虎的老婆笑骂：“笨蛋，有些人不是没有回寨子，住在汉源城里面了嘛！” “那个姓秦的果然说话算数！咱们以后只要坐在家里等人送钱来就行，这比以前派人挨家挨户上门的催粮催租舒坦多了！” “这种轻松钱，赚不久的。卡Kа酷Ku尐裞網等汉源城建好了，他们还得回来。”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汉源城建好了，官府肯定还有别的活计需要雇人，像是修集市、修医馆和学堂，哪个不用人？就算不修房舍了，咱们还可以在寨子后面那些山坡上面种鸦果，到时候姓秦的派人上门收购！” 相岭寨里面的人们在做着各种打算时，秦颂正在给几个少年授课。 “今天晚上，我给大家讲课的内容主要是如何通过合理的基础设施建设投入来促进一个地区的财富总量增加。讲课的案例就是这次汉源城的扩建工程，虽然今天才是正式开工的第一天，但我希望你们今后能一直关注工程进度，然后通过实地的观察和记录，来跟我的分析和推测进行对比。” 听课的人，除了秦颂的两个书童，还有宇文绍彭、吉格木龙，赵逵不是秦颂的学生，但却听得最认真，一直做着笔记。吴磷拉不下面子跟一群小孩凑在一起听课，便躲在隔壁，竖着耳朵听秦颂的讲课声音。 “今天参加建城的青壮劳力一共有五百人，按照平均一人领六十钱计算，每人吃两顿饭另需开销十五文，加上其他诸如提供茶水、维修工具、安排住宿等开支，保靖军共计开支了四十五贯钱。按照我的推测，五天之内，前来参加劳动的人数便会突破五千，到时候保靖军一天的开支就要增加到四百五十贯。” “除了给本地劳力支付工钱，保靖军五千人也需要吃穿用度，每人每天的花销按照五十文计算，则为两百五十贯。这两项相加，我们一天的开支就是七百贯，一个月需要两万贯，一年下来就是二十五万贯左右。” “你们听到这里，若是觉得每年二十五万贯的开支似乎并不大，毕竟这次离开成都的时候，我可是从成都府库那边掏了一百万贯出来。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二十五万贯只是开支的小头，还需要考虑五千保靖军将士们的军饷，还要考虑给他们安家落户，还要购置军械兵甲，还要在汉源城内修建集市、学堂、医馆，还要跟各个寨子合作种植鸦果……” “所以说，一百万贯，根本不够花！”秦颂讲到这里，停顿下来，环顾几个学生，然后接着说道：“那么，问题来了。将这一百万贯用掉之后，能给黎州和保靖军带来什么？” “你们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妨把这一百万贯当成是源头的活水，然后顺着源头往前走，看一看它们都流向了哪里，然后就能想明白我接下来讲课的内容。” “扩建汉源城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它太小了，容纳不了太多人口。扩建汉源城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吸纳更多的人来汉源城居住、求学、经商！你们可以假设一下，一个身份低下的本地土著劳力，在干活赚了钱之后，除了向土司上缴一部分，剩下的必然会被他积攒下来。那么他存钱的目的会是什么？这个问题，赵逵你来回答。” 赵逵听到秦颂点名，于是站起身，想了片刻，回答说：“这个本地劳力可能攒钱盖房子，也可能攒钱娶老婆，又可能给家中生病的老人治病，还可能作为经商的本钱……” 秦颂颔首，接着问道：“那么，如何才能把我们发出去的钱赚回来呢？” 赵逵眼睛一亮，联系刚才秦颂讲课的内容，回答道：“若是汉源城内出售各种建材和家具，就能让赚了钱的劳力把一部分钱又花回来；若是汉源城内有各种迎亲娶亲时所需置办的商货，就可以让攒钱娶老婆的年轻劳力把大部分的钱花回来；家中生病的，城内若有医馆，也能让其把钱花掉许多；若是准备做小买卖的，城内有了集贸市场，他们每天需要缴税，时间长了也会把当初从保靖军手中赚的钱全都返回来……” “赵逵分析的很好！除了我们给劳力们支出的工钱，保靖军和这些劳力每天所吃的粮食、肉食、蔬菜瓜果都需要向周边的寨子采购，这些钱花出去之后，必然有种粮食、种菜、种果木的本地农人受益。他们赚了钱，要么扩大生产的规模，要么拿钱进城来采购需要的商货，到时候因为商业买卖的繁荣，就可以从市场上收到越来越多的税款，而这些钱就可以用来作为养官吏和养军队的经费……” “我方才举得例子还比较粗浅，实际的情况要比这复杂许多，但本质却不会变！我们从成都带来的这一百万贯，如果不进行建设投资，只是坐吃山空，两年之内便会耗尽。但若是用于基础设施的建设，两年内可能手头比较紧张，过了两年之后，却会一年比一年好过！” “从明天开始，你们便带着我提出来的问题，深入到工地、街巷、路边小摊，甚至是周围的村落寨子里去，跟踪调查家境各不相同的几户受访对象，然后做一份调查报告出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分头调查 秦颂推测，五天之内，前来汉源城做工的劳力会达到五千人。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实际情况却是三天之内，赶来做工的人数超过了一万！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的时代，口碑非常重要，当各部落的少民土著发现宋军和汉人官吏确实说话算数时，根本不需要动员，他们成群结队的赶到汉源城下，想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换取一份并不算丰厚的报酬。 都是贫穷闹的啊！ 秦颂对此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来得人越多，他心里越高兴，根本不担心花钱多少的问题。 与成都府相比，黎州实在是太落后了！光是一个汉源城，没有几年的大力建设，别想达到焕然一新的程度。 秦颂已经给芦迁和吴磷做好了短期和长期的规划，就算他过几个月要离开这里，只要芦迁和吴磷按照他的规划来抓落实，黎州凭借独特的地理位置，很快就能实现收支平衡，接下来就可以坐等收获，然后越来越富裕，成为人人都想来任职的好地方。 西南的少民土著跟北方的游牧民族有着很大不同，他们多数愿意接受汉文化的改造和同化，虽然有时候归而复叛有些频繁，但造成的危害却要远远小于北方的游牧民族。 就拿相岭寨上万人的彝族部落来说，他们的生活习俗和民族传统虽然与汉人有些不同，但宗族观念和家族观念并不比汉人淡泊，只要给他们一些相对公平和优待的政策，他们就会积极配合汉人的调遣和管理，并不会想着如何造反作乱。卡Kа酷Ku尐裞網 北方的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把劫掠杀戮当成本能，根本不懂如何建设。南方的少数民族以耕作打猎为生，每一个部落的势力范围基本划定，就算文明程度不及汉族，却也有发自本能的建设行为。 秦颂之所以极力坚持要来西南招募土兵，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土兵容易训练和管理，而且吃苦耐劳，养兵的成本也低。 在冷兵器时代，北方士兵凭借高大的体格和数量众多的骑兵，在战场上容易形成优势。 但是，当冷兵器换成热兵器，一粒小小的子弹便可杀死一个身躯强壮的士兵时，南方身材不占优势的士兵，就可以充分发挥出他们敏捷机灵的优势，成为战场上的主宰。 秦颂想要组建怎样的军队？ 这是最大的秘密，谜底只藏在他的内心深处，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谁也看不懂。 五百人跟上万人差着两个数量级，但管理的方法手段其实差不多，只要提前将任务分配好，再派出士兵进行现场的监督，然后按时足量的发放工钱，提供相应的后勤保障，混乱的场面就不会发生。 这方面，吴磷还是很厉害的。 他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因为从不苛待属下，而且赏罚分明，加之又有赫赫战功作为背景，所以从上到下对他的命令都能严格执行，避免了许多阳奉阴违的问题发生。 一年之计在于春，天气转暖，忙完了春播的人们，四处寻找干活来钱的路子，而汉源城现在成了最好的选择。卡Kа酷Ku尐裞網 有力气的男人们在帮着官府和保靖军修城、修路、修房舍，力气小的女人们背着背篓，里面装着从山里采来的春芽和野菜，进了城就能卖掉，离开的时候还能带上自家男人干活穿脏了衣衫回去洗晒。 城中的商贩痛并快乐着，他们既为忽然爆发增长的商机而高兴，又为商货准备不足少赚了钱而懊悔。 每天都有商队从成都赶过来，也有商队乘船渡过大渡河去大理那边进货，整个黎州的消费热情似乎因为保靖军的到来而被点燃了。 赵逵每天都在观察城内城外的变化，他现在隐约明白了秦长史为何将那一百万军费称作源头活水。事实摆在眼前，若没有这一百万贯外来资金注入黎州，黎州不过是一滩静止的死水，根本不会发生如此明显的变化。 为了完成秦颂预留的作业，赵逵经过筛选，最终确定了三户跟踪调查的对象。 第一户，是汉源城内的老住户，男的是个汉人，女的是个羌族，养了两个子女，在老街上面开着一家杂货店，卖些针头线脑和锅碗瓢盆之类的日常用品。 第二户，是来自安静寨附近的一家吐蕃人，他们从西山野川诸部的地盘上迁来汉源城，身份相对自由，类似于宋人当中的平民。 第三户，是来自盘陀寨一带的彝族，身份非常卑微，男的是个“阿加”，女的和孩子都是土司家的“呷西”。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给赵逵、宇文绍彭、吉格木龙、夏生、冬阳和张铄等人都分拨了一份调查经费，还给他们派了贴身护卫跟着，在保证几人安全的情况下，让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开展调查。 因为赵逵跟其余几个少年不同，还兼任着秦颂的私人秘书，所以秦颂给他每月开了五贯钱的薪酬。 登门之前，赵逵没有动用秦颂特批的调查经费，而是用他的工资置办了颇为体面的四色礼，然后让随从提在手上，跟他一起前往。 西南各部族对于汉人当中的“大头巾”还是很尊重的，大家都知道“大头巾”的肚子里面有墨水，个个学问不凡，将来都要当官做老爷。 赵逵戴着大头巾找到这三户人家时，他们表现的都很积极和热情，没有人拒绝他的调查。 第一户的男人坚决不肯接受赵逵送上的礼物，表示都是汉人，理应配合官府调查，哪里还敢让赵生员花费钱财置办礼物。 第二户和第三户都收了赵逵的礼物，其中第二户回赠了赵逵一条洁白的哈达，第三户则回赠了赵逵一块熏肉。 受了秦颂做事风格的影响，赵逵给这三户人家建立了详细的家庭档案，把这三家当前的收支、结余和负债情况全都记下来，然后每天进行数字更新，从这些数字变化中寻找答案。 宇文绍彭的年纪与吉格木龙相仿，但两人的出身和特点完全不同。一个因为家学渊源，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可谓满腹经纶。一个因为要接班土司，虽然读的书不多，却有着强壮的身体和敏捷的身手。 两人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一拍即合，组成了两人调查小组，其中吉格木龙负责联络和翻译，宇文绍彭则负责设计调查内容和文字记录。 秦颂得知此事后，笑而不语，只是叮嘱担任护卫的手下务必尽职尽职，却并不干涉他们的具体行动。 夏生和冬阳两个向来是秤不离砣，他们作为秦颂的书童，本来可以不用参与这些事情，但秦颂从来没有把他俩当成仆童，而是当成学生来培养，所以要求他们不仅要参与调查，而且还得跟宇文绍彭和吉格木龙进行比试！ 夏生和冬阳见宇文绍彭与吉格木龙结队，他俩也有样学样，组成了第三个调查小组，开始了新奇而又富有意义的社会调查。 秦颂本来没有给张铄安排任何任务，因为他的年龄实在太小，跟前面的两个少年组的平均年龄差了五岁呢，但张铄是个心高气傲不肯服输的孩童，吵着嚷着也要去熟悉了解民情，秦颂拗不过他，便请薛真人出马，陪在小家伙身边，随他胡闹。 如此一来，就是四个小组在同时行动，完成秦颂在上课时留下的问题。 吴磷见秦颂把一群孩子都派了出去，有些不解，询问秦颂这么做的目的和意义。 秦颂解释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把赵逵、宇文绍彭和张铄几个带来黎州，不是让他们跟着我公费旅游，而是想让他们真正增长一些知识和见闻，明白一些事理。” “就拿赵逵来说，他的学问根基打得很扎实，而且经常向蜀中的大儒名士请教和提问，将来若是参加科举必然会高中魁首，但大宋现在真的需要只会高谈阔论的状元郎吗？民为国之本，黎州这里的少民土著也是大宋的百姓，他们的生存状况，他们的想法愿望，他们的喜怒哀乐，远在东南天边的朝廷有几人关心和在乎？” “我让赵逵来黎州走上一遭，深入到街巷、山寨和村落中，带着问题去思考和寻找答案，这是难得的一种锻炼，比让他呆在书院里面死读十年书更有意义！” “宇文绍彭的情况与赵逵相似，只是年龄小了几岁。吉格木龙是相岭寨土司的嫡长子，我把他带出来，将一些如何管理部族的先进理念灌输给他，让他意识到现行的土司管理制度存在的问题，促使他生出改变的决心和理想，就如同在他的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等他接掌了相岭寨时，必然会成为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至于小张铄，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童，身上的衙内习气不知不觉就会随着他所处的环境滋长，我把他带到黎州来，让他亲眼去看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过着怎样穷困潦倒的生活，让他意识到平头百姓的力量，这样兴许可以让他改掉一些毛病。” 听完秦颂的解释，吴磷很是赞同，但马上又问道：“你刚才没有说你那两个书童！他们两个又是咋回事？你骗不了我的眼睛，你分明是把他们两个当成最为重视的学生来培养！” 秦颂对吴磷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都看出来了，还问个毛线啊！ 看破不说破，懂？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各有所思 木龙带着宇文绍彭回到相岭寨时，把他老爹吓了一跳。 吉格英虎还以为儿子不服从姓秦的宋官管理，抓了人家的一个学生逃回来了。 英虎把儿子拽到一边，小声的问：“这才离开寨子没几天，你咋跑回来了？那些汉人欺负你了？” 木虎笑呵呵的摇头，“汉人没有欺负我，对我很好的！我这次回寨子，是要和宇文家的少爷一起完成秦先生交待的题目。” 英虎闻言，眼睛一亮。“姓秦的宋官开始教你学问了？” “对呀，他每天晚上都要抽出一些时间给我们上课，讲的内容很有意思，我都能听懂！” “好！我就知道吉格家的雏鹰不会丢人。既然你是带着汉家伢子回寨子，可要把人家照顾好。你们怎么折腾我不管，但不许在寨子里面惹是生非啊！” 有了英虎土司的许可，再有木龙这个最可靠的“带路党”，宇文绍彭在相岭寨的调查十分顺利，而且深入到了秦颂都不曾达到的层次。 这天傍晚，木龙带着宇文绍彭来到了名为吉狄卡乌的阿加家里。 临来之前，木龙就对宇文绍彭介绍说：“相岭寨内部按照等级和血缘关系，分为“兹莫”、“诺合”、“曲诺”、“阿加”和“呷西”五个等级，其中兹莫就是我阿爹，诺合是跟我阿爹和阿妈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曲诺是跟我家沾亲带故的人，阿加是我们家的长工，呷西则是我们家的奴仆。这个吉狄卡乌年轻时还是我们家的奴仆，因为干活老实勤快，成家以后被升为阿加，不过他家的四个孩子还是呷西。” 宇文绍彭听得眉头紧皱，对于相岭寨这种落后的阶层划分很是不满。 实际上，直到后世新华夏国建立之前，位于凉山地区的几个人口较多的少数民族部落还处于奴隶制社会形态，各个部落的土司比皇帝的权力还大，掌握着大多数族人的生死。 宇文绍彭虽然出身封建士大夫阶层，但他接受的是在当时全世界最为先进的儒家教育，信奉的是“‘民为邦本’和‘民为上，君次之，社稷为轻’”这些理念，因此难以接受和认同落后的奴隶制管理方式。 虽然心中不满，但宇文绍彭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记得秦颂说过的一句话，“任何制度若是长期存在，定有其合理的一面，否则必然消亡”。 木龙站在低矮的草房子外，对着房门喊道：“吉狄卡乌回来了吗？我是吉格家的木龙！” 漆黑的房屋里面一阵响动，然后亮起了油灯，一个身材瘦弱的女人从门里走出来，哈着腰对木龙说：“他今天不回寨子，说是住在城中宋军给提供的棚屋里面。” 木龙转头，看着宇文绍彭，意思是问还要不要进去。 宇文绍彭开口说：“男人不在家也没关系，咱们就找女的和孩子们聊一聊。” 木龙把手里提着的一方腌肉递给女人，用不可违逆的语气说：“这是送你家的肉，我们要来找你和孩子问些事情，一会便好！” 女人接了腌肉，口中连连感谢，将木龙和宇文绍彭迎进门。 堂屋内，一盏如豆的油灯放在小凳上面，灯前坐着木龙和宇文绍彭，在他们面前围坐着一个女人和四个孩子。卡Kа酷Ku尐裞網因为凳子数量有限，女人和孩子们都是直接坐在地上。 宇文绍彭开始提问。 “你家有几亩田地？” 女人看看木龙，小声回答：“我家没有田地，都是给兹莫家种的。” 木龙心中暗笑，宇文绍彭脸上有点发烧。 第一个问题，貌似问得有些多余？作为一个阿加，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土地呢？那是曲诺以上身份的人，才可以想的事情。 “你和你男人给吉格兹莫家种田种地，一年到头能分到多少粮食？” 女人想了想，起身走到堂屋后面的一个不大的木仓旁边，指着说：“一年分的粮食，能装到木仓的这里。” 宇文绍彭举起油灯，站到木仓旁边，看着女人手指比划的位置，心情有些沉重。 他的算术很好，已经大概推算出来，这个六口之家一年所得的口粮不会超过五百斤！ 五百斤带着皮壳的粗粮，分到六个人头上，一人一年不到九十斤，一个月不到七斤粮食！ 看着四个瘦骨嶙峋的“大头”孩子，宇文绍彭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他忍着跟木龙大吵一架的冲动，又继续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觉得胸口那种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木龙察觉到了“搭档”的异常，也猜到了原因，于是急忙问吉狄卡乌的女人：“最近你家男人去汉源城做工，拿回来的工钱不少吧？” 女人露出开心的笑容，使劲点头说：“托了兹莫的福，给我家男人找了这份好活计，他现在每天都能挣五十钱，已经往家里拿了五百个。木龙小老爷，我每天都准时去你家上交十个钱的提成的！” 女人的话，其实打了埋伏。她男人在汉源城做工卖力，每天都能评为优等，额外多得二十文的奖励。不过，这个奖励不算在土司家要求的提成里面，因此可以全部留下。 木龙点头说：“我知道啊，不然也不会回送你家一块腌肉！你跟我说说攒够了钱，准备干什么呢？大胆说，不要骗我。” 女人想了想，回答说：“卡乌的意思是攒够五贯钱之后，跟着寨子里的马队去一趟大理，从那边买一些茶叶，然后运到西山野川那边卖给吐蕃人。我倒是想拿着钱把房子重新盖一下，弄得宽敞一些，免得四个孩子挤在一起，不方便。” 听到这里，宇文绍彭忍不住大声说：“跟你男人说，以后赚钱的路子多着呢，不要舍不得吃穿，赶紧把这破屋子重修一下，你们把孩子都快养死了！” 女人和木龙都被宇文绍彭这激动的态度吓了一跳。 寨子的阿加和呷西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活的吗？四个孩子能有两个养到成人，就算是不错呢。遇到荒年，粮食收的少时，各家饿死一个两个孩子，不很正常吗？ 从吉狄卡乌家里出来，宇文绍彭提出想到寨子后面的悬崖边上静一静，木龙没有反对，陪着他来到黑龙崖边上，随便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两个少年郎，静静地看着下方稀稀拉拉亮着油灯的村寨，心里各有各的想法。 “木龙，寨子里面现在还亮着的灯的房舍，都是曲诺以上的人家吧？” 木龙摇头，“家里穷的曲诺，也舍不得这么晚还点着油灯。整个寨子里面，不愁吃穿用度的，也就我们家了。” “木龙，我想说几句话，可能不太中听，你可不要生气。” “你是我木龙的朋友，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我不会生气的。” “你们寨子这么个搞法，以后肯定没有前途！时代在变化，前人留下来的那些规矩，未必就全部合用。我现在还没有从秦先生那边学明白，所以没法给你提供什么合理的建议，但你这次一定要抓住跟随秦先生学习的机会，从他身上学到真本领。” “谢谢你的提醒。我阿爹就是觉得把我留在寨子里面学不到真本领，才让我跟着秦先生出寨的。你们汉人确实比我们彝人厉害，不然也不会是我们住在大山之中，你们却住在土地最为肥沃的好地方！” 对于木龙这些话，宇文绍彭没有一丝欣喜，他忽然想起了至今还被扣在北方金国的祖父。 汉人如果真的像木龙说的这么厉害，为何总是败给北方那些游牧部落呢？他们貌似比西南这边的少民土著还要落后啊！ 同一片星空之下，不同的位置，赵逵此时正在陶德旺家的小店后面院子里跟他聊天。 “小赵先生，你不好好呆在书院里面读书，为何要跟着官军来黎州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啊？” “我仰慕秦先生的才华和本领，所以随他前来黎州，想要从他身上学一些在书院教授先生们身上学不到的东西。” “秦先生？你说的是那位年轻的不像话的秦长史吧？听说他在北面杀金军很厉害？他来黎州，是不是想对大渡河南面的大路蛮们动手啊？” 面对陶老板的一连串问题，赵逵有些凌乱。好打听是不是每一个汉人的毛病啊？ 赵逵知道陶老板对于占据在宋朝与大理国交通贸易主干道上的两林部、虚恨部和邛部非常恼火，因为他们的存在，直接导致了进货成本的提高。因为心里讨厌，所以陶老板将这几个部落蔑统称为“大路蛮”。 只是，从唐以来，中央王朝对于西南的少民土著便是采取羁縻之策，到了大宋立国，更是完全放任这些部落自生自灭，只要他们不叛乱，宋廷就绝对不会主动招惹。 “陶老板，秦长史不会在黎州呆太久的。他是张德远大人的军师，过段时间还要赶赴湖湘去参加那边的平乱之战。你如果想找靠山，建议你多接一些跟保靖军有关的生意，帮着他们收购和出售一些货物，可以保你在汉源城内平安无忧！” “你说的都对，可我是小本经营，怎么才能跟保靖军的头目搭上话呢？人家未必看得上咱啊！” “陶老板不必担忧，就凭你是汉人这层身份，就比别人占了优势，只要你做生意讲诚信，肯定有机会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钢刀钱钞 当杂货铺的陶老板每天都向赵逵抱怨大渡河南边的大路蛮们拦在大宋与大理的通商要道上，大大增加了做生意的成本时，这些大路蛮也正在密切关注着大河北岸的动静。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宋廷对于西南的控制一向偏弱，忽然来了一支人数超过五千的大军，而且还是从北面调过来的，确实容易让一些人心生不安。 大渡河在黎州这一段属于从西向东的流向，河的北岸有安静寨、盘陀寨和通望镇，河的南岸靠西边属于两林部，靠东边属于虚恨部。 虚恨部的人数有三、四万之多，首领得了朝廷封号，是西南比较厉害的一个土司。他实际控制的地盘，甚至要比整个黎州都大。 按理来说，因为隔着一条大渡河，对面的黎州官府和保靖军只要没过界，不论搞出什么样的动静，都跟虚恨部没有关系。 不过，事情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河对岸如今一片热火朝天，吸引了大量的青壮劳力前去做工挣钱，河这边消息灵通的青壮偷摸过河，滞留在汉源城内，竟然也能挣一份工钱。 对于穷人而言，唯一可以出卖的就是劳力，既然有了一个可以稳定挣钱的地方，大家必然会蜂拥而来，结果就是虚恨部的大土司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威胁和挑战。 自己地盘上的人，都跑到河对岸的汉源城内讨生活了，万一那边的官府出台一些优惠政策，这些青壮劳力不再回来，那可怎么办？ 虚恨部大土司的担忧，同样发生在了两林部大土司的身上。这两个部落虽然常有争斗，但因为规模和实力相当，基本上还算克制，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如今，他们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为了部落发展大计考虑，两个首领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虚恨部的首领名叫萨沐谷，两林部的首领叫奢哲，两人在部落交界的地方碰头，各自的卫队呆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随时戒备。 萨沐谷气呼呼的告诉奢哲：“汉源城那边如今闹腾的欢实，也不知道那些宋官在想什么，拿着大把大把的盐引往大渡河里面扔，我当首领这么多年，如今反而看不懂咯！” 奢哲皱着眉头说：“宋官个个奸猾似鬼，你几时见过他们做亏本的买卖？就这半个月不到的功夫，我的部落偷偷过河去做工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五百，我安排了人在河边守着，抓到一个就把腿给打断，可依然挡不住这些贱皮子深更半夜坐筏子往那边跑！” 萨沐谷捋着颚下长须，慢悠悠的说：“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搞，咱们得想个法子阻止此事！” 奢哲似乎早有考虑，他提议说：“那就直接派人过去警告汉源城内的宋官，让他们把悄悄渡河过去的人全部遣送回来！” “宋官若是不肯呢？别忘了人家手里如今可是有五千能打仗的士兵。” “哼，他们如果不按我们的要求办，咱们两家就截断大理和宋朝之间的商道，把事情闹大，惊动他们的朝廷！”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宋人的朝廷向来软弱，只要咱们不是扯旗造反，就不会招来祸端。若是把事情闹大，宋廷肯定先对黎州的宋官下手，说不定就要派别人过来，汉源城内的那些宋官应该害怕出现这种状况。” 两个首领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先礼后兵，派人去汉源城跟宋官协商，若是无法善了，便以截断商路作为威胁，逼迫宋官答应他们的要求。 这天中午，秦颂正在帐内起草有关招募土兵的章程，知州芦迁派人来请他，说是有棘手的事情需要他过府相商。 秦颂仔细询问了芦迁的心腹，大概知道芦迁遇到了什么事情，虽然有些意外，但却并不如何吃惊。 宋军在大渡河这边闹出如此动静，对岸的那些“土皇帝”们若是没有任何反应才是怪事。既然对方派了使者前来磋商，那就说明他们也不想把事情搞得无法收场，以秦颂的智慧和谋略，总能找到不动刀兵也能解决的方案。 秦颂来到芦迁的府衙，看到两个身穿异族服饰的中年汉子坐在厅内，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两位，这便是保靖军秦长史！”芦迁起身向两个过来传话的土著使者介绍秦颂，“别看秦长史年轻，可是了不起的抗金英雄！死在他手里的金兵和女真人，不可计数！” 秦颂淡然的看了两个使者一眼，然后直接坐到芦迁的旁边，不急不缓的问道：“你俩是代表虚恨部土司和两林部土司过河来传话的吗？” 两个使者将秦颂态度倨傲，心中不喜，其中一人用硬梆梆的语气说道：“我是虚恨部的，我家兹莫说了，你们在这边瞎搞，把我们部落里面的年轻伢子都引了过来，害得我们那边人心不稳，不能老实安分的种地织布。你们若是继续蛮干，搞得几个大部落联合起来反对，到时候莫怪我们不给官府和宋军面子！” 秦颂颔首，表示听懂了此人所说。他转头问另外一个使者：“你家头领又是怎么说的？” 这个使者拉着一张驴脸，用不太熟练的西南官话说：“奢哲土司的意思跟虚恨部的萨沐谷土司相同，你们必须要想办法保证我们两部的利益不受损害，不然就别搞出这么多事。若是不听劝告，我们两林部会与虚恨部联手截断宋朝与大理之间的商路，到时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面对两个土著毫不掩饰的言语威胁，秦颂没有动怒，只是淡然一笑，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这里是大宋的黎州，不是两林部和虚恨部，我们做什么事情，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你们两个部落里面的人前来汉源城做工，我们若是克扣了他们的工钱，对他们区别对待，你们的头领替族人出头，还能让我觉得敬重。只是，现在的情况似乎正好相反吧？” “汉源城的建设不会停下来，若是各部落前来做工的人继续增加，进度还会加快！二位可以回去转告你们的头领，大宋与大理之间的商路并非只有大宋这边的商人受益，你们若是不怕惹怒大理国和与你们紧邻的邛部，不妨试一试截断商路的后果！” “本官作为保靖军的长史，不会说些武力威胁的话语，只要你们不造反作乱，五千军士就不会轻易过河。如果你们觉得保靖军的战力不过尔尔，大可以试一试！吴磷将军和我在秦岭北方多次合作，光是死在我们两人手下的女真士兵就超过了五千以上，如果你们不清楚女真人的厉害，不妨派人去北方仔细打听打听。” 秦颂说完这些，跟芦迁道了个别，便起身离开，看都不看两个土著一眼。 两个传话之人眼见宋官毫不退让，一点都不把两林部和虚恨部放在眼里，觉得很没面子，他们冲芦迁发了一通怨愤，然后悻悻的离开汉源城，返回各自的部落。 等这两人离开知州府衙后，秦颂又回到刚才对话的地方，跟芦迁商量如何应对。 芦迁有些头疼的说：“辅仁啊，你刚才的态度不卑不亢，说的话也是有理有据，本官深以为然。只是，这边的少民土著缺少王化教导，未必能将你说的那些话都听进去啊！万一他们恼羞成怒，真的截断了商路，岂不是要耽误你的计划？” 秦颂点头，表示理解芦迁的担忧。 “芦大人，这件事情确实需要慎重对待，但咱们一开始绝对不能露出一点点的退让之意。刚才，我若是表示出退让之意，他们必然会提出更加无理和过分的要求。对待这些少民土著，咱们必须一手拿着钢刀，一手拿着钱钞，只有钢刀足够锋利，花出去的钱钞才能见效。” “一手钢刀，一手钱钞。辅仁此言，道尽了与少民土著打交道的本质啊！既然你心中已有成算，本官也就不再置喙，汉源城如今有五千保靖军镇守，我们的底气还是很足的。” 对于芦迁这个态度，秦颂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就怕芦迁是个没有担当的软蛋，被人家两个土著几句大话就吓得认怂，那就会让事情处理起来增加难度。 五千保靖军不是摆设，虽然从未露出过獠牙，但毕竟是从身经百战的西路宋军当中挑选出来的老兵，用来对付西南的土著，只要不是进山追剿，据城而战时，哪怕面对十万之敌，也不在话下。 秦颂返回军营，将情况向吴磷说了，吴磷马上捋了捋袖子，有些跃跃欲试的说：“要不要趁着这两部还没有准备，晚上我便率领三千人悄悄渡江，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颂摇头，“师出无名，就算你把萨沐谷和奢哲两个土司的脑袋割了，还能把这两部六、七万人全都杀了？我的想法是让相岭寨的吉格英虎出面担保，请萨沐谷到相岭寨作客，到时候咱们跟他当面谈一谈。这种大事，只是派两个连官话都说不利索的家伙来回的传话，根本就是扯淡！” “既然要请萨沐谷过来，保靖军也不能没有动作，要不我们跟相岭寨的土兵来一场攻防演练，让这些土著开开眼界？” “此计可行，适当的敲打一下也有必要。”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相岭盟会 前去汉源城传话的人回来了，别看他们在宋官面前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但是面对大土司萨沐谷和奢哲时，却像是抽掉了脊梁骨，点头哈腰，一副奴才模样。★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兹莫，宋官不肯退让，态度很强硬……”虚恨部的传话使者一阵添油加醋，把他在汉源城受到冷遇的情况向萨沐谷汇报。 “大老爷，宋人这次似乎有备而来，听对方的口气，并不担心咱们截断商道，也不怕出兵打仗……”两林部的传话使者虽然官话说的不利索，但脑子好使，向主子汇报时，倒是没有胡乱夹带自己的意思。 听完手下的报告，萨沐谷非常生气，感觉自己的老脸被宋人抽了几巴掌。 听完手下的描述，奢哲眉头紧皱，他觉得这次似乎遇到了难缠的对手。 正当两个首领考虑要不要再次碰头的时候，从相岭寨出发的信使抵达了虚恨部。 相岭寨以彝族为主，而虚恨部则是附近最大的彝族部落，所以吉格英虎跟萨沐谷保持着较为密切的关系，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赢取萨沐谷的女儿。 两林部以傈僳族为主，无论民族传统和生活习俗与彝族都有较大区别，相岭寨跟两林部的交往较少，因此吉格英虎也不会冒然邀请奢哲前去相岭寨作客。 相岭寨的使者不仅带来了吉格英虎的口信，而且还带了丰厚的礼物，足见吉格英虎邀请萨沐谷前去作客的诚意十足。 “尊敬的大兹莫，寨子里已经把牛羊和酒肉全都准备好了，我代表吉格兹莫邀请您前去寨子里作客！” “哼，你们寨子现在翅膀硬了，跟汉源城的宋人打得火热，我怕你们给我准备了一场鸿门宴啊！” 虽然丰厚的礼物让萨沐谷的心情好了不少，但他面对吉格英虎派来的信使时，还是没有好脸色。相岭寨带头派人去汉源城做工的事情，大渡河两岸各个部落都听说了，这事让萨沐谷很恼火。 吉格英虎的“吃像”实在有点难看啊！ 面对萨沐谷的诘难，吉格英虎派来的使者胸有成竹，他可是将临来之前姓秦的那位宋官教的话全都记着哩。 “大兹莫，我家大人有一些话让我务必要讲给您听。他说，汉源城新来的那支宋军跟以往的不同，都是在北方跟西夏人和金人淤血拼杀过的强悍军士，若是不当一回事，恐怕吃亏的还是咱们。” “吉格兹莫一直想与您结成儿女亲家，他若是跟宋人合伙在宴会上害你，这种事情传出去，以虚恨部的势力，以您在大小凉山彝人当中的威望，他岂不是自寻绝路？” “吉格兹莫这次在寨子里面设宴，除了邀请您前去，还邀请了周围大小十数个各族的头人，到时候黎州的宋官也会前去，难道您就不想趁此难得的机会，跟宋官当面把话说清楚吗？” 萨沐谷能在大土司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几年，当然不是凭运气和祖宗的庇佑，他如果没有胆魄和脑子，虚恨部早就被两林部、邛部和马湖部吞并了。 吉格英虎派来的这位使者显然比萨沐谷派到汉源城的那个要称职许多，他的话语打动了萨沐谷，最终促使萨沐谷同意几天后前往相岭寨赴宴。卡Kа酷Ku尐裞網 等使者离开后，萨沐谷派了另外一人前去两林部传话，告诉奢哲暂时不要动作，等他去相岭寨见过宋官回来，再做决定。 按理说，萨沐谷应该瞒着奢哲才对，这样可以避免他离开之后两林部那边对虚恨部有所图谋。不过萨沐谷是个很有自信的人，他觉得就算自己不在部落中，留下来的人也可以稳稳守住老巢。 萨沐谷之所以派人去告知奢哲，主要还是想表达一种信任的态度，同时也是防止奢哲轻举妄动，闹出无法收拾的乱子。 作为老对手，萨沐谷可是知道奢哲的性格，这就是一头阴险的狼王，凶狠起来就算是老虎也怕。 相岭寨的吉格英虎虽然管辖的地盘人口不及虚恨部，可这个老东西的嗅觉一向敏锐，否则也不可能在十几个族群中占稳了相岭寨那块好地方。 吉格英虎认为汉源城内的那支宋军不好惹，那就肯定不好惹，若是为了一些不伤根本的事情就去撩拨宋军，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大渡河南岸的几个部落正在派出信使密切的来回，而位于汉源城北二十里处的相岭寨里却是一片喜气洋洋，比过年节还要热闹。 为了让吉格英虎感受到黎州官府和保靖军对于盟会的重视，秦颂已经带着一些人进驻到了寨子，随他前来的还有汉源城内手艺最好的厨子，还有专门负责布置氛围的巧手匠人。 保靖军自掏腰包置办宴席所需的酒肉菜蔬，连厨子都带来了，吉格英虎对此当然是非常的欢迎。这次十几个部落头人相聚，性质就是一场盟会，他作为东主，有官府和宋军撑腰，不仅得了“面子”，到时候肯定也能获得“里子”。 二月十五，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吉格英虎穿着彝族的节日盛装，站在寨子门口附近，等候着前来赴宴的各部落头人。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两排身穿靓丽服饰的漂亮女孩，等客人到了后，负责引导。 秦颂作为这场盟会的大总管，此时正好整以暇的坐在黑龙崖边，向几个学生讲解组织这场会盟的意义。 “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跟踪调查，相信你们都有了不少收获，今天我再教给你们一个朴素的道理。财富，必须要流动起来，才会创造出新的价值。有眼光的人，会想办法与别人合作，把肉饼做大，大家一起享受财富增加带来的好处。愚蠢蒙昧的人，只想着从别人手中抢肉饼，就算一时得逞，但却无法长久，等那些被他抢的人都饿死了，他自己也就没得吃！” 听完秦颂这番话，赵逵若有所悟。他起身向秦颂请教：“长史，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你在成都时，推出了福利彩券，看似在与开赌场的那些老板争利，实际上却是在推动财富重新流向社会，让它们能够创造出新的价值？” 秦颂颔首，露出欣慰的笑容。“不管属于谁的赌资，在赌桌上流转时，不会创造出任何新的财富，只会不停的消耗！但是，福利彩券却可以把众多人的赌资变成良性资本，投入到各种需要财富的地方。保靖军这次来黎州，带来的一百万贯，便是从赌场老板这些年积攒的赌资中罚没而来，这才短短一个月时间，便给黎州带来了多大的变化？” 秦颂与赵逵说完话，书童夏生举起右手，表示自己想要发言。 二毛这个动作，是从香泉镇上那个破庙里面养成的，如今都成了习惯。 “夏生，你有什么问题？”当着众人的面，秦颂不会喊出二毛的真名。 “公子，刚才你说‘愚蠢蒙昧的人，只想着从别人手中抢肉饼’，是不是打比方的意思？我觉得北方的女真人就很愚蠢，他们每打破一处城池，总会杀人劫掠，最后还放一把火，把事情全都做绝了，以后谁还给他们做肉饼呢？” 当着众人的面，二毛也以书童的身份说话，不会称呼秦颂为先生。 秦颂轻轻的点了点头，叹息说道：“人是最宝贵的资源和财富，女真人因为本族人少，难以管理被他们侵占的大片土地，所以才会肆意杀戮。在他们看来，自己已经吃饱了，剩下的也不能落到敌人的手中，既然带不走，那就索性毁灭掉！” 吉格木龙听了秦颂与夏生的对话后，心里有些庆幸，相岭寨的族人从事劳作，不随便杀戮，应该算不得愚蠢蒙昧吧？ “先生，这次你请我阿爹出面，组织黎州十几个部落的头人前来聚会，是不是想把肉饼做大，一起共享？” 秦颂从石头上起身，仰头大笑，“哈哈，孺子可教也！” 等秦颂走远了，木龙小声问宇文绍彭：“孺子可教是什么意思？” 宇文绍彭一本正经的对他解释说：“先生这是在夸你呢！意思是你还没有变成笨牛，还有得救！” 木龙歪着头，想了想，觉得秦先生这样夸人，似乎不怎么好听啊？ 寨门口，萨沐谷带着一些随从到了。 “英虎，你个老家伙，越活越年轻了嘛！” “哈哈，萨沐谷，你也不差啊，竟然不是坐着滑竿过来。” 两人热情的拥抱了一下，然后由一位姑娘在前引路，将虚恨部的客人引到举办宴席的地方。 进了寨子，萨沐谷四处观看，发现相岭寨比他记忆中的样子变化了许多，特别是最近动工翻新的地方不少。 “吉格英虎这个家伙，肯定从宋人那边得了不少好处！路边的树上竟然缠着蜀锦，枝头还挂着成对成对的大红灯笼，这是在向各部落炫富吗？” 萨沐谷心里琢磨着事情，走到了寨子中间的广场，依次与先到的各部落头人打招呼寒暄。 “大兹莫，我是吉格家的长子木龙，欢迎您来赴宴！这位便是保靖军的秦长史，特意从汉源城来到相岭寨，代表黎州官府和保靖军参加此次宴会！” 萨沐谷看着面前卓尔不群的年轻人时，不由得缩了一下瞳孔。 这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宋官，虽然面带亲切微笑，看起来毫无威胁，但萨沐谷总觉得面前的年轻人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难以形容和描述。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打牛杀马 萨沐谷作为这次前来相岭寨赴宴的大部落头领，座次十分靠前，但距离主座还是隔了一个空位。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接到吉格英虎的请帖，表示愿意前来赴宴的头人们，已经全部到齐，吉格英虎也来到了宴会现场，坐上了作为东主的座位。 宴会遵循古礼，采取分席分案独坐的方式，十六个正方形的草垫子围绕着中间的一座火塘，呈圆形均匀分布，食案则摆放在草垫上面。 坐在吉格英虎左手侧的便是秦颂，坐在吉格英虎右手边隔了一个席位的便是萨沐谷，其余的头领则按照部落大小顺序，左右岔开了坐，直到靠近吉格英虎对面的那个席位。 坐在吉格英虎对面的是他的长子吉格木龙，虽然他还未成人，但作为未来相岭寨的继任土司，是有资格出席这种隆重的场面。 除了中间这一圈圆形的座位，各个部落跟随头领前来的随从则分别坐在各自头领身后的一片区域，围成了一个扇型。 如果站在黑龙崖上往下俯瞰，就会发现整个宴会现场被布置成了一朵盛开的花朵形状，中间的大圆圈是花蕊，四周则是花瓣。 这样的会场布置，庄严而又热烈，不会让参加宴请的各部落觉得主人家故意区别对待。 坐在吉格英虎身后的是他的老婆和孩子们，坐在吉格木龙身后的则是赵逵和几个少年郎，年幼的张铄和年长的薛式竟然也在其中。 头领面前的食案上暂时没有上硬菜，只是摆着一壶茶水和几盘零嘴点心。 萨沐谷转头，指着空的席位问吉格英虎：“吉格兹莫，为何这里还空着一个坐席，难道不该是我坐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吗？” 吉格英虎没有开口，他对面的木龙起身，隔着火塘向萨沐谷抱拳作揖行礼，然后大声回答：“大兹莫，这个位置是留给保靖军主将吴将军的。他前几日率军出城剿匪，说好今天收兵，到时候要顺路来相岭寨作客。” “出城剿匪？”萨沐谷冷哼一声，看着吉格英虎左侧的秦颂，问道：“既然是出城剿匪，为何秦长史不曾随军前往？” 秦颂稳稳的坐着，对萨沐谷微微颔首，然后环顾场中各位头人，朗声说道：“不过是出城捉拿一些为害乡里的蟊贼而已，有吴将军出马，必然是手到擒来。本官前几日便入住相岭寨，协助吉格兹莫筹办今日的盛宴，与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流寇草匪相比，你们才值得本官重视！” 听了秦颂的回答，众人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被人重视的感觉当然要比被人轻视要好，谁又不是贱皮子，非得被人轻视不可。 萨沐谷没有坐上主宾的位子，心里不痛快，于是又出语刁难秦颂：“既然秦长史如此重视今日的宴会，如今客人皆已到场，不知何时开席呢？难不成让我们这么多人干坐着，等吴将军到来吗？” “哈哈……抱歉啊，让大家就等了！吴某来迟，待会自罚三杯！” 萨沐谷的问话刚落地，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响起，随后便见一位身穿戎装，腰挂长剑的魁梧将军，迈着大步向空着的席位走了过来。 吉格英虎急忙起身，秦颂跟着站起来，其余人见状，也纷纷站起来迎接吴磷的到来。 萨沐谷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此时也不敢独自坐着，他也悻悻的起身，用目光打量着吴磷。 吴磷身后跟着十二个身材有些矮小的士兵，个个披挂整齐，虽然看起来没有他那么高大威武，但也整齐划一，颇为精神。 吴磷站在草垫上，伸开双臂，让随从帮他卸掉了甲胄，然后抱拳对众人说道：“多谢诸位头领在此恭候吴某，今天我就是来蹭吃蹭喝的，除了喝酒，有什么话你们都找秦长史说啊！” 说完这些，吴磷便坐了下来。 吉格英虎和秦颂也落座，其余宾客纷纷坐下。 “既然吴将军这位难得一见的贵客已经到来，咱们就开宴吧！”吉格英虎大手一挥，守在外围的几十名身穿彝族盛装的女子便开始从食棚里往上端菜。 吉格英虎转头对吴磷说：“按照彝人的习俗，打牛之前，需把牛牵上来给客人看一看，吴将军请看今日我们寨子为你准备的肥牛！” 吉格英虎话刚说完，便有两个族里的小伙子牵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黄牛走到场地边上。 彝族人好客是出了名的，只要是贵客登门，必然要把家中最珍贵的食材拿出来招待客人。但是，打牛待客却是非常少见，因为牛的价值很高，不是有实力的部落，根本玩不起这个。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磷受到最隆重的礼遇，他向吉格英虎表示感谢，然后摇头说：“吉格兹莫的盛情，吴某人心领了，但这头牛还是不要打杀才好！据我所知，相岭寨一带多山地，你们养牛的目的是为了耕作，若因招待我们，便将健壮的耕牛杀掉，就算这牛肉烹饪的再香，我也吃不下啊！” 吉格英虎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转头看着萨沐谷，意思是问这位大土司，遇到这种客人不随主便的情况，该怎么办？ 萨沐谷的心里头自然是想吃牛肉的，他巴不得相岭寨每天都宰杀一头牛，把所有的牛全杀了才好！ 不过，当着十几个头领的面，可不能把心里的想法流露出来。他和吉格英虎都是彝人部落的头领，在别的部落头领面前，还是要表现的相互扶持才好。 “吴将军，你心里想着我们这些部落的耕种之事，让我非常感动，只是今日乃是盛宴，若无牛肉压场，只怕传扬出去，别人会笑话吉格兹莫待客的心不诚啊。” 萨沐谷笑眯眯的说了这番话，然后把目光投向了秦颂。 这种小把戏，秦颂根本不在乎，不过就是杀一头牛而已，他暗中许给相岭寨的好处足够买成百上千头耕牛。 作为幕后导演，秦颂之所以安排吉格英虎跟吴磷演这一出戏，自然是做给所有的头领看的，只要态度表达过了，至于要不要吃牛肉，其实根本不是难题。 秦颂对吴磷笑着说：“将军，没来黎州之前，我便听说彝族兄弟待客最是心诚，都说客随主便，以我之见，相岭寨也不差一头耕牛，今天这种场合，理应马、牛、羊、鸡、犬、豕六畜皆全，才显得隆重正式啊！” 吴磷颔首，开怀大笑，说道：“长史说的对！来人啊，把本将的坐骑牵上来，既然吉格族长要杀牛待客，我便送上一匹战马作为添头，凑齐六畜！” 在座的客人闻听吴磷要杀自己的坐骑招待大家，顿时纷纷变色。 吃耕牛虽然会令人觉得肉疼，但跟吃战马相比，又不在一个档次。 对于一位将军而言，战马不啻于自己的一条命啊！ 吉格英虎急忙起身，对吴磷大声说：“吴将军，万万不可杀马啊！” 吴磷浑不在意，摆手说：“刚才长史已经说了，客随主便，我都没有阻止你杀耕牛，现在我不过是杀一匹战马，你也该尊重我作为客人的心意啊。” 两人还在理论的时候，便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兵牵着一匹通体没有杂毛的枣红马走到了场边。 西南的大理国出产体格较小的滇马，这些部落头领也都会骑马，见到吴磷的这匹坐骑时，露出羡慕和可惜的表情。 他娘的，真是败家啊，竟然舍得杀这种千金难换的北地骏马！ 秦颂看着场中众人的表情，心里一阵偷着乐。别人不知道这匹马是什么情况，秦颂心里却是门清。 吴磷最爱的那匹枣红马，还在汉源城的马厩里面享受着黎州的青草味道呢！ 这匹马确实是北地马不假，但却不是什么战马，而是用来拉车的驽马，真实的价值未必比得上相岭寨出的这头可以耕田的黄牛！ 说白了，士兵牵上来的枣红马，就是个样子货，看着高大雄骏，其实吃得贼多，还不如养本地的滇马划算。 以吴磷对于战马的痴爱程度，除非是他死了，否则都不可能杀自己的坐骑。 秦颂见千金买马骨的效果已经达到，便出声说道：“吉格兹莫，保靖军如今来了黎州，就该入乡随俗，以后肯定要大量使用滇马，所以你也不必为吴将军杀马感到心疼。今天难得如此盛会，吴将军请大家尝一尝女真人养出来的辽东战马的味道，岂不美哉！” 吉格英虎于是不再劝阻吴磷，坐回原位，对十几个头人大声说：“吴将军如此豪气，咱们今天说什么也要多敬几碗啊！” 众人大声叫好，纷纷称是。 于是，无辜的黄牛和可怜的枣红马被人牵到了距离宴会场不远的地方，发出一两声短促凄惨的叫唤，然后被杀掉，变成了宴席上的两道大菜。 张铄安静地坐在薛式身边，看着众人的表情，听着大家口中的话语，心里面有一个疑问不停萦绕。 “前几天还见到吴将军骑着枣红马四处溜达，当时隐约看见那马的左耳后面有一块疤痕，今天看到的枣红马，左耳后面怎么没有了疤痕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又赌一局 好酒好肉摆上食案，火塘里面的柴火被点燃，气氛渐渐升温。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各位头领，英虎感谢你们前来捧场，让我们为了吴将军和秦长史两位贵客早日升官发财，满饮此碗！” “好，感谢吉格族长和各位头领，为了我们的交情，请与吴某共饮此碗！” “萨沐谷大兹莫，难得你从大渡河的南面赶来赴宴，改天有空，我一定去你们部落叨扰一番！” “秦长史，我是西山野川柰鹄部落的头领，我们部落的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吃苦耐劳，这次黎州大开发，族人赚了不少钱，我代他们感谢你啊！” 酒酣耳热时，秦颂放下酒碗，站起身对众人说道：“各位头领今天前来相岭寨，肯定不是冲着吉格家这顿酒食而来，如今大家都已经相互敬了酒，趁着彼此热络，我觉得是时候把一些话摆在桌面上说一说了！” 秦颂的声音并不太大，但他的这番话说完，整个场子便安静下来，只剩下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一声“噼啪”。 萨沐谷接过了秦颂的话头，大声的说道：“秦长史说的不错，若非英虎说今天邀请了宋官前来，我肯定不会天不亮就起身赶路的！上次，我派人去汉源城带话，被秦长史顶回来了，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还请给我虚恨部一个解释！” 秦颂最喜欢的就是舌战群雄，他还担心自己开了话头没人接招，结果萨沐谷马上就跳了出来，正好省了手脚。 场中所有人都看着秦颂，竖起耳朵听他的解释。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将左手背在身后，从草垫上走下来，来到场中央，昂首说道：“本官清楚记得，前几天，虚恨部的使者在黎州知州衙门内是如此说的——我家兹莫说了，你们在这边瞎搞，把我们部落里面的年轻伢子都引了过来，害得我们那边人心不稳，不能老实安分的种地织布。你们若是继续蛮干，搞得几个大部落联合起来反对，到时候莫怪我们不给官府和宋军面子！” “我想问萨沐谷大兹莫，我们作为宋官、宋军，在大宋管辖的汉源城内搞建设，怎么就成了瞎搞？我们并没有把虚恨部的劳力绑到汉源城，是他们自己跑来的，我们按照同样的待遇发给工钱，又是哪里做的不对？作为虚恨部的土司，萨沐谷，本官问你，你有何资格对大渡河北面的事情指手画脚？难不成，你们虚恨部落想要吞并黎州，摆脱大宋的管辖，在西南自立为王？” 萨沐谷被秦颂怼得老脸通红，他气呼呼的说：“虚恨部从来没有想过染指黎州！但是，你们就是不讲规矩，以前在黎州的宋官和宋将都能与我们相安无事的共处，而你们一来，就把各个部落的人心弄得不安稳，如果现在不制止，以后肯定要出大乱子！” 其他的头领纷纷交头接耳，似乎对于萨沐谷的这番话有些认可。 秦颂把剑眉一竖，盯着萨沐谷，猛然喝道：“休得信口雌黄！明明是你虚恨部对族人太过苛待，许多人天天在做死亡挣扎，所以听说汉源城可以赚钱时，哪怕冒着被你们打断双腿的危险，也要在夜里偷偷渡河过来！” “你所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的统治地位受到动摇而已！若是真会闹出大乱子，为何相岭寨这边安宁无事，寨子里的百姓日子一天却比一天好过！吉格木龙，作为相岭寨的少当家，你站出来给各位头领讲一讲，你们寨子里这一个多月的变化！” 吉格木龙应声而起，来到秦颂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照着上面念起来：“相岭寨于一月二十五日开始向汉源城派出劳力，第一天五百人，后来逐渐增加到两千人……迄今为止，寨里的劳力在汉源城做工挣得六千三百二十五贯钱，上缴兹莫家一千两百六十贯。另外，相岭寨向汉源贩卖山货、猎物、野菜、药材、木材等，又赚回两千三百二十贯钱……” 等木龙念完这笔账，秦颂转身问吉格英虎：“吉格兹莫，你跟大家说实话，到目前为止，你们家在相岭寨的统治发生动摇了没有？有没有对你家不满的人跳出来闹事？” 吉格英虎马上摇头，非常自信的说：“走在寨子里，无论见到大人还是孩童，大家都会感谢我，因为是我给大家指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好门路！” 秦颂又转身看着萨沐谷，用同情的语气说道：“大兹莫，从一开始，你们虚恨部就搞错了一件事情！你们不该把黎州官府和保靖军当成威胁和敌人，我们明明可以联手做许多的事情，让你虚恨部的日子好过起来的！” “秦长史说的对！保靖军在黎州纪律严明，从不欺压百姓，买卖公平合理，我野川柰鹄部落就受了不少实惠。虚恨部若是看不顺眼，以后就扎紧篱笆，给自己的人全部带上脚镣和手铐，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半夜里偷跑了！” “哈哈……”一阵哄笑声响起，许多人都在嘲笑萨沐谷的短视。 萨沐谷恼羞成怒，恶狠狠的瞪着野川柰鹄部落的首领。“莫孜尕则，你们小小的柰鹄部落也想承受虚恨部的怒火吗？” 莫孜尕则站起来，看了看吴磷和秦颂，然后淡淡的说：“保靖军刚来黎州就颁布了通告，擅自挑起部落间流血冲突，视为叛乱！萨沐谷，你们虚恨部做好迎接保靖军讨伐的准备了？” 萨沐谷顿时觉得胸口发闷，他此时还真不敢当着吴磷和秦颂的面吹牛逼，说些类似不把保靖军放在眼里的大话。 吴磷笑呵呵的站起来，打圆场说道：“大家今天来不是讨论打打杀杀的事情，有理不在声高啊！来，都消消火，坐下来慢慢谈嘛。” 吉格英虎也安慰萨沐谷说：“大兹莫，莫要着急啊，听秦长史把话说完。” 萨沐谷气呼呼的坐下身子，扭头不看斜对面的莫孜尕则。 秦颂指着吴磷身后的十几个随从，笑眯眯的问在场诸人：“你们有没有发现，坐在吴将军身后的这些汉子，其实是本地的彝族兄弟？” 众头领仔细看去，这才意识到刚才牵马上来的那名军士似乎跟吴磷身后的随从有些不同。 吉格英虎替众人解开了谜底。“哈哈……我早就看出来了！因为这十几个家伙，本来就是从我相岭寨出去的阿加和呷西！” 接下来，吉格英虎把当初怎么与秦颂打赌输了一百阿加和一百呷西的事情告诉了大家。他在讲述的时候，眉飞色舞，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吉格兹莫，要不今天我们再打一个赌？”秦颂笑着对英虎说道。 “什么赌？怎么赌？”吉格英虎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上次你送我的一百呷西和阿加，我带回军营后经过一番筛选，将其中一百人充作保靖军的预备队进行训练，另外一百人则做了杂役和脚夫。今天咱们就赌经过一个月训练的这一百人，在使用一模一样的武器和护具的情况下，可以打嬴你们寨子里最精锐的两百人！” “哈哈，秦长史，这次你可是托大了。相岭寨的护寨队，挑选的是寨子里最强壮有力的年轻男丁，跟我上次送你的那些阿加和呷西根本不同。我不相信只是短短一个月时间的训练，你就能让他们脱胎换骨！这个赌，我应了！” 吉格木龙及时插话进来，大声的问：“阿爹，秦先生，既然要做赌局，不知彩头是什么？可否让各部落前来的伯伯叔叔们也加入呢？” 秦颂故作沉吟，然后对吴磷说：“将军，不要只是旁观，这个彩头还得你来定！” 吴磷想了想，拍板说：“不如这样，若是秦长史输了，就让他自掏腰包，替愿意参赌的部落翻修一遍寨子！若是秦长史赢了，参赌的各部落送一百名青壮劳力给秦长史。不知大家以为这样约定，可算公平？” 赢了可以让宋人帮着翻修寨子，这可不得了！ 输了只是送一些吃不饱饭的奴隶出去，似乎损失不大？ 这个赌，必须参加啊！ 场中十五个部落首领，除了抹不开面子的萨沐谷，其余首领全部参加了，而且全都是压的相岭寨赢。 光是吃肉喝酒，也没啥意思，现在有了节目，大家的情绪更加高涨，坐等一场比斗开始。 吉格英虎派人去将护寨队所有人召集在场地前面，然后对大家训话说道：“待会给我狠狠打，赢了赏你们吃肉，输了挨鞭子！” 秦颂也派人去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百人召集到护寨队旁边，然后鼓舞这些人说道：“待会比斗起来，大家务必按照操练时的动作执行，不要慌乱，不要落单！今天你们若是能够获胜，我保你们加入宋军，从此获得跟宋人平民相同的身份，以后凭军功晋升，成为人上人！” 经过协商，比斗双方都使用相岭寨这边提供的装备和护具，不使用大宋正规部队的武器和铠甲。 所有的羽箭都不装铁箭头，只使用钝头的竹箭头，箭头前面沾了红色的朱砂。 所有的刀剑也都是未开刃的平板子，在两侧涂抹了生漆，作为记号。 正式比斗开始之前，各部落头领随吉格英虎来到了黑龙崖上，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清全场。 诸事俱备，吴磷擂响牛皮大鼓，隆隆的鼓声在崖顶响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亮明条件 什么样的士兵最勇敢？ 为了信仰而战的士兵最勇敢！ 相岭寨的护寨队员参加比斗，只是为了吃一顿肉，或者是不挨土司的皮鞭。免-费-首-发→【追】【书】【帮】 秦颂派出的一百名经过一个多月训练的奴隶，是为了获得自由之身，甚至是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 两相比较，人数少的一方反而具有更高层次的追求，虽然与信仰无关，但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那种迫切的愿望还要强于信仰。 秦颂从相岭寨第一次赢走的两百人，进了汉源城保靖军的军营后，便开始接受系统的强化训练。 这些彝族男丁个头虽然矮小，而且普遍比较饥瘦，在爆发力方面无法与关陇士兵相比，但却有着令人吃惊的忍耐力和韧劲。 作为“试验品”，这一百人每天除了吃饭、排泄和睡觉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训练场上度过。 为了证明西南的土兵更加适合山地作战，秦颂特意为他们编写了训练大纲，让负责后勤的军需官给他们提供营养和热量足够的饭食，做了很多外人难以理解的事情，目的就是想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如果实验成功，秦颂接下来就要在黎州大规模的招募土兵，然后采取这种超常规的强化训练，在两个月之内完成训练科目，接着将他们带往北方，前去参加一场非常重要的增援作战。 黑龙崖上，秦颂此刻的心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和轻松。卡Kа酷Ku尐裞網他双目紧紧的盯着下方正在布阵迎敌的一百人，心里琢磨着：戚家军赖以成名的鸳鸯阵法，连凶残的岛国职业武士团都能打败，对付这个护寨队，应该不成问题吧？ 比斗场上，相岭寨的护寨队员们口中发出各种怪异的叫喊声，没有什么章法，拿着各种器械，一拥而上，冲向已经排好阵型的对手。 保靖军这边，一百人的方阵已经变成了八个看起来像蜈蚣又似刺猬的小队。 只见站在小队前方的几名土兵挥动手中的长杆竹梢，对着冲上来的对手脸部猛扫，站在他们身旁手持长矛的队友则向逼近的对手胸口部位猛扎，手持盾牌的土兵站在拿着长兵器的队友两侧，将他们保护起来。防护最为薄弱的弓手站在中间，从容不迫的向目标发射没什么伤害力的竹箭。 比斗的时间持续不长，因为护寨队这边所有人身上都沾上了红色丹砂和黑色的痕迹。 若是实战，他们已经全部被杀死了。 反观保靖军土兵这边，“战损”的比例不到三成！ 以两百身强力壮的护寨队员对战一百个刚从这个寨子出去不久的阿加和呷西，结局却是如此惨不忍睹…… 黑龙崖上，所有的土司心里都在打鼓，原本喝得有些晕乎的脑袋，此时被山风一吹，全都清醒了。 一百个部落奴隶，接受保靖军的训练不过一个多月，便有如此强悍的战力，汉源城内那五千从北方战场上调过来的宋军士兵，得有多么可怕？ 吴磷脸上很平静，但心里也是非常震惊。卡Kа酷Ku尐裞網他虽然知道秦颂这些天一直在秘密的给一百土兵“开小灶”，进行什么强化特训，但因为没有参与，所以也没有想到秦颂捣鼓出来的鸳鸯阵法竟然如此犀利。 秦岭沿线尽是丛林沟壑，不利于金国骑兵作战，若是能有上万擅长山地作战的土兵补充过去，补齐西路宋军在近战肉搏时的短板，以后就再不必为金国人的偷袭而担忧！ 护寨队大败，吉格英虎的脸上有些难看，他这次可是一点都没对姓秦的放水。 秦颂似乎知道这些部落头领可能有话要说，已经和吴磷先走一步，离开了黑龙崖。 萨沐谷面色凝重，站在吉格英虎的面前，沉声问道：“吉格兹莫，你敢以彝人祖先之名起誓，告诉我们今天的这场比斗没有作假，完全是真实的结果吗？” 彝族以祖先崇拜为核心，集自然崇拜、鬼神崇拜、图腾崇拜为一体。萨沐谷让吉格英虎以先祖之名发誓，说明他对这场比斗非常重视，已经触及灵魂。 吉格英虎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说：“我以先祖的名义发誓，今天这场比斗绝对是真实的。比斗之前，我没有对护寨队任何一个人授意过什么，保靖军派出的那一百个人，也全部是一个多月前从相岭寨出去的！若是我说了假话，让我身受百毒而死，让吉格家断子绝孙！” “吉格兹莫，我相信你说的话！” “平心而论，以今天保靖军派出的那一百人，我们部落出两百人，也不会是对手。” 萨沐谷刚来到相岭寨的傲气，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他对众头领说道：“今天这个赌局，咱们输的心服口服！姓秦的宋官想要人，咱们可以双倍、甚至三倍的送给他，但他得答应咱们，帮咱们训练寨子里的壮丁，以后也不得无故派兵欺负我们各个部落！” “大兹莫说的对，人可以多给他一些，条件就是他得把这练兵的法子教会咱们！” “若是学得这种兵法，以后我们部落就不会害怕高原上的吐蕃人冲过来抢掠！” 比斗的双方已经撤离场地，各部落的头领再次回到宴会场中，吉格英虎苦着脸对秦颂说：“事不过三，以后再也不跟你赌输赢了，我怕你把我们寨子全都赢了去！” 秦颂哈哈大笑，觉得吉格英虎有几分说笑的天赋。 萨沐谷站起来，向秦颂郑重的行礼，口中说道：“秦长史，刚才我在言语上多有不敬，还请原谅。保靖军的练兵之法实在厉害，虚恨部多有不如！为了赔礼，虚恨部从今天起不再干涉保靖军在黎州的行动，我会亲自对两林部的奢哲头领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劝他以后也不要与保靖军作对。同时，我愿意送出五百个最强壮的部落汉子。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恳请你能答应。” 秦颂起身，向萨沐谷回礼，然后一脸淡然的说：“我有钱，很多很多的钱，若是想要人，可以花钱从各个部落购买！你的要求，我能猜得到，估计在座的诸位头领心里也是这样的要求。想要练兵之法，虚恨部只送五百人出来，还不够啊！” 听了秦颂的话，萨沐谷心里松了一口气。姓秦的没有一口拒绝，现在是跟他在讨价还价，事情就好办了。 “秦长史，虚恨部虽然有数万部众，但并不富裕，夹在两林部、邛部和马湖部中间，日子不好过啊。不知道你是想要财宝，还是美女？只要我能拿出来，绝不皱眉头！” 秦颂不再说饶舌之语，他环顾全场，用严肃的口气说道：“萨沐谷大兹莫说的不错，西南的各部落，日子过得并不容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的日子过得艰难？” 有个胆大的土司小声嘀咕：“汉人把最适合种庄稼的土地都占了，我们只能在山区生活，当然过得艰难。” 秦颂听到这话，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笑容。“这位头领说的不错，西南最适合种庄稼的地方，是成都平原一带，那里住的全是汉人。但是，成都平原为何容易长庄稼？那是因为早在一千多年前的秦朝时，李冰父子就在都江上修建了都江堰！汉人用来种庄稼的土地，不是上天赐与的，是他们祖祖辈辈通过辛勤劳动和不停耕耘侍弄得来的！” “你们各个部落的大部分族人为什么过得艰难？因为你们没有把自己的部落完全开发出来，因为你们越穷越生，部落人口的需求大大超出了部落土地上的产出！” “想让我教会你们鸳鸯阵法，帮你们训练部落的士兵，没问题！只要你们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不仅帮你们练兵，还帮你重新建设寨子，让你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 吉格英虎大声说：“秦长史，我知道你是一位好官，你来到黎州之后，从不欺压我们，说话算数，我相信你！你尽管开口提条件，相岭寨第一个支持你！” “秦长史，我也相信你！” “秦长史，提条件吧！” 秦颂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口说道：“第一个条件，各部落派出头领或者既定的接替者到汉源城接受为期一年的政务培训，学习大宋的律法和政策，提高管理部落的能力。第二个条件，各部落接受保靖军派出一支不超过五十人的募兵小队进驻，在募兵期间不能阻碍本部落有意投军的青壮报名参军！” 萨沐谷马上提出不同意见。“秦长史，第一个条件没有问题，我们愿意接受各种培训。但是，第二个条件是否有些太苛刻了？若是你们开出的募兵条件太优厚，把我们寨子里的青壮全都招走了，我们的田地谁来种？” 秦颂颔首，同意萨沐谷的说法，于是补充说道：“保靖军在各部落的募兵人数，会设定一个上限，最多不超过各部落总人口的半成。比如，相岭寨如今的总人口是一万两千三百二十八人，那么募兵的总人数是六百一十六人，考虑到吉格兹莫已经连续两次输给我三百人，再招三百人便算完成任务。” 吉格英虎听了秦颂这话，心里觉得很舒服。 虽然他不知道秦颂怎么如此清楚相岭寨的人口总数，但秦颂定下的标准确实不算多，寨子里面少了六百张能吃饭的嘴，还不影响种地打猎，怎么算都不吃亏。

第一百六十章 竹篓群蟹 秦颂在相岭寨搞了一场盟会，然后在聚会上凭着一张嘴，成功的说服了参加盟会的所有部落头领，同意他提出来的两个条件。http://.shanjue 这在从前，根本无法想象。 西南的少民土著虽然不像北方的游牧民族那么具有侵略性和进攻性，但也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驯服。 以诸葛丞相如此智慧之人，当年为了平定西南的蛮族叛乱，也是花费了十数年的心血和功夫，而且一直到他去世，西南也没有真正的安稳下来。 秦颂之所以取得成功，还在于把握住了人心，采取一种并非胁迫的方式，用共同的利益，把大家连接在了一起。 保靖军从各个部落招募士兵的时候，需要给每一名被选中的土兵一笔安家费，这些钱若是能有一半落入土兵的父母或者亲人手中，都算这个部落的土司不是黑心鬼。 实际上，安家费的大部分，最终都要落入土司的口袋里面。 黎州这边的各部落，人多地少，保靖军招去的虽然是一些男丁，但因为设定了上限，并不会对这些部落造成严重的减丁和“失血”，反而减少了他们的粮食负担。 至于各部落因为壮男丁减少而造成防守力量减弱的问题，秦颂也帮大家解决了。保靖军负责帮助各个部落训练土兵，将特别适合小规模山地丛林作战的鸳鸯阵法传授给他们，这将大大提高各个部落的自保能力。 至于要求各部落头领或者继任者前往汉源城内接受培训，也不是什么坏事，汉人在如何治理国家方面有着数千年的经验积累，只要这些人能学到一两手，对于他们的统治都是有益的。 秦颂之所以将这个作为首要条件，目的还是想促进各部落与汉族之间的融合，只要这些部落头领意识到自身的落后，愿意从宋人官吏的身上学习一些先进的管理经验和做法，潜移默化之下，就会发生有利于各民族和睦共处的变化。 参加盟会的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一些必要的仪式自然不可少。 比如，用笔墨纸砚把约定的内容记录下来，然后每个部落的头领都领取一份。 又比如，用匕首划破手指，把鲜血滴入一个装了烈酒的大碗中，然后每人都喝上那么一口。 众人做完这些，刚才被杀掉的牛和马，已经被厨师做成了两道热气腾腾的大菜，被寨子里的年轻姑娘们端到了客人面前。 吉格英虎豪情大发，举碗起身，招呼大家说道：“吴将军、秦长史，各位头领，今日皆大欢喜，如今马肉和牛肉已经端上桌，让我们满饮此碗，以示庆贺！” 众人同时起身，喝干了碗里的酒，然后坐下来开始猛吃。 这可是用保靖军主将吴磷的战马做出来的肉啊！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部落头领们带着自己的族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大家似乎忘记了回家这回事情。 吴磷已经提前安排了一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将宴会场附近守护起来，所以不用担心发生什么意外事件。卡Kа酷Ku尐裞網 到了深夜，头领们便倒在火堆旁边呼呼大睡，也不怕受冷伤风，因为他们带来的随从会守在火堆旁照顾着。 吴磷和秦颂没有跟这些部落头领混在一起露天酣睡，他们住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 吴磷红着眼睛问秦颂：“你把练兵的法门教给这帮土著，以后万一他们据寨造反作乱，吃亏的还不是我们自己？” 秦颂担心隔墙有耳，冲吴磷挤挤眼睛，然后故意说道：“他们如果只是守着自家的寨子，怎么能算作乱呢？我如果只教其中一个部落，倒是容易让这个部落强大起来，但如果所有部落都掌握了相同的练兵方法，大家处于同样的水平，不还是得像现在这样，相互保持克制吗？” 吴磷不再为此事跟秦颂纠缠，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各个部落的头领带着护卫相继离开相岭寨，萨沐谷留下来跟吉格英虎商谈结亲的事情，吴磷和秦颂与他们告辞，带着人返回汉源城。 路上，吴磷抱怨说：“昨天尽让你出风头了，我给这些头领精心准备的‘大菜’，都没有机会端上来！” 秦颂知道吴磷说的是出城剿匪的事情，便笑着说：“昨天那种场合，你若是把一堆血淋淋的脑袋摆出来，肯定会破坏和睦轻松的氛围。不过，这些匪徒的脑袋，也不能浪费了，等会到了汉源城，就挂在几个大门上面，让进出城的所有人看见，也算是无声的震慑！” 吴磷这次率军出城，可不是简单的武装游行，而是真的把周边几伙经常拦路劫掠的土匪山贼给连窝端了，光是砍掉的土匪脑壳就有上百个。 保靖军到了黎州，不能整天忙着搞建设，也得偶尔露一回牙齿，让周围的部落意识到宋军的厉害。 回到营内，吴磷屏退所有人，与秦颂密谈。 “还是昨天晚上那个问题，你跟我说实话，心里到底咋想的？鸳鸯阵法如此犀利，保靖军都没有开始操练，怎么可以教给西南这些土著？你若不能将我说服，我可是不答应！” 秦颂知道吴磷没有开玩笑，如果不能把他心中的疑虑打消了，这事就难以进行，毕竟吴磷才是保靖军的主将。 “鸳鸯阵法虽然犀利，但却不是无懈可击。此阵需要小团队密切配合，适用与敌人近身缠斗，并不利于大兵团进攻作战。大宋在西南实行的是羁縻之策，只要这些部落不闹事，便会听之任之。我之所以教导这些部落鸳鸯阵法，目的是想让他们拥有更强的自保能力，面对西面的吐蕃人和南面的大理国各部落时，不会吃亏！” “西南这些部落，因为多民族杂居，就好似一个竹篓子里面装着的螃蟹，其中任何一只想要爬出竹篓，其余的部落就会把它给拽下去。大家都学会了鸳鸯阵，无非是一对蟹螯变得更加锋利，但却改变不了他们作为螃蟹的本质啊！” “你在西南肯定不会久待，长则两、三年，短则一年，等到张大人返朝拜相，岂会将你这样的良将放在西南这种荒僻之地？朝廷都没想过要消灭这些土著部落，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就算其中哪个部落真要造反，不用保靖军出动，只要官府下一道通告，请这个部落周围的部落一起动手瓜分之，他们还不得像一群举着大钳子的螃蟹冲上来？” 秦颂这番话，把鸳鸯阵法的缺点，宋廷对西南的政策，少民土著的本质，保靖军对付部落叛乱的对策，全都分析了一遍。 吴磷听完之后，沉思良久，承认秦颂的分析没有漏洞。 这些部落与西面的吐蕃和南面的大理毗邻，教给他们用于自保的练兵之法，对于大宋的潜在危害并没有多少，反倒是可以减轻保靖军承受的压力。 “不管怎么说，你得先把鸳鸯阵法教给咱们自己人！” “这是肯定的啊！你几时见我对自己人藏私了？这次先拿一百个相岭寨的土兵当试验对象，主要是为了募兵大计考虑，不然我才不会自己找罪受呢！” 秦颂有没有藏私？ 这事估计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秦颂与吴磷达成共识，随后又将会盟的结果向知州芦迁做了解释说明，然后就开始在黎州大规模的招募和训练土兵。 各个部落按照约定，纷纷派出了土司的接任者到汉源城来接受教导，芦迁亲自负责此事，从衙门当中选出有经验的官吏担任老师，向他们传授管理民众和打理钱财的本领。 保靖军向黎州各土著部落派出小股的队伍进驻到寨子里面，然后按照秦颂事先制订的募兵标准，在各个部落里面招募壮丁。 这些部落的头领也不是笨蛋，他们赶在保靖军募兵队伍进驻之前，就把本部落里面身体特别强壮魁梧、对土司家族比较听话恭顺的一批壮男挑选出来，划入到护寨队伍里面。 对于这个情况，秦颂早有预料，但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保靖军在各部落里面募兵，最喜欢挑选出身低贱的奴隶，至于身体是否强壮魁梧，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秦颂需要的是一批老实听话的土兵，至于他们不够强壮，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无非就是招回来之后多花一些伙食费，用大鱼大肉供着，一个月后就能彻底改观。 为什么要大量招募部落奴隶？ 因为他们的人生要求最低，只是为了吃饱肚子而活，加之被部落土司和上层阶级长期欺压，养成了一种驯服的“奴性”，所以根本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就能让他们快速适应军队的高强度训练和严苛的军纪。 奴性，从某种方面来说，也就是服从性。 对于这些土兵而言，生存的环境从部落里面换到军营，其实是变得更好了，以他们早已麻木的心态，对于死亡并没有那么恐惧，所以上了战场也不会被吓得溃不成军。 只要让他们看到改变命运的机会，重新点燃内心的希望之火，他们在战场就会爆发出可怕的战斗力。 这一点，从盟会现场一百名经过训练的土兵跟两百个护寨队员比拼时的情景，就能看出端倪。 反正只剩下烂命一条，向后退就是死亡，为何不咬紧牙关往前冲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推心置腹 滕泽是成都青溪学院的学生，比同窗赵逵略长两岁，家住郫县。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滕泽的父母在成都城内开了个铺面卖豆酱，因为手艺好，赚了一些钱，便供着滕泽从小读书，希望他能改变商人子弟的身份，进入大宋的官场。 腊月底的时候，滕泽陪着赵逵悄悄去了一趟当铺，帮着赵逵讲价，把一件看起来非常保暖华贵的熊皮大氅给当了。 赵逵很豪气，拿着卖皮衣换来的两百贯，在浣花酒楼上请一群同学大吃一顿，当时滕泽也在场，受了赵逵的影响，心中产生了去黎州游学的想法。 赵逵离开成都两个月后，天气越来越暖和，滕泽每天坐在书院里面无心读书，终于下定决心，对父母编了一个理由，然后与另外几个同窗暗中约定了时间，向书院的山长请了长假，一起朝着黎州方向奔来。 滕泽这伙书生，原本还担心路途上的安全问题，结果发现从成都前往黎州的商队络绎不绝，他们只要跟在商队后面，就省去许多麻烦。 商队的管事听说跟在后面的这些“大头巾”是去黎州投奔保靖军，顿时热情客气许多，一路上对滕泽等人关照有加，卖好的意思十分明显。 经过十来天的跋涉，滕泽等人抵达了汉源城。 看着已经修建到一丈多高的宽大城墙和城墙上正在忙碌的人们，远来的书生们发出阵阵惊叹。 “原本以为汉源城只是荒凉偏僻的小城，如今看这城墙的规模，只怕是要比中等州府的治城还要大上一些呢！” “你看正在城头做工的这些劳力，他们的衣着服饰不似汉人，估计是从周围的少民部落里面雇佣来的吧？” 书生们正在驻足说话，忽然从城内涌出一支只穿赤膊麻衣坎肩和双腿不过膝分叉裤的队伍，他们保持着整齐紧凑的队形，从大道的中间小跑着穿过。卡Kа酷Ku尐裞網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功夫，从城门里面涌出来的队伍才算结束。 滕泽粗略计算一下，就这会功夫，从他们面前经过的队伍竟然有三千人之多。 滕泽正想找一个附近的人询问这些身穿奇怪服饰的队伍出城要做什么，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哈哈，滕兄，你们终于到了！” 滕泽定睛一看，赵逵穿着一身军服，腰里挂着剑鞘，正英气勃发的朝自己站立的地方走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小队手持刀枪的士兵。 两个多月不见，赵逵似乎变黑了，也长高了一些，看上去健硕不少。 “赵逵，你这是特意出城来迎接我们吗？”有个书生开口问道。 赵逵颔首说：“诸位学长因为听了我的鼓动，从成都赶来黎州助阵，我岂敢安坐城中，不来迎接？”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于今天到达呢？”又有人问。 赵逵解释说：“保靖军在黎州一带眼线、耳目众多，你们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身份不一般，当你们刚进入黎州，探马便将你们的情形传回军中。我现在是秦长史的秘书，可以接触到一些军情消息，因此掌握你们抵达的时间。” 赵逵跟同窗好友在北门外简单寒暄几句，便领着他们向城中的军营走去。 滕泽与赵逵并行，低声问道：“方才，从城内涌出去的那数千男丁，看面容和发饰，不似汉人，他们是什么人，出城去做什么？” “他们是保靖军新近从黎州附近各部落中招募来的土兵，按照秦长史的练兵纪要，每天上午都要跑步出城，绕着汉源城奔行半个时辰，据说这样可以锻炼士兵的耐力，磨练士兵的意志。” 赵逵领着一行人来到军营东面的一片新盖的院落，然后将七个同窗安顿下来。 “诸位学长，汉源城正在修建之中，军营的住宿条件有限，大家暂且担待一些，等你们确定了职差，到时候就有人专门给你们安排好的住处。秦长史听说你们到来，特意让人准备了接风宴席，诸位盥洗一下，便随我前去赴宴！” 秦颂的年龄实际并不比这些书生们大多少，但因为他身上笼罩着好几层光环，加上那半阕传遍蜀中的《正气歌》，所以众人在见到他时，都很恭敬。 秦颂不仅是抗金英雄，现在还是保靖军的长史，关于他的一些事迹，如今都被说书之人编成了段子。这些学子是从成都过来，多少见识过秦颂整治那些闹事的赌场老板的手段，因此谁也不敢摆什么架子。 吃过接风宴后，秦颂将如何安排这些士子的任务交给了赵逵，反正黎州这边急缺读书识字的人，滕泽等人无论是在保靖军中帮忙，还是去府衙给芦迁帮忙，都能得到不错的职位。 回到住处，赵逵被滕泽等人团团围住，大家纷纷向他打听来黎州后的经历和收获。 泠元恺的家中长辈有人从军，对于军伍之事最感兴趣，他问赵逵：“保靖军在黎州大肆招募土兵，是不是以后要对吐蕃用兵啊？” 赵逵摇头说：“此事绝无可能。这批土兵，是为北方的秦岭防线预备的。” 糜邑的身体比较瘦弱，自幼父母都把他当成女孩子养，在同窗中性格比较内向敏感，他见赵逵的身材健硕不少，有些好奇的问：“赵兄，你是不是每天都要跟着那些粗鄙军汉一起操练啊？看你皮肤变黑，身形健硕不少。” 赵逵一脸得意的回答：“我现在每天早晚都在练习击剑之术，有时还随土兵队伍一起出城拉练，虽然辛苦了些，但觉得身体越来越有力气，饭量也比以前大了许多。” 有人问赵逵平时都做些什么，有人问黎州这边的风土人情，有人问秦颂有没有做出新诗文…… 赵逵没有掩饰什么，除了涉及保靖军和秦颂的一些隐秘，他都耐心细致的讲给同学们听。 这一聊，便从下午到了深夜，就连夜饭都是士兵送到众人的房间里面吃的。 次日上午，赵逵来见秦颂，向秦颂汇报说道：“长史，有个比较棘手的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棘手的情况？”秦颂面露不解之色，“你的那些同窗好友不适应黎州这里，不愿意留下来？” 赵逵急忙摇头，“他们全都自愿留下来。不过，我原本是想把他们安置到知州衙门和附近几个部落里面去锻炼的，结果他们全都想从军，而且态度很诚恳，也很坚决！” “呵呵，还有这种事情。”秦颂露出玩味的笑容，“他们难道不怕军纪的约束，不怕军中吃住条件的艰苦，不怕随士兵共同训练时的疲累？” “这些情况，我都毫无隐瞒，据实跟他们讲了。不过，我越是说的吓人，他们反而越是有兴趣。” “保靖军现在就缺能读会写之人，既然他们有志气到军中锻炼，那就将他们全部安排进来。如此简单之事，为何让你觉得棘手？” “我是担心芦大人那边知道了抱怨，他那边如今也缺人手，我这七个同窗虽然算不得惊才绝艳，但在黎州这种文教不兴之地，便是抢手货啊。” 秦颂沉吟片刻，目光灼灼的看着赵逵说道：“有些话，本来是要等我离开黎州时才会跟你讲，不过看你这两个月来的表现，我觉得可以对你委以重任，所以今天便索性说出来。” 赵逵见秦颂表情严肃，便挺直了身体，做出认真听讲的姿态。 “我在黎州最多呆到四月底，便要率领土军北上。吴将军跟我情谊深厚，对我一直甚为倚重，让我这个随军长史的权力有时候与他相差无几。我离开之后，吴将军缺少一个能替他处理军队内部事务的大管家。你的年纪有些小，资历又浅，我本不打算向吴将军推荐你来接替我现在的职位，不过你那些同窗的态度，让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甘罗十二岁为丞相，霍去病十九岁拜骠骑将军，蔡伯俙四岁为进士。我虽然不敢跟他们相比，但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成为大宋西路抗金大军主帅吴玠的军师。有志不在年高，当此国家危急存亡之际，正是我辈读书人奋起之时！”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们这些书院的士子能够放下身份，愿意吃苦锻炼，这让我很是欣慰。我会与芦大人和吴将军专门商量此事，让黎州知州衙门和保靖军同时给你们提供最好的锻炼岗位和机会，就算我离开这里，也能让你们在军政两方面得到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历练！” 赵逵认真听着秦颂说的每一个字，当他听到“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和“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两句时，不由得双眼放光。 似乎，这两句诗文此前从未听秦长史说过呢？这两句充满哲理的诗文，总结得实在太精辟了，得想办法让秦长史留下墨宝！ 等秦颂说完，赵逵长揖到地，“长史在我心目中亦师亦兄，能得您的器重和栽培，实乃三生有幸。我会将你今天这番教导之语说与我那些同窗们听，与大家共勉。学生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长史成全！” “哦，你有什么要求？” “请先生赐下墨宝，做为鞭策勉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土兵阿瓜 秦颂的字，谈不上名动天下，但也绝对不丑。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非但不丑，经过这几年的不断适应和练习，他的字已经隐约有了自己的笔锋和风格，虽然不至于成宗立派，但落在识货的人眼中，也算得上赏心悦目，值得收藏。 有句话叫做“字如其人”，毛笔书法就是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魔力。 秦颂自幼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一直使用毛笔书写，这便给他打下了基础。等到现在的秦颂接管了原来的身体，他的气质和精神面貌发生了彻底改变，然后再经过数年的磨炼，运笔书写时便有了一股气吞万里如虎的磅礴气势。 这种气势，便是书法的魂魄，也是真正与众不同的地方。 赵逵当初没有见到秦颂亲笔书写的《正气歌》，心里一直引为憾事，如今终于逮住了好机会，所以便大胆向秦颂求字。 秦颂得知赵逵的要求之后，有些郁闷，合着刚才说的口干舌燥，还不如直接给赵逵题两副字更有效果？ 兄弟，你将来可是赵构钦点的状元啊！你那毛笔字写的也不比我差多少嘛，至于顺眉低眼的向我求字嘛？ 虽然略有郁闷，但秦颂也有些得意，能让赵逵这样的蜀中后起之秀恭恭敬敬的口称先生，说明自己的感召力正在直线飙升啊！ 赵逵在一旁研墨，秦颂挥毫，将他刚才无意之间冒出来的两句诗写了下来。 实际上，秦颂只觉得这两句话很有道理，所以记得很清楚，但却不知道两句话都有出处，而且来头不小。卡Kа酷Ku尐裞網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出自后世的名著《红楼梦》第五回中的一副对联，意思是：明白世事，掌握其规律，这些都是学问；恰当地处理事情，懂得道理，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文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出自南宋爱国大诗人陆游的《冬夜读书示子聿》，意思是：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毕竟是不够完善的。如果想要深入理解各种道理，必须要亲自实践才行。 《红楼梦》是曹雪芹的心血之作，更是华夏文学史上一座令人仰望的丰碑，老曹虽然不是以诗文闻名后世，但他在《红楼梦》这本书中写的诗词，许多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陆游是南宋时代与辛弃疾齐名的大诗人，他们还没有出生，秦颂这几年“偷”诗文，全靠辛弃疾和陆游两位大才。 以秦颂的身份，对赵逵和一群刚刚从书院中出来游学历练的学子说出上面这两句话，非常恰当，更重要的是在他之前，没有人说过。 如果仅凭秦颂的字，未必会让赵逵如此热切，人家看重的可是他的亲笔首书啊！ 就算秦颂的字比现在的水平差一些，就凭这两句不可多得的妙句，也值得收藏。 待到两副字上面的墨迹变干，赵逵便捧在手上，急冲冲的跑回众学子居住之处，让大家共同观赏。 “先说好啊，你们只能围观欣赏，不准上手触碰！谁要是弄坏了这两副字，赵某跟他势不两立！” “赵兄，你别护那么严实啊，让我们靠近一点嘛。” “赵兄，你得了秦长史两副墨宝，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不行，这两副字我要裱起来当做座右铭，你们说什么条件我也不换！有本事，自己去向秦长史讨要！” “嘿嘿，我们可没有你这份面子，还是先挣个表现吧。” 从这天开始，赵逵的七名学友便在保靖军中开始了历练。秦颂出面，与吴磷和芦迁进行商量，给赵逵和另外七名学子同时安排了军中和衙门的职差，准许他们两头跑，文武兼顾。 时间转眼到了四月，正是初夏时节。 阿瓜跟着大队伍行走在有些晒人的阳光下，虽然已经汗流浃背，但却不觉得辛苦和劳累。 负责带领他们这一队的头领已经说了，今天要进行大比，成绩优秀的中队，不仅可以得到酒肉奖励，更为关键的是还会被吴将军亲自召见，然后从中选出一些人担任伍长和伙长。 阿瓜没想过自己能否被选为伍长或者伙长，他就想让自己的队长高兴开心。 当初，队长带着几十个手下来到柰鹄部落，然后住在寨子里面，说是要从寨子里挑选一些男丁参军。 阿瓜是柰鹄部落身份最卑贱的奴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因为当初他是被人当成战利品从别的部落抢回来的。 从开始记事起，阿瓜就活在被人辱骂、鞭挞和饥寒交迫的悲惨生活中。他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捏在别人手中，若是因为反抗而惹怒了别人，部落里面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阿瓜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面长到十五岁，还没有被冻死、饿死、病死，或者被打死，不得不说他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当莫孜头领宣布在寨子里面挑选年轻的精壮男丁充实部落的武装力量时，阿瓜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他长得如同瘦柴一样，虽然个子不矮，但因为出身的问题，谁都不会信任他的。 部落里面选人结束后不久，队长就带着他的小队进驻了柰鹄部落。 队长是个不苟言笑的魁梧壮汉，他的眼睛似乎比部落上空盘旋的苍鹰还要锐利，虽然语言不通，却能轻易看透部落里面每一个人的心。 他带着人在部落里面耐心的观察了几天，然后从羊圈里面把阿瓜给拎了出来。 队长给了莫孜头领五贯钱，买下了阿瓜的人身所有权，当时阿瓜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他被带回汉源城，加入了军队。 阿瓜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虽然每天队长都会变着花样来“折磨”大家，但每天能吃三顿饱饭，而且还有肉和蛋。 住惯了羊圈，吃惯了猪狗食的阿瓜，一开始睡大通铺的时候，还不习惯，动不动就滚到了铺下面，然后蜷缩成一团，躲在门后的角落里。 阿瓜还记得刚领到新军衣时，他和一个伙的另外十一个人有多么开心。 阿瓜还记得刚开始站军姿时，那种全身的骨头里面似乎都有虫子在啃噬的难受感觉。 虽然很辛苦，每天都可能会挨几下队长的大脚板，或者是细毛竹抽屁股的惩罚，但阿瓜从来不会叫喊，因为他觉得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仁慈了。 阿瓜不知道的是，他在军营中已经渡过了四十多天，接受了在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新兵入伍训练，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开始练习使用武器，但他跟普通的老百姓已经有了区别。 这种区别，烙印在灵魂深处，虽然短时间内看不出明显变化，但却会影响阿瓜的一生。 阿瓜的队长，是最早加入复兴军的一批关陇农民，他的名字叫做李大勇！ 除了秦颂和天云寨内极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李大勇的真实身份。 保靖军的前身是武休关内被筛选出来的五千南归降兵，而当时负责筛选他们的主要负责人就是秦颂。 为了保证对这五千人的掌握，秦颂当时采取了一些手段，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将少量复兴军的骨干掺入到这五千人当中，成为秦颂的眼线和耳目。 金国人想在南归的宋军降兵当中安插奸细非常困难，因为他们遇到了秦颂这样一个“变态”。秦颂往这些人当中安插自己的耳目时，可以做到毫无痕迹，除他之外，谁都无法察觉。 因为他掌握着所有人的档案！ 只要从源头作假，把一些人的档案悄悄的进行调换，安插自己人的事情便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李大勇便是李香灵的哥哥，也是李长顺的侄儿，他从家人遭难后，便开始追随秦颂，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已经褪掉了当初冲动易怒的毛病，如今在保靖军中成为吴磷赏识的底层军官。 李大勇当初之所以把阿瓜从羊圈中提溜出来，是因为他发现阿瓜其实很聪明，他懂得如何隐忍，在极端不利的生存环境中让自己活下来。 战场上，真正的强者都是活得最久的人，阿瓜或许适合战场。 经过三十多里的急行军，李大勇带着他的中队第一个赶到了指定的集合地点。 吴磷和秦颂已经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之上，他们看着沙漏，计算着陆续冲到集合点的各个中队花费的时间。 当最后一个队伍赶到旗台下方时，吴磷冲秦颂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对于这样的集结速度非常满意。 最后赶到的中队，虽然用的时间多了一些，但他们行军的路线要比别的中队远了几里，所以整体来看，二十个中队的训练水平基本上保持一致。 吴磷开口训话，声音雄壮而激扬。 “诸位，你们刚才已经通过了保靖军的初步考核！接下来的一个月，全军驻扎山中，接受实际使用武器的训练！按照你们刚才的表现，今天晚上全军加餐，吃肉喝酒！” 台下站得整整齐齐的二十个方队，同时发出怒吼之声。 “保靖军万胜！” 吴磷训话完毕，长史秦颂宣布了表彰奖励的名单，接着又宣布了提拔一百名土兵成为伍长和伙长的命令。 阿瓜因为入伍后训练认真，表现优秀，被提拔为伍长，从此可以管理五名土兵。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狼烟再起 金州位于秦岭南麓，大巴山以北，向东数百里便是大宋抵抗金军的重镇襄阳，向西数百里则是物产丰饶的汉中盆地。 从地理位置来看，金州是大宋抗金防线从中段到西端的衔接部，若是丧失此地，就等于宋军的“七寸”被敌人捏在了手中。 驻守金州的主将名为王彦，四十多岁，是个很有能力的将领。 王彦字子才，河东上党人，靖康之变后，为河北招抚使张所部下都统制，入太行山中创建了威震北方的“八字军”，部众最多时达十万人以上，曾在山西和河南等地屡破金兵，名振河朔。 六年之前，王彦曾与裨将岳飞等人率大军强渡黄河，取得了新乡大捷。时隔一年，王彦又亲赴临安行在，向皇帝和大臣请求北伐，结果为朝中主和派排挤，只委任他充当御营平寇统领，王彦非常痛心，于是称病致仕。 作为主战派的张浚，初到关陕上任，便重用了关陇本地将领曲端，也没有忘记王彦这位河东名将，启用他为前军统制，在西路宋军中的地位当时仅次于曲端。 后来，张浚打算在富平与金军决战，麾下诸将多数表示同意，唯有王彦和曲端反对。王彦认为应该屯兵利、阆、兴、洋四州，坚守阵地与金人打持久战，张浚不听。 为了维护张浚的脸面，王彦主动要求到地方任职，于是被改任为金、均、房三州安抚使，并兼任金州知州。 王彦不仅懂军事，在治理民政方面也有一手。金州本是山多地少的穷困之地，但在他数年的精心治理下，竟然有了一些兴旺的迹象。卡Kа酷Ku尐裞網 两年前，蜀中反贼李忠、桑仲等部翻越大巴山，前来袭击金州，被王彦率军镇压，李忠逃奔刘豫，桑仲被部下所杀。 去年冬天，王彦得知张浚带着曲端和刘锜两名大将率军路过金州，前往湖湘一带平叛，便率领军民西出金州城三十里，在凤凰山下的衡口镇慰问犒劳部队。 时隔数年，富平之战已经烟消云散，张浚、曲端、王彦和刘锜等人却在行军途中再次重聚，不仅令人唏嘘感慨。 富平之战败得太惨，若非后来两场和尚原之战和一场仙人关之战获得胜利，遏制了金军南侵的势头，大宋的西南半壁河山如今是否还在，都不好说。 张浚离开金州时，特意叮嘱王彦，一定要守住金州，防止完颜宗翰绕道商州，突袭金州。 王彦当然明白金州的重要性，否则当年也不会请求来金州赴任。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在太行山区一手创立的“八字军”，如今并不在他的麾下，而是远在临安，替朝廷防守着东线的金军啊！ 仅凭金州现有的兵力，想要阻挡完颜宗翰的大军突袭，难度实在太大。 虽然心中明亮似镜，但王彦没有向张浚抱怨一句，毕竟张浚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朝廷对他也是猜忌重重，不然张浚又岂会只率三千士兵就去湖湘平叛？ 想当年，富平大战时，张浚指挥的兵马总数可是将近二十万人！ 如今整个西线都严重缺兵，吴玠那边守着从仙人关到和尚原数百里的防线，面对金军二十万以上的兵力压制，日子同样不好过。 王彦如今唯一可以作为依靠的，也就剩下驻守饶凤关一带的郭浩。只是，郭浩麾下的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到时候未必有能力派出兵马从洋州赶来增援。 但愿，完颜宗翰没有察觉到金州是秦岭防线上薄弱的一环吧。 当王彦在金州忧心忡忡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远在大西南的秦颂正在拼了命的操练一万多名来自西南各部落的土兵，只为能够赶在金军采取“声西击东”之计奔袭金州前，为金州送去一支扭转战局的生力军！ 当初秦颂南下时，只打算从黎州附近招募六到八千土兵，但因相岭会盟举办的实在成功，使得保靖军在黎州募兵变得容易许多，结果一下子就招募了一万三千多人。 保靖军暂时不缺军费，反正已经把摊子铺开了，也就不怕多出来的五、六千土兵，索性一起进行操练，到时候从中挑选出八千到一万名敢战之士，由秦颂带走。 至于剩下的，部分编入保靖军中，部分充实到黎州衙门下属的差役、快班和捕房，实在没地方安排的，还可以组建一支护商队，让他们主要负责从大理边境到成都的商道安全。 土兵的训练，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阶段，只要他们熟悉了大宋各类制式武器和军械的使用方法，就算没有上过战场，也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不会像什么都不会的菜鸡，只能被敌人一面倒的屠杀。 却说秦颂在西南抓紧时间准备的时候，坐镇长安的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完颜宗翰已经开始调动兵马，而他这次计划攻打的目标不仅有金州，甚至连汉中都在其中。 完颜宗翰接替完颜宗弼镇守陕西之后，一年之内都没有发动什么战事，看起来似乎有些懒散安逸。 然而，这正是完颜宗翰厉害的地方。 他用了一年时间来整顿关陇金军，熟悉关陇的地形，针对复兴军的威胁，制订了一系列的针对措施，给复兴军的发展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经过一年的沉默，完颜宗翰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准备在西线再次发动灭宋之战！ 这一次，完颜宗翰避开了由吴玠亲自镇守的和尚原，派出部分兵力进攻仙人关和熙河地区，以此牵制西线宋军主力，而他本人则会率领金军的主力从商州出发，直逼上津，然后从东面调头西进，攻打兵力薄弱的金州！ 有句话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完颜宗翰在宋人眼里无异于恶魔，但在女真人眼里则是不输给完颜娄室的英雄。 他跟完颜宗弼相比，更加务实，也少了几分盲目的骄傲，所以更加的难以对付。 完颜宗弼在和尚原碰的头破血流，完颜宗翰便不跟吴玠正面硬怼，而是采取迂回的策略，把吴玠限制在和尚原无法动弹。 就算吴玠察明了完颜宗弼的战略意图，且不论他手中有无机动兵力，就算他有心增援王彦，却也无法从和尚原抽调兵力赶赴金州增援，因为从和尚原前往金州不仅道路遥远，而且十分难行。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若是和尚原的兵力减少，完颜宗翰突然改变计划，反扑过来攻打大散关，到时候岂不是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和尚原和大散关都在秦岭的北麓，从长安方向出兵到这里非常容易。而吴玠若想派兵前往金州，则必须先向南穿越数百里的秦岭，然后沿着汉江走崎岖的山路才能抵达六百多里外的金州。 金军从商州攻打上津只需行军两百多里，吴玠想要增援金州却要让部队走一千多里的山路，所谓的鞭长莫及便是如此。 更何况，完颜宗翰还派了一支部队对仙人关和熙和地区发动攻势，若是宋军丢了仙人关，则比丢失金州的威胁更加直接和严重。 所以，这一次完颜宗翰制订的灭宋路线，非常的厉害，把阳谋和阴谋都运用到了极致。 当金军开始向仙人关方向集结调动时，最先察觉的是依托小陇山和吴岳山进行游击作战的复兴军。 李世辅现在全面负责复兴军的情报侦察和安全防护工作，他在接到手下送来的报告后，亲自抵近到正在调动中的金军营寨十里外进行观察，确定这支金军的意图不是要进山围剿复兴军。 虽然复兴军的危险基本解除，但李世辅不敢大意，他派了得力的手下走山中密径赶赴大散关，将这个情况向吴玠及时汇报。 因为复兴军主要在关陇的西部活动，所以李世辅并不知晓完颜宗翰已经将金军主力悄悄调往商州一带，因此无法向吴玠提供更多的情报。 吴玠收到李世辅送来的军情，立即派了部将王喜率领一千弓弩手赶赴仙人关，增援驻守那里的杨政。与此同时，吴玠又从武休关抽调部分兵力，由部将雷仲率领，赶赴熙河一带，与驻守那里的主将关师古汇合，加强对熙河的防守。 吴玠手中可用的兵力不过两万人，他能咬牙派出王喜和雷仲两员猛将，分出四千兵力，已经是极致。若是再从和尚原和大散关抽调兵力，那就会本末倒置，捡了芝麻而丢了西瓜。 吴玠心中隐隐觉得不稳，很想前往东面扼守着子午道的饶凤关一带巡查，但他最信任的属下吴磷被调到了西南，和尚原和大散关这边根本离不开他。 这种时候，吴玠便格外的想念当初两次和尚原大战时的那种畅舒畅的感觉。 那时候，自己麾下不仅有许多敢打能拼的将领，还有秦颂帮着出谋划策，更有吕祉这样的朝廷大员在前线压镇，还有张浚在后方不远处供应后勤，所以面对完颜宗弼率领的十几万金军也是毫无畏惧。 如今，张浚远走湖湘，宣抚使王似去了成都，吴磷和秦颂又去了黎州，虽然虞褀和刘子羽对吴玠的支持并不比当初少，但吴玠还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站在大散关上，吴玠望着南方，心中默念着秦颂的名字 “辅仁啊，当初你可是承诺要给我从西南带一支大军回来的，莫让我失望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边走边练 秦颂离开黎州时，走得非常低调和小心，除了主将吴磷，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免-费-首-发→【追】【书】【帮】 早在四月初，秦颂便带着上万土兵进了山区，对外宣称的是为了避免扰民，因此才去山中训练。 而实际上，部队进山之后，便从未在一处地方停留超过五天！ 秦颂虽然不知道北方的变化，但他心里比谁都紧迫，因为他知道整个秦岭防线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牢固。 若是让金军攻入汉中，好不容易在南郑城内安稳下来的秦家人，不知还能再剩几个？ 兴荣商行、众运货行、惠民药房、鑫垚铁坊、通达运社等产业都立足于汉中，这是秦颂为复兴军留下的退路，如今正在快速发展之中，若是汉中陷落，岂不是要全部便宜金人？ 秦颂绝对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虽然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搅动整个西南半壁江山，但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在破庙里面瑟瑟发抖的破家少年，他已经可以凝聚和调动数万人来为他确立的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奋斗。 为了早日将土兵带到北方，秦颂采取了一种闻所未闻的练兵方式，那就是在不停的行军过程中训练土兵，把训练和行军结合起来搞！ 如果换一个人，换一支部队，这种边走边练的方法根本就行不通，但秦颂和土兵的结合，却将这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给做成了。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秦颂现在虽然以书生形象示人，但他骨子的精神和气质却不会改变。 这几年，秦颂的多数时间都是跟军队待在一起，要么是在西路宋军中帮着出谋划策，要么是在复兴军中制订各种军规和训练方案，要么是在武休关下筛选整编南归降兵，要么是在保靖军中替吴磷执掌军纪和后勤…… 这些丰富多彩的经历，让秦颂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各种军队，也让他摸索出了一套完整的练兵方法，而西南土兵跟复兴军招募的士兵有不少的相似之处，所以他在训练这一万多人时，并没有觉得如何困难。 这次在黎州招募的土兵，绝大部分都是各部落中身份地位非常低贱的农奴，而保靖军的招募又带着一次性“买断”的意思，所以秦颂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这些土兵的新主人，他的任何一道命令，都可以在这支部队中得到坚决彻底的执行。 只要让这上万土兵吃饱肚子，哪怕是每天用鞭子抽打他们，也不用担心哗变和啸营。 实际上，有秦颂在，苛待士兵和滥罚士兵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对于这支在行进中疯狂训练的部队而言，最大的困难不是训练的苦累，也不是军纪和言语不通，而是后勤供应！ 当秦颂在峨眉山一带与吴磷分别时，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路途，他和身后的一万土兵将再也无法得到保靖军一丝一毫的后勤支援！ 吴磷对此非常担心，因为他根本无法想象秦颂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内，如何做到既让部队保持大强度的训练，还要部队穿山越岭赶赴北方的秦岭防线。 若是秦颂带着这一万土兵扮作土匪，一路抢掠的向北转移，倒是能够将这个难题化解。 不过，以吴磷对于秦颂的了解，哪怕是秦颂带着一万土兵在山中掘土捉老鼠和虫蛇吃，也绝对不会对沿路的村庄集镇下手。 秦颂对于普通百姓的重视和维护，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这一点吴磷没法与他比，张浚、吴玠、赵开等官员，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与他相比！ 只是，一万张嘴每天要吃，要喝，要穿，要用，如果后勤供应出了问题，还如何训练和行军？ 这个问题，只有秦颂可以解决。 中岩山位于青神县境内，这里是秦颂在北进路线上确定的第一个后勤物资补给点。 早在一个多月之前，秦颂便派了信使前往青神陈家，请陈家出面替他置办军需物资。 秦颂手头上没有现钱，但以陈家的积累，先期垫付，办妥他需要的各类物资并不是什么难事。 陈荣恩不需要两个女儿提醒，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程度，他和兄弟陈荣华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亲自督办，赶在秦颂到来之前，硬是把中岩山下的一片荒草坡变成了大型的物资仓库。 四月二十日这天夜里，秦颂带着一万人悄无声息的抵达了中岩山下。 陈荣恩、陈琪和陈钰在一间临时搭建的木棚内见了面。 “见过岳父大人，见过大姐和永珍。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大大方方的向陈荣恩行礼，口称岳父，这让陈荣恩很是受用。 陈琪看着有些黑瘦的秦颂，心里有些感慨和欣慰。似乎，秦颂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安稳停留超过半年？这个充满斗志的年轻人，每做一件大事，都会改变一群人的命运。 陈钰看着未婚夫，没有普通女子那种羞涩扭捏，哪怕是刚才秦颂大声的喊了她父亲为岳父大人。她的心里只有心疼和不舍，因为今天匆匆见过一面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颂哥，按照你列出来的清单，各类物资全都置办齐全，若是还有别的需要，你现在说出来，我马上派人去给你临时采购！” “不必了，大军还要继续向北赶路，若是这次携带的军需物资太多，会影响训练任务和行军速度。采购这些物资的开销，先记在账上，等我将部队带到地方，回头派人来蜀中结算。” “这个不着急！几万贯的小事，咱们如今是一家人，你什么时候宽松了再说。” 秦颂和陈家父女一起在木棚内说话的时候，他带过来的一万土兵，此时正像蚂蚁搬家一样，把囤积在山坡上的物资取出来，然后分发到每一个人手中。 常余庆将他所统领的第三营的所有中队长和小队长全都召集到面前，然后用浓浓的关陇口音交待说道：“待会，轮到咱们第三营去领物资的时候，都给我把眼睛瞪起来，绝对不许出现哄抢物资和分配不均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这些军需物资，都是大统领私人掏腰包给土兵们配给的，咱们是什么人？我不想再提醒！” 一名中队长马上大声承诺：“常头，你就放心吧！哪有自己人抢自家东西的道理，兄弟们绝对按照后勤军需官的指示领取和分配物资，不给第三营丢人！” 常余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向仓库方向走去。 当初，秦颂在黎州招募了一万三千多部落土兵，经过第一阶段的体能训练，最终选出了一万人随他北上，剩下的则留给了吴磷的保靖军。 一万人不是一万件没有生命和思想的物品，更不是一万头牲口，所以必须得有一套严密的管理体系，而这套体系当中绝对缺不了各级的管理者。 秦颂可以信任的管理者，必然不会是这些刚从部落里面走进军营的农奴，而他恰好就有一群可以担任这支土兵部队的候补军官可以使用！ 当初为了应对刺杀的危险，王世雄从天云寨给秦颂派了一百五十名精干顶用的高手过来，这些人在蜀中替秦颂做了很多事情，也保护了秦颂和陈家人的安全。 他们的身份除了是身怀武艺的高手，还是接受了系统训练的复兴军战士，所以当秦颂对土兵进行实际使用武器训练时，这些人就成了最合适的教官和头领。 一万土兵，被秦颂全部打乱了各自的部落出处，然后分成十个营，每个营分成三个中队，每个中队又分成三个小队，这样就需要至少十个营头，三十个中队长和九十个小队长。 王世雄派来的一百五十人，秦颂起初给陈家留了五十人，等他回到成都妥善料理了赖俊明和阎承望这些“刺头”之后，陈家的潜在危险暂时解除，这一百五十人便暗中随他进入黎州，成为秦颂的护卫和情报人员。 吴磷知道秦颂身边有这么一群身手厉害的江湖人士，对此也表示理解，秦颂厉害的是他的头脑，不是身体，因此需要一群人来保护他的安全。不过，吴磷肯定想不到这些“江湖人士”已经加入了复兴军，并且成为复兴军中的骨干。 十个营头，三十个中队长，九十个小队长，加起来就是一百三十人，剩下的二十人，秦颂留了十人在身边充当护卫，另外十人则分别承担了情报传递、探路、传令、后勤、军纪监督等任务。 李大勇等人，秦颂没有把他们从保靖军中带走，让他们继续潜伏下来，替吴磷看着那五千人。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五千保靖军里面暗藏金国奸细的可能性会越来越低，但为了确保不出任何问题，秦颂还是要让李大勇这些提前打入军中的耳目继续隐藏真实身份，确保任何时候都不会发生叛乱。 吴磷是秦颂的朋友，虽然有些事情秦颂不会让他知晓，但秦颂对吴磷还是非常看重的，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吴磷做出比历史记载中更大的功绩。 为了确保行军的隐蔽性，秦颂这次离开黎州的时候，不仅没有带着张铄，就连他的两个书童也都暂时留在汉源城内。 过段时间，等秦颂率军抵达北方后，吴磷会派出一支部队专门护送张铄、宇文绍彭返回成都，而二毛和小炎两个，则会随薛式悄悄前往当阳。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行军轶事 夜色深沉，临时搭建的仓库内挂着几盏大灯笼，一群排着队的士兵走了进来，他们看上去都很老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免-费-首-发→【追】【书】【帮】 “报告军需官，三营二中队一小队一百一十人全部带到，前来领取军需给养！” 小队长向军需官报告完毕，军需官板着脸说道：“按照全军统一标准，这次中途补给，每名士兵领取肉干两斤，炒粮十二斤，铜水壶一只，夏衣一套，绑腿两条，草鞋两双，背包一只！夏衣和草鞋按照士兵体型大小，分为三种型号，可以现场调换。” 简单交待几句，士兵们排成一字纵队，从仓库的左边开始向右边依次领取各种物资。 先是从站在最左端条案后面的人手中领到一只结实的布袋，大概有一尺半长，一尺宽，半尺厚，里面还分了数层，可以盛放干粮、衣服和备用的鞋子。 领到布包后，向右挪动一张条案，条案后面有人将已经装成整袋的炒粮递过来，士兵拿手接住，塞进布袋里面，然后继续向右挪动位置，又有人将油纸包裹的熏肉干递过来，依然装进布袋…… 领完全部物资，士兵从仓库右边的门里面出来，然后将左右两边的肩带背到肩上，按照队列顺序站好，等着后面的士兵陆续出来，直到一个小队全部领完后，被小队长迅速带走。 西南的各部落因为生活在山区，所以无论男女老幼，都惯于使用背篓，而这双肩背包便是秦颂专门为土兵们设计的携行袋，可以装干粮、衣服和各种零碎的物品。 阿瓜便被分在三营二中队一小队，他现在已经是伍长了，有五个土兵要受他的管理。卡Kа酷Ku尐裞網 前些天，与老队长道别的时候，阿瓜还挺难受，他觉得老队长是自己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虽然有时候很严肃，还会拿脚踹人，但却把大家当人看，从来不克扣大家的伙食，也不侮辱人。 等重新分好营队之后，阿瓜才发现新的头领似乎也不错，跟原来的队长应该属于同一类人。 不管是中队长还是小队长，他们依然喜欢用脚踹人的屁股，有时候还会骂人“傻鸟”或者“猪头”，但他们一个比一个厉害，拿起武器训练大家时，看起来比丛林里面的老虎和黑熊都要危险。 跟着现在的中队长和小队长，阿瓜已经学会了如何开弓射箭，如何挥舞木刀劈砍，如何使用木盾防身。因为他学什么都快，所以很少挨踹，还有机会吃“小灶”，接受额外的一些训练。 回到三营驻扎的林地，小队长对全队训话说：“从明天开始，行军和训练的量都会加重，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跟着我学会如何打绑腿。另外，今天分给你们的干粮，是七天的量，如果觉得不够吃，可以跟本伙其他人商量，彼此调济。也可以想办法顺路打猎，补充口粮。” 小队长训过话之后，大家按照“伙”为单位分散开，一伙聚在一起，盘腿坐下来吃东西，喝水。 坐在阿瓜旁边的土兵名叫旺姆，是个羌人，他拿着新领的铜水壶爱不释手，口中小声说：“这个水壶是纯铜的呢，要是拿到集市上去卖，肯定很值钱。” 阿瓜抬手就给旺姆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这是军用物资，发给你只是让你使用，所有权不归你！再敢琢磨卖水壶，明天我就报告小队长，让他给你加量。卡Kа酷Ku尐裞網” 阿旺一脸讨好，哀求阿瓜说：“千万别说！我怎么会把这么好的铜水壶卖掉呢。” 旺姆只是普通士兵，阿瓜是他的伍长，拍他一巴掌算是轻的，他可不敢还嘴。 阿瓜带着旺姆摸黑走到一口山泉旁边，给本伙所有人的铜水壶里面灌满泉水，然后带着水壶返回来，再用树杈将铜壶吊在火堆上边烧水。 若是按照往常还在部落里，他们这些人觉得口渴时，便会像牛羊一样，俯身在水潭边上，将头埋进水里直接喝。如今接受了正规训练，他们都懂得了将水烧沸腾晾冷之后再饮用。 汉人头目没有人向他们解释为何要这么做，但若是谁敢违反这条军规，不仅要挨鞭子，还会被饿一天不许吃饭。 当各营的士兵们吃过干粮，进入梦乡时，秦颂的大帐内依然亮着烛光，张琦、雷灿、常余庆等重要手下围坐在秦颂面前，汇报着一些事情。 张琦说：“按照计划，大军要在七天之内赶到第二个补给点，以目前的行军速度来看，问题不大。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连续下雨，冲毁道路，阻碍行程。” 雷灿补充说：“下雨也会影响训练，虽然天气暖和，也要防止士兵感染伤寒疫病。” 秦颂颔首，思索片刻后，说道：“是我的疏忽，我现在就派人去前面采购一批防雨的油布，让他们提前囤积在下一个补给点上。” 常余庆向秦颂建议说：“我感觉士兵已经到了疲劳期，是否可以原地休整一天，让大家缓缓劲。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摇头说：“明天不行，中岩山这一带隐蔽性差，让大家再坚持两天，等我们进了无人居住的山区，可以停下来原地休整一天。” 三日后，部队来到了山区中的一片无名湖泊附近，秦颂一声令下，大军围绕湖岸扎营，统一原地休整。 天公还算作美，非但没有落雨，反而出了大太阳。 中午时分，士兵们纷纷下湖洗澡。水性好的甚至潜入水底抓鱼摸虾，水性差的腰里拴着绳子，系在湖边的大树根上，倒也不用担心溺水出事。 军需官派人给各营送来了皂角粉和胰子，还有剪刀和剃刀，要求所有人把衣服洗干净，把头发剪短，把胡须剃掉。 士兵们相互帮忙，光着腚在太阳照射下的湖边整理个人卫生，嬉水打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却也没有头领出来干涉叱责。 阿瓜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负责的几个手下的头发剪得只剩下一寸来长，然后又催着大家将换下来的旧衣服用皂角粉清洗干净。 “动作快点啊，趁着今天原地休整，咱们一起想办法钓几条大鱼上来，到时候送到大人面前，肯定会得到他的表扬和夸赞！” 阿瓜口中的大人，便是秦颂，他曾经近距离的见过一次，心里觉得格外有面子，时常会跟本伙的兄弟们吹嘘。 几个会钓鱼的同伙听说要给最大的首领献鱼，马上来了劲头，大家只穿一条大裤衩，拿着柴刀来到一片毛竹林，砍了几根比手指略粗的毛竹，然后又去找军需官讨了几颗缝衣针和丝线，将针放在火上烤红了完成钓钩，再从泥土里面挖出肥硕的蚯蚓，穿在钩子上，往无人靠近的湖岸边一蹲，就开始了野钓。 守在外围负责警戒的两名复兴军老兵，他们身上和头上都披着树叶和绿草，此刻正躲在半山坡的树丛里，当阿瓜和旺姆几个家伙刚摸到湖岸的西侧时，就被发现了。 “这几个土兵鬼鬼祟祟的摸过来，想干啥？”老兵甲小声的说。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根长竹竿，看样子是在钓鱼。今天原地休整，咱就不要干涉他们了，让这些家伙放松一下。” 两名暗哨不再关注钓鱼的土兵，把视线投向远处的山下。 秦颂今天也下湖畅游了一番，他的泳技远比武技高超，入水之后就像一条白鱼，跟他一起下水的护卫们根本追不上他。 为了不给护卫添麻烦，秦颂没有向湖心水深处游，只是与湖岸平行着游动，距离岸边不超过三丈远。 水中和岸上的土兵们见到大头领凫水的雄姿，纷纷发出各种呼声，表达他们的敬佩之情。 回到岸上，秦颂换了一套干净衣衫，正想弄个吊床出来，就见张琦领着几个双手捧了大鱼的土兵走过来。 “这几个土兵刚才在西边下钩子钓鱼，据说收获不错，特意派人过来向你献鱼。” 秦颂露出笑容，问走在最前面的阿瓜：“能听懂汉话吗？” 阿瓜点点头，用不太流利的汉话回答：“军令都听懂，正在学。” 秦颂拍拍阿瓜的肩膀，颔首说：“你们的表现很好，这鱼我就留下了！为了表扬你们，我就帮你们每人取一个汉名吧！” 阿瓜听说秦颂要给他们赐名，马上跪了下来，表现的十分高兴。 “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阿瓜。” “嗯，这个名字确实不咋滴，以后你就叫黎满吧！你是在黎州参军，满字跟你原来的瓜字用意相连，寓意瓜果满仓。” “黎满感谢大人赐名！”阿瓜急忙向秦颂磕头拜谢，从此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大家叫我旺姆，我是个白马羌。” “嗯，既然出自白马羌，那你以后就叫姜旺吧！姜与羌谐音，旺字寓意兴旺发达，也是个好名字。” “姜旺感谢大人赐名！”旺姆学着阿瓜的样子，也向秦颂叩首致谢。 四名前来献鱼的士兵，得了秦颂赐名，欢欢喜喜的离开，秦颂转身对张琦吩咐说道：“趁着今日休整，让各营想办法钓鱼和打猎，晚上在湖边弄个篝火野餐。”

第一百六十六章 龙虎大王 杨政站在仙人关上，面色凝重的看着关墙外侧已经排好进攻阵型的金军。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时隔一年多，金军又来攻打仙人关了！ 上一次，仙人关的守将是郭浩和马平，但让完颜撒离喝在铁山之下丧命的却是秦颂。 如今，金军卷土重来，兵力更胜上次，而统兵的主将则是完颜宗翰麾下最为勇猛的大将完颜突合速。 完颜突合速骁勇善战，临阵常率铁骑陷阵，斩将擎旗，冠勇三军。他曾追随完颜宗翰和完颜银术可攻打太原，数次大破前来救援太原的宋朝援军，并在杀熊岭袭斩了大宋名将种师中。 种师中便是种师道的弟弟，种洌的叔叔。 死在完颜突合速手下的宋军和宋人，迄今已经超过三十万以上，因为此人太过凶残，被宋人称为“龙虎大王”！ 上一次仙人关大战，大宋这边有兵部侍郎吕祉坐镇，又有善于鼓舞士气和出奇谋的秦颂当军师，而郭浩和马平两员将领亦能精诚合作，所以取得了一场大捷，更是射杀了女真大将完颜撒离喝。 如今，吕祉返回了临安行在，郭浩驻守洋州的饶凤关，秦颂远赴西南，马平留守武休关，仙人关上就剩下杨政和赶来增援的裨将王喜。 “呜……呜！” 沉闷悠长的牛角号在金军的后阵响了起来，经过两边山壁的回荡，听着更加悠长刺耳。卡Kа酷Ku尐裞網 金军开始发起试探性的进攻。 完颜突合速麾下有四名万夫长，他们分别是沃鲁勃堇、乌谷勃堇、耶律马五勃堇和浓瑰术鲁勃堇。 孛堇，在女真语中意为“长官”，是金国的女真部落首领，在后世的满族后金时代，则称为“贝勒”。 仙人关下摆不开太多军队，这次试探进攻由乌谷统领的步兵执行。 乌谷在临来仙人关之前，仔细询问过参加上次仙人关大战的女真将领，知道守关的宋军惯于使用强弓劲弩进行攒射，因此让士兵携带了大量巨盾，盾的最外层还蒙着生铁皮子。 一千手持巨盾的步兵缓缓向着关墙靠拢，在他们身后的巨盾下面则隐藏着手持长弓的女真弓箭手。 杨政看着小心翼翼靠近关墙的金军，对身侧的王喜说道：“金军没有以前那么狂妄了，知道用大盾兵来保护他们的弓弩手。” 王喜提醒杨政：“若是我们的弓弩手与金军对射，虽然在射程上占据优势，但杀伤效果不会太好。” 杨政颔首，淡然说道：“确实如此。命令所有弓弩手藏于垛墙之后，命令刀盾手和长矛手就位，做好与敌军墙头肉搏的准备！金军想要空耗我们的箭矢，本将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杨政命令一下，关墙上原本严阵以待的弓弩手全体后撤，背部紧靠垛坐下，将位置让给了手持盾牌、巨斧、长矛和雁翎刀的袍泽。 金军已经进入了宋军弓弩射程范围之内，但关墙上却毫无动静，甚至连一个人都看不见。 乌谷躲在远离关墙的本阵，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对传令的士兵下达了第二道命令：“让盾牌手和弓箭手保持戒备，派攻城队抬着云梯进行蚁附登城。” 上百架云梯顿时从金军的军阵后方涌向关墙。 “传我命令，准备好猛火油，待金军云梯靠上关墙时，倒油，点火！”杨政冷静沉着的下达着命令。 “啪、砰”，长长的云梯上端像鞭子一样抽在了关墙表面，守在云梯下方的金军举起了一片盾牌组成的“屋顶”，躲在“屋顶”下方的弓弩手拉着弓弦，将锋利的透甲箭对准墙头的垛口，一旦发现有宋军冒头，就会毫不犹豫的松开紧扣弓弦的扳指。 守关的宋军忽然从垛口处向外伸出许多竹竿，竹竿的顶端吊着椭圆型的猪尿泡，尿泡里面灌满了从蜀中运来的猛火油。手持长矛的士兵将矛尖对准猪尿泡猛地戳破，顿时猛火油从上面洒落，浇在云梯和正在攀爬云梯的金军士兵头上和身上。 “抛火！”随着王喜一声令下，藏在垛墙后方手持火把的士兵纷纷将手中的火把隔着垛墙抛了出去。 顷刻之间，熊熊大火在关墙下方燃烧起来。 守在云梯四周的金军盾牌手和弓弩手急忙向后撤，已经爬上云梯的金军登城队变成了火人，纷纷发出惨叫从云梯上坠落，而云梯也开始燃烧。 金军的第一次试探性攻击，在付出了数百条人命后，草草收场。 处于防守一方的宋军，从始至终不曾露头，没有给金军弓弩手靠近打击的机会，所以没有任何伤亡。 乌谷来到完颜突合速的大帐前面，黑着脸报告：“仙人关的宋军守将非常镇定，守关的宋军配合默契，各种物资也准备的极为充分，从他们刚才施放猛火油的动作来看，我们想要强攻，恐怕很难奏效！” 完颜突合速没有训斥乌谷，转头看着沃鲁、耶律马五、和浓瑰术鲁等将领，用严厉的语气说道：“当初，完颜撒离喝便是死在这里！收起你们的轻视傲慢之心，从明天开始，轮流出战，哪怕付出一些伤亡，也要把宋军守关的各种手段掌握清楚！” 几名桀骜的手下，此时都很老实，没有人跳出来向完颜突合速主动请缨，拍着胸口保证能在几天之内率部夺下仙人关。 刚才乌谷指挥部队发动攻击时，其余几人都在认真观察，他们虽然隔了一里多远，但也能感受到守关宋军的那份沉着和自信，换了自己的部下担任首攻，同样占不到半分便宜。 完颜突合速没有告诉部下这次前来仙人关的真实作战目的，因为他担心属下在知道真相之后，会被刺激的失去冷静。 完颜宗翰交给完颜突突合速的任务是牵制和吸引和尚原往西的宋军，让吴玠无法脱身，并非攻陷仙人关。 换句话说，完颜宗翰即使拨给了完颜突合速四万兵马，却依然没有奢望他能率军攻破仙人关！ 完颜突合速明白完完颜宗翰的用意，与其将士兵的生命白白耗费在仙人关下，还不如绕开这些宋军重点把守的关隘，然后寻找他们防守薄弱的环节下手，最终逼着宋军从现有的关隘里面出来，与金国的军队在旷野上面进行厮杀。 仙人关内，杨政也在与手下的军官分析战事。 “刚才，我们依仗猛火油的威力，打退了金军的第一次试探性攻击，但诸位千万不可轻敌，更不可盲目骄傲！完颜突合速是非常狡猾凶残的对手，死在他手中的袍泽和宋人百姓不知多少，就连种师中那样的名将都折在他的手里！” “以本将判断，这次金军围攻仙人关会持续很长时间，他们会变着花样的尝试攻打关城，所以我们必须要节省着使用各种守关物资，特别是檑木、滚石、箭矢、猛火油、火药这些重要的消耗品，每次使用都要尽量给金军造成重大伤亡打击。” “天气逐渐炎热，各营要严格执行卫生防疫军令，确保关上、关内和所有营区干净整洁！后勤军需官要保障所有人每天都能喝上绿豆汤，晚上睡觉时有驱蚊香和驱虫粉。” 秦颂虽然早已不在仙人关，但他当初留下来的一些好的做法，却一直被西军的将士们所推崇和效仿，等到杨政前来接手时，没有任何的陌生感，所以指挥起来很顺畅，让他对于守住仙人关更有信心。 杨政不知道完颜突合速的作战目标，也不清楚完颜宗翰奔袭金州的大计划，不过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他只需要清楚记得自己身上的职责，做到关在人在，关破人亡便可。 距离仙人关五十里外的一座山谷中，李世辅正在宽慰着种洌。 “种兄，我就猜到你这次肯定忍不住要从二号根据地跑过来。完颜突合速老贼当初在太原害了你叔叔性命，这个仇，种家人岂能忘了。不过，老贼这次带了四万大军过来，以咱们复兴军现在的实力，如果没有合适的时机，冒然出战，只怕杀不了老贼，反而赔了老本啊！” “你放心，我这次过来是得了王统领的许可，专门给你打下手，主要负责粮草和军纪，部队何时出动，何时发起攻击，全部由你说了算。我就一个要求，万一有机会，你莫要阻挡我亲手杀了完颜突合速。” “行，只要有机会，哪怕是事后挨处分，我也帮你弄死这个老贼！” 李世辅和种洌都知道复兴军有换俘的传统，只要抓住金军的重要头目，一般不会虐杀，而是想办法从金国那边换人回来。 两人能够理解复兴军如此做法的原因，但面对完颜突合速这个杀了许多宋军和宋人的魔头，他们的理智似乎有些不起作用。 上一次，秦颂能在铁山附近埋伏完颜撒离喝，这次复兴军为何就不能用些手段留下完颜突合速？ 半个月前，王世雄已经派了信使奔赴蜀中向秦颂传讯，只要秦颂能从西南带回一支生力军，凭着复兴军和秦颂带来的部队，再联合驻守仙人关的宋军，绝对会给完颜突合速送上一份大大的惊喜！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上津之战 上津位于金州的东北角，因为紧邻着金钱河，所以成了荆湖通往关中地区的一处商货要道。 唐后期因为藩镇割据，使得漕运线路和武关至蓝田的道路阻断，官府特意征召民夫开辟出上津路，以此转运从江淮输往关中的物资，上津一时成为转运中心。 大宋立国，将都城迁移至开封，上津的交通地位下降，但是在开封被金军攻破之后，上津的军事交通地位再度凸显。 完颜宗翰正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隐忍一年多，从山西和河北抽调兵马入陕，纠集了超过二十万的庞大兵力，准备以东西夹击的方式，彻底消灭依托秦岭防线顽固抵抗的宋军。 完颜突合速在仙人关外扎好营寨的同时，完颜宗翰又派出一路大军进逼和尚原，摆出了再次进攻和尚原的架势。 统率这路大军的金国主将名为完颜银术可，女真名为“银术哥”，是完颜宗翰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心腹大将。 宗翰给银术哥下达的命令是吸引和尚原宋军的注意力，不需要冒死接战，但若是察觉到和尚原的守军出现异动，则当奋进，全力攻打。 宗翰吸取了上次完颜宗弼攻打和尚原的教训，只给银术哥三万步兵，虽然看起来规模没有上次那么浩大，但在局部兵力对比上依然要比防守的宋军多出一倍来。 只要银术哥稳扎稳打，不深入到和尚原腹地，宋军也不敢冒险从坚固的关隘和城塞里面跑出来与金军进行野战。 宗翰真正的杀招，不在仙人关，也不在和尚原，而是上津！ 当完颜突合速与完颜银术可相继抵达预定战场后，完颜宗翰让次子完颜斜保与心腹高庆裔留守长安，他本人则秘密前往商州，亲自指挥进攻金州的战事。卡Kа酷Ku尐裞網 完颜斜保被金国人称为宝山大王，跟随他父亲完颜宗翰征战多年，也是一个凶猛的狠角色。 高庆裔出身渤海高氏，原是辽朝降臣，因为通晓汉语和女真语，所以被完颜宗翰所器重，留在军中作为幕僚。 早在突合速和银术哥出兵前半年，宗翰便让心腹将领完颜拔离速在商州一带秘密集结十万大军，同时筹集大军出征金州所需的粮草。 完颜拔离速是完颜银术可的亲弟弟，全程参与了攻打太原和围攻开封的几场重大战役，也是完颜宗翰麾下比较厉害的爪牙。 宗翰悄悄抵达商州之后，拔离速向他汇报说：“属下近期派了几拨细作前往金州刺探，传回的消息令人满意。驻守金州的宋军不超过两万人，其中上津有七千，洵阳有五千，西城有八千。大军已经准备齐全，只要大帅一声令下，属下可以三日夺下上津，五日攻克洵阳，十日占领西城！” 宗翰看着金州的地形图，沉吟说道：“金州守将王彦不可小觑，他在太行山创立的八字军当初可是没少给咱们添麻烦。这次出兵，我们的目的不是夺取金州，而是从金州往西打，突破饶风关，拿下宋军的后方粮草囤积重地兴元府！为了确保进击速度，这次大军所过之处，不留任何活口！” “属下领命，这就安排探马前出上津，清扫道路！” 完颜宗翰这道冷酷的命令，又让金州地区不知道多少的宋人将会成为冤魂。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五月中旬的某天，上津附近的百姓正在田间劳作，忽然有人发现从金钱河上游流下的河水似乎变了颜色，原本清澈的河水，渐渐红了起来。 靠近河边的人，从河水中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味，正当他们觉得心慌不安时，只听见河岸两侧有轰隆轰隆的声音逼近。 “天啊，金军杀过来了！” “大丫，快跑啊！” “别往上津城去，朝山里跑！” 人们纷纷丢下手中的东西，像一群软弱的麋鹿四处逃散，只是两条腿的百姓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完颜彀英骑在一匹黑色的战马背上，手里提着一柄长把砍刀，很快追上了几个向着山区逃亡的宋人，只见他高高扬起砍刀，借着战马高速奔行的力量，落刀的瞬间，便将一个宋人的脑袋从脖颈处削了下来。 一股血水，从没了脑袋的脖颈处喷射而上，冲起来足有五尺多高。 完颜彀英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滞，在砍了第一个宋人的脑袋后，他又提刀向第二个逃跑的宋人追了上去。 从背后追上，扬起刀锋，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让刀锋贴着脖子划过…… 又一颗张着大嘴，死不瞑目的头颅飞了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又一股血柱从失去头颅的脖颈出喷射而出。 不过是扎眼的功夫，死在完颜彀英刀下的宋人便超过了五人…… 完颜彀英是完颜银术可的儿子，在他的头脑中没有人命这个概念，所有的宋人都是可以屠宰的羔羊，作为主人，屠杀羔羊的时候还会在乎哀嚎的羔羊们的感受吗？ 女真骑兵如一股龙卷风，从鹘岭北面刮了过来，将所过之处的宋人杀了个精光。他们的杀戮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就仿佛手持镰刀的农人进了农田，以最迅速省力的方式，把人头收割完毕。 当金军的先锋部队杀到上津城时，守城的宋军躲在城墙后面吓得瑟瑟发抖，他们也许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却依然没有做好迎战金军的各种准备。 完颜彀英没打算放过这支宋军，他知道后面赶来的金国步兵才是攻打城池的主力，所以只留下五百女真骑兵在城外震慑城内的宋军，而他则带着前锋骑兵折向洵阳，继续为大军清扫道路。 驻守上津的宋军有七千人，看着金军的骑兵大部分从城外向西进发，却没有人敢率领一支敢死队出城阻截。他们现在还幻想着金军只是来金州劫掠一番，等抢够了东西，就会返回关中。 两天之后，完颜拨离速率领着五万步兵抵达上津。 与仙人关、大散关和饶凤关这些雄关要塞不同，上津一带的地势平坦开阔，没有阻断性的屏障可以防守，所以困守城内的宋军成了金军实验攻城战法的“磨刀石”。 金军这次带来了数百架的投石车、鹅鹘车、井栏，当这些大型攻城器械围住三面城墙后，守在城内的宋军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们没有与城同存亡的决心，只是稍作抵抗，便从完颜拨离速故意留给他们的东门逃离撤退。 眼见宋军弃城而逃，完颜拨离速却不派兵追赶，只是令手下立即冲进上津城内，将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和商贾全部抓出来杀掉，然后将宋军遗失的兵器，城内的粮食和财富全部搬空，最后放火将上津城烧成废墟。 当上津城在熊熊火光中燃烧时，向东逃窜的宋军落入到完颜宗翰亲手设下的包围圈。 五千多宋军士兵，被两万女真骑兵像杀鸡一样全部砍了脑袋，尸体在锡义山以北二十里的一处无名山谷中堆得到处都是。 四日之后，金军攻陷了洵阳城。 守卫洵阳的五千宋军士兵来不及向西撤往金州，便被完颜彀英率领的先锋部队拦在了前面，等到完颜拨离速和完颜宗翰两路部队沿着汉江的南北两岸夹逼过来时，彻底断绝了洵阳宋军的生路。 这一次，完颜宗翰依然没有采取强攻的方式硬打洵阳城，而是以洵阳城的这些宋军做饵，命令完颜彀英只带少量的骑兵就去西城附近劫掠。 如果守卫金州的王彦误判形势，以为只是小股金军进入了金州境内，很有可能会派出援兵前往洵阳加强洵阳的防守力量，而这正好就会中了完颜宗翰诱敌出城的计谋。 幸好，王彦不是那种脑子发热的将领。 当完颜彀英率领的金军先头部队出现在上津时，便有王彦安插在上津附近的密探以最快的速度走山中小道逃离上津，赶回金州向王彦报讯。 当完颜拨离速下令焚烧上津的时候，藏在附近山中的密探又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不敢走大路回西城，因为他们跑不过金军的战马，但他们可以走山中的小路，同时躲开金军先头部队和主力部队的前后追杀。 王彦相继收到了金军大军来袭的情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出兵增援很有可能已经陷落的洵阳，而是派出手下通知金州往西的宋人百姓赶紧向南逃命，躲进山高林密的巴山中，或者是直接翻越巴山前往蜀中避难。 等到完颜宗翰抵达洵阳城下时，西城、汉阴、石泉等县的百姓都已经收到了消息，他们拖家带口的逃离了家乡，多数按照王彦的提醒向南转移，少数靠近洋州的百姓则选择前往饶凤关，从那里进入洋州地界避难。 一路上烧杀无数的完颜彀英，抵达西城附近时，忽然发现这里看不见什么人。他非常的恼火，马上率军从西城外向西追杀，妄图给来不及逃远的宋人制造更多的杀伤。 面对穷凶极恶的女真骑兵，王彦没有退缩。 为了给百姓提供更多转移的时间，他在秦郊店一带安排了三千步兵阻击完颜彀英。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危急时刻 王承是王彦的胞弟，这些年一直跟随兄长出生入死，虽然在宋军之中名声不显，却是王彦最为倚重和信任的属下。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当王彦把率军出城阻截完颜彀英的任务交给王承时，王承明知道这一去就是十死无生的结局，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军令。 王彦对弟弟说：“上津已被金贼烧成白地，洵阳城破也在旦夕之间，金军这次来金州，是想将这里彻底变成无人居住的死亡禁区。金州百姓何其无辜，你我身为宋将，岂可坐而视之？” 王承对兄长说：“大兄放心，这次出城，我已抱定必死之心，就算完颜彀英率领的女真骑兵凶残强横，他们想要越过秦郊店，也须踏着我的尸身过去才行！” “吾弟且去，为兄用不了多久，亦会随你到泉下！” 两兄弟就此诀别，没有一个人流泪。 王承虽然立下死志，但不代表他一出城就要带着士兵们去找完颜彀英拼命，作为曾经在太行山深处与金军周旋数年的“老游击”，他知道面对强大的敌人时，采取怎样的战法才会给敌人造成严重的杀伤。 三千出城的宋军赶到秦郊店时，镇上早已见不到任何人。 王承下令，将镇子里所有房屋上面的门板和檩条拆卸下来，将能够放火的东西堆在镇子里面。 一天之后，完颜彀英率领三千女真骑兵赶到了秦郊店。当他看到镇上的房屋全部没有了屋顶和门板后，气得直咬牙。 “哼，这些狡诈的宋人，以为临走之前将房子毁掉就能阻挡女真勇士追击的速度吗？我们在野外露宿惯了，何时需要住进房屋！传我军令，穿过这座镇子，继续向西追击！” 女真骑兵非常警惕，他们没有一拥而上冲进镇子，而是将骑队分成前后数路。卡Kа酷Ku尐裞網当第一路骑队走进镇子不久，埋伏在镇子西侧的宋军拿起弓弩，对敌人发起了攻击。 完颜彀英得知镇子里面发现了大队宋军，顿时杀性大发，亲自带着最精锐的骑兵冲了进来。 便在此时，王承让手下放火，将镇子变成了一片火海。 完颜彀英的大胡子都被火烧焦了，不过他命大，调转马头从镇子里逃了出来。 王承放火成功，也不恋战，带着手下向西撤退。 七十里外便是汉阴城，王承手下有三千人，只要逃进汉阴，又可以凭借城池阻挡金国骑兵一段时间。 完颜彀英被宋军一把大火烧的有些后怕，他现在属于孤军深入，在金州城没有失陷之前，若是继续向西追击，万一王彦放弃金州城向西撤退，他就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 经过慎重考虑，完颜彀英停止了向西追击，将部队撤回到了金州城的附近。他准备在这里钉住王彦，在等待大军到来的同时，防止王彦弃城逃走。 此战，若是能将王彦活捉或者杀死，必能震慑西路宋军，带来极大的影响。 当完颜宗翰大举入侵金州时，秦颂在哪里？他亲自率领的一万土兵又在哪里？ 秦颂此时已经通过了金牛道，抵达定军山！ 这次长途行军，部队在中岩山经过第一次补给后，又在盐亭紫金山和隆庆大剑山补给过两次，所需给养物资都是通达运社的人提前在前面做好准备，等大军抵达之时，马上就地补充，因此节省了许多时间。 秦颂还没有过剑门关，便接连收到了王世雄、吴玠和虞褀发来的急信，因此对于秦岭防线的严峻形势有了初步的了解。 秦颂隐约记得在宋金第一次和谈之前，金军曾在完颜撒离喝的率领下，取道上津，攻陷金州，接着从金州往西进军，打破了饶凤关，然后短时间的占领了兴元府。 当时兴元府的知府正是刘子羽，为了不让金军就地补充粮草，刘子羽下令将南郑城付之一炬！金兵占领兴元府后，前锋进至金牛道的北端入口金牛镇，引得四川大震，一片惶恐。 后来，完颜撒离喝觉得孤军深入不安全，加之粮草供应不上，又遭到刘子羽、吴玠等部反击，从兴元退兵。接着，退守四川达州的王彦克复金州，金兵这才完全退出汉中地区。 正是因为知道完颜撒离喝对于汉中的巨大威胁，秦颂当初在仙人关外才会指挥长弓手袭杀了完颜撒离喝。 然而，杀了一个完颜撒离喝，似乎并未遏制金军想要打破汉中进而兵发四川的企图和野心。 在王世雄和吴玠的信里，秦颂并没有看到他们提及完颜宗翰的动向，也没有提到金州的形势，但直觉告诉秦颂，完颜宗翰绝对不会老实呆在长安，只派完颜突合速与完颜银术可这两头恶犬分头攻打仙人关和和尚原。 完颜宗翰是当初攻陷开封的头号凶手，完颜宗弼都要排在他的后面，以他的军事谋略，绝对不会以硬碰硬的手段攻打仙人关和和尚原！ 一想到南郑城内的家人，率军北上的秦颂便心急如焚。 秦家人好不容易在南郑城内安稳下来，李世辅的家人和种家人也好不容易摆脱虎口来到汉中，若是让金军攻入汉中，难不成还要让他们继续往四川逃亡吗？ 绝不！ 哪怕是动用一些保命的底牌，也不许金军踏进汉中的地界！ 经过一番急行军，部队先过剑门关，再走漫天岭，后过朝天岭，通过阳平关，途径金牛镇，最后抵达了距离南郑仅七十里的定军山。 秦颂本来还想继续前行，但部队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只得下令全军在定军山休整两日。 通达运社的负责人，老将李永奇从金牛镇上与秦颂汇合之后，便一直陪在秦颂的身边，帮着秦颂处理后勤方面的事情。 这天晚上，秦颂刚刚用盐醋水泡了一个脚，正想躺下补充体力，一个他很想见到但却让他意外的人从南郑赶到了定军山下。 来人是虞允文，带着虞褀和刘子羽的重要口信。 “辅仁，家父今天上午刚刚接到郭浩将军从洋州发来的急报，完颜宗翰率领十万大军从商州突袭上津，尽屠上津守军七千人，民众三万余，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围困了洵阳，如今只怕洵阳城内的军民已经遇难。” “金州守将王彦见金军势大，难以力敌，先是疏散金州城往西的百姓，接着又令其弟王承率领三千步兵出城阻截金军先锋部队。王承出城后，曾与金军先锋完颜彀英在秦郊店一带接战，随后便退守汉阴城。” “家父和刘大人获悉你已兵至定军山，很是振奋，特意派我前来表示慰问，同时想请你对如何防守兴元府提出计策。” 虞允文虽然还是一介书生，但在见到秦颂后，神情镇定，口齿清楚，说上面这段话时没有一字含糊不清，让秦颂心里暗暗佩服。 能被后世太祖称赞为千古一人，确实不是浪得虚名啊！ 秦颂让人将李永奇请到帐内，又让侍卫摆出地图，拧着剑眉盯住地图思索，然后沉声说道：“攻打仙人关与和尚原的两路金军，都不是善茬，虽然他们的任务只是佯攻，但若是吴帅从大散关或者仙人关抽调兵力增援饶凤关，金军这两部偏师马上就会不计伤亡代价的攻打仙人关和大散关。” “以王彦手里的兵力，想要守住完颜宗翰率领的十万大军，根本没有可能。金军主力先打金州，再攻洋州，关键就在饶凤关！郭浩此人有勇有谋，加之又有上次防守仙人关获胜的经验，短时间内守住饶凤关不成问题。”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完颜宗翰还有底牌没有亮出来！你们看这里，饶凤关位于石泉和西乡之间，北面是饶凤岭作为屏障，南面是汉江天险，看似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但若是金军从子午谷绕到饶凤关的西边，那么这座关隘便会成为一处死地和牢笼！” “我们这边现在最大的依仗，便是我从西南带回来的这一万土兵！只要赶在完颜宗翰攻克石泉之前将这一万生力军送到饶凤岭北面的子午谷，我就有把握替郭浩守住他的后背，让完颜宗翰率领的大军难以越过饶凤关！” 李永奇也是多年的老行伍，他对于秦颂的判断并无异议，建议说道：“通达运社现在有五千人，其中的三千人都是从军队里面退下来的老兵，危机时刻可以作为后援赶往洋州增援。” 秦颂摇头说：“李将军一番好意，小侄心领了。不过，维持兴元府的稳定比增援洋州更加重要，我希望你能带着通达运社的兄弟们协助虞大人和刘大人防守南郑，确保各路部队的后勤粮草供应不出问题！” 李永奇明白秦颂的意思，承诺说道：“辅仁放心，至此危急存亡之时，通达运社五千好汉都不会退缩，一定尽最大的力气保证前线将士们的后勤供给。” 虞允文问秦颂：“你把部队从黎州带到定军山用了多少时间？” 秦颂回答说：“前后不到一月时间！” 虞允文露出吃惊的表情，一脸不可思议。“如此行军速度，你是如何做到的？” 秦颂摇头说：“如果不是在路上边走边练，我应该是十天之前就能抵达南郑了。我们的速度之所以这么快，除了土兵吃苦耐劳，还在于轻装前进。明天我要带着部队前往南郑补充作战用的武器、兵甲和各类物资！” 李永奇马上阻止说道：“不可如此着急！你的部队实在太疲劳了，这样子就算能够赶到饶凤岭，也没有力气提动刀枪，拉开弓弩。” 秦颂指着地图上距离定军山不远的沔水，笑着说道：“若是我让大军全部乘船顺流而下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紧急动员 沔水是汉江上游最大的支流，顺着沔水向东过了中梁山，就能抵达南郑城下。★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若从南郑顺着汉江继续向东，一路穿山过峡，便可抵达饶凤关，甚至是石泉、汉阴和金州。 如今正是水量充沛的夏季，沔水暴涨，适合行驶吃水较深的大船。 虞允文看着地图，心里计算一番，说道：“走水路倒是个好主意，不仅可以让士兵们在船上休息恢复体力，而且顺流直下的速度要比走陆路快上许多。只是一万人不是小数目，短促之间，恐难寻找到如此之多的舟船啊！” 秦颂对此早有考虑，说道：“我从黎州招募的土兵，有许多便是自幼生活在水势凶猛的大渡河两岸，他们惯于砍竹做筏，在河上来往自如。定军山周围盛产水桶粗细的巨竹，正是做竹筏的上好材料，只要有斧子、锯子、麻绳和铆钉，便能制作出足够大军乘渡所需的竹筏！” 李永奇提议说：“我可以派人骑马连夜赶回南郑，让商会那边准备制作竹筏的工具，明日就能送过来。另外，既然此地多竹，附近的百姓肯定会有砍伐竹子的工具，也可以发动附近百姓帮忙，给士兵们节省体力。” 虞允文见秦颂主意已定，便又说道：“我随李将军派出的人一起返回南郑，让利州东路转运使司为大军准备各项军械、兵器和给养，等你们乘坐竹筏顺流抵达南郑城外，便可以在那里稍作停留，进行装载，然后继续顺流向东，直达饶凤关！” 利州东路转运使虞祺是虞允文的老爹，兴元府知府是刘子羽，他们两人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在汉中为西路宋军督造各类兵器、护甲和军械，筹集粮饷物资，如今秦颂带着一万“白板”大军赶来增援，相应的物资给养自然是要从利州东路来出。 大宋与金国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国战，仅靠任何个人或者家族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大规模的战争。 虞允文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虽然两手空空，但却带着令人振奋的消息赶回了南郑。 彻夜未眠的虞祺问儿子：“辅仁带来的土兵，可有一战之力？” 虞允文回答说：“我入定军山营寨，所见壁垒森严，营内士兵虽然经过长途奔走，但秩序井然，无人喧哗，仅以军纪来看，这支由土兵组成的大军并不输给西路各军。我听辅仁介绍，黎州土兵先在当地经过了一个月的基础训练，然后又在行军路上进行武器使用训练，虽然时间仓促，却也有了一定的战力。” 虞祺露出欣慰之色，感慨说道：“生子当如秦辅仁啊！他的年纪尚比你小三岁，却已经扛起了救国救民的责任，你以后要与他多亲近，以他为楷模！” 虞允文对于父亲的话语毫无抵触心理，一脸认真的说：“父亲教诲，孩儿铭记于心。这次秦辅仁率军增援饶凤关，我想随他同行，增长见识和本领。” “好，吾儿有此志向，为父甚慰！” 却说秦颂在定军山下的临时营帐内一觉睡到天亮，听见营外有“吱嘎”和“噼啪”的声音甚是吵闹，于是起身出账查看，却见许多宋人百姓正在山上用大锯和斧子砍伐巨竹。卡Kа酷Ku尐裞網李永奇也带着通达运社的数百人加入到了筏竹队伍之中。 原来，昨天夜里虞允文离开定军山时，便将消息告诉了镇上的百姓，人们听说路过这里的大军要乘坐竹筏前往金州与金狗作战，于是纷纷自发前来帮助大军砍伐竹子。 宋人的体魄虽然没有北方的野蛮族群那么强壮，但若论起明理重义，却要远远超过那些蛮子们。 若非遇到了猪一样的皇帝和一群不通军事的文官瞎指挥，大宋也不至于破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百姓们明明承担着非常沉重的税赋和徭役，但只要听说部队要去前线跟金军拼命，他们便放下对朝廷和官府的不满，心甘情愿的赶来为部队伐竹出力。 看着山上忙碌的人群，秦颂心绪难平，一半是感动，一半是愤怒。 完颜宗翰屠了上津，估计洵阳军民也难逃厄运，若是让他这么一路杀进汉中，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这么好的百姓，如果被完颜宗翰这种毫无人性的屠夫尽数杀戮，简直就是老天瞎眼，世道不公！ 秦颂草草洗漱一番，便召中队长以上的头目来帐中议事。 “今日部队原地修整，不过你们不能休息，需要从各自的中队挑选一些会扎竹筏的士兵出来，指导前来帮忙的百姓制作竹筏。另外，还需把懂得在河上撑筏子的士兵统计出来，以便进行统一调配，确保各个竹筏上面都有懂行的士兵掌舵，不至于出现竹筏撞岸阻挡航道的事情。” 秦颂宣布完任务，有头目提议说：“既然大军准备乘坐竹筏行进，还请大统领提前派人乘船顺流而下，警告江上过往船只，及时靠在码头上进行避让，以免造成事故。” 秦颂对这个提议的头目很满意，露出嘉许之色，说道：“嗯，此议甚好，便由张琦负责！” 张琦立即起身领命，说道：“属下领命，这便带些水性好的兄弟出发，为大军清理江面航道。” 秦颂叮嘱张琦说：“此去需注意办事态度，不可与江上的民船发生冲突，若是遇到麻烦，便以利州东路转运使司和兴元府衙门作为依仗，请官府的人出面解决。” 张琦离去，秦颂又对众头领说道：“这次前往饶凤关，是跟女真人拼命，十分凶险！大家都是复兴军中的骨干，入伙之前便已抱定与金人死战到底的决心，我希望大家保持镇定冷静，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给你们的士兵做出样子！” 三营的营头徐贵站起身，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是个粗鄙之人，没加入复兴军之前，大字不识半个。金狗打到关中时，杀了我的父母，掳走了我的兄弟和婆娘，我跟金狗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两年，自从入了复兴军，我不但活的像个人样，组织还帮我把兄弟和婆娘救了回来。大道理我不会讲，我只知道这条命已经是复兴军的，大统领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九营的营头雷灿也表态说道：“大统领放心，兄弟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会畏惧退缩。更何况，这支队伍由您亲自率领指挥，兄弟们个个信心百倍，临战之时，一定会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南郑城南面的码头上，从大清早开始就来了一队兵差，他们强行要求靠在码头上的货船、渡船和渔船紧急撤离，到其他地方寻找系靠之地。 有货船老板不服，站出来与官差进行理论。 “我在河道里面等了几天，今日好不容易轮到自家的船上货，你们一张嘴就逼着我们离开，另寻地方停靠，哪有这样的道理！” “对！我这舱里的活鱼，若是今天上午不卖出去，就活不成了，损失的钱你们赔吗？” 官差头目黑着脸训斥众人说：“金狗已经打到金州，若是让他们攻破饶凤关，整个兴元府都要守不住了！今日突然清理这片码头，乃是虞大人、刘大人和何大人共同下的命令！长安抗金英雄秦颂，正率领一支大军在上游制造竹筏，一日之内便要来此地接受补给，然后乘筏顺流赶赴饶凤关增援，你们说该不该让出码头！” 等着上货的老板先是露出惊慌之色，待听说秦颂要亲自率军前往饶凤关时，面色稍缓，马上大声的说：“秦英雄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他是秦叔宝的后人，文武全才，曾在仙人关下杀了金狗大将，又在和尚原一把火烧死数万金贼！有他带兵前去饶凤关，肯定可以打退金狗！我不上货了，我要免费帮着秦英雄的部队运输物资！” “我们这就离开码头，另寻地方停靠，绝不敢耽误了大军补给！” “官差老爷，不知秦英雄的部队还需要人吗？我打小就在这汉江里面讨生活，水性好得很，可以帮部队撑杆驾船！” 不一会，原本喧闹嘈杂的码头边恢复安静，靠在码头上的大小船只尽数离去。 何衡原和虞允文躲在远处，默默看着码头上发生的这一幕。 “表兄，现在就把秦颂率军乘坐竹筏前去增援的消息放出来，你就不担心会被金人的细作探知，然后提前报告给完颜宗翰老贼？” 一夜未睡，虞允文的眼瞳有些红的吓人，他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们的目标是守住饶凤关，所以需要大力宣扬秦颂和他率领的部队，以此来鼓舞和安抚民众。至于完颜宗翰，他并不知道秦颂虚实，就算得到一些情报，也无法阻挡援军前往饶凤关。若是能够以此动摇他攻打饶凤关的意志，对于守军倒是一件好事！” 何衡原听懂了虞允文的意思，他想了想，咬牙说道：“这次我要跟你一起去饶凤关！” 虞允文有些意外，“你不是晕血吗？此去饶凤关，可不是游山玩水！” 何衡原露出凶狠的表情，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自语道：“我不想被你和秦颂甩的太远！我不想被人称作纨绔，我要做一个被人称赞的英雄！”

第一百七十章 匆匆而过 当五百多张竹筏载着上万大军顺流抵达南郑城外的汉江河面上时，气势还是非常壮观的。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秦颂一声令下，绵延十数里的竹筏贴近河岸，被撑杆稳住，全部停了下来。 南郑城外的码头宽度有限，一次最多可以停靠二十张竹筏，前面的竹筏没有完成补给装载之前，后面的自然需要排队等候。 江面上已经完全肃清，见不到任何一条民船。 秦颂在护卫的陪同下，登上码头，与等候在这里的虞褀、刘子羽和何彊等官员会面。 不等秦颂拱手行礼，虞褀便抢先躬身向秦颂行了一礼。 “辅仁，老夫替兴元府的数十万民众向你拜谢！此去饶凤关，兵凶战危，一切拜托了！” 刘子羽和何彊等官员也纷纷向秦颂行礼，口中多有鼓励和赞誉之词。 秦颂一脸坚毅，向所有官员回礼，然后大声说道：“国家存亡，匹夫有责！感谢各位大人亲来码头迎接，感谢兴元府为大军提供兵械补给！此去饶凤关，必胜！” 跟在他身后的卫兵和军中头领齐声高呼：“必胜！” 停在码头边等待补给的竹筏上面的土兵们也跟着大声高呼：“必胜！” 停在江面上等候靠码头的后续竹筏上面也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必胜！” 江岸两面，早有许多百姓伸头张望，听到这整齐高亢的喊声，心中顿觉踏实许多。 按照计划，所有竹筏完成补给需要一天时间，秦颂既然已经到了南郑，却没有必要一直守在码头上面。这些事情有李永奇率领的通达运社负责，有南郑县的差役和民夫帮忙，秦颂完全可以放心。 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秦颂没有效仿上古圣人的心思，他跟李永奇和手下头目交待一番后，便钻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进城，回到了秦府。 秦颂远行归来，按照家中规矩，秦铭、杜氏、秦月、秦至皆来迎接，进了中厅坐下，一身侍女打扮的温玉娘端着茶盘进来，给秦颂沏茶倒水。 对于温玉娘，秦颂自然是有印象的，他看到此女如今依然梳着象征童贞的双丫髻，心中便明白大哥秦铭并没有纳此女为妾的想法。 这还真是让秦颂有些头疼了。 温玉娘既然已经入了秦府，不管她之前怎样，都需有个稳妥的安排和交待，否则会让外人觉得秦颂做事虎头蛇尾，孟浪轻浮。 好在温玉娘的年纪还小，十六岁的小姑娘，留在府中与秦月作伴，平时帮着杜氏做些事情，倒也是个可用的人。 秦颂没有多少时间关心这些小事，他跟家人聊了一会天，然后一起吃过午饭，就进了兄长秦铭的书房。 秦颂从码头上赶回来，主要就是见秦铭，然后听他说一说自己不在汉中的大半年来，兴荣商会的发展情况，以及家中的情况。 兄弟两人在书房里对面而坐，秦铭面露担忧之色，问道：“此去饶凤关，可有把握？” 秦颂不想让兄长担心，笑着说：“完颜宗翰虽然凶名赫赫，可我也不是软柿子。我能干掉完颜撒离喝，能让完颜宗弼在和尚原吃瘪，也就能让完颜宗翰饮恨饶凤关！” “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不过，我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是咱们老秦家的顶梁柱和希望，千万不能出一点事情。” “大兄且安心，我从来不靠蛮力与人厮杀拼斗，靠得是智谋和手段，就算女真人再凶狠，他们见不到我的面，也就对我造不成太大威胁。” “这是兴荣商会自成立以来的营收开支情况，这是商会下面各个行业的发展情况，因为官府和军方对咱们的生意多有照顾，所以发展势头迅速……” 秦铭将一叠写满字迹的手稿递给秦颂，仔细向兄弟介绍着具体的情况。 秦颂认真的看完兄长亲手书写的情况报告，然后低声问道：“我请兄长暗中采购黑火药之事，不知可有进展？” 秦铭点头说：“已经收购了三万五千多斤，按照你的提醒，全都密封起来藏在城外田庄的地窖内，派了好手日夜看着。此物，官府管控甚是严格，所以无法大量的采购。” “有这三万五千多斤，也够我去饶凤岭使用了。今天晚上，待我返回码头，便派人前去将这些黑火药取出，然后装在坛瓮之中，伪装成军用物资，一起跟着部队运往饶凤关。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与兄长秘密谈论的黑火药，在唐朝时便被炼丹师们发明出来，到了宋代便在马戏和杂技演出时大量使用，而“炮仗”和“吐火”也相继出现。 北宋为了抵抗辽国和西夏的进攻，开始重视火药和火药武器的试验和生产。宋真宗咸平三年、咸平五年，神卫水军队长唐福和冀州团练使石普曾先后在皇宫里制作火箭、火球等新式火药武器，受到真宗嘉奖。北宋朝廷也在汴梁建了官办的火药作坊，专门制造火药和火器。 曾公亮在《武经总要》里面记录了三种火药配方及多种火药武器，并配有插图。由此可见，火药已经成为宋军的重要军用物资。 只是，黑火药的爆炸威力不是很强，燃烧时会产生许多残留物，所以主要被宋军作为放火和喷火物资来使用，而不是作为炸药来使用。 秦颂让兄长暗中采购存储黑火药，便是为了应付危机。作为一名火炮工程师，他懂得多种制造火药和炸药的方法，也懂得如何提纯黑火药，更懂得爆破时若是起爆物的质量不足，可以通过数量来进行弥补的道理。 黑火药的爆炸威力虽然小，但那是跟红火药和硝酸类炸药相比，在符合特定的条件时，就连面粉都能爆炸，黑火药总比面粉要厉害吧？ 女真人再凶猛，也是血肉之躯，当他们面对上万斤被塞在密闭空间内忽然起爆的黑火药时，一样会变成渣渣！ 秦颂与兄长在书房内聊了两个多时辰，等到天快黑时，他与家人匆匆道别，然后换了另外一辆马车，回到了城外的码头附近。 靠近码头的地方有个小集镇，镇子里有客栈和酒楼，因为大军前来补给，为了防止奸细刺探情报和坏人搞破坏，已经被临时封锁，酒楼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虞允文与何衡原请秦颂在酒楼里面吃饭，等着所有竹筏完成补给后，便趁夜离开南郑，顺流向东而下。因为马上要开拔，所以三人只喝茶，滴酒不沾。 秦颂得知何衡原也想随他前往饶凤关，并未拒绝，而是赞许说道：“读书人若是不在战场上经历一番磨砺锻炼，就好比一把钢刀缺少了淬火的工序，终究难成大器。大宋自立国以来，重文轻武，看似避免了武将作乱的危险，但却少了许多能征善战的将帅，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亏！” 对于秦颂这种说法，虞允文内心也是赞同的。他熟读史书，知道汉代和唐代因为文武并重，才能开创出盛世局面，而大宋在军事方面就明显不如，总是被外族压着打，基本上没有拿得出手的显赫战绩。 不过，赞同归赞同，但秦颂说的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却是犯忌讳的。 虞允文说：“武将善于统兵作战，但对于朝堂大政未必能够准确把握，以文驭武是大宋国策，只要选人得当，其实还是可行的。” 秦颂知道虞允文最大的优点便是心胸宽广，乐意选拔栽培后生晚辈，历史上在他担任大宋宰相时，便大力的提拔贤良之士，如洪适、汪应辰、杨万里、胡铨、赵汝愚、晁公武等名臣，皆是被他提拔。 据史书记载，虞允文在平时但凡见闻某个人有可取言行，便马上记录下来。他将人才分为三等，编辑了《翘材馆录》一书，其中收录了许多的人才。 自古以来，得人者，方能得天下。秦颂如此交好虞允文，便是看重他的品行和选才的眼光。这次虞允文和何衡原主动要求随军同往前线，对于秦颂而言，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大宋的读书人，无论才华和能力，都不欠缺，所缺的只是对于行军打仗的理解和体验，若能给虞允文和何衡原补上这一课，对于他们将来的发展自然很有益处。 实际上，秦颂在黎州时便已经开始这样的尝试。赵逵、滕泽、泠元恺、糜邑这些年轻的书生，如今便在保靖军中锻炼做事，假以时日，等他们走上仕途，绝对会与那些没有接触过军队的官员有很大不同。 三个年纪相仿的青年谈兴深浓，不知不觉便聊到了深夜时分，直到李永奇走进酒楼。 “秦长史，大军的补给已经完成，所需各种兵器、军械、粮食、药材和其他物资，全部装上了竹筏！” 在无人时，李永奇称呼秦颂表字，有人时，便以秦颂的职务相称。 为了行军方便，秦颂从黎州带来的这一万土兵依然打着保靖军的旗号，而秦颂的官方职务还是保靖军的长史，所以李永奇便称他“秦长史”，显得公事公办，严肃正规。 秦颂站起身来，对虞允文和何衡原说道：“军情似火，咱们这便出发吧！” 虞允文、何衡原急忙起身，跟随着秦颂走上了一艘双层大船。 这艘大船是虞褀特意为秦颂准备的。竹筏太简陋，头顶和左右无遮无拦，远没有大船安全舒适。秦颂作为这支生力军的核心，保证他的安全显得尤为重要。

第一百七十一章 援军已至 金州，洵阳城外。★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完颜宗翰紧锁眉头，看着手中刚刚接到的一份情报，心里有些无名火起。 “高庆裔这个蠢货，我才离开长安不过半月，就让复兴军的人混进了城内捣乱！” 原来，宗翰接到的这份情报，是他留在长安的心腹送来的。据这心腹反映，长安城内忽然出现了一些身手高超的江湖人士，他们善于伪装和藏匿，虽然人数不多，但已经在城内制造了不少的乱子，搞得长安如今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长安是西路金军的大本营，不容有失。为了确保长安的稳固，宗翰立即派人给留守长安的完颜斜保和高庆裔送去密令，大意就是只要发现有行踪可疑的汉人，不需要什么证据，直接将其出现的地方百步之内的所有汉人杀光即可。 既然复兴军的人想在长安搞事情，完颜宗翰不惜杀光长安城内的所有汉人，也要确保后方稳定。 这个老贼，针对汉人的手段从来就是如此残酷和狠毒。 因为心情不佳，完颜宗翰也没有了继续让大军演练攻城作战的兴趣，他给手下几名主要将领下达了强攻洵阳城的命令。 “传我军令，洵阳城破后，不留活口，允许士兵入城抢掠三日！” 洵阳城内只有五千守军，这几日在守城作战中已经死伤了上千人，支撑他们继续坚守下去的唯一原因便是金军屠了上津，让他们彻底断绝了投降求活的念头。 完颜宗翰不是不懂，将敌军逼到无路可退时会给己方的攻城作战造成额外的伤亡，但他就是想通过这场硬仗来重塑金国军队攻打城池关隘的信心。 两场和尚原之战和一场仙人关之战，金军真正损失的兵力还不到五万，而这其中的女真族士兵不过四千多人，但接连的失败却让金军丧失了当初攻打太原、攻打开封、攻打陕州和富平时那骨子一往无前的锐气。 完颜宗翰来到陕西后，便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下大力气整顿各路部队，隐忍蛰伏了一年多之后，再次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作战，而且还是以绕道攻打宋军防守薄弱之处的方式展开。 在完颜宗翰看来，整个金州的宋军，不过是他统率的这路大军的磨刀石，只要能够将战刀磨得锋利，死掉一些士兵又算得了什么？ 当围城的金军开始认真后，守卫洵阳城的宋军和民众立即感受到了如同泥石流从山坡冲下来的那种压力。 城外，金军推来了上百架投石车，他们将重达百斤的巨石抛上城头，很快就将夯土城墙砸出了一道道裂口。 接着，金军又利用投石车向城内发射燃烧的火球。尽管洵阳城就建在汉江水的北岸，但因为金军截断了护城河的水源，城内的军民根本没有办法扑灭各处此起彼伏的大火。 当大火开始蔓延起来时，金军推着高大的井栏靠近了城墙，对城头仅存的少量士兵进行射杀。 不到半天功夫，洵阳城破…… 金军在蹂躏洵阳城时，距离洵阳七十里外的金州城内，王彦已经连续三天不曾合眼。 每每想到上津被屠的那数万军民，王彦的心里便如刀绞，痛的无法呼吸。卡Kа酷Ku尐裞網 王彦恨啊！ 他恨自己没有将张浚的提醒完全听进去，因此才犯下了分兵驻守上津、洵阳和金州这种错误。 他恨完颜宗翰连畜生都不如，竟然敢用屠城这种残忍的方式宣告他的到来。 他恨老天爷瞎了眼，为何让禽兽遍地横行，不给好人活命的机会…… 以王彦的推测，洵阳城很有可能已经失陷，至于城内来不及撤离的军民，恐怕是跟上津军民同样的结局。 不过，上津和洵阳两城军民的牺牲也不是毫无意义。至少，他们迟滞了金军西进的速度，为金州城往西的百姓安全撤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现在，金州城已经空了，除了留守的五千将士，再无一个百姓。 是守？还是向西撤退？ 这是摆在王彦面前的一个极为迫切的问题。 死守金州，凭现在这五千人，只怕会落得跟当初陕州守将李彦仙一样的结果。 向西撤退，则要面临城外女真骑兵的阻截和追杀，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横竖都是一死，怎样才能死得更有价值呢？ 正当王彦难以抉择之时，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的儿子王勘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卡Kа酷Ku尐裞網 “父亲，快去北面的城楼上观看！” 王彦一脸淡然的问：“金军要来攻城了吗？” 王勘急忙摇头说：“不是！从上游漂来了许多竹筏，筏上载着士兵，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靠上码头，打的是大宋的旗帜，似乎是援军到了！” “援军？”王彦霍然起身，推门就向北面的城楼冲去。 山南水北为阳，大宋沿江沿河的城池，一般都是修建在水道的北面，比如汉江沿岸的南郑城、城固城和洋州城。 但金州城却是个例外，它是修建在汉江的南岸。 金州城之所以建在汉江的南岸，主要是受地形的限制。一江之隔的北面是紧逼河岸的悬崖峭壁，根本就没有地方修建城池，而南岸地形平坦，距离巴山山脉有一段空间，所以可以勉强修筑一座中型的城池。 金州城的北城墙就建在南岸的江边上，只要据墙而守，从江面上来的敌人很难攻破这一面。 按照王彦的设想，若是准备突围，他会带着士兵走南门直接冲进山区，然后翻越大巴山，去达州一带招募士兵，以图来日收复金州。 如今，骤闻从上游的江上来了一支援军，王彦的心情激动，急忙登上北城楼观望。 “没错，是大宋军队的旗号，竹筏上面也是大宋的兵士！看来，是驻守洋州的郭将军派了援军。传我命令，打开城下水闸，迎接援军入城！” 王彦欣喜若狂，带着儿子来到北墙下面的铁栅旁，等候援军带队的将领进来。 “饶凤关统制官田晟奉郭大人之命，率领五千将士特来增援！” 援军带队的将领名为田晟，是郭浩麾下重要的副将，他与王彦也曾见过几面，所以这次主动请缨，带着一支生力军赶来增援。 “田将军在这个时候带着士兵赶来，实在令王某感激！我代城内五千袍泽谢过将军！”王彦说完，抱拳向田晟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彦将田晟引入知州府中，待田晟喝过一碗茶水后，有些担心的问道：“据我所知，郭知州手下可用的兵力也不过一万多人，而这些士兵主要部署在饶凤关一带。田将军如今带着五千主力赶来金州，会不会造成饶凤关的防守兵力不足？” 从王彦的问话中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位心怀大局的将领，若是换成别人，只会在乎自己负责的城池，又怎么可能多嘴去问别人的兵力是否充足。 田晟也不卖关子，如实回答说：“原本，郭大人是不敢派我前来增援金州的，不过昨日有一支万人大军乘坐竹筏从兴元府赶到了饶凤关，带队的那位年轻长史与郭大人一番商议后，郭大人便让我点齐五千士兵，乘坐现成的竹筏，只用大半天功夫，便赶了过来！” 得知饶凤关来了万人大军增援，王彦十分高兴，他有些疑惑的问田晟：“不知这位年轻长史叫什么名字？他是隶属哪支部队？” “此人名叫秦颂，字辅仁，似乎还不及弱冠，如今却是黎州保靖军吴磷营内长史。” “什么？秦辅仁亲自带兵来了饶凤关？”王彦一下子站了起来，用激动的语气问道：“可是那位写出了《正气歌》的长安抗金少年英雄？” 田晟见王彦表现的如此激动，心里有些纳闷和不解。刚才在水闸边上，王彦见到自己时，似乎也没有这么激动啊？ “正是这位。他带来的一万士兵，全是从黎州附近招募的土兵，虽然不知道真实战力如何，不过从他们的装备和军纪来看，绝对不是乌合之众！对了，我这还有一封秦辅仁写给您的亲笔信，还请王大人过目。” 田晟刚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王彦便从他手中抢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撕开火漆封口，从里面掏出了信瓤。 “王知州见信如面，长安后辈秦颂顿首。” “获悉金贼此番入寇金州，兵力甚巨，贼酋完颜宗翰狡诈多智，手段残酷，以知州麾下所辖兵力，想要保全金州全境，几无可能。颂不才，今率一万西南土兵增援金州，兵至饶凤关，已与郭知州所率兵马汇合……” 王彦仔细的将秦颂的信看了三遍，接着长吁一口气，然后露出了坚毅的表情。 “传我将令，誓于金州城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田晟是领受了郭浩的命令前来增援，他已经知道了郭浩与秦颂商量出来的守城方略，所以对于王彦的决定并不觉得奇怪。 田晟提醒王彦说：“金州城附近的金国探子肯定看见援军入城，完颜宗翰很快也会知晓，还请王大人及时与上游的汉阴守军取得联系，让他们做好夹击女真骑兵先锋部队的准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改名之议 王彦从未见过秦颂，但是当他得知赶到饶凤关增援的人是秦颂时，却表现的格外激动和振奋，以至于让田晟都觉得纳闷或者说是郁闷。免-费-首-发→【追】【书】【帮】 冒死赶到金州增援的是我啊，你难道不应该对我表示一下激动或者感激吗？ 田晟不知道，这些天支撑王彦在金州城内坚守下去的信念和力量，正是来自于秦颂的那首《正气歌》！ 浩然正气存在于天地之间，虽然无法用肉眼看见，但到了时穷之际，必然会显示出来。这是一种无形的信仰，或者说是精神力量。 上津被屠，洵阳被围，金州城即将面临金国人的十万大军来攻，这种危急万分的时刻，若是心中没有一股子视死如归的浩然正气作为支撑，王彦又怎么能端坐城中，不愿撤离？ 秦颂的大名，早已传遍大宋。作为矢志抗金的少年英雄，当他写下《正气歌》这样气壮山河、直抒胸臆的惊世煌言，无疑会影响和感染许多人，而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非读书人莫属。 儒家以三纲五常来维持自己的道统，而秦颂则认为浩然正气贯日月，立天地，是三纲之命，道义之根，这样的立意已经高出三纲五常，但却让天下读书人难以反驳。 就凭“偷来”的半阕《正气歌》，秦颂已经隐隐有了宗师风范，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在南郑城外的码头上，虞褀、刘子羽和何彊等官员为何会集体迎接秦颂归来？这其中一半的原因是秦颂带回来了一支大军，另外一半则是源于读书人对他的敬重与认可。 五千援军的赶到，让留守金州的将士信心大增。虽然靠一万人守城，未必能够顶得住金军的猛攻，但既然能有第一拨的援军抵达，那就可能还有第二拨、第三拨援军赶来！ 田晟的援军抵达金州不久，在金州附近逡巡的完颜彀英便发现了这个情况，他虽然没有把这支援军放在眼里，但也不敢托大，急忙派了快马赶往洵阳，将这个情况向完颜宗翰进行汇报。 收到完颜彀英送回的军情，完颜宗翰有些疑惑，他无法理解宋军这样的增援是何目的，按照他此前的推测，防守金州的宋军在得知洵阳被屠之后，应该是弃城向西撤退才对。 难道说，宋军打算将金州城作为防守的主战场吗？ 完颜宗翰立即给完颜拨离速下令，让他率领五万步军向金州逼近。 既然宋军想在金州打一场硬仗，那就成全他们！ 完颜宗翰要让世人看清楚，大金国的勇士们，不仅擅长在马背上征战，攻打城池同样不在话下！ 金军步步进逼，王彦抓紧时间准备，一场大战无可避免。 当此时，已经抵达饶凤关的秦颂，在郭浩的陪同下，正带着人侦察饶凤关附近的山中小路。 秦颂记得，历史上的那场饶凤关大战，守关主将是吴玠，他指挥部队与金军激战六天六夜，双方战死的士兵堆积如山，十分惨烈。 后来，宋军投降金国的一名将领引着金军从山中偏僻小道祖溪关而入，绕到了饶凤关身后，金军居高临下，前后夹击，导致吴玠战败，退守沔州仙人关。 随后，刘子羽下令焚烧兴元府，退保三泉县。金兵进占汉中，前锋一度进至金牛镇，令四川大震。 如今，入侵金州的主将从历史上的完颜撒离喝换成了完颜宗翰，而守卫饶凤关的主将也从吴玠换成了郭浩，究其原因，恐怕与秦颂的强力干预有着很大关系。 若是当初秦颂没有在仙人关外的铁山下面袭杀完颜撒离喝，一切可能会是另外一种情形。 郭浩对于秦颂的到来，自然是非常惊喜和欢迎的。在郭浩看来，就算秦颂这次不带一兵一卒前来增援，只要他本人到了，也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上次的仙人关之战，郭浩可是充分领教了秦颂的本领。 秦颂一到饶凤关，便向郭浩提议派出主力乘坐竹筏赶往金州增援，若是换了别人这么指手画脚，郭浩肯定没有好脸色，但对于秦颂的建议，郭浩却是毫不犹豫，立即便派了田晟带着五千人出发。 郭浩相信，以秦颂的眼光和手段，若非有了防守饶凤关的绝对把握，肯定不会一来就提这样大胆且冒险的建议。 秦颂未带援兵赶来时，郭浩的设想是派出一支部队走陆路，前往金州接应王彦，然后两家合在一处，放弃金州全境，死守饶凤关，确保汉中的安全。卡Kа酷Ku尐裞網 毫无疑问，派出近乎一半的兵力前往金州增援王彦，是与郭浩的设想完全背道而驰的。 只是，源于一种毫无条件的信任，郭浩很容易就被秦颂说服了。 站在祖溪关的崖顶之上，郭浩指着南面隐约可见的饶凤关说道：“从这里看饶凤关，虽然能见，但因为隔着绝壁深壑，真要走起来，没有半天功夫却是难以到达。” 秦颂凝目远眺片刻，对跟随在身边的张琦说道：“给你一千人，从今天开始死守此地，任何未经许可便从这里进出的人，全部拿下！” 郭浩有些不解，问秦颂：“这里虽然有一条小路，但山道十分陡峭险峻，当地的采药人都不愿意从这里经过，派驻一千人防守此地，是否小题大做了？” 秦颂摇头解释说：“完颜宗翰这次带来的兵力非常充足，万一他从子午谷派一队奇兵冲出来，与这边同时发动攻势，那就非常危险。祖溪关虽然隐秘，但也不能寄希望于不被敌人发现。郭将军放心，我带来的土兵最擅长在山林中作战，有一千人驻守此地，咱们就不用担心金军绕到背后偷袭。” 郭浩听完秦颂的分析，也觉得祖溪关这里不容有失，加上防守的士兵都是秦颂的手下，于是默认了秦颂的布置。 从祖溪关往回走的路上，秦颂忽然问郭浩：“有什么办法能让朝廷把兴元府和金州的名称给改掉？” 郭浩转头，看着秦颂，脸上有些不解。“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改地名这事，挺麻烦的，需要皇帝亲自开口，朝廷行文天下，礼部、吏部、户部、兵部等衙门全部登记备案，这样才算完成。” 秦颂黑着脸说：“难道你不觉得‘金国的军队攻入了金州’这话听起来特别别扭吗？我大宋的疆土，凭啥要给金国张目？还有兴元府，听着就没有汉中府有历史，万一以后北面再冒出来个类似辽、金这样的游牧国家，他们自称为元，岂不是成了给别人增加吉兆吗？” 郭浩皱眉琢磨了半天，点头说：“被你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这个道理啊！金州在汉代之前，被称为上庸。曹魏攻占汉中后，分汉中郡之东为西城郡。西晋太康年间，为安置巴山一带流民，取‘万年丰乐，安宁康泰’之意，得名‘安康’。后来，在安康一带的山中发现金矿，于是又改名为金州。” “若是以前，大宋没有丧失山西、陕西和河南的疆土时，金国与金州隔山隔水，倒也不觉得奇怪。如今金军已经占据了陕西，只要从上津出兵，攻打金州说来就来，这里倒仿佛成了他们的地方。” “至于你提到的兴元府改回原来的名字，也有些道理。兴元府之得名，是唐朝皇帝的手笔，跟大宋没什么关系，若要凸显这一带的重要性，还是汉中的称呼更加响亮。至于北方再冒出来一个游牧国家，难道你觉得位于西夏北方的克烈各部落有可能像金朝一样崛起？” 秦颂本以为郭浩不过一员武将，在历史学识方面未必有多少墨水，而郭浩的表现却让秦颂有些意外，从他刚才的这番话就能看得出来，郭浩肚子里也装着不少干货呢！ 更让秦颂吃惊的是，秦颂只是做了一个假设，郭浩马上就能猜出来北方草原上的克烈诸部有可能崛起，看来他平时也没少琢磨天下大势。 既然老郭有这份推测，秦颂便顺着他的想法说道：“女真人对北方草原上的部落压榨的非常厉害，如今他们把主要兵力都投入到了灭宋之战中，虽然夺得了大片土地，掳掠了大量的宋人，但却减少了对北方草原的压制。” “据我所知，在西夏北方的草原上，如今有克烈部、蒙古部、密儿纪部、八剌呼部和茶赤剌部等多个大部落，就算他们现在没有联合起来，但因为有广袤的草原蓄养战马，便可以与金国进行周旋。若是草原上出现一位类似鲜卑檀石槐那样的雄主，只怕女真人和党项人未必能抵挡得了草原骑兵南下。” 郭浩摇头苦笑，轻声说：“唉，以如今的大宋，恐怕是无法也无力再像当初那样联金灭辽了。更何况，联金灭辽未必就是什么英明的策略啊！” 秦颂明白郭浩的意思。北宋联合辽国北方新生势力金国搞掉了辽国，似乎是报了百年大仇，然而如今的金国比当初的辽国更加危险凶残。 驱虎吞狼这种看似高明的策略，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驱虎者要比老虎还要强大，不然后果比引狼入室还要可怕。 想当年，大宋与大辽结下澶渊之盟，彼此约为兄弟，至少还能保持表面的和平，哪里像现在的金国，分明就是要灭掉大宋才肯罢休。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八字之重 秦颂帮着郭浩把祖溪关这个最危险的防守漏洞补上后，并没有停下其他的布置和训练。http://.shanjue 他从黎州带过来的一万土兵，虽然已经初步具备了战斗能力，也换上了大宋统一的制式兵器和装备，但毕竟没有见过血，没有经过真刀真枪的磨炼。 虽然大敌当前，饶凤关的气氛格外紧张，但秦颂依然按照他定下的计划，在饶凤关西边的山区继续组织部队进行训练。 为了增强针对性，秦颂还请郭浩出面，带着两千士兵模拟金军，配合土兵的训练。 当郭浩领教过土兵们小团队配合组成的鸳鸯阵之后，很是眼热，强烈要求秦颂传授这套阵法。 秦颂也不藏私，他在黎州时已将鸳鸯阵的要义和训练方法总结成册，并且送给了吴磷。如今郭浩提出要求，都是大宋的带兵将军，秦颂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拒绝郭浩。 对于如何操练鸳鸯阵，秦颂手下的一百多名复兴军骨干已经成了老把式，秦颂一道命令，他们便以教官的身份进入郭浩营内，帮着郭浩训练麾下士兵。 在抓紧训练的同时，秦颂也在暗中观察饶凤关一带的地形，并将他秘密带过来的火药埋设到重要位置，一旦需要的时候，便可以引火爆破，给金军造成重大的杀伤和巨大的威胁。 除此之外，秦颂还将督造狼铣这种就地取材的竹制武器的任务交给了虞允文。 狼铣是一种长达五米的多枝桠武器，发挥鸳鸯阵的威力主要靠它，为后世抗倭名将戚继光经过多年摸索后发明创造。卡Kа酷Ku尐裞網 制作狼铣时，将竹子直接从根部砍下，保留竹子上端茂密的枝桠，并在顶端安装矛头，编成阵形，就可以用来克制以刀为主要兵器的敌方步兵。 相比于长槊、长枪这些昂贵的骑兵武器，狼铣的生产制造成本低廉，而且对于工艺水平的要求也低，非常适合快速的、大规模装配部队。 一场大战结束，即使损毁了所有的狼铣，也能马上进行补充，根本不必担心武器不够用的问题。 虞允文非常聪明，他在观看了几次土兵与饶凤关宋军之间的对抗演练之后，便总结出了狼铣选材和制作的要点。 第一，制造狼铣的竹子应选取秦岭山中质地坚韧的刺楠竹。这种竹子杆和枝丫上长着坚硬的“刺”，壁厚、孔细，竹竿粗大而通直，适合手握。 第二，在给狼铣前段的竹叉上面安装矛头时，可以用浸过油的麻绳缠绕，这样不仅可以牢牢固定矛头，而且还可以增强狼铣前端的坚韧度，使狼铣挥动起来的威力更大。 第三，狼铣的竹竿前端中空部位可以灌注一些毒汁，这样可以给敌人造成二次伤害。 虞允文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秦颂后，秦颂抚掌大笑，口中称赞说道：“彬甫兄的洞察力真是厉害，这狼铣经过你的改造，威力至少提高三成以上！” 虞允文帮着秦颂督造步兵用长兵器狼铣，同来的何衡原也没有闲着，秦颂委派他巡视军营，监督军纪，查处违反军规的人和事情。 秦颂带过来的援军属于客军，跟饶凤关已有的守军隶属不同，双方虽然同仇敌忾，但一些小的摩擦不可能避免，这就需要有人专门盯着，及时发现问题并且进行制止。 何衡原的性格刚直，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让他来负责巡视监督军营，却是合适人选。 就在秦颂率军抵达饶凤关的五天后，金军的五万主力抵达金州城外。 完颜宗翰派人向城内投射了劝降书，大意是劝王彦放弃抵抗，主动开城迎接金国大军，只要王彦按照宗翰的要求做了，宗翰便保荐他在金国出任兵部尚书，而且不会为难王彦手下的将士，还会想办法让他们与家人团聚。 劝降书装在藤条编制的球状圆筐内，为了配重，藤球内还装着一些碎石块，这样用投石车才可以抛得足够高，足够远，正好砸进金州城内。 王彦很清楚，这是完颜宗翰发动的攻心战，不管他会不会投降，都会给士兵们造成一定的干扰和影响。 上百个从天而降的藤球，落地时四分五裂，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和损失，但也是一种赤果果的恐吓与威胁。假若王彦拒绝投降，下一次降落下来的，便会是要命的巨石。 完颜宗翰的攻心手段厉害，王彦也不是吃素的，他将手下大小头领召集起来，对大家训话说：“诸位随我从太行山出来，至今已有八年，为了抗击金贼，我们死了无数手足袍泽！如今，金贼入寇，先屠上津，又戮洵阳，气焰甚是嚣张，我们该怎么办？” 众头目异口同声的回答：“赤心报国，杀尽金贼！” 赤心报国，杀尽金贼！ 这是当初王彦在太行山中创立“八字军”时的口号。 当时，他听闻金军来犯，便毅然弃家，从河东前往山西，组织义军抗金。各路部下为他抗金的一片赤心所感动，都在面上刺了“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以示忠于王彦、忠于宋廷。 “八字军”由此声传天下，两河义军纷纷响应，傅选、孟德、焦文通等都来归附，队伍迅速扩大到十几万人，极大的迟滞了金军南侵的速度。 完颜宗翰以为凭着一封劝降和封官许愿的传单便能动摇城内守军的决心，孰不知如今留在金州城内的士兵，要么是跟随王彦多年的老部下，要么是田晟带来的金州本地士兵，他们跟金军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算是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投降。 鼓舞了士气，王彦立即下令隐藏在城内的投石车和架设在城头的床弩进行还击，一时间，磨盘大小的石头和粗大如矛的床弩箭向着金军的阵地飞射而至，瞬间造成了许多杀伤。 完颜宗翰从长安运来了大量投石车，将此视为攻城利器，还以为有多厉害，但他却低估了王彦这几年在金州的作为。 若论使用大型兵器的经验，王彦并不比完颜宗翰差。若论制造大型兵器的工艺水准，则宋人工匠远远超过金国工匠。 完颜宗翰可以把投石车当作进攻性武器使用，王彦同样可以把投石车当作防御性的武器来使用。金州城依山旁水而建，最不缺少的便是石料，只要金军攻不进城池，王彦可以指挥手下士兵从城内一直不停的抛射石弹。 至于摆在城头的大型床弩，则是对付井栏和鹅鹘车的利器，只要金军推着井栏、鹅鹘车靠近城墙，威力巨大的床弩就能将其击个粉碎。 看着前方被砸坏的几台投石车，完颜宗翰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被王彦狠狠的抽了几巴掌。 他才下令向城内抛投藤球，王彦就马上用石弹和床弩回以颜色，关键是宋军的投石车似乎打得要比金军远，准头也更足。 “把那几个负责建造投石车的工匠带上来，让他们看看被砸毁的投石车，让他们马上改良我军的投石车！若是不能达到宋军所用投石车的水平，就将这些工匠和他们的家人全部杀掉！” 完颜宗翰冰冷的下达了这道命令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帅帐。 金州守军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要激烈许多，在没有摸清楚虚实之前，他不打算马上发起大规模的攻城作战。 金州城上，王彦和田晟皱眉观察着东面一眼望不到边的金军营寨，心里有些失望。 “完颜宗翰真是个狡猾的老贼啊！”王彦叹息说道，“本以为他会马上发动一场强攻，结果他竟然忍下了我给他造成的羞辱。” 田晟深有同感，安慰王彦说：“此獠最是狡诈多谋，当初打破开封的主帅便是他。不过，我们也不会真怕了他！这次防守金州，不是只有我们现在的一万人。等郭将军和秦长史在饶凤关准备妥当，还会有后续援军赶来。就算金军人数众多，却也只能硬攻金州城，到时候就看谁能熬死谁！” 金军大兵陈列于金州城东时，退守汉阴渡口镇的王承已经接到了兄长的密信，得知兄长准备死守金州，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前几日，为了掩护金州以西的民众顺利撤离，王彦让王承率领三千步兵出城，阻碍金军先锋骑兵的追击速度，当时王承明知道这是个九死一生的艰难任务，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接受了。 王承最终没有战死，他凭借着果敢和机敏，成功吓退了完颜毂英率领的女真先锋骑兵。 现在，王彦又交给了王承一项更加艰难危险的任务，那就是充当诱饵，择机出城，引诱女真骑兵前来追杀，然后将其带入一个伏击圈！ 让步兵充当诱饵，给骑兵追杀，听起来简直跟自杀一样。 但是，正因为步兵的行进速度慢，这诱饵才足够诱人，勾得起女真骑兵追杀的欲｜望！ 若是让一支骑兵部队诱敌，女真人明知道不容易追上，那还费什么劲？ 对于王彦的命令，王承依然毫无怨言。 兄长如今的处境，比王承还要险恶，他能死守金州城，王承又何惧充当诱饵！

第一百七十四章 财帛之利 六月天气，很是炎热。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整座长安城仿佛中了暑，没有半分生机，僵卧在关中腹地上。 作为拥有数千年历史的古都，长安自唐以后，便彻底失去了那份雍容华贵的气质，屡屡遭受破坏和蹂躏，实在令人感到世事无常，扼腕叹息。 金国军队刚入陕西时，只把自己当过客，因此在长安城内做下许多人神共愤的恶事。 如今，长安成了金国版图上西南位置处最重要的一座大城，他们又挥舞着皮鞭驱使汉人加固和修葺长安城。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苟家是依附于完颜娄室而发展起来汉人家族，他们的根扎在燕京一带，原来是辽国治下的北地汉人，后来金国与宋合谋灭辽，苟家顺势就投了金国，成为金国女真贵族的附庸。 完颜娄室攻略陕西时，把苟祺和苟进兄弟带了过来，让他俩主要负责替自己打理财货之事，管理在陕西掠夺来的各种产业。苟氏兄弟谨小慎微，办事认真负责，深得完颜娄室的信赖。 娄室老贼在病死之前，曾承诺要让苟氏兄弟替他扶棺放回燕京，只是等他咽气后，事情却出了一些变化。 完颜娄室的几个儿子不想放弃陕西的生意和产业，要求苟祺、苟进两人继续留在长安，并以远在燕京的苟家人安全作为要挟。苟氏兄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给完颜家卖命。 没有了完颜娄室的支持，许多事情就没那么容易和方便，幸好苟祺当初在宋金两军换俘的时候做了一些事情，让他暗中与复兴军的人接上了头。卡Kа酷Ku尐裞網 苟祺不知到复兴军的人从哪里搞到的井盐，反正最近这大半年时间，光是靠着在长安城内贩卖井盐，苟祺便赚到了许多钱。 有了钱，很多事情就容易解决。 苟祺让堂弟苟进经常给完颜斜保、高庆裔等大人物送去各种贵重的礼物，有意的巴结和奉承他们，以此换来这些金国大人物的庇护。 当完颜宗弼悄悄离开长安不久，贪得无厌的完颜斜保就派人来见苟祺，要求苟祺以后将生意上的四成收入上交给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苟祺顾不上完颜娄室家的态度，如果现在不能满足宝山大王完颜斜保的贪欲，他和苟进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将完颜斜保的人打发走，苟祺心事重重的坐在家里，想着远在燕京的父母和家人。 完颜斜保是完颜宗翰的二儿子，他的态度就是完颜宗翰的态度，只要完颜宗翰一天不离开陕西，这里的事情就是他说了算。 一边是完颜斜保的勒索，一边是完颜娄室家的威胁，给金国贵族当狗的日子，还真是难过啊！ 正当苟祺在犯愁的时候，苟进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兄长，山里面有人想见你。” 苟祺打了个激灵，皱眉问：“他们来长安了？” 苟进点点头，小声说：“这些人，身手很厉害，路子也野，出入长安城在别人看来有些麻烦，对他们却是很容易。”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那边的人很谨慎，没有定明确的时间和地方，只说你若同意，到时自有办法可以通知到你。” 苟进沉吟片刻，“就说我同意见面，不过请他们务必注意保密，近日长安城内明显提高了戒备和巡逻力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第二天，苟祺吃过早饭出门，打算去城西的集市上看看，结果被一个慌张逃窜的乞儿撞了一下。他正想发怒，却感觉手心里面多了一个小纸团。 苟祺转头，对着已经逃远的乞儿骂道：“直娘贼，撞了人就跑，赶着投胎去！” 骂完之后，苟祺攥着纸团，不动声色的去了西集。 在西集上转了一圈，苟祺雇了一辆马车，前往百塔寺。 百塔寺始建于西晋太康二年，因三阶教创始人信行禅师圆寂后葬于寺院附近，故又名信行禅师塔院，是隋、唐佛教三阶教的祖庭，在唐大历六年改名为百塔寺。 百塔寺在隋、唐时期盛极一时，规模巨大，殿宇宏伟，寺僧众多，占地千亩，号称“骑马关山门”。 辽国贵族信奉佛法，曾在燕京一带大修佛寺和佛塔，苟祺的家人也拜佛，所以苟祺来了陕西之后，也经常会到长安周边的寺庙里面进香拜佛。 金国贵族一开始信奉的是萨满教，但随着不断南下，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奉佛教。 苟祺前往百塔寺，不是他既定的计划，而是早上遇到乞儿后收到的那个纸团上面的要求。 百塔寺里面足够大，房舍庭院也足够多，想要藏匿一些人，比较容易。 在一间不起眼的禅房里面，苟祺见到了来自吴岳山中的神秘使者。 使者光着头，脑门上还有明显的几个戒疤，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是个目光和善的正宗和尚。 “鄙人闵珩，现在百塔寺挂单，奉了我们头领的命令，特来会见施主。” “你是真和尚，还是故意扮成这样？” “世事如梦似幻，真真假假，施主又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长安城内最近出了不少乱子，可是你们的人做下的？” “金人残暴不仁，惹得民怨沸腾，早晚会出混乱。” 闵珩对于苟祺的问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你们约我至此，所为何事？”苟祺不想耽误时间，于是直接问道。 闵珩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了口的信笺，递给苟祺。“我只负责传递消息，具体是什么事情，还请施主亲自过目。” 苟祺看完信，沉思片刻，对闵珩说：“你家头领的意思，我已知晓。只要你们保持信誉，不给我和家人造成危险，我会尽力与你们合作！” “施主有此等眼光见识，日后必能保得阖家安全。” 苟祺当着闵珩的面，将复兴军统领王世雄写给他的密信烧成灰烬，然后从容的离开百塔寺，返回了家中。 苟进来见兄长，询问道：“与山里面的人见过了？” 苟祺点点头，没有说见面的具体情况。“那边想跟咱们进行更多生意上面的合作，除了请咱们帮忙售卖井盐，还想出售蜀锦、白砂糖和香料。另外，他们想让我出手帮忙，在长安城内帮着盖一座道观。” “在长安城内盖道观？”苟进有些摸不着头脑。 “具体的内情，我也不知。到时候会有人来跟你联络，将具体的选址和修建规格说清楚。” “盖道观倒是不麻烦，长安城内前几年被焚烧毁坏的街坊和宅院到处都是，只要跟衙门里面打个招呼，送些银钱过去，连购地的钱都能省了！” “完颜斜保就是一条贪得无厌的饿狼，咱们以后要想办法尽量满足山里面的要求，他们做事还算公道，这次主动联络想要扩展生意门路，正好解了我的麻烦。” “兄长说的极是。蜀锦、白砂糖和香料这些商货，在北面属于十分紧俏的高档货，只要经营得当，不仅可以喂饱长安这边的几个家伙，还能让燕京那边完颜家的几个白眼狼满意，咱们还能悄悄落一些好处。” “唉，就算攒下千金万贯，以后也得有命花才行。这个世道，实在是太危险了，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啊！” 苟祺发出无奈的感慨，苟进也是一脸的失落不甘。 他们两人，不过是在夹缝中努力生存的可怜人，虽然在外人面前看着衣着光鲜，在陕西本地的汉人面前更是趾高气昂，但他们心里很清楚，在女真人的眼里，他们不过是家养的猪狗而已。 女真主子高兴了，会丟给像苟祺这样的人几根骨头，若是不高兴，就会拿他们下刀，把他们辛苦积累起来的财富据为己有。 又隔一天，完颜斜保收到了父亲从金州发回的命令，得知父亲对于长安频频出现的乱子十分不满，他顿时紧张起来。 完颜宗翰要求儿子举起屠刀，在长安城内来一场杀鸡儆猴的屠杀，而完颜斜保财迷心窍，觉得父亲这么搞是在跟巨额的钱财过不去。 如今整个陕西都是完颜宗翰说了算，若不趁此良机狠狠捞上一笔，难不成还把好处留给继任者前来收割吗？ 这两年长安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生机，有胆大一些的商旅前来做买卖，在城内开各种商铺，若是把城内的汉人都杀了，以后谁还敢来长安做生意？ 完颜斜保不敢明着违抗父亲的命令，但他想了个小花招，那就是提前把风声透露出去，悄悄派人去给苟祺这样的金主报信，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这样就可以少杀一些人，以后也能继续向他们索要各种好处。 苟祺接到完颜斜保的警示后，吓了一跳，他才打算帮着复兴军的人在长安城内潜伏，结果完颜宗翰就下达了凶残的屠杀令。 苟祺马上将这个重要的情报通过门口的乞丐传给了百塔寺内的闵珩。 闵珩接到消息后，急忙向城内的兄弟示警，上百人趁着长安城门还没有封闭，混在商旅的队伍中，撤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趁势而为 仙人关外，铁山西侧，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的帅账内。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啪……啪！” 响亮的皮鞭声一直响个不停，间或还有女真语的叱骂传出。 沃鲁、乌谷、耶律马五、浓瑰术鲁四个万夫长每人都被完颜突合速抽了十几马鞭。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你们几个蠢货，谁来跟我说说，为何连一次都没能攻上仙人关的墙头？以前的勇武和智谋呢？” 四个将领被主帅骂的不敢抬头，但心里面却是不停腹诽。 半个月，付出了近万人的死伤，却连仙人关的墙头都上不去，这样的战绩确实丢人。 可是，当初完颜撒离喝把命都丢在这里了，也不是拿仙人关毫无办法？ 守关的那个宋将，虽然没什么名气，却有着许多阴险毒辣的手段，简直比吴玠和吴磷兄弟还要可恨，让金国的勇士吃够了苦头。大伙都想早日破关，将那可恶的宋将抓住，然后扒皮，抽筋，喝血，吃肉，以此来解心头之恨。 问题是，谁能打破仙人关呢？ 要不，大帅你自己带着敢死队上呗！ 腹诽的话，自然不敢说出来。四个万夫长只能继续一面挨着完颜突合速的唾沫星和皮鞭，一面继续指挥手下攻打坚不可摧的仙人关。 仙人关内，杨政刚刚接到主帅吴玠派人送来的密信。 吴玠在信中告诉杨政，秦颂率领一万西南土兵赶赴金州增援，原定的围剿完颜突合速的计划因为兵力不足，只能取消。 当初，完颜突合速率军来攻打仙人关时，吴玠在大散关按兵不动，等得就是秦颂从西南带回来的这支奇兵，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完颜宗翰率领大军从上津攻入金州，对兴元府造成了极大威胁，若是不能将他堵在饶凤关以东，整个秦岭防线都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 杨政完全能够理解秦颂做出的决定，换了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带着部队赶赴饶凤关增援。 仙人关在西，大散关在中，饶凤关在东，这三座关隘全都依托于秦岭的地形修建，是阻挡金军南下的门户，任何一座失守，对于秦岭以南的汉中和四川都是灾难性的。 只是，就这么放弃围歼金国“龙虎大王”，杨政心有不甘啊！ 此獠这些年来杀了数十万大宋军民，就算是将他千刀万剐，也无法让人解恨。 如今，他就在铁山下的营帐内，复兴军的兄弟们就藏在距离他很近的山中，若是秦颂能带着一万人赶来，杨政完全可以将仙人关托付给秦颂，然后率领关内士气如龙的士兵冲出去，跟疲惫不堪的金军来一场正面硬撼！ 杨政早就观察好了，仙人关外的地形，并不适合女真骑兵冲锋，只要把身穿步人甲的敢死队排列在前面，后面紧跟着长枪手，再后面是弓弩手，完全可以一口气打到完颜突合速的帅帐之前。 若是再与复兴军联手，让他们先从铁山周围发动一场袭扰作战，分散金军的兵力，活捉完颜突合速的把握就更大了。 想来想去，就差秦颂率领的一万生力军…… 杨政的心情不佳，便把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在了前来攻打仙人关的金兵身上。卡Kа酷Ku尐裞網 “从今天起，猛火油、檑木、滚石、床弩箭的用量加倍，给我狠狠的揍金贼！” “将军，这么打，会不会把完颜突合速吓走啊？” “吓走正好，省得每天站在关墙上看着老贼的军帐心里不痛快！” 杨政一发火，后果很严重，攻城的金军死伤数量立即增加了许多，搞得完颜突合速都没有力气继续抽打他的四名部将。 杨政收到吴玠密信不久，王世雄也接到了秦颂的密信。 因为始终保持着吴岳山至大散关之间的山中通道，加之如今有了通达运社承担运输传递的事情，秦颂与王世雄的书信来往很方便，差不多每旬就能收发一封。 秦颂在信中向王世雄仔细分析了当前秦岭防线面临的严峻形势，解释了他率军前往饶凤关的原因，最后建议王世雄改变策略，不要盯着完颜突合速或者完颜银术可这两路实力强横的金国军队打主意，而是把目光放到紧邻小陇山两侧的新关镇、定边寨、百家镇、白沙镇这些地方，趁着金军防守薄弱的机会，想办法将其纳入到复兴军的势力范围。 王世雄容易接受这个变动的计划，但他担心副统领李世辅和种洌会有不同的想法。 李世辅与种洌带着部队前往仙人关附近已经有些时间了，他们的目标就是完颜突合速，至今没有动手的原因就是在等秦颂。卡Kа酷Ku尐裞網 现在，秦颂带着部队去了饶凤关，李世辅和种洌为了对付完颜突合速所做的种种准备，岂不是浪费了？ 王世雄没有犹豫太久，他想起了复兴军三大军规的第一条。 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指挥。 既然他现在是复兴军的统领，只要他做出决定，其余人都得服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世雄让吴奎志留守天云寨，自己带了十几个随从，循着李世辅留下的暗号，一路找到了鸑鷟山附近，终于在密林中见到了李世辅和种洌。 “王统领，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李世辅有些不解的问道，“天云寨那边都还好吧？” 王世雄将秦颂写的信拿出来，递给一脸期待的种洌，然后对李世辅说道：“情况有变，你们随我去小陇山，咱们先拿百家镇和白沙镇练手。” 种洌看完秦颂写给王世雄的信，随手又将信递给李世辅。 “王统领，你不必考虑我的想法，我服从决定！”种洌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淡定。 李世辅看完信，立即表态说：“我也没有意见，趁着金军的主力被拖在金州和仙人关这边，咱们抓住机会在小陇山两侧开拓地盘也是不错的选择。” 王世雄在来时路上准备了不少说辞，结果种洌和李世辅并没有违逆他的意思，他也就不必多说。“有完颜撒离喝的例子在前，完颜突合速这个恶贼迟早也会伏诛。两位分得清国仇与家恨之间的轻重，王某佩服！” 王世雄带着复兴军的主力从鸑鷟山一带秘密北撤，临走之前还特意派了信使前往大散关，向吴玠通报这个情况，以免宋军误判敌情。 复兴军的士兵常年在山中训练，对于周遭的地形非常熟悉，也很适应，他们只用了三天时间，便赶到了白沙镇附近。 这个镇子位于金军划定的封锁区边缘，向东走不了多远就能进入小陇山，镇子里面的百姓因为担心金军杀戮，要么已经投奔复兴军，要么迁移到了更西面的清水县内。 留在白沙镇里的，是一支隶属于伪齐刘豫治下的仆从军，放在后世，类似于鬼子统治下的伪军保安团。 复兴军这次出动了五千人，而白沙镇内的“伪军”只有一千多人，他们的警惕性并不高，当李世辅率领冲锋队杀进镇子里面时，遇到的抵抗非常微弱，不过杀了十来个大小头目，剩下的所有人便统统放下武器投降了。 虽然这些人为虎作伥，干了不少欺压百姓的坏事，但王世雄没有大开杀戒，而是派了两个百人队将投降的伪齐士兵全部押送进山。 如今复兴军的开销越来越大，正好小陇山中有金矿、铜矿等矿产可以开采，王世雄打算多抓一些伪齐士兵，将他们全都关进矿山和坑道里面，让他们替复兴军开矿挣钱。 轻松拿下白沙镇后，王世雄与李世辅、种冽在镇上分兵，其中李世辅率领两千人前去攻打冶坊堡和弓门寨，王世雄率领一千五百人前去攻打百家镇和定边寨，种冽率领剩下的一千三百人留守白沙镇，监视和牵制清水县城内的伪齐军队。 冶坊堡位于清水河的西侧，是秦州一带最大的冶铁作坊，原本隶属大宋盐铁监管理，金军夺下秦州后，派了数千士兵守护这里。 完颜突合速攻打仙人关时，将这里的金军抽调到自己的麾下，只安排了两千伪齐的仆从军临时接替防守任务。 李世辅带着队伍在夜里横渡清水河，然后派出了几十个身手高强的精锐潜入堡内放火，等到大火燃起来时，李世辅一马当先，对冶坊堡发动了夜袭。 守卫冶坊堡的伪齐军队惊慌失措，混乱中不辨西东，许多人连武器都来不及拿起，就被冲进来的复兴军士兵剁成了肉酱。 李世辅夺下冶坊堡，立即将堡内被囚禁的铁匠和学徒们转移过河，送往白沙镇，请种洌妥善安置。 趁着弓门寨守军尚不知冶坊堡已经失守，李世辅又让手下士兵换上伪齐士兵的衣服，带着从堡内缴获的十几辆马车，伪装成送补给的队伍，前往弓门寨诈门。 弓门寨的守军人数尚不及冶坊堡，警惕性也不高，李世辅很容易就骗开了寨门，然后冲进去杀了几十人，就把整个寨内的守军吓得投降了。 李世辅在清水河的西面狂飙突进，王世雄也没有落后，他采取的手段不似李世辅这般激烈，但效果也不差。 王世雄直接亮明了自己的旗号，堵在百家镇外，然后派出刚刚在白沙镇俘虏的守军头目进入镇内劝降。 守卫百家镇的伪齐军队头目听说王世雄带着大军前来，吓得面如土色，竟然让手下绑了自己胳膊，老老实实的走出镇子，向王世雄请降。 王世雄兵不血刃，拿下百家镇后，又带着这个投降的伪齐军头目赶往定边寨，然后用同样的办法，再次顺利拿下定边寨。

第一百七十六章 螳螂捕蝉 因为通信不便，秦颂无法知道发生在仙人关和清水河一带的战事，就算事后知道了，也不可能随便评价和议论。卡Kа酷Ku尐裞網 战场环境如同复杂多变的天气和没有固定形态的水流，哪怕是最高明厉害的统帅，也只能做好自己负责的区域，超出的地方，那就是别人的职责和任务。 就好比现在，秦颂还在饶凤关内对土兵进行临战动员时，金州城的内外早已成了残酷的修罗场。 修罗是佛家语，修罗毕生以战斗为目标，修罗场指的是他们之间的死斗坑，人们用“修罗场”来形容惨烈的战场。 金州城外，堆满了各种死状的尸体，还有许多破碎的肢体，毁坏的云梯、井栏，被焚烧成焦炭的檑木、兵器残骸…… 金州城内的情形比起城外，也好不到哪里去。成片成片的房舍被城外抛射进来的巨石砸塌，许多地方还因为起火而烧的面目全非，战死的士兵遗体因为数量太多，却无处摆放…… 无论攻城的金军，还是守城的宋军，都已经陷入到了一种嗜血疯狂的程度，双方似乎已经忘记了死亡和流血，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厮杀动作，直到杀光敌人，或者被敌人杀光。 金军的兵力总数虽然占有绝对的优势，但作为进攻方，在面对用青冈岩砌成的金州城墙时，却有一种老虎咬乌龟与刺猬合体兽的感觉。 城内的守军虽然只有一万，却不缺少武器、粮食、药草和干净的淡水，他们借助城墙的掩护，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己方的伤亡，而且还能从容的进行轮换、治伤和休息。卡Kа酷Ku尐裞網 完颜宗翰预料中的摧枯拉朽，已经变成了令人肉痛的消耗战。 金军对金州城进行了连续五天的疯狂攻击，在付出了一万多人死伤后，却依然无法攻破城门，杀进城内，活捉王彦。 王彦的部下和前来增援的田晟部下，在守城作战中也付出了两千多人的死伤，看起来人数远远少于金军，但别忘了他们的总兵力也只有金军的十分之一！ 到了第七天，金军令人意外的停止了攻击，整个战场从清晨开始，就显得格外寂静，隐隐还透着一股子诡异。 胡子拉碴的王彦，与左肩受了伤的田晟，两人站在东城墙的碉楼之上，凝神看着远处旷野中金军的营寨，面色从容而镇定，丝毫不显疲惫。 “田将军，你觉得金军会不会从南面的山岭绕道，攻打金州的西面？” “若是出动小股部队，没有太大意义，毕竟汉阴那边还有咱们的人。若是出动主力，必然会被咱们察觉，到时候咱们把防守的重点方向转移到西面城墙，金军照样赚不到什么便宜。” “幸好当初加固金州城的时候，我没有存什么侥幸的心思，按照同样的标准给东面城墙和西面城墙同时加了青冈岩的防护层。” “是啊，若非城墙外层是用坚固的岩石垒砌而成，这几天很难抵挡住金军上百台投石车的疯狂攻击。” “饶凤关那边，是不是也该有所动作了？咱们也不能把所有兄弟都丢在金州城里啊！” “王大人不必担忧，郭大人和秦长史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坐看咱们流光最后一滴血。卡Kа酷Ku尐裞網” 王彦和田晟在城头谈话的时候，完颜宗翰也在帅帐里面进行着新的部署。 “从这几日攻城的结果来看，金州城内的宋军非常顽强，不似我们在上津、洵阳遇到的宋军。究其原因，王彦本人对于部下的感召影响非常大，另外就是得到了饶凤关守军的支援，心里有些底气。” “大金国的勇士虽然不怕死伤，但也不能这样消耗！为了尽快攻入兴元府，本帅决定分出三万精锐步兵，由完颜拔离速率领，沿洵水向北进入子午谷，然后从子午谷突袭饶凤关！” “为了麻痹金州宋军，同时吸引饶凤关更多的宋军前来增援，接下来依然要保持对金州的强攻姿态，但尽量减少步兵蚁附攻城的次数。此地附近多树木和岩石，各营要赶制更多的投石车和井栏，这样就可以继续从远距离上攻击守城宋军，降低士兵伤亡。” 从地图上看，子午谷的走向与洵水的走向呈相交的“入”字形，其中饶凤关位于“入”字一撇的最下方内侧，洵阳城则位于“入”字一捺的尾部外侧。汉江从饶凤关的南面向东流经金州，然后到了洵阳城附近与洵水汇合。 按照完颜宗翰的计划，三万精锐步兵沿着洵水先走到子午谷，接着再沿子午谷奔袭饶凤关的侧后方，虽然会多走一倍以上的路程，却非常隐蔽，很难被发现。 三国的时候，诸葛亮率军伐魏，大将魏延便曾提议率领五千人从子午谷出，直接奔袭长安，但被谨慎小心的诸葛亮拒绝。 姑且不论魏延的提议是否具有可行性，只说完颜宗翰的分兵之策，若是郭浩没有秦颂的提醒，继续派出兵力增援金州，饶凤关被金军偷袭得手的可能性非常大。 饶凤关一旦失守，金军两路夹击之下，就算金州守军再顽强，因为失去了各种支援，陷落也是迟早的事情。 拔离速领受了宗翰的命令，先从各营挑选最为精悍勇猛的士兵，然后在夜里下令集结，悄悄向东后撤，回到洵阳附近，接着逆洵水河的河道两侧向西北方向进军。 金州城东的金军营寨占地广大，就算拔离速悄悄带走了三万人，站在城墙上面也无法察觉出来。 为了配合拔离速的行动，宗翰又命令完颜毂英率领女真骑兵在金州城外围出没，只要发现有人靠近城池，便进行抓捕射杀，防止有人给城内的守军输运粮食物资。 除此之外，宗翰也发现了金州城北面紧靠汉水，容易从上游得到水上支援，所以特意将上百台新造的投石车摆到汉水北岸，瞄着金州城的水闸和码头，只要看到上游有船只和竹筏靠近金州城，便发动投石车进行猛攻，直至将木船和竹筏砸得稀烂为止。 这个时候，驻守在渡口镇一带的王承便有了发挥的机会。 渡口镇的位置介于金州与饶凤关之间，但却并没有紧邻汉水修建，而是建在汉水支流月川河的东岸。月川河比洵水要小一些，都是从秦岭深处汇聚流出来的汉水支流，月川河与汉水交汇的南岸，便是金州城。 王承发现金军在河岸狭窄的金州城北边布设了大量投石车后，便派人去饶凤关送信，请求郭浩派兵过来，一起对付出没在金州附近的女真骑兵。 这里有个问题，金州城北岸的金军投石车阵地对进出金州码头的水路造成了重大威胁，王承为何不想办法捣毁这个阵地，却要联系郭浩一起对付完颜毂英率领的女真骑兵？ 因为在此之前，王承便已经收到了王彦的命令，要他充当诱饵，配合饶凤关守军伏击完颜毂英。 王承若是直接带着部队离开渡口镇去袭击金军的投石车阵地，完颜毂英带着骑兵来断他的后路，到时候岂不是连个退路都没有？ 反过来想，如果郭浩派出一支奇兵埋伏在渡口镇一带，然后趁着王承故意带领部队前去袭击金军投石车阵地的时候，将赶过来对付王承的完颜毂英给装进口袋里面，这就是一次完美的伏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承现在是要扮演“蝉”的角色，然后吸引完颜毂英这只张牙舞爪的大螳螂过来“吃”他，给守在饶凤关的郭浩这只黄雀创造难得的机会！ 从渡口镇到饶凤关的陆上通道一直保持畅通，王承送出的消息很快就到了郭浩和秦颂的手上。 这些天，秦颂已经将金州附近的地形摸了一遍，此时他和郭浩使用的地图，已经是按照他当初在大散关献上的军用地图样式绘制的新式地图。 秦颂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以我分析，完颜毂英的活动范围不会超过秦郊店以西，他如果要袭击王承的部队，必然是藏在秦郊店附近，等王承带着三千步兵穿过秦郊店以后，才会动手！” 郭浩颔首，问道：“那你觉得咱们派多少人出去合适？由谁来带队合适？” 秦颂毫不犹豫的回答：“此战，便由我率领八千土兵出关，权当是让大家开荤！” “西南土兵此前从未跟女真骑兵交过手，辅仁难道不怕失手？” “正因为土兵没有跟女真骑兵厮杀过，才不会有惧怕心理。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是将发动的时间放在夜里，那就更有把握！我带来的这些土兵，虽然体型偏矮，但耐力足，而且多数不是蒙雀眼，夜战还是有些优势的。” “好，既然你如此笃定，这次出关围猎完颜毂英的重任，便交给你了！若是能将此獠袭杀或者活捉，可以沉重打击金军的嚣张气焰，同时鼓舞各路抗金军民的士气！” 郭浩作为洋州知州，饶凤关最高指挥，若是没有他的同意，秦颂不能擅自出兵，否则便是违反军令。 秦颂从西南黎州带到饶凤关的土兵有一万人，其中一千人由张琦率领，如今守在偏僻险峻的祖溪关，还有一千人还在赶制狼铣，剩下的八千人，秦颂一个不落，这次全部带出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虚晃一招 完颜毂英最近有些郁闷，因为攻打金州的战事陷入了僵持阶段，作为骑兵先锋的他，如今无事可做，只能带着部下在金州城四周游猎，而收获却少的可怜。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金州郊外的宋人百姓全跑了，要么去了大巴山的南边，要么去了饶凤关的西边，而剩下的全是不怕死的硬骨头，比如说王彦和王承兄弟两个。 完颜毂英知道王承就躲在渡口镇里面，好几次他忍不住想要带着兵马杀过去，但一想到渡口镇紧邻着月川水，王承逼急了可以带着部下乘船逃走，完颜毂英只能按捺住这个冲动。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完颜毂英不想以身犯险，毕竟金州这一带的地形是山多水多，对于骑兵的快速行动有许多限制，还是谨慎小心一些无大错。 这天，完颜毂英正躲在秦郊店附近的一处乡村宅院里面纳凉，散出去的探马忽然回来向他禀报，说是发现渡口镇方向的宋军有动静。毂英顿时来了兴致，跟着探马前去山坡上面观察，然后察觉了这股宋军的企图。 “哼，胆子够大，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谋算金州城北岸的投石车阵地，这次定要活捉王承这厮！”尽管宋军伪装的很好，走的也是山林间的小道，但毂英还是一眼就看穿了王承的打算。 “王承不敢从秦郊店附近通过，定是担心受到我的攻击，既然他如此小心，我便成全了他！” 完颜毂英马上将所有手下集中起来，然后隔着一座山岭与王承的部队保持相同的方向，在王承的侧后方远远的吊着，打算等王承远离渡口镇之后，再对其发动突袭。 王承带着手下小心翼翼地走在山中的丛林小径，虽然不知道完颜毂英现在的位置，但他有种被饿狼盯上的感觉。 当年，八字军在太行山一带与金军作战时，为了躲避女真骑兵的突袭，王承可是没少吃过苦头，因此积累了许多经验。 虽然王承还没有看到女真人的骑兵，但他已经隐约嗅到了女真人身上那股子常年不洗澡而形成的骚臭味。 正当王承还在琢磨要不要继续向前走时，从饶凤关赶过来的一位参军低声说道：“王将军，为了你们的安全，我认为该停下来了！” 这位参军姓雷名灿，是个老行伍，当初在陕西曾经跟西夏的军队和金国军队多次交手，是秦颂特意派给王承的联络官，由他来负责协调王承部与秦颂带出来的部队之间的行动。 “雷参军，我们现在就停下来，会不会钓不到完颜毂英？我手下的兄弟不怕死，只要这次能解决此獠，付出一些伤亡也值得！” “秦长史曾经说过，要保证每一名士兵的伤亡都有价值。我以为队伍不宜继续向前，应该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待到天快黑时，以最快的速度往渡口镇方向撤回，这样一定会误导完颜毂英，让他带着人马赶来追杀！” 王承没想到从雷灿口中竟然冒出如此精辟的话语，他沉吟片刻，觉得保证部下的安全比搞掉完颜毂英更有价值，于是说道：“那就按照你的建议执行吧，请雷参军帮我把握好回撤的时间。卡Kа酷Ku尐裞網” 距离秦郊店不到十里的一处汉江河滩上，秦颂已经带着八千土兵抢滩登岸。 这个登岸的地方，距离金州城不到二十里，正好位于月川水与汉江水交汇点的西侧十五里，从这里出发向北，可以快速抵达秦郊店的东侧，正好卡在完颜毂英向东撤退的路上。 前段时间，田晟带着五千援兵乘坐竹筏顺着汉江水抵达金州城下，当时只用掉了一半数量的竹筏。 后来，从兴元府方向漂来了许多舟船，船上全是义务前来增援饶凤关的民壮，他们是因为听说了秦颂的事迹，受到感召和启发，因此载着粮食和各种物资赶来。 秦颂对于如何利用汉江这条难得的水道非常重视，因为完颜宗翰率领的金国大军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船只，而且还处于下游，就算秦颂带来的土兵同样不擅长水战，但因为占据了上游的便利，就可以做到出兵迅速隐蔽，让金军无可奈何。 这次为了围剿完颜毂英率领的女真骑兵，秦颂不仅征用了这些民船，而且还带上了大量针对战马的秘密武器，比如可以迅速搭建的竹拒马，可以刺伤战马蹄子的铁蒺藜，比如装在竹筒前段喷火冒毒烟的突火枪。 突火枪原本是在百年之后的大宋军队中出现，秦颂稍微把这种利用火药发射的武器提前了一些。 历史上最早出现的突火枪，基本形状是前段一根粗竹管，中段部分是铁管火药室，外壁上有一个点火小孔，后段是手持的木棍。发射时以木棍拄地，左手扶住铁管，右手点火，发出一声巨响，射出石块或者弹丸，弹丸的最大射程可达300米，有效射程可达100米。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把这种突火枪的设计进行了改良和增强，他让工匠在前段粗竹管的内部加了一层铁管，这样就形成了内外双层的发射管壁，内层的铁管可以保护外层的竹管，外层自然密封的竹管又可以增加内层铁管的气密性，这样就能确保火药从喷口出来时具有更强的推力。 为了增加杀伤力，秦颂没有使用石头作为射子，而是采用了铁珠和铁钉，虽然成本增加，但威力明显要比石子大一些。 突火枪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火枪，只是大号的原始火铳，准性和杀伤力无法跟火枪相比，但对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武器的女真骑兵而言，只要运用得当，绝对可以发挥出奇效。 女真骑兵的优势在于战马的高速冲杀，而突火枪瞬间喷射时不仅会冒出火光浓烟，更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还会喷射出扇形的铁珠铁钉，只要有几十上百根的突火枪摆在拒马后面，对着冲过来的骑兵同时点火，绝对可以将女真骑兵打的蒙圈。 秦颂给雷灿的要求是尽量把发起战斗的时间拖到傍晚以后，因为只有到了夜里，他从饶凤关带过来的各种秘密武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却说王承这边停下行军，先是让士兵假装吃干粮，过了半个时辰后，忽然带着士兵向西面的渡口镇方向回撤。 一直盯着王承的完颜毂英一看宋军这架势，分明就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想要逃回渡口镇去。 这还了得！ 眼看就要到嘴的鸭子，岂能让你飞了！ 完颜毂英急忙调转马头，率领三千骑兵隔着山岭追赶王承，只要向前走上十里，到时候便可以绕过这片山岭地带，正好跟宋军撞上，来一个砍瓜切菜！ 雷灿陪着王承向西走了七、八里，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大声说道：“王将军，不能再往西走了，咱们现在该向北往对面的山坡攀爬了！只要上了北面那道山岭，就不怕女真骑兵，他们骑在战马上面根本上不来！” 王承已经明白雷灿的想法，于是毫不犹豫地下令，带着三千步兵改变了行军方向，从原来顺着山沟向西撤退，变成了向北越过山沟向对面的陡坡上面攀爬。 完颜毂英带着骑兵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山区，结果却没有等到从山的另一面回撤的宋军。 到了此时，完颜毂英明白自己这是被王承给戏耍了。当手下来向他汇报王承带着人逃到了北面的山坡时，完颜毂英的脸都要被气绿了。 什么叫做骑虎难下？此时的完颜毂英便是如此。 绕过山岭深入山中去追击宋军？下马步战的女真骑兵，还是骑兵吗？ 不追击宋军，任凭其躲在山坡上嘲笑金国勇士？这口气根本没法忍啊！ “忒母勃堇，既然宋军不敢与我们正面对战，不如趁着他们离开渡口镇，那边无人防守，咱们冲过去把渡口镇给夺下来吧！”有手下向完颜毂英建议说道。 完颜毂英有些意动，看了看天空中的日头位置，正想下令，结果看到一骑从东面飞驰而来，正是他派出去负责警戒的探马。 “禀报忒母勃堇，秦郊店方向忽然出现了数千宋军！” “什么？”完颜毂英闻言，脸色大变，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怪王承今日的行军如此诡异，看来是跟金州那边达成了和谋，想要设计对付女真骑兵。 想明白了这一点，完颜毂英再也没有了前去渡口镇的念头，他恶狠狠的对部下说道：“金州的宋军想来截咱们的后路，他们真以为凭借几千人就可以把咱们留下吗？” “勃堇，让咱们冲回秦郊店，杀光这些家伙！” “区区几千宋军，竟敢打女真勇士的主意，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完颜毂英一声令下，带着所有部下沿官道向秦郊店的方向冲杀过去。 躲在山坡上休息的王承，收到眼线传来的报告，得知完颜毂英已经带着部下紧急东撤，于是站起身来，看着雷灿说道：“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前往秦郊店西面堵截战败之后的完颜毂英？” 雷灿摇头说：“不需要，咱们现在赶回渡口镇，守住渡口镇即可。在秦郊店附近指挥作战的是秦长史，他是女真人的克星，完颜毂英这次死定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河中捉鳖 从秦郊店附近赶来向完颜毂英汇报军情的探马并没有谎报军情，出现在秦郊店一带的宋军确实只有数千人，而不是近万。免-费-首-发→【追】【书】【帮】 因为准备给完颜毂英当头一棒的宋军部队并不是主力，真正用来捉拿女真骑兵的主力，目前已经埋伏到了秦郊店南面的河滩上。 渡口镇和秦郊店镇都是建在月川水边上的镇子，渡口镇在上游，秦郊店在下游，两个镇子相距近五十里路程。 秦颂的计划就是在秦郊店的西面布设大量的铁蒺藜，竹拒马，然后用三千人守在那里，等完颜毂英冲杀过来时，使用突火枪对其造成震慑，让女真骑兵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冲进月川水渡河逃命。 任何低估女真骑兵杀伤力的想法，都是危险的，哪怕是在事前布设了铁蒺藜和拒马的情况下。 只有突火枪这种从未出现的武器，可以对女真骑兵的战马造成最大程度的惊吓，至于喷出来的铁珠和铁钉，顶多会给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造成一定程度的杀伤。 所以，在月川河的北面布置三千土兵，应该是够了。 天色已暗，隐约有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过来。 伙长黎满和伍长姜旺两人，此时正守在一根斜插在地上的突火枪两侧。 黎满的手中拿着一支已经点燃了的拜神所用的那种香火，姜旺的手中拿着一面半人高的大盾牌。 关于如何使用突火枪，临出发之前，秦长史将所有的火枪手集中起来做过示范，也让大家亲自操作体验过几回。 当时没有往药室中装填铁子，装的火药也少，但并不影响大家学习掌握这种奇怪武器的使用方法。因为就那么几个步骤，只要不是脑子犯糊涂把喷口的方向弄错，剩下的就是拿香往露出来的那截引火绳上一触，确保将其点燃即可。 黎满以前在部落里面曾经见过头领的儿子放炮仗，所以大概猜到了这种武器的原理。 因为天色的缘故，虽然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但还是看不清楚远方女真骑兵的样子。 常余庆是这次在秦郊店附近阻截女真骑兵的负责人。 作为一名跟金军厮杀战斗多年的宋人，他曾经是吴磷身边的卫士，后来又成为秦颂的卫兵，再后来成为复兴军的战士。他当过教练伙长，专门负责训练复兴军的新兵蛋子。他还当过中队长，专门负责训练从黎州附近招募的土兵伢子。 现在的常余庆，已经是秦颂目前手下几名重要骨干之一，算得上是军中的中高层将领，身份地位发生了显著变化。 虽然军职不断提升，但常余庆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更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大统领要求他必须堵住女真骑兵回撤的道路，那他就必须要做到，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当常余庆隐约看见女真骑兵冲过来时，立即大声的下令：“盾牌手举盾保护，点火手准备！” 一马当先的完颜毂英，隐约看到旷野中似乎有一支部队横在前面，他的心里有些焦急和恼火，但脑子还算清醒，没有继续带头往前冲，而是对身侧不远处的一个千夫长下令：“你带着左翼五百人继续向前，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冲散前面的宋军，这次不可恋战！” 千夫长领命，挥动马鞭在战马的后臀上狠狠抽了一下，然后带着五百女真骑士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忽然，高速冲刺的战马群中有几匹战马发出凄厉的一声长嘶，然后前蹄踏空，一下子摔倒。 埋在地上的铁蒺藜开始发挥作用。 虽然有战马相继伤了马蹄，有的摔倒，有的停了下来，但女真千夫长依然带着部下继续向前冲。 常余庆忽然大吼一声，“点火！”站在他附近的士兵同时复诵口令——“点火！” 距离常余庆五十步左右的黎满，听到点火的命令后，马上将香火头上红红的燃点对着突火枪外侧露出来的引火绳摁了上去。 “嗤……嗤！” 一百根引火绳在夜色中同时冒着微弱的火光，迅速燃进了突火枪的火药室。 “砰——！” 一团团火光眨眼间同时从突火枪的喷口冒出，无数铁珠和铁钉喷射出来，迎着高速冲过来的女真骑兵笼罩上去。 顿时，受到极度惊吓和铁钉打击的战马发出了长嘶鸣叫，马上的骑士因为猝不及防，也被喷射而来的铁珠、铁钉打得满脸开花。 “啊，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老天，这是什么鬼东西？” “宋军引来了天雷！” 冲在前面的千夫长，已经坠马，被后面瞎了眼的战马踩断了脖子。 看着面前不远处乱成一团的女真骑兵，常余庆虽然心中震惊，但却保持着冷静，继续下令：“突火枪第二轮，准备！” 站在黎满身后的一名土兵，马上将已经发射过的突火枪从地上的插孔内拔起来拖走，另外一名士兵则将已经装填好的突火枪斜向前方插进地上的空洞。卡Kа酷Ku尐裞網 “点火！” 随着常余庆的命令，又是上百团巨大火球忽然亮闪，紧跟着发出闷雷一般的爆炸声，接着就是一片“铁雨”撒进了已经完全混乱的女真骑兵当中。 偶尔有一些骑兵闯过了铁蒺藜和突火枪双重封锁的死亡区域，但他们与宋军之间还隔着一道十丈宽的竹拒马，而这十丈的宽度如同天堑，根本无法逾越。 当第一轮火球亮起来时，完颜毂英就被随后传来的巨大声响吓得心惊肉跳，他忽然想起了当初攻打开封时宋军使用的一些火器。 似乎，今天晚上宋军所用的火器，比当年见到的威力提升了许多倍？ 顾不得多想，完颜毂英已经意识到了处境极度危险，前面是忽然冒出来的宋军使用新式火器阻拦，后面还有王承率领的三千宋军堵住后路，若是不赶紧返回大营向大元帅汇报这个重大发现，只怕以后大军攻城时会吃更大的亏。 完颜毂英最近经常带着部下在月川河的两岸活动，因此对于秦郊店这一带的河面比较熟悉，他知道附近的河面宽度不超过十五丈，深度不超过一丈，加之河面平稳，想要凫水横渡并非难事。 “全体注意，丢下身上和马背上笨重之物，咱们让战马驮着横渡月川水，先摆脱宋军的伏击！” 后面还没有冲锋的女真骑兵，收到完颜毂英这个命令后，都觉得很英明，因为他们全都看见和听见了前方宋军使用的那种可怕火器，此时没有人想冲上去送死。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这并不影响完颜毂英带着部下逃走的决心，因为他今天接连遭受戏耍和打击，此刻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女真人也是人，在遇到未知的武器和危险时，同样也会畏惧和害怕。 现在是盛夏季节，水中的温度反倒是比岸上舒服许多。战马天生会游水，虽然速度不快，也不耐久，但一般的河流并不能阻挡它们。 女真人丢掉了他们身上私藏的从金州附近抢掠来的金银珠宝，丢掉了笨重的铁骨朵和铁锤类武器，只背着骑弓和箭囊，然后拽着马尾巴，纷纷下到了月川河中。 常余庆似乎猜到了女真骑兵想要渡河逃跑，于是命令士兵一面用狼铣清扫铁蒺藜地带，一面架着突火枪从女真骑兵的背后继续轰击恐吓他们。 “快！赶紧下水！” “宋军拿着冒火的武器逼上来了！” “不会凫水的抓紧马尾巴，战马可以拉着我们渡河！” 当女真骑兵纷纷下到凉爽宜人的河水中时，有的人甚至觉得非常舒服，今天来回的折腾，早就出了好几身大汗，现在虽然是在逃命，但能顺便冲个凉，也算是一种福利啊。 只是，他们侥幸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河对岸忽然冒出一排大火球时，刚刚游到河中间的完颜毂英被吓得慌了手脚，一下子沉了下去，连着喝了好几口河水，才又冒出头来。 河对岸亮起了许多火把，足足有好几里宽。想要顺着河道从下游逃走，就得先承受河岸上无数弓箭的依次射击，这对于水性一般的女真骑兵而言，几乎没有活着溜走的可能。 就算真有水性好的家伙不断憋气，从水底往下游逃，他们一样难以逃脱，因为秦颂还在下游拉了几道渔网，除非女真骑兵可以变成小过网眼的鱼，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河水中的女真骑兵此时有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 再转身逃回北岸？ 没有机会了！ 因为北岸也有要命的宋军！他们拿着许多可以冒出大火球的奇怪武器，就站在岸上等着呢！ “上岸投降，不杀俘虏！” 两岸的宋军同时齐声高呼。 为了进一步打击河中女真骑兵的心理，宋军喊完话后，又用突火枪对着河中发射了几十炮，顿时就有上百倒霉的女真骑兵被铁珠、铁钉打中脑袋，然后沉入水底喂王八。 “别打了，我们投降！”完颜毂英趴在自己的战马背上，发出狼嚎一般的惨叫。 因为女真万夫长已经认怂，其余的女真骑兵也不再反抗，他们按照宋军的要求，分批上岸，然后马上被没收武器，接着再被麻绳捆住双手，一队一队的从河岸上面押走。 秦颂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和露面，他不出这种无谓的风头。 活捉完颜毂英虽然值得高兴，但他的目标更大。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事了而去 围剿女真骑兵先锋部队的战斗，取得了圆满胜利。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因为动用了突火枪这种先进的火器，加上秦颂的周密谋算，这一场战斗双方的伤亡情况都不算太大，除了最开始冲锋的五百女真骑兵死了三百多人，还有在月川河中淹死了两百多人，其余的全部被秦颂率领的土兵抓获。 上至完颜毂英这个万夫长，下到最低等的克烈部仆从骑士，没有一个能够逃走！ 至于土兵这边的伤亡，说出来恐怕谁都不敢相信。 伤了四十来个，主要是在收放拒马和铁蒺藜时因为操作不当而造成。 至于被女真骑兵杀死的，则是一个没有！ 面对三千精锐女真骑兵，秦颂竟然打出了零死亡，全俘获的一仗！ 难道他真是张良附体，诸葛转生？ 秦颂没有那么神，他只是充分利用了双方在情报方面的不对称以及女真人对于未知力量的恐惧心理，然后将对手逼到了最不利于发挥战斗力的环境之中。 今晚这一仗，真要评功劳，月川河第一，突火枪第二，秦颂顶多排在第三。 如果不是心疼自己从西南带过来的这些土兵来之不易，不想看到他们在第一次参加战斗时就出现重大的死伤，秦颂才舍不得将突火枪这种武器现在就拿出来。 虽然突火枪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足，比如威力没有步枪大，射程没有步枪远，准性没有步枪高，火药浪费太严重等等，但与宋军目前所使用的火药武器相比，依然是要先进许多。 原本，突火枪应该是在一百多年后，宋理宗开庆年间才会出现，秦颂将其提前了一百年，而这一百年的时代差距，放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就能实现一方零死亡，一方全被歼。 秦颂依稀记得，蒙古人在与南宋作战的过程中，逐渐掌握了火药武器的制造技术，后来蒙古帝国的对军在叙利亚作战中被本地武装击溃，阿拉伯人由此缴获了火箭、毒火罐、火炮、震天雷等火药武器，从而掌握火药武器的制造和使用。 再后来，阿拉伯人与欧洲的一些国家进行长期战争，战争中阿拉伯人开始使用火药兵器，欧洲人在与阿拉伯国家的战争中逐步掌握了制造火药和火药兵器的技术。 由此可见，突火枪的出现无疑是火器发展中的重大进步，也是后世各种管状类火器的先祖。 然而，掌握了各种火药武器的南宋，既没能灭掉金国，也没能顶住蒙古人的进攻，最终还是亡国了…… 因为知道这个令人遗憾甚至悲伤的结果，所以秦颂从一开始就不想把自己掌握的各种威力巨大的先进武器暴露出来，因为他认为暴露的越多，到时候敌人掌握的越多，真正能够被宋廷和宋朝军队发挥出来的效果，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锋利的战刀必须掌握在勇士手中才会发挥威力，先进的武器只能在睿智的领袖手中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以赵构的尿性，再加上秦桧之流的辅助，他们除了苟安求和，枉杀忠良之外，还能干什么好事？ 皇帝和大臣们可以不在乎前线万千将士的死活，但秦颂却做不到，在他的观念里面，任何一个士兵的牺牲，都应该是有价值的，否则就是在谋杀和犯罪。 明知道一旦拿出突火枪来，就算保密措施再严格，也会走漏消息，但为了给八千土兵壮胆，也为了打击女真骑兵的嚣张气焰，秦颂还是将这件划时代的武器拿了出来，而且还进行了升级改良。 当喜气洋洋的士兵们打着火把四处搜集女真人丢掉的金银细软和各种重武器时，常余庆来到秦颂身侧，压低声音问道：“头，要不要把这些女真俘虏全都就地处决掉？为了保守突火枪的秘密，属下以为不能让他们活着回金国！” 秦颂摇摇头，轻声说：“你们在北岸发动突火枪时，天色已经黑了，女真人只看见火光四射，只听到巨大的爆音，只要他们没有亲眼见到突火枪的形状和发射过程，他们就只能猜测和臆想，所以金国上层一时半会并无法掌握突火枪的秘密。” 常余庆听懂了大统领的意思。 未知的危险，最让人感到害怕。就算以后交换俘虏，这些女真骑兵被金国弄回去，他们也说不出突火枪的门道，为了减轻罪责，只会拼命的夸大突火枪的威力，反倒是可以起到震慑金国人的效果。 不过，大统领接下来的话，却让常余庆更加佩服。 “你带三千人押着这些女真俘虏前往渡口镇，将之移交给王承！听说完颜毂英是这次入侵金州的急先锋，一路上杀害了许多大宋军民，这种祸害岂能留下？” “见到王承时，告诉他，就说是我的意思，渡口镇便由你来负责防守，让他带着自己的部下和女真俘虏，趁夜乘船从水上走，返回金州增援！另外，还可以给王承提议，将这些女真俘虏绑在金州城头，看看完颜宗翰敢不敢对着自己人丢石块！” “头，已经死掉的女真骑兵怎么处置？还有受了伤和死去的战马？” “人尸全都扔进月川河中，让尸体顺水流进汉江里，过两天流到金州一带，正好让完颜宗翰老贼高兴高兴。受伤的战马要小心止血，包扎四蹄，至于已经死掉的战马，剥皮割肉取筋，别浪费了！” 常余庆领命，押着所有女真俘虏赶赴渡口镇。秦颂则率领其余五千土兵，牵着缴获来的数千匹上等辽东战马，连夜走山间小路，往饶凤关方向撤退。 帮着秦颂从饶凤关方向运兵过来的民船，得了秦颂的指示，全都逆流向西离开秦郊店附近的水面。 因为缴获了大量战马，乘坐木船返回饶凤关显然不行，且不说战马体型巨大，木船难以容纳，光是载着满船的人逆流而上，就很难做到。 秦颂爱恤民力，不愿百姓受苦和吃亏，虽然他们是志愿前来帮助官军，但秦颂在他们空船离开时，还是让手下给每条船上的船主赠送了一笔银钱。 女真骑兵被全部俘获之后，士兵们从岸上搜集到了不少被遗弃的金银珠宝，还从他们身上也搜出了不少贵重之物，秦颂将其中的一半都赠予了这次帮着他运兵的船工们。 对付凶悍的金国军队，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动人民战争，以秦颂现在的权力和职位，虽然做不到这一点，但他会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用心的推动军民联合抗金大业。 复兴军和天云寨的蓬勃发展，已经充分证明了军民融合的巨大威力，只是这样的变化尚未引起大宋士大夫和地主集团的重视。 秦颂率军从饶凤关出发时，因为有民船协助，加之是顺流而下，所以速度很快，打了完颜毂英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当他率军步行走山中的崎岖道路返回饶凤关时，才感受到了山中行军的大不易。 按照估计，走陆路从秦郊店返回饶凤关，所需的时间竟然是乘船前来秦郊店的三倍！ 但秦颂还在山中辛苦跋涉时，常余庆已经押着女真俘虏赶到了渡口镇。 因为有雷灿这位联络官，两支友军见面时很顺利，并不需要过多的验证彼此身份的手脚。 当王承看着一队一队被反绑了胳膊的女真俘虏时，眼睛瞪得比鸡蛋还要圆。 “常将军，这是抓了多少俘虏？” “王将军，卑职在军中的职务是第一营的营头，当不得将军这个称呼。这次前来围剿完颜毂英，由秦长史亲自指挥，所有女真骑兵，除了死掉被丢进月川河中的，其余的全都押过来了！” “没有走掉一个？” “哈哈，怎么可能！你也不看一看是谁出手！想从秦长史手下逃走，除非女真人长了翅膀！” “秦长史人呢？”王承左顾右盼，并未看见秦颂的影子。 “他带着主力走山中小路返回饶凤关了。王将军，你就别打战马的主意啦！我这次过来，给你牵了几百匹受伤的辽东战马，只要精心饲养一段时间，都能恢复。另外，我还带了不少马肉过来，足够兄弟们放开肚皮吃一顿了！” 王承想一想自己这路兵马除了充当了一回诱饵，跟女真骑兵连照面都没有打，人家能把俘虏送过来，还顺带送来几百匹伤马，已经是非常够意思了。 王承谢过常余庆，然后把脸一沉，问道：“不知完颜毂英这厮是否还活着？” “此獠狡猾的很，藏在一群扈从之中，若非落入河中无处可逃，还真要被他逃掉。” “我要活刮了他，为金州数万死去的百姓和将士报仇！”王承一把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就要去杀完颜毂英。 常余庆赶紧出手拦住王承，安慰说道：“王将军心中有血海深仇，杀一个完颜毂英岂能解恨！秦长史离开之前，曾让我带几句话给你，等你听完后再动手不迟。” 听完常余庆转述的秦颂话语，王承仰头长叹，大声说：“虽然未曾见过秦长史，却让王某敬仰钦佩！暂且留完颜毂英一条狗命，待我返回金州，倒要看看完颜宗翰老贼如何面对被绑在城头的女真勇士！哈哈……” 王承虽然没有马上动手杀掉完颜毂英，但他此时笑的很畅快，那种压在心底多日的憋闷之气，似乎全都消解了。 前段时间，为了躲避完颜毂英这厮率领的女真骑兵追杀，王承和他的手下可是吃尽了苦头，只要想象一下过两天把完颜毂英和上千女真骑兵绑在金州城头，面对城外呆若木鸡的金军，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不要太爽！

第一百八十章 深受打击 经过连续三天的急行军，秦颂带着五千土兵安全返回饶凤关。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看上去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旺盛，摆出了得胜归来的骄傲模样。 三千多匹体型健硕高大的辽东战马，排着长长的队伍，被土兵们牵着，走进关墙下面的门洞。 关墙之上，郭浩根本舍不得眨眼睛，就这么探着半个身子俯在垛口上，一匹一匹的数着通过门洞的战马，连秦颂上来跟他打招呼都顾不得回嘴。 等到最后一匹战马通过，郭浩才站起身来，然后一把抓住秦颂的手。“好家伙，三千八百七十九匹辽东战马！我也不问你多要，分我一千就行！” 秦颂摇摇头，斩钉截铁的回绝说道：“金州那边还有很多，想要自己去捉！这次从西南过来，一万土兵吃喝用度花的全是我私人的钱，我就指望卖掉这些战马还债呢！” 郭浩讪笑着说：“你别拿话呛我！我可没有你这本事，带着八千没打过仗的土兵，就敢去围剿三千女真先锋精骑！我看你带回来了至少五千人，只用三千土兵就拼掉女真三千骑兵，还捉了如此多的战马回来，大宋自立国以来，你是第一人！” 从秦郊店空船逆流返回的民船，因为需要通过岸上拉纤的力巴把船给拽回来，加之沿着河道走的是弯路，所以他们的速度要比秦颂率领的部队还慢，估计还得再有两天才能赶回饶凤关附近水面。 船工们还未回来，常余庆带着三千土兵留守渡口镇，因此郭浩还以为秦颂在跟女真骑兵作战时折损了三千人。就算这样，他也觉得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战绩了。 用三千廉价的土兵拼掉三千女真骑兵，这赔率绝对是一赔十，甚至是一赔二十啊！ 郭浩为了讨好秦颂，说了一大堆拍马屁的话语，却见秦颂笑而不语，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秦颂：“不是说只有三千女真骑兵吗？怎么能俘获三千八百多匹战马？还有，怎么没有看到女真俘虏？” “完颜毂英率领的这支女真骑兵，骑手总数是三千，但他们带着四千匹战马，其中有一千匹是备用的。卡Kа酷Ku尐裞網如果不是因为金州地形多山，不利于骑兵大规模作战，女真人的骑兵至少是一人双马，而他们在北方对付草原上的克烈部和萌古斯部时，甚至是一人三马。” “这次出去围剿完颜毂英，幸不辱命，没有让女真人跑掉一个！至于抓获的俘虏，我让手下将其押送到渡口镇交给王承了。完颜宗翰对着金州城疯狂攻击，城内守军肯定承受了很大的伤亡和压力，我让王承带着这些女真俘虏返回金州增援，不仅可以极大的鼓舞守军士气，而且关键时刻还能拿这些俘虏充当挡箭牌！” 秦颂没有对郭浩隐瞒，将具体情况解释了一番。 “你还派了手下将俘虏押送到渡口镇？抓了多少俘虏？你又派了多少人去押送？”郭浩心里越来越觉得吃惊，他感觉自己有点算不过来了。 “打死了五百多女真人，活捉了两千四百三十九人，其中包括万夫长完颜毂英。我派常余庆带了三千人押送这些女真俘虏前往渡口镇，顺便把死掉的战马当成食物给王承一并送过去。当然了，我们也带了不少马肉回来，今天可以请关内的所有兄弟们大吃一顿！” 看着一脸平淡的秦颂，郭浩已经彻底无语了。 尼玛！ 活捉了一个女真万夫长，还是最厉害的骑兵头领，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啊！ 还有，一战全歼了最为精锐的女真骑兵三千人，没让一个跑掉，这特么的还是人吗？ 最后，听秦颂说的前后各项数字，他出饶凤关时带走了八千人，如今带回来五千，还有三千人是去了渡口镇。 也就是说…… 我尼玛，也就是说，这一战竟然没有损失一个士兵！ 郭浩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马上能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 “辅仁，这一战，那个……你这边就没有伤亡？”郭浩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干涩的问道。 秦颂摇摇头，有些不满的说：“还是欠缺训练啊！在铺设铁蒺藜和架竹拒马的时候，竟然有四十八个人伤了手脚，我已经狠狠批评过相关的头目了。” “以后，你是我大哥！”郭浩莫名其妙的丢下这句话，将秦颂晾在关上，然后就失魂落魄的下去了。 如果此时有人靠近郭浩，仔细听他口中的自语，就能听到郭浩正在碎碎念的语句是：不是人啊！太打击人了！老子不想干了…… 秦颂站在关墙上面，心里有些无语。 他本来不想装逼的，结果郭浩非要刨根问底，现在受了打击，怨谁呢？ 总不能为了照顾郭浩的面子，非要说自己这次出战多么惊心动魄，然后死战不退，损失了多少忠心耿耿的手下吧？ 打仗不就是要避实就虚，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吗？在有可能让己方士兵不流血牺牲的情况下消灭敌人，这种事情不就是主将该做的吗？ 后世的美帝，发动战争的时候，不就是一直在追求零伤亡吗？ 守在关上的士兵，此时已经知道秦长史带兵出去打了一个大胜仗，他们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秦颂，搞得秦颂浑身不自在，赶紧下了墙头，回到关内的住处。卡Kа酷Ku尐裞網 到了吃夜饭的时候，关内到处弥漫着炖马肉的香味，秦颂在帐内没有见到郭浩，便问郭浩的亲兵：“郭将军人呢？” 亲兵小声回答：“自从中午从关墙下来，将军就像丢了魂儿，现在还躺在榻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房顶。” 秦颂想了想，嘀咕说：“这气性，还真不小啊。” 郭浩确实是躺在榻上生闷气呢，不过他不是生秦颂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人跟人之间的差别，真有这么大吗？自己带兵打仗二十多年，虽然从来没有怯战退缩过，但何时打过零损失的仗？这些年牺牲在战场上的那些兄弟袍泽，是不是就因为自己无能，才让他们惨死的？ 郭浩还在胡思乱想，秦颂手里提着一支突火枪，走了进来。 “本来不想这么快就告诉你的，看你魂都快丢了，连炖好的马肉都没心情吃，我便跟你说说我在秦郊店是怎么算计完颜毂英的。” 郭浩闻听此言，一个轱辘就从榻上爬了起来。 秦颂将上中下三截组成的突火枪分解开，对郭浩解释说：“此物名为突火枪，是我受了大宋各种火药武器的启发，重新设计制作的一种新式火药兵器。突火枪利用火药在密闭坚固的药室内无法迅速彻底燃烧，必须向外喷出的原理，在药室上端的喷管里面装填铁珠、铁钉，堵住喷口，然后从这个侧壁上的小孔引一根导火绳索……” 秦颂刚刚介绍完毕，郭浩马上抱着已经重新组装起来的突火枪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郭浩空着手回来，脸上还挂着几条烟灰。 “我刚才按照你的讲解实验过突火枪了，威力确实可怕，但想要对付三千精锐的女真骑兵，还是不够！” “当然不够了，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出去了。我是把完颜毂英吓得跳进月川水之后，才活捉的！” 秦颂指着地图，把秦郊店一战的经过仔细讲给郭浩听。 等到秦颂说完，郭浩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你是神仙下凡了，还好，你用的不是什么仙家手段，这样的作战方式，我们以后也能指挥得出来！” “那你现在还想问我要一千匹战马吗？” “要个球！饶凤关这边得靠步兵防守，养活一千匹战马，还不得把我给吃穷了。那些辽东马，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郭浩已经得了突火枪这个大好处，若再问秦颂要战马，那就真是不知道好歹了。 解开了心结，郭浩心情大好，拉着秦颂来到饭堂，狠狠的吃了两大碗炖得烂熟的马肉。 马肉的味道其实没法跟猪肉和牛肉相比，但因为这马肉是从女真骑兵手里抢来的，咀嚼的时候就让人有种解恨之感，所以便觉得味道格外好。 饶凤关内的士兵，晚上人人都在吃马肉，大家都听说了秦郊店大捷，无形中等于给所有将士进行了一次鼓动。 将士们心里会想：女真骑兵也不过如此啊，还不是全军覆没，连坐骑都被当成粮食了嘛！ 郭浩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哈哈，这次搞掉了完颜毂英率领的骑兵前锋，等于是砍掉了完颜宗翰一条胳膊，老贼知道之后，会不会气的吐血身亡？” 秦颂依然保持着一副淡然的神情，摇头说：“应该不会吧，完颜毂英又不是完颜宗翰的儿子，他生气是肯定的，但会不会报复，那就不好说了。” 郭浩把眉头一拧，“随便老贼报复！现在金州剩余的百姓全都转移到了安全地带，他无非就是对着金州城撒气，王彦此人也是硬骨头，有了你送他的女真俘虏充当挡箭牌，他肯定能守牢金州。” 两位主将正聊得起劲，驻守祖溪关的张琦忽然派人送来急报。 “启禀郭将军、秦长史，子午谷方向发现了大股敌踪，张营头认为情况十分紧急，请求增援。” 秦颂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对郭浩说道：“郭将军，饶凤关这边暂时无事，不如陪我去祖溪关走一趟？” “好啊，正想看看你还藏着什么厉害手段！”

第一百八十一章 炸关困敌 张琦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追^书^帮^首~发」 多年以前，将军李永奇找到了他，把自己未成年的儿子李世辅托付给他，要求他陪着李世辅去一趟西夏腹地，完成一次刺探军情的任务。 张琦没有犹豫，接下了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然后亲眼见证了只有十七岁的李世辅如何在山洞中一口气杀掉十五个党项士兵。 李家爷们带种，张琦从此死心塌地追随。 后来，复兴军统领王世雄前往延安府秘密会见李世辅，双方定下了约定，张琦当时作为李世辅的随从，第一次跟复兴军的人接触。 再后来，王世雄在小陇山中活捉了韩常和他带来的北地汉儿军。韩常是完颜宗弼麾下很重要的一名汉将，王世雄用韩常和他的手下换来了李家人和种家人的自由。 从此，张琦便跟随着李世辅一起加入到了复兴军中。 一开始，张琦心里还有些瞧不上泥腿子出身的复兴军，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完全熟悉了复兴军的规矩后，他便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充满活力和泥土气息的集体。 张琦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完成了侦察任务后，回到天云寨，找一处可以晒到阳光的缓坡，懒洋洋的躺着，看坡下安静吃草的牛羊，看远处在水田里面帮着大人劳作的孩童。 张琦觉得，天云寨是一个可以让他完全放松下来，让心变得安静的地方。 因为喜欢，所以张琦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复兴军这个集体当中。 因为敬佩，所以张琦对于一手创立了复兴军的秦颂言听计从，从未觉得大统领年龄小，便有一丝丝的轻慢之心。 自古英雄出少年，当初李世辅在山洞里面跟十五个党项人厮杀时，也才十七岁。 野外侦察是张琦的看家本领，当秦颂命令他率领一千人驻守祖溪关时，张琦就非常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他就是秦颂放在祖溪关一带的眼睛和耳朵，密切关注子午谷和祖溪关附近的异常情况是他最重要的任务。 为了不负大统领的委托，张琦从一千名土兵当中挑选出胆大心细的几十人，向他们传授了野外潜伏侦察的诀窍，然后将他们撒进了茫茫群山之中。 一天前，两个浑身带伤的手下赶回祖溪关，向张琦汇报，在洵水与子午谷交叉的附近，发现了大批的金军。 张琦立即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饶凤关报讯。 当金军即将抵达祖溪关附近时，秦颂和郭浩带着五千将士赶到了。 这次前来增援祖溪关的没有土兵，全部是郭浩的部下。 秦颂率领土兵前往秦郊店作战，已经赢了一场，郭浩如果再不出手，说不定整个金州大战都没他什么事情了。 只要打退了从子午谷奔袭而来的这一波金军，以郭浩的推测，完颜宗翰无论如何都要退兵。 金州城是块硬骨头，完颜宗翰本来有希望拿下，但因为秦颂带着一万土兵赶到饶凤关增援，使得郭浩可以派出五千主力前去金州助战，然后秦颂又不声不响的打掉了完颜宗翰的骑兵先锋，在这种情况下，完颜宗翰已经完全失去了突袭汉中的可能，他如果继续留在金州，也不过是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卡Kа酷Ku尐裞網 只要将子午谷里冒出来的这一拨金军搞掉，秦颂就可以率领一万土兵增援金州，到了那时，损兵折将的完颜宗翰，如何攻得下兵力增加了一倍，而且士气高涨的金州城？ 正因为相明白了这些关窍，所以郭浩将防守饶凤关的任务交给了秦颂的部下，却要秦颂陪他前来祖溪关迎击敌军。 有秦颂这个妖孽在，郭浩一点都不担心这一战的胜败结果，他现在只琢磨如何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胜利。 对于郭浩的这点小心思，秦颂看得明白，但也不会说什么。于情于理，祖溪关这场硬仗，都该由郭浩率领的洋州士兵来完成，虽然秦颂也有把握以很小的伤亡代价，指挥土兵将金军打回原形，但他不想因为争夺功劳而影响了自己跟郭浩的私人关系。 郭浩亲自率军前来，张琦带着一千手下退到一边，将主要的阵地位置留给郭浩的手下。 郭浩有了上次在仙人关跟金军对垒的经验，对于这次出现在子午谷内的三万金军毫无惧意。 当时的仙人关，防守兵力也不过六千，而率军攻关的金军主将可是完颜撒离喝！ 完颜拔离速虽然也是一头凶残饿狼，但他跟猛虎一般的完颜撒离喝相比，还是差了些。 最关键的是，当初干掉完颜撒离喝的猛人，此时就站在郭浩的身边！ “辅仁，这一仗如何打，主意你来出，我只管指挥手下兄弟拼命。卡Kа酷Ku尐裞網”当着众将士的面，郭浩毫不掩饰的说道。 秦颂也不跟郭浩客气，他给吴玠当过军师，给吕祉和吴磷当过军师，现在也不多一个郭浩。 “老郭，以目前侦察的情况看，这支忽然出现在子午谷的金军，并非从长安方向出发，而是从洵阳一带摸过来的。由此看来，宗翰老贼其实已经萌生了撤兵之意，之所以要派这三万人走子午谷，无非就像红眼的赌鬼，想做最后一搏。” “宗翰老贼打的算盘无非是这支偏师若能偷袭饶凤关成功，便继续打下去，若是偷袭失败，就让其顺着子午谷直接撤回长安。为了断绝金人以后继续走子午谷偷袭汉中的念想，我觉得这次咱们得想办法将这三万人全部留下！” “全部留下？”郭浩和他身边的副将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大家被秦颂的胃口吓到了。 “你有把握？兄弟们不怕死，只要计谋可行，我们可以豁出去干这一把！” 秦颂郑重的点头，然后指着地图上面的一段山谷说道：“我的建议是弃守祖溪关，将金军放进来，到时候我派人将祖溪关炸毁，然后彻底断了金人的退路，将他们堵在这段山谷中！” “炸毁祖溪关？”郭浩再次瞪大了眼睛。 “实不相瞒，就在咱们立足的地下，我让张琦提前埋下了足足一万五千斤火药！” “卧槽！”郭浩差点跳了起来，他没想到秦颂这么狠，竟然带着大家站在一万五千斤火药的上面。突火枪的药室里面不过塞了三、四两火药，就能打出很大一片的铁弹子，这要是一万多斤炸药被引爆，简直不敢想象。 郭浩想了想，指着秦颂压手指的位置，问道：“如果将三万金军放到祖溪关里面，咱们再断了他们的退路，金军必然会拼命，到时候以咱们六千人，如何顶得住？” 秦颂淡然一笑，回答说：“实不相瞒，这次从兴元府赶过来时，我总共带过来三万五千多斤火药，前几天出去收拾完颜毂英时，用了三千多斤，还有一万五千斤被我埋在了前面的出口位置！” “兄弟，你还有多少个‘实不相瞒’？拜托一次说明白啊！不然，我可能没死在跟金军作战中，却要被你活活的吓死。” “老郭，现在不是扯淡的时候，金军马上就要过来了，先派几百兄弟在祖溪关上假装跟金军捣鼓几下，让他们觉得咱们没有察觉。” 听了秦颂的提醒，郭浩赶紧安排了三百士兵假装防守祖溪关，然后带着剩余的人往山谷的两边撤离。 秦颂将张琦喊到面前，叮嘱说道：“祖溪关这边引爆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记住我的命令，一旦点燃藏在密道内的引火绳，马上往东面跑，有多快跑多快！” 张琦重重的点头，然后带着几名手下钻进了丛林中。 秦颂带着从祖溪关上撤下来的一千土兵，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南面出口位置的另外一处起爆点赶过去。 这处起爆点距离饶凤关已经很近，但还在山谷里面，如果金军通顺利通过祖溪关，只需一个时辰就能从这里冲出来，然后直扑饶凤关内没有多少防护的营寨。 当初，秦颂带着火药从汉中赶赴饶凤关时，就已经想好了在祖溪关一带埋设炸药，因为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防守办法。火药这种东西能够放置很长时间，若是金军不从祖溪关方向偷袭饶凤关，大不了等大战结束之后再将埋下去的火药取出来，反正不会浪费。 结果，完颜宗翰果然想到要利用子午谷和祖溪关的隐蔽地形搞偷袭。 既然三万金军送上门来，秦颂岂会客气！ 当完颜拔离速接到前方的通知，得知祖溪关已经被顺利夺下，心情有些激动。“宋军果然将防守的重点放在了饶凤关的东面，大帅英明，派我带兵从子午谷方向偷袭，虽然路途艰辛，但只要夺下饶凤关，这次伐宋的第一等功劳，便是我的！” 金军在祖溪关附近稍做休整，完颜拔离速留下千人守祖溪关，然后率领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向饶凤关所在前进。 郭浩此刻便藏在百丈高的一处山顶上面，他透过树木缝隙可以清楚的看见山谷内如同蚂蚁搬家一般移动的金军。 “秦颂啊秦颂，祖溪关已经拱手让出了，若是不能将这路金军堵在谷中，你我便是祸害汉中的罪人！” 正当郭浩心中默念着秦颂的名字时，忽然感觉脚底有些晃动，接着便看到祖溪关方向腾起了一团烟尘，然后巨大的轰鸣声滚滚而来。 祖溪关，炸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故技重施 完颜拔离速在祖溪关上留了一千人，结果眨眼的功夫，这一千人就在一阵轰鸣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一万五千斤火药瞬间爆炸时的力量，足以将一座山头炸开，祖溪关是用条石垒成，其坚固程度远远不如自然形成的山体岩石，所以等到爆炸结束后，乱石碎块便将金军的退路彻底的堵死了。 爆炸发生之后，完颜拔离速虽然被吓得不轻，但他却没有往宋军袭击的方向考虑，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凡人是没有力量瞬间将一面山壁给炸塌陷的。 就算是天空中降落的霹雳雷电，顶多也就劈断一棵大树的树冠，或者是引发一场森林大火。 完颜拔离速认为这是老天爷在发怒，责怪他们经过此地时没有虔诚的祭祀祈祷。 女真人最初信奉的便是非常原始的萨满教，在他们的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先进技术的概念，所以完颜拔离速在接下来做的事情，让守在山顶的郭浩都觉得难以理解。 完颜拔离速认为是老天爷不满，特意让山神大人显威，故意弄塌了祖溪关，所以立即命令所有士兵停下行军，然后全都跪在山谷里面，再从士兵当中挑选出一些会跳大神的，就在山谷中跳起来，祈求老天免罪。 这么一耽搁，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幸好秦颂沉得住气，尽管一直没有看见金军先锋出现，却仍然守在前面的爆破点，始终没有下达点火的命令。 完颜拔离速拜过老天和山神后，再次命令部队出发，结果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轰隆一声再次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一下，完颜拔离速彻底变了脸色。如果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自己中了宋军埋伏，那他这些年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郭浩听到第二次爆炸声后，马上带着部队从山顶冒了出来，指挥士兵搬起大块的石头，对着山谷里面的金军士兵砸下去。 从山顶到山谷的距离太远，射箭根本伤不到金军，倒是搬起石头往下滚的杀伤力更大。反正现在的山谷里面全是敌人，虽然滚石头没有什么准头，但几千人同时往下滚石头，总能砸死不少。 三万大军在山谷里面行军，前后至少扯开了十几里，但在面对陡峭险峻的山坡时，却也难以发起冲锋。因为就算空手从山谷爬上山顶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若是手中拿着武器，穿着护甲，如何组织成队的士兵向上攻击？ 子午谷两边的山崖，高度平均超过百丈，比起金州城墙，不知道高了多少！ 完颜拔离速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将，面对如此危险的局面，并没有丧失理智，他自己马上躲进一面向内凹陷的山崖，然后派亲兵向前后迅速传令，让所有士兵紧贴两边山谷躲藏，避免被山顶飞滚而下的石块砸中。 “不要慌！金国勇士从来不怕软弱的宋人！等他们把石头丢完了，就无计可施！” “山谷里面有溪流，咱们带着粮食，宋人困不住金国勇士！” “快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咱们歇足了气，到时候再跟宋人拼命！” 原本一片慌乱的金军，在各级头领的吆喝下，纷纷躲藏起来，虽然有不少士兵死在了刚才的乱石飞滚之下，但主力还在，如果宋军没有更好的办法，想要彻底消灭他们，还是要下山与其肉搏才行。卡Kа酷Ku尐裞網 郭浩一直观察着谷中金军的表现，等到看不到一个人后，才自语说道：“金军步兵竟然强悍如斯，在前后被堵陷入包围时，依然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秦颂带着一千土兵在前方爆炸点完成爆破任务后，马上派人给饶凤关送信，命令负责后勤的虞允文将关内储备的猛火油和施放毒烟的药材全都派兵送过来。 虞允文接到秦颂的命令，立即点齐三千土兵，给他们每人配发了一个竹编的背篓，其中装着猛火油和施放毒烟的材料。 何衡原负责带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秦颂指定的位置。 “报告秦长史，所需攻敌物资已经全部送到！” “好，接下来请你观看一场万人烧烤大会！” 秦颂一声令下，一千负责运输的土兵将圆形竹编背篓的两只背耳取掉，这样背篓就变成了一个圆柱体。 “将装有猛火油的背篓顺着山坡推下去！” 士兵们于是纷纷将没有了两边系耳的背篓顺着山坡往山谷里面推。 这一千只背篓里面装的全是猛火油，而猛火油原本是装在酿酒用的坛子里面，然后再用泥巴密封了口部。 竹编的背篓外面很光滑，而且具有弹性，卸掉两只背耳后，很难被山坡上的荆棘和石头阻挡，因此大多数都滚进了山谷。而在背篓向山下滚动的过程中，经常会碰撞到树桩和石头，这就导致装着猛火油的坛子碎裂，而里面的油则顺着背篓的缝隙向外渗漏，形成了一道一道的油印子，从山坡一直延续到山谷里面。 “将装着施放毒烟材料的背篓推下去！”秦颂再次下令，又是数百只竹编背篓往山谷里面滚落而下。 “火箭准备！” “抛射！” 上千只火箭从山坡飞射下来，很快点燃了散落在山坡和山谷中的油迹，一场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秦颂放火的地方，是金军三万部队的打头部分，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完颜拔离速藏身的位置还有七八里，等到谷中大火烧起来时，这些金兵纷纷向山谷深处逃命。 站在山顶上的郭浩看到火起时，便命令手下士兵准备好各种巨石，等逃命的金军士兵从前面冲过来时，他立即命令士兵们继续向山谷内滚石头。 金军的安全空间被猛火油和毒烟压缩的越来越小，许多士兵找不到地方躲避，晕头晕脑的挤成谷底，被头顶上滚落的巨石活活砸成肉泥。 秦颂指挥士兵继续向郭浩靠拢，沿途不停的往山谷里面推下猛火油和可以放毒的材料。 郭浩的人全都站在山顶上，山谷里面毒烟弥漫时，对他们的影响很小，除了阻挡了视线，别的不便几乎可以忽略。 到了此刻，完颜拔离速已经心如死灰，他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所有人，往山上爬，能拖一个宋军陪葬，就拖一个！” 于是，有一些悍不畏死的女真士兵从浓烟中冲了出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想要跟宋军同归于尽。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金军的垂死挣扎，并没有给郭浩的手下士兵造成太大威胁。从山谷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女真勇士，多数被石块砸成肉泥，少数被箭矢射成刺猬，根本就靠近不了郭浩的身前。 秦颂带着土兵一直走山脊，不停的往下投放猛火油，放毒烟，然后跟郭浩汇合。 郭浩问秦颂：“当初，你在香泉镇火烧三百女真骑兵时，是不是也用的这一招？” 秦颂笑着说：“那次只是小打小闹，当时没有猛火油，没有兵器弓箭，也没有上万训练有素的士兵供我调动指挥。不过，从计策上而言，这次确实借鉴了上次的经验，也算是故技重施吧。在我看来，对付金军，用火和用水，都是不错的选择。” 郭浩长叹一声，感慨说：“谷底这三万金国步兵，这次肯定要全部交待在这里了。咱们造了如此大的杀孽，死后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秦颂冷笑说道：“这些年，女真人杀了咱们多少士兵？杀了咱们多少无辜的百姓？这次完颜宗翰入寇金州，连续屠了上津和洵阳，死在他手下的大宋军民又何止三万！就算以后真的会下地狱，也是女真人和双手沾满鲜血的金军先下！到了地狱里面，我会继续带着手下追杀这些魔鬼和畜生！” 郭浩知道秦颂的家人有多半死在女真人和金兵手中，所以能够理解秦颂这份刻苦铭心的恨意。 “辅仁，有了这场大胜，金州之危算是解了一半，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先把山谷里面的金军一个不落的解决掉，回头我便带着所有土兵赶赴金州增援。不跟完颜宗翰老贼正面打一场，我心不甘！” “好！我就带着手下守在这里，保证不让一个金兵逃走。你先带人返回饶凤关休整，等你觉得时机成熟，便带着你的土兵大军出发吧！” 秦颂与郭浩在山顶别过，带着四千土兵返回了饶凤关。 虞允文特意站在营寨外面迎接秦颂，看到秦颂后，急忙问道：“这批猛火油和毒烟是否好用？” 秦颂尚未开口，身侧的何衡原便激动的回答：“好用，太好用了！你是没有看见，从山坡到山谷里面，全都被猛火油点燃时那种壮观的场景！金兵就像在火堆里面乱窜的鸡仔，浑身沾满了火，那种成片成片吱哇乱叫的惨声，听着真是解恨啊！” 秦颂没有理睬“变态”的何衡原，对虞允文交待说道：“你现在就给兴元府方向写信报捷，告诉虞大人和刘大人，秦郊店一战，全歼女真先锋骑兵三千；子午谷一战，烧死金兵三万精锐，让汉中军民高兴高兴。同时，请他们派人前来检验战绩，顺便慰劳部队。” 虞允文点点头，然后建议说：“子午谷如今成了死亡地带，今后金军再也不敢从这个方向偷袭汉中，凭此大捷，可以在谷外刻碑铭记，以此警示金军，激励大宋军民！” 秦颂摆摆手，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这些事，你们看着办吧，我明天就要带着大军前往金州增援。”

第一百八十三章 特别行动 当秦颂率兵在秦郊店附近全歼了完颜毂英率领的女真骑兵后，金州与渡口镇之间的通信便恢复了畅通。★首★发★追★书★帮★ 困守金州城的王彦和田晟得知完颜毂英被擒，女真骑兵全灭，兴奋的整晚睡不着觉。 王彦派人给王承传令，让他率兵悄悄抵近北岸的金军投石车阵地，想办法将这个威胁拔除。 王承之前引诱完颜毂英时，就假装是要去偷袭部署在汉江北岸的投石车，现在王彦有了命令，做兄弟的自然不会拒绝。 不搞掉那处投石车阵地，对于顺流而来的援军，始终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王承已经见识过秦颂率领的土兵有多厉害，所以特意向雷灿和常余庆两人问计。 “雷营头、常营头，我兄长刚刚派人送来手令，让我想办法把金州城北岸完颜宗翰在那里布设的投石车阵地搞掉，你们两位快帮我想条妙计，让我可以顺利完成这个任务。” 雷灿看着地图，琢磨了一会，皱眉说道：“金州北岸的这处地方非常逼仄，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唯有向东的那面连着一条土路，而金军显然会派重兵守卫这条土路。想要弄掉这些投石车，唯一的办法是走北边的山区，想办法从北面的悬崖阴面爬上去，然后再从崖顶放绳，将悍不畏死的士兵从阳面投放到投石车阵地，从内部杀到土路上去，把金兵堵在外面！” 常余庆是攀登悬崖峭壁的高手，当初曾经当过教练伙长，专门带着徐贵和韩三宝等手下挑战小陇山的各处悬崖。他比较认同雷灿的建议，附和说道：“可以白天趁着光线好的时候先爬上崖顶，等到了晚上，再放绳索往下，这样不容易被金兵发现。卡Kа酷Ku尐裞網另外，投石车都是用木料和牛筋制作，可以带着一些火药包，到时候绑在牛筋绞索上面，专门破坏这个关键部件，等金兵发现的时候，还可以顺着绳索爬上崖顶，减少行动人员的伤亡。” 王承听得眼睛发亮，他觉得雷灿和常余庆两人都说到了点子上，特别是常余庆建议用火药包烧毁牛筋绞索，这个方法比用刀劈火烧要方便快速许多，只要火药一点燃，绝对可以将牛筋烧成灰烬，让金军根本没办法恢复。 “常营头，要不你陪我走一趟？” “没问题！渡口镇这边就交给老雷，我陪你去北岸。” 王承按照常余庆的要求，从士兵当中挑选出三百身手敏捷，擅长攀爬并且能够夜视之人，然后请常余庆出面，利用两天时间进行攀援训练。 第三天，王承和常余庆带着三百死士出发，走山中小径绕到北岸那片绝壁的后面。 常余庆第一个向上攀援。只见他灵活的如同一头猿猴，一会单手吊在伸出崖壁的树根上，一会又附在向外凸出的石头上…… 过了一会，一根前端系着石头的细绳从崖顶顺了下来。王承马上让士兵取掉石头，再将两指粗的麻绳系在细绳的一端，然后往下拽了三下。 俯身在崖顶的常余庆收到信号，便一圈一圈的将细绳往上提，然后将细绳末端的粗麻绳拽上崖顶。 将粗麻绳绑在一棵老松树的根部，常余庆还不放心，又找了附近另外一棵根系牢固的柏树，把粗麻绳再固定一次。 弄好这些，常余庆再次将细绳放下去，这是通知王承上面已经固定，可以让人顺着粗绳向上攀爬。卡Kа酷Ku尐裞網 可不能小瞧了这条粗麻绳的作用，有了它受力，再使用安全扣的绳结打法，基本上可以防止攀援的人因为力气衰竭而半途坠落。 如果没有常余庆冒着生命危险徒手先攀上崖顶，下面的三百人凭蛮力很难上来，攀岩不仅需要力量，更多的还要考验观察力和身体协调性、平衡性。 两个时辰后，所有人全部攀上了崖顶。趴在上面，不仅可以清晰的看清南面崖壁下的投石车，甚至可以看到一江之隔的金州城内残破不堪的样子。 王承指着金州城，对身边的常余庆轻声说：“我兄长花了数年时间，才将金州城建设出样子，金军一来，全毁了！” 常余庆也用很小的声音安慰王承说：“房子烧了可以重建，城破了可以重修，只要人在，困难只是一时的！” 三百人趴在崖顶上耐心等到天黑，因为是盛夏天气，所以虽然身处江边的悬崖上，倒也不觉得寒冷，反而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入夜之后，守在投石车阵地上的金兵全都顺着东面的土路撤到营地去了。 晚上什么也看不见，守在阵地上除了喂蚊子，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再说，这些天除了前几日看到有数百具尸体从上游飘过来，根本就没有一条船靠近金州城，这处阵地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攻击的目标了。 常余庆动手，将五条粗麻绳间隔着放下去，每一条的顶端都固定在崖顶的树根上。卡Kа酷Ku尐裞網 王承亲自带队，第一个顺着麻绳溜下去。 过了一会，常余庆感觉到麻绳开始抖动，然后隐约听见下面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接着看见一些火团一闪一闪。 等到王承爬上来时，常余庆摸到他的后背上面插着两支箭矢。 “成了，八十架投石车全部被毁，我们折损了七十多个兄弟。” 说完这句，王承便昏死过去。 常余庆马上指挥逃出来的士兵从北侧崖壁撤离，等所有人都下去之后，他将王承绑在自己的背上，然后戴上一双护手，深深吸一口气，紧抓麻绳，缓缓下滑。 往渡口镇撤退的半路上，王承苏醒，他发现自己仰面向上躺着，有两个兄弟抬着他赶路。 常余庆就在王承后面，见到他醒来，便说道：“幸好，你中的两支箭上面没有抹毒。我已经帮你简单的处理包扎，等回了渡口镇，再让医士帮你将箭头取出来。” 王承用虚弱的声音说：“这次多亏了常兄弟出手，不然这个任务很难完成，我也要交待在那里。” 常余庆说：“都是袍泽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你我虽然不在一支队伍，但抗金的志向却没有不同！将来当我陷入危险时，假若王将军有能力，我相信你肯定也会出手救我。” 回到渡口镇，王承将几个心腹手下喊到榻前，然后交待说道：“我受了箭伤，行动不便。从现在开始，你们全都接受常营头和雷营头的指挥，他们会带着大家返回金州！” 这几个心腹都是从太行山就跟随王彦和王承的老兄弟，对与王承的命令完全听从，没人提出任何的异议。 常余庆和雷灿两人也没有客气，秦颂将他们派出了，就是希望他们可以独当一面，如今王承将机会送出，正是他们自由发挥的时候。 常余庆和雷灿两人走到月川河边，避开所有人的耳朵，商议回援金州的事情。 “老常，以你之见，前几天大统领为何不直接留下，却要带着五千人返回饶凤关？” “我觉得他是在担心金军会从子午谷方向突袭饶凤关，所以一击得手，便马上返回饶凤关。” “现在咱们手里有三千土兵，还有王承从金州带出来的两千多老兵，若是乘坐竹筏，一天便可以赶到金州城。那处投石车阵地已经被你们捣毁了，走水路也没有什么危险。” “要不，我继续带着三千土兵留守渡口镇，你带着王承的两千多部下，押送完颜毂英和女真俘虏前往金州？” “行，你留在这里也好，如果大统领那边有命令，也是先到你这里，我就代替王承直指挥他的手下押送俘虏去金州。” 雷、余两人，如今平级，一个是秦颂的老部下，一个是李世辅的老部下，遇到事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争权夺利，而是商量着来。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复兴军从上到下的风气比较好，秦颂跟王世雄一开始就为大家做出了榜样。 王承对于雷灿和常余庆的决定没有异议，他将队伍完全托付给了雷灿，然后继续留在渡口镇养伤。 渡口镇原本没有太多竹筏，但周围的山中长着许多竹子，而三千土兵在定军山下就赶制过大量竹筏，全都是熟练工，所以制作竹筏很容易，也很迅速。 一天之后，雷灿带着队伍从渡口镇走水路，顺着月川水前往金州。 出发之前，雷灿便算好了时间，等到数百只竹筏漂到金州城下时，刚好是傍晚天快黑的时候。 竹筏上面的宋军士兵，当初就是从金州城内撤出来的，他们只需站在竹筏前面“刷脸”，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守卫水闸的城内守军看到江面上一眼望不到底的竹筏长龙，急忙向王彦汇报。 王彦亲自赶来确认，得知是兄弟王承的部队押着女真俘虏回援，急忙命令士兵转动绞盘，升起铁闸门，放江面上的竹筏进入城内的码头。 上次田晟来增援的时候，也有五千人，全部乘坐竹筏，差点没把金州城内的码头给挤塌。 事后，这些竹筏被王彦派人全部捞起来，然后架设在城墙和屋顶之上，正好用来抵挡金军无休止的抛石攻击。 这次，王彦看到又有数百张竹筏到来，心情自然相当的愉快。 竹筏竖起来，就是一面墙，盖在房屋顶上，可以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早作准备 见到雷灿的时候，王彦非常热情，并没有因为兄弟王承受伤而影响了他接待友军头领的态度。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瓦罐总是井边碎，将军难免阵前亡。 当初，王彦派兄弟带兵出城的时候，就没敢奢望王承还能活着回来，甚至连能不能替王承收尸都没有把握。 如今，雷灿率领王彦兄弟的部下回援，而王承只是后背中箭，并无生命危险，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 “雷营头，金州城内现在一团糟，后勤物资也比较紧缺，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还请勿怪啊！” “王大人千万不要客气！我原先是李永奇将军麾下的士兵，在陕北跟西夏人作战，多年前便听说过您在太行山中率领八字军打金狗的英雄事迹。我是后辈，没那么娇贵，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们住哪里，我就住哪里。我来金州是为了打金狗，不是来享福的。” 见到王彦，雷灿的态度很端正，姿态也放的低，充分体现出一名老兵的素质。 王彦对于雷灿这样的态度很欣赏，请他进了自己大帐，再派人去将田晟请来，三人坐在一起，吃着雷灿从渡口镇带回来的熏马肉，听雷灿讲述秦郊店一战的经过。 现在天气热，马肉容易腐坏，若是不用松柏树枝熏烤，或者不用盐腌，根本放不住。 秦郊店一战，从女真骑兵手中缴获的战马多数都能用，但也有少数废掉和死掉的，全都被秦颂下令剥皮取肉，其中有一半送到了渡口镇。卡Kа酷Ku尐裞網 用松柏树枝熏肉是本地的传统，马肉的口感虽然不佳，但经过烟熏之后，混入松柏枝叶的那种特殊香味，反而很有嚼头。 雷灿这次带来的马肉，数量其实并不很多，分到每名将士手中的也就巴掌大小一块，主要目的还是帮着王彦鼓舞士气，让全军上下知道援军就在附近，已经干掉了嚣张跋扈的女真骑兵先锋部队。 实际上，王彦和田晟在嚼熏马肉时，都摆出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这肉是从完颜宗翰身上挖下来的。 雷灿在向王、田两人讲解秦郊店一战的经过时，并未提及突火枪，因为他当时跟王承回了渡口镇，并没有见到这种武器。常余庆押着女真俘虏赶到渡口镇前，便将所有的突火枪上交，又被秦颂率领的五千人带回了饶凤关。 秦颂后来虽然将突火枪告诉了郭浩，但目前依然属于高度机密，以郭浩的头脑，必然不会四处宣扬，等到以后面对重大危机时，才会动用这种可能改变战场上胜负的杀器。 突火枪的制造和发射原理比较简单，被金国人多见几次，未必不会仿造出来。 在金国境内，如今有许多的汉人工匠，他们的技术水平并不比大宋这边的工匠差多少。 听完雷灿的讲述，王彦不由感慨说：“秦长史的智谋，实在令人敬佩！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胆魄，敢于带着八千从未上过战场的土兵在旷野中围剿女真骑兵！” 田晟也称赞说道：“秦长史充分利用了秦郊店一带的地形，先是让王副将充当诱饵，疲惫女真骑兵，接着又利用夜色在郊外虚张声势，最终把女真骑兵逼得下水渡河，然后一网打尽。” 王彦和田晟若是直接夸赞雷灿，他肯定会谦虚，但是两人称赞秦颂，雷灿却不会客气，他用敬佩的语气说：“秦长史的本领，实乃天授，无论上马掌军，还是下马治民，就没有不会的。他在黎州的时候，短短数月，便跟周围大小部落的首领打得火热，然后让这些部落心甘情愿的将子弟送到军中，由此才有了一万土兵。” 三人正聊得投机，忽然一名参军手持一份文书，满脸喜色的冲了进来。 “大人，饶凤关方向传来捷报！” “饶凤关方向？”王彦闻言，霍然起身，有些难以置信。 看完捷报，王彦仰天大笑，大声说道：“壮哉！郭将军和秦长史联手，在子午谷祖溪关一带设伏，将前去偷袭的三万金军全部消灭！秦长史不日之内，便会率领大军赶至金州增援，与我们一起对付宗翰老贼！” “三万金军？”田晟有些失声，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听雷灿讲述围剿三千女真骑兵的经过，就让田晟狠狠的震动了一把，现在听到郭浩和秦颂一起干掉了三万金军，这让田晟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雷灿接过报捷文书，仔细观察上面的用印和暗号，确定这是出自秦颂之手无误，抬头说道：“捷报没有问题。还请王大人和田将军早做准备，秦长史这次是要把一万土兵全部带到金州，包括如今还在渡口镇驻守的那三千。” “好，我这就去安排，如今有了完颜毂英和两千多女真俘虏充当挡箭牌，且看宗翰老贼还能使出什么毒招！” 金州城东，金军营寨。卡Kа酷Ku尐裞網 完颜宗翰的心情已经变得越来越差。 “这都三天了，还没有跟毂英联系上？” “回大帅的话，我们派出去的探马已经把金州城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确实未曾见到毂英勃堇。” “可曾查清楚宋军是采取何种手段破坏了江北岸那处投石车阵地？” “回大帅的话，经过现场勘验，可以确定宋军是从崖顶的背面攀援而上，然后再放绳索从正面滑下，趁着夜间阵地上只留少数守卫，使用了大量的火药包，将投石车的牛筋绞索全部烧毁。” 完颜宗翰眉头紧锁，目露凶光，冷冷的看着帐前一群手下，恨不得抽出宝刀将这些没用的家伙全都砍死。 前几天，手下忽然向他禀报，说是在汉江中发现了数百具已经泡得肿胀的士兵尸体，看服饰和发型似乎是女真勇士。 完颜宗翰一开始还觉得这是宋军在捣鬼，等到手下用带钩子的长竹竿将靠近江边的一些尸体打捞起来，摆在河滩上时，他的眼皮就开始不由自主的猛跳。 这些被江水泡胀变形的尸体，虽然被江中的鱼虾啃得面目全非，但确实是死去的女真勇士。 除了完颜毂英率领的那支骑兵部队遇到危险，完颜宗翰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什么可能。 在发现浮尸后，完颜宗翰立即派出许多探马四处寻找完颜毂英的踪迹，结果整整三天过去，没有一点消息。 完颜宗翰的心里越来越烦躁，他无法想象完颜毂英率领的三千女真骑兵会遇到怎样的危险，才会被人抛尸数百具在江水中，然后剩下的人彻底消失。 战事持续到了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完颜宗翰的计划。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完颜突合速率领的那三万步兵身上，只要完颜突合速奔袭饶凤关获胜，那么此前的这些损失，连本带利的都能找回来！ 只是，这样的等待，实在令人难熬，每多过一天，都像是过了一年。 当完颜宗翰在营寨内如坐针毡时，秦颂已经带着七千土兵从饶凤关出发了。 郭浩还在山中继续清剿残存的金兵，只要他继续按照秦颂的办法向山谷里面定时投放猛火油坛子和石头，完颜突合速必死无疑，除非他真的长出翅膀来。 秦颂率军走后，饶凤关几乎空悬，只剩下两千多洋州周围赶来助战的民壮，但却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留守饶凤关的任务，暂时由虞允文来负责，他是利州东路转运使虞褀的儿子，虽然不是什么官职，但此时可以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 最主要的是，秦颂带着部队向金军主力所在的方向挺近，而郭浩又带着部队守住了饶凤关的侧翼，有这两只部队在前面和侧翼保护饶凤关，金军根本没有机会来犯，除非敌人是从西面的兴元府方向杀了过来。 真到了那种地步，只能说明仙人关或者武休关已经被金军攻破，吴玠和杨政等将领已经全部战死，甚至连守卫南郑城的刘子羽、何彊、李永奇和兴荣商行都已经全部完蛋。 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虞允文是一个做事非常认真负责的人，等秦颂领着部队乘坐木船离开后，他组织民壮马上从里面把关门洞用石头封死，然后又将民壮分成三班，其中一班负责在墙头驻守，一班负责向祖溪岭的郭浩部队运输饭食和火油，还有一班则作为预备力量，做好随时接替前两班民壮的准备。 帮着秦颂运兵的船工，还是上次那些人。他们得了秦颂的酬谢，知道秦颂爱惜民力，又不会逼着大家去最危险的地方，所以做事的积极性很高。 这种既能帮着自己的军队打胜仗，还能得到实际好处的事情，大家做的心情舒畅，根本不需要监督和催促。 秦颂在动身之前，已经派人骑马走陆上的道路赶往渡口镇，通知驻守渡口镇的常余庆率领三千土兵向金州方向运动，然后在约定的时间在西城附近与秦颂的主力汇合。 常余庆得知大统领又在祖溪关打了一场胜仗，立即将这个消息传达给部队，三千土兵很是振奋。 三日之后，秦颂率领的主力与常余庆率领的部队顺利汇合，秦颂见到了还在养伤中的王承，向他仔细询问了金州城的修建结构，以及金州附近的山川地形。 王承在内心惊讶秦颂年龄的同时，知无不言，把秦颂想要询问的内容全都回答的清楚无误，让秦颂人还未到金州城，便已经掌握了这里的情况。

第一百八十五章 捷报传来 秦颂还没有到金州，报捷的快马便一路飞奔到了兴元府南郑。 如今，整个兴元府上下都因为金军攻打金州而闹得人心惶惶。许多有钱人家甚至不听官府劝阻，带着家中重要的成员跑到蜀中躲避。从南面过来的蜀商，也顾不得做生意，不惜亏本也要把商货甩卖出手，然后赶紧回去。 面对这种状况，虞褀和刘子羽等官员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腿长在别人身上，若是采取强制性的措施，不让大家去蜀中，反倒会给民众造成一种越描越黑的错觉。 大宋时代，是户籍最为宽松自由的封建社会，民众的迁徙自由度，远远高过前面和后面的朝代，这也是大宋朝的文化、经济和科技能够达到华夏巅峰的重要原因。 限制民众的行动自由，就是在扼杀创新与创造，但在战争来临时，也容易造成混乱，比如现在的兴元府。 当蜀地的商人亏本甩卖的时候，兴荣商行站了出来，拿出真金白银收购这些商人的货品，虽然价格压了一些，但全部是现钱支付，没有一分一毫拖欠。 主导兴荣商行的几家，全跟军队有着关联，他们不会因为外面的各种谣言就对守住汉中产生动摇。在这种危急时刻，兴荣商行出面，不仅帮助官府稳定了人心，而且还能得到实惠。 利州东路转运使司衙门，当虞褀看到报捷的文书时，激动得眉毛和胡须都在抖动。 虞褀一眼就看出来信纸上面的字，出自他儿子之手，这就证明捷报上面出现的几个数字不可能弄虚作假，除非郭浩、秦颂和他儿子虞允文已经全部被金军俘虏，女真人有什么阴谋，但以儿子虞允文的性格，就算是死，也不会写信欺骗自己亲爹。 以虞褀对秦颂的了解，想要在正面战场上将秦颂俘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他儿子是跟着秦颂的，所以不存在被俘的任何可能。 “真的是大捷啊！先灭三千女真骑兵精锐，再灭三万金国步兵精锐，己方伤亡连一成都不到，这样的战绩，实在是从未有过啊！” “虞大人，既然捷报没有问题，那就赶紧派差役敲锣打鼓的传遍各县各村吧！” “对，有了这场大胜，金州肯定守住了，汉中也没有危险，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高兴高兴！” “虞大人，还需要赶紧派快马将捷报传至大散关和仙人关，让那边的守军也受些鞭策和鼓励！” “虞大人，是否派人前往蜀中向王大人和卢大人报捷？” “虞大人，是否派人前往饶凤关核定战果，犒劳部队？” 众属下纷纷建言献策，搞得虞褀有些恼火，他把长案一拍，大声训斥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先去将刘大人和何大人请过来，等我与他们两位商量一番，再做定夺！” 不等虞褀派人去请，刘子羽和何彊便联袂而来，看样子已经知道了捷报上的内容。 这个可不怨报捷的军士不遵守保密规定，而是报捷的时候有专门要求，只要见到集镇村庄，负责传递消息的人便会在马背上面大声喊叫，比如：“秦郊店大捷，全歼女真三千骑！”“祖溪关大捷，烧死三万金狗！” 报捷不是报丧，必须大声的喊出来，让道路两旁的百姓都听得见，知道是咋回事，这是规矩。卡Kа酷Ku尐裞網 所以，虞褀在收到捷报文书不久，听到消息的刘子羽和何彊便来了转运使司衙门。 虞褀是利州东路的老大，刘子羽是兴元府的老大，何彊是南郑县的老大，这三人凑在一起，基本上就能决定所有的大事情。 刘子羽和何彊两人把头凑在一起，仔细看了三遍报捷的公文，然后一起抬头，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虞褀。 “秦颂莫非真是张良转世？他去饶凤关连皮带毛还不到半月吧？”刘子羽摇头感慨。 “经过这次之后，只怕张大人都未必能把秦颂留在身边啊！”何彊也跟着感慨。 虞褀平静的说：“这些事情暂时不用操心，咱们还是想一想派谁去饶凤关核实战功，顺便犒劳大军。另外，等到金军从金州撤走之后，如何帮助逃难的百姓尽快返回家乡，也该有所安排。” 刘子羽毛遂自荐，“虞大人，令郎如今在饶凤关，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便由我去走一趟吧！” 虞允文虽然没有出仕，但他毕竟代表的是虞褀，如果由虞褀前去核实军功，原本硬硬扎扎的功劳都会被人怀疑掺了水分，反倒不美。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便辛苦彦修跑这一趟。”虞褀点头同意此事。 何彊补充说：“关于犒劳军队的花费，我来出面想办法，这次不让本地的富家大户出点血，怎对得起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 别看虞褀和刘子羽的官职比何彊高，但在对付本地的富家大户方面，他们还真的不好直接出手，不如何彊这位知县拿捏起来方便。 刘子羽又说道：“关于帮助金州逃难百姓返回家园的事情，我以为先向王似和卢法原两位请示一下，再做决定比较合适。” 王似是朝廷新任命的川陕宣抚使，卢法原是副使，这两位的存在感明显不如当初的张浚，但毕竟是正牌的上官，安置流民这种大事，牵涉到金州、达州、洋州、兴元府等诸多州府，如果虞褀不经请示便擅做主张，就会激化上下矛盾，引起朝廷不满。 刘子羽的官场斗争经验要比虞褀丰富一些，明白斗而不破的道理，所以会在这种敏感的事情上提醒虞褀。 三人商量过后，何彊马上召集南郑城内的富家大户，在望江楼上请大家吃饭，名为请客，实为摊派。 当着各家主事人的面，何彊说：“这次金军入寇金州，虽然离着南郑还有数百里之遥，但却是最为凶险的一次，倘若被完颜宗翰打破了饶凤关，整个汉中都会变成地狱！幸得前方将士齐心用命，先歼女真三千铁骑，又灭金军三万步兵精锐，重创入寇的金军，彻底粉碎了完颜宗翰两个月内占领利州东、西二路的野心！” “诸位都是汉中有头有脸的大户家主，各种生意和产业遍布汉中各处，如果饶凤关没有守住，各家会有怎样的损失，你们心里面应该清楚。刘大人不日之内便要带队前往饶凤关犒劳将士，各家是否应该有所表示？” 何彊的话语刚刚落地，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的秦家家主秦铭马上大声说道：“秦氏虽然不是豪门巨富，但从长安迁到汉中的这一年多来，却也受惠甚多，为了感谢将士们守住家园，此次愿意捐出一千贯略表谢意！” 本来，秦铭是想把这次兴荣商会从蜀商那边赚到的钱全都捐出来的，但被何彊阻止了。 很显然，秦铭是何彊请来的“托”，但何彊认为秦家没有什么家底，就算这一年多从兴荣商会分到了一些红利，那也不能全都拿出来犒劳部队。 饶凤关的两场大胜仗，都与秦颂有着重大关系，大家感激秦家人还来不及，又岂能让秦家人拿出全部家底！ 秦铭表态之后，姚家的家主开口说道：“这次若没有秦家主的兄弟带着一万土兵从黎州赶回来支援，哪里能有饶凤关方向两场大捷！秦家主深明大义，如今又第一个站出来带头认捐，这让我这个老坐地户臊得慌！” “何大人刚才说的没错，倘若金狗杀进汉中，姚家的产业恐怕十不存一，族内人丁又不知会有多少惨遭屠戮！为了感激守土保家的将士，姚家这次愿意拿出两成的家产犒劳将士，还请诸位监督！” 这个姚家的家主，便是何彊安排的第二个“托”，不过姚家在事后不会得到任何的“返点”，他们能够得到的会是一些经营方面的特权。 与会的家主，都是人精，一看秦家和姚家都表态了，如果此时谁敢当“铁公鸡”，何彊可能不会马上翻脸，但秋后必然会算总账。 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刘子羽和何彊分明就是穿一条裤子，要是被这两位同时给盯上，估计离破家灭门也就不远了。 虽然有人心中不甘，虽然有人觉得肉痛，但在何彊笑眯眯的目光注视之下，几十位富家大户的家主纷纷站起来积极表态，认捐的数目也都很有“诚意”，没有一个偷奸耍滑。 酒宴结束之后，何彊带过来专门负责记账的户曹胥吏很快算出了这次认捐的总数目。 二十四万六千贯！ 足足顶得上整个利州东路一年的税赋！ 为了让这些富家大户觉得捐出的钱没有被挪作他用，刘子羽邀请他们或是同往，或是派族内之人同往，带着各种劳军的物资和银钱，一起前往饶凤关。 这是一个能跟知府大人结交靠近的机会，各家花了大价钱才换来的，所以除了少数因为身体不好难以上路的家主，其余的全都踊跃报名，要跟着刘子羽一同前往饶凤关。 带着这些家主一起走，虽然会增加麻烦，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到了地方核实战绩军功时，这些人便可以一起作证，不怕以后有人翻起旧账的时候，怀疑数字的真实性。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见荣幸 秦颂与常余庆汇合之后，没有马上就往金州城的方向靠拢，而是先派了两艘小木船顺江而下，前去给王彦送信。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秦颂告诉王彦，他准备带着大军乘船顺流而下，在深夜时分抵达金州城外，这样就有机会骗过金军的探马和细作，秘密进城。 因为夜间靠码头比较危险，船只之间容易发生碰撞，所以秦颂请王彦做好接应和救援的准备，一旦有士兵失足落水，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捞起来，防止淹亡发生。 王彦收到秦颂的信后，非常重视，亲自前往北面城墙下方的水闸处进行布置，不仅备足了防止碰撞的大小软垫，还让手下将城内能够收集到的渔网全部取来，然后又用竹竿紧急赶制了一些浮桥和护栏，尽量减少意外伤亡发生。 入夜之后，江面上漆黑一片。 按照秦颂的要求，一条条鱼贯跟进的木船上面挂着油灯，但因为使用了特制的防漏光外罩，所以只有通过后方船只所在的角度，才能看见前方微露的光线。 这种防止漏光的传递信号的船用灯火，在后世被称为尾灯，主要用来提醒前后两艘船在夜间航行时保持距离，同时还可以保持前后队形。 尾灯的灯罩为圆柱形，其中有三百三十度的范围被遮挡，仅留三十度的一个开口角朝着船尾的后方，站在船头和两岸都无法看见亮光。 船工们上次帮着秦颂运兵，已经走过一趟，虽然没有直接抵达金州城下，但对这段江面的状况也算熟悉过了，现在夜间航船，也能够应付得来。 船上的土兵，水性好懂得撑船的皆手持竹竿，帮着船工控制船速和方向，水性差的身上绑着一圈中空的竹筒，防止落水后沉没。 金州这段汉江河面的水深比汉中境内要深了一些，但流速平稳，甚少暗涌和漩涡，所以顺流而下时省时省力，危险却不大。 这也正是秦颂敢于在半夜里面走水路向金州运兵的原因。 若是长江三峡那样的水文地形，别说是运兵，就是运输物资，秦颂都要反复考虑，将沉没成本算清楚，才会做出决定。 两岸不时有野兽发出各种奇怪的叫声，近处则只能听到船桨推动水波的声音。 黎满和姜旺同乘一条木船，上面还有他们所在队的四十多人。 “阿瓜，你说咱们最近立下的战功，会不会有赏钱？”姜旺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黎满，然后小声的问。 这两个家伙，现在是秤不离砣，因为得了秦颂的赐名，在土兵当中也算是有些脸面的基层头目。 不过，姜旺总喜欢喊黎满原来的名字，因为他觉得“阿瓜”这个称呼听起来傻乎乎的，比较好玩。 阿瓜其实一点都不傻，但他不介意同队的兄弟这么称呼自己，反正被人怎么称呼都长不到脸上，只要打仗的时候大家一起拼命，不要退缩就好。 对于姜旺的问题，阿瓜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秦长史是赏罚分明的统领，他在黎州的时候都舍得给各部落花钱，咱们现在都是他的兵，肯定不会亏待的！” 姜旺觉得黎满说的很有道理，憧憬着说：“再多打几场胜仗，等我攒够了钱，就回老家请人帮我讨个婆娘，再买几亩田地，以后也算是成家立户了！” 靠在姜旺身边的一个兄弟嘲笑说：“尽想美事！才从黎州出来几天？不在军中熬个几年，你能攒够这么多钱？” 姜旺对于这个兄弟的嘲笑有些恼火，马上反驳说：“秦长史在定军山下就跟大家说过了，以后只要打胜一场就有一场的奖励，他是诸葛转世，带着咱们肯定能打许多的胜仗，到时候得到的奖励肯定也有许多！” 船上坐着一名队长，暗中的身份是复兴军战士，他见土兵们越说声音越大，马上制止说：“吵恁娘的腿！有说话的功夫，还不如养足了精神，到了金州多杀金狗！你们不要瞎猜，这次只要将金狗打败，每人至少能分五贯赏钱！” “哇，五贯赏钱！”土兵们心里暗自惊呼，格外的开心，仿佛忘记了这趟去金州是跟强大的金国军队拼命。卡Kа酷Ku尐裞網 一万土兵，就算战后每人给五贯赏钱，也不过是五万贯，相比于他们立下的功劳，护住的生命和财产，实在微不足道。但就这样的赏钱，也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因为在加入军队之前，他们连生命都是土司的，又何谈拥有财产？ 如果按照一条木船上面装载一百人来计算，至少需要一百艘木船，再加上武器、兵甲和各种物资，则需要一百五十艘木船。 实际上，秦颂这次带到金州的木船超过了两百艘！ 原因无他，上次秦颂给了帮忙运兵的船家不少报酬，一些原本将木船抬到岸上躲在山中的船工听说了之后，也纷纷驾船赶到饶凤关，这样秦颂可以使用的木船数量就增加了不少。 金州现在物资匮乏，秦颂带了一万人来，如果不带足各种物资补给，非但帮不了王彦的忙，反而会添乱。 排头的木船，在丑时初顺利抵达金州城北面的水闸外面。 王彦、田晟和雷灿夜里都没有睡，一直守在这里。 城外的江面和城头上面虽然禁止灯火，但水闸后面的城内码头上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常余庆站在第一艘木船的最前方，等他乘船从水闸的拱形门洞内进到城内的码头旁，一眼便看见了在岸上守候的雷灿。 “雷兄，大军在后面鱼贯跟进，抓紧时间引导兄弟们上岸吧！” 雷灿对王彦和田晟介绍说：“这是跟我同级的常营头，秦郊店外负责拦截完颜毂英的便是他！” 王彦和田晟于是一起向雷灿行礼，雷灿从停稳的木船上跃至马头，也向王彦和田晟回礼。 船上的士兵在岸上接应士兵的帮助下，扶着护栏，拽着绳索，以最快的速度上岸。 “第一营第一队，马上跟我走，不要站在这里阻碍后续船只登岸！” 队长一声令下，登岸的土兵立即排着整齐的队形，通过临时搭建的竹筏通道，向着王彦给安排好的住处转移。 虽然援军是在深夜入城，但考虑到秦颂和士兵们的安全，王彦还是特意让士兵们在码头上空架起了厚达三层的竹筏防护层，若是城外的金军利用投石车忽然向城内抛射巨石，也不用担心会砸到众人头上。 田晟在临来金州支援之前，曾经见识过土兵的纪律之严整，所以此时并不如何惊讶，但王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从这些土兵下船，登岸，整队离开的几个动作，便看出来所谓的“土兵”，一点都不土，绝对不是随便抓些土族部落的青壮来凑数就可以达到这种训练水准。 第一条木船上的士兵顺利登岸，常余庆从随身携带的一口小木箱内掏出一张盖了秦颂印鉴的纸条，递到船家手中。 “这是支付报酬的凭据，还请妥善保管，等到此次大战结束，自有负责兑付的人携带银钱抵达饶凤关，到时你们拿此凭据出来，便可领到报酬。金州城内容纳不了多少船只，还请船家速速从水闸右侧通过，趁夜返回上游饶凤关。” 那船家从常余庆的手中接过兑付凭据，欢欢喜喜的揣进怀里，然后指挥船工赶紧将船撑离码头，顺着水道的右侧向城外的江面驶去。 紧跟在第一条木船后面的第二条船，看见前面的船只腾出位置，马上靠了过来，船上的士兵按照队长的指挥，快速的登岸。 如此这般，常余庆率领的三千手下全部登岸后，秦颂和何衡原、王承三人同乘的一艘体型硕大的木船稳稳的驶了过来，船工向岸上抛出缆绳，码头上面负责接应的士兵将绳环套上系缆铁柱。 秦颂走出船舱，长长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出现。 看到秦颂从引桥走上码头，王彦马上越众而出，来到秦颂的面前，长揖到地。“辅仁贤弟，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实乃人生幸事！” 王彦的年纪，比秦颂大了一倍还不止，跟吴玠和刘子羽等官员相仿，但因为敬重秦颂的品德才华，竟然自甘降低辈分，与秦颂以兄弟相称。 秦颂也佩服王彦这样一心报国的英雄，对于王彦的折节下交没有表现出什么别扭难受，而是大方的回礼，口中说道：“让王兄夤夜在码头上守候，心中难免惴惴。上党王子才，龙门翟公祥，抗金英雄之名，早已传遍天下，今日能在金州与王兄相见，确实荣幸！” 王彦字子才，翟兴字公祥，都是在金军南下入侵时自发组织民壮进行抵抗的民族英雄，对于这样敢于迎着敌人刀锋而上的勇士，秦颂从来不会掩饰心中的敬仰之情。 这次金州大战，虽然连续获胜的人是秦颂，但没有王彦死守金州，在前方硬抗，拖住了完颜宗翰的主力，秦颂的胜利也就无从谈起。 王彦与秦颂携手离开码头，田晟和何衡原紧随其后，雷灿、常余庆和伤情好转的王承则留在码头上，指挥后续船只靠岸，安排登岸的士兵到营房休息。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战前部署 金州城最初的防守兵力是八千人，后来王彦命令兄弟王承率领三千步兵出城，迟滞金军的先锋部队追杀来不及逃离的民众。免-费-首-发→【追】【书】【帮】 王承抱着必死之心出城，但却没有傻到直接往女真骑兵的刀口上撞，而是充分利用地形与完颜毂英周旋，直到秦颂第一次带兵赶至秦郊店，跟随王承出城的三千人还剩下两千三百多。 干掉完颜毂英率领的女真骑兵先锋部队之后，王承又带着三百手下去捣毁金军设在汉江北岸瞄着金州城水闸的投石车阵地，行动中又折损了近百人。 在这段时间里面，王彦指挥着五千士兵与田晟带来的五千援兵一起防御金州，经过连续多日的浴血鏖战，一万人只剩下六千多。 雷灿带着王承的部下先回金州，虽然只有两千二百多人，但对于兵力损失严重的金州也算是一次重要的“回血”。 毕竟，六千多人的防守兵力，与接近九千人的防守兵力，不仅是数量上的区别，还有心理上的变化。 六千往下就是五千，而九千往上就是一万，里外里的差了一倍。 如果说雷灿带着两千多士兵返回金州是一次回血，那么秦颂带着一万士气高涨的土兵赶来增援，就是给金州城来了一次彻底的“红蓝”双满，甚至临时还有一些溢出。 完颜宗翰率领十万大军出商州，到了现在顶多还剩下五万。 虽然，金军的兵力依然占有优势，但若是将城池的防御效果和士气高低、后勤物资储备等因素全部考虑进去，那么如今的金军已经完全处于劣势。 更要命的是，守城的宋军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而进攻的金军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问题。 完颜宗翰还在幻想着完颜突合速率领的三万精锐步兵奔袭饶凤关得手呢！ 秦颂与王彦见面后，没有马上发表意见，而是等一万土兵全部安全上岸，安顿下来，然后在王彦的陪同下，利用第二天白天的时间，将金州城内的情况仔细了解过后，这才定下决心。 整个白天，城外的金军都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城作战，只是派出小股的部队在金州城的附近活动，他们似乎对于失踪的三千骑兵仍然抱有某种幻想。 晚上，秦颂派雷灿去将王彦、田晟和王承等人请来，然后表明自己对于接下来如何作战的想法和态度。 秦颂虽然是客军将领，但他通过秦郊店和祖溪关两场大战，已经奠定了自己金州各路军队中的身份和地位。 喧宾夺主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秦颂说出来的每一句话，王彦、田晟和王承都会认真倾听。 “王大人，田将军，王将军，诸位，以近期城外金军的表现来看，完颜宗翰应该还在等待完颜拔离速的消息。祖溪关之战，大家没有亲临现场，无法想象三万金军被困死在长达十里的山谷中的情形，但我可以保证，自完颜拔离速以下的所有金军，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逃出来！” “为了给上津和洵阳无辜惨死的军民报仇，这一次我和郭大人都没有想过要留什么活口，所以采取的是比较凶狠的歼敌手段，相信用不了多久，郭大人就会派人将完颜拔离速的头颅送来金州！” “之所以在讲正事前说这些，并非我想卖弄，而是跟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有关系。” “我们现在有近两万人守城，而完颜宗翰却没有掌握这个情况，所以我想利用被俘虏的女真骑兵狠狠刺激一下宗翰老贼，让他再次对金州城发起一轮攻击，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利用兵力优势，给金军造成更大的损失。” “若是这次能耗掉金军一到两万兵力，那么完颜宗翰剩下的兵力也就只有三、四万，到时候我们把完颜拔离速的头颅悬于城头，宗翰老贼必然惊恐，然后急急退兵。一旦金军向东撤退，我们便可以派出主力出城，利用夜色掩护，再次乘坐舟船，直扑洵阳，在那里截杀金军！” “如此一来，十万入寇金州的金军，能活着逃回关中的不会超过一万。若是运气好一些，说不定还能在战场上活捉完颜宗翰！只要打完这场大仗，西路的金军在五年之内将再无能力入侵金州，而五年之后，说不定是我们率领大军北上收复失地呢！” 听完秦颂的计划，帐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不是众人没有话说，而是大家被秦颂野心勃勃的计划给吓到了。 王彦和田晟能想到利用城池的掩护继续耗费金军的兵力，但绝不敢想趁着金军退兵的时候，在金军的前方设伏截杀金军！ 按照秦颂的计划，只要每一步都顺利实现，到了最后追杀金军的环节，还真有可能把完颜宗翰给抓住！ 兵败如山倒。卡Kа酷Ku尐裞網 当赌红了眼的宗翰和无数攻城的金兵亲眼看见完颜拔离速和他麾下将领们的头颅被城内守军顶在竹竿上面竖在城头上时，会做何感想？ 画面太美，无法想象…… 过了一会，王彦才从震惊中恢复，他表态说：“辅仁的智谋和决断，我自叹不如。从现在起，我心甘情愿将城内的指挥大权交给辅仁，从我以下，所有人无条件的听从辅仁调遣！” 田晟也马上表态说道：“秦长史在祖溪关与郭大人联手灭了三万金军，这份本领，我不如也。为了谋求更大的胜利，我也愿意将兵权交予秦长史，从我之下，悉听秦长史的指挥！” 王承的兵权是王彦分出来的，当雷灿帮他将两千多部下带回金州时，兵权也就自然交还给王彦，所以此时不用表态。 至于常余庆、张琦和雷灿等将领，明着暗着都是秦颂的部属，他们对于秦颂的命令，根本不会有任何的质疑。 秦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金州城内如今有三支部队，若是无法做到号令一致，任何计划都是扯淡。 为了让王彦和田晟安心，秦颂也表态说：“接下来的守城作战，以我带过来的土兵为主，王大人和田将军只需派出少量属下在旁边指导一二即可。” 王彦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反对说：“还是让我和田将军来坚守吧，截杀完颜宗翰这种仗，还得靠辅仁麾下的土兵啊！” 秦颂摇摇头，一脸郑重的说：“多谢王大人好意，但接下来还是将守城的任务交给我吧。这一万土兵，虽然经历了秦郊店和祖溪关两场大战，却没有跟金兵近身肉搏过，还缺乏最后的淬火。守城作战，伤亡在所难免，但若是不经此一回，土兵难堪大用。你们麾下的兵士，趁着这段时间休整，等到金军退却时，正好可以再次发力！” 王彦将秦颂态度诚恳且坚决，便不再坚持。刚才，他已经表态交出指挥权，那么秦颂现在开始做出的任何决定，他都要遵守和支持。 定下了歼敌计划，还需要具体的实施，这就到了执行的层面。 秦颂没有避开王彦、田晟和王承，直接给常余庆等属下分配任务。 “雷营头，你将咱们这次带过来的步人甲分发下去，从明天开始，由你负责带领重甲队把守城头垛口，务必保证不让一条金狗登上城头！” “常营头，你来负责教导土兵使用投石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一批动作熟练的投石车发射手。” “张营头，防止金军通过潜水、挖地道和其他方式进入城内刺探军情或者搞破坏的任务，便交给你了。” “何参军，巡视和督查城内秩序的任务，依然由你负责。必须保证各路部队和睦相处，严禁发生争执殴斗事件！” 看着秦颂条理分明的下达一条条命令，王彦和田晟再也没有什么顾虑。 他们已经看出来秦颂所获得的胜利，没有任何侥幸的成分，虽然之前的两战，敌我双方战损比非常夸张，但也不是因为老天爷格外垂青秦颂，而是他将该谋算的地方，全都谋算到了。 按照秦颂的计划，第一步是故意激怒完颜宗翰，让其再次对金州城发动不计伤亡代价的猛攻，若是秦颂将这样艰难危险的任务分配给王彦和田晟，就算王彦和田晟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面也必然觉得膈应，甚至是反感。 凭什么为了你的目标，就得让我手底下的士兵继续牺牲？为了守住金州，我们可是咬牙坚持了近一月了，你带着大军前来，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一旦王彦和田晟的心里产生这样的情绪，后面的计划还怎么推动？ 以秦颂的智慧，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主动提出来由土兵来守城，王彦和田晟的部队从旁辅助，这样既锻炼了部队，还赢得友军的支持和信任。 有了这种感情基础，完颜宗翰在久攻金州不下，忽然看到大将完颜拔离速的人头时，必然急火攻心，而金军的士气也会一落千丈，那时候一旦金军撤退，秦颂便可以将三路部队组织起来，对金军发动最后一击。 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当然是兵力越多越好，因为人越多给撤退中的金军造成的威压就越大，这样才能将战果最大化。

第一百八十八章 活捉贼首 这天清晨，乌云笼罩城头，空气变得黏稠湿滑，看样子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降下。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秦颂穿着一身防护严密的盔甲，登上东面的城门碉楼，观察远处依着山势而建的金军大营。 行军于野，第一要务便是安营扎寨。 秦颂手中虽然没有望远镜，但从目力可见的范围来看，便知完颜宗翰并非浪得虚名，他将营寨布置得很是严密合理，既能防范敌军偷袭，还能防备意外的洪水、泥石流。 更让秦颂佩服的是，只从营寨分布的情况，根本看不出来金军的实际兵力。 如果不是已经在祖溪关一带搞掉了三万来袭的金军，只看远处的金军大营，秦颂也不敢生出故意激怒完颜宗翰的心思。 上一次观察敌营，还是秦颂陪着吴玠登上陈仓山，从上面俯瞰渭水南岸完颜宗弼扎下的数十里大寨。 转眼间，时间已经过去近两年，而秦颂已经迅速成长起来，如今甚至成为主导一场规模不下于第二次和尚原大战的核心或者说统帅！ 秦颂一直不曾对任何人说起，但他心里非常清楚完颜宗翰的弱点其实很少，而秦颂就是充分抓住了这个弱点，才有把握彻底的击败完颜宗翰。 那么，完颜宗翰的弱点是什么呢？ 不擅长利用水路！ 或者说，对于大江大河的认识不充分！ 秦颂从南郑紧急驰援饶凤关走的是水路，不仅行军速度快，而且携带了大量军用物资，这才有了田晟奉郭浩之命，率领五千步兵紧急增援金州的后手。卡Kа酷Ku尐裞網 而田晟前来增援金州时，正是利用了秦颂所率部队在定军山赶制的那批竹筏！ 因为有了田晟的增援，于是坚定了王彦守住金州的决心和信心，而他又给城外的王承下令，让王承配合秦颂的行动，于是有了后面秦颂忽然率军出现在秦郊店附近，将完颜毂英率领的人马一网打尽。 秦颂这次出兵，再次利用了汉江水运的便捷，以及顺流而下的速度。 尽管秦颂从秦郊店返回饶凤关时走了陆路，但他在确定饶凤关的侧翼安全后，又马上再次率领全部兵力乘船走水路增援金州，而且这次玩的比上一次还大，竟然借助夜色掩护，将一万人悄悄的运进金州城内。 完颜宗翰后来也意识到金州城跟汉江相连的水闸码头是个问题，所以想办法在江对岸的狭窄平台处布置了近百台投石车，专门对付顺江而下给金州补给的宋军船只。 可惜，这些投石车被王承带着敢死队捣毁了，而完颜宗翰一时间搞不到更多的牛筋绞索，所以只能任凭那些投石车瘫痪在江对岸，甚至懒得想办法将其运到江的南岸来。 假若，完颜宗翰一开始就知道汉江属于一条季节性很强的河流，在夏秋季节的水深要比冬季枯水期高出五到八倍，他会不会在攻下洵阳以后让士兵将城内会驾船的军民留下？又会不会命令工匠赶造一些快船，在江面上负责巡弋，监视金州宋军的动向？ 秦颂正看着金军大营怔怔的出神，却听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卡Kа酷Ku尐裞網“大清早就登城观敌，秦兄弟真是勤奋之人啊。” 王彦不请自来，站在秦颂的身边，让不懂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是秦颂的副将。 秦颂转身，对王彦笑着说：“难得休息几天，王兄还不是放不下，一大早就上了城楼。” “哈哈，我就是个劳碌命，睡不着啊！有你守城，我是一百个放心，可我想跟你学一学如何守城，所以不请自到。” “你这么说，实在令我汗颜。若论守城，我的经验远没有你丰富，该是我向你学习才对。” “秦兄弟谦虚了，我守城的次数可能比你多，但你从大散关帮着吴玠防守以来，就从未输过，所以论本事，还是你比我高啊！” 秦颂见王彦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只好转换话题。“看这天气，上午必有一场暴雨，但愿郭将军那边已经收尾，将祖溪关下的金兵全部解决。” 王彦也抬头看天，然后说道：“金州这一带山高林密，天气也是变化多端，咱们这边下暴雨的时候，或许一百多里外的饶凤关还是一片晴朗。奔袭饶凤关的金军，从受到伏击至今，已经过去整整七天，按照你说的那种办法，山谷里面的金兵要么被石头砸死，要么被毒烟熏死，要么被猛火油烧死，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们还有什么办法逃出生天。” 秦颂颔首说：“就算被他们侥幸逃出去一些，也是残兵败将，不足为惧。有郭大人守着饶凤关，可以高枕无忧。” 当秦颂和王彦在金州城头观察时，子午谷内的战事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一场伏击战，秦颂开了个惊艳无比的好头，然后飘然而去，将最大的一份功劳留给郭浩。 郭浩自然清楚秦颂这番好意，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放过山谷中任何一个敌人，因为这不仅关乎功绩，更关乎他对秦颂的承诺。 秦颂离开之前，说的很明白，为了给上津和洵阳的被屠军民报仇，这场伏击战不留活口，如果因为郭浩的指挥不当，放跑了敌人，以后郭浩都没脸再见秦颂！ 因为打定了不留一个敌人的主意，加之虞允文留守饶凤关做的很不错，所以郭浩带着五千部下一直守在子午谷的两侧，哪怕天天晚上都要被蚊虫叮咬，哪怕时时都要面对忽然从草丛中冲出来的金兵敢死之士。 山谷内，完颜拔离速像块木刻的人偶，双眼无神地靠着一面平整的山壁，而在他身边守护的卫士，已经从最初的五百人减少到了现在的一百多。 从金州出发之前，完颜拔离速意气风发，心里想的是这次奔袭饶凤关成功后可以获得多少封地和汉人奴隶，然而残酷的现实来得太快，也非常突然，直接将他打的毫无回手之力。 直到现在，完颜拔离速依然想不明白，宋人使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将几十丈高的坚硬山壁在一瞬间弄塌下来，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啊！ 这也是完颜拔离速至今没有带队冲锋的原因，虽然觉得很屈辱，但他不想被飞滚而下的石头砸碎脑袋，或者被山顶上的宋军射成刺猬，他要活着逃出去将山谷里发生的情况向大帅报告！ 就算逃不出去，哪怕是当俘虏，他也要亲口问一问宋军将领，然后等着双方交换俘虏的时候，将他失败的经过完整的带回金国。 直觉告诉完颜拔离速，宋军的作战方式已经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而这很有可能成为以后金国灭宋的大麻烦，所以完颜拔离速直到现在，还在坚持着。 迷迷糊糊的，完颜拔离速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勃堇，宋军从山顶下来了，咱们已被前后围死，无处可逃了。” “无处可逃了吗？”完颜拔离速喃喃自语，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代表身份的印信，对卫兵说：“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拿这个给宋军看，就说银术哥的弟弟，完颜拔离速，被他们抓住了。” 卫士也不想死，拿了拔离速的信符，从一群女真士兵中钻出来，对近在眼前的宋军大声高呼：“这是我们勃堇的信物，你们赢了，我们投降！” 随着完颜拔离速的被俘，子午谷内残存的数百金兵尽数投降，从始至终，郭浩没让一个敌人逃出去。 听说抓到了这路金兵的首领，而且还是银术哥的弟弟，郭浩很开心，特意来见完颜拔离速。 “拔离速，你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吧？” “原来是败在了郭将军手下，在下心服口服！如今我已投降，还请不要折辱，你们宋军有交换俘虏的习惯，只要拿我交换，可以换回许多人。” “这事，我说了不算！宗翰老贼如今还在攻打金州，你说我若是将你送到金州城，老贼在城头上见到你时，做何感想？” 完颜拔离速被郭浩如此质问，却无言以答，羞愧的低下了头颅。 虽然已经抓住了这路金军最大头领，但郭浩依然不放心，他继续带着士兵守在山谷两侧，只等后续收尸的队伍进入山谷，将所有死去金兵的脑袋全都砍下来，然后在这子午谷内堆成一座人头京观！ 虞允文说要在这处山谷树碑刻字，记载这场大战的经过，以此警示后人，郭浩觉得远远不够，金军杀了大宋多少将士和无辜平民，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扬眉吐气一把，岂能轻易放过？ 不仅要把这些来犯金兵的头颅全部砍下来堆成人头京观，还应该请懂得风水的建造大师在这里修建专门镇压阴魂的建筑，让金人死了之后灵魂都回不了北方！ 因为子午谷祖溪关一带的山谷两头都被秦颂炸塌，所以郭浩只能让部分手下押着被俘的几百女真俘虏先爬上山顶，走山脊小路返回饶凤关。 负责押送完颜拔离速和俘虏的小队安全返回饶凤关，遵照郭浩的命令，将俘虏交给了临时负责守关的虞允文处置。 虞允文看见拔离速后，面无表情，既没有朝他吐口水，也没有出语叱骂，因为他觉得这样做有失身份。 他立即派出两路信使，一路前往金州向秦颂报讯，一路前往汉中向父亲报讯，至于如何处置被俘的完颜拔离速和几百金兵，要等秦颂的回话。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怒不可遏 夏季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到了中午时分，碧空如洗，烈日暴晒着金州城和城外的山峰。 城外，一直密切关注着城头的金军探马，忽然发现宋军推着一些人上了城头。 仔细观察，这些人似乎穿着女真族的衣服！ 为了故意折辱完颜毂英等女真俘虏，秦颂特意让手下赶制了一些类似十字架的撑子，这样可以将俘虏竖着固定起来，让城外的金军看得更加仔细。 金军探马冒死靠近金州城墙，以极快的速度从城下擦身而过，然后看清楚城头被绑成十字形，立成一排的，果然就是失联多日的骑兵先锋部队的女真骑士！ 城头的宋军似乎有意让金军探马看个明白，所以故意全部从城头上撤走，只留下一百个被绑得如同大粽子一般的女真俘虏，面向城外金军大营的方向，吱哇乱叫。 很快，完颜宗翰便收到了手下报告的消息。 尽管这几日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宋军把女真勇士绑在城头的做法，还是惹得金军上下一片怒火，这其中也包括完颜宗翰。 “哼，宋军好大的狗胆！不过侥幸赢了一场而已，竟然将我女真勇士绑在城头！待攻破金州城后，看我如何替勇士们报仇！” 当着属下的面，完颜宗翰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些狠话，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命令部队马上发起对金州城的猛攻。 这便是完颜宗翰的过人之处，他虽然没有学过多少汉人著述的兵书，但也知道怒而兴兵乃是大忌，所以不会轻易上当。 相对于他心中的愤怒而言，完颜宗翰现在更想弄清楚的是完颜毂英是否也被抓获，还有就是宋军是如何将自己的先锋骑兵打败并且俘虏的？ 以女真骑兵勇猛顽强的斗志和精湛骑术，就算一次出动三万宋军，可能会给女真骑兵造成不小的伤亡，但却很难将所有的骑兵歼灭甚至是俘虏。卡Kа酷Ku尐裞網 金州守军加上饶凤关守军，总数绝对不会超过三万，这是完颜宗翰在出兵之前便掌握的绝密情报，而上津和洵阳两仗，已经灭掉宋军一万两千人，攻打金州城也消耗了不少宋军，在这样的情况下，哪里冒出来的部队，忽然间就把自己麾下最为精锐的骑兵先锋部队给干掉了呢？ 完颜宗翰根本想不通，所以他没有冒然出兵攻打金州城，他还是把宝押在奔袭饶凤关的完颜拔离速的身上，稳坐在中军帐内。 然而，金州城内的宋军似乎故意想着法子来抽他的脸，而且一次比一次抽的重。 宋军竟然骑在明显属于女真骑士的战马背上，然后歪歪斜斜的上了城头，接着抬起马鞭，对着被绑的女真勇士狠狠的抽打。 虽然隔了一里多远，听不清马鞭抽打在女真勇士身上的声音，但金军营内有许多双眼睛死死盯着城头上宋军拙劣而可恶的“表演”。 “嗨！气死人了！愚蠢的宋人，不会骑马，竟然还敢骑在原本属于我们的骏马背上装样子！” “他们怎么抓住了咱们这么多勇士和战马？” “啊呀，他们竟敢用鞭子抽打女真族最勇猛的战士，他们这是在侮辱我们！” “这次攻破了金州城，一定要将所有宋人的皮给剥了，挂在金州城的四面城墙上，才能解恨！” 当许多金兵在营内气得破口大骂时，城头的宋军又换了花样。 他们，竟然将女真勇士的衣服全都剥掉，然后干了一件让所有人夹紧裤裆的事情！ 宋军，竟然…… 把城头被绑的一百名女真勇士，当做牛马一般，给骟了！ 他们怎么敢？ 他们，真的敢！ 城头，黎满将刚刚从女真人胯下割掉的一坨杂碎随手丢进旁边的木桶内，若非上面有命令，他肯定会将这血呼呼的两颗蛋从城头丢下去。 在此之前，黎满还从来没有骟过人，虽然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看着部落里面的老人骟牲口，后来自己也学会了骟牲口，但牲口跟人毕竟不同。 作为男人，一旦胯下的两颗蛋被割掉，那比杀了他还惨啊！ 黎满的动作很快，一口气就骟了三个女真人，当他还想继续骟的时候，却被姜旺一把拽起来就往城下跑。 “金军的投石车马上就要发射了！” 姜旺和黎满一口气钻进安全棚下面，然后听到“轰隆、轰隆”的巨响在城头和城内响了起来。 他们藏身的安全棚全部沿着城墙的内壁修建，上面斜着盖了足足三层竹筏，就算偶尔有一两块巨石正巧从城墙上弹下来，因为竹子的弹性，也可以将石弹的冲力卸掉，然后顺着竹筏斜坡滚落到安全棚的外面。 “哈哈，完颜宗翰老贼现在肯定气的快要吐血了吧？”碉楼里面，王彦放声大笑，毫不无惧漫天飞射而来的石弹。 东面城门上的碉楼，所有木质结构早就被金军的投石车打成碎片，如今依然屹立不倒的是由条石修建而成的藏兵洞，虽然金军的投石车威力巨大，但却没有办法将完全由花岗岩堆砌而成的上下两层藏兵洞给砸塌。 秦颂透过藏兵洞的观察孔向城墙上望去，只见一百被绑在十字固定架上面的女真骑兵已经被飞射的石块砸得稀烂，有的失去了脑袋，有的肠子被砸得到处都是，还有得干脆连人带木架之全都飞进了城内。 “完颜宗翰知道咱们是在故意激怒他，为了稳定军心，只能采取这种残忍的方式，将城头的女真俘虏解决掉。否则，继续让我们羞辱下去，金军的士气就会被打击的一蹶不振。” “辅仁，金军若是只出动投石车，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我会下令，把女真俘虏的尸体绑在投石车上面，然后抛出去！他们的石弹也不是无限的，只要金军停下攻击，我就再换一百名俘虏绑到城头上，继续骟！反正被擒的女真俘虏有两千多，骟个三四天应该是够了。” 听了秦颂的回答，王彦嘴角抽了抽，没有多说什么。 还真是个无所不用的狠人啊！ 对自己人关爱呵护有加，对敌人冷酷无情，这样的年轻人，天生就是当元帅的料！ 完颜宗翰遇到这样的对手，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不出秦颂所料，当确定城头的一百个女真勇士已经结束了羞耻的生命后，金军的投石车停止了抛射。 秦颂马上给躲藏起来的士兵下达两条命令。 第一条，将所有金军抛过来的石弹收集起来，作为城内投石车的弹丸备用。 第二条，将被乱石砸烂的女真尸体放进投石车的发射皮兜内，全部抛出城外。 第一条命令，手下还容易理解，但对于第二条命令，许多没有见过血的士兵，一时很难适应。 这个时候，各营的营头和队长开始发挥作用。 “怂包，不就是几截肠子吗！这有什么好怕？你们连死了的女真人都害怕，还敢拿起刀子跟金军拼命吗？” “队长，我不是怕，我是觉得恶心，想吐啊！” “想吐就赶紧吐，吐完了，该干的事情还得干！我今天把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这时候认怂，等战后评功分赏的时候，老子就给他最低一等！” “直他娘，有甚好怕！不就是一颗人头嘛，比猪头、羊头还轻几斤呢。来，这次让我操作投石车，看我那把这具尸体抛出去多远！” 在各级头目和骨干的威逼下，土兵们最终还是将城内乱七八糟的尸体全都收集起来，然后放在投石车的皮兜内，全都抛了出去。 秦颂对王承和田晟解释说：“这么做，既可以锻炼土兵们尽快适应残酷的战场环境，而且还能防止因为尸体腐坏在城内导致瘟疫发生。” 城外，完颜宗翰脸色铁青，内心的憋闷和怒火始终不曾降下，但他还是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上了宋军的当。 正当完颜宗翰好不容易将无名怒火压制下去后，一名负责观察战场的手下，哭丧着脸走进来。 “大帅，宋军又推着一百女真勇士上了城头，他们又在骟……” “啊！气煞我也！”完颜宗翰不等手下说完，抽出宝刀，狠狠的向着面前跪伏着的一个探马头领的脖子上砍了下去。 “该死！这么多天，都查不出来完颜毂英的下落！你们统统都该死！” “传我军令，大军立即攻城，这次不计伤亡代价，三日之内必须攻破金州城！” 完颜宗翰震怒，再也顾不得许多，如果继续让城头的宋军当着金国大军的面骟女真俘虏而不制止，部队就会丧失斗志和决心，这场仗也就彻底的输了。 现在，就算明知是要用人命去填金州城，但也比部队失了战斗的勇气要好。 “王彦，既然你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挑动我军怒火，那就准备承受大军的报复吧！” 完颜宗翰站在一面牛皮大鼓下，双眼之中冒出的是可怕的怒火。他使劲的挥舞鼓槌，将大鼓击打的“砰砰”作响。 城内，秦颂站在准备第一拨上城战斗的土兵面前，用最大的音量吼道：“你们这些身份可怜的阿加、呷西、奴隶，当初在部落里面，活得连猪狗都不如，是谁让你们摆脱了这样的身份？” “是我！如果没有我，你们现在还在为了吃饱一顿饭而讨好你们的头领呢！” “城外，金国的军队马上就要发起攻击，他们并不可怕！我们在秦郊店可以打赢他们，我们在祖溪关也能打赢他们！今天，我们照样还会打赢！” “从现在开始，每杀死一个金国士兵，赏钱三贯！杀死一个金军百夫长，赏钱一百贯，杀死一个金军千夫长，赏钱一千贯，杀死一个金军万夫长，赏钱一万贯！谁能杀掉金军元帅完颜宗翰，赏钱十万贯，赏地一千亩！” “登城，杀金狗，赚大钱！” “登城，杀金狗，赚大钱！” 土兵们口中高呼着简短的口号，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金州的城头。

第一百九十章 土兵勇猛 金军从未时一刻开始攻城，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免-费-首-发→【追】【书】【帮】 若非夜间没有月色照亮，看架势，完颜宗翰甚至会让部队在夜里继续攻城。 被秦颂成功激怒的金兵，一个个都表现的非常勇猛顽强，攻城时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金兵被秦颂激怒了，而一万土兵同样被秦颂激励的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方是因为愤怒而疯狂，一方则是因为兴奋而疯狂，但结果却完全不同。 怒火攻心的人，会失去理智，看似疯狂，但动作容易变形，发挥也容易失常。 产生兴奋情绪的人，虽然会激动，但不会失去理智，容易超常发挥。 西南的土兵，在身高方面或许不占优势，但坚固高耸的城墙却将这方面的不足完全弥补。 金兵非常顽强，而土兵的韧劲也不输给他们。 秦颂记得后世那场危急万分的国战，从四川奔赴前线抗战的军队，尽管装备很落后，训练也很差，甚至被别的省份的军队嘲笑为“双枪兵”，一杆火枪，一杆烟枪，但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却是那样的顽强，打出了一场又一场名留青史的恶仗和胜仗！ 秦颂还清楚记得，连续灭掉西夏和金国的蒙古人，在南下灭宋的道路上，被一座名为钓鱼城的小小城寨阻挡了整整36年，而创下这样辉煌战绩的将士，便是身材不甚高大的西南军民！ 这正是秦颂坚持要从西南挑选土兵补充到抗金前线的重要原因…… 西南士兵，天生积极乐观，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顽强意志，他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似乎并不知道“害怕”两个字的意思。 金军的攻势非常猛烈，守城的土兵每一刻都有人负伤，有人死去，但却没有一个后退和畏惧，他们在队长和营头的指挥下，按照平时训练的动作，顶着金兵的箭矢和刀枪，将冒死攀上城头的敌人一次次的杀死，然后砍下敌人的脑袋，整整齐齐的码在身后专门用来盛放敌人首级的麻袋之中！ 王彦、田晟和王承等友军将领，因为不放心土兵守城，一直陪着秦颂在碉楼上面观战，他们被土兵们出色的发挥和无所畏惧的表现彻底震惊了。 按照战前的部署，秦颂将一万土兵分成了五个梯队，当第一梯队的人员伤亡数目接近一成时，便立即命令第二梯队顶上去，将第一梯队换下来休整，救治轻重伤员。当第二梯队的伤亡数接近一成时，第三梯队立即上城轮换…… 金兵开始蚁附攻城时，完颜宗翰甚至命令投石车对着城头进行无差别的攻击，对此，秦颂早有预判，他马上集中城内所有的投石车，对着城外金军的投石车阵地进行集中抛射。 作为一名优秀的火炮工程师，测算弹道抛物线是秦颂的基本功，虽然投石车不是威力巨大的大口径野战炮，但在动能抛射原理方面却是一样的。 秦颂在中午的时候，已经仔细观察过金军投石车的发射距离和阵地位置，并且亲自去调整了城内投石车的抛射角度和方向，所以等到金军再次动用投石车时，便遭遇了攻打金州城以来最为严重的损失！ 宋军使用的投石车，制造技术和工艺本来就要比金军的高出一些，在经过了秦颂的调校之后，射程和威力自然更强。 金军的投石车还没有怎么发威，便被城内宋军的投石车砸成了一堆废木块。卡Kа酷Ku尐裞網 解决了金军的投石车，守城之战变得毫无看头，无非就是一方拼命的想要爬上城头，而另一方则拼命的不让敌人爬上城头。 床弩对付井栏。 檑木、床钉、滚石、猛火油对付挖掘城门的洞子车。 金汁、神臂弩、弓箭、长矛、砍刀、盾牌、铁锤……对付金军的云梯和敢死队。 因为一道坚固城墙的保护，守城的士兵占据了很大的地形优势，所以在以命换命的搏杀中，往往城下的金兵死掉五到八个，城头上的士兵才会死伤一、两个。 如果再把心理优势算上，这场秦颂故意挑起来的战斗，对于守城的土兵就更加有利。 土兵们跟随秦颂轻松打赢了秦郊店外的阻截战，然后见识到了威力强大的突火枪。 土兵们跟随秦颂轻松的就将三万金兵堵在了子午谷内，然后用猛火油和毒烟将敌人成片成片的杀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见识到了人为制造的“山崩地裂”。 土兵们还亲手用小刀割了两百女真俘虏的蛋，当他们小心翼翼的下刀子时，女真俘虏的惨叫声能喊破喉咙。这表明，女真勇士也是血肉之躯，挨刀子时一样会痛，一样会死！ 土兵们还亲手将被金军投石车砸得稀烂的女真俘虏尸体用投石车抛出城外，虽然有些恶心，但也算见识了最为直接的死亡冲击！ 这一万土兵就这样被秦颂一步一步的，训练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机器…… 夜色已深，秦颂顾不上查验城头上来不及搬运下来的金兵头颅，他此刻正在急救营内指导随军的医士对伤重的士兵进行急救。卡Kа酷Ku尐裞網 “用沸水蒸煮过的布带，将受伤部位附近的血管扎紧！” “用这种产自西南的止血粉，可以短时间内止血。” “鸦果具有麻醉和镇痛作用，给伤者动手术前，可以让他们吸食一些，减轻痛苦。” “肚子破了不等于就没办法救治，先清洗伤口，把肠子塞进去，再用桑皮线或者鱼肠线缝合伤口，最后再用止血粉外敷！” “骨头断了不能随便挪动，要用担架将伤者抬下来，先对正断骨位置，再接骨，最后用石膏绷带缠绕固定！” 秦颂虽然不是医生出身，但对于战场急救的一些手法却是烙印在灵魂深处，如今全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随军的医士们。 虽然，这些医士大多是都是王彦和田晟的部下，但秦颂并不觉得教会了他们，自己有什么吃亏。 土兵们的训练时间太短，还来不及从中培养一批急救医士，而王彦和田晟的部下都是大宋的正规部队，配备了数量齐全的医士。 将一些急救手法教给他们，在接下来的恶战中，他们就可以帮着秦颂多救活一些土兵。 这是一笔双方都能受益的划算买卖。 王彦一如既往的跟在秦颂的身后，他不说话，只带着眼睛看。虽然秦颂来到金州只有短短的两天时间，但王彦却从秦颂学到了许多东西，这是他跟在秦颂身边的原因。 忙到后半夜，秦颂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城内自己的临时住处。 张琦前来向他汇报伤亡情况。 “今日一战，牺牲的土兵共计五百七十三人，重伤的有七百二十一人，轻伤的有四百五十五人。爬上城头被杀死的金兵，以头颅数量统计，共有一千六百二十八颗。死在城下的金兵，按照战斗激烈的程度来推测，应该不低于五千人！” 秦颂颔首，平静的说道：“敌我伤亡比还算令人满意，只要再拼上两天，完颜宗翰就要损失两万兵力，而我们最多付出三千伤亡。” “今天是土兵第一次进行近身搏杀，有些士兵表现的还是有些慌乱，忘记了平时训练的动作要领。越往后，剩下的表现会越好。” “虽然有些肉痛，但这样的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我现在就担心复兴军扩充的速度太快，没有经过这种惨烈战斗的考验，到了该过硬的时候，顶不住。” 帐内没有外人，所以秦颂说话的时候也就不怎么避讳，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复兴军的头上。 张琦想了想，还是如实的汇报说道：“在今天的战斗中，各队的队长表现的都很勇猛，其中有十二人在战斗中牺牲，还有二十三个负伤。” “牺牲了十二个啊？”秦颂轻叹一声，“他们是最早一批加入复兴军的，当初入伍的志向便是杀金狗，给死去的亲人报仇。如今英勇牺牲，也算是死得其所。你待会去将队长以上的头目集合起来，我给大伙讲几句，鼓鼓劲。” 秦颂从天云寨出来时，带了五十个老兵，后来分给翟猛十个，随他去了凤牛寨。 再后来，秦颂留下二十人守卫南郑城内的秦府，带着二十人前往蜀中。 再后来，秦颂在青神县遭遇袭击，王世雄紧急给他派了一百五十人过来。 这些人，如今全部在军中，其中大部分都成为队长以上的骨干。 虽然牺牲在所难免，而秦颂也一直把这些出身复兴军的部下当做以后的军官骨干来培养，但他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把话说清楚，让大家心中清楚自己是为谁而战，为谁牺牲。 少顷，张琦将人聚齐，大家挤在秦颂的帐内，账外是秦颂的亲兵负责把守。 “今日一战，土兵的表现超乎我的预料。能有这样的战绩，最大的功劳在于你们！若是没有兄弟们这一路上的悉心教导，没有兄弟们事事身先士卒，根本不可能将一万浑浑噩噩的部落奴隶训练成为可以跟金国最精锐的步兵正面厮杀的战士！” “刚才，张营头向我汇报，有十二个复兴军的兄弟在白天的守城作战中牺牲了。我对张营头说，这十二个兄弟死得其所，你们说是不是？” “是！”帐内百多号人同时发出了低沉而又整齐的回答。 他们的声音之所以听起来低沉，并非有气无力，而是刻意压着嗓子，因为按照平时训练的声音来喊，会惊动城内已经熟睡的所有人。 “恨不抗金死，留作今日羞！诸位兄弟，为了死去的家人，继续奋战吧！” “为了家人，杀尽金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拖延之计 次日，秦颂已经做好了继续跟完颜宗翰正面硬怼的准备，但完颜宗翰却怂了。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经过昨天一场恶战，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却依然无法撼动金州城的情况下，完颜宗翰的脑子又变得清醒起来。 仅仅半天时间，大金国的军队就在金州城下付出了足足一万伤亡！ 这种炎热的天气，那些受了箭伤，又被金汁浇过的士兵，基本上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虽然不知道城内还有多少宋军，但这样的伤亡，实在让完颜宗翰感到肉痛！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下达的不计伤亡代价的命令，如果不是这样，兴许就不会有这样大的伤亡。 宋军在城头折辱大金国的勇士，不立即发起一场战斗肯定是不行的，但战斗的激烈程度可以控制，如果只是让部队轮流出战，逼着守城的宋军不要再搞那些小把戏，伤亡就可以降低许多。 脑子清醒过来的完颜宗翰，反复的琢磨，得出了一个非常接近真相的结论。 金州城内一定来了援军，而且这路援军的数量还不少！ 这路援军在抵达金州之前，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秘密手段，将完颜毂英率领的骑兵全部消灭，导致连一个跑出来报信的人都没有。 因为金州城内的守军数量增加了，所以王彦才有底气敢于如此的挑衅，而目的便是利用城池坚固跟金国大军打消耗战。 完颜宗翰现在想不通的是援军来自何方，如果是郭浩率领饶凤关的主力部队赶至金州增援，那么他一定是走的水路，而且还是半夜里面进的城，否则逃不过散在金州城附近的细作侦察。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是郭浩来了金州，哼哼，姑且让你们嚣张几日，等到饶凤关失守的消息传到金州，且看你们往哪里逃！ 因为对自己派出去的完颜拔离速依然抱有很大希望，所以完颜宗翰决定采取拖延时间的策略，暂时稳住金州城内的宋军。 怎么拖延时间呢？ 派几个不怕死的手下，打着白旗，到金州城下跟宋军谈判呗！ 古时两军交战，一方打出白旗，并非是要向对手投降，而是暂停交战，进行交涉的意思。 完颜宗翰将部下召集起来，对他们说道：“金州城被宋人修得十分坚固，我们继续用传统的攻城手段，只怕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伤亡代价。昨日宋军故意用被他们俘虏的女真勇士作为诱饵，激怒我们，这样的亏，咱们不能再吃。在没有接到完颜拔离速的准确消息之前，我决定暂时停止攻击金州城，哪怕是宋军做出更加令我们难堪的事情，你们也要严格约束部下，不得中了宋军奸计。” “同时，为了拖延时间，我打算派人去向宋军进行交涉，而交涉的内容，除了将城下来不及收敛的士兵尸体搬运回来，就是探一探他们的口风，看是否有机会将被俘的女真勇士换回来。你们帮我想一想，我们可以开出怎样的条件，好让宋军暂时消停一段时间。” 完颜宗翰将自己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众属下经过昨日的一场恶战后，也是不想再战，于是纷纷动脑子，帮着宗翰想主意。 众幕僚之中，有一个北地汉儿出身，在天会二年考中了金国进士，名叫邢具瞻，他与韩常有些相似，心中并无华夏和大宋的概念，从一出生就在辽国的统治下，后来金灭辽便又成了金国人。 邢具瞻向宗翰建议说：“若想拖延时间，可派人去城下告诉守将王彦，便说我军在东面抓到了宋廷派往兴元府的密使，而这密使专门带了宋朝皇帝的口谕，只要王彦愿将毂英勃堇交出来，我们便可以放了这宋廷密使！” 一位女真族将领嘲笑邢具瞻说：“如此简单的计谋，只怕那王彦一眼就能识破！人家如果要求见宋廷密使一面，岂不是马上就会露馅？” 邢具瞻出仕这些年，早已见惯了女真贵族轻视汉人的嘴脸，虽然在心里对于女真贵族的愚蠢很是不齿，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毕竟北地的汉儿是三等人，在金国的地位远远不如女真族和依附女真族的东北各部落。 邢具瞻解释说：“宋朝文贵武轻，宋人的皇帝和朝廷对于武将有种种防范，王彦出身民练，在宋廷中并无根基，只要我们随便推出一个长得像宋人的冒充宋廷密使，王彦就会跟我们谈判。” 完颜宗翰听懂了邢具瞻的意思。 宋廷的密使代表的是皇帝和朝廷，不论金军是否抓到了密使，只要谈判的时候提出来，王彦就必须重视，因为这关乎到他的忠诚问题。 刚才说话的女真将领似乎跟邢具瞻有私怨，顺着邢具瞻的话说：“既然邢参军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你跟宋人长的一样，不如就由你来假扮这个宋廷密使啊！” 邢具瞻心里打了个激灵，有些后悔自己嘴快，如果大帅听了完颜婆速的提议，就等于是让他去送死。卡Kа酷Ku尐裞網 “完颜婆速，够了！邢参军是我帐前不可多得的人才，岂能假扮宋廷密使陷入危险之中？今日帐前议事就到这里，如何与宋军周旋，本帅已有主意！” 散帐后，完颜宗翰让邢具瞻执笔，给王彦写了一封信，然后派人打着白旗，前往金州城下送信。 城头之上，当秦颂看见一面白旗从金军大营里出来时，不由得皱起眉头。“宗翰老贼，果然不能轻视。看他派人前来交涉，只怕是反应过来了，想要继续耗他兵力，只怕难咯。” 王彦就在秦颂身边，听了秦颂这话，感慨说：“完颜氏忽然在北方崛起，并非偶然，从完颜阿骨打以下，出了宗翰、宗望、宗干、宗辅、宗弼、宗磐、娄室、撒离喝、谷神、龙虎大王等一大批能征善战、足智多谋的统兵将帅。完颜宗翰是其中翘楚，当初攻打太原和开封也是他为主帅，此獠灭宋之心甚炙，是我大宋头号大敌。” “不管如何，咱们得要脸啊。金军打着白旗前来，若是让城头士兵射杀，反倒显得咱们心虚。我不想让老贼知道底细，跟金人周旋的事情，便有劳王兄！” 秦颂说完，便一脸郁闷的下了城头。 正如秦颂所说，金国人可以随便撕毁盟约，也可以耍赖皮，将战场上的各种规矩当成狗屁践踏，但是宋军却不能如此。 就算再困难，再危险，宋人还是把礼仪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哪怕明知道敌人是想拖延时间，但只要对方打出了白旗，宋军就不会违反战场规矩，将前来交涉的金人用弓弩射杀。 不多时，金军使者战战兢兢的走到城下，对着城头喊话：“我们大元帅有书信转交给王将军，还请城头当值的头领去向王将军报告！” 金军使者担心遭到城头宋军的射杀，所以说话的时候客气许多，反正只要完成送信的任务就行，说几句软话或者客气话，总比惹怒别人丢性命要好。 王彦就在城头看着这使者打着一面白旗过来，可以确定此人身上并没有隐藏弓弩之类的武器，便开口喝道：“本将便是王彦！完颜宗翰有什么话，你在城下转述即可！至于书信，为了避嫌，本将不收！” 金军使者见王彦不上钩，于是又仰头喊道：“我军在昨夜抓到了从东而来的一位宋廷特使，据那人说，他是奉了你们皇帝的口谕，特意前来金州传话的！我们大帅的意思全在信上，若是王将军不愿亲启，我可以在城下将信的内容念出来，不知如何？” 听了金军使者的话，王彦顿时犯难了。 若是真让此人在城下念出宗翰的书信，万一信中有什么敏感内容，岂不是泄露了军机？ 从完颜宗翰率军入寇金州至今，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前往临安传讯的人，是否将金州的情况如实报告尚未可知，万一皇帝和朝廷在此之前真的派了密使前来金州，因为事先不知金州当前情形，一头撞进金军的埋伏圈内，被金军的探马细作擒获，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不管如何，事关朝廷特使的性命，王彦不能不接宗翰派人送来的这封信。 秦颂刚才已经说了由王彦来应付此事，所以守在城头的土兵便遵照王彦的命令，从城头放下一只吊篮，让金军使者将宗翰写给王彦的信放入篮中，然后提到城头。 拿到信后，王彦没有马上启封，而是拿着信笺下了城楼，先去喊了田晟和王承，三人一起来到秦颂的住处。 为了防止完颜宗翰使用离间之计，王彦当着众将的面拆信，以后万一有人拿此事攻讦他，也有证人可以作证。 朝廷上那些尸位素餐的文官是个什么操行，王彦这些年可是深深的领教过了。 那帮人，扯皮推诿个个都是高手，排挤掣肘武将人人在行，唯独真刀真枪的在前线跟金军打仗是外行。 四名将领依次将完颜宗翰写来的信看过一遍，王彦看着秦颂说：“宗翰老贼想用宋廷特使交换完颜毂英，你认为此事有几成可能？” 秦颂摇头，冷笑说道：“我觉得一成可能都不会有！宗翰不过是想再拖延几日，弄清楚奔袭饶凤关的那路金军到底是何下落而已。” “那还要不要继续与宗翰周旋？” “咱们可以将计就计！既然老贼想拖延时间，我就遂了他的心意！这金州城，反正也搬不走，如今城内只有士兵，没有百姓，咱就让给他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以真饰真 如果不是看在秦颂昨天才指挥土兵跟金军狠狠的干了一场的份上，就冲秦颂刚才一句让出金州城的话，王彦就能跟他翻脸。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娘的，不带这么唬人的！ 为了守住金州城，已经付出了多少条人命，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前段时间，你来来回回的折腾，然后又带着一万土兵赶到金州增援，不就是为了守住金州吗？ 如今，眼看胜利在望，完颜宗翰不过送来一封信，你丫的就说要把金州城让给他，将计就计也不能这么大方啊！ 看着王彦快要喷火的眼睛，还有田晟的不解和王承的皱眉，秦颂淡然一笑，解释说道：“几位老哥莫要吃惊，且听我把话说完，看我分析的是否在理，咱们再做定夺。” 王彦有些抱怨的说道：“赶紧说吧，我知道你肯定有想法，但如果不能说服我们，那你就等着挨我们的白眼！” 秦颂习惯性的走到军用地图前面，将手指摁在子午谷一带，然后说：“完颜宗翰昨日一战，明显吃了大亏，所以才想出今天这个拖延之计，而他拖延的目的，无非就是等着饶凤关被他派出的偏师攻破，然后对我们形成东西夹攻之势。” “因为宗翰不肯再派兵强攻金州城，我此前制订的利用城池消耗金军主力的策略便难以发挥作用，所以我便将自己放在完颜宗翰的位置上进行假想，然后有了将计就计的新计策。” “所谓将计就计，那就是让完颜宗翰误以为他的拖延之策奏效，过上两、三天后，我们假装收到了饶凤关失守的消息，然后仓惶从金州城内逃走，老贼见了定会以为饶凤关已经得手，等他率领部队进入金州后，我给他准备了一个大杀招，到时候，管教他全军覆灭！” 听完秦颂的粗略计划，王彦皱眉问道：“你如何能让老贼确信饶凤关得手？仅靠我们弃城而走，未必可以骗老贼上当啊！” 田晟也提出了异议，他提醒秦颂说：“金州城十分坚固，易守难攻，一旦让出去，再想夺回，恐怕就是我们跟金军的处境对调。宗翰麾下如今至少还有四、五万兵力，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有什么办法在让出金州城后，还可以将之一下子在城内全歼。” 王承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秦颂当初是如何在秦郊店外将完颜毂英逼得跳河逃命，但他觉得秦颂肯定还有没有露出来的底牌，他没有反对秦颂的主张，而是提出疑问：“万一我们让出了金州城，完颜宗翰并不中计，直接带着大军衔尾追杀，我们会不会弄巧成拙呢？” 对于几位将领的提出的不同意见，秦颂觉得都提到了点子上，一人智短，众人智长，他就喜欢这种比较民主的议事方式，既可以查缺补漏，还能有效的统一认识，不容易内讧和分裂。 秦颂站在地图旁凝神沉思，针对三人提出的不同疑问，在脑海里面反复的思考和推演。 王彦等人知道秦颂正在思索，也不打扰他，站在他身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秦颂的计谋诡诈多变，从来不循常理，这从他在秦郊店对付完颜毂英，在祖溪关对付偷袭的金军所使用的手段，便可以得到充分证明。卡Kа酷Ku尐裞網 只要他能想出切实可行的计策，让出金州也不是不行，毕竟城内如今全是军队，不用担心民众伤亡的问题。 “有了！”稍做思索，秦颂的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随后，秦颂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王彦、田晟和王承等将领听了之后，赞叹不已，甚至隐隐有些激动，仿佛已经看见完颜宗翰的末日。 “此役若能尽歼所剩之敌，就算毁了金州城，这个责任我来承担！”王彦毫不犹豫的说道。 “王大人莫急，我愿与你共同担责！只要消灭了完颜宗翰，便是青史留名的大功臣，些许小过，怎能掩瑜！”田晟也痛快的说道。 “我就不跟你们抢责任了，但留下来断后的任务，务必交给我！”王承一脸坚定的说道。 “诸位先不要急着揽责，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咱们先按这个计划往前推进，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到最后见分晓的一刻，万万不可轻敌大意！” 秦颂最后做了结尾陈词，然后立即派出几匹快马，从西城门飞驰而出，直奔饶凤关方向而去。 到了中午时分，从城头上放了十几个吊篮下来，每个吊篮里面装着一个女真俘虏，等到吊篮落地，俘虏们急忙从篮子里爬出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金军大营方向逃窜。 这十来个俘虏，自然是王彦按照秦颂的计划故意放归的。 完颜宗翰需要拖延时间，秦颂制订了新的对敌策略后，也需要时间进行部署落实，所以王彦此刻便要装出犹豫不决的样子，既不想跟金军谈判，又担心朝廷密使的安危，让完颜宗翰以为自己的奸计得逞。 被释放的十几个女真俘虏，都会说汉话，他们当中还有一个百夫长，身上带着一份何衡原执笔，以王彦的口吻写给完颜宗翰的书信。 完颜宗翰可以让参军邢具瞻代笔，王彦同样可以让名不见经传的何衡原代笔，到时候万一打起笔墨官司来，便可以一推六二五，装作自己根本不知情！ 逃向金军大营的十来个俘虏，很快被他们自己人绑了起来，然后送到了完颜宗翰的面前。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便是百夫长，他急忙向宗翰报告，声称自己身上带着王彦的书信。 宗翰看过王彦写给他的书信后，笑着对邢具瞻说道：“邢参军推测的无错，王彦果然犹豫了，他不想用毂英来换朝廷密使，但又担心我一怒之下杀了这个所谓的密使，因此放了十几个被俘的女真骑兵回来，还给我写了一封劝我退兵的信！” 邢具瞻向完颜宗翰建议说道：“王彦此举，欲盖弥彰啊。他想拿抓住毂英勃堇的功劳抵消他防守金州不力的过错，所以肯定不愿交出毂英勃堇和大部分被俘的女真勇士。但他又不想被宋廷和皇帝怀疑他不重视密使，所以便释放十几个女真勇士回来，释放一些有限度的善意。既然王彦犹豫不决，大帅可以将假冒的密使推到距离城池不远的地方，让城头宋军看个清楚，如此便能逼他继续释放女真勇士，而且实现了拖延时间的真实目的。” 完颜宗翰颔首说：“此计甚好，不过要拿捏适度，既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现在还有时间，我先问一问完颜毂英是怎么失败被俘的。” 宗翰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百夫长，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把你们被俘的前后经过，以及如何进入金州城，进了城之后又听到宋人的士兵说了些什么，一字不落的说出来！若是说的好，本帅便饶你不死，若是言辞含糊不清，杀你全家！” 百夫长被宗翰的眼神吓得冷汗直冒，颤抖着说道：“那日上午，在外负责侦察的探马忽然回来向毂英勃堇报告，说是发现退守渡口镇的宋军忽然全体出动，从秦郊店北面的一道山岭后面悄悄向东行进。毂英勃堇听了之后，认为这路宋军可能是要前往江北岸破坏那里的投石车阵地，于是立即点齐所有人马，准备在前方伏击宋军，结果……” “夜里看得不是很明白，我在后方，只见前面有一排火球忽然爆亮，然后就是闷雷一般的声音，至今不知宋军使用了什么新式火器。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前方便死伤了数百兄弟，毂英勃堇于是下令全体后退，然后扔掉身上重物，抓着马尾巴横渡月川河，结果宋军的主力在河对岸埋伏，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伏击我们的这路宋军，穿着服饰和使用的武器跟上津、洵阳所见的宋军并无区别，不过整体看上去身材要矮小一些，但动作非常敏捷。我们被俘后，先是被关押在渡口镇，后来被赶到竹筏上面，然后顺着月川河进入汉江，再沿汉江向东来到金州城的北面水闸下方，从那里进的城。” “进城之后，宋军将我们关押在官府衙门的地牢里面，因为人太多，还有一些似乎是被塞进了下水的通道里。宋军看守极严，我一直不曾出来过，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时，一句话都不说。” “乘坐吊篮下城之前，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见到了一个四十多近五十的宋军将领，他往我怀里塞了一封书信，自称王彦，承诺说不会命令士兵从城头射杀我们十几个人，同时警告我将书信务必带到你的面前，若是今日收不到回复，他便再绑两百人上城，然后当着……” “够了！将他押下去看管起来，待确认他说的不是假话之后，便放了他。” 完颜宗翰把手一挥，两名身形格外魁梧的亲兵冲过来将这名百夫长提起，押出帐外。 接着，宗翰又随便挑了几个俘虏，按照那名百夫长的说法，问了他们几个问题，这几个俘虏的回答与百夫长基本相同，只是有的地方知道的没有百夫长那么清楚。 如此，完颜宗翰心中的一些推测便得到了证实。 金州城内果然悄悄补充了数量不少的宋军，而他们正是趁着完颜毂英率领的骑兵部队被消灭之后，没有耳目向宗翰报告情况的空档，走水路进的金州城。 现在，宗翰的疑点放在了百夫长说的一处细节上面。 “整体看上去身材要矮小一些”的宋军？ 难道是是从达州方向赶来增援的西南宋军？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各有后手 虽然还未弄清楚增援金州的宋军究竟是来自洋州的饶凤关，还是来自于大巴山以南的达州，但这并不影响完颜宗翰对于整个战场形势的判断。卡Kа酷Ku尐裞網 直到现在，完颜宗翰还是坚信他派出去的三万金国精锐步兵可以建立奇功，因为他对于完颜拔离速和这些士兵有着绝对的信心。 这三万精锐步兵，是宗翰这些年南北征战攒下来的底牌，他们参加过攻打辽国上京，攻打太原，攻打汴梁等多场大战，用百战余生来形容毫不夸张。 拔离速率军出发之前，宗翰反复叮嘱和交待过，如果偷袭饶凤关遇到险阻，不需恋战，视当时的战场情况由他自行决定从子午谷撤回长安，或者沿着出发的道路返回洵阳。 在宗翰看来，执行这样的任务，要么偷袭成功，要么损失一些兵力撤退，总之绝对不会落得全军覆灭的命运。 因为，无论如何，哪怕是翻遍过往的史书，完颜宗翰都没有见到过执行种任务，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还会将自己搞到覆灭的战例。 假如，不是秦颂动用了数量超乎常人想象的火药，将整个山壁都炸塌陷，堵死了山谷的两头，仅凭郭浩率领的五千步兵，或者加上秦颂率领的一万土兵，在占据地形优势的情况下，顶多也就是打金军一个措手不及，给金军造成较大伤亡，等到金军反应过来，他们便会组织有效的反击，然后掩护主力部队顺着山谷向北方撤退。 实际上，就算堵死两头山谷，如果不是借助大量猛火油和毒烟，郭浩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耗尽十几里长的山谷内的三万金军。 真正打败这三万金军的，是秦颂脑子里面那些关于爆破和纵火放毒烟的先进经验！ 如果不是秦颂亲自在现场指导，把巨量的火药用特殊的手法埋设准确合适的位置，也达不到这种一下子将整面山壁都掀开的效果。 如果不是秦颂把猛火油装在坛子里面，利用圆柱形竹背篓易于滚动并且可以渗透的特点，想在山脊往山谷里面点火，哪里有那么容易。 如果不是秦颂在黎州的时候就秘密的准备，从各个部落里收集各种剧毒的植物，仅凭饶凤关那点储备，又怎么够用？ 最关键的一点，如果不是秦颂知道这段历史走向，提前预测到金军可能要从祖溪关一带偷袭饶凤关，然后赶在金军抵达之前做好了准备，又怎么会有这场至今还令完颜宗翰毫不知情的大胜？ 这个时代，没有无线通讯，没有卫星电话，更没有无人机侦察，所以就算郭浩现在已经收兵回到饶凤关，而两百里之外的完颜宗翰却依然不知情。 秦颂正是利用了情报的不对称性，还有水上运输量大便捷的优势，才敢反复的算计完颜宗翰，却不担心弄巧成拙，无法收场。 完颜宗翰在等到傍晚太阳快要落山时，再次派出一小队士兵，押着几个穿着金国服饰的汉人，来到距离城头弓箭射程很近的安全地带。 为什么是穿着金国服饰的汉人，而不是穿着宋朝服饰的汉人呢？ 这又是完颜宗翰企图迷惑王彦的小伎俩。 大军出行，肯定要派出许多细作和探子在前方刺探情报，传递消息，而这些细作探子必然会携带宋人的服饰，因为这是作为细作的基本要求。 所以，完颜宗翰的军营内并不缺少几套宋人服饰，他之所以让假扮宋体密使的北地汉儿身上穿着金国服饰，那是因为这才符合密使的身份！ 作为密使，肯定不会蠢到明知前方发生了战事，金军已经入侵金州，还穿着宋人的衣服从金军的封锁区大摇大摆的穿行，换一套金国服饰是最起码的应对手段。 因为已经到了日落时分，所以光线昏暗，王彦站在城头上，看得不甚清楚，但若非听了秦颂的分析，还真有可能被金军弄出来的这场把戏糊弄住，误以为真有朝廷的密使被金军抓住了。 不过，虽然明知金军在演戏，但王彦还不得不配合他们，因为稳住完颜宗翰至少三天是秦颂的要求。 王彦为了表示自己很担心朝廷密使的人身安全，马上又下令释放了几十个女真俘虏。 而完颜宗翰在看到王彦的反应之后，也再次派人送来书信，依然坚持用宋廷密使换回完颜毂英。 王彦为了将戏演下去，特意找来田晟当“搭档”，然后将五花大绑的完颜毂英推倒城头上，给金军观看，以示金军的万夫长确实在自己手中，逼迫金军善待朝廷密使。 就在完颜宗翰和王彦彼此演戏给对方看的时候，完颜宗翰忽然收到了从达州方向传来的密报，而秦颂则接到了虞允文送来的消息。卡Kа酷Ku尐裞網 宗翰收到的密报，是多年前金国派到大宋西南腹地的死间送回来的，内容主要是向宗翰汇报秦颂和吴磷在西南黎州的作为，重点内容则是秦颂与一万土兵在黎州忽然消失已经有一个多月，很有可能返回北方参战。 秦颂的名字，在第二次和尚原大战结束后，便已经进入金国高层的视野，连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在朝堂上都曾怒吼着要秦颂的脑袋，所以这个死间把秦颂当中重点汇报的对象，肯定没有问题。 完颜宗翰在长安蛰伏的一年多，可是专门琢磨过秦颂与他创立的复兴军，所以此刻忽然得到了关于秦颂的消息后，一下子变得非常兴奋。 他心中最后一个推测，此时也得到了证明。 宗翰怀疑有一支宋军从达州方向赶到金州助战，虽然与秦颂实际的行军路线有较大出入，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完颜宗翰现在知道金州城内躲在幕后帮着王彦出谋划策的人是谁！ 宗翰之所以兴奋，因为他很想亲手抓住秦颂！ 在他看来，秦颂在以往的几场战事中虽然表现的很突出，但毕竟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只要完颜拔离速夺下饶凤关，不信秦颂还能从金州城内飞出去。 完颜撒离喝的惨死，完颜宗弼的失败，虽然令完颜宗翰足够重视秦颂，但却不可能让他害怕秦颂，因为完颜宗翰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秦颂的计谋。 在宗翰看来，秦颂打的主意，无非是想利用金州城消耗己方的兵力，等到自己生了退却之心，再派兵乘坐舟船顺流而下，堵在自己回撤的道路上，到时候重演和尚原之战的一幕。 秦颂肯定想不到自己已经派了一路奇兵走北方偷袭祖溪关，现在就比谁能坚持到最后，谁能算计过谁了！ 虽然心中笃定，但宗翰在接到密报后，却也变得更加谨慎和警惕，他派出了更多的奸细和耳目，主要负责日夜守在汉江的两岸，密切监视着江面上的动静。一旦发现有大量船只从上游下来，立即赶回来直接向宗翰报告。 除此之外，宗翰还派了手下前往洵阳附近守卫铁索浮桥，防止宋军前来破坏。 这道铁索浮桥是宗翰在攻破洵阳之后亲自督造，因为金州城在汉江南岸，而洵阳城在北岸，想要攻打金州城，就得渡江，而铁索浮桥是最稳当保险的一种过江方式，不仅方便骑兵快速通过，而且也利于大量后期辎重的运输。 再说秦颂收到虞允文的消息。 虞允文主要告诉秦颂，被困在祖溪关一带的金兵基本上已经被郭浩消灭，并且抓到了这路金军的首领，也就是完颜拔离速。在信中，虞允文向秦颂请示，是否派人将完颜拔离速送至金州，以便秦颂在对付完颜宗翰时发挥一些作用。 得知完颜拔离速被擒，秦颂开怀大笑，自语说：“真是天助我也！既然祖溪关一带的危险彻底解除，那么郭浩率领的那五千士兵也可以调过来一用！只要我等的那批重要物资送达金州，此战便有了八成的把握！” 秦颂在等什么物资呢？ 他在等着李永奇亲自从南郑走水路押送过来的十万斤火药和一万桶猛火油！ 自从在祖溪关使用火药和猛火油大显神威之后，秦颂便尝到了甜头，于是立即派人返回南郑，向虞褀汇报此事，并请虞褀将原本给大散关和仙人关准备的火药和猛火油调拨给饶凤关。 上一次，秦颂带到饶凤关的火药，只是秦铭暗中利用兴荣商行从地下渠道采购的，而这一次，属于正大光明的官方行为，所以可以得到的支持显然要比上一次大了许多。 虞褀收到秦颂的密信后，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而是直接与李永奇联系，让他带着通达运社的人进入位于南郑郊外的一处官府仓库，将里面的火药和猛火油全部搬空！ 既然金军主攻的方向是金州，而大散关和仙人关在吴玠和杨政等将领的严防死守下，并无什么危险，那么将最昂贵的军用物资送往最需要的战场，便是虞褀这位利州东路转运使的职责。 就算汉中官库内的火药和猛火油告罄，虞褀还可以向王似和卢法原求援，如果两位上官有什么意见，他甚至可以直接向成都知府赵开求援。 以赵开跟秦颂现在的关系，帮秦颂将这些耗费补上，不过是一道命令而已。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丧心病狂 饶凤关，虞允文刚刚收到了秦颂派人送来的急报。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前来送信的人，是秦颂的心腹，虞允文认识。 只是，秦颂在信中提到的要求，却让虞允文眉头紧锁，有些不解，甚至是为难。 秦颂让虞允文尽快从祖溪关那段被炸毁的山谷内弄出近万具金军尸体，砍掉脑袋，扒下衣物，然后抛尸入汉江。 在信中，秦颂还特意的要求尽量用身材矮小一些的金兵尸体，对于身体上面有明显标记的尸体不要使用。 似乎，秦颂把这些金兵尸体当成了某种道具？ 偷袭饶凤关的金军，死在山谷中已经多日，如今天气又热，就算山谷中要比外面凉快一些，但经过这些天的腐烂，恐怕早就没有人形，这要是从山谷中把上万具尸体运出来，再抛进汉江河中，不仅运输量大，关键是谁来运啊！ 虞允文搞不定这件事情，但他知道秦颂提出这样的要求必然非常重要，甚至关乎金州之战的胜败，所以他让秦颂的心腹赶紧去祖溪关面见郭浩，请郭浩出马亲自督办此事。 还在祖溪关一带封锁山林的郭浩，得知了秦颂的要求后，脸有点绿。 最近山谷里面因为大量金兵尸体开始腐烂，那种令人恶心的尸臭味越来越浓，他已经快忍不住想要带着五千士兵撤回饶凤关了。 “秦长史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郭浩忍不住问秦颂派来的心腹。 心腹回答说：“想让完颜宗翰误以为饶凤关被金军占领。” 郭浩想了想，大概猜到了秦颂的计谋。“好吧，虽然这事很恶心，但只要能够打败金军，老子也干了！” 郭浩一发狠，事情就容易许多。 他命令部下扒开了靠近饶凤关的这一头被秦颂用火药炸塌的山谷，然后让每一名士兵带着麻袋走进山谷，专门挑选被毒烟熏死的金兵尸体下手，然后一人拽着一只麻袋从山谷返回饶凤关。 五千人一次只能从山谷里面运出来五千具尸体，而秦颂要的数量是近万。 正当郭浩准备咬牙带着手下再次进入山谷时，虞允文站了出来，他向郭浩表示，要亲自带领三千民壮前往山谷，帮郭浩走一趟。 郭浩提醒虞允文说：“彬甫，山谷里面的情形，实在有些那个，只怕你去了之后，以后都会做噩梦！” 虞允文摇摇头，用平静的语气说：“只要想一想被金军屠杀的上津、洵阳军民，我的心就会变得坚硬许多。再想一想山谷里面死的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我就很想去看一看他们的惨状。” 郭浩知道虞允文这是想去练胆，既然年轻人有这份强烈的上进之心，郭浩也不拦着。 虞允文带着民壮进山谷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让大家带了捂口鼻的手巾和布袋，还带了止吐药，装尸袋等。 帮着虞允文守关的民壮，也不知道受了他什么“蛊惑”，竟然没有几个开溜，真就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子午谷中。卡Kа酷Ku尐裞網 等虞允文带人离开后，郭浩自动接替了虞允文的职责，留下来防守饶凤关。 至于被郭浩从子午谷里面带出来的那些金兵尸体，暂时装在麻袋里面，用石灰粉捂着，堆在距离关墙挺远的一处江岸边上。 除了安排一少部分士兵把守关隘，大多数的士兵都被郭浩安排休息，他告诉士兵们，金州之战还未结束，等恢复了体力，说不定还能赶上最后一场大仗。 作为一名统兵主将，不管能不能赶到金州，时刻不忘跟敌军决战，总是没错的。 却说郭浩正躺在关墙上面的碉楼内乘凉睡觉，守在关墙上头负责了望的士兵忽然看见上游来了一支规模很大的船队，因为饶凤关只是陆上的关隘，并无管辖水路运输的权力，士兵只能赶紧跑来向郭浩报告。 率领船队从西而来的人，正是李永奇。 作为老西军的将领，郭浩恰好认识李永奇，前些日子，他曾听秦颂说起过李永奇，如今看到老李亲自押船，便趴在关头向李永奇打招呼。 “李将军，多年不见，如今可好啊？” 李永奇怕耽误时间，只好站在船头向岸上的李永奇抱拳行礼，口中喊道：“郭将军，时间紧迫，我先将这批重要的物资运抵金州，等返回时再上岸与你详聊！” 郭浩冲李永奇露个笑脸，挥手说道：“你且忙，等见到秦辅仁，帮我带句话，就说他要的东西，随后就到，愿他早日烤了完颜宗翰老贼！” 用油布盖着货舱的船队，就在郭浩的面前向着东方鱼贯而去。 “嘿嘿，宗翰老贼，遇上秦颂这位转世的火神爷，你就等着挨坑吧！”郭浩虽然没有登船，更不知道李永奇亲自押送的是什么物资，但他知道李永奇如今是兴荣商行旗下通达运社的负责人。 联系之前秦颂派人前来要求把金兵的尸体扒掉衣服、砍了脑袋丢进汉江，再看到李永奇负责的船队不在饶凤关停留直奔金州，郭浩已经推测出秦颂要怎么对付完颜宗翰。 毕竟，郭浩当初也是跟曲端和吴玠齐名的西路主将之一，在知道了秦颂在秦郊店附近利用突火枪出其不意的全歼金军骑兵，又亲眼见识过秦颂使用巨量火药将祖溪关一段山壁炸飞的威力，若是再推测不出来秦颂要在金州搞什么大动作，那他就太迟钝了。 一招鲜，尚且可以吃遍天下。如今的金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巨量火药集中使用的威力，而宋军当中也就是秦颂率先开始尝试，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秦颂能把金军诱到埋设了大量火药的封闭空间内，后面的事情还不简单？ 还是那句话，女真勇士再勇猛，也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面对猛火和爆炸时，一样完蛋！ 船队顺流而下的速度很快，诗仙李白的那句“千里江陵一日还”并不夸张，因为船在顺流航行时，仅靠水流的速度，一天便能行进数百里，若是加上船上人划桨和风帆的推力，速度便可以提高三倍以上。 李永奇押运的船队并没有选择在深夜进入金州城，而是在大白天的时候，大张旗鼓的从金州城的水闸之下通过。 之所以这么做，有两个原因。 一是船上运输的物资太危险，夜里面靠金州码头，稍微不慎就会引发大火或者大爆炸！ 十万斤黑火药和一万桶猛火油，这是非常丧心病狂的两组数字…… 二是秦颂特意要求李永奇选择白天的时候进入金州城，好让隐藏在江岸灌木丛内的金军奸细看见。 反正完颜宗翰收到情报之后，只会觉得金州城的物资越来越多，而不会想到这些物资是用来干嘛的。 只要李永奇的船队赶在大量无头尸体顺流漂到金州附近江面之前抵达，秦颂的计划便可以实施了。 那么，在李永奇到来之前，秦颂又在做什么呢？ 他在指挥金州城内所有人进行土工作业，说白一点，就是在挖坑。 为了确保能把李永奇运来的好东西全都埋进城内，而且还不会被冲进城的金兵察觉，所以埋设火药和猛火油的坑道不仅要深度合适，更要分布均匀，还要易于点燃…… 坑道挖的太浅，容易露出痕迹，而且爆炸时的威力会减弱。 坑道挖的太深，会增加工程量，拖延工程时间，而且起爆时的威力也会减弱。 黑火药毕竟不是黄火药或者硝酸类炸药，它们的爆炸威力还是有限，秦颂真正看中的是黑火药作为引燃物的效果，要对付一个城池里面的敌人，一万桶猛火油才是主力！ 只要能够做到在短时间内将散布在全城的猛火油同时点燃，大火燃烧起来时，将会带走城内全部的氧气，这种情况下，就算完颜宗翰藏在城内任何一个安全的、不被火烧的地方，也会因为缺氧窒息而亡！ 到了这种时候，秦颂已经不需要再向王彦和田晟等人隐瞒自己的计划，而这几位在见到李永奇时，变得比秦颂还要疯狂！ “待会，从船上搬运油桶的时候，务必小心，千万不能摔倒，更不可把油桶失手砸破！谁要是犯了错误，我砍他的脑袋！”王彦对着自己的部下，用最大的声音吼道。 “雷灿、常余庆，你们两人一个在码头上盯着，一个在运输的道路上来回巡视，务必要确保火药从船上运输到埋设地点这段路途的绝对安全！一旦出现意外，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你们应该清楚！” 这是秦颂在对自己的手下进行叮嘱，虽然声音没有王彦那么大，但语气也非常严厉。 因为有了多次卸货的经验，虽然这次到来的物资比较危险，但胜在城内的精壮劳力众多，所以到了傍晚时分，远道而来的船队便将所有的货物卸载完毕，然后空船马上离开了金州，逆流往西而返。 李永奇把郭浩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秦颂，然后随船队离开。 这些船只，可是通达运社花了大价钱，从汉江船老板手里面买来的吃饭家伙，以后就靠它们大量运输货物赚钱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弃城而走 虞允文带着人从山谷里面返回来时，脸色很难看，估计一路上吐了不止一次。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好在，他还是咬牙完成了任务。 郭浩派人将他和他带领的民壮队伍接住，然后将八千具金兵尸体集中在一处，按照秦颂的要求，先扒衣服，再砍脑袋，然后往清澈的汉江河水里面抛尸…… 有些手下不解，问郭浩为何要这么费事，直接将金狗的尸体埋在子午谷里多简单，现在丢进汉江河中，搞得以后下游的百姓都不敢在河中打鱼了。 郭浩自然不能告诉士兵们秦颂真实的目的，虽然金军距离饶凤关还有两百里，中间还隔着一座他们无法逾越的金州城，但保守机密是一名将领的基本素养。 郭浩对手下说：“守卫金州的兄弟，死伤严重，当他们看到顺江而下的金狗尸体时，便会知道我们打了一场大胜仗，士气必然大振。同时，攻打金州城的金狗们看到这些尸体，士气就会大挫！” “将军，既然是要鼓舞我方士气，为何却将金狗的衣服扒掉，还要砍掉脑袋呢？这样的话，不容易辨认啊！” “恁娘的，屁话这么多，好好干活！” 郭浩有些编不下去了，只好用脚去踢手下的屁股，然后憋着笑赶紧换个地方。 要让完颜宗翰误以为饶凤关被金军攻破，顺流而下的许多尸体或许就是最好的线索。只是，金兵的脸型、发型和服饰跟宋军明显不同，如果不把这些地方去掉，还是会露出马脚来。 所以，秦颂才特意的强调和要求，一定要选个头矮小一些的，在抛尸之前，还要把金兵扒光，砍掉脑袋。 按照以往宋金两军打仗的习惯，只要是金军获胜，为了邀功领赏，他们的士兵都会砍下宋军的头颅作为证据。 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没有了头颅之后，在江水里面冲刷泡上两天，等漂到金州附近的江面上，谁还能分辨出这是金军或是宋军士兵的尸体？ 抛尸的任务虽然恶心，但总比自己的脑袋被敌人砍下来要舒服许多，所以士兵们心中虽然有着种种疑惑不解，甚至是抱怨，但还是严格遵守郭浩的命令，坚决彻底的完成了。 当郭浩指挥手下往汉江里面抛尸体时，坐在帅帐内的完颜宗翰收到了眼线回报，得知又有一支船队抵达金州，他的心里面有些动摇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 完颜拔离速率军离开快有半个月时间了，就算大山中的道路难行，如今也该出了子午谷，攻打饶凤关了啊。 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难道完颜拔离速失败了？ 又或者，他率领的部队被郭浩堵在了子午谷里？ 越想，完颜宗翰的心头越是烦躁和不安。若是完颜拔离速这路偏师失败，自己这次的出征，那就成了比完颜宗弼上次攻打和尚原还要失败的行动。 消息传回上京，会有多少人耻笑？ 不会的，精心谋划了一年多，一次性调动三路大军，从西至仙人关，中到大散关，东到金州，宽度近千里的战线，这样层次分明，庞大有序的作战计划，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想得出来！ 完颜宗翰绝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退出金州，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在部属的面前继续摆出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当许多具无头尸体顺着汉江缓缓逼近金州城下时，秦颂亲自指挥的埋设工作终于全部完成！ 把十万斤火药埋到地底下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人手足够多，半天功夫就能完成。 但是，把十万斤火药按照同时起爆的要求分别埋设在金州城内大小近百个建筑物的下面，而且还不能损坏地面上的建筑部分，不能让敌人发现痕迹，这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了。 更何况，还有一万桶猛火油呢！ 夜色沉沉，金州城内却是一片漆黑，连微弱的一点火光都没有。 开什么玩笑，两万多人如今就踩在一个巨大的火药和油桶组成的大杀阵里面，一个不注意，那就是灰飞烟灭，到时候连渣渣都不剩的结局！ 秦颂和王彦等人，坐在北面水闸上的碉楼里，虽然明知道这个夜晚金军不会攻打金州城，但大家的心里面都不踏实，生怕出现什么变故，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城北水闸附近，或许是如今金州城内最安全的一小片区域了。 万一出现意外，大家只要往水里一跳，然后游到江面上，就能躲过一场劫难。 当然了，这种意外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非老天爷偏心眼，故意在夜里降下神雷，而且专门对着金州城内的木头建筑劈，引燃一场大火，否则就不可能出现难以控制的意外。 秦颂安慰众人说道：“诸位大可以放心，火药和猛火油的埋设很有讲究，就算明日傍晚金兵杀进城内，只要不是我留下的人点燃暗道内的引火绳，爆炸也不会发生的。卡Kа酷Ku尐裞網” 王承提问说：“秦长史，明日我们假装弃城离去时，关押在地牢内的那些女真俘虏如何处置？” “把完颜毂英和百夫长以上的带走，剩下的，就让他们给宗翰老贼陪葬吧！” 田晟提问说：“若是完颜宗翰派出骑兵连夜追击，如何应对？” 秦颂回答：“这次由我亲自负责断后。若是金军骑兵敢在夜里追击，正好再捉他几千匹战马！” 几人都知道秦颂曾经在秦郊店外以零牺牲的代价全歼了三千女真骑兵，所以并不觉得秦颂是在吹牛逼。 王彦也问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能够确定明天中午之前，那些顺江而下的尸体正好漂到金州城下吗？” 秦颂点头，一脸自信的回答：“从第一次乘坐竹筏出兵，我就让人专门测量了饶凤关至金州城的水上航道距离，同时每天都观测记录汉江的流速和水位。这段时日，汉江的水位上涨了一尺，流速比前段时间快了两成，只要郭浩是严格按照我要求的时间将尸体抛入江中，那么这些尸体顺流抵达金州的时间误差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听了秦颂的解释，几人心中暗自佩服不已。 世上没有毫无理由的成功，秦颂此前的屡屡获胜，绝对不是侥幸得来，而是经过反复的推测，精心的计算和周密的部署。 黑夜过去，黎明到来。 一切似乎和昨天并没有什么区别，一切即将改变。 上午，准备就绪的部队随王彦和田晟从西城门离开，因为走的非常突然，所以就算被金国奸细发现，等到传到东面的完颜宗翰那边时，也过了追击的时间。 秦颂和他率领的土兵继续留守金州城。 午时三刻，王彦和田晟率领的部队早已不见踪影。 站在北面水闸之上的秦颂看见了江面上颇为壮观的一幕：在清澈的江水上面，飘着数不清的尸体，全都没有脑袋，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闻不到什么臭味，但看上去还是有些瘆人。 秦颂可以看见，守城的土兵自然也能看见，而藏在江两岸的金国细作也能看见。 “哈哈，兄弟们，这些尸体便是咱们前些天在祖溪关烧死的金狗！” 只这一句话，守城的土兵全都信心大增，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些尸体会是宋军的。 完颜宗翰收到消息时，心头大震，顾不得多问，急忙冲到了河岸边上，然后命令手下用竹竿将靠近一些的尸体拨到岸边。 尸体全都烂的不成样子了，因为脑袋被砍，许多小鱼顺着脖子上那个洞钻进了尸体的腹腔…… 完颜宗翰反复的看了半天，却无法确定这些尸体到底是宋人的还是金人的。 正当他还在怀疑迟疑时，又有消息传来。 “报告大帅，又有一支宋军从城西撤退了，他们走得非常匆忙，许多士兵衣衫不整，也没有携带什么辎重。还有，金州城内发现有多处地方冒起了青烟，疑似宋军走后想要焚烧物资。” 听了手下的报告，完颜宗翰忽然想明白了，守城的宋军这是要逃！ “传我口令，完颜拔离速孛堇已经夺下饶凤关，金州宋军获得消息，弃城而走，命令各部立即出营，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金州城！” 虽然心中并未放松警惕，但金州城是必须要拿下的目标，不管完颜拔离速那边的情况如何，只要把部队带进城内，接下来进退都有所依凭，肯定好过将部队摆在野外天天喂蚊虫，挨雨淋要好许多。 更何况，宋军走的匆忙，城内必然留下大批辎重，特别是前天才抵达金州的那个船队，必然是汉中方向送来的各种军需物资，这些好东西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拿下！ 金军倾巢而出的时候，秦颂已经带着士兵向西跑出去了三十里，这里正好是月川河与汉江交汇的地方。 “咱们就在这里找一处地势高的地方，欣赏大火焚城吧！”秦颂随便找了一块青石，往上面一坐，目光所及的远处，正是夕阳下金州城的轮廓。 金军的骑兵最先抵达城下，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攻击。 紧接着，抬着长梯的步兵冲了上来，他们依然没有遇到任何攻击。 金兵顺着长梯登上城头，然后跑到东面的城门洞里，看见洞中被石块全部堵死，上面还浇了石灰和米浆，一时半会根本撬不开。 金州城没有南门，因为南边直接靠在南面的崖壁上，所以想走西门入城必须先从南面的山岭上绕过去。 完颜宗翰推测宋军可能会在南面的山中埋伏，于是命令已经从长梯上翻越城墙进入城内的士兵抢占重要部位，而他则指挥后续的部队从附近搬来石块泥土，然后修筑了一条临时的斜坡路，直接从城外的旷野上通到了东门城楼上面，再从东门城楼填土修到城内。 这样一来，大金国的骑兵就可以如履平地，从容的进入城内，然后通过没有被封死的西城门，前去追杀逃亡的宋军！

第一百九十六章 火海地狱 夕阳西下的时候，完颜宗翰在层层侍从的保护下，带着众幕僚骑马走进了金州城。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当他驻马站在东城墙上时，看起来是那样的英姿飒爽，不可一世。 一名前来迎接的先锋将领向他报告：“大帅，宋军仓惶而逃，不仅留下了许多粮食，甚至还有一些来不及捣毁的投石车、床弩和不少的神臂弩！”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床弩和神臂弩，接下来进攻汉中时，还有谁能阻挡？” “大帅，我们还在地牢里面发现了一千多被俘的女真勇士，他们还都活着！” “完颜毂英呢？” “毂英孛堇和十数个百夫长、千夫长，全都被宋军带走了。他们还在地牢里面给您留了一张纸条……” “哦，纸条何在，呈上来！” 借着太阳落山前最后的余晖，完颜宗翰很快看完了秦颂写给他的纸条。 “宗翰老贼，这次算你谋高一筹！等我带兵收复了饶凤关，再来与你一战！被俘的女真骑兵，除了完颜毂英和十几个头目，其余之人我都给你留下，你若是敢派兵来追，我便砍了他们的脑袋！长安秦颂留字。” 虽然此前从未见过秦颂，更未见过秦颂的字，但完颜宗翰自信手中拿着的这张纸条，正是秦颂手书。 之所以如此肯定，因为纸条上的字迹锋芒毕露，铁笔银勾，一看就是出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之手。 “哼，秦颂，你以为凭着完颜毂英等人的脑袋就能阻碍我追杀你吗？若非毂英无用，被你所败，这金州城又岂能到今日才易主！” “传我命令，让乌林答泰欲率领所有骑兵即刻出城，连夜追杀宋军！” 宗翰下完命令，然后轻轻一夹马腹，从城头顺着临时修筑的一道土坡，进了金州城。 靠近北城墙水闸的地下暗道里面，张琦一动不动的趴着，在他身边还趴着两个人。 上一次，亲手点燃引火线，炸飞祖溪关的便是张琦。 这一次，因为要在引火之后从水闸下面的缝隙中潜水逃离，所以秦颂特意给他配了两名水性好，胆子大的副手。 这两名副手便是黎满和姜旺。 暗道中看不见天色，但张琦的怀里放着一个计时的沙漏，他只要记住沙漏来回翻转的次数，就可以估算出具体的时辰。 秦颂给他的命令是在天黑之后的酉时三刻点燃主导火绳，然后带着黎满和姜旺从水底溜出金州城，一口气游到江对岸，爬上金军废弃的投石车阵地，观看城内爆炸和燃烧的情况。 头顶，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叽里咕噜说话的声音。虽然说的是女真语，但张琦却能听懂。 “你们这一百人，上半夜把守这个水闸，防止宋军的奸细从江上溜进来捣乱！” “你们这一百人，守住水闸的绞盘，等找到足够的船只，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前往饶凤关！” 张琦不为头顶上的动静干扰，心里默默的记着沙漏翻转的数字，等到了四十六时，立即从怀中掏出火折，一下子点燃身旁的引火绳。 这引火绳是秦颂亲手制造的，外面一层用的是上等的丝绢，里面包裹的则是易燃难灭的黑火药。卡Kа酷Ku尐裞網 引火绳的长度也是秦颂亲自计算的，燃烧的时间足够张琦带着黎满和姜旺两个从水底逃走。 姜旺和黎满见张营头已经点燃了引火绳，马上抓起配重用的铁块，下到水里，然后口中咬住特制的导气管，接住张琦，一起沉到了暗道旁的水底…… 王彦曾经住过的官衙里面，完颜宗翰在进来之前，已经让人将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甚至连地下三尺都翻开检查过。 在确定没有任何安全问题后，完颜宗翰带着幕僚住了进来。 “卓陀思八，你现在马上带人将宋军遗留在城内的那些零散的猛火油搬到北面城墙下面集中存放，派人严加看守！” “匹独思，你现在立即带人打着火把前去东城的城门洞，把填在城门洞内的条石全部取出来，确保明天东门可以自由通行，以便留守在城外的辎重部队顺利入城。” “聂模栾，你现在……” 完颜宗翰正在说话，忽然觉得脚底猛烈晃动起来。 “不好，是地龙翻身！”邢具瞻大声高呼，“来人啊，快扶大帅往屋外走！” “轰隆……轰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相继在金州城内响起，与此同时，被火药点燃的猛火油开始猛烈的燃烧。 秦颂在城下面埋设火药和猛火油的时候，份量最充足的就是四面城墙的内侧墙根下，这样才能形成一道环形的火墙，中间再加上网格状的火网，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城内的氧气燃烧一空。 所以，当张琦在点燃引火绳的那一刻，除了守在城头的极少数金兵有机会跳墙逃命之外，城内的所有活物都逃不脱死亡的命运！ 黎满和姜旺拽着张琦一口气游到了江对岸，当他们爬上废弃的投石车阵地时，正好看见城内的大火在疯狂肆虐。 “哈哈，张营头，这次我们立下的功劳，是不是可以得到一百贯赏钱？”财迷姜旺兴奋的问张琦。 “瞧你那点出息！没有一百万贯，朝廷都不好意拿得出手！” “一百万贯跟一百贯多了多少？”黎满没有学过数学，无法想象这两个数字之间的差距。 “一百万贯就是给所有土兵，包括已经牺牲的，每人都发一百贯，才能发得完！” “妈呀，这么多！实在太多了，根本拿不动啊。” “认真看对岸的烟火吧，怎么分赏，那是秦长史的事情，反正不会亏了你们两个。” 当爆炸响过，大火燃起来时，乌林答泰欲率领两千骑兵已经追击到了秦颂停下来歇脚的附近。 这次进攻金州，完颜宗翰一共就带了五千骑兵，因为他知道金州的地形并不需要太多的骑兵，这些骑兵的作用主要是作为哨探和保护粮道来使用。 完颜毂英率领的三千骑兵已经完蛋了，所以乌林答泰欲只能带着两千骑兵追击逃跑的宋军。 若是按照以往宋军在战场上逃跑时的表现，用两千骑兵追击不是少了，而是多了。 逃跑的宋军，就是一团散沙，只要他们离开了城池的掩护，胆小的就如同鹌鹑，有五百骑兵就能追的上万宋军慌不择路，纷纷投降。 对付这样的宋军，非常容易，只要将投降的全部杀掉，就可以得到他们的给养，然后一路追杀过去！ 这是按照以往宋军的表现推测的结果，然而，负责断后的这路宋军，他们的统领名叫秦颂。 坐在山坡上观看远处火光冲天的秦颂，根本没有在意追杀上来的金军骑兵，他对身边的雷灿说：“上次在秦郊店，是常余庆带兵阻击的，这次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让你亲身体验一下突火枪集射的效果。” 雷灿大喜，领命下了山坡。 完颜宗翰也是自信过了头，竟然敢把他最后的一点骑兵家底派出来追杀秦颂，如果他不下这个命令，至少…… 至少乌林答泰欲率领的两千骑兵会给他陪葬，不用面对树林和石块背后忽然冒出来的数百支“砰砰”冒火的突火枪啊！ 这样也好，抓住这些骑兵和战马，正好可以弥补火焚金州城的损失。 实际上，不等突火枪集射，乌林答泰欲就意识到了不妙，因为跟在他后面的骑兵无意中回头望时，发现东面的金州城上空已经被火烧的通红，即使隔了三十里，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不好，金州城有危险，调转马头，速速回援！” 可惜，乌林答泰欲的命令下的有些迟了。 八千多以逸待劳的土兵，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趴在埋伏圈的外面，眼看着金国骑兵冲了进来，此刻到了活捉这些家伙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让金国骑兵逃走？ “突火枪，放！”雷灿一声令下，三百支突火枪一起爆鸣，对着骑在马背上的女真骑兵就是一通猛射！ “啊，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啊，我的耳朵听不清。” 一通乱哄哄的惨叫，金国骑兵相互碰撞，踩踏，却连敌人的身都无法靠近。 “突火枪，射！”又是一轮打击，给原本混乱的金军再添许多伤亡。 金州城内的冲天大火，一直燃烧到了后半夜，在将所有能够焚烧的东西全部烧完之后，终于熄灭了。 张琦隔着一条汉江，都能感受到南岸一阵一阵的热浪袭来，还能闻到一种肉被烧焦的怪味。 隔岸观火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尤其是在看敌人被烧死的大火时，哪怕是不睡觉、不休息，也不会觉得枯燥乏味。 秦颂在消灭了追击的金军骑兵之后，一面派人前去通知王彦和郭浩，一面带着部队向金州城的方向赶回去。 等到黎明到来时，秦颂带着部队抵达城西。 放眼望去，金州城已经消失了。 火药的爆炸和持续的大火，已经把城墙烧塌，除了靠近北城水闸的一段残留着没有倒，其余的城墙已经不复存在。 城内更是惨不忍睹，所有的建筑物都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些残砖断瓦。 原本用来抵挡金军投石车轰击的那些竹筏保护层，在大火中被烤干，接着成了燃烧物，直至烧成一地的灰烬。 秦颂没有兴趣进城去找完颜宗翰的尸体，因为他见识过被燃烧弹轰炸过后炭化缩成一小团的遗体是什么样子…… 就算昨夜没有烧死完颜宗翰，他从长安带出来的十万大军全部被灭，估计他也活不下去了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战后收场 金州城已经彻底毁了，进犯金州的金军也全部被消灭了。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这话无论看起来还是说起来，似乎都像是一段绕口令。 这正是秦颂想给金州改名字的原因。 金州本来是因为出产黄金而得名，如今因为金国在北方的崛起，一系列带着金字的称呼冒出来，诸如金人、金军、金使等等，反倒搞得金州好似金国的领土一般，而金军入侵金州也变得理所当然，反倒像是宋朝这边不占理。 先不管能否给金州换个名称，收尾的事情还得抓紧时间才行，否则等到这场注定会震惊天下，载入史册的辉煌大战传遍四方，秦颂就要身不由己。 原本已经带着船队离开的李永奇，忽然又带着船队从上游出现，空着的船上装满了士兵，他们是王彦和田晟的部下。 昨夜城内一场大火，将金军的主力尽数烧死，但仍有一些漏网之鱼，需要进行抓捕或者说是追杀。 完颜宗翰在临死之前，曾经命令手下匹独思把东面被条石封死的城门洞打开，目的是放城外营寨留守的辎重部队进城。只可惜，他的话刚说完，连环爆炸便开始了，接着又是大火焚城，所以东城门即使被烧塌了，门洞内的石条依然还在。 金军的辎重部队，人数肯定不会太多，但他们在听到爆炸和见到大火之后，必然不会继续留在营寨内，而向着洵阳方向逃窜则成了最好的选择。 两条腿行军，很难跑过顺流而下的船只，只要王彦带着部队赶到洵阳附近，捣毁那里的铁索浮桥，残余的金军也就无路可逃。 对付浮桥的办法很简单，放几艘火船漂过去，半个时辰就能将木质的桥板烧个精光。 王彦乘船经过金州城的水闸时，秦颂正站在水闸旁边指挥手下清理码头。 “辅仁，有你一人，可抵十万大军！我替金州军民感谢你！” 秦颂摇摇头，谦虚说道：“若无各路将士齐心用命，怎有今日大胜。金州城毁于我手，但愿史官笔下留情，金州百姓能够理解。” 王彦身后的王承喊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金州城虽毁，但百姓仍在，只要他们听说了你的事迹，没人会怪你！” 王彦此时忽然念起秦颂所做的《正气歌》，便是对秦颂的敬佩和认可。 大丈夫做事，只要俯仰无愧，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又何必在乎别人的议论或者史官的笔墨？ 存人失地，人地两得。。 因为秦颂这场惊天大火，不仅可以减少上万士兵的牺牲，更是重创了攻占陕西的这路金军嚣张气焰，无论今后谁来接替完颜宗翰，只要想起金州这场覆灭，恐怕都不敢再来进犯！ 上次的和尚原大战，宋军虽然获得了大胜，但只是挫败了金军的进攻，而金军的主力损失并不严重。 这次的金州大战，宋军以较小的代价便全歼了完颜宗翰率领的十万大军，这种胜利对于鼓舞大宋全体军民的抗金斗志，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挫败敌军进攻和全歼来犯之敌，这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战绩！ 王彦和田晟率领部队继续追击金军残余，秦颂则指挥手下清理金州城。 虽然城内一片狼藉，能够燃烧的东西全都成了灰烬，但有些东西却不会消失。比如，金银铜铁之类的金属。 黄金、白银和铜，就算被烧的融化变形，但重量不会减少，收集起来便是一笔财富，对于倾家荡产来打仗的秦颂而言，也算不无小补。 铁制的各类兵器、头盔和甲胄，很难被烧融化，就算皮衬、木柄、把手之类的部位被烧没了，也可以进行修补和改装，到时候也是一笔进项。 除此之外，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完颜宗翰的尸首了。 秦颂让人将受伤被俘的乌林答泰欲提溜到面前，这老小子命大，昨天夜里被伏击时，竟然没有被突火枪直接喷死。 “听得懂汉话吗？”秦颂淡淡的问。 乌林答泰欲长的就像一头人形黑熊，如果不是被绳子捆着，绝对是个危险的家伙。 只是，此刻的乌林答泰欲，没有半点凶狠之色，他在被带进金州城时，已经被城内的情景吓傻了。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扭抱在一起的黑色尸体，他们多数都呈现一个动作，那就是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大张着嘴巴，露出黑洞洞的双眼，看起来死的很不甘心。 这些明显缩短了一大截的黑色尸体，在昨夜之前，都是乌林答泰欲熟悉的部落勇士啊！ 秦颂见乌林答泰欲一副痴呆的样子，便又说道：“这把火，是我特意给你们准备的！你命好，被完颜宗翰派出来追击我，不然现在躺着的人当中，也有你一个。” 站在秦颂身边的张琦马上用女真语把这句话翻译给乌林答泰欲听。 忽然，乌林答泰欲发出“嗷”的一声嚎叫，然后朝着秦颂猛的撞了过来。 守在秦颂两侧的近卫早有防备，一人抬腿，一人出拳，同时击中乌林答泰欲的腹部和肩膀，将他打翻在地。 “魔鬼！你是魔鬼！”仰面倒地的乌林答泰欲，口中依然大喊大叫。 被敌人称为魔鬼，这是一种难得的赞誉和殊荣。 秦颂俯身，笑眯眯的看着乌林答泰欲。“原来会说汉话啊。你帮我找到完颜宗翰的尸体，我向你承诺，不折辱他，并让人做一副棺材，将他装殓了，然后等着完颜吴乞买派人过来谈判，将他的尸首带回金国埋葬。” 乌林答泰欲眼睛转了转，用低沉的声音问：“你说话算话？” 秦颂起身，仰头大笑。“你以为我跟你们女真人一样不要逼脸吗？秦某做出的承诺，还从来没有失信过！” 最终，乌林答泰欲还是选择跟秦颂合作，因为他怕惹怒了这个魔鬼后，自己的下场会比完颜宗翰还惨。这个年轻的宋人，连完颜宗翰都不放在眼里，弄死他一个千夫长，根本就跟玩一样。 乌林答泰欲告诉秦颂，完颜宗翰的身上带着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的印信，而这印信是用乌金打造而成，不但坚硬无比，而且不怕火烧，只要在某具尸身上面找到这面符印，便等于找到了完颜宗翰的尸身。 秦颂让手下拿出金州城被毁之前的平面图，在图上画了几个地方，然后说道：“以完颜宗翰多疑善变的性格，他肯定不会住进我住的地方，剩下的也就是知州衙门、田将军的临时住处等位置适合他的身份，你们先从这几处地方寻找，记得不要破坏现场，一旦发现了乌金印信，立即向我报告！” 秦颂坐在水闸周围残留的一段城墙上，看着面前的汉江水，心里思考着后续的一些事情。 这次带兵前来增援前，秦颂也没想过居然可以全歼完颜宗翰率领的十万大军，甚至连完颜宗翰都被他给弄死了。 当时，秦颂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打退完颜宗翰，确保汉中的安全，因为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保证自己家人的安全，才能保证自己在汉中的布局不受影响。 结果，老天爷似乎格外的垂青秦颂，让他屡屡得手，到了现在，秦颂甚至隐隐的有些担忧。 有时候，用力过猛，也不是好事情啊！ 如果除去秦颂没有赶到饶凤关之前被金军屠灭的上津加洵阳两地的一万两千宋军，真正跟他有关的战事中，各路部队全部伤亡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万，而金军的伤亡是接近十万，其中活着的不到五千，其余的大部分都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了秦颂手里！ 用一句“万人屠”来形容秦颂，都有些轻了。 若是将之前秦颂在防守仙人关、帮住吴玠防守和尚原等大战中给金军造成的杀伤数字也算进来，秦颂现在弄死的金军数量，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所以，秦颂应该是“十万人屠”才准确。 这些年，各路抗金部队总共杀伤的金军人数，全部加起来，或许都没有秦颂一个人多。 如果再把被秦颂弄死的完颜撒离喝、完颜宗翰以及被他弄死或者活捉的众多金军万夫长、千夫长也加起来，这份功劳大的已经没边了。 若是按功行赏，就算不给秦颂封王，至少也得是个国公，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然而，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受封国公，可能吗？ 估计皇帝赵构第一个不同意。 然后是那些宰相和大臣，一样不会同意。 既然封国公无望，那么再降低一个档次，封侯呢？ 似乎，也有些过分啊…… 张浚、吴玠等人都没有封侯呢，你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年轻就封侯，还不乱了套？ 可是，总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把秦颂立下的这份泼天大功给昧下吧？ 秦颂不知道皇帝和朝廷在收到金州大捷之后，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和决定，但他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在宋朝这边，估计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会把他秦颂当成大英雄来颂扬，但是金国那边恐怕就要把他当成头号死敌，无论采取什么办法，都要先除之而后快了。 以后，只怕有各种各样的暗杀，还有各种阴谋陷阱在等着秦颂和他的家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收点利息 完颜宗翰被烤成虾球一般的焦黑尸体，是在原金州知州衙门前的广场附近找到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在他的尸首附近，还找到了卓陀思八、匹独思、聂模栾和邢具瞻等属下的尸首。 虽然这些尸体因为炭化而变得面目全非，但乌林答泰欲还是通过他们各自附近的兵器和随身遗留的物件，比如扳指、腰牌之内的东西，将他们分辨了出来。 秦颂站在光秃秃、黑黢黢的广场上，放眼四顾，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长安城内当初被烧毁的秦府，还有那口井里至今都没有被人动过的十八具遗骸。 金州一战，就算是替秦家人收了一笔利息吧。 张琦拿着一块白绢，白绢上面托着一块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这是从完颜宗翰尸身上面搜出来的，上面刻着女真字，意思为：大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印鉴。” 秦颂从张琦手中隔着白绢拿起了乌金印符，看了看，然后随手交给身后的护卫。“这块令牌，就当本官这次增援金州的战利品了，以后谁要也不给！” 守在完颜宗翰尸首旁边的乌林答泰欲大声哀嚎：“你不能拿走这块令牌！这是大元帅的身份象征，你拿了没用，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秦颂冷笑说道：“你们金国的大元帅，在我眼里，连个屁都不是！我已经杀了金军十万以上，如今活得越来越有滋味，我倒是想看一看女真人的脖子到底有多硬！” 乌林答泰欲看着秦颂那张干净年轻的脸，大热天的如坠冰窖，心里冷的直哆嗦。 这个魔鬼，实在太可怕了，只要有机会活着返回燕京，一定要向皇帝和所有大臣们提醒，无论采取什么办法，都要将其灭杀！ 清理的工作还在继续，土兵们乐此不疲，他们就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一点一点的，将城内残留的有价值的东西全都搜寻出来，然后报告上官，申请奖励。 秦颂已经承诺，将会拿出一半的战利品来奖励大家。找到东西越多的，获得额外奖励的数目就越大。 饶凤关，刘子羽带着劳军的队伍终于赶到，他们还没有张口询问，郭浩便将众人领到了一座人头堆成的大包前面。 “这是八千颗金兵的头颅，剩下的两万多，还在子午谷里面，诸位若有兴趣，可以自行前去观赏！” 看着一层一层码砌得整齐的锥形人头大堆，汉中来的豪绅们大开眼界，虽然有点瘆人，但能亲眼见证用敌人的头颅堆成的京观，也算是不虚此行啊！ 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比如姚家的家主，还有种家的家主，竟然真的带着一些人去了子午谷。郭浩也不以为意，专门安排了一队士兵负责引路和保护。 这种大功劳，若是少了观众，岂不是很无趣？ 刘子羽与郭浩一起进了饶凤关的军营，这两位的级别相当，说什么话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郭大人，以你推测，这场大战何时能结束？王彦和秦颂能否将完颜宗翰率领的金国大军彻底赶出金州？” “刘大人莫急，若是不出意外，这两日内便有捷报送至饶凤关。卡Kа酷Ku尐裞網这一次，以秦颂的决心和手段，恐怕不是将金军主力赶出金州，而是要全歼了来犯之敌！” “全歼来犯之敌？”刘子羽闻言大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郭浩。 “刘大人可能不知，就在你抵达饶凤关的前几天，秦颂请我帮忙，往汉江里面抛了八千具金兵的无头尸体，而在此之前我还看见通达运社的李永奇带着一支吃水很深的船队走水路直接去了金州。如果不是给完颜宗翰挖了大坑，以秦颂的性情，他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吗？” 刘子羽轻轻的捋着下颚胡须，琢磨着郭浩的这几句话，然后眼睛忽然变亮。 “不敢想啊！这要是真的被秦颂谋划成功，只怕整个天下都要大震啊！” 郭浩叹息说：“可不是嘛！王彦这次真是因祸得福咯。就凭现在的战绩，就足以低消他防守金州不力的过失，若是真歼灭了金军主力，甚至抓住了完颜宗翰，这份功劳大的让人头晕啊！” 两位知州正在关内谈论战事的发展走向，忽然听到外面欢声雷动。 “金州捷报！全歼金军主力，烧死完颜宗翰！” 郭浩与刘子羽对视一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同时起身，迈着大步向外面冲出去。 在确定了捷报的内容后，刘子羽马上对郭浩说道：“这次我从汉中带来了二十五贯的赏钱，给你留五万贯，剩下的带去金州，还请郭大人莫嫌少！” 郭浩摇头说：“金州那边是主战场，付出的牺牲也大，理应多带一些赏钱过去！我这里有五万贯，已经足够打赏士兵和前来帮忙的民壮。” 郭浩还有一句话没有对刘子羽说，金州那边的田晟部，可是他派过去的，最后统计战功的时候，两边加起来，郭浩的功劳肯定是要比王彦大。 刘子羽带着二十万贯赏钱前往金州，最终分发的时候，肯定不会厚此薄彼，所以田晟部得到的赏钱加上刘子羽留给饶凤关的五万贯，郭浩的手下得的还是最多的。 刘子羽顾不得等前往子午谷的那些人回来一起走，直接从饶凤关附近的江面上征召了十几艘木船，然后将犒劳部队的赏钱和物资全部搬上船，在虞允文的陪伴下，直接向金州进发。 刘子羽还没有到来之前，追击残余金军的王彦和田晟已经成功烧掉了金军架设在洵阳江面上的浮桥，将来不及过江向北逃窜的金军后勤辎重部队给截住。 这部分金军不到四千人，主要是由伪齐刘豫向完颜宗翰提供，战斗力跟女真族和北方的部落士兵完全没有可比性，跟北地汉儿军也没法比。 所以，几乎不废什么力气，王彦和田晟便完成了收尾的任务。 洵阳城比金州城也好不了多少，王彦和田晟只能押着俘虏走江南岸的陆路返回金州，先与秦颂汇合，再做后续的打算。 这场大战，最终得以逃脱的金兵，不足百人，主要是完颜宗翰派出来打探消息的细作和探马。 他们在金州城大火映天时，便向着北方的山区逃窜，用不了多久便能将东路大军全部覆灭的消息传回长安。 王彦和田晟抵达金州城东时，正好刘子羽也到了。 金州城依然保持着被焚毁后的样子，秦颂带着人在城西面靠近江岸的一片地方上修建了临时营寨。 反正金州城附近的石头多、竹子多，只要不是修建结实的房屋，修建遮风挡雨的临时营寨并不费力。 刘子羽顾不得跟秦颂说话，直接进了废墟之中，在亲眼见证了城内到处都是的金军尸体后，这才一路大笑着走出来。 王彦和田晟是从东面返回的，因此必须从金州城内穿过，正好欣赏秦颂的“杰作”。 秦颂已经让人将堵塞东门洞的条石搬到了城西的临时军营里面当根基石，从东门到西门的道路也被土兵们清理出来，方便王彦和田晟的部队从城中穿行。 趁着刘子羽、王彦等人还没有到，秦颂把虞允文拽进自己的房内，小声交待说：“金州事了，你帮我个忙，等领完了赏钱，你就带上五千土兵前往武休关，然后将部队直接带给吴帅。当初，我亲口答应他要从西南带一支土兵部队回来，这次我没跟他商量就带着土兵来金州，虽然打了胜仗，但他心里未必高兴。” 虞允文有些担心，他说：“这支部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如今离开了你，他们还能服从指挥调度吗？” “你放心，我已经给几个营头亲自交待过了，他们肯定会听你的号令，以后就算我不再亲自指挥，也会听从新的将领调动。” “剩下的人，你准备怎么办？分给郭浩和王彦？” “守金州的时候，土兵损失了大约一千人，你带走五千，我手里还有四千，我准备分给王彦两千，然后带着两千人前往当阳与张大人汇合。” 虞允文见秦颂心里已有决定，也不多说，反正他的任务很容易，只需要帮这秦颂把土兵带到吴玠面前就成。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虞允文对于行军打仗有了许多体会和想法，正好秦颂给了他机会，这次返回汉中的路上，可以体验一把。 刘子羽来秦颂面前，用拳头使劲的捶了秦颂几下，大声的说：“这把火，烧的解恨啊！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机会，你就放心的烧，别怕把城池烧没了，只要人还在，大不了重建一座新城！” 王彦到了洵阳，亲眼见过被金军屠戮和焚烧过的洵阳城，虽然看起来金州城毁坏的比洵阳城还要彻底，但却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因为用一座空城来换金军数万大军和主帅的性命，这样的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刘大人说的好！若是金州城被完颜宗翰攻破，最终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用一座城换来一场闻所未闻的大胜，这买卖咱们不亏！” 田晟说道：“秦长史，听说找到了完颜宗翰老贼的尸首，不知在哪里，我很想见识一番！” “诸位随我来，金军主帅完颜宗翰和一些重要头目的尸首，都已经装殓起来，只等朝廷派人前来核实。”

第一百九十九章 坐地分钱 别看刘子羽文官出身，但他绝对算得上狠人一个，这次若不是秦颂搞定了完颜宗翰，真让金军攻入汉中，他绝对会下达焚毁兴元府的命令。http://.shanjue 为了不让金军得到给养和补充，为了保证四川的安全，在形势紧急的时候，就算将汉中烧光，也是一种抵抗的手段。 王彦同样是个狠人，如果没有远超常人的狠劲，当初又如何能在太行山中拉出一支人数超过十万的抵抗金国的民练大军。 金州城是在王彦手中加固整修的，现在毁了，但王彦一点都不觉得心疼，因为城里面死的全是敌人。 田晟虽然没什么名气，可从他敢于在金州危急的时候率领部队赶来增援就能看出来，这也是一位对自己够狠的人。 金州城烧的面目全非，对于田晟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他这次的功劳甚大，虽然没有两位上官和秦颂那样耀眼，但以后人们在提起金州大战时，必然也会提到他的名字。 总之，这几位都没把焚毁金州城当成多大的事。 又或者，他们都想帮着秦颂一起扛这件事情，愿意看着秦颂像一颗光芒万丈的将星，在大宋的西南方冉冉升起。 秦颂将几人带到收敛完颜宗翰的地方，指着守在棺材旁边的乌林答泰欲说道：“这个女真族的将领不错，虽然被我抓住了，但很有骨气，对完颜宗翰的尸骸看得很重，宁可挨饿挨鞭子，也要守在旁边。” 秦颂刚夸完这厮，结果这厮看到穿着文官服饰的刘子羽到来，马上大吼着说：“姓秦的私吞了我们大帅的印信！” 秦颂有些尴尬，无可奈何的看着刘子羽。卡Kа酷Ku尐裞網“我辛苦了这么久，也就拿了一块乌漆麻黑的腰牌作为战利品，刘大人不会连这都追究吧？” 刘子羽觉得脑门有些疼，这事还真不归他管。“咦，完颜宗翰被烧焦了之后，就是这副模样啊？” 王彦和田晟也假装没有听到乌林答泰欲喊破喉咙的声音，围在棺材傍边，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作为陪同人员的虞允文和何衡原两个，看到这一幕，强忍着想要狂笑的冲动，憋得甚是辛苦。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秦颂当众吃瘪的样子呢。 不等这厮再出声，秦颂身后的亲卫便冲上来卸了他的下巴，然后把他提溜到一边去。 正如秦颂所言，他带着土兵从大西南跑断腿的赶到战场增援，又立下如此显赫的战功，刘子羽和王彦等人除非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在这种场合询问秦颂要那面属于完颜宗翰的大元帅腰牌有何目的。 秦颂拿走的，又不是他们的官符印信，虽然大家都会眼红这种好玩意，但秦颂已经拿到手，难不成还让秦颂交出来？ 就算秦颂愿意交出来，谁有资格收着？ 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腰牌这种东西，如果呈现到皇帝面前，估计能博得龙颜大悦，但要交也是秦颂去交，谁还能跟他争这首功不成？ 虽然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但并不影响几位的心情，在确认了完颜宗翰已经挂掉后，大家来到议事厅内，共同商议向朝廷报捷和汇报战果的公文如何撰写，以及如何分配刘子羽带来的二十万贯和各种劳军物资。 秦颂第一个发声，建议说道：“彬甫的文采很好，一手颜体也写的很有力道，便由他来执笔吧！” 几人见秦颂摆明了是想抬携虞允文，但却没有谁出言反对，因为秦颂的理由很充分，让虞允文执笔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彦接着提议说：“金州大战持续的时间前后有一个多月，我先把金军攻打上津到兵临金州城下的这一段详细说说，接下来的情况，就由田将军和王承分别讲述，至于饶凤关那边的战事经过，正好彬甫也参与了，可以补全。” 王彦不让秦颂说话，并非是要剥夺他说话的权力，而是担心秦颂太谦虚，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功劳，所以才提出这样的建议。 毕竟，大宋的文人都很在乎脸面，自卖自夸的事情，稍微要点脸的，都做不出来。 秦颂为了方便虞允文撰写公文，命令手下将军用地图拿来，然后请王彦对着地图讲解接战的经过。 等到几人轮流讲完，秦颂补充说道：“行文的时候，要突出金军这次入侵的迷惑性和突然性，更要讲清楚上津、洵阳的兵力部署并非王大人主导，而是按照以往的惯例执行。另外，要多用一些笔墨称赞利州东路在军资调配方面所做的事情，还有汉江船工在大战爆发之后的积极作用。” 虞允文经常帮他父亲处理一些公文来往，一听秦颂这话，就知道秦颂这是想替王彦开罪，同时还帮父亲虞褀请功。 从这个小细节中就能看出来，秦颂不仅擅长统兵作战，对于搞政治也不是门外汉。他不仅没有吃独食的想法，而且该考虑到的细节，全都替别人考虑了。 虞允文挥毫书写，不一会公文写就，几人看了都觉好，然后依次在落款的地方写下自己名字，还摁了手印。 大宋有非常发达的官驿急递系统，虽然金军入侵导致金州境内的官驿无法正常运转，但只要派人将公文送到六百里的襄阳，便有专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报捷文书和记录战事经过的公文一起送往临安行在。 王彦让王承带了两百人上路，乘船走汉江航道顺流而下，两天便可抵达襄阳。 做完第一件事情，接下来就是坐地分钱。 刘子羽是给大家送钱来的，自然不会参与其中，剩下就是王彦、田晟和秦颂分别代表的三支部队来分二十万贯。 这个时候，不能讲客套，因为一两句话可能就会导致数万贯财富的划分归属。 这个时候，也不能吃相太难看，因为仗是大家一起打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交情，不能因为几万贯而掰扯没了。 几人都不开口，刘子羽便做主说：“你们几位相互谦让，我便多一句嘴，按照参战前各自的兵力总数来进行分配，王大人这边拿七万贯，田将军这边拿五万贯，辅仁这边拿八万贯，诸位以为如何？” “刘大人的这个提议甚好，我完全赞同！”秦颂马上表态说道。 实际上，按照兵力总数来算，他该拿八万七千贯，或者四舍五入拿到九万贯，但秦颂不会因为几千贯钱而跟刘子羽斤斤计较，他的眼界格局高着呢。 秦颂都没有意见，王彦和田晟自然也不会有意见，于是二十万贯就这样分配下去。 各营的士兵现在都眼巴巴等着上官出现，这种时候抬着大箱子挨个发钱比说些什么都要动听，几位统领向刘子羽告罪一声，纷纷出去组织自己的部队论功行赏。 虞允文、何衡原两个年轻人在议事厅内陪着刘子羽。 秦颂把麾下十个营头喊过来，然后直接下达命令。“有八万贯赏钱，先拿出五万贯分了，不管活着的还是牺牲了的，每人五贯钱。剩下的三万贯，平均分给牺牲了的兄弟们。” 雷灿提问：“已经牺牲了的兄弟，他们分到的钱，咋给啊？” 人都死了，还被烧成灰装在了坛子里面，就算分再多的钱，确实没办法用。 对此，秦颂早有考虑，他告诉雷灿：“分钱的时候，已经牺牲了的，位置空出来，地上插一根竹板，上面写好名字，把钱放在竹板之前。分完钱之后，告诉活着的兄弟们，这些钱由兴荣商行替牺牲了的兄弟们打理，其中一部分用来给他们修墓，一部分用来做法事，配冥婚，还有一部分则送回黎州他们的亲人手中。” 虽然明知道做法事和配冥婚属于大搞封建迷信活动，但秦颂身处这个时代，为了让活着的土兵心灵有所寄托，某些形式化的过场，还是必须要走的。 常余庆也提出了疑问，“头儿，五贯钱的分量可是不轻，兄弟们若是挂着这么重的铜串子，非常影响行军速度啊！何况，过段时间再得了朝廷的奖赏，数量只怕更多，到时候岂不是只能看着一堆的铜钱发愁？” 对于雷灿提出的这个问题，秦颂也有考虑。他颔首说道：“大量铜钱使用起来确实极为不便，若非蜀中的交子名声已臭，我本来是要给大家换成交子的。不过，这也难不倒人，等到兄弟们领到赏钱，高兴劲过了之后，你们便告诉大家，兴荣商行提供用金银置换铜钱的服务，还提供存钱领利息的服务，两种方法可以任选，还可以组合，不做强制性的要求。” “存钱领利息？”张琦一时有些想不通，貌似大宋朝的钱庄，把钱存进去后，每年都要收保管费，还从来没听说给存钱的人发利息啊！ 秦颂对十个营头解释说：“兴荣商行是咱们自家的，所以才会给土兵们提供这种特殊服务。商会正在快速扩张之中，对于现金的需求量很大，虽然土兵们能存进去的钱有限，但也算是一笔投资，到时候便以本金加利息的方式还给他们。” 十个营头全是复兴军出身，而复兴军是兴荣商会的第一大股东，所以秦颂说“兴荣商行是咱们自家的”，这话一点毛病没有。

第二百整章 只可意会 三路部队汇聚在一处，却不是混居，而是各有各的营地，中间还用竹篱笆进行隔断，以此防止士兵们因为争夺地盘而闹出冲突。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有军队的地方，就有各种比较，而这也是统兵将领需要把控的重点。 秦颂不会去问王彦和田晟如何给属下分赏，而王彦和田晟同样不会好奇秦颂如何给土兵分钱。 每支部队都有自己的传统和规矩，你觉得公平合理的分赏方式，拿到别人的部队里去，未必就能受到士兵们的欢迎。 土兵的营地内，十个营头将各自所属的一千人召集起来，然后派人去将装满了铜钱的大木箱一个接一个的抬到大家面前。 常余庆对本营的弟兄们训话说道：“这段时间，大家的表现很好！平时听招呼，服从调度。跟金狗打仗的时候，没人缩卵子，都是好汉！汉中的父老乡亲听说咱们在金州打金狗辛苦，所以自发的筹集了一些赏钱，让兴元府的刘知府亲自给咱们送来啦！” “秦统领一共从刘大人那边领了八万贯钱，他一个铜板都不要，全部发给咱们！按照秦统领的指示，咱们营一千人，先一起平分五千贯，已经战死的兄弟，也算！现在开始分钱！每人五贯，排着队来领，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土兵们大多数都是农奴出身，剩下的少数也是没有任何财产的贫农，五贯钱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从未见过的大数目了。 虽然明知道这些发下去之后还会收回来，但秦颂依然坚持当众分钱，目的就是要让土兵们感受到付出终有回报，以后作战的时候更加勇猛。卡Kа酷Ku尐裞網 土兵跟复兴军的战士情况不同，指望用理想信念来团结他们，那是自找麻烦，还不如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来的实在。 很快，土兵们每人提着一个装钱的口袋回到了原地。常余庆指挥分钱的手下抬着箱子走到土兵们的身后，然后依次给插在地上的竹板前面也放了五贯钱。 “兄弟们啊，你们虽然走了，但钱不会亏了你们的，等会还有专门的抚恤钱，大家就放心吧！” 活着的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有些难受，但却不觉得难过。 自古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刀枪无眼，这次是他们，或许下次就是自己。 反正已经参军了，以后就靠着卖命挣钱，再怎么辛苦，也好过给部落里面那些头领当奴才。 第一轮的赏钱发完，常余庆又宣布：“按照秦统领的指示，接下来给所有阵亡的兄弟们再发一笔抚恤钱！咱们营这次阵亡的人数是七十五人，每人分得三十贯！” 抬着钱箱子的士兵，再次给竹牌位前面依次放上成堆成堆的铜钱。 “兄弟们，大家肯定好奇，发给阵亡兄弟们的钱，他们又不能真的拿着花销，该如何处置？秦统领说了，这些钱，有一些用来给他们修墓穴，还有一些请和尚道士来念经做法事，还有一些则送给他们的亲人。” 有土兵伙长向常余庆提问：“营头，兄弟们的墓穴修在哪里啊？” “兴荣商行在定军山下面买了一大片的坡地，那边的风景好，风水也好，还有诸葛丞相的祠庙，以后阵亡的兄弟就埋那里了！” “营头，我是孤儿，没有亲人，不用给什么人送钱。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你就多攒钱，想办法赶紧讨个老婆，成个家，有了老婆孩子，以后等你死了，也有人给你烧纸钱！” “哈哈，那我可得好好活着，不然只能像这些阵亡的兄弟，躺在定军山下看你们娶老婆！” 虽然大家议论的是墓穴和生死之事，但气氛相当热烈，似乎把阵亡当成了一种归宿。 等到把所有该分的钱分完，常余庆让所有人都看过之后，又命令手下将分给阵亡兄弟的钱全部收在一起。 “兄弟们，这些钱就由老常替你们暂时收着了。今天大家都在场，也都亲眼看见了，若是我敢昧下一个铜板，教我以后天打五雷轰，死了不能往生！” 常余庆这是完全吃透了秦颂的心思，把“哭死人给活人看”的任务完全落到了实处。 手下们分钱的时候，秦颂已经回到了议事厅。他对于自己亲自带出来的这些营头和队长还是有信心的，他们肯定干不出来背着统领喝兵血的事情。 王彦和田晟似乎还在忙，议事厅里面四个人其实都是熟人，属于同一个阵营的，因此说话便少了顾忌，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刘子羽问秦颂：“刚才我听彬甫说你很快就要带兵赶赴当阳，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需要交待吗？” 秦颂沉吟片刻，回答：“经此一战，金军两三年之内再无能力威逼汉中，我可以放心追随张大人前往东南。然而，这一战的结果实在太过惊人，我只担心临安那边有人要借题发挥，把整个西线军民团结的大好形势给破坏掉。” “这一次对付完颜宗翰，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大胜，虽然跟我的计谋有一些关系，但我若是得不到虞大人和刘大人的全力支持，没有兴荣商行和通达运社在幕后运作，就算再高明的计谋，也没有施展的条件。” “西线军民这两年越战越勇，获得的战果也越来越大，把东线和中线完全比了下去，若是有人趁着封赏的时候，向皇帝建议把西线的文官和武将抽调到东线、中线，然后再从外面调几个眼高手低的官员进来，只怕我们都无力阻拦。” 有些话，秦颂没有明说，但刘子羽却能听懂。 明升暗降的手段，是朝堂上那些大臣使用的最熟练的手段，只要金州大战的捷报传到临安，朝廷必定会趁机进行人事变动。 远在临安的皇帝并不知道西线的具体情况，高高在上的大臣们多数都是阴谋家而不是军事家，他们把防止地方官员尤其是武将做大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为了防止出现地方割据势力，皇帝和大臣宁可接受一场失败，甚至是宁可接受疆土被金人占据，也不愿意看到大宋出现独掌一方的权臣。 张浚被调离川陕，就是最好的前例。 虞允文悠悠的说：“幸好，辅仁这一仗打的够狠，让金国人痛到骨子里！就算朝廷派几个没本事的过来接手，西线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秦颂接着虞允文的话说道：“无论如何，我希望有两到三年平稳过渡的时间，到时候，张大人成为首辅，就算西线的局面出了状况，也有能力扭转过来！” 何衡原一直插不上话，趁着大家都皱眉思索的时候，忽然说：“朝廷已经派了王似和卢法原过来，这次就算再换人，总不会把吴帅换掉吧？只要吴帅在，哪个敢捣乱，就想办法给他下点眼药，把他弄走不就成了？” 秦颂若有深意的看了何衡原一眼，没说什么。 这个家伙，终于开窍了啊。 虞允文被何衡原这么一说，忽然想到刚才他在写公文的时候，似乎很少提及吴玠和杨政等将领？ 实际上，这次完颜宗翰制订的攻宋策略很阴险，如果不是吴玠和杨政稳稳的守住了和尚原和大散关，东线就没有让秦颂等人发挥的机会。 试想一下，假若仙人关被金军提前攻破，从西南带兵返回的秦颂是带着部队守卫汉中呢，还是前往饶凤关？ 吴玠和杨政的战功虽然没有东线几位这么耀眼，但绝对不是毫无建树，毕竟他们面对的也是好几万的金国正规主力部队啊。 虞褀联系到秦颂让他帮忙将五千土兵带给吴玠的请求，还有何衡原关于吴玠可以给官员“下眼药”的“阴谋”，终于明白了秦颂的意思。 原来，秦颂不是故意抹掉吴玠和杨政的功劳，而是要保证吴玠的位置！ 真是好深沉和缜密的思谋啊！ 秦颂担心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乱点“鸳鸯谱”，趁着封赏的时候大搞排除异己，所以有意把吴玠和杨政等将领的功劳一笔带过，然后把更多的笔墨给了虞褀、刘子羽、郭浩和王彦这些官员，到时候朝廷万一要搞升官调人的把戏，也只能从这些有功劳的官员当中选择。 就算把上面的几人全部调离川陕，只要吴玠还在，西线就能保持稳固！ 至于，秦颂为何要在几人面前说这番话，自然是想让他们把话带回去，讲给需要听到的人听！ 换做别人，当刘子羽询问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或许会回答家人需要照顾，又或者兴荣商行需要照顾，但秦颂的格局却不是一般人，他站立的高度，已经跟张浚相同。 有吴玠在西线，谁敢欺负秦家人？ 兴荣商行有吴家的股份，换了别人到兴元府担任知府，谁还能打压不成？ 何衡原说吴玠可以给文官上眼药，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正史中记载，王似和卢法原接替张浚掌管川陕政务之后，吴玠便屡次向朝廷上书，抱怨这两位在军资供应方面不及时，导致西线吃了一些败仗。 最终，王似和卢法原灰溜溜的离开了川陕，吴玠成为川陕宣抚使！ 所以说，别看吴玠是武将出身，但他也是搞斗争的一把好手。只要吴玠的位置不动摇，秦颂就可以放心的前往洞庭湖一带帮着张浚平定民乱，然后帮着张浚踏进政事堂，成为大宋的首席宰辅。

第二百零一章 奔赴当阳 秦颂从金州走的很干脆，根本不给别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膜拜和奉承他的机会。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秦颂带着部队离开之前，刘子羽便跟在虞允文临时率领的五千土兵身后离开了金州。 刘子羽是兴元府的知府，不是金州知州，重建金州城的任务，是王彦的分内之事，他继续留在这里反倒让人为难。 五千人的队伍不算小，秦颂担心虞允文一个人掌控不稳，还把何衡原也派给他，让何衡原继续担任军法官，从旁协助。 这五千人里面没有一个伤病号，是秦颂为了兑现当初的承诺，亲自挑选出来送给吴玠的一份大人情。 原本的营头和队长，都是由复兴军的人担任，这次全部被秦颂撤了出来，他们经过一年的锻炼，已经从士兵精英变成了中层军官，这些人的价值，比之五千土兵更重要。 土兵当中阵亡者的骨灰，由李永奇负责带回汉中，然后埋葬在定军山下的墓园内。因为残疾而无法继续在军中服役的土兵，跟着李永奇走，他们以后负责看守和打扫墓园，就在定军山旁边的西县安家落户。 田晟接到了郭浩的命令，暂时不撤回饶凤关。秦颂走后，金州的兵力非常空虚，有田晟的人马在，王彦才能放心带着人前往上津修筑新的关隘城塞，防止金军的下一次入侵。 被焚毁的金州城保持现状，城内成千上万被烧成焦炭的金兵尸体也无人收敛，王彦听从了秦颂的建议，打算在月川河与汉江交汇的位置重新修筑一座城池。 如果在被焚毁的原址上重筑金州城，花费肯定会超过在开阔的空地上面新建城池，而且因为死了很多人在里面，百姓和商贾也未必愿意进城居住。 四万多人被大火活活的烧死，虽然都是可恶的金狗，但毕竟是一处聚集了太多怨念的地方，若是以后住在这里，只要想起来，心里面多少总是有些膈应和难受。 留着这座废城，既可以让朝廷来的人亲眼见证金州大战不是虚报数字，也可以返回家园的金州百姓参观一番，以此凝聚和振奋人心。 王彦在金州的威望甚高，只要他振臂一呼，原本四处逃散的百姓多数都会返回。 秦颂原计划分给王彦两千土兵，但他在离开前忽然接到了张浚派人送来的密信，得知湖湘一带的民乱规模越来越大，所以也就没有对王彦提这件事情。 兵是将之胆，将是兵之魂。 带着四千土兵前往当阳，对于张浚而言，绝对是一场及时雨。 土兵最擅长的鸳鸯阵法，在防守金州的时候其实没有派上用场，在阻截乌林答泰欲率领的骑兵时，也不过是牛刀小试。 湖湘一带水网密布，不适合大军列阵作战，反倒是小队伍分头行动更加灵活。 土兵面对金军的步兵时，或许存在体型和力量的劣势，但面对叛乱的南方农民，这样的劣势便不存在了。 张浚派来给秦颂送信的人，名叫刘忠，是刘锜的族人，也是一个老行伍。 刘忠在武休关时第一次见到秦颂，当时他跟在刘锜的身后，当时对于秦颂的年龄和身份都有些没看上，当然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次，刘忠走进了变成废墟的金州城，亲眼见识了大场面，心里对于秦颂变得极为佩服，隐隐的甚至有些害怕。 姓秦的书生太凶残了，虽然见到人时总是一副微笑模样，但下起手来可是一点不会含糊。 土兵的行军速度很快，因为这支部队从建立开始，就在不停的赶路行军。 有刘忠指路，秦颂只需要沿着张浚当初带领部队前往当阳的路线走就成，往南走是大宋控制的疆土，没有什么势力能够阻挡一支四千人的部队。 被秦颂从五千土兵那边撤回来的营头和队长们，现在又组成了秦颂的贴身卫队。从现在开始，秦颂要随时随地的应付金国有可能派来进行暗杀的刺客。 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脑的金国上层人物，在收到金州大败的消息之后，都会将秦颂列为金国的头号敌人。 因为，秦颂使用全新的战法，对金国的军队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如果让他把这些新战法和手段进行完善，然后在整个大宋的军队中进行推广，后果不敢想象！ 为了检验一下土兵行军速度的极限，从离开金州后，秦颂便催促部队以全速行军，除了夜间正常扎营休息，中途不做任何的停留。 从金州到当阳有八百多里，其中更是有八成为山路，但秦颂只用了十天便赶到了玉泉山。 平均一天行走八十里山路，这是非常恐怖的行军速度。 当初诸葛亮在征服南中后，以当地的少数民族作为兵源，组建了一支劲旅，名曰无当飞军，为诸葛亮和姜维的北伐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秦颂率领的这支土兵部队没有响亮的名号，但行军速度比无当飞军还要快了不少。 玉泉山距离当阳城很近，秦颂让部队藏在山中休息，然后让刘忠进城去向张浚复命。 一路上，秦颂已经从刘忠口中问清了当阳附近的情况，他把部队藏在玉泉山里面，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等杨幺带着大部队从江陵赶来围攻当阳时，给杨幺来一下狠的。 张浚到当阳半年时间，已经收拢了附近的人心，虽然一直不曾派兵出战，却给杨幺的造反大业造成了实质性的威胁。 杨幺想要继续西进，夺下占据了长江黄金水道之利的峡州，就必须先把当阳这支宋军解决掉。 这也正是张浚紧急派出刘忠前往金州通知秦颂的原因。 秦颂在率军抵达饶凤关时，曾派人前往当阳给张浚送了一封信。后来，秦颂在率军进入金州后，又派人给张浚送了一份信。 第一封信的内容主要是向张浚汇报金州的形势，以及秦颂的破敌的打算。 第二封信则是向张浚汇报秦郊店和祖溪关两场大捷的经过，然后让张浚放宽心，不用为金州的形势担心。 秦颂相信，如果不是他率军抵达了金州，以张浚的脾气性格，绝对会暂时将湖湘民乱搁在一边，然后带着仅有的一点部队从当阳赶回金州战场支援王彦。 相比于内部的民乱，金军的入侵才是最大的危险。如果不能把敌人打回秦岭以北，到时候失去了西线屏障，就算平复了民乱，又如何面对占据了地形优势的金军？ 当阳城内，张浚正在跟曲端和刘锜商议守城的策略。 “大人，刚刚收到江陵方向传来的线报，乱贼头目杨幺已经与黄佐、夏诚、周伦等人率领的乱军在沙市一带汇合，人数超过八万，对外号称十五万。杨幺这次喊出来的口号是夺取夷陵，攻占峡州。” 刘锜负责情报收集，他将最近收到的消息向张浚和曲端做了详细的汇报。 张浚现在也养成了随时看地图的习惯，他用秦颂当初在吴玠营内制作的两脚规测量了一下沙市到夷陵的距离，接着又测量沙市到当阳的距离。 “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杨幺故意放出攻打夷陵的风声，然后将部队分成两路，其中一路虚张声势沿江前往夷陵，另一路则在玉泉山附近埋伏着，若是我们出城救援夷陵，杨幺正好打我们一个伏击。若是我们不出兵，他们便可以顺利夺下防守薄弱的夷陵。” 张浚提出了一个假设，曲端和刘锜站在他的身旁，盯着地图上的长江和距离长江不远的玉泉山。 张浚现在的水平，明显比当初高了许多，已经学会了换位思考，他提出的问题让曲端和刘锜都不能随便回答。 刘锜感慨说：“咱们的兵力还是太少了，固守当阳可以支撑，但如果分兵出击，容易两头失误。” 这半年的时间，曲端负责在当阳周围招募了三千民壮，并且训练的初见成效，但因为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血，所以曲端也不敢打包票凭这三千人就能守住当阳，然后让刘锜率领从武休关带出来的三千老兵与杨幺率领的乱军进行野战。 “不敢怎么说，当阳不能丢，实在不行，咱们就固守吧！”张浚虽然心有不甘，但却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最稳妥的决定。 正在这时，顺利进城的刘忠赶到了门外。 “属下刘忠，完成任务，现来复命！” 房内三人听闻刘忠返回，立即让他进来，将他围住。 “金州的战事进展如何？”张浚脱口问道。 因为这一路走的飞快，金州完胜的消息尚未传到当阳，所以张浚等人只知道秦颂带着土兵抵达金州增援，并不知道最终的结果。 刘忠一脸喜色，大声的回答：“金州守军完胜！贼酋完颜宗翰和四万多金军主力全部被烧死在了金州城内，城外负责运输粮草的辎重仆从部队也被全部抓获！秦长史率领四千步兵已经抵达玉泉山，属下这里有他的亲笔书信！” 刘忠说完，急忙从怀里掏出秦颂写给张浚的书信，双手呈上。 张浚一把从刘忠手上抢过书信，颤抖着撕开信封，然后急切的看起来。 曲端站在张浚身旁，口中小声的念叨着：“完颜宗翰都被烧死了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刘锜也是一脸震惊，他将刘忠喊到一边，小声问道：“你可曾亲自去战后的城内走一遭？” 刘忠重重的点头，斩钉截铁的回答：“刚才所说，绝对没有一字虚假！秦辅仁事先在金州城内埋了十万斤黑火药和一万桶猛火油，然后假装弃城逃走，将完颜宗翰和金军全部引入城内，再让潜伏在暗道内的手下点燃火药，将整座金州城烧成了废墟！”

第二百零二章 吃里扒外 “哈哈……哈哈哈……”张浚看完信后，仰头大笑不止，笑到最后，竟然流下眼泪。 “先屠上津，再戮洵阳，鸟家奴你个狗贼，真以为大宋无人可以挡你？当初率军攻破开封，将大宋两代君主及宗族四百七十多人，以及珪璋、宝印、衮冕、车辆、祭器、乐器、灵台、图书洗劫一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丧命在我大宋的城池之内？” 张浚一会笑，一会哭，情绪激动的难以自已。 完颜宗翰的女真本名叫做黏没喝，又名粘罕，小名鸟家奴。 如果不是对完颜宗翰恨之入骨，张浚也不会记得他众多的名字当中还有一个叫做“鸟家奴”。 作为一名忠心廉明的宋臣，得知大宋的头号仇人被宋军活活烧死，那种痛快舒畅的感受，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秦颂这一次，实在是给大宋的文官们好好的长了一回脸啊！ 刘锜和曲端，从未见过张浚如此失态，他们不敢出声，直到张浚变得正常一些后，刘锜才大着胆子说：“大人，可否让属下看一下这封书信？” 张浚这才回过劲来，他用袖子狠狠的抹一把脸，然后将秦颂写来的信塞到刘锜手里，转身走了出去。 “你俩慢慢看，回头让伙房给士兵们加个荤菜，好好庆贺一番！” 张浚去了自己的书房，曲端和刘锜两人头挤着头，一起将信反复看了三遍。 “恁娘的，真狠啊！我跟秦颂比，差的太多了。”曲端由衷感慨。 “死在他手里的金狗，前后加起来超过十万了吧？”刘锜自言自语，“不到二十岁，就干出这样的大事，霍去病十九岁的时候，也没这么厉害吧？” 曲端接过话：“汉代的匈奴人，肯定没有现在的金军战斗力强横！霍去病十九岁时被武帝封为骠骑将军，当年春、夏两次率兵出击占据河西地区的浑邪王、休屠王部，共计歼敌四万余人。同年秋，奉命迎接率众降汉的匈奴浑邪王，在降众变乱的紧急关头，率部冲入匈奴军中，斩杀变乱者，稳定局势，使得浑邪王得以率领四万余众归汉。从此，汉朝控制了河西地区，为打通西域奠定了基础。” 刘锜总结说：“霍去病是主动进攻，秦颂是被动防守。若论杀敌数量，秦颂胜过霍去病；若论开疆拓土，霍去病自然强过秦颂；若论贡献，秦颂不低于霍去病。最令人惊叹的是，秦颂到现在还是白身！保靖军长史只是虚名，并不在大宋吏部和枢密院的官员名单之列。” 曲端摇头苦笑：“这小子，金州大战赢得实在是太精彩，咱们这些老家伙跟他一比，脸皮都被打肿了。” “如果他这次来了当阳还能这样赢，我不介意把脸伸出来让他再抽几下！” “嘿，那是不可能的。当初吴玠受了他的好处，成就了威名。金州大战，郭浩和王彦受了他的好处，必然名扬天下。如今，也该这小子回报张大人了，咱们只要跟在张大人的后面，自然有一番功劳！” “你刚才说的这番话，可不像当年那个西军第一人啊。” “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当年败的那般狼狈，更是没脸提。卡Kа酷Ku尐裞網” 金州大捷的消息尚未传至当阳，张浚为了提振民心士气，不仅给部队加了荤菜庆贺，而且还让人敲锣打鼓的在城内四处宣扬，把金军全灭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 张浚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个可以稳定人心，另外一个则是提前帮着秦颂造势，等他带着部队从玉泉山里杀出来的时候，光是靠干掉完颜宗翰和十万金军的威名，就能发挥难以估量的作用。 刘锜在江陵安插的有眼线，杨幺同样在当阳城内也有内应，这种事情想完全的防范基本上没有可能。 因为造反的湖湘农民跟当阳一带的百姓总有各种亲戚关系，而张浚想在当阳立稳就不能像对付金人那样，必须采取怀柔安抚的办法。 所以，只要当阳城内有什么重大消息爆出来，很快就会传到江陵。 沙市附近的江心岛屿上面，汇聚了越来越多的造反农民军。 杨幺的老巢在洞庭湖北面的古楼寨，从古楼寨向北走水路过了华容县，便可进入长江。逆江而上百里，正好抵达沙市附近的无名江心岛屿。 湖湘一带的农民起义，并非忽然兴起，而是由来已久，有着内外交织的多重因素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相比于北宋前期四川王小波和李顺率领的农民起义，湖湘一带爆发的民乱是由钟相一步步引导而走到了今天，王小波当初提出的口号是“均贫”，而钟相在家乡长期利用摩尼教组织群众，凡是加入他的组织——乡社的农民，只需要交纳少量钱粮，便可以享受到社内的互助共济，因此深受当地底层民众的拥戴。 宗教可以提供信仰，而乡社可以团结民众，提高生产效率，增加贫困人群抵抗各种风险的能力，这样的组织形式直接动摇了封建地主阶层和士大夫的利益，所以必然会遭到宋廷的无情镇压。 钟相被当地人称为“老爷”或“天大圣”。在他传教结社的二十余年中，方圆数百里的贫苦农民争相加入，他的名字和影响终于扩大到了洞庭湖周围的各个州县。 在钟相正式扯旗造反之前，当他听说金国大军攻打开封时，他曾经组织民兵三百人，让长子钟昂率领着北上“勤王”。 这支由民众自发组织起来的抗金队伍，还没有来得及与金兵接触，就被刚刚即位的赵构下令遣返原籍。 对于钟相而言，这是奇耻大辱，因为他可是把儿子都送到了前线，宋廷非但不领情，竟然如此的轻视于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钟昂带着民兵返回后，钟相便下定决心以这支队伍为基础，筹划起义造反！ 呀呀个呸，赵构你不是瞧不起人吗，老子非要整出个大动静出来，把你从皇位上给拽下来不可！ 后来，开封被破，大宋接连失去黄河至长江之间的疆土，而官兵在溃败逃往长江以南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地方的官吏为了筹集粮草军饷横征暴敛，“政烦赋重”，南方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在江西、福建、荆湖各路先后爆发了农民起义。 建炎四年二月，钟相在金人屠潭州（长沙）、孔彦舟军队犯澧州（澧县）、鼎州危急之时，率众起义，保卫家乡。 按照当地的历史传统，钟相建国号楚，年号为天战，钟相称楚王，立长子钟昂为太子，设立官属。 楚军焚官府、寺观、神庙及豪绅之家，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及有仇隙之人，占据地主的土地为己有。 造反的农民军把杀官吏称为“行法”，把平分这些人的财产称为“均平”，认为宋廷的法令为“邪法”，对于农民、渔民、樵夫这些最底层的劳动者，则加以保护。 起义之初，凡是参加义军的人，一律免除赋税差科，不受官司法令约束，这些主张和行动受到湖湘底层民众的热烈拥护，大家都认为天理当如此。 三年前，孔彦舟利用混入义军当中的奸细作为内应，直接杀入钟相营内，将钟相和钟昂抓捕，然后枭兽示众。 钟相死后，湖湘一带的民众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参加义军的人更加积极踊跃。 跟随钟相一起造反的杨幺被各县起义军推为总首领，称大圣天王。为了收拢人心，杨幺立钟相的小儿子钟仪为太子，封黄佐为军师、左仆射，杨钦为军马太尉，将总寨设于宝台山一带，继续跟朝廷派来围剿的官军展开斗争。 一开始，杨幺执行钟相“等贵贱，均贫富”的政治纲领，并采用“陆耕水战”、“兵农相兼”的政策，豁免义区钱粮赋税，发展生产，因此受到了百姓的拥戴。 然而，与历史上所有的农民起义相似的是，等杨幺连续挫败朝廷派来的围剿大军，将权力稳固后，义军的领导层很快背叛了“等贵贱，均贫富”的宗旨，他们的衣食住行无不穷奢极欲，就连睡觉的床都要金玉镶嵌，而底层的士卒和治下百姓却越来越困苦潦倒。 这种情况，跟明末李自成率领的起义，以及清朝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起义何其的相似。 杨幺不但自己享乐，更滥施兵威，焚烧无数宅院庙宇，滥杀官吏书生僧道，把滥杀无辜称为“行法”，将野蛮烧杀与反抗朝廷压迫混为一体，给洞庭湖地区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以致民不聊生，民众开始对他离心离德。 张浚率领三千士兵抵达湖湘时，正是杨幺和义军各路首领快速腐化膨胀的时期，他们对于张浚的到来并不以为然，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连续挫败了朝廷派出的四轮围剿大军。 程昌寓、李纲、折彦质、王燮等宋官，论名气都很大，特别是李纲和折彦质两位，一个当过宰相，一个是折家军的后人，结果全都败在了杨幺的手里。 这一次，杨幺在沙市发出召集令，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 前段时日，在完颜宗翰还未率军侵入金州之前，伪齐刘豫的手下大将李成，派了使者秘密抵达宝台山会见杨幺，与杨幺达成南北夹击，一起攻宋的联盟。 杨幺打得好算盘，他以为金军势不可挡，会将宋军的主力全部吸引到金州附近，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正好可以夺下夷陵，灭掉张浚那点人数少的可怜的官兵。 可惜，吃里扒外的卖国贼遇到了秦颂这个杀神……

第二百零三章 以逸待劳 沙市外面的江面上，舟船云集，帆影重重。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当中有一艘左右对称安装着十对巨大桨轮的多层车船，体型明显大过周围的船只，桅杆上悬挂着几面明黄色的旗帜，最高的一面写着大大的一个“楚”字，另一面则是“大圣天王”！ 这是大楚国第二任皇帝杨幺的水上龙舟。 钟相被孔彦舟砍头之后，杨幺使用手段接替了大楚国的皇位，并立钟相的小儿子钟仪为太子。 这是典型的农民式的狡狯和贪婪。 杨幺是追随钟相起义的部下，而且在众多的义军统领里面年纪最小，否则也不会被称为“老幺”。如果他真的是忠贞不渝的属下或者臣子，在钟相死后就该拥立钟仪为第二任“大楚国”的大圣天王，而不是自己取而代之，把钟仪当成聚拢人心的傀儡。 杨幺的这个做法，比起当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赵大，吃相也没好看多少。 以杨幺只读了两年私塾的脑子，没有派人暗中弄死钟仪，只是因为钟仪对他的地位没有构成太严重的威胁而已。 杨幺乘坐的这艘大型车船，是义军针对洞庭湖和长江一带的水文条件特制的战船，属于领先这个时代的大型水战装备。 这种车船，被当地人称为杨幺车船，后世则称为明轮车船。 杨幺车船不仅在船的左右两侧装有转动桨轮，在船尾也装有桨轮。桨轮的数目视船体大小而定，有2到8对，最多的有12对，每只桨轮上装有8幅叶片。桨轮与转轴相连，轴上装踏脚板，轴转轮也转，“以轮激水，其行如飞。” 为了保护桨轮不受外力破坏，桨轮的外面甚至设有保护板，这样可以避免碰撞引起的损毁。由于转轴装在船舱底部，水手隐于舱内踩踏转轮，所以车船上的士兵不容易被箭矢所伤，因此车船的存活能力大大增强。 之前来攻打义军的几波官兵，凡是走水路上过来的，全都吃了车船的亏。 如是看来，战争果然是推动先进技术快速进步和量产的一种途径。 杨幺坐在龙船的金交椅上，眉头紧皱，在他的身旁侧立着黄诚、杨钦等心腹。 刚刚，从当阳那边传回来一条紧急军情，让杨幺和各路头领有些震惊，此刻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头领金琮用不屑的口气说：“这些年咱们打退了多少次官兵的进攻？只要是在江面和湖面上，宋军不过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我们何必怕他！” 头领刘衡附和金琮的语气说道：“张浚当年在陕西统率十几万大军都打不过金国大军，如今带着三千降兵前来湖湘，又能翻得起多少浪花？以我之见，先不去打夷陵，咱们围了当阳，将张浚和城内三千贼配军全都杀了，且看宋廷还能如何！” 头领夏诚是个比较保守的性格，他对于开疆拓土没有太大的兴趣，对于封王赐爵更是不抱太多幻想，他的心态就是守住自家的水寨，保证寨子里的手下能够过日子即可。“各家寨子里如今人口稀少，日子并不甚好过，若是攻打夷陵没有收益，还不如按兵不动，积蓄实力，防止官兵接下来的围剿！” 军马太尉杨钦怕夏诚影响士气，立即说道：“日子不好过？还不是狗官府这些年苛捐杂税太重，孔彦舟残暴不仁造成的！只要夺下夷陵，占了峡州，咱们就可以沿江攻入四川，那时所有损失都能找补回来！” 军师黄佐见众头领越扯越歪，便提醒众人说道：“大圣天王在问大家关于宋军在金州全歼十万金军的事情，你们这都偏到哪里去了？” 金琮马上说：“我觉得这是张浚在故意释放烟幕，金州的宋军不过两、三万，怎么可能打得过金国的十万大军！” “老金说的对，咱们不要上当！这张浚分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我们要合起来对付他，所以才想出这样的谣言，企图给他的手下壮胆，同时迷惑咱们。” “以我之见，不管北面传来的这条消息是真是假，咱们都要抓紧时间行动。是战是守，总得拿出一个章程来，不能总是聚在沙市附近，白白浪费粮草！” 杨幺见众头目各持己见，这么扯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取消原定兵分两路的计划，咱们明日便动身，水陆并进，前去当阳！” “为何取消原来的计划？” “我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怕了张浚？” 众头目表示不解，纷纷提出疑问。 杨幺解释说：“先集中兵力解决张浚，虽然有些大动干戈，但却不用担心他在后面捣乱。听说他这半年在当阳囤积了不少物资，只要攻下当阳城，也能找补回来。” 众头目见杨幺决心已定，于是纷纷起身领命，各自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等人散去，杨幺留下心腹黄佐和杨钦两人，又仔细交待了一番。 “明日待我率军离开后，军师乘坐龙舟与我随行，太尉带着太子进入江陵城内。不论前方战事如何，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开城门，更不可将太子交于别人之手！” “天王放心，属下一定守住江陵，保证太子的‘安全’！” 翌日清晨，杨幺指挥大楚军分别走陆路和长江航道向当阳方向进发，部队抵达百里洲附近，临时扎下营寨，准备次日进入沮水河道，进攻当阳。 十数万人的行军，又是逆水上行，想要掩盖行踪十分困难，所以不等杨幺抵达百里洲，张浚便收到了消息。 得知杨幺改变了方略，张浚不敢托大，立即派人前往玉泉山中，将消息通报给秦颂。 秦颂思索过后，派了常余庆率领三百士兵携带着一百支突火枪和足够分量的火药，在后半夜的时候悄悄进入当阳城内。 在秦颂看来，对付洞庭湖这一带的乱民，比跟金军厮杀容易许多。只要摸清杨幺等乱军头领惯用的手段，采取一些因地制宜的反制手段，剿灭民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乱民多数都是乌合之众，没有接受过严格正规的军事训练，打起顺风仗来或许有些战力，但若是主动进攻由大宋正规军驻守的城池，其实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完颜宗翰指挥十万金国大军尚且攻不破一万宋军驻守的金州城，以杨幺率领的十几万乌合之众又怎么攻下由张浚、曲端和刘锜三人共同防守的当阳城？ 秦颂把突火枪分给张浚一些，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杀伤乱军，而是想让杨幺知难而退，不要在当阳城下浪费太多人命。 跟着杨幺造反的义军，多数都是当地的农民，他们都是壮劳力，就这样死在内战之中，实在可惜。 秦颂可以毫无顾忌的灭杀十万金军，但他实在对杀自己人没有多少兴趣。因为连年的动荡，加之孔彦舟的祸害，官府的围剿，已经将湖湘一带搞得凋敝不堪，如果再将这些造反的农民全都杀死，这里恐怕几十年都难以恢复。 张浚、曲端和刘锜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突火枪，此前他们只是在秦颂的信中知道了这种新式火器的存在。 听说突火枪可以瞬间向百步之外的地方发射上百颗铁子，造成一大片的杀伤，张浚等人啧啧称奇，竟然有些期待乱军早日抵达城下。 张浚跟秦颂的思路一致，他也觉得目前彻底解决湖湘民乱的时机尚未成熟，打败杨幺的一次进攻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争取民心，恢复秩序，把祸乱的根源除掉。 突火枪是一种恐吓性的武器，只要在城头上放几轮，肯定会对乱军造成巨大的震慑作用。 第三天中午，杨幺率领大军抵达当阳。 当阳城位于沮水的西岸，乱军是从南面的陆地上和东侧的河面上同时抵达。 如果是胆小的文官，第一眼见到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车船，见到旷野中密密压压的人群时，只怕会吓得弃城逃命，但张浚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何况他的身边还有曲端和刘锜两员大将。 所以，杨幺企图靠人多势众来达到不战而胜的心思彻底落空了。 守城的全是张浚从武休关带来的老兵，还有秦颂悄悄派过来的突火枪发射手。 杨幺命令船队在河水中下锚，然后指挥船上装载的投石车向着城头和城内发射石块。 由于投石车发动起来反作用力很大，加之体型巨大，所以杨幺带来的投石车数量并不太多，只有几十架。 张浚将杨幺一来就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便将守城的指挥权交给了曲端，让曲端给杨幺一个教训。 曲端命令架设在城头的床弩向河面上的车船发射裹了硫磺和白磷的火箭，很快就将距离城墙较近的那些船只点燃。 从高处发射的床弩，杀伤距离要比投石车还远，杨幺的船队根本不敢靠近。 杨幺见水路进攻无效，便给陆地上面的各路头领下令，让他们组织蚁附攻城。 很快，上百上千的大楚军士兵抬着长梯冲了过来。 常余庆看着城下喊杀声震天的乱军，露出不屑的冷笑。 “大家稳住，等乱军靠近了之后再点火，务必让他们见识到突火枪的厉害！”

第二百零四章 再度出击 “砰！” “砰、砰……” 随着一团团青烟在当阳城头升起，剧烈的爆轰声同时响起，原本已经靠近城墙下方的乱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卡Kа酷Ku尐裞網 “哎呦，我的眼睛！” “娘啊，我的鼻子找不到了！” “官军会引闷雷劈人，快跑啊！” 城下的乱军开始慌乱的时候，城头负责指挥突火枪队的常余庆再次挥动手中的一面红色绸布小旗。“第二轮集射，放！” 导火绳滋滋的迅速燃烧，手持突火枪握把的土兵纹丝不动，将枪口通过垛口斜对着城下的乱军。他们的耳朵里面塞了布团，开火时只看旁边副手的指挥手势，所以不怕巨大的声浪喷发时对耳膜造成损害。 “砰……” 整齐的喷射声再度在城头响起，无数铁珠和铁钉从粗大的枪口飞出，对着城下的人无差别的覆盖上去。 “快逃命啊！” “官军有引雷神器，咱们打不过啊！” 乱军扔掉了手中的长梯，盾牌和各种武器，抱着头转身就往回跑。 旷野上原本还有点阵型的乱军队伍不一会就被逃回来的人冲得七零八落，从城头上看下去变得混乱不堪。 刘锜一脸感慨的说：“若是当年有这突火枪打头阵，我必能生擒金贼兀术！” 曲端没有觉得刘锜是在说大话，当初他亲眼看着刘锜率领骑兵跟完颜宗弼的部队死战，如果不是韩常冒死冲开了一条缺口，那一战应该是宋军获胜。卡Kа酷Ku尐裞網 曲端指着城下一处，面无表情的说：“这突火枪的声势确实吓人，但杀伤力还是小了一些，你看城下真正被打死的乱军不过几十人，剩下的都是被他们自己人踩死的。” “利用突火枪进行防守作战是非常犀利的武器，对于骑兵和战马也有很强的遏制作用，制造突火枪的技术必须作为最高等级的军事机密来进行保密，绝对不能让女真人和党项人刺探得到！” 一直默然观战的张浚，忽然开口说话。 曲端和刘锜对于张浚的说法完全同意，他们虽然只是观看了两轮突火枪集射，但已经可以想象出秦颂当初在秦郊店对付完颜毂英时的场景。 大宋的部队并非没有战斗力，也不是怕死，主要就吃亏在没有优良的马场，所以无法组建大规模的骑兵部队，这才总是被契丹人、女真人和党项人的骑兵屡屡偷袭。 突火枪的制造工艺并不复杂，只是对耗材的要求较大，大宋虽然缺战马，却不缺制造突火枪的铜料和铁料，更不用说黑火药。 在阵地防守或者城池守卫作战中，利用突火枪的面杀伤作用，可以给进攻的敌人造成巨大的心理震慑，同时还能造成不同程度的覆盖伤害。 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假如，女真人掌握了制造突火枪的工艺，他们在作战时使用突火枪在前面开路，宋军又如何应对？ 这便是张浚的担忧，也同样是曲端和刘锜的担忧。 龙舟上的杨幺，看见攻城的部队作鸟兽散，虽然很生气，但却没有办法。大楚国的士兵，还是太弱了，一旦离开他们熟悉的水寨，马上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腩，根本发挥不出作用。 杨幺担心城内的宋军突然冲杀出来，所以立即给各路头领下令，先把部队撤回百里洲，等到下雨天的时候，再来攻打当阳。 从杨幺这道命令可以看出来，此人很不简单。 一是非常果断，眼见形势不利，没有打肿脸继续充胖子，而是马上撤退离开，将损失降到最小。 二是洞察力强，虽然没有近距离观察突火枪，但已经推测到这种火药武器最怕潮湿，所以想到了雨天攻城，避敌所长。 乱军快速撤退，城头的宋军齐声呐喊欢呼，但却没有派兵出来追击。 不是刘锜不想出城，而是时机未到。 从当阳到百里洲，有八十多里路程，走水路而来的乱军顺着沮水而下，速度要比走陆路的部队快出许多，而陆上的乱军因为城下那场混乱又导致整理部队就耗费了许多时间。 这样一来，造成的后果就是原本的水陆并进完全脱节，杨幺带着水上的部队当天晚上便抵达了百里洲，而从陆上回撤的部队至少还需要一天才能返回。 隐藏在玉泉山中的秦颂，等得就是这样的机会。 他带着部队在山中已经休整充分，此时就等着利用夜色掩护偷袭乱军的陆上部队，而机会很快就来到了。 乱军擅长扎水寨，利用大小船只和湖中、江中的岛屿进行防守作战，但他们对于如何在陆地上面安营扎寨却不擅长。 因为大多数的乱军士兵来自于湖湘本地的穷苦人家，所以得夜盲症的必然是大多数。 夜盲症俗称“雀蒙眼”，患者在光线昏暗或夜晚环境下视物不清甚至完全看不见东西，以至于行动困难。 造成夜盲症的主要原因是长期营养不良，体内缺乏维生素A。 这个道理，只有秦颂明白，大楚国从大圣天王杨幺到最底层的士兵，没有谁清楚，更没有人知道如何预防和治疗。 这就是因为知识不对称而形成的代差优势，也是秦颂总是能赢的最大依仗。 但杨幺率领大军抵达当阳城附近时，秦颂已经带着四千人从玉泉山的西面悄悄出动。 到了当天夜里，秦颂已经悄悄摸到了距离乱军不到十里的一处草甸之中。 负责前出侦察的张琦在子时三刻赶回来向秦颂汇报：“乱军将营寨靠在距离沮水西侧五里的一片坡地上面，前后绵延数里，没有什么章法可言。我们这一路上只遇到两拨乱军派出来的暗哨，他们的警惕性还算不错，但伪装的手段一般，被我们轻易就潜入进去。” 秦颂听完后，马上给几个营头下达攻击命令。 “张琦，你率领一千人绕到沮水岸边，埋伏在河滩的草丛中不要动。雷灿，你率领一千人抵达乱军营地南面五里外的这一带，也是先埋伏起来。剩下的两千人由我亲自率领，直接从西侧对乱军发起攻击。” “乱军在夜间遇袭，水性好的必然会向着东面的沮水河滩逃跑，到时候由张琦负责阻击。水性不好脑子机灵的乱军，会朝着南面逃跑，到时候由雷灿负责阻击。” “今夜一战，我们的目标不是多杀伤乱军，而是要尽量多抓俘虏。造反的这些乱军都是本地农民和渔民出身，他们跟金军不同，只要把里面挑头闹事的一些家伙解决掉，他们就是恢复生产的重要力量。” “大统领，你放心，我们明白的。复兴军的兄弟也都是穷苦出身，能理解大家揭竿造反的苦衷。” “好！那就行动吧！就在今夜，让我们再次创造一场令朝廷和天下震动的大胜！” “必胜！” 秦颂虽然只带了四千人出来，面对的乱军可能有五万以上，甚至更多，但他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大胆的进行分兵，主要就是利用了夜间作战这个优势，再加上突火枪的威慑效果。 对付乱军，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只要找准了他们的软肋，兵力对比就成了次要因素。 为了确保突击发起时的隐蔽性，秦颂让奔袭距离最远的张琦先带着部队出发。 半个时辰之后，雷灿带队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秦颂带着两千人向着叛军临时营地突进。 十里路程，夜间行军，土兵们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轻松赶到。 秦颂从金州带过来的三百支突火枪，支援了当阳一百支，张琦带走了五十，雷灿带走了五十，剩下的一百支虽然数量不足，但在夜间突然发动时，也是非常吓人的。 “突火枪，准备！” “各小队呈鸳鸯阵散开！” “一轮散射，放！” 当轰鸣声在乱军营地外围忽然炸响时，躺在营内呼呼大睡的大楚国士兵们从梦中惊醒，然后整个营地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天啊，官军杀过来！” “快跑，往东面去，跳沮水可以逃命！” “我看不清路啊，根本分不清方向啊。” 乱军头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组织部队进行反击，便被护卫簇拥着向东面的沮水方向逃跑。 秦颂指挥部队徐徐向叛军营地推进，一轮接一轮的发射喷火枪。 “弃械跪地者不杀！” “主动引路者有赏！” 土兵们一起高呼，声音传进了乱军的营寨。 慌不择路，来不及逃跑的乱军，眼见官军越来越近，纷纷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地上，祈求官军饶过一命。 秦颂这边发起攻击不久，从营地内不断出逃的乱军眼看就要跑到沮水岸边，藏在附近的张琦立即命令突火枪手点火发射。 一团一团可怕的火光忽然闪现，剧烈的爆炸声冲的人耳朵嗡嗡只响，在这漆黑的夜里，乱军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宋军，他们只知道逃错了方向。 “不好，官军有埋伏！” “往南面跑！” “恁娘唉，南面在哪面啊？” 张琦带着一千人放声高呼：“弃械跪地者不杀！” 那些跑不动的乱军，为了活命，纷纷丢掉了武器，跪在原地。 相同的情形，也在南面发生，雷灿带着部队将向南逃跑的乱军拦了下来。 围三阙一，唯一没有官军出现的方向在北面，但北面有一座当阳城，而城内还有好几千等着立功的士兵……

第二百零五章 秦颂入城 刘锜带着部队出城抓俘虏的时候，秦颂已经帮他把主要的活干完了，就差一支押解俘虏的部队。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直到现在，被俘的乱军还不清楚秦颂率领的这支部队的来历。 秦颂打算继续让部队在玉泉山里面隐藏下去。 所以，天亮之后押解俘虏回城的事情，就要交给刘锜来完成。 夜间的战斗并不激烈，乱军的抵抗只是局部小范围的，而大面积的乱军最后要么因为相互踩踏受伤或者丧命，要么是被突火枪的可怕声势吓得跪地投降。 总之，秦颂的部队伤亡很小，战果很丰厚。 据手下的初步统计，这次夜袭，共计抓获了四万多俘虏，逃出去的乱军估计不会超过两万，算得上一场经典的夜袭大胜。 关于如何妥善处理这些被俘的乱军，秦颂心里有个宏大的设想，需要当面与张浚进行商讨。 为了保密，秦颂临时将部队的指挥权授予张琦，等把俘虏全部交给刘锜之后，便由他带着队伍原路返回玉泉山。 当阳城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诱饵，而秦颂率领的这支部队则是张浚最大的一张底牌，想要保持隐蔽性和机动性，就不能死守在城内，而玉泉山距离当阳城较近，又提供了较好的隐蔽环境，所以成为秦颂的首选。 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秦颂打扮成了普通宋军士兵模样，混在交接俘虏的队伍中，顺利见到了刘锜。 刘锜在武休关时与秦颂天天见面，有过一段共事的经历，他一眼就认出了秦颂，但却没有露出惊讶或者疑惑的表情。 以刘锜的头脑和经验，他很容易就能想通秦颂这样装扮的目的。 刘锜不动声色的安排了一队士兵将秦颂隐隐的保护起来，然后带着长长的俘虏队伍返回当阳。 入城的时候，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民众，许多人手里拿着烂菜叶和臭鸡蛋，看到俘虏之后，便朝他们的脸上丢了过去。 “天杀的狗贼，还我儿子的性命！” “我们辛苦种的庄稼，全被你们给毁了！” “杨幺不是大圣天王吗，他怎么不让我们吃饱肚子！” 围观百姓的这种举动，不仅让刘锜有些意外，更是让被俘虏的乱军士兵觉得吃惊。 因为支持他们造反作乱的最大理由便是可以带领本地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结果当阳的百姓视他们为仇寇，这等于直接砸断了他们的精神支柱，让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冷酷的现实——他们比当初那些贪官污吏还要坏，他们是一群罪犯，而不是带领百姓走向幸福的英雄…… 刘锜担心愤怒之下的民众做出过激的事情，引起骚乱，便立即给后队负责押解受伤俘虏的属下下达命令，让他们避开南门，从西门入城。 秦颂就在押解受伤队伍的士兵之中，接到这个命令后，心里还小小的纳闷了一下，但在经过西门入城时，便明白了刘锜的用意。 玛德，西门上等着丢菜叶和臭鸡蛋的老百姓人数也不少啊！ 当头顶菜叶，满脸脏兮兮的秦颂出现在张浚面前时，把众人逗得捧腹大笑，场面一时竟然很是滑稽。 “哈哈……你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啊？”张浚看着秦颂，打趣问道。 秦颂叹息一声，伸手把头顶上面的菜叶子摘下。“唉，早知道当阳城这么不友好，我就不该来啊！还是玉泉山里面快活，天高云淡，鸟鸣林幽，还有温泉可以濯足！” “行了，你就别抱怨啦。先去沐浴，把衣服换了，我已经让后厨准备了接风酒席，等会陪我和曲将军、刘将军好好喝上几盅，再把你全歼完颜宗翰十万大军的丰功伟绩仔细说道说道！” 秦颂摆摆手，一脸严肃的说：“喝酒的事情先不急，当务之急是要尽力将抓回来的这四万俘虏全都安顿好，大人能否从根子上解决湖湘民乱，就要落在这四万俘虏身上！” 张浚知道秦颂从来不说大话和空话，他既然如此在乎此事，必然有很重要的理由，便问道：“辅仁对于如何安置这些俘虏可有什么想法？” 秦颂也不客气，马上说道：“首先，是要救治受伤的俘虏，尽可能的保证他们不会死去。其次，要加强对关押俘虏的各处营地的卫生防疫，避免传染病的发生。最后，要尽快对俘虏进行甄别分类，将其中隐藏的危险分子挖出来！” 秦颂对张浚说这些话的时候，曲端和刘锜也在场，他们频频颔首，显然对于秦军师提出的这三件事情都是认可的。 给受伤的俘虏疗伤，是稳定人心最有效的手段，那些没有受伤的看见了，自然不用担心自己被处死，抵抗的心思就会减轻许多。卡Kа酷Ku尐裞網 加强卫生防疫不仅可以避免俘虏生病，还能保证当阳城的安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筛查危险分子对于分化瓦解这些乱民非常重要，秦颂和刘锜当初在武休关就做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他们面对的是金国的细作，这次面对的则是乱军的头目骨干。 张浚见曲端和刘锜都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便立即拍板说道：“三件事情，我来负责救治伤患俘虏，曲将军负责卫生防疫，刘将军负责甄别乱军俘虏当中的危险分子，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 秦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郁闷的问：“我干啥？” “你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呆在帐内看积压下来的各种公文！” “不是本将有意说你，当军师就得有军师的觉悟，这些具体的事情，就该让我们去做嘛。” “呃，好吧，我都快要忘记自己从金州赶过来是当军师的。” 到了晚上，张浚和曲端、刘锜终于忙完，陆续回到帐内，而秦颂也已将张浚率军抵达当阳后的各类来往公文全都浏览了一遍。 这些公文当中不仅有军事方面的，更多的还是跟民政民生相关的内容，秦颂虽然不是文官，但有了当初在黎州给吴磷当长史的经历，看起这些公文来也没有什么困难。 实际上，秦颂从投奔大散关开始，就一直在不停的学习和成长，他这几年接触到的事情，比普通人一辈子还要多。 酒菜都已经摆上了桌，张浚坐在中间，曲端和刘锜分别坐在左右，秦颂坐在张浚的对面，四人慢饮浅酌，谈兴甚至浓厚。 一开始，自然是三人问的多，秦颂答的多，张浚等人对于秦颂在成都帮助赵开理财，在黎州帮助吴磷打开局面的具体细节都有兴趣，因为秦颂总有出乎他们预料的应对手段。 但听到秦颂拿着赵开支援的一百万贯去黎州大搞建设这一段时，张浚忍不住赞叹说：“这一百万贯来自于成都附近的豪绅大户，却用到了黎州的建设之中，不仅狠狠整治了这些豪门大户，还让黎州的百姓受益，辅仁此举，当赞！” 曲端和刘锜跟着张浚举杯，一起向秦颂敬酒。 秦颂也不推辞，满饮杯中酒，然后若有所指的说：“湖湘一带经过这几年的破坏，已经破败不堪，虽然给恢复生产造成了很多麻烦，但钟相和杨幺至少做了一件好事。” “他们做了什么好事？”曲端有些不解。 秦颂放下酒杯，面无表情的回答：“他们杀光了所有的官员，也杀光了所有的地主和豪绅。” 曲端咂咂嘴，没有再说什么。 貌似，秦颂对于官员、地主和豪绅的态度不怎么友好啊。 张浚听出了秦颂话里话外的意思，面色凝重的说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遍观过往的民乱，每一次造反作乱的本地民众，多数都不是因为野心和权力驱使，而是活不下去，横竖都是一死，这才受了野心家的鼓动，跟着一起造反作乱。” “湖湘有今日之乱，跟当初那些贪官污吏和恶霸豪绅有着重要的关系，如果不是他们欲壑难填，对百姓敲骨吸髓，又何至于造成天怒人怨，让钟相和杨幺这些人得到操弄人心的机会！” 秦颂颔首，完全同意张浚的这个说法。他补充说道：“除了苛政和乡绅压榨，孔彦舟此獠在湖湘做下的诸多恶行也是导致民众团结抵抗的重要诱因。另外，摩尼教这个外来的邪教，也需要进行禁绝，防止他们继续蛊惑民心。” 刘锜对于孔彦舟非常厌恶，他捏着拳头说：“辅仁说的好！孔彦舟这个恶贼，咱们以后在战场上遇到了，务必想办法将其除掉！” 这顿酒，从入夜一直吃到了子时，曲端和刘锜带着微醺的酒气离开，侍从给秦颂和张浚端来浓茶，连襟俩继续秉烛夜谈。 “辅仁，我估计你在当阳呆不了多久。这次金州的战事，你表现的实在太过惊人，就算你有意往外推让功劳，皇帝和朝堂上那些大臣也不会忽略你的存在。” “对此，我也有所预料。为了躲避朝廷钦差当面传旨，正好当阳这边吃紧，我便用最快的速度带着队伍过来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关于制造突火枪的技术，你不要等到朝廷开口，要主动献出，不然会有麻烦。另外，如果天子特使专门为你来了当阳，你也不要继续躲在玉泉山里面不见。” “我明白的，他们找不到我的时候，就会给你找麻烦。唉，还真是让人头疼啊，我不怕打仗，也不怕平乱，就怕跟朝堂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玩心计啊！” “嘿，以你现在积累的名声，再加上你的智谋手段，大宋还有几人能让你觉得可怕？” “大姐夫，你这是在讽刺我？还是在夸我？”

第二百零六章 今非昔比 阮小鱼原来是赤亭湖上的渔民，赤亭湖跟烟波浩渺的洞庭湖紧挨着，中间就隔了一些自然形成的沼泽水草带。★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前些年，虽然有官吏和渔霸的层层盘剥，但因为时局还算安稳，阮小鱼靠着勤劳付出，早出晚归的去湖面上撒网打鱼，勉强还能养活一家老小。 巨大的变故是从孔彦舟带着兵马前来剿贼时发生的。 那天，阮小鱼依然驾着渔船去湖上捕鱼，到了傍晚返回靠在湖边的家时，忽然发现整个渔村上空火光冲天。 当时，阮小鱼就像疯了一般，他不停的摇动桨橹，想要早一点靠岸，去把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和家人从火光中救出来。 然而，一切都晚了。 当阮小鱼来到自己曾经的家门口时，只剩下一堆还在发烫的灰烬，至于他的家人，已经被杀良冒功的孔彦舟的部下全部砍掉了脑袋。 襁褓中的“小小鱼”在灰烬中变成了皱作一小团的焦炭，根本看不清鼻子眼睛和嘴巴。 那一刻，阮小鱼的心便彻底的死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想要复仇的躯壳。 后来，大楚国的大圣天王来赤亭湖一带招兵，阮小鱼便加入进去，成为大楚国的一名普通士兵。 这几年，死在阮小鱼手下的官吏、地主和豪绅的家属，已经超过十个人，这里面既有女人，也有老人和孩子。 按照大圣天王的说法，这些人全都该死，如果不是他们贪得无厌，大家的日子本来应该过得很好很好。卡Kа酷Ku尐裞網 阮小鱼已经没有家了，他的心里面只剩下不分青红皂白的仇恨，所以杀起手无寸铁的人来，毫无恻隐之心。 这次攻打当阳城，出发之前阮小鱼便听上面的头目说城内躲藏着一个朝廷的大官，只要把他杀了，就可以马上升为统率千人的头目，还能在当阳城内分一套大宅子，配齐使唤的奴婢仆人，再分千亩良田。 对于大宅子，奴仆和良田这些，阮小鱼都不感兴趣，他就想升官，统率许多手下，这样以后就有机会带着队伍去找孔彦舟报仇。 所以，阮小鱼抱着对张浚脑袋很大的兴趣来的当阳。 可惜的是，跟阮小鱼有相同想法的人很多，而当阳城头一排突火枪的忽然爆发，让所有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守城的官军很厉害，他们手里拿着一种非常可怕的武器。 这是阮小鱼在拼命后撤的时候心里的真实想法。 有些幸运，阮小鱼没有受到任何一点伤，便安全的跟着大部队从当阳城下撤退了。 不幸的是，在当天晚上后半夜，官军拿着可怕的武器袭击营地，将防备松弛的乱军冲的七零八落，头目找不到手下，手下找不到头目，全都像吓破了胆子的耗子，只顾着自己逃命。 阮小鱼的腿脚利索，睡得也轻，所以但他听到突然的爆炸声时，便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沮水河的方向逃跑。 更大的不幸，就在沮水西岸等着阮小鱼。卡Kа酷Ku尐裞網 拦路的官军又拿出了那种丧心病狂的武器，跑最最前面的阮小鱼被扑面而来的铁珠和铁钉打掉了一只耳朵，划破了左脸，还伤了左肩和右腿。 一条铁钉扎进了他的右腿肚子里面，阮小鱼当时就被打的爬在地上动弹不了。 本来，阮小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官军竟然给他用布包扎了流血的左肩和右腿，然后安排了两个没有受伤的俘虏将他抬着走路。 当时，那个官军黑着脸对抬阮小鱼的两个俘虏特意交待：“你俩若是敢半路上把这个受伤的扔掉，我就砍了你们的脑壳！” 就这样，阮小鱼稀里糊涂的进了当阳城。 接下来的事情，让阮小鱼更加的看不懂了。 先是嘴上带着白布罩子的官军过来帮阮小鱼取出了小腿肚子里面的那根铁钉，接着又用一种带有酒味的纱布条替他擦拭伤口，然后再用浅黄色的药粉敷在伤口部位，最后再用白色的布带进行了包扎。 阮小鱼隐约还记得那个嘴上戴白布罩子的官军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有两个魁梧高大面容威严的中年官军面带好奇地观看，在这两个中年官军身后更是跟着一队看起来就很凶猛的士兵。 “没有麻醉药，取铁钉和消毒的时候会很疼，为了防止伤者因为疼痛咬伤舌头，可以给他嘴里塞一根软木棍。” “用加热过的烈酒涂抹伤口附近，可以消毒，杀灭眼睛看不到的微小毒虫，防止伤口部位感染。” “这个伤者因为是贯穿伤，创面较小，所以不用缝针，如果遇到伤口超过一寸的，需要用桑皮线或者羊肠线来缝合伤口。” “这种浅黄色的药粉，是我在黎州时从附近部落里面搞来的好东西，里面最主要的成分是血参，对于止血有着很好的效果。” “给伤者包扎伤口的绷带，必须要经过高温蒸煮，用过之后要在太阳下面暴晒，物资充裕的时候，要尽量避免多次重复使用。” 躺在简易手术台上的阮小鱼已经疼得昏死过去，塞在他口中的软木棍已经被他咬的变了形状。 给阮小鱼做手术的人，正是秦颂，而前来围观则是曲端和刘锜。 如果不是为了让曲端和刘锜见识外伤处理的正确流程，以秦颂现在的身份，他才不会花这么大的力气给一个乱军俘虏进行战伤救治。 秦颂不是专业的军医出身，但他懂得基本的急救方法，这是前世经过无数的艰苦训练和各种任务养成的条件反射。 手术完毕的阮小鱼，被送进了一个干净通风的房子里面，等他醒来后，看见左右也躺着人。 阮小鱼没有出声，他伸出右臂往小腿上轻轻的摸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腿还在，似乎也没有昏过去之前那么疼痛了。 “兄弟，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啥？” “官军竟然帮咱们疗伤！咱们跟官军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吗？” “嘿嘿，兴许是想把咱们救过来之后再送到临安砍头呢！” 阮小鱼听着周围的人说话，忍不住嗤笑说：“做恁娘的梦呢！就咱们这样的小虾米，还值得送到临安砍头？” 被阮小鱼嗤笑的人也不生气，因为他们此时好奇不解的心理占了上峰，所以根本不会在乎被人笑话。 正当这些经过救治的俘虏们各种猜测时，进来了一位手里拿着木板夹子的文官，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腰挎长刀的卫兵。 “奉张大人的命令，我来给大家做个身份登记，你们这些家伙务必要老实交待，不然回头给你们分田地的时候，就等着倒霉吧！”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给我们分田地？”有人发出惊呼，然后顾不得伤痛，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给我躺下！万一把伤口撕裂了，现在可没有人再给你止血！”文官大声喝止，“你们这些家伙，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蠢驴！杨幺说什么你们都信，他现在坐着龙舟在百里洲上面喝酒吃肉，宠幸后宫，你们却在给他卖命！呵呵，‘等贵贱，均贫富’，这种鬼话，你们也会相信？” 文官絮叨了几句，然后走到阮小鱼的床前，板着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家中现在还有什么人？当初为什么要跟着杨幺一起造反？” “我叫阮小鱼，家住赤亭湖北面的老螯村，家里的人都被孔彦舟的手下杀光了，当初跟着造反是想给家人报仇。” “唉，又是一个被孔彦舟祸害了百姓。”文官摇摇头，飞快的在木板上面夹着的纸上记下阮小鱼的情况，然后让身后的士兵拿出一块铁牌来，塞到阮小鱼的手里面。 “这是代表你身份的号牌，我已经给你登记过了，你最好把他戴在脖子上面，千万不要弄丢了！回头，等你养好了伤，就可以拿着这块铁牌去申请分田地。” 阮小鱼捏着铁牌，有些茫然。 当初，因为家里穷得没有田地种，阮家人才下湖打鱼，如今家中没有人了，官府竟然给分田地？ 难道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似乎看出了阮小鱼心中的不解，文官耐着性子解释说：“张大人已经发布了公文，对于湖湘乱民，要区别对待，若非罪大恶极者，从轻发落。像你这样被孔彦舟祸害了的，属于被迫从贼，所以可以分到田地。唉，现在湖湘乱成这样子，也不知道给你们分了田地之后，杨幺会不会又来祸害一遍。” 文官是个话痨，嘴里不停的叨叨，然后挨个给房里面躺着的六个伤病号进行了登记。 等他离开后，有个肚子破了被缝好几针的家伙忽然开口说道：“唉，如果朝廷派过来的当官的，早先能像现在这么仁义，我鲁麻子怎么会信了英宣那厮的鬼话，跟着他杀官造反啊！” 此人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几个受伤的“病友”议论纷纷，都在盘算着伤好之后如何安心种田，重振门楣。 与此同时，针对这些俘虏的筛查甄别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有秦颂这个家伙出谋划策，对付这些造反乱民其实比当初对付金国奸细要容易许多，只要让俘虏们相互进行指认和揭发，很快就从俘虏当中抓出了几条“大鱼”

第二百零七章 交换条件 杨幺是“大楚国”的大圣天王，钟相的小儿子钟仪是“大楚国”的太子，而所谓的“大楚国”不过是各县境内的造反势力聚合在一起的松散乱民组织。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三年前，钟相发动起义，不到一个月便被孔彦舟的部队镇压，钟相和最早追随他的那些人基本上都被杀死，唯独留下了年龄最小的杨幺。 钟相死后，杨幺联络了辰阳县的夏诚、杨钦、杨广以及慈利县的陈寓信，松滋县的李合戎，澧阳县的英宣等数十名大小头领，继举义旗，集结八万流民，伐木为船，垒土成寨，打败了孔彦舟。 因为杨幺是后续起义的发起人，所以各路头领推选他接替了钟相的位置，而杨幺则承认各路头领实际控制的地盘。 这次攻打当阳，杨幺与多位头领乘坐各自的舟船，但也有几个头领是带着手下走的陆路。 秦颂在夜间发动一场突袭，活捉了四万乱军俘虏，虽然不排除逃掉了几个头领，但这一网之内必然还有运气不好逃不掉的乱军头领。 这些乱军头领，便是真正的大鱼。 经过几天的调查、指认和审问，已经可以确定的是被抓的乱军头领共有三人，分别是李合戎、英宣和罗延庆，还有数十个处于乱军中层位置的“干将”。 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人，张浚采纳了秦颂的建议，先把人控制着，让他们出面帮忙安抚俘虏，然后看杨幺如何出招再做决定。 杀掉这些头目和干将，不过一道命令而已，但却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们每一个的身后都跟着一群造反的乱民，若是处置不当，将会重蹈孔彦舟的覆辙，激起更加尖锐的官民矛盾。 这些能够成为头目和干将的人，虽然无法跟张浚、曲端和刘锜的身份地位相提并论，但他们在当地绝对不是庸碌平凡之人，否则也不会发动起成千上万的人来跟随他们一起造反。 将这些人控制起来为己所用，绝对比直接杀掉更有意义。 不提当阳这边正在进行的各种手段，却说撤回百里洲的杨幺在看到侥幸逃过秦颂抓捕而归来的乱军时，便知道走陆路的部队遭受重创。 这样的损失，让杨幺差点气的吐血。 但是，杨幺却没法当着众头领的面发火，因为水陆并进的主张是他提出来的，是他首先犯了盲目轻敌的错误，在没有摸清楚当阳宋军的真实底细情况下，就发动了一场攻城作战。 为了挽回威严，杨幺强压心中的怒火，对众头领说道：“当阳之败，虽然折损了许多兄弟，还有几路头领被抓，但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宋军用来守城的那种新式武器，应该是采用了火药进行发射，这种火器最怕潮湿和雨淋，所以我们今后再跟宋军作战时，就尽量选择阴雨天。” “这次失利，诸位应该认识到我们在攻城时的手段太过简单，今后要抓紧时间制作大型的攻城器械，以免下次再吃这样的亏。我会尽快派人前往当阳与张浚交涉，想办法将失陷的几位头领营救回来。现在，大家便各自带着队伍返回自家的寨子吧。宋军的兵力有限，只要我们保持水上的优势，他们就不敢来主动进攻！” 各路头领确实没有信心和决心继续攻打当阳，所以对杨幺下达的解散命令都表示理解和支持，聚集在百里洲附近江面上的数千艘战船纷纷离开，各自返回了所属的水寨。卡Kа酷Ku尐裞網 大龙舟之上，杨幺与军师黄佐和兵马太尉杨钦商议营救被捕头领的主意。 黄佐说：“我们与官军势不两立，张浚这次抓到了咱们的人，如果拿不出让他动心的筹码，只怕无法将那几人救回来啊！” 杨钦抱怨说：“当初就不该把抓住的那些宋官全部砍头，不然我们现在就可以那他们来换人。” 杨幺面无表情的看了杨钦一眼，然后冷冷的说：“不杀这些宋官，如何聚拢人心？” 当初，杨幺下令大肆搜捕和屠杀官吏、书生、僧侣、豪绅，其实是在逼着各路造反义军向他交出一份投名状，不然如何让大家横下一条心跟朝廷死磕到底？ 杨钦被杨幺一个眼神看的心里有些毛毛的，他虽然跟杨幺同姓，但彼此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如今杨幺是老大，如果惹得他不高兴，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黄佐一脸坚决的说：“不管这几人能不能救出来，但咱们必须把场面做足了，让各路头领都能听得到，看得见。” 杨幺点点头，同意军师的这个说法。 这些头领当初跟着他一起造反，如今被捕，若是不救，会寒了各路头领的心，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既然想不出来拿什么去交换，那就先派个人去当阳探一探张浚的口风。太尉，你一向胆大心细，此事便托付给你了！” 杨幺根本不问杨钦的态度，直接将一件棘手危险的任务交给了杨钦。 此刻，杨钦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叫你嘴欠，刚才说什么不该杀那些官员，报复马上就来了吧？ 麻麦皮，能不能换个人啊？ 杨钦的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却说不出口。“圣天王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托，明天便动身前往当阳！” 杨幺摇头说：“不能等到明天，你现在就挑选几个得力的手下，从内库中挑选一些值钱的礼物，然后乘船前往当阳。” 杨钦眨了眨眼睛，看着杨幺那张喜怒无形的脸，最后说了四个字。 “属下遵命！” 因为心里恼火，所以杨钦在进入设在大龙舟的内库中挑选礼物时，专挑贵重值钱的下手，一口气选了十样才罢休。 杨钦也不傻，知道这次去当阳是提着脑袋办事，所以想拿这些礼物让张浚觉得满意，不至于一怒之下把他给砍了。 杨钦乘坐一艘四对明轮的车船出发，杨幺忽然收到了来自北方的密信，当他看完之后，脸上阴晴不定，心里面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密信是从襄阳方向发来的，信里面确认了完颜宗翰率领十万金军在金州全军覆灭的消息，同时提醒杨幺密切注意秦颂的动向，防范此人率领的部队给大楚国造成无法预测的破坏。 对于秦颂，杨幺之前并不太关注，因为双方离的实在遥远，一个在秦岭，一个在洞庭湖，就算秦颂在西线打出了名声，但杨幺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不过，到了现在，杨幺却不敢再有一丝马虎大意，秦颂的名字已经被他牢牢的刻在心里。 “这次当阳城外的夜袭，会不会就是你的手笔呢？小小年纪，便干出如此惊人的事情，还真是让人无法相信啊！” 当杨幺派出心腹开始四处打听有关秦颂的情报时，杨钦让手下举着白旗来到了当阳城的东门码头附近。 听说“大楚国”的兵马太尉前来交涉，张浚倒是没有故意刁难杨钦，但也没有亲自出面接待，而是让曲端来负责此事。 秦颂扮成一个卫兵，站在曲端的身后，全程旁听曲端与杨钦的对话。 “曲将军，草民是杨钦，奉了大圣天王的命令，前来协商交换李合戎、英宣和罗延庆等人的事宜，因为来的匆忙，仓惶之中只备下一份薄礼，还请笑纳！” 杨钦听说过曲端的名号，知道面前这位曾经是西路宋军的将头，所以把姿态摆的很低，不敢提什么兵马太尉，而是以草民自称。 主动将姿态放下来，总好过被人嘲讽打脸。 大楚国不过占据了洞庭湖周边的几个州府和十几个县，将来能存活多久只有老天爷知道，这时候在正儿八经的宋军高级将领面前装大尾巴狼，纯粹是脑子进水的表现。 曲端见这杨钦说话还算靠谱，有几分见识，便点头说道：“你说的那几人，确实被我们抓获，如今就关在城内的牢房里面。不过，我们早已审问清楚，知道那几人的身份并不简单，你想通过贿赂我和张大人就把他们还回去，恐怕不成！” 秦颂听到这里时，心里只想笑。这个曲端，其实也是个挺有趣的人，只要不摆架子瞎得瑟的时候，办事也算可靠。 杨钦急忙解释说：“曲将军误会了，大圣天王这次派我来，主要是想探一下贵军的口风，只要你们开出的条件我们可以满足，我便回去如实禀告，然后早日促成交换之事。” 曲端用手指轻轻的叩着桌面，沉吟片刻，说道：“看来你们是没想好拿什么条件进行交换。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这次你把那艘四对明轮的车船留下，我们另行给你安排一艘船返程，等你回去见到杨幺之后，就告诉他，只要他把江陵城让出来，我们就放了你们想要交换的那些人。” 杨钦不知道杨幺在获悉宋军的条件后会不会摔杯子，但他作为探口风的人，已经完成了任务，至于来时乘坐的那艘四对轮子的车船，在大楚国并不值钱，既然姓曲的开口索要，这种情况下也由不得自己不给。 “曲将军，草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临走之前，可否让我见一见李合戎等头领？” “见可以，但不许开口说话，否则交换条件作废！”

第二百零八章 奇思妙想 杨钦隔着两道铁栅栏，见到了被捕的李合戎、英宣和罗延庆等人，他看得出来他们眼中冒出来的是一种求助的光芒，但他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询问这几人那天夜里到底是怎么被官军抓住的。http://.shanjue 这里面涉及到宋军的军事机密，在没有完成交换之前，如果杨钦开口问了，就是犯规。 曲端是很有身份的高级将领，他说出来的话，杨钦不敢不听。能让他亲眼见到李合戎这几人还活着，已经是曲端最大的诚意了，再要不识好歹，那就等着自己倒霉吧。 杨钦走后，曲端马上带着秦颂随他去码头上参观杨钦留下来的那艘四对轮子的车船。 秦颂前生虽然见过比明轮船先进不知道多少倍的大型军舰，但他对于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内河战船还是抱有极大的兴趣。 毕竟，后世那些威力绝伦的大家伙，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而明轮船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 秦颂依然是卫兵的装扮，跟在曲端的身后登船，然后从上层甲板开始，挨个舱室的观察。 曲端虽然是马步军头领出身，并不精通水上作战，但他的眼光并不落后，否则也不会自作主张的在谈判的时候让杨钦留下这艘明轮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杨幺率领的湖湘乱军之所以屡屡打败前来围剿的官军，明轮船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如果不能弄清楚敌人的特点和长处，接下来的仗，可不是那么好打。 杨幺在当阳吃了大亏，但水上部队几乎没有损失，只要他今后避免攻坚作战，继续利用洞庭湖和长江一带密布的水网进行水上游击作战，想要将他彻底剿灭，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实际上，杨幺利用车船的快速优势在洞庭湖上称王称霸，跟游牧民族利用战马的高速机动性在北方广阔的平原上嚣张跋扈，从本质上是一样的道理。 曲端来到位于车船底舱安置脚踏传动装置的部位，用手摸了摸轮轴，再把手放在鼻子上面嗅了嗅，然后对秦颂说道：“用的是桐油润滑，跟马车的轮轴差不多。” 秦颂顾不上跟曲端说话，此刻他正左手捧着夹板，右手拿着一支炭条，快速的描绘着底舱的结构组成。 整个明轮船最核心的位置，就是这里。秦颂的素描功夫虽然称不上大师级别，但在军事专业领域却也算得上半个专家，只要他能把船舱内的结构图完整的描绘下来，回头就能让工匠照着素描的图形加工制作仿制品。 曲端没有打扰秦颂，站在他身侧观赏秦颂运笔如飞的动作。 秦颂绘完后，曲端啧啧称赞，说道：“这种素描的方法真不错，看上去很真实。如果让各个衙门内的快班捕房画师都来跟你学习这种技法，以后再做人口登记的时候，给每个人都画一张面目图，这样就能防止某些罪犯鱼目混珠，躲避核查和追捕。” 秦颂闻言，心里暗自感慨。 曲端的这个设想，不就是后世身份证的简化版嘛！ 宋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如果不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以宋人好钻研、好动手的特点，后世的工业革命，还真有可能从宋朝就开始发起呢。 对于曲端的提议，秦颂给予了积极的回应。 “曲将军明见秋毫，此条建议值得马上向张大人汇报，然后试着推行。这素描技法，并无高深之处，有基础的画师跟班学习半月便可以基本掌握，连续坚持三个月便可以精熟。” 曲端见秦颂对自己随口说出来的想法如此的在意，心里自然高兴，毕竟秦颂现在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得到他的认可，那就间接的证明自己的眼光和见识也不一般。 不过，曲端现在学会了谦逊，他笑着摇头说：“我也就是这么说说，真要落实，还得看你是否有时间呢。对了，我刚才观察这车轮船时，有两个设想，因为怕打扰你描绘，一直不曾说出口。” “不知曲将军有何高见，我洗耳恭听！” “哈哈，高见可不敢当。第一个设想，咱们能不能招募工匠仿造明轮车船？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在船舷的两侧加装铁板，在船头上加装锋利的钢铁尖角，这样既能提高车船的防护力，还能利用船头的撞角对乱军的车船进行攻击。” 秦颂在心里喊了句“厉害了我的哥”，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似乎可行，可以实验着搞一艘看看。不知曲将军第二个设想又是什么？” 曲端见秦颂感兴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颚的胡须，小声说：“这第二个想法属于我的异想天开，你姑且听之，听完之后可不许笑话我。” 秦颂点点头。 “我觉得可以把突火枪造的粗大一些，枪管长一些，然后加装在明轮船的前后和两侧，这样就不惧与乱军进行接舷作战。虽然这样的花费比较高，但可以节省大量兵力，降低士兵的牺牲，而且乱军没有实力仿造……” 秦颂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曲端，搞得曲端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毕竟突火枪现在属于秦颂的秘密武器，人家还没有表态无偿的献出来呢。 “呃，辅仁莫要多心，我可不是在打突火枪的主意，只是觉得有这种改造的可能，所以就说出来了。这话我就在你面前说一说，跟别人绝对只字不提！” 秦颂一把拽着曲端，用激动的语气说：“曲将军，你真是我的知音啊！实不相瞒，我心里也有改造明轮船，给明轮船加装长管火器的想法！不过，此事不仅关乎平定湖湘民乱，更关乎到今后我们与金人在江河与海面上进行交战，因此还需将各种利弊进行通盘考虑，不能过早的暴露出来！” 曲端马上听明白了秦颂的意思，杨幺率领的湖湘乱军并不可怕，只要剿抚并用，以抚代剿，平定只是早晚的事情，就算官军手里没有先进厉害的战船，其实并不会影响大局，顶多是加快平定的速度而已。 但是，对付北方国势正处在上升阶段的金国，大宋的优势却越来越少，如果没有长江天险阻隔，恰好金国人又不擅长水战，大宋可能早在前几年完颜宗弼率军“搜山检海”的时候，就完犊子了。 金国奸细无孔不入，如果因为清剿湖湘乱军就把改良后的突火枪装上战船，必然引起他们的注意，万一到时候金军也弄出这样的大船来，岂不是因小失大？ “辅仁放心，此事我掂得出轻重缓急，今日说过后，会烂在肚子里面，直到你搞出来可以投入作战的样船。” “多谢曲将军成全。对于第二个设想，虽然暂时搁置，但也有变通的办法。我们可以在明轮船上加装专门喷油的大泵，原理就像小孩子玩耍的那种竹筒水枪，只要在泵里灌满猛火油，到时候乱军的战船靠近时，就可以将猛火油喷出去，将敌船烧毁！” “哈哈，果然还是你这个火神爷转世的家伙最厉害，木船怕火烧，用猛火油绝对可以！” 曲端和秦颂从城东码头返回，马上向张浚汇报了关于招募工匠打造明轮战船的建议，张浚听后颇为意动，但却有些顾虑。 张浚说：“以明轮战船克制杨幺车船的想法没有问题，但有两个因素需要考虑。第一，造船需要大量的工匠，更需要耗费各种材料，我们现在有没有这个人力和物力？第二，造船非一日之功，想要达到一定的规模数量，更是耗时日久，咱们能不能等得起？” 作为一名合格的统帅，张浚提出来的这两个问题直指要害，必须要面对和解决。 张浚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朝廷并没有把荆湖南路和荆湖北路的军政大权授予他，所以他无法调动这两路的全部力量，仅靠目前占据的当阳一县之地，想要打造成规模的战船，根本难以实现。 更让张浚心里没底的是，皇帝现在对他的态度模棱两可，万一他在当阳这边铺开摊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朝廷派个钦差过来宣读一封圣旨或者调令，把他从当阳调到别处，后续的接替者未必还会按照他的思路往前走。 人亡政息是历朝历代的痼疾，而人走政息则是大宋的常态。 秦颂把自己放在张浚的角度思考一番，开口说道：“不管大人在湖湘停留时间长短，选拔和培养一批手艺熟练的造船工匠总是没错，我们可以先控制规模，把摊子铺小一些，万一情况有变，可以带着工匠一起离开。江南那边的水网，比湖湘这边还要密布，这些工匠迟早都有用处。” 曲端补充说：“我们还可以虚张声势，给杨幺制造一种假象，让他觉得我们在大量制造战船，这样也能乱军造成一定的动摇，让他们不敢轻易离开各自的老巢，如此一来，还可以缓解湖湘周边府县被乱军祸害骚扰的程度。” 如果各路乱军觉得张浚有可能派出水军主动进攻，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依托水寨进行防守，这样确实可以限制这些在水上来去自如的乱军扩大地盘。 张浚被秦颂和曲端说服，他将招募工匠的任务交给了曲端，将督造明轮战船的任务交给秦颂。

第二百零九章 密谋刺秦 杨钦在返回百里洲的小船上紧皱着眉头，心里面总觉得这次前往当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而已。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他把进城后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的回忆了一遍，然后猛的拍了大腿一下，口中咬牙切齿的自语说道：“好你个曲端，竟然给我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杨钦意识到谈判的时候，被曲端的气势影响，加之他下意识的认为不管自己同不同意，曲端都会把他来时乘坐的那艘明轮船给扣下，所以谈判当时就答应将明轮船送给曲端。 问题就在这里！ 曲端强行扣留明轮车船跟他主动答应送出，虽然结果一样，但性质完全不同！ 如果杨钦抵死不从，曲端必然也不会杀他，因为曲端还要让他带话回去给杨幺呢。 曲端先狮子大开口的索要江陵城，把杨钦的心思扰乱，接着轻飘飘的附加了索要明轮船的条件，而杨钦作为大楚国的兵马太尉，成天都在明轮船上活动，所以并没有把自家这种水上战船当成稀罕物件，因此放松了警惕，毫无防备的掉进了曲端给他挖下的大坑里面。 现在的情况是，杨钦做主将死对轮的车船送给了曲端，如果杨幺追究起来，他可是犯了资敌的大罪啊！ 杨钦联想到杨幺派他出来时的那个眼神，心里面就觉得一阵阵的发苦。 麻辣隔壁，杨幺当时派自己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宋军会扣下车船呢？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回去后，等于是把刀柄递到杨幺的手中，任他发落啊！ 杨钦越想越是担心，他觉得自己必须想个替自己开脱的办法，不能任凭杨幺摆弄。卡Kа酷Ku尐裞網虽然杨幺头上顶着大圣天王的帽子，但大家谁也不比谁强出多少，当初起事的时候，自己手下带出来的队伍，也不比谁弱！ 杨钦一路上都在琢磨，等回到江陵城后，他没有马上去向杨幺汇报，而是带着礼物去见了军师黄佐。 “军师，这次你可要帮兄弟一把啊！” “太尉何必如此多礼？你我兄弟之间，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为难之事，你尽管开口。” 杨钦于是将他去当阳的经过如实告诉了黄佐，然后将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出来。 “军师，大圣天王现在的威势越来越重，他有啥想法都不明说，兄弟就怕一个猜度不准就会遭殃啊！” “太尉莫要恐慌，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咱们这就一起去见天王，有我在，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两人于是一起前往杨幺在江陵城内的天王府。 当杨幺听说张浚要求用江陵城来交换李合戎等人时，顿时沉下了脸。“哼，张浚老贼，真是好大的胃口！江陵城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我读书虽然少，却也知道守住江陵城，便可以截断长江，坐收进出船只的过路费。” “李合戎等头目自己本领不如人，野外安营扎寨时没有安排好巡逻警戒的兵力，这才导致炸营被俘，本王不追究他们因为怠忽职守造成的巨大损失，已经算是格外开恩。如今张浚用他们几个性命威胁本王，你们说我是不是该就范？” 黄佐一听杨幺这语气，就知道他舍不得用江陵城换回被俘的几路头领，他的心里面对杨幺的这种想法有些不齿，但看到身旁战战兢兢的杨钦，就知道此时不能逆着杨幺的心思说话。 “天王，岂能因为私情而废公！李合戎、英宣和罗延庆等人疏忽大意，致使数万兄弟落入官军手中，如今生死难卜，为了给兄弟们一个交待，应该严肃追究几人责任，晓谕各寨，引以为戒！” 黄佐一脸的义正词严，完全顺着杨幺的话说。 杨幺坐在黄金打造的龙椅上面，板着脸说：“军师说的有道理，那就烦请你拟一道告示，把此事向各路兄弟们说清楚。不是我不想救他们出来，实在是江陵城让不得，如果让张浚占了江陵，咱们就会失去沙州至岳州这段长江水路！” “谨遵圣天王之命！”黄佐领命，退到一侧，闭口不语。 杨钦见杨幺没有追究他弄丢车船的事情，也不吭声，以为这样糊弄着就可以交差，结果杨幺转过头来就问他：“我听人说，太尉在当阳城内十分大方，竟然将我军的车船送给了曲端？” 杨钦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的跪在杨幺脚下，口中大声高呼：“冤枉啊，还请圣天王明鉴！” 杨幺一脸玩味的看着杨钦，“哦，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冤枉你了。” 杨钦替辩解说道：“启禀天王，当时我是被曲端逼着同意的，如果不答应他，他就不会让我去见李头领等人。而且，就算我不同意，曲端也会强制扣留那艘明轮船。” 黄佐见杨钦已经服软，便站出来说道：“启禀天王，以属下愚见，曲端强行扣留太尉去屎乘坐的那艘车船，目的无非是想仿制，但我们却无需为此紧张！” “哦，还请军师详细解说。”高坐在龙椅上的杨幺，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的说道。 黄佐不慌不忙的说道：“据我所知，当阳附近并没有适合制造大型车船的木料，若是张浚有意在当阳组建一支能够与我们一战的水师，首先就得解决木料的问题，更何况一时之间他从哪里寻找足够的船匠？” “最关键的是，宋廷现在对张浚有所猜忌，如果他不能短时间内打开局面，朝堂上他的那些政敌必然会以此发难，到时候张浚能不能继续留在当阳还在两可之间。” 听完黄佐的分析，杨幺皱眉沉吟，忽然反问：“当阳一战，我们被张浚俘虏了四万人，对他而言，也算得上一场大胜，这难道不算打开局面了吗？” 黄佐摇头说：“我们的优势在于水军，如今我们一寸地盘未曾丢失，虽然损失了数万人，但并未伤及根本。张浚侥幸赢了一场，反倒会让宋廷以为我们容易对付，到时候必然会派人前来催促张浚加快速度，如果张浚接下来不能建功，到时候就是他被调离之时！” “哈哈……军师果然是在世子房，经过你这一番分析，本王心里踏实多了。”杨幺仰头大笑，似乎将黄佐的话听了进去。“太尉，既然你是被逼无奈，本王也就不追击弄丢车船的罪责。不过，为了堵住别人的口舌，还是要委屈一下你。荆江口那边有君山和艑山，正好扼守着洞庭湖通往长江的门户，你带着属下过去在那里修建两座水寨，替本王守住此地！” 杨钦见杨幺有意放他一马，急忙叩头致谢，口中说道：“属下一定恪尽职守，守住这道门户！” 此事解决之后，又过了不几日，杨钦已经带着本部人手顺江前往岳州，杨幺忽然接到了来自北方刘豫派人送来的密信。 到目前为止，杨幺还没有让各路属下知道他已经跟刘豫暗中结盟，因为刘豫手下还有一个大宋这边叛逃过去的孔彦舟。 杨幺跟几年前追随钟相起义时相比，已经发生了质变，他现在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投机分子，心里面早就没有民族大义这些念头，只要能让他保持现在的权力和地位，他什么都可以出卖。 杨幺在江面上秘密会见了刘豫派来的人。 “秦颂在金州坑害了大金国十万铁军，此事已经引得整个金国上层和大齐皇帝万分震怒，为了除掉整个恶贼，大齐这次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只要圣天王愿意协助我们对付秦颂，事成之后，我方不仅会将那种神秘的新式火器拿出来共享，还可以与大楚国签订盟约，从此划江而治，结为兄弟之谊！” 为了说动杨幺，刘豫派来的人巧舌如簧，一口一个大楚国，一个圣天王，把杨幺拍的很舒服。 “只为对付区区一人，大金和大齐就愿意开出如此价码，本王听着怎么有些儿戏呢？” “天王有所不知，秦颂此子对大金和大齐非常仇视，属于死不悔改的顽固分子，从他露头开始，这几年已经给大金和大齐造成了十数万的死伤。若是让他活着去了临安，见到宋国的皇帝，只怕就会一飞冲天，今后对你我各方造成更加可怕的伤害！” “好吧，不知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事情？” “派出得力手下，前往当阳一带刺探关于秦颂的消息，特别是关于他的行踪。如果情报没有失误，半个月内，临安方向就会有钦差来当阳寻找秦颂。” “另外，我们在刺杀秦颂的时候，可能需要船只和人手支援，到时候还请天王莫要小气，我方可以支付十万两黄金作为补偿！” “什么？十万两黄金？”杨幺被刘豫开出的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为了刺杀秦颂一人，竟然舍得动用十万两黄金，这特么的也太舍得了吧？ 实际上，杨幺不知道远在北方的金国上层，现在因为十万大军的覆灭和完颜宗翰的死亡，已经彻底炸锅了。 金国皇帝给傀儡刘豫下达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除掉秦颂，夺回被秦颂拿到的大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的令牌。 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是，为了解决秦颂，金国可以放弃已经占领的陕西、山西和河南等地，可以让数百万人给秦颂陪葬！

第二百一十章 金国反应 作为大金国的第二任皇帝，完颜吴乞买接替兄长登上皇位以来，无论文治还是武功，都很出彩。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某种程度上而言，正是因为他力主进行政治改革，支持完颜斜也率领三个侄儿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宗弼南下攻打宋国，才有了金国今天蒸蒸日上的大好局面。 只可惜，天不假年，已经五十九岁的完颜吴乞买，身体明显不如从前，估计也没有两年活头了。 最让完颜吴乞买恼火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大金国的右勃极烈、西路军兵马大元帅完颜宗翰竟然死在了进攻宋国的战事中，还将整整十万大军彻底葬送。 这一巴掌，实在打得太狠了，以至于完颜吴乞买在接到军报时，气得当场吐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等他被太医抢救过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左右大臣：“谁能替我杀了秦颂？” 左右无人出声，因为大家都听说了秦颂在金州弄死完颜宗翰的事情，对于这样近乎妖孽一般的宋人，谁也不敢保证就能把他给弄死。 完颜宗翰多么聪明多智的一个人，带着十万精锐大军都搞不过秦颂，还能有什么办法弄死这个祸害？ 完颜吴乞买见没有人站出来，本来想当场发飙，可又怕自己怒火攻心又吐血，只好强压心中怒火，对大臣完颜希尹说：“你是完颜家族最聪明的一个，熟悉宋国的情形，诛杀秦颂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完颜希尹拱手领命，平静的回答：“臣下领命，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此事。卡Kа酷Ku尐裞網” 完颜吴乞买又问左勃极烈完颜宗干：“陕西那边现在缺少得力之人坐镇，你以为谁能担此重任？” 皇帝如此问话，其实是想让宗干前往陕西接手宗翰留下的烂摊子，但宗干眼见吴乞买病情加重，他为了保证自己的养子完颜掸能够顺利继承皇位，所以面无表情的回答说道：“讹鲁观为太祖第六子，现在东京留守，以他的能力，可以独镇一方。若是陛下觉得讹鲁观不妥，委派挞懒前去也可胜任。” 讹鲁观是完颜宗隽的女真名。 当初，完颜宗隽参加了入侵大宋的战争，作为金军重要头目，他主要负责押送宋徽宗、郓王父子和他们的姬妾北上。后来，完颜吴乞买论功行赏，将大宋公主宁福帝姬赵串珠分配给了完颜宗隽。赵串珠当时只有十四虚岁，就被完颜宗隽强行收入房内。 挞懒是完颜昌的女真名。 当初金军征宋时，完颜昌历任六部路都统、元帅左监军、鲁国王等重要职务。在富平之战过后，完颜昌所率领的金军屡次被宋军击败，他逐渐成为金国内部“主和派”的大臣之一。 完颜吴乞买看到宗干这个亲侄子不肯涉险前往陕西，而他推荐的两个人选也都不差，只好询问礼部尚书韩昉：“以尚书之见，该派讹鲁观和挞懒当中的哪一位去陕西坐镇？” 韩昉本来不想掺合到完颜家族内部争权的漩涡之中，但既然皇帝开口询问，他也不能闭口不答，只好硬着头皮建议说道：“微臣以为委派讹鲁观大人前往陕西比较合适。卡Kа酷Ku尐裞網” “理由呢？”皇帝盯着韩昉，冷冷的问道。 韩昉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回答说：“挞懒大人一贯主张‘以和议佐攻战，以僭逆诱叛党’，让他负责与宋国谈判似乎更加合适。” 完颜吴乞买点点头，认可了韩昉这个说法。 实际上，目前的金国高层，有三个人是皇帝完颜吴乞买特意提拔起来的，他们分别是“三太子”右副元帅完颜宗辅，元帅左监军完颜昌和“四太子”元帅左都监完颜宗弼。 其中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弼对宋是主战派，而完颜昌则是主和派。 如今，完颜宗翰已经在陕西丧命，主战派挑头的就剩下完颜宗弼，如果把主和派挑头的完颜昌派到陕西去，就会打破平衡，这是完颜吴乞买不愿以看到的。 作为大金国的皇帝，完颜吴乞买心里清楚完颜昌暗地里针对宋国做的那些手脚，所以并不反对由他来主导跟宋国的谈判。 被金国故意放回去的秦桧，其实就是完颜昌的手笔。 秦桧在宋钦宗时任御史中丞，当时反对向金国割地并且力主决战，后来开封被破，他还曾反对金国立张邦昌为帝，因此被金军押解到了北方。 当其它被金军掳到北方的宋朝官员被流放到广宁一带时，唯独秦桧被完颜吴乞买赐给了完颜昌而留在燕山府。此后，秦桧便在完颜昌属下充当“任用”，后升为“参谋军事”。天会八年春，完颜昌攻打楚州时，秦桧曾帮着完颜昌写过劝降书。天会八年十月，完颜昌攻破楚州不久，便悄悄将秦桧放归南宋。 当初秦桧一见到赵构，便提议同金国讲和，赵构高兴的居然睡不着。关于秦桧的南归，他自己解释说是杀了监视他的人之后乘船逃了回来，但真实的情况却是他在被金军掳到北方时做了王仲山的女婿，而王仲山在金军打过来时就干脆利索的投降了。 秦桧在南宋这边当了权臣之后，王仲山带着家人前来投奔，金国人竟然给他取了上千贯钱，而王氏一大家子从北方迁移过来时，连奴婢和仆人都没有损失一人，可见王家人是金人有意放过来的。 现在，在宋国境内忽然冒出了秦颂这么一个凶残危险的家伙，对于金国的南侵大计造成了直接的威胁，上至金国皇帝，下到普通女真人，都恨不得早点将秦颂除掉。 两个姓秦的宋人，一个断了脊梁，只想着求和苟安，另外一个卓尔不群，摆明了要跟女真人死磕到底，出现这样的局面，还真是令人感慨唏嘘。 发生在金国中京的这场朝议结束后，完颜希尹便来拜访完颜昌，两人商量如何诛杀秦颂的计策。 金国皇帝当众夸赞希尹是完颜家族最聪明的一个人，并非虚言，因为完颜希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谷神，他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参与了攻辽和建国等重大事件。 女真族原本没有文字，他受命创制女真字，依据契丹字和汉字，凭着一人之力，竟然造出了女真字体，后来还被定为金国官方通用文字，在后世被称为“女真大字”。 能独立创造一种文字出来的人物，无论他是什么族，在学问见识方面必然是最拔尖的。 完颜希尹对完颜昌开门见山说道：“皇帝被秦家小儿气得不轻，让我全权负责对付他，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完成，我想请你帮忙，动用你手里的一些人，如此才有几分把握。” 完颜昌没有马上答应完颜希尹的请求，而是反问道：“你有没有完整的计策？我的人每一个都很重要，培养起来非常不易，如果因为你的计谋不够稳妥，造成损失后根本无法弥补！” “目前我能够想到的计策主要有三条。第一条是刺杀，我会派人去警告刘豫，让他想办法挑选汉人当中的武林高手潜入宋境刺杀秦颂。第二条是离间，寻找秦颂身上的问题，派人潜入宋境散布各种谣言，引起赵构对他的猜忌。第三条是逼杀，直接派人去临安，警告赵构，让他将秦颂交出来，不然我们就把抓来的宋朝皇帝放回去，动摇他的统治地位！” “嗯，这三条计策一条比一条狠辣，我可以支持你。刘豫那边，我可以帮着你说几句，当初是我力主扶他起来的，我的话他不敢不听。至于逼杀，我觉得可以修改一下，如果直接刺杀失败，等秦颂被赵构召到临安以后，可以动用我的人将秦颂高高的捧起来，等他忘乎所以之后，必然会犯下一些年轻人喜欢犯的错误，到时候再威逼宋廷将其送过来，如此更加容易实现一些。” 完颜希尹向完颜昌躬身行礼，口中说道：“多谢赐教，便按大人补充后的计划执行吧。” 完颜希尹与完颜昌合谋之后不久，刘豫便收到了来自中京的急报，他作为大金国的傀儡，自然不敢违抗主子的意思，于是马上派人潜入江陵城，联络距离秦颂最近的杨幺帮忙，一起对付秦颂。 这便有了前面杨幺与伪齐密使在江上密谋刺秦的一幕。 还在当阳城内暗中帮着张浚处理各项公务的秦颂，自然不会知道金国、伪齐和杨幺势力针对他的刺杀已经渐渐逼近，但以秦颂谨慎警惕的性格，又怎么可能预料不到可能的危险呢？ 实际上，从他带队离开金州后，他便变得格外小心，从来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每次出门不仅会带着贴身侍卫，而且还会进行易容装扮，根本不给别人行刺他的机会。 只要秦颂身边没有内奸，无论哪一方想要摸清他的行踪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天傍晚，一位道士带着两个徒弟顺着长江而下，抵达了玉泉山附近。 这三人是从蜀中出发，穿过了三峡，特意前来寻找秦颂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石破天惊 时节已过中秋，玉泉山中凉意渐浓。 薛式带着杨虎臣和赵炎进山的时候，秦颂已经离开当阳城，悄悄回到了山里。 藏在丛林深处的暗哨很快发现了薛式三人的踪迹，他们立即将这个发现向秦颂进行直接汇报。 秦颂接到消息后，马上整理衣衫，然后从秘密据点内出来迎接薛式这位世外高人。 “先生！”见到秦颂的一刻，二毛和小炎两个满脸欢喜的朝他跑了过来。 秦颂面带笑容，向两个学生颔首，然后对着走在后面的薛式躬身行了大礼。“辛苦真人送我这两个学生过来。” 薛式走到秦颂的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露出赞许之色。“我们沿路已经听说了你在金州的作为，真是大快人心啊！” 秦颂有些不好意思，问薛式：“真人难道不认为我杀戮过多，罪孽太重？” 薛式摇摇头，“金刚尚有怒目之时，金军屠戮大宋军民在前，被你用计全部诛灭，是他们罪有应得。因为你的智谋，后面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免遭金狗祸害，何罪之有？” 秦颂领着三人进到据点内，吩咐手下给三人准备饭食。 二毛坐在秦颂的对面，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忍不住说：“先生，你实在太厉害了，如果不是薛真人不许，我都想去金州看一看被你烧死的那些金狗成了什么样子。” 秦颂白了二毛一眼，没好气的说：“有什么好看的！整个一座城都被烧成灰烬了，城里面到处都是缩成一团的尸体，比当初在香泉镇上被烧死的那些女真骑兵看起来还恶心。卡Kа酷Ku尐裞網” 小炎有些好奇的问秦颂：“先生，你能不能把整个经过给我们讲一讲啊？我们一路上只听说你在金州把十万金狗全灭了，具体的过程却是众说纷纭，云山雾罩的。” 秦颂伸手摸了摸小炎的脑勺，夸赞说：“嗯，不错，两个成语用的很贴切。如果是别人问我战事经过，我肯定不会讲的，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一些重要的军事机密，不过你们两个例外，我今天就从咱们在黎州分开之后讲起……” 金州大战前后经历的时间并不长，但因为形势变化的很快，加之宋金两军之间互有谋算，所以讲解起来却不容易，换了别人未必能够理清主线，而秦颂作为主要的谋划之人，给两个学生讲解起来却是生动深刻，顺便还将很多行军打仗的道理掺杂进去。 这是秦颂教导学生的一种方式，他喜欢潜移默化的将自己的一些思想和经验传授给学生，而不是那种耳提面命式的方式。 秦颂在讲解战事的时候，张琦还特意送来一副行军地图，方便他按图分析。 薛式虽然很少开口，但也听的津津有味。他不怎么过问世事，但从他帮助秦颂开始，就能看出来这位高人也是心忧天下的贤者，并非那种一心只求得道飞升的隐修。 说话当中，手下送来了饭食，几人一边吃着，一边听秦颂继续往下讲。 足足讲到晚上，秦颂才把几个月来的经历全部回顾了一遍。卡Kа酷Ku尐裞網 薛式听完之后，提醒他说：“金人如今必然视你为大敌，以他们的行事手段，肯定会想方设法对付你，以后你要注意个人安危，千万不可麻痹大意。” “多谢真人提醒，对此我已有所预判，最近还需劳烦真人暗中保护。” “我此行正好要去洞霄宫，沿路可以护卫你一二，不过到了临安之后，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到了临安，我自有安全脱身的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秦颂将诸事安排妥当，在山中与刘锜进行了秘密交接，把带来的四千土兵尽数交予刘锜统率。 随后，在一个很普通的清晨，秦颂带着一百多人混在途径当阳前往江南的商队中，悄然离开了此地。 秦颂带的这一百多人，全是复兴军出身，其中少部分是跟他一起从天云寨出来的护卫，多数则是王世雄当初为他挑选出来的高手。 这些人跟着秦颂经历了各种历练，如今任何一个都具备了率领一支队伍的能力，秦颂这次去杭州，等于是带了一个预备军官团。 如果把秦颂比作老虎，跟在他身边的这一百多人就是狼群，只要不是被上万大军围在一处绝境中，他们就能掩护秦颂顺利的脱身。 如果加上薛真人的暗中示警和保护，秦颂一行的安全系数无疑又增加了许多。 就在秦颂离开当阳不久，大宋皇帝赵构委派的宣旨钦差终于抵达金州。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位钦差是秦颂的老熟人，刚刚上任不久的兵部尚书吕祉是也！原兵部尚书权邦彦，今年因病去世，兵部侍郎吕祉因为仙人关一战的功绩，顺利晋升，从兵部二把手升任为兵部一把手。 秦颂带着队伍从金州来到当阳尚不足一月时间，而他走的前两天才与王彦、刘子羽和田晟等人一起联名向朝廷送出报捷和请功的公文。 朝廷在接到捷报之后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派出钦差抵达金州，速度已经算得上很快了。 实际上，赵构在接到这封如同石破天惊一般的报捷公文时，当时完全就不敢相信，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反复把公文看了好几遍，然后找来兵部和枢密院的几位大臣确认公文不是伪造之后，这才下定决心派出钦差以最快的速度赶赴金州，勘验战场，核实战功！ 朝堂之上的各位大臣，除了吕祉相信这封捷报上出现的数字真实不虚，其他人都觉得金州的军队这次胆子太大了，竟然敢跟皇帝和满朝文武开这样的玩笑，这些人难道是失心疯了？ 一次性全歼入侵的十万金国精锐，还把完颜宗翰给烧成了焦炭，恁娘的在讲评话呢？ 就凭金州那点兵马，再加上一个毛头小伙从黎州那边忽悠过来的一群土兵，就能把完颜宗翰率领的十万大军彻底灭了？ 如果大宋的军队真这么厉害，开封城怎么会被攻破，皇帝怎么会被金人追杀的逃亡到海上去？ 面对众多大臣的置疑和嘲讽，吕祉当时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然后在朝堂上面大声的说道：“我用性命担保，这份捷报上面的数字没有半分虚假！” 此时此刻，吕祉想起了跟秦颂一起防守仙人关的时刻，想起了和尚原大战之后前往战场核查战功的经过，以他对秦颂的了解，只要是他亲自署名的公文，那就绝对不会弄虚作假。 除非，这封报捷的公文是别人冒名伪造的！ 赵构对于吕祉的观感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上次吕祉走了一趟秦岭沿线，很是给他长面子。 现在，吕祉当着所有大臣的面用人头作担保，赵构不由得问道：“吕爱卿，难道你不觉得此事过于离奇？” 吕祉立即摇头说：“启禀陛下，大宋的军队以前没有取得过金州大捷这样的战果，不代表这次就没有可能。王彦和刘子羽等人在公文中已经汇报的很清楚了，是秦颂屡次使用火药、猛火油这种可以给敌军造成大片杀伤的武器才取得了如此辉煌惊人的战绩。” “朝上诸位大臣不曾与秦颂相处过，所以不知此人的智谋和本领，微臣有幸在仙人关时与他共同抵抗来犯的完颜撒离喝。当时，便是秦颂带着二十名神射手埋伏在铁山下面，待到完颜撒离喝退兵之时，一举将其射落马下！” “完颜宗翰虽然狡诈多谋，但他从未跟秦颂交过手，并不知道秦颂的手段和底细，被秦颂算计致死，也算不得离奇。微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置疑金州大捷的真实性，而是应该立即派出得力之人前往金州慰劳作战有功的将士！” 赵构觉得吕祉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于是不顾群臣议论，立即委任吕祉为宣旨正使，委任御史中丞沈与求为副使。 临行之前，赵构单独将吕祉召进宫内，反复叮嘱了一番。 “吕卿，此次前往金州，核实战功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将秦颂给我带到临安来！天佑大宋，出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少年英杰，朕若是不尽快提拔他出仕为官，岂不是让天下人在背后议论我有眼无珠？” “官家言重了，秦颂此子性格温和谦让，功利心并不是特别重，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定然不是想着要得到怎样的封赏，若要驾驭此子，还需给他一个可以尽情施展的平台。” “嗯，吕卿的话，朕记住了。这次就再辛苦你去跑一趟，只要他们报上来的数字有八成，呃，有五成是准的，提前准备好的这些加官进爵的旨意便可以当众宣读。” 吕祉和沈与求从临安出发不久，有关金州大捷的各种消息便铺天盖地的从西面传了过来。 有人说亲眼看见了许多无头浮尸从汉江漂到了长江里面。 有人说金州城已经没了，里面现在只剩下好几万被烧焦的金兵尸体。 还有人说秦颂是雷火神君转世下凡，能够引来天上的霹雳雷电攻击金军。 坊间的传闻未必可信，但金州大捷的消息显然已经是捂不住了，当东南的民众得知十万金军在金州被全数消灭后，一时间鞭炮齐鸣，鼓乐震天，搞得皇帝赵构呆在新修的皇宫里面都不安生。 如果，吕祉这次传回来的不是好消息，事情真就没法收场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吕沈核功 以最快速度赶到金州的吕祉和沈与求，没有见到此行他们最想见到的人，只在变成废墟的金州城东见到了前来迎接的金州知州王彦和饶凤关守将田晟两人。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秦颂人呢？”吕祉直接追问王彦。 王彦摇头说：“写完报捷公文的第三天，他就带着土兵赶赴当阳了，听说当阳那边民乱闹腾的厉害，秦颂是张大人的军师，他着急过去帮忙。” 沈与求有些不悦，拉着脸说道：“他倒是走的快，把一座偌大的金州城烧没了，也没个说法！” 王彦明知道沈与求是宰辅吕颐浩的人，但他看不惯沈与求这种不问经过就开始给秦颂头上扣帽子的做法，于是用硬梆梆的语气说：“沈中丞，这次若无秦兄弟增援金州，现在金州城肯定还在，只不过它已经成了金国的金州城，而不是大宋的金州城！” 沈与求被王彦怼的变了脸色，怒斥道：“王彦，若非看在你死守金州的份上，本官现在就弹劾你一个语出不敬！” 御史中丞是御史当中最大的官，级别跟六部尚书差不多，这次赵构委派沈与求和吕祉同行，只让他做副使，其实是有些委屈了，但吕祉懂兵事，所以他争不过吕祉。 不过，以沈与求的身份，想要弹劾王彦的话，都不需他亲自出手，光是他手下那一帮子御史，随便拉出来一个，就能把王彦弹的满头起包。 吕祉见王彦与沈与求一见面就杠起来了，急忙出语说道：“沈中丞、王知州，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先去实地勘验战功吧！” 王彦马上笑着说：“还是吕大人明白事理！我先陪你去金州城内看一看，然后再去关押女真俘虏的营地。” 吕祉苦笑，对王彦这位从太行山中开始起兵的地方官不好说些什么。 什么叫做明白事理？我与秦颂并肩作战的时候，比你还早好吧！难道我像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官？ 王彦在前面引路，田晟陪在吕祉的左后侧，两位朝廷钦差走进了从战后就被金州守军封闭起来的废金州城。 刚刚越过倒塌的城墙，入眼便是一面漆黑的城内景象，只要低头稍微分辨一下，就能看到被残砖断石压在下面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奇怪臭味，王彦和田晟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所以对此早已反应平淡，吕祉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胃里有些不适，但也能控制得住。 唯独沈与求，在勉强向前走了十来步后，一个没忍住，“哇”的一下，当场就吐了出来。 王彦虽然厌烦沈与求，但也不想把这位御史中丞往死里得罪，他立即给不远处的手下使个眼色，便有一名年轻的小校追上来，给沈与求递上了一副白色的布罩。 “沈大人，这是用多层棉布缝制而成的口罩，戴上后可以阻挡臭味。” 沈与求急忙接过白色布罩，在小校的帮助下，戴在了脸上，正好将口鼻全部紧紧的罩住。 “吕尚书、沈中丞，大战结束之后，本官便安排手下将这里围了起来。在你们到来之前，只是让慰劳部队的兴元府刘州府进来看了几眼。因为城内损毁严重，我们也无法准确统计被烧死在城内的金军总数。不过，按照之前金军在攻城作战时的损失，再减去被消灭在子午谷里面的三万步军，减去被秦长史在秦郊店抓获的完颜毂英率领的骑兵，在金州城西抓获的乌林答泰欲率领的骑兵，我们估计死在城内的金军总数在四万至四万五千左右。” 王彦顺着城中东西走向没有被掩盖的主干道往前走，一路向吕祉和沈与求汇报着战果。 从废弃的金州城内出来时，吕祉和沈与求的脸色都不好看，毕竟刚刚从一处人间修罗场里面走出来，心情能好才怪。 王彦也不罗嗦，又带着他们直接去了关押完颜毂英、乌林答泰欲和一千多女真俘虏的临时牢房。 “金州大战抓获的俘虏总数并不多，秦长史一开始在秦郊店外抓获的两千多女真骑兵，除了完颜毂英和一些百夫长以上的头目被转移出城躲过了大火，其余的全部给完颜宗翰陪葬。这些俘虏里面，运气最好的要算乌林答泰欲，他率军进城不久，就被完颜宗翰派出了追杀假装弃城而走的秦长史，结果被秦长史在城西三十里外打了个埋伏，两千人除了当场被杀的，剩下的全在面前这座牢房里面。” 看守牢房的士兵将王彦到来，利索的打开了大门，王彦当先迈步进入，吕祉和沈与求紧随其后。 “两位大人，关于来犯金军的总人数以及各兵种的组成情况，你们可以直接询问乌林答泰欲和完颜毂英，这两个家伙说的话，应该能让你们相信。卡Kа酷Ku尐裞網” 王彦来到关押着两位重要俘虏的地方，透过栅栏将完颜毂英和乌林答泰欲指给吕祉和沈与求看。 “完颜宗翰的尸体，我们用石灰和硝石裹着，装在最后面那间屋子里的棺材里面。金军另外一位重要贼酋完颜拔离速被关在饶凤关，那边还有三万颗人头，听说都已经处理好了，回头两位大人可以过去核实。” 完颜毂英听到门外的动静，因为他听得懂汉话，知道这是宋廷派了大官前来核实战功，马上冲到栅栏后面，大声的嘶吼道：“宋官，我是大金国的万夫长，你们这样关押着我，难道就不怕以后我会报复吗？” 一直没有吭声的田晟，忽然走到栅栏旁，张口就是一口浓痰，正好吐在完颜毂英的脸上。 “呸！不知死的鸟贼！闭上你的鸟嘴！爷爷手底下杀了不知多少女真狗贼，你要是能活着回去，下次再敢来犯，定要你死无全尸！” “啊……姓田的，我记住了！我一定要杀了你！”完颜毂英像是疯了一样，双手抓着铁栅栏，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王彦对于完颜毂英的表现见怪不怪，转身对吕祉和沈与求说道：“这个完颜毂英不老实，咱们还是去那边看看乌林答泰欲吧，我答应他不侮辱完颜宗翰的尸首，他同意配合我们的问询。” 四人来到关押乌林答泰欲的地方，看到此人果然要比完颜毂英正常一些，见到宋官到来时，表现的比较平静，没有吵吵嚷嚷，更没有乱叫乱骂。 “乌林答泰欲，这位是我大宋的兵部尚书吕大人，旁边是我大宋的御史中丞，受大宋皇帝委任，从临安赶来金州，特为核实金州大战经过而来，两位大人问什么，你只管如实回答就好。”王彦隔着栅栏对乌林答泰欲交待几句，然后带着田晟离开，以示避嫌。 吕祉没来金州时，就坚信金州大捷的战功没有水分，等他看了面目全非的金州城，见到被关押的女真俘虏，听了王彦的详细介绍，已经没什么想问的。 他现在只想着马上前往当阳，把秦颂给找出来，然后带着秦颂赶紧回到临安向皇帝复命。 “沈中丞，本官没什么想问的，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他了。” 沈与求点点头，隔着栅栏，走到乌林答泰欲的近前，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是大宋御史中丞，受皇帝委托前来，下面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跟你核实，还请配合。” 乌林答泰欲隔着栅栏向沈与求躬身行礼，口中说道：“宋官尽管问，只要不涉及大金的机密，我知道的一定回答。” 乌林答泰欲不似完颜毂英那个满脑子长肌肉的蠢货，他很清楚自己现在阶下囚的身份，知道无谓的抵抗没有意义，最好的做法是配合宋官，然后等着金国派来的谈判使者经过各种交涉之后，将他们这些俘虏给换回去。 如果现在跟宋官拧着干，回头等面前的宋官离开了，王彦肯定会收拾他们。以王彦立下的战功，就算故意把他和完颜毂英弄死在牢里面，估计也没人会来追究。 “金军这次入寇金州，出动了多少步兵？多少骑兵？承担后勤辎重运输的人数是多少……” 沈与求做事认真刻板，这一问就是小半天，也不嫌一直站着腿疼。 到了最后，沈与求问乌林答泰欲：“如何证明最里面那间屋内的棺材中所敛之人便是完颜宗翰的尸首？” 乌林答泰欲心中冷笑，口中如实回答：“当时，是姓秦的让手下士兵把我带到现场，然后让我辨认被烧焦的各人，我亲眼看着他手下的士兵从大元帅的遗体上找到了大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的令牌！” “哦，竟有此事？”沈与求的声音提高几分，转头看着吕祉，“吕大人，那份报告上面，似乎没有提到此事？” 吕祉含糊着说：“不就是一块令牌嘛，这玩意能值几个钱？兴许秦颂觉得好玩，所以拿去把玩几天，回头就会上报。” “不是这样的！姓秦的当众说了，令牌是他的战利品，谁要也不给！”乌林答泰欲隔着栅栏大吼，“你们必须把那块令牌找出来，到时候两国谈判，大金国肯定首先索要此物，然后才是大元帅的尸骸！若无令牌，谈判根本没法进行！” “沈中丞，你还有要问的吗？如果没有，咱们还是出去吧，牢里面的气味太臭，我实在呆不住了。” 吕祉心里头默念着一个名字，然后抬脚便往外面走，根本不看沈与求那张阴晴不定的马脸。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金军后撤 吕祉和沈与求在金州只呆了一天，然后两人就分头行动，一人向西而行，去了饶凤关，一人转道向南，赶赴当阳。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前往饶凤关的是沈与求，他要继续核实被歼灭的金军人数，同时核实洋州知州郭浩的战功。 赶赴当阳的是吕祉，他现在知道秦颂的身上还揣着大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的令牌，所以更加的焦急，一刻都不想耽搁。 秦颂就是个搞事的祖宗，咋能拿着如此重要的一块令牌到处乱跑呢？按理说，拿到这块令牌之后，不应该第一时间送往临安，以此来向朝廷和皇帝邀功吗？ 啧啧，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的令牌啊！只要把这玩意往皇帝面前一呈，还不得是龙颜大悦，天下闻名？ 呃，貌似秦颂已经天下闻名了？ 或者，消息还没有传到偏远的地方，再过上一段时日，迟早也会天下闻名啊！ 年仅十九岁，一战便灭了金国十万大军，这份功绩，实在太太特么的吓人了。 不提还在赶路的两位特使，却说虞允文和何衡原两个年轻书生带着五千土兵赶到大散关，将这支凝聚了秦颂许多心血的部队交到吴玠手中时，秦岭防线的战事已经彻底平息。 实际上，虞允文和何衡原还没有到来之前，吴玠便已经收到了金州大捷的消息，毕竟虞、何两人是带着一支打了胜仗的部队行军，加之带队的两个又不是老行伍，所以速度肯定没有办法跟专门负责通报消息的快马相比。 吴玠早在接到完颜宗翰从上津入寇金州的消息时，便已经洞悉了金军的战略意图，奈何在和尚原北面有完颜银术可率领的一路部队虎视眈眈，所以吴玠只能坐镇大散关，同时指挥和尚原和仙人关这一段防线的抗金作战。卡Kа酷Ku尐裞網 后来，吴玠得知秦颂直接走水路增援饶凤关，他心头的担忧便减轻许多。 按照吴玠的估计，就算王彦彻底丢了金州，凭郭浩和秦颂的联手，依托饶凤关的地形优势，将完颜宗翰率领的十万大军堵在汉中外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坚持三个月以上，等入冬后天气转冷，完颜宗翰就得带着部队退回长安。 因为金州贫瘠，粮食产量很低，根本无法支撑十万人长久驻留。 实际的战事经过，让吴玠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他对秦颂的认知。 一次阻击战，不亡一人，全歼了女真三千骑兵。 这样的战绩已经是闻所未闻，然而仅仅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一次埋伏，断绝了三万金军步兵的生机，己方的伤亡依然是微乎其微。 尼玛，仗还能这样打啊？ 黑火药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大宋的各军都有配给，但能把黑火药玩到秦颂这种高度的，似乎就他一个吧？ 最最令吴玠拍案叫绝的是秦颂竟然在金州城内再次故技重施，用十万斤黑火药，一万桶猛火油把剩余的金军全部给解决了！ 烧毁一座金州城算得了什么？ 这种不给敌人留一丝一毫生机的大胜，如果能够再来个三、两回，金狗就得退回到黄河以北，十年之内都不敢再来侵犯！ 女真人再生猛，完颜家族再厉害，他们有几个完颜宗翰这样的统帅前来送死？ 以秦颂表现出来的惊人能力，以后就算完颜宗弼在战场上遇到了他，估计能保住一条命就算命好了吧？ 秦颂从十七岁开始，死在他手中的金国千夫长以上的头目，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至于被他活捉的万夫长，也有好几个。 完颜撒离喝、完颜宗翰、卓陀思八、匹独思、聂模栾、邢具瞻，完颜毂英、完颜拔离速、乌林答泰欲…… 死的，活的，现在已经构成了一个长长的名单。 最可怕的是，秦颂现在只有十九岁啊！ 到目前，他还没有任何正式的朝廷任命，如果让他独镇一方，统率五万以上的部队，会有怎样的结果？ 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吴玠在大散关感慨的时候，从金州逃回长安的金军细作，将噩耗送到了完颜斜保和高庆裔的面前。 一开始，完颜斜保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在愤怒之下，差点把第一个赶来向他报讯的细作给活活的捏死。 高庆裔稍微比他理智一些，阻止了完颜斜保做这种无谓的事情。 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逃回来的细作，他们带回来的是完全相同的消息。 完颜宗翰活着的时候，完颜斜保总在心里嫌他束缚自己，如今完颜宗翰死了，尸首还落在了宋人手里面，他一下子就慌了手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复杂的局面。 完颜斜保挥舞着弯刀，像受伤的猛兽，大声嘶吼：“不行，我马上给突合速与银术可两位头领下令，让他们将部队带回长安，到时候加上守卫长安的兵力，还可以凑足十万，我要带着大军前往金州为父亲报仇，血洗金州！” 高庆裔看着咆哮的宝山大王，心里面有些不齿，这个家伙跟他父亲完颜宗翰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啊！ “大王，立即派人前去召回突合速与银术可两位孛堇是对的，因为若是去的晚了，就怕宋军携金州大胜之威，走上津进入关中，出兵攻打长安啊！” 听了高庆裔的提醒，完颜斜保愣住了。“怎么可能，宋军会有胆子反攻长安？” “大王，宋军没有你想的那么软弱啊！如果宋军软弱，为何娄室大帅、兀术大帅都失败了？如今我方一下子损失了十万精锐，如果不立即收缩防线，保住长安，只怕中京那边问罪下来，大家都担待不起啊！” 高庆裔有句话没有明说，完颜宗翰已经死了，如果完颜斜保丢了长安，到时候皇室高层没有人替他和兄长真珠大王完颜设马也撑腰，他就要倒大霉。 现在的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对完颜宗翰可是忌惮的很，不然也不会将他从中京调到陕西来。 真珠大王，宝山大王，听着牛逼哄哄，那是仗着完颜宗翰的威势才得来的！ 完颜斜保还不算太蠢，他总算听懂了高庆裔的告诫，于是赶紧派出快马飞奔出长安，向完颜突合速和完颜银术可通报金州大败的消息，命令他们赶紧想办法撤回来。 从长安到和尚原，快马一天即至。 完颜银术可接到消息后，震惊是免不了的，但他作为独控一路的大将，肯定比完颜斜保这个二世祖的表现要冷静的多。 银术可估计吴玠肯定也收到了相关的消息，但他并不如何惧怕吴玠率军从和尚原冲出来进行决战，因为宋军一旦失去和尚原的地形优势，在空旷的平地上面，根本不是金国骑兵的对手。 银术可亲自殿后，让步兵先渡过渭水，接着在渭水南岸又停留了两天，确保步兵进入凤翔城之后，他才带着骑兵在夜里渡河，将所有部队都平安的带了回来。 完颜斜保想让银术可率军回援长安，但银术可有自己的考虑，他觉得守住凤翔府可以对吴玠形成牵制，这比直接返回长安更有利。 银术可率军撤退的时候，吴玠不是没有收到消息，但他正如银术可判断的那样，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银术可留下，所以并没有出兵，而是坐视银术可退走。 仙人关外，已经在这里碰了一头包的完颜突合速，在收到完颜斜保的消息时，气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是完颜宗翰麾下第一大将，如今惊闻主帅死在金州，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这种打击简直让他觉得剜心一样的疼。 某种程度上，完颜突合速在听闻噩耗时，心里的痛苦要比完颜宗翰的儿子完颜斜保还要强烈。 从痛苦和发蒙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完颜突合速，没有隐瞒这件事情，他将沃鲁、乌谷、耶律马五和浓瑰术鲁四人喊到面前，用沉痛的声音说道：“大帅，在金州战殁了。大金国十万勇士，被宋军用毒计烧死了……” “什么？”耶律马五直接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大帅南征北战数十年，什么危险没有遇到过，如今带着十万大军亲征金州，怎么可能摆在宋人手里？”沃鲁大声的喊着。 突合速冲着几个手下摆摆手，用哀伤的语气说：“消息是大帅的二儿子宝山大王派人送来的，他就算是失心疯了，也不会撒这样的慌，咒大帅死。现在不是质疑悲伤的时候，咱们在仙人关下已经损失了不少士兵，如今士气不高，倘若撤退时被宋军追击，情况就会非常不妙！” 浓瑰术鲁建议说：“大金国的勇士从不畏惧牺牲，我建议将大帅战殁的消息晓谕全军，宋人的兵书上面说‘哀兵必胜’，我觉得士兵们知道此事后，反而会激发士气！” 完颜突合速的想法与浓瑰术鲁相同，否则他也不会将四人喊到面前来亲口告诉他们这件事情。 “浓瑰术鲁孛堇的办法可行，你们赶紧行动吧，今天夜里从此地撤离！” 仙人关内，杨政已经收到了吴玠派人传来的消息，知道金州获得大胜，他在为秦颂取得的巨大战绩高兴的同时，心里也在琢磨着要不要像上次郭浩和马平在对付完颜撒离喝那样，也从仙人关内冲出去给撤退的金军来一下狠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名将潜质 攻打仙人关的金军选择在夜里悄悄撤退，但这并没有逃过杨政派出去的哨探暗中侦察。免-费-首-发→【追】【书】【帮】 杨政亲自带队，出动了仙人关内一半的兵力，对撤退中的金军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效果很一般。 金军比杨政料想的要警惕和顽强，根本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如果不是杨政反应的快，很有可能被殿后的金军反杀。 如果，杨政手里面有一支突火枪部队，不要多，只需一百支突火枪，形势可能就会反转。 只是，到现在杨政还不知道突火枪这种可以在夜间进行面杀伤的热武器。 整个宋军将领当中，亲眼见过突火枪的仅限郭浩、王彦和田晟几人，后面又多了曲端和刘锜。 杨政带着部队悻悻的撤回到仙人关，然后没过两天，就等到了吴玠最新的命令。 吴玠让他接收由虞允文带到武休关的五千土兵，将防守仙人关的任务交给马平，然后带着部队前出秦州，配合在秦州清水河一带行动的复兴军将成州、凤州和秦州给收回来！ 有没有搞错，竟然让正规军配合一支民练武装行动？ 吴玠没有搞错，杨政也没有看错，复兴军趁着金军大举进攻秦岭防线的时候，已经顺利夺下了秦州境内的清水县城、陇城县和定边寨、陇城寨、弓门寨、冶坊堡、太平监、董城镇等多个县城和寨子，如今复兴军正在谋划攻打秦州的州治所在成纪县城，而他们恰好可以威胁到完颜突合速顺利撤回长安。 杨政对于秦颂一手训练出来的土兵很是好奇，现在有了率领土兵进行作战的机会，正好搔到他的痒处。卡Kа酷Ku尐裞網 武休关内，吴玠从大散关特意赶来感谢虞允文和何衡原两个后辈。 这座位于大散关、黄牛堡和仙人关包围之中的关隘，以前并不显得有多少重要，这次在抵抗金军入侵时，却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武休关旁边的留坝镇上囤积着大量的军需物资，通达运社的运输队按照几个关隘的需要，每次都能及时的将补给输送过去，这让守关的将士们少了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的将精力投入到战斗和训练中来。 当初，由秦颂规划，刘锜主持，在留坝镇内修建的营房，也派上了用场。 五千土兵抵达这里时，正赶上天降大雨，因为有县城的营房居住，马平直接将他们安排住进了留坝镇，让长途赶路的土兵们得到了很好的休整。 虞允文和何衡原两人是金州大战的参与者和记录者，吴玠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弄清楚，正好可以让他们两个详细解说回答。 虞允文、何衡原两个都是读书人，他们的口才比起秦颂来也不差，虽然在军事素养方面还有所欠缺，但他只需要按照时间线索把所有的经过给吴玠说一遍，吴玠就能逆推出整场战事的情形。 吴玠听完之后，直接问虞允文：“辅仁离开金州时，可曾交待突火枪的制造技术能否传授？” 虞允文心中不由得为吴玠的敏锐而感慨，作为主帅，吴玠果然发现了突火枪在金州大战中发挥出来的重要作用。 虽然，秦颂使用突火枪的次数不多，而且都是局部的小型战斗，但如果当初不是利用突火枪的震慑效果以最快的速度把活跃在金州附近的女真先锋骑兵给解决掉，后续的那些针对金军的手段，根本就无法发挥出来！ 三千女真骑兵，足以将王承率领的偏师挡在金州之外，也足以保护设在汉江北岸的那处投石车阵地安全，秦颂想要率军悄悄增援金州，如何做得到？ 一场大战，最终能够获胜，绝非运气或者偶然，这其中肯定有许多值得总结和深挖的经验，而吴玠首先想到向虞允文索要制造突火枪的技术，这就证明他已经想到了如何发挥突火枪的威力，利用这种新式武器在战场上制造新的胜利！ 面对吴玠有些期待的眼神，虞允文从怀里掏出一份图纸，笑着递给了吴玠。“大帅，这是辅仁亲手书写和绘制的突火枪制造技术手册，上面不仅有完整的图样，而且还有生产制造过程中的具体要求，以及使用时的注意事项！” 吴玠双手接过厚厚的一叠手稿，郑重承诺：“我清楚这份手稿的分量，我以吴氏祖上的名义起誓，绝不让其在我手中失密！” 何衡原在武休关帮过一段时间的忙，他向吴玠建议说：“大帅，留坝镇内封闭安全，若是想要制造突火枪，可以将作坊设在其内。” 吴玠颔首，没有直接回应何衡原这个提议。 何衡原能够想到的地方，金国的奸细肯定也能想得到，突火枪的制造技术是大宋军队最高机密，容不得有半分疏忽大意，吴玠心里已经有了比留坝镇更加可靠的地方。 突火枪既然是秦颂创造出来的，他必定不会亏了自己一手创立的复兴军，而复兴军的老巢究竟在哪里，吴玠到现在也不知道，完颜宗弼想弄清楚，结果把韩常搭了进去。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世上还有比让复兴军给提供突火枪更妙的主意吗？ 秦颂愿意无偿的送上全套的突火枪制造技术，但吴玠不愿意就这样白白的拿过来，与其便宜兵器监那些贪婪的家伙，还不如让复兴军来赚这笔钱！ 吴玠虽然一直呆在大散关，但他对于兴荣商行成立以来涉足的行业一清二楚，在不知道突火枪之前，他还纳闷秦颂的各种布局，如今却已经明了。 据说，前不久复兴军已经将位于清水河旁边的冶坊堡给端了，那里面可是有着全套的冶铁工具，还有众多的工匠…… 吴玠不会将心里面的想法告诉虞允文和何衡原，因为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让他俩知道。 虞允文与何衡原已经完成了秦颂托付的任务，他们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土兵，但两人的志向是入仕做官，所以也没什么遗憾。 跟随秦颂前往金州，再从金州带着一支部队增援武休关，也算人生当中一段精彩的回忆吧。 虞允文、何衡原向吴玠辞行，吴玠特意派了一队近卫护送他们返回南郑。 虞、何走后不久，吴玠便给马平下令，让他带着休整完毕的土兵前往仙人关。 就在吴玠赶到武休关面见虞允文和何衡原的同时，已经合力打下陇城的复兴军诸位头领，聚在城内商议后续的作战策略。 早在吴玠收到密报之前，王世雄已经收到了秦颂派人秘密送回的情报。 给吴玠送信的人，走的是大宋军方的情报系统。 给王世雄送信的人，则是秦颂亲手培养出来的情报员。 金州大火冲天的那天夜里，秦颂就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消息赶回天云寨。 秦颂能在金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又岂会想不到十万金军全灭之后秦岭沿线的连锁反应。肥水不流外人田，复兴军才是自己最可信赖，最能依靠的保命底牌，秦颂舍得把突火枪制造技术告诉郭浩，献给吴玠，他又岂会对自己的嫡系部队留一手？ 王世雄在接到秦颂的密信后，来不及感慨和庆祝，便带着人亲自去了冶坊堡。 过了几天，他又带着一个车队返回了由李世辅驻守的陇城。 既然秦颂已经在金州战场上使用了突火枪，面对穷凶极恶的完颜突合速，复兴军有什么理由不用呢？ 李世辅和吴奎志已经亲眼见识过突火枪试射时的威力，两人如今对于守住新占地盘的信心空前高涨。 王世雄指着地图上距离陇城只有二十里的成纪县城，杀气腾腾的说道：“只要我们夺下此城，就能彻底截断完颜突合速撤回长安的道路！我已经派人前往大散关联络吴帅，请他派兵策应我们，托住完颜突合速回撤的步伐。如今紧急赶制的两百支突火枪已经运了过来，不知吴副统领和李副统领对于攻打成纪县城有何高见？” 李世辅看着地图，沉思片刻，开口说道：“成纪的守军有五千人，如果强攻，我方虽然有突火枪增加远程攻击力量，但伤亡还是不会小。毕竟，突火枪的作用主要在于出其不意的威慑，距离近时威力尚可，但若是用来仰攻城头，只怕效果要打折扣。” 吴奎志同意李世辅的说法，补充说道：“如果是在夜里发起攻击，可以避过城头守军的弓弩集射，到时让突火枪队悄悄抵近城墙，然后一起点火，效果应该不错。” 李世辅紧皱眉头，盯着地图上与成纪和陇城呈三角形的天水县城看了许久，然后用指头戳着地图上标有“天水”两字的地方，沉声说道：“以我之见，不如集中兵力先打天水！” “哦，不知李副统领为何如此提议？”王世雄有些不解的问。 “天水在南，与两当县城、同谷县城的距离相若，完颜突合速从仙人关撤退后，必然会在这两座城池中某一座当中停留休整，补充粮草。我们只要夺下天水，就等于关上凤州、成州通往秦州的大门，到时候就成了我们与驻守仙人关的宋军对完颜突合速形成北南夹击之势。” “完颜突合速在发现后路被断的情况下，必然会跟咱们拼命，而我们手中有突火枪，就算人数不如完颜突合速，但用来守城却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突火枪的威力，所以完全守得住。” “完颜突合速攻不下天水，情急之下，必然派人赶往成纪命令驻守成纪的部队从北面赶来增援。到那时，冶坊堡又能赶造出一批突火枪，正好用来打埋伏，等我们把出城增援的成纪这路金军消灭，说不定可以伪装成溃败的金军骗下成纪。就算骗不下，城内兵力所剩不多，强攻时也会容易许多。” 李世辅的分析环环相扣，充分展示出一代名将的潜质。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夜袭天水 王世雄是一个侠气仗义的人，也是一个容得下不同意见的人，不然秦颂也不会将复兴军这么大一摊子交给他。 李世辅建议先打天水，并说出了充分理由，王世雄觉得他的说法可行，便立即调整了作战计划，让李世辅率领主力前往天水，吴奎志留守陇城，而他则前往冶坊堡督造突火枪。 王世雄记得秦颂以前经常念叨要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办，所以王世雄把部队交给最懂打仗的人去带，他只要做好协调和后勤支持就行。 大家都是为了同样的目标走到了一起，只要能消灭金狗，恢复汉人对于这片祖祖辈辈耕种生活的土地的权力，谁有能力谁就上，若是现在就开始争高论低，那还不如趁早散伙算了。 复兴军现在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人，除去留守天云寨和建设二号根据地的五千人，这次有足足一万人出山战斗，其中分散驻守冶坊堡、弓门寨和清水县等地的有三千人，剩余的七千人目前全部聚集在刚刚夺下不久的陇城。 李世辅率领五千人向着天水县城出发，留给吴奎志两千人防守陇城。 宋代的天水县位置跟后世不同，后世的天水其实就在复兴军现在占据的陇城，而宋代的天水县城位于西汉水的源头，被崇山峻岭所围绕。 李世辅带着兵马赶至天水县附近，先将队伍藏起来，接着派了几个熟悉天水县城的本地士兵打扮成樵夫和猎户，挑着柴火，提着山野味混，混进城内进行侦察。 傍晚时分，前去侦察的几个手下陆续返回，向李世辅报告了城内的情况。 “报告副统领，城内守军只有两千，其中女真人只有五百，其余为伪齐的杂兵。” “守军戒备森严，对进出城池的人员检查仔细，如果不是本地口音，直接扣留，强行关押。卡Kа酷Ku尐裞網” “属下推测，天水守军应该是接到了成纪守军的示警，对我们提高了警惕。” 听完几个侦察人员的汇报，李世辅紧皱眉头，开动脑筋琢磨破城之策。 虽然复兴军这边有五千人，在兵力方面占有一定优势，但攻城作战对于进攻方不利，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城内，把一场突袭战打成消耗战，攻打天水的计划就等于是失败了。 天水不是孤城，它是完颜突合速回撤途中的一个重要补给点，谁也不知道完颜突合速什么时候就带着几万大军赶回来了！ “通知各队兄弟们，继续在原地休整，今夜寅时，突袭天水城！” 最终，李世辅决定以夜袭的方式减少人员伤亡。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决断，如果夜袭遇到的抵抗猛烈，那就一击而走，马上带着队伍撤回陇城。 虽然他很想拧下完颜突合速的脑袋，但他更在乎跟在他身后的这几千兄弟的生命。 李世辅在秦颂留下的那些手稿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大意是说一个合格的统帅任何时候都应该把士兵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不要让自己的手下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和意义。 从已经知道的秦颂一些做法，李世辅能够感受到秦颂不是随便在起高调，而是切切实实的按照这句话去做。 秦颂从黎州带着一万土兵长途跋涉赶至金州增援，直到将十万金军全部耗尽，这一万人还能剩下九千出头，换了别人可能连一千都不剩。 有几个将领会把那些出身奴隶的少民土兵当人看？ 而秦颂做到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秦颂能如此对待跟随他的土兵，受了他的影响的李世辅，又怎么能不善待复兴军的士兵？ 士兵们长期在山区活动，对于随地休整早已习以为常。他们按照伙为单位，化整为零，将自己藏得既舒服又隐蔽。 “伍长，你帮我检查一下，这几个字，我写的对不对？” 草窝子里面，一名年轻的士兵将写字板递到伍长的面前，请他给瞅瞅。 按照复兴军的规矩，想往上提，不仅要靠勇猛作战，在空余时间还得加强识字学习，所以伍长一般会比士兵多认识一些字，不然他没法在训练间隙教自己的手下认字。 “嗯，这个天字写对了，这个气字不对，少了一横。不错啊，能把《正气歌》的第一句写出来了，进步很快！” 得到夸赞的新兵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门，小声的说：“我以后一定要把大统领的《正气歌》写出来！” “咦，挺有志气啊。给大家说说你为啥这么想？” “因为我每次背诵《正气歌》时，就会觉得全身发热，胆子变大了，夜里巡逻和经过乱葬岗的时候，不觉得害怕。”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背诵正气歌的时候，特别的提气！” 这只是复兴军中一个普通的伍，几个人包括伍长在内，出身都很普通甚至是低微，他们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无法像读书人那样表达他们对于《正气歌》的赞美，但他们的感受很真实，也很接地气。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转眼已到天黑。 各队将人员集中起来，进行战前的动员和战术分析。 一名队长盘腿坐在本队士兵中间，用富有感情色彩的语气说道：“兄弟们，这次夜袭天水，李副统领特意叮嘱过，咱们既不能偷懒，也不能傻乎乎的就往城上爬，一切要看突火枪队的发挥。” “如果守城的金狗反应不过来，被突火枪吓跑了，咱们就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去，然后控制藏兵洞到垛墙这段，坚决顶住女真兵的反扑！” “如果突火枪队无法建功，咱们负责殿后，掩护突火枪队先撤，然后脱离天水！” “大伙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好！现在开始检查武器装备，听令行动！” 到了寅时，李世辅一声令下，各队按照序列从隐藏点冒出来，然后无声的向着天水城行军接近。 为了保证夜袭的突然性，所有人都是抹黑行走，但部队的速度并不慢，因为他们在夜里走过比现在还要难走的山路。 突火枪队的三百人走在最前面，他们三人负责一支突火枪，一人为射手，一人为持盾观察手，还有一人背着火药和钢珠子弹。 为了确保第一轮齐射就给城头的守军造成震慑和伤亡，突火枪队在白天休整的时候，就一直在反复进行模拟射击练习，虽然没有实射，但至少把全套的配合动作又熟悉了几分。 天水城并不大，加之坐落在山中，所以没有条件修筑护城河，这给发动夜袭的复兴军又减少了几分障碍。 李世辅就站在突火枪队的后方不远处，等突火枪队抵近金州城墙，再往前走就会引起城头守军发现时，李世辅毫不犹豫的下令：“第一轮集射，点火！” 一百名射手双手紧握木制枪柄，将枪口斜对着城头，负责点火的队友以最快的速度打亮火镰，点燃从药室侧旁引出来的引火绳。 城下忽然冒出的一排火星，马上引起了城头巡逻士兵的注意，他们马上大声的喊道：“敌袭！” 守城的士兵听到示警，纷纷拿起武器，冲向各自的站位。 就在这时，只听见城下发出连成一片的“砰”、“砰”声，然后就是下冰雹一样的声音从下往上传了过来。 “啊！我的脸……” “哎呦，我的眼睛……” 城头上乱作一团。 城下，李世辅继续下达命令。“敢死队，抛飞索，登城！” 两支事先得了命令的敢死队马上从突火枪队的后面穿插上来，挥动手里的抛索，将飞钩打到城头，然后像猴子一样向上攀爬。 “突火枪队，将枪口向上三寸，进行恐吓虚射，掩护登城队！” 李世辅继续下令。 已经完成重新填装的突火枪队伍马上遵命行事，对着城头上空发起第二轮的射击。 “砰、砰……” 登城的敢死队员在付出了一些伤亡代价后，终于爬上了城头。 “杀啊！” “宰金狗，报血仇！” 凡是参加敢死队的士兵，都是金军入侵之后，家庭遭受不幸的人，支持他们咬牙坚持下来的最大信念就是为死去的家人报仇。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忘记了生死，眼中只有仇人的身影。 “突火枪队，登城！” “弓弩手，登城！” 随着李世辅的命令一道一道的传达，登上天水城东侧城墙的复兴军士兵越来越多。 守城的女真头领眼见东墙危急，急忙将所有女真士兵集中起来，准备发起反突击，将登上城头的数百敌军赶下去。 然而，在突火枪队和弓弩手的双重打击之下，勇猛的女真士兵不仅冲不上城墙，反而被对方逼得节节后退。 “恁娘的，尝一尝老子这一枪！” 一名突火枪射手握着已经开始“哧哧”冒烟的枪柄，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对着金狗密集的地方，将上百颗钢珠全都喷射了过去。 “哈哈，我已经宰了两个女真狗贼啦！” “快，继续往前，将他们全都杀光！” 白天，躲在草窝里面背诵《正气歌》的士兵，此刻变成了凶猛的野兽，尽情的杀戮，杀戮……

第二百一十六章 阵法显威 天亮之前，天水城易主。免-费-首-发→【追】【书】【帮】 守城的女真将领见大势已去，带着大部分士兵从南门逃跑，而李世辅的目标不是全歼这支由女真士兵和伪齐士兵组成的杂军，所以并没有下令部队追击。 因为夜袭行动组织严密，复兴军的突火枪队虽然第一次投入战场，但发挥了较为理想的震慑效果，所以攻城伤亡并不大，牺牲了一百多人，受伤两百多人。 这也就意味着李世辅的手里面还有四千六百多名士兵可以使用。 天亮之后，李世辅下令，将城内来不及逃走的百姓集中起来，他要进行训话。 “本人是复兴军副统领李世辅，经过夜间一场厮杀，城内的女真人和金狗要么被我带来的兄弟们杀了，要么弃城逃命。你们这些人，多数是被金狗和女真人逼迫着留在城内，但也有少数人支持金狗和女真人！” “现在，你们开始相互揭发，只要能够证明自己不是宋奸，你们可以保留在城内的所有财产！如果被多数人指证为宋奸，财产没收，发配到山里面做苦力！胆敢在城内散布谣言，制造事端之人，不分男女老幼，格杀勿论！” 天水城小，城内来不及向南逃离的居民不过四、五千人，经过半天的相互指证和揭发之后，李世辅将没问题的百姓发动起来帮着加固城墙，赶制守城的器械和各种简陋武器，至于三百多已经定性为宋奸的人，暂时关押在地牢之中，等这次大战结束后，再做处罚。 复兴军秋毫无犯的做法获得了城内百姓的很大好感，他们现在也知道如果守不住天水城，完颜突合速肯定不会放过城内的任何一个人，为了震慑人心，他下令进行屠城是必然的事情。 李世辅不停的在城墙上巡视，指挥着士兵和平民利用城内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提升天水城的防护程度。卡Kа酷Ku尐裞網 “这里，多堆一些檑木和滚石！” “这里，多放几口熬煮粪水的铁锅！” “给我把南门，东门，西门都从里面用条石彻底堵死！” “把仓库里面的铜钱和粮食拿出一半来分给帮忙的平民！” “曹炳阁，南面城墙的防守压力最大，我把重任托付给你了！” “副统领请放心，坚决完成任务！” “陆兴云，城内的后勤、治安非常重要，你脑子活，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副统领放心，保证让兄弟们吃饱喝好，保证城内没有一个人敢添乱！” 曹炳阁和陆兴云是几位副统领之下的中层头目，这次进击天水，李世辅挑了他们过来辅助。 李长顺依然留守天云寨，顾钧协助吴奎志防守陇城，罗麒率军驻守冶坊堡。 李世辅率军夺下天水城的同时，完颜突合速率领部队撤到了成州的同谷。 宋军这边，马平已经带着五千土兵抵达仙人关，他以最快的速度与杨政完成了交接。 然后，杨政率领四千本部兵马，四千土兵，从仙人关出发，尾随这完颜突合速撤退的线路，开始向同谷方向接近威逼。 原本，杨政还担心把自己的本部兵马跟土兵打乱进行混编会引起指挥管理方面的各种问题，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两支部队的融合仅用了一天的时间！ 土兵的纪律性和服从性，甚至比杨政的本部士兵还要高出一些！ 原来指挥和管理土兵的队长以上骨干已经被秦颂抽走，但队长以下的基层伙长、伍长这些全部是由土兵当中表现优秀的担任，他们的身份放在后世的军队里面，就是班长和副班长。 班长在后世被称为“军中之母”，只要有他们在，一支部队基本就乱不起来，从上往下的命令也能顺畅的传达到每一名士兵身上。 离开仙人关的第三天晚上，杨政把队正以上的军官集中到自己身前，然后压低嗓门训话。 “现在你们当中还有谁敢嘲笑土兵是一群什么也不懂的菜鸟土鳖？” “我现在用最严肃的语气告诉你们，这些土兵是我们的袍泽，是我们的手足！上了战场，我们可以放心的把后背托付给他们！” “不要以为你们守住了仙人关就多了不起！就是这些你们看不上眼的土兵，他们在金州至少干掉了五万金军！剩下的那五万金军，也有他们的帮忙！” “从今天开始，我要是听到任何涉及区别对待甚至歧视性言论的，别怪本将心狠，直接以祸乱军心定罪！” 众属下被杨政训斥的面红耳赤，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反驳，因为杨政说的都是事实。 这次训话过后，整个队伍的气氛再次变化。沉默的土兵们，明显感受到军官们对他们说话时态度好了一些，领取各种后勤物资时也跟汉人士兵完全一样。 在同谷城内休整的完颜突合速，先是接到天水失陷的消息，接着又收到了宋军从仙人关追击的消息。 “哼，还真是配合默契啊！”完颜突合速黑着脸，露出了择人而噬的凶恶目光。“区区一支民练，竟敢虎口拔牙，真当我大金国的勇士们是土鸡瓦狗不成？还有这个杨政，躲在仙人关里面的时候我们没法交手，这次竟然不知死活的追了出来！” “大人，属下请命，给我五千人，我这就去迎击仙人关追出来的宋军，将杨政的脑袋砍下来！” 耶律马五站出来，主动请战。 完颜突合速摇头说：“五千人不够，这次我派你和乌谷两人一起出战，各自率领五千步兵，南北夹击，将追击的这路宋军给我彻底打残！” 乌谷马上站到耶律马五的旁边，大声的说：“一定不让大人失望！” 完颜突合速攻打仙人关时，带了四万人，经过一个多月的消耗，还剩下三万出头，如果不是因为着急带着部队返回长安，就凭他的现有的兵力，可以继续留在仙人关外而不怕宋军的反击。 现在，可恶的宋军竟然舍弃了关隘之利，尾随着大金国的部队追了上来，这对于所有金军将领而言，都是一种无言的戏弄和挑衅。 怎么地，觉得我们撤退了，就怕了你们？ 丫的，如果不是仙人关占据了地形优势，大金国的四万大军无法摆开，还容得了你们现在出来耀武扬威？ 既然你们不知死活，觉得大金国的勇士成了病猫，那就迎接我们的怒火吧！ 一万金军怀着这样的心情，从同谷城内出发，分成南北两路，向着东面撤退的路线迎了上去。 金军出城不久，已经距离同谷城不到四十里的杨政马上接到消息，他在想自己这次是不是追的太急了一些，居然把完颜突合速给惹毛了。 唉，要怪，只能怪土兵们的求战情绪太炽热了，他们似乎对于死亡没有什么概念，一路行军总是甩开了大脚板走得飞快，搞得杨政的本部手下也得发足狂奔。 不追不行啊！ 谁让杨政才发过一次飚啊！ 要是落在土兵的后面，丢人事小，贻误了战机，那可是要砍脑壳的！ 如今，被惹毛了的金军从同谷城里面杀出来了，咋整？ 正面硬杠，让他们见识一下大宋第一支混编军的真实战斗力？ 傻鸟才会这么干！ 杨政不是傻鸟，他是跟吴磷水平相当的成熟将领，他脑子一直很清醒。 吴玠给他的命令是配合复兴军行动，趁机收复凤州和成州两地，不是让他跟金军在野外拼消耗，更不是让他想办法弄死完颜突合速。 所以，杨政接到情报之后，不是带着部队杀上去，而是果断选择了一处地形复杂的山林，带着八千人哧溜一下钻了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反正，仙人关也不是没有将领和士兵驻守，虽然人数少了一些，杨政不信金军还有勇气和胆量杀到仙人关下面去。 从同谷出来的两路金军，原本气势汹汹，士兵们两眼通红，结果走到半路上，却失去了进攻的对手，这让耶律马五和乌谷郁闷的想吐血。 “启禀耶律勃堇，宋军就在前方五里外的山中！” “乌谷勃堇，我们要不要跟南面的耶律勃堇联系，进山搜捕宋军？” 两路停在原地的金军经过沟通，最终商议从山林的北面和南面对宋军发起试探性的攻击，如果宋军的抵抗较弱，便往死里整，如果宋军厉害，那就从山中撤出来。 山林中，看着渐渐接近的金兵，杨政心里默默自语：“颂哥啊，这次就看你一手操练出来的土兵的了！” “队正，伙长吉格阿佳向你建议使用鸳鸯阵迎击！” “鸳鸯阵？这是什么阵法？没听说过啊！” “队正，杨将军有令，此战分散出击，左营的兄弟配合右营的兄弟杀敌！” 杨政出关后，便将八千人分成左右两营，左营以他的部属为主，右营以土兵为主。 “右营各队听令，组成鸳鸯阵，利用山林地形截杀来犯之敌！” “哈哈，这次让金狗尝尝狼铣扫脸的滋味！” “格老子的，要是有几把突火枪，那就更巴适了！” “吹个锤子，少扯淡了，赶紧组队，快！” 在宋军士兵们惊奇的注视下，土兵们有说有笑，以最快的速度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型的鸳鸯阵，然后对进山搜捕的金军步兵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第二百一十七章 秦家气度 解除危机还没有多久的南郑城，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都说看热闹不嫌事大，从蜀中赶到汉中特意来看热闹的人们，已经把南郑城内的大小客栈全都塞满了。 听说，如今从南郑城外南门码头上直达金州的客船，生意格外火爆，提前好几天预定都不一定能找到座位呢！ 据消息人士透露，自从金州大捷传回南郑后，通达运社便开辟了从南郑通往金州的旅游观光线路，途中在饶凤关停留，可以让愿意花大价钱看热闹的客人近距离的观赏用金人头颅垒砌成的白骨木塔，观赏被炸塌的祖溪关，还可以观赏金州城内被烧成焦炭一样的女真人尸体…… 蜀中的有钱人格外的多，别的稀奇都已经司空见惯，唯独“人头白骨塔”、“雷劈祖溪关”、“火焚金州城”这种格外劲爆刺激的场面没见过，所以特意赶过来看新鲜的人特别多。 兴元府和金州官方对于通达运社这种敛财的手段似乎并无意见，甚至还特意派出差人和衙役维护秩序，保证参观游客的安全。 通达运社搞的这一出，是秦颂离开金州时，特意对李永奇交待的。 赚钱还是小事，秦颂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增强西南民众对于抵抗金军入侵的决心和信心。 好不容易获得一场大快人心的胜利，如果不充分的做一番文章，怎么对得起那些被金军杀害的金州军民，怎么对得起死在抗金作战中的士兵？ 如果不是担心参观完颜宗翰的尸体，参观被关押的女真贵族俘虏会激起宋金之间更大的战争，秦颂甚至不介意搞一个展出，专门向前来参观的民众宣扬金州大战的硕硕战果！ 实际上，搞这么一个参观，还有隐藏的目的，那就是继续给秦颂造势，把秦颂的名声和口碑往高处顶。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不需要什么王霸之气，但他需要名声和威望。 某种层面上而言，当名声和威望足够时，就是一层保护罩，就是一种无人可以相比的力量。 南郑城内，原本府门之前车马稀少的秦家，最近不断有客人前来登门。 这些客人，有的是官场大佬，有的是商贾巨富，有的是游学书生，还有平民百姓。 主动到秦家登门拜访的官场大佬是刚刚从蜀中赶来的川陕宣抚使王似。 王大人跟张浚虽然不是一个派系，但他毕竟是大宋朝的官员，当秦颂在金州立下惊动天下的大功劳时，他作为新到任的宣抚使，不仅脸上有光彩，而且还有一份功劳。 当初在成都，王似跟秦颂达成了君子协定，对于秦颂的一些动作不干涉，这才让秦颂在成都一把就“捞”够了百万贯军费，然后去黎州顺利的招募到一万土兵。 不管怎么说，秦颂是在王似治下打了胜仗，不说王似知人善用，至少也能说他慧眼识人吧？ 王似来秦家拜访，一是向秦家人表示慰问，因为秦家这些年死在金军手中的人可是超过了三分之二！二是向秦家人表示致敬，感谢他们培养出了秦颂这样一位为国赴难的英雄，感谢他们自掏家底支持秦颂抗金作战。卡Kа酷Ku尐裞網 王似的到来，并没有带多少贵重的礼物或者钱财，更多是一种态度。 但是，只要有这个态度，也就足够了。 秦铭虽然不曾出仕，但因为家学渊源，加之有一个生猛到爆的亲弟弟支持，所以在接待王似时表现的热情周到，又不失气度和礼仪，宾主双方的谈话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中结束。 王似登门之后，汉中本地的豪门大户携带贵重礼物，争相来秦府拜访，秦铭也都笑脸相应，一一接待，并未冷落哪一家。 礼多人不怪，何况秦家的志向根本不在汉中，所以能与本地豪门大户和睦相处的情况下，秦铭绝对不会节外生枝，凭借现在掌握的力量故意欺压威逼哪一家，以此树立秦家的威势。 秦家的威势不需要通过这种低级的方式获取，只要秦颂继续创造类似金州大捷这样的奇迹，成为大宋顶级豪门只是早晚间的事情。 本地的豪门大户拜访过后，从蜀中赶过来的一些豪绅又络绎不绝的提着礼物来秦家拜访，秦铭依然笑脸相迎，诚心诚意的接待，再将客人礼送出门。 在这些豪绅富户拜访的间隙，秦铭还收到了一些寒门学子送上的拜帖，他们希望成为秦府的门客，成为秦颂的幕僚。 对于这样的情况，秦铭倒是有些意外，因为自己兄弟现在尚未有正式的朝廷任命，他本人还在给张浚做幕僚，又怎么收别人做门客随从？ 何况，秦颂的年龄还不满二十岁，连弱冠都不到，又怎么好意思招募一些比他年纪还大的学子充当幕僚？ 该有的忌讳，秦铭比谁都懂，他不会接受这些寒门学子的投靠，但也不会对他们置之不理。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铭以兴荣商会会长的身份在望江楼上摆了酒席，给这些慕名而来的学子接风，然后请来虞褀和刘子羽，并将这些寒门学子推荐给了两位官员。 这就是秦家的气度和格局，不刻意显摆，也不刻意低调，与人为善，以德服人。 至于自发到秦府门前送上一只鸡，一条鱼，一筐鸡蛋的平民们，大多数都是从关中逃亡过来的乡党，他们因为逃难时带不走太多家当，所以到了这边都是从头开始。 他们向秦家送上这些看似普通的礼物，主要是向秦家人表示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 死在金州的十万金军，其中必然有不少就是当初祸害关中的罪犯，他们杀害了许多无辜的平民百姓，结果被秦颂全部解决在了金州，这等于秦颂帮着这些关中乡亲们保了大仇。 秦家对于这些送东西上门的关中同乡，也很客气，所有的东西都收下了，也没有假惺惺的按照礼物的价格算成钱再塞回去。 不过，秦家把这些人的名字和住址都记了下来。 兴荣商会正在高速发展之中，旗下各个店铺作坊都在扩充人手，既然这些乡亲们怀有感恩之心，秦家又岂会坐视他们不管？ 秦铭心中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弟弟心里装着怎样一头猛虎，终有一天，他会带着秦家人重返长安，到那时这些逃难过来的乡亲，也就可以跟着秦家人一起回关中了。 利州东路转运使司衙门内，虞褀正与儿子虞允文交谈。 “这次随辅仁出去一趟，可有什么收获和感悟？” “收获甚丰，体悟良多。辅仁曾有言‘纸上得来终觉浅’，这次随他一路向东，亲眼见过了许多事情，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情，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说起来，真是有些惭愧。自从为父收了他这位便宜弟子，学问不曾传授他多少，倒是受了他不少的好处。这次金州大捷，虽然我在南郑留守，不曾杀一个金兵，但王大人却认为我的功劳只在辅仁一人之下，甚至要超过王彦和郭浩两人。” “王大人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一路上我跟辅仁言谈时，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对后勤供给格外的重视，还认为这次能够大败金军的最大优势就是水运之便。在我看来，如果没有父亲到任之后大力整顿贪墨，尽力储备积蓄各类军需物资，哪里有十万斤黑火药和一万桶猛火油供辅仁调用？” “哈哈……咱们父子两个说话，你就不要恭维我了。辅仁这家伙，在金州搞出如此大的手笔，确实让人觉得提气，只是我看着空荡荡的军需仓库，这脑仁就觉得疼啊！前几天，吴帅派人送信过来，希望我给他调拨几万斤火药和五千桶猛火油过去，我都不知道如何答复他。” 听完父亲的抱怨，虞允文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他解忧，他想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 “父亲，有一笔买卖可以做。只要手里有钱，就可以将仓库装满。” “哦，不知是什么买卖？普通寻常的可是不济事。” “这次金州大捷，辅仁不是前后两次俘虏了大量的女真战马吗？他去当阳的时候只带了少量的驮马，说是洞庭湖一带不适合骑兵作战，这些女真战马可都是上等的北地马！” “嗯，辅仁确实派李永奇给我带回来了三千匹没有任何伤病的战马，剩下的他分给王彦和郭浩了。不过，现在各路将领都盯着这三千匹战马流口水呢，我要是白送，他们肯定乐意，问他们要钱，估计谁都要骂娘。” “谁都不给！直接送到成都去，然后全部拍卖！蜀中有钱人多的是，就算一匹战马要价五百贯，估计都有人舍得掏钱购买。这三千匹战马至少可以卖一百万贯，有了这些钱，可以做许多事情。” “这样做，可是会得罪不少人啊。”虞褀有些犹豫。 “父亲，大宋已经失去了可供骑兵发挥作用的疆土，现在只能勉强做到依托秦岭地形进行防守，养一支骑兵部队除了耗费钱粮，还有什么意义？” “吴帅需要黑火药和猛火油，有了钱就能给他采购！郭浩需要铜料制造突火枪，有了钱就能从商人手中购买，再提供给他！这些战马卖出去之后，有人自己花钱精心饲养，等到真正需要骑兵的时候，再花钱赎买回来，谁敢不卖？”

第二百一十八章 郭浩讲典 秦颂与虞允文在金州分别时，并没有特意提到如何处置俘获的大量战马，虞允文向他父亲虞褀建议把三千匹战马卖到蜀中去，完全是他的主张。「^追^书^帮^首~发」 不得不说，这个主张很大胆，也很理智。 大宋缺乏战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开国之后，就没有控制过任何一处优良的马场，所以大宋的骑兵总是搞不过北边的辽国骑兵、西夏骑兵。 金国人的骑兵自然是要比辽国骑兵和西夏骑兵更凶猛善战，否则他们也不会灭了辽国，现在又逼着西夏低头做小。 但是，如此牛叉的金国骑兵却败在了一群训练不足半年的土兵的手里，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既然己方在骑兵方面一直就不擅长，又何必总是想着用骑兵对抗金国的骑兵？ 只要充分利用地形优势，只要精心布设阵型，不可一世的金国骑兵一样会吃败仗！ 秦颂对于黑火药、猛火油和突火枪这些非常规武器的巧妙运用，已经启发了虞允文，让他隐隐的看到了一种与过往完全不同的战争形式，虽然他现在还说不出来具体的理论，但他已经嗅到了变革的味道，而且毫不犹豫的建议自己的父亲把战马给卖掉！ 三千匹战马，确实可以组建一支规模颇为可观的骑兵部队，但跟金国几十万匹战马的总量相比，有什么优势？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招募和训练步兵，钻研以步兵克制骑兵的战术，先把现在的防线彻底守稳守牢，再考虑反攻的事情。 君不见，以骑兵作战出名的刘锜都被张浚带到荆湖南路去打水仗了吗？ 君不见，以骑战出身的李永奇和李世辅父子都改换门庭，一个当了运社的头领，一个投奔了擅长山林作战的复兴军？ 虞褀最终被自己的儿子说服，他将拍卖战马的事情委托给了兴荣商会。 在这个没有豪车的时代，有钱的富贵人家装逼斗富就是看家里养的马和乘坐的马车，而虞褀毫无疑问给蜀中的富豪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啧啧，这可是正宗的辽东北地战马啊！ 在大宋境内，马匹向来是官府严格管控的战略资源，因为自作自受的马政，到了靖康大乱之前，宋朝拥有的战马数量已经少的可怜，等丢失了山西、陕西等产马的地域之后，现在就只能从吐蕃和大理国购买个头矮小的滇马凑合了。 实际上，将三千匹战马一次性处理掉，虞褀是要承担不小的风险，但因为这些战马属于战利品，所以不相关的人也不好随便的插手，包括朝廷都不行。 大宋可没有一切缴获归公这种说法，特别是在现在这种顾头不顾尾的情况下，各地的部队能做到坚守抗敌都是难得，如果逼着他们将好不容易缴获的战利品充公，等于是逼着部队叛变投敌。 不过，虞褀也不傻，他把卖马的事情委托给兴荣商行，既降低了自己的风险，同时还让别人无话可说。 战马是秦颂俘虏的，现在让兴荣商会运到蜀中拍卖，谁还能拦着兴荣商会不成？ 兴荣商会背后的大股东就是秦家，然后还有李家、种家和吴家，谁敢拦着兴荣商行发财，谁就等于是在跟这四家对着干，这事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难不成你以为能把完颜宗翰和十万金军弄死的狠人，就不敢动你吗？ 虞褀给兴荣商会开出的报酬是两成利润，具体卖马的过程他不干涉，也不过问，因为他根本不用担心兴荣商会把马卖给大宋的敌人。 秦铭虽然看穿了虞褀的心思或者用意，但并没有拒绝送上门来的这笔大买卖，因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正好可以在蜀中打响兴荣商会的名头！ 就算用脚趾头想一想，一个敢于公开拍卖战马的商会，背景和后台该有多硬？ 恰好，秦铭正打算前往蜀中替复兴军采购一批重要的物资，他和李永奇商量了一下，把商会这边的事情托付给副会长种柏，然后和李永奇一起前往蜀中。 李永奇是运社的负责人，手下全是上过战场的退伍老兵，运输三千匹战马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汉中这边越来越热闹，饶凤关附近也没清闲。 御史中丞沈与求在王彦派出的卫队护送下已经抵达饶凤关，当他看到堆在距离子午谷入口很近的那座用人头骨垒成的白塔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郭知州，你们如此处置金兵尸骸，难道就不怕金军知道之后，激起他们的怒火，然后进行更残酷的报复吗？” 郭浩没有像王彦那样硬怼沈与求，一脸认真的说：“沈大人提醒的对，要不我这就命令士兵将白骨塔拆掉？” 沈与求看着正在白骨塔前面观看的民众和一些士子，心里腻歪的不行。 丫的，现在拆塔，不是摆明了告诉世人我沈与求害怕金国？ “暂时就这样吧！等金国派来谈判的使者到了之后，再处理不迟。” 郭浩心想，姓沈的还不算糊涂，知道可以利用这座白骨塔在谈判的时候做文章，跟金国讨价还价。 如果金国人还没有到来之前，自己就先将白骨塔拆掉，那才是真正的怂包和傻缺。 没看见前来参观的民众在看到白骨塔后有多振奋激动吗？现在不趁着金州大捷的余温没有散去之前，大力的激励鼓舞民众抗金的决心，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沈与求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走进子午谷实地勘验了战场，并将他的见闻记录在了奏折之中。 郭浩全程陪同，向沈与求详细讲述了当初如何与秦颂联手炸毁祖溪关，炸塌子午谷出口，将三万金军堵在长度不到八里的山谷之中，然后利用毒烟和猛火油等武器，大量杀伤金兵，最终活捉完颜拔离速。 从子午谷中出来，沈与求又隔着牢门见到了沦为阶下囚的完颜拔离速。 与完颜毂英的声嘶力竭和乌林答泰欲的颓废心死不同，完颜拔离速的气色看上去似乎还不错，也没见消瘦，一双眼睛贼亮，看到沈与求时骨碌直转，也不知道心里面憋着什么坏。 “沈中丞，这厮能听懂汉话，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跟他说。”郭浩对于完颜拔离速没有半分好感，因此直接用这厮来代替他的名字。 “完颜宗翰在金州被烧城焦炭了，你知道吗？”沈与求隔着铁门栅栏，一脸平静的问。 “什么？不可能，哈哈哈，大帅怎么可能中你们的奸计！宋官，你不要诓骗我，就算我率领的三万部队覆灭，大帅也会带着剩余的兵马退回关中。” 沈与求转头看着郭浩，眼神露出的是询问的意思。 郭浩摇头说道：“我怕这厮知道真相后在牢里自杀，所以一直不曾对他提起金州大战的结果。” “真相？自杀？哈哈哈……姓郭的，你想跟新来的宋官合起来骗我吗？放心吧，我才不会寻短见！让我猜猜看，大金国的使者是不是已经来了，你们是想在送我出去之前从我这里套一些机密？” 看着谜之自信的完颜拔离速，沈与求摇了摇了头，对郭浩说：“给他吃好喝好，千万别让他死了。” 从地牢里面出来，沈与求跟郭浩一起前往洋州治城洋县。 在路上，沈与求问郭浩：“郭知州，不知你对秦颂发明的突火枪怎么看？还有，对他焚毁金州城灭敌又怎么看？” 郭浩的心中一紧，面色如常的回答：“突火枪奇思妙想，能将火药燃烧时的威力集中喷射，若是大规模装备各军，在守城作战时可以发挥出很大作用。至于秦辅仁诱敌入城然后用火计灭敌的做法，估计应该是受了《武经总要》的启发吧。” 郭浩对秦颂的做法不予置评，回答的有些模棱两可。 “恕本官学浅才疏，还请郭知州把《武经总要》上的内容讲来听听。” 郭浩见沈与求抓着这事不放，便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说道：“曾公亮所著《武经总要》中记载，开宝八年，大宋军队进攻金陵南唐后主李煜，南唐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用猛火油纵火攻宋军，由于风向改变，火焰反燃而导致本方军队大败。当时的南唐军所用猛火油柜，便引入了火药作为引燃物，一旦点燃，根本难以扑灭。” “秦辅仁为了全歼入城的四万多金军，一次性动用了十万斤火药和一万桶猛火油，将整座金州城变成了火海地狱，虽然损毁了城池，但却避免了己方的伤亡，也为各军用计谋对抗金军开了一个好头！” “难道郭知州不觉得这样做付出的代价太大吗？”沈与求追问道。 “哈哈，怎么会呢？如果守不住金州，城内的所有物资都会落入金军手中，到时候完颜宗翰获得了补给，就可以凭借金州城为据点，向东可以攻打襄阳，向西可以攻打汉中，那时候只怕朝廷连一支救援的队伍也派不过来吧？” 沈与求见郭浩摆明了就不是不肯说不利于秦颂的话，也没有办法，因为郭浩的任免权力在宰辅和皇帝的手中，他只能提出一些建议。 沈与求有些想不明白，这个秦颂怎么如此的会做人，这一路上见到的所有将领，就没有一个说他的坏话。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多智近妖 吕祉从金州赶赴当阳的时候，走的是跟秦颂完全不同的路线，他为了节省时间，大部分路程都是乘坐舟船。 汉江一路向东，穿山过峡，到了襄阳后折流向南，经过长寿、然后在汉阳附近与长江合流。 吕祉乘船途径襄阳，最后在长寿上岸，再走陆路先到长林，然后抵达当阳。 原来从夷陵至长寿的陆上道路并不宁靖，但张浚率军抵达当阳以后，为了增加收入，专门派出了部队在这段道路上面来回的巡逻，而曲端和刘锜两位将领也把带兵剿灭道路周围的山匪路霸作为一种练兵的方式，所以吕祉从长寿到当阳的路上看到的是安定平稳的景象。 张浚对于朝廷特使的到来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来的居然是熟人吕祉。 两人当初在大散关相处还算不错，所以见面后气氛颇为友好。 “张大人，实不相瞒，我是为秦颂来的，他人呢？”吕祉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张浚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这小子七天前就上路了，说是害怕给我把金国派来的刺客吸引到当阳，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嘶，他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啊。我去金州实地看了，他这次不仅烧死了完颜宗翰和四万多金兵，还俘虏了完颜毂英、乌林答泰欲等金国高级将领，金国人完全有理由针对他展开一场不计代价的追杀。” “吕尚书放心，换了别人，我是不会告诉他秦颂的去向，但你跟他有过共守一关的情谊，肯定不会对他不利，所以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秦颂的目的地是临安！至于他走的是什么路线，路上带了多少人，何时到达，我没有问他，所以也不知道。卡Kа酷Ku尐裞網” 吕祉点点头，自言自语说：“如此也好，既然他要去临安，我就不用急着回去复命，省得让沈与求一人在这边折腾，给大家添乱！” “沈中丞也来了？”张浚有些意外。 “官家委任我为宣旨正使，委任姓沈的为副使，只要我们确认金州大捷的战功跟上报朝廷的没有太大出入，那边马上就会对此次作战有功的所有人进行封赏。我之所以跟沈与求分头行动，就是要完成皇帝交待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把秦颂带回临安，面见官家。” “吕尚书，既然来了当阳，那就多待几日，正好我对如何平定杨幺民乱有一些设想，跟你这位兵部尚书商量。回头，等你返回临安，也可以把我的这些想法汇报给官家。” “张大人过谦了，我来是受教的，你可是布局高手啊！这次金州大捷，虽然发生在你离开汉中之后，但这些参与到作战之中的有功将士，全都是你提拔任命的！” 张浚与吕祉会面的时候，曲端也在跟杨幺派来的人谈判，这已经是杨幺近期派过来的第三拨人了。 杨幺派过来的人，每次都不空手，带着贵重的礼物，但就是不肯让出江陵，所以被秦颂夜袭时抓住的李合戎等头目还在地牢地面关押着，一时半会恐怕是没有机会出去。 曲端心里已经猜出来杨幺的用意，但他为了稳住杨幺，给秦颂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故意做了一些手脚，让杨幺派来的人以为秦颂就藏在暗处的某个地方。 只要杨幺以为秦颂还在当阳，实际上已经离开当阳的秦颂，在路上就会少许多麻烦。卡Kа酷Ku尐裞網 对于杨幺跟刘豫暗中有所勾结的事情，秦颂已经告诉了张浚，曲端和刘锜现在作为张浚的左右手，自然也会知晓。 张浚等人在心里面已经给杨幺判了死刑，只不过现在时机尚不成熟，所以暂且忍耐着，让杨幺多活一段时间。 刘豫是金国的傀儡，杨幺跟刘豫暗通曲款，就是里通外国，对于这样的祸害，必须予以彻底的消灭，绝无姑息饶恕的可能！ 沙市江面上，刘豫的使者再次跟杨幺见面，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得烦躁和不耐。 “天王，这都过了十天，你派出去的那些人，到底有没有刺探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贵使莫急，我敢肯定姓秦的必然隐藏在当阳附近，我前日刚刚接到手下的密信，说是在玉泉山中发现了大队人马藏匿的迹象，正在接近刺探。以我推测，当初在野外袭击我们的那支部队，很有可能就是秦颂率领的土兵。” “还请天王务必抓紧时间啊！十万两黄金用来招兵买马，可以发动数十万人为你卖命，这种机会就此一回，若是让别人得了去，只怕悔之晚矣！” 玉泉山中，刘锜坐在秦颂曾经坐过的地方，正在听取几个手下的汇报。 “将军，近日营地周围时常发现行踪诡异之人，幸好散出去的暗哨动作利索，将这些人全部格杀或者活捉！” “将军，天气渐冷，土兵们从金州过来时穿着夏衣，若是再不解决冬衣，生病发烧的人会越来越多。” “将军，土兵随身携带的止血粉效果甚佳，听说是秦长史当初在黎州时特意让他们采摘配制的，属下以为我们也该给士兵配备这样的止血粉。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几个向刘锜汇报的头领，是他和曲端从三千老兵当中挑选出来的中层军官，经过一年来的磨砺和锻炼，他们都能够胜任现在的职位，表现的越来越精干顶用。 从普通士兵的当中培养选拔骨干，然后将他们培养成为中层的军官，这是秦颂在武休关时就开始尝试和推行的做法。刘锜作为将门之后，起初还是有些抵触的，但经过实践的检验，秦颂的做法对于提升部队的战斗力更加有利。 从将门当中直接任用中低层的军官，虽然可以收买和安抚将门，但长此以往等于断绝了平民草根士兵们的上进之路，最后造成的恶果就是士兵与军官之间彻底成为两个阶层，兵将之间同生共死的情谊降的很低。 听完手下的汇报，刘锜沉吟片刻，逐一指示说道：“继续加大对营地附近的巡逻和警戒，保持隐蔽性，让图谋不轨之徒摸不清咱们的底细！” “冬衣补给的问题，秦长史走时已经有所安排，今天就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从夷陵经过玉泉山下，入夜之后，我会亲自带人出山接收军需给养！” “给所有士兵配给止血粉的提议很好，我会向张大人专门汇报此事。另外，咱们不能光是想着从土兵身上找好处，今后也要想着把咱们得的好处分给土兵兄弟一些！” 处理完这些事情，几名属下离开木棚，让刘锜独坐其中。 “辅仁走时曾建议从峡州和夔州一带继续招募土兵，然后以现在这四千土兵作为骨干，到时候组建一支人数超过三万以上的土兵大军，凭借鸳鸯阵法的威力，两年内便可以彻底荡平湖湘民乱。” “土兵吃苦耐劳，募兵的费用也很低廉，若是能够按照此策执行，绝对大有可为。只是，朝廷能等那么久吗？这次的金州大捷，应该能让金国上层受到足够的震动，然后停止入侵的步伐吧？” 作为一名高级将领，除了考虑行军打仗的事情，一人静坐之时，思考更高层面的事情，再所难免。 刘锜的心里有诸多的疑惑，他很想跟秦颂坐下来好好的谈上一次，因为他现在觉得秦颂有种看透未来的可怕能力。 不知道别人如何看待秦颂去年前往黎州招募土兵的行为，但自从刘锜接手秦颂留下来的四千土兵后，他就越来越觉得秦颂其实早在一年之前就在为金州大战做着各种准备！ 这是一种令人觉得害怕的想法，但刘锜的心底就是如此认为，他不能自己骗自己。 有时候，刘锜很想悄悄回当阳城内找曲端聊一聊，但他却担心曲端那个家伙跟他有着同样的感觉。 多智近妖的人，通常都活不长。 鬼才郭嘉死的时候才三十八岁，秦颂如果也是这种近乎妖怪一样的人，只怕这大宋容不下他啊！ 刘锜的心里很矛盾，他有时候希望秦颂就是他心里想的那样，拥有一双看透未来的眼睛，这样就能帮助许多人绕开前方未知的谜沼，躲避未知的危险甚至是死亡。 有时候，刘锜又担心秦颂如果真的拥有这样的能力，会给他本人，甚至是他身边的人带来各种灾难。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秦颂这次匆匆的离开玉泉山，对谁都不告知接下来的行踪，不正是因为他表现的太过惊人，已经到了躲避各路杀手刺客的程度？ 刘锜在木棚当中枯坐许久，眼看天色已黑，终于起身。 有些事情，既然自己无力改变，那就做好眼前之事吧！ 玉泉山下，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停了下来。 “颜管事，咱们夜里在这里露营，会不会遭到乱军的袭击？” 一位蜀商，有些紧张的问此行带队的颜奉管事 颜奉对面前的几个商人大声说：“诸位不必紧张！此地距离当阳城不到二十里，前些时日官军才将乱军打败，活捉了四万多俘虏，此刻当阳周边都在官军的保护之下，乱军不敢来犯！” 这些蜀商听颜奉如此说，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们是响应赵开的号召，特意带着蜀中的特产前往临安的，赵开为了表示支持，特意委派了自己的心腹带队，一路上颜奉拿着赵开的书信开路，顺利的经过了诸多官军驻守的关卡，给这些商人节省了不少花销。 到了深夜，刘锜带着队伍出现在接头的地方，与颜奉碰头。 “刘将军，奉赵大人之命，这次我带来了一万套冬衣和鞋袜，另有药材、香料和白糖若干。” “多谢赵大人的鼎力支持，多谢颜管事一路辛苦押运！”

第二百二十章 危险显露 张浚来到当阳时，带了三千老兵，后来曲端又帮他在当阳附近招募了三千新兵，一直在不停的操练当中。「^追^书^帮^首~发」 秦颂从金州带过来了四千土兵，加上当阳城内六千士兵，正好是一万人。 赵开让颜奉亲自负责押运，给张浚送来了一万套冬衣和鞋袜，恰能满足部队现在的需求。 刘锜心里在想，这次是巧合，还是秦颂事先就给赵开打好了招呼，让他就按一万套进行准备？ 真是越想越觉得可怕啊…… 实际上，这次倒是刘锜想多了，秦颂还真没有跟赵开提前打什么招呼，完全是赵开按照推测给张浚送来一万套过冬所需的棉衣、鞋袜。 赵开是知道张浚当初从汉中带走的士兵人数的，就算再加上秦颂带过来土兵，一万套也足够了。他没有计算曲端在当阳附近后来招募的三千新兵。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赵开今年通过一些新的理财手段，在蜀中又多积攒了一些收入，偶尔给张浚支援一些，并不算困难。 若非这次商队携带货品的总重量有限，赵开还想给张浚提供一万套被褥和其他的军需物资。 赵开现在已经深刻体会到了秦颂关有理财的一些见解，他觉得只有把赚来的钱都花出去，让财富滚动投资起来，才会产生新的更多的财富。 这次采购冬衣，成都郊外的两家织布作坊得了订单，一下子摆脱了亏损，不仅从困境中走出来，而且还有了扩大生产规模的机会。 这两家作坊能从赵开手中赚走的钱，不过是府库中很小的一部分，但因为这笔钱流动了起来，不仅两家作坊里面的上百人有了饭吃，而且以后还能解决更多人的吃饭问题。 战争虽然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但战后的各种重建却也是巨大的机遇，虽然这有些残酷，但对于做事的人而言，确实就是这样。 赵开已经派人前往金州联络王彦，向王彦提出支持金州重建的一揽子计划或者建议。 成都府现在有闲钱，有很多找不到事情做的劳力，金州有金矿和市场，如果能把成都的财富转移一些到金州，成都的投资人获益，金州也能快速从战后的凋敝萧条恢复过来，这就是双赢。 黎州的情形，便是很好的成例。 秦颂从成都带走了一百万贯，这些钱是他从成都当地的豪绅富户的身上硬生生的刮下来的，但回头从黎州赶来采购的人又将这些钱大部分送到了成都的商家手中，而这些赚了钱的商铺老板又会悄悄的到赌档里面豪赌，然后将钱送给被秦颂整治过的那些人手中，或者是送到福彩销售中心…… 似乎，这些钱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原地。 但是，真的是如此吗？ 显然不是这样！ 黎州前来采购的人，全都带着大车小车的商品和物资回去，他们拿钱买了足够价值的东西，所以对于黎州而言，一百万贯的财富并没有消失。 非但财富没有消失，其实还增加了。 因为这些物资到了黎州的市场上，出售的价格肯定比在成都进货时高出一些，这样财富就实现了增加。 反过来再看成都这些曾被秦颂收拾过的豪绅，他们为了保命送出去的钱又回来了，然后被他们藏在地窖里面，因为他们担心再一次遭受搜刮。 这些钱，成了死钱，缺粮的时候不能当饭吃，天冷的时候不能当柴烧。 所以，如何想办法把藏在地窖里面的那些黄金、白银和绳子已经腐朽的铜钱全都弄出来，这才是赵开现在理财的目标。 颜奉当夜在玉泉山下与刘锜进行物资交接之后，第二天带着队伍继续往长寿方向赶路。 从当阳到长林的这段路，商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是在靠近长寿的时候，一些形迹可疑的人从后面赶了上来，这让颜奉的心里突突的直跳。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难道他们还想动手截下商队的货物？ 正当颜奉担心的时候，从长寿方向来了一队士兵，拦住了颜奉一行的去路。 “我们接到消息，最近有一伙携带违禁物品的可疑之人会从长寿经过，为了保证长寿安全，我们要对你们携带的货物进行检查！” 颜奉拿出成都转运使司开具的信函证明，又悄悄的塞给带队头目一锭银子，希望可以通融，结果银子被人收下了，但检查还得执行。 原本封装的整整齐齐的货物，被士兵们粗鲁的拆开，在道路两旁摆的到处都是，商人们有苦难言，只能哭丧着脸站在一旁不停的向检查的士兵说好话。 “哎呦，兵爷你下手轻一点啊！这些可是上等的蜀锦，如果划伤了缎面，就卖不出去了！” “这里面装的是药材啊，不是违禁的物品，您手下留情啊！” 这么一番折腾，足足耽误了颜奉率领的这个商队半天的时间，好在这些士兵在检查之后倒是没有再生事端，拿着好处回去复命了。 距离商队不远处的一处新开的茶棚里面，有几个挑夫打扮的汉子凑在一起，低头默默的喝着廉价的粗梗大叶子茶。 “前面传过来消息，这个商队里面并没有那个人。” “咦，难道情报有误？” “不是说这个商队跟那人有些瓜葛吗？” “可能是他先摆出来试探我们的障眼法吧。上面说了，此人足智多谋，行事非常谨慎。” “既然没有那人，咱们就继续在这附近守候吧。” “去告诉前后的兄弟，注意隐匿行踪，千万不可暴露！” 商队将货物重新封装好，然后趁着天色未晚，抓紧时间向着渡口方向赶过去。 这处渡口是半年前新修的，主要就是为从夷陵方向走陆路过来的商队服务。 以前，湖湘民乱没有爆发前，长江航道通行无阻，长寿附近根本没有这样的码头。 颜奉却是不知道，这次他和几个蜀商在鬼门关附近转了一圈。 就因为他带着商队在玉泉山下面停留了一晚，结果引起了刘豫派过来的大批刺客的注意，误以为秦颂混进了商队，想要借着商队的掩护前往临安。 这些刺客，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高手，他们潜入进来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发现秦颂，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将他当场格杀。 然而，刺客们的行动还是比秦颂晚了许多，因为秦颂在刘豫派出的使者还没有见到杨幺之前，就已经悄然出发！ 当颜奉抵达长寿码头时，秦颂已经带着两个书童住进了大宋皇家最负盛名的宫观——洞霄宫。 洞霄宫位于余杭附近的大涤山中峰下大涤洞旁，又称大涤洞天，天柱观。大涤山的主峰为白鹿山，相传很早以前，有一道士在此修行得道，骑着白鹿升天，因而得名。 按照北宋旧制，在京曰内祠，“以前宰执留京师，及见任使相充使，次充提举，下此提点、主管、判官、都监，各有分职。元丰再定官制，縁祖宗所设不废，居是位者，食有奉，衣有绫绢罗绵，傔有餐钱，相循为佚老优贤之典焉。” 洞霄宫自北宋熙宁初就设有提举，靖康变乱之后，宋廷南渡，将洞霄宫改设为宫廷内祠，“崇其体貌，以提举受祠禄，岁有其人”。 如今，朝廷把去位的宰辅大臣安排为洞霄宫提举。著名的抗金派宰相李纲，就被朝廷加封为洞霄宫提举，算是朝廷卸磨之后给的一点补偿。 秦颂先不入临安，却住进距离临安以西三十多里外的洞霄宫内，又是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 此地，正是薛式向他建议的。 洞霄宫作为皇家宫观，防守自然十分严密，秦颂若非有薛式在前面为他引路，想要住进洞霄宫根本没有可能。 薛式是什么人？他是道家南宗的第三代传人，洞霄宫里面的道士，见到他这位真正的高人时，也得客气礼敬，将他当成活神仙一样供起来！ 保护秦颂的一百多名手下，如今全都住进了山外的村庄和镇子中，没有秦颂的命令，他们会一直潜伏下去。 此时的秦颂，完全就是游学书生的打扮，而且还将外貌进行了一些改变，就算是跟他熟识的人，如果不是面对面站着，恐怕都认不出来。 除了王世雄、大毛和小炎三人，这世上再无别人知道秦颂跟薛式有关系。 秦颂住进洞霄宫后，游行大发，领着两个书童，将这附近的美景仔细的游览一遍。 洞霄宫四面环山，有狮象守门、灵凤还巢、天柱壁立、大涤尘心等景观；又有大涤洞、栖真洞、归云洞等深浅莫测的道家洞天；还有翠峰丹泉、古桥修竹这样清幽的好去处，因此历来都是文人骚客停留驻足的一处景点。 用一句诗文来形容，便是“烟岭连高迹，松风隔太虚”。 秦颂在游览的时候，便亲眼见到了李白和苏轼两位大文豪留下的墨宝。 三人走进一座无人的竹亭，大毛忍不住问秦颂：“先生，一路上经常听到有人提起你做的诗词，如今到了这里，何不题字留诗？” 不等秦颂回答，二毛便瞪着他说：“长点脑子啊，先生为何要住进洞霄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当年秘辛 秦颂来洞霄宫可不是为了作诗题字，他所擅长的是战略规划和战场争胜，到处留诗题字那是文人骚客的做派，他隐藏在这皇家宫观之中，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金州大战虽然结束，但更加惊心动魄和危险的斗争已经被秦颂掀开了帷幕，无论是吃了败仗的金国，还是莫名其妙就获得大胜的宋朝，必定不会轻易的放过秦颂这个始作俑者。 对于金国而言，秦颂是极其危险的敌人，必须尽快剪除，以绝后患。 对于宋朝而言，秦颂身上有许多的秘密，如果不能全都弄清楚，只怕皇帝和满朝的大臣都睡不踏实。 秦颂不会头脑发热到把希望寄托在皇帝的提拔重用上面，更不会寄托到朝中大臣们的器重支持上面。 朝堂之险恶，远胜江湖。 人心之险恶，笔墨难书。 临安的水到底有多深，秦颂还没有试过，但在试水之前先进行一番观察和准备总是没错的。 洞霄宫距离临安有一段距离，但又不甚遥远，加之这里是皇家宫观，防守严密，打探各种消息也比较方便容易，所以秦颂将临时落脚之地选在了这里。 管理洞霄宫的道长虽然不认识秦颂，但他认识秦颂随手送出的一叠钱引，加之又有薛真人出面作保，所以给秦颂特意安排了一座干净整洁的院子，供秦颂和两个书童居住。 却说秦颂安顿下来之后，先将大涤山周围游览一番，暗中摸清了周围的地形，接下来便深居简出，每天坐在庭院中教导二毛和小炎两个，晚上则在房中伏案疾书，也不知写了些什么。卡Kа酷Ku尐裞網 薛式也不知隐到了山中哪里，反正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出现。 临安城内，年轻的皇帝正坐在御书房内浏览着从各地传回的奏折。 作为大宋最有权势的人，赵构所掌握的密谍情报系统虽然无法与当初靖康之变前的皇帝相提并论，但自从他在临安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原本因为金国大举入侵的情报网络正在快速的恢复之中。 除了继承宋朝皇室原有的情报系统，安全感严重不足的赵构甚至开始暗中重新构建一张全新的情报网，而这新的情报网直接听令于他，只为他本人服务，任何大臣和宫内之人都没有机会接触。 作为力挽狂澜的一名年轻帝王，赵构从登基到现在虽然犯了一些错误，但他的作为也不差，否则大宋已经亡了，根本撑不到现在。 京师被破，两任皇帝被俘虏，象征皇权和国家的各种礼器、信物被洗劫一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当初的那个大宋，其实已经亡国了。 现在的大宋，是在赵构的手里重新组建的一个国家，只不过因为赵构身上拥有赵氏血统，而他统治的国土全部继承于首都定在开封的那个王朝，所以这个国家内部的臣民不管是出于心理归属，还是出于面子需要，依然固执的自称为“宋”。 为了巩固权力地位，赵构必须时刻抓牢“宋”这面旗帜，以示自己的正统和合法。卡Kа酷Ku尐裞網虽然赵构的登基并没有得到前任的皇帝的诏书，但多数臣民还是拥护并且支持他的。 但是，金国人从开封皇宫中掳走的两任大宋皇帝并没有死，他们只是被金人囚禁在极北之地，万一金人将这两个皇帝其中的一个送回来，大宋的臣民又该听谁的？ 唉，还真是一个令人纠结万分的难题啊！ 赵构强压下心头的烦闷思绪，继续看着奏折。 “确定贼酋鸟家奴已在金州大战中丧命，其所率十万大军死于子午谷和金州城内的十之七、八，其余则死于攻打金州城时，逃回长安的金贼百不存一，被俘虏的金贼约有五千……” “金州之战，除去上津和洵阳两地军民损失惨重，后续战事民众伤亡甚轻，金州守军的损失亦不严重，即至秦郊店大破金军骑兵一役后，各路守军密切配合，奇计迭出，以极其微小的损失屡屡全歼大量贼军……” “此战能获如此殊胜，保靖军长史秦颂居功至伟，王彦、郭浩、田晟等人亦能全力迎战，未曾出现怯战退缩之事。秦颂所创之突火枪，威力甚大，对于抵御金军骑兵突袭颇为有效，建议为各路部队进行装配……” 看完关于金州大战的最新奏报，赵开起身走至窗前，心中默念着秦颂的名字。 “秦颂啊秦颂，当初吕祉从汉中返回临安，便在朕的面前常常提到你，称你是大宋的霍骠姚，如今看来，吕祉对你的赞誉并无夸大之嫌啊。” “以书生白身便立下如此泼天大功，却让朕如何奖赏于你？金州大战虽然获得大胜，保住了西南半壁河山，可女真人如今正如日东升，猛然吃了如此败仗，等于是挨了当头一棒，接下来他们的报复只怕会更加的猛烈和可怕啊！” “不管如何，既然你为大宋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我定要力排众议给予你最大的赏赐，否则岂不是让各路将士寒心，让天下耻笑我小气？” 皇帝赵构在宫内琢磨着如何封赏秦颂时，罢相在家的秦桧正一脸阴沉的躲在他那座小院内，手中拿着心腹孙靖刚刚送进来的密信，眉头紧紧的皱成一个“川”字。卡Kа酷Ku尐裞網 孙靖是驾驶小木船护送秦桧从山阳大营回到临安的船工，也是完颜昌安插在秦桧身边负责双方暗中联络的负责人。 秦桧虽然知道孙靖的真实身份，但他的把柄全在金国人的手里，所以他回到临安之后，不仅没有想办法除掉孙靖，反而利用入阁拜相后的权力之便，为孙靖补官为承信郎，同时大肆的提拔了张焘、胡世将、吴表臣、刘一止、曾统等心腹进入朝堂，成为令人羡慕的京官。 去年，吕颐浩复起，从江都杀回临安，一口气把秦桧从宰相的位置上掀了下来，又把秦桧提拔起来的张焘、胡世将、吴表臣等尚书省官员全部撵出临安。 如今的秦桧，虽然保住了观文殿学士之位，但只是提举江州太平观的闲差，比起提举洞霄宫的李纲等大臣来说，还有所不如。 不过，秦桧并没有被眼前的罢相去官所恼，因为他背后不仅有金国人的支持，还有当了俘虏的皇帝赵佶的支持！ 当初，金军驱掳徽宗赵佶、钦宗赵桓北上时，把张叔夜、何栗、孙傅、秦桧、司马朴、陈过庭等大臣一并押走。到达北方后，孙傅等人守节不屈，何栗更是绝食而死，唯独秦桧屈服于威逼利诱，见风转舵，向金人摇尾乞怜。 徽宗赵佶得知儿子赵构即位的消息后，让秦桧起草了一封信，向灭宋元帅完颜宗翰乞怜，表示愿派人通知儿子，“使子子孙孙永奉职贡”。 子子孙孙，永奉职贡。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愿意子孙后代都奉金国为主，向金国纳贡称臣，像儿孙一样孝敬着金国！ 作为大宋的皇帝，赵佶竟然做出如此事情，真真是应了那句“崽卖爷田心不疼”的俚语，只是他自己卖也就算了，还想拉着子孙一起卖，这就太没骨气了一些。 身陷囹圄的赵佶妄图通过秦桧帮忙起草的一封卖身契换得自由或者是稍微好一些的囚徒生活条件，但女真人似乎并不怎么买账，将他和赵桓关押在五国城内，直至赵佶不堪精神折磨，与完颜吴乞买在同一年内死去。 赵佶的死活已经无关大局，但秦桧从金国返回大宋自后，却没有隐瞒他替赵佶写信这件事情，并时常的进行自我吹嘘，将自己的变节乞活推到赵佶身上，声称自己作为臣子，对于赵佶是足够忠诚的。 当时，完颜宗翰在收到秦桧替赵佶写的乞降信后，非常的高兴，特意赐给秦桧钱万贯、绢万匹，而秦桧也从此走上了彻头彻尾的卖国之路。 前年，完颜宗弼在攻打和尚原失败之后，便曾透过秘密渠道向秦桧授意，让秦桧对付张浚，同时想办法除掉秦颂。 可惜，被解除了大权的张浚似乎并不急着返朝，反而跑到了荆湖南路去平乱，而秦颂更是行踪诡异，根本让人无法琢磨他究竟在折腾什么。 如今，孙靖带来了北面最新的消息，秦桧从信中的内容已经可以确认金军在金州大败亏输的事情没有假，这次确实是大宋的军队打败了看似无敌的金国大军。 最让秦桧觉得恐惧的是，完颜宗翰竟然真的被烧死了！ 而且，象征着权力的大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的信物竟然还被秦颂给拿走了！ 作为一个卖国贼，眼里最容不下的必然是极力抗金的宋人，因为这就好比是把乌鸦跟天鹅放在一起进行比较，谁忠谁奸，一目了然，根本无需分辨！ 就算完颜昌不来信催促秦桧下狠手对付秦颂，秦桧也坐不住了，他虽然不懂带兵打仗，但对于危险却有着敏锐的分辨。 秦颂是张浚极为倚重和信任的人，若是不能尽快将秦颂除掉，赵构为了安抚甚至是拉拢秦颂，也会让张浚尽快还朝，然后入阁拜相。 这样的可能，对于目前赋闲在家的秦桧可不是好事情！ 所以，秦桧得趁着秦颂尚未进入临安，张浚来不及返朝之前，想出一个足够隐蔽并且毒辣的计策，把这最大的威胁给除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此物坚硬 严州位于临安府的正南，与临安府紧邻。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按理来说，距离大宋行在临安如此之近的地方，不该有民乱发生，但现实往往不循常理。 就在年初，严州有妖人缪罗聚众闹事，占据了白马源一带，然后杀死当地官员，号称大越国皇帝。 这些跟随缪罗一起造反的乱民，兴许是听说了发生在湖湘一带的大楚国杨幺的故事，又或者是觉得大宋很快就要被金国打败，不然肯定干不出如此嚣张而且愚蠢的事情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不是猪油蒙心，怎么会在皇帝和大臣们的眼皮子底下造反称王？ 对于发生在白马源一带的民乱，朝廷的反应很快，立即派出了一位年轻勇猛的将领，率领数千装备精良的步兵，从临安前往严州平息叛乱。 这位带兵将领，名叫杨沂中，祖籍山西，出身将门世家，现为神武中军统制，平时主要负责护卫临安行在和皇帝的安全，可以夜宿皇宫之中。 却说杨沂中赶到严州之后，以摧枯拉朽之势，用了不到半月时间，便将占据白马源一带的乱民彻底剿灭，贼首缪罗更是被他亲手砍下了脑袋。 料理善后的事情，自有朝廷任命的文官前来负责，已经完成任务的杨沂中带着部队返回临安。 行军途中，在路经桐岭附近时，杨沂中遇到了一位自称山西同乡的人求见，他是个念旧的人，不管对方出于怎样的目的，马上就让手下将此人带到了面前。 杨沂中一看见来人，便立即提高了警惕，因为尽管对方穿着很普通的衣服，身上也没有携带具有威胁的武器，但从来人走路的步态和脸上流露出的神情，杨沂中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卡Kа酷Ku尐裞網 “你究竟是何人？杨家旧部之中肯定没有你这样一号人物！”杨沂中首先开口问道。 来人表情平静，不急不缓的说：“将军莫急，鄙人是奉了主上之命，特意来向将军求证一件事情。” “哦，不知你家主上想要求证何事？” “杨将军的祖母是否姓刘？” 来人提及自己祖母，杨沂中的眉毛向内紧缩，眼中露出迫人的锋芒。“我与祖母分开已久，如今知道我祖母姓氏的人已经很少了，难道你们有我祖母的下落？” 来人颔首说道：“令祖母如今一切安好，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将军若是想要知道更多的内情，还请路过中涤山时，往洞霄宫一趟！” “洞霄宫？”杨沂中的眉毛皱得更紧，他倒是不担心洞霄宫出了什么变故，而是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在洞霄宫内与自己相见。 “我现在是任你离去，还是该将你留在军中？”杨沂中问来人。 “将军若是不怕授人口舌，我便留在军中，以免将军与我家主上会见时产生误会。” “好，那你且委屈一日，明天我便前往洞霄宫！” 过了一天，杨沂中带着部队路过中涤山，在途径山外的镇子时，忽然下令部队原地休整，然后带了几名侍从进山，说是要为失散已久的祖母进香祈福。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行为，朝廷的将领前往皇家宫观洞霄宫进香，外人怎么都挑不出毛病来。 作为统率神武军的重要将领，杨沂中很清楚洞霄宫的防卫远不像外面人看到的样子，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内紧外松”。 若是身份可疑之人，进山之后就会被许多双藏在暗处的眼睛观察盯梢，如果确认来人有危险，则会触发警报，引来守卫宫观的高手围堵甚至是袭杀。 所以，能在洞霄宫内与杨沂中正大光明见面的人，身份必定不凡，否则他也进不了洞霄宫。 杨沂中对山门前的道人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顺利走了进来。 实际上，杨沂中来洞霄宫已经多次，对于这里非常熟悉，而看守山门的道人对他并不陌生。 杨沂中先进三清殿上香祈福，然后跟随昨日与他见面之人的脚步，一路来到了秦颂所住的小院。 杨沂中迈步跨过门槛，入眼处只见院中有一身穿白衣的书生正在教导两个少年练习写字。 “夏生，注意手腕的力度，不要那么僵硬！” “冬阳，你的笔头蘸墨太多了，这样不把字写糊了才怪！” 走在前面引路的汉子来到白衣书生面前，小声的说：“公子，幸不辱命，杨将军来了。” 白衣书生抬头，正好与站定的杨沂中四目对视。 “鄙人杨沂中，听说贵公子知晓家祖母下落，今日特来求证。” 白衣书生对两个书童吩咐说：“进屋去准备茶水，招待贵客。” “你现在去门外守着，莫放不相干的人进来，我与杨将军有要紧的话说。” 负责给杨沂中领路的汉子拱手领命，转身走出小院的门口，从外面将两扇木门拉上。 秦颂从木案后面绕过来，走到距离杨沂中三步的位置，拱手向杨沂中行了一礼，面带微笑说道：“在下长安秦颂，早就听说过将军威名，今日总算得见！” 杨沂中前段时间带兵前往严州平乱，因此没有见到朝堂之上君臣一起为金州捷报而置疑的那一幕，但他作为皇帝身边的卫队统领，却是在两年前便听说过秦颂的名字。 而且，在撤回临安的途中，杨沂中通过小道消息，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关于金州大捷的传闻，虽然心里不怎么相信，但也算是加深了对秦颂这个名字的印象。 此刻，当白衣书生自称为秦颂时，杨沂中一开始还没有往金州大捷那个秦颂身上想，因为秦颂的书生形象实在让人无法与大败金军的英雄联系起来。 “公子的名字，倒是与这几年在西面忽然冒出来的一位少年英雄极为相似，真是巧了。” 秦颂有些尴尬，貌似杨沂中在夸他，但又不认为他就是秦颂…… “杨将军，若是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口中所称之人，可能正是在下。” “什么？你就是秦颂？”杨沂中忽然提高了声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可能，金州距离此地数千里路程，你怎么忽然出现在了临安附近。” 秦颂见杨沂中不停的摇头，有些头疼，只好转身走回到二毛和小炎练字的书桌前，然后从桌角上拿起一块充当镇纸的巴掌大小的墨色牌子，再次折返到杨沂中面前。 “此物是我从完颜宗翰的尸体上搜出来的，据说是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的信物，杨将军见多识广，且帮我鉴定一下是真是假！” 杨沂中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很想大声的告诉秦颂“我又不是金国奸细，怎么可能见过金国兵马大元帅的印信！” 只是，他根本喊不出这句话来，因为他实在很想见识一下完颜宗翰老贼的帅印。 虽然觉得在洞霄宫内见到秦颂是一件非常荒诞的事情，但杨沂中从对面白衣书生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笃定和自信，总觉得对方似乎没有必要对着自己撒如此大的一个慌。 沉沉的印信落入杨沂中的掌中，他拿起来反复的观察，甚至对着阳光照了又照，恨不得张嘴咬上一口。令牌上面刻着阳文字，但杨沂中一个都不认识，只是看起来确实很像金国人刚刚创早不久的文字。 “这玩意，据宗翰的手下乌林答泰欲所说，是用极北之地特产的乌金打造，不仅坚硬无比，而且不惧水火。将军若是不信，千万别用牙咬，以免蹦坏了牙齿。可以用佩刀砍几下试试，如果砍出了豁口，那就说明我得到的这玩意是个假货！” 看着一脸淡然的秦颂，杨沂中试探着问：“真敢让我拿刀砍？” “你随便，我已经找过几口好刀试过了，每次都是刀口卷刃，倒是这黑不溜秋的令牌丝毫无损。” 杨沂中闻听此言，不再犹豫，马上将令牌放在书案上，然后对秦颂郑重的说：“兹事体大，请恕杨某失礼一次！” 秦颂颔首，表示自己理解。 杨沂中抽出腰间所挂雁翎宝刀，稳稳的一刀劈向令牌的正中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有火星在刀刃与令牌接触的地方冒出。 看着完好无损的令牌和已经卷了忍的雁翎刀，杨沂中心里已经有八成相信面前之人便是名动天下的少年抗金英雄秦颂。 杨沂中此时心里有太多的话想问秦颂，比如金州大捷是不是真的，比如完颜宗翰到底是如何死的，但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反而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尴尬的时候，书童冬阳出来喊道：“先生，茶水点心已经备好，可以请贵客入座了。” “杨将军，不如我们入屋坐下来详谈一番？” “呃，好……好！入屋详谈。” 两人对坐在茶桌旁，秦颂主动说道：“当初我在路过定军山下的武侯祠时，偶遇一位老妇人拦住去路，她自称为杨刘氏，是已故永兴军路总管的夫人……” 秦颂的话还没有讲完，只见杨沂中一下子站起身，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杨兄弟，那位拦路的老妇人今在何处？实不相瞒，我与祖母自太原失守后便已失散，这些年我一直托人四处打听寻访，却始终不曾收到消息。” “杨兄莫要着急，那位拦路的老妇人被我带到了南郑，如今与我的家人同住一府，与她相伴的有种师道的夫人尹氏，尹氏确信这位老妇人正是令祖母杨刘氏！” 杨沂中听到这里，热泪盈眶，马上就想双膝落地向秦颂致以最为隆重的感谢，结果他发觉自己被秦颂的双臂稳稳托着竟然无法弯腰。 “杨将军千万不可行此大礼，秦某今日邀请将军来洞霄宫面谈，可不是想要携恩图报！”

第二百二十三章 轻车熟路 杨沂中并不是一个膝盖软的男人，这辈子除了跪过至亲长辈之外，他从未跪过别人，包括擢升他为神武卫中营统制的皇帝赵构。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史书记载，杨沂中身材高大魁梧，性情冷静沉鸷，少时便显露出机警敏锐的性格特质，力气也明显超过普通人。他不怎么喜欢读书，曾经很感慨的对别人说：“大丈夫应当用武功博取富贵，怎能俯首贴耳成为腐儒呢！” 因为厌文喜武，家人便让杨沂中学习孙武、吴起的兵法，山西当时与辽国相邻，属于抗辽前线，杨沂中自幼便练习弓马，在骑射的本领方面，不输于陕西延安府的李世辅。 在杨沂中十七岁的时候，山东、河北一带群盗四起，杨沂中应募从军击贼，凭借战功升至忠翊郎。 无独有偶，李世辅也是十七岁时随父亲李永奇出入战阵，开始与西夏的党项军队进行作战。 十七岁，似乎是有天赋的武将开始崭露头角，爆发崛起的开端。 因为，在遥远的历史中，十七岁的霍去病被汉武帝任命为骠姚校尉，随卫青击匈奴于漠南。 杨沂中今年三十一，比岳飞大一岁，比李世辅大六岁。他现在的职位，只比刘光世、韩世忠、张俊几个成名已久的将主略低一些，比神武后军统制岳飞的名次还要靠前一些。 因为，此时的杨沂中，已是神武中军统制。 一个中军统制，一个后军统制，面君站班的时候，杨沂中必然是要站在岳飞前面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岳飞是凭借赫赫战功从普通的底层军官身份升至如今的位置，但杨沂中同样不是靠着祖上萌阴才达到现在的地位。 杨沂中同样是靠着一场一场的浴血奋战，靠着累累战功，获得了皇帝赵构的信任和赏识，成为大宋少壮派武将第一人。 靖康元年，金军第二次围攻汴京，各路军队勤王，杨沂中与张俊、田师中随信德府守将梁扬祖率兵来援，成为张俊部属。 当时，还是康王的赵构向张俊询问麾下有什么出色的年轻将领，张俊便以杨沂中答对。赵构召见杨沂中，亲自赐给他袍带。当时元帅府正值草创，杨沂中昼夜护卫赵构的寝帐，片刻不离。赵构看出杨沂中忠诚谨慎，于是对他倍加亲近信任。 汴梁被金军攻破，赵构转移至山东。盗贼李昱占据任城，官军久攻不下，杨沂中率领数名骑兵冲入贼阵，一战击杀超过百人。赵构登高看见杨沂中甲胄染红，以为他受了重伤，急忙召他回营救治，结果才知道全是被贼血所污。 赵构赐杨沂中血酒，以示鼓励。杨沂中喝干了碗中酒，请求再次出营杀敌，赵构阻止他。杨沂中说：“盗贼已经破胆，趁势可以擒拿。”于是出营再战，大破盗贼，收复任城，迁任阁门祗候。 建炎二年，杨沂中随军前往嘉兴征讨贼寇徐明，率先登上城墙，无人可挡。当时的主将准备屠城，被杨沂中极力劝阻，最终只是杀掉罪魁祸首，嘉兴赖以保全。战后，杨沂中凭功迁任荣州刺史。 赵构渡过长江来到临安，杨沂中率胜捷军随从张俊守卫东吴门户。卡Kа酷Ku尐裞網苗、刘叛变时，杨沂中又随张俊前往解救护驾，事后迁贵州团练使，不久任御前右军统领。金军攻明州，又随从张俊与田师中、赵密一起殊死搏斗，击败金军。因立下大功，迁任文州防御使、御前中军统制。 绍兴元年，杨沂中随张俊讨伐伪齐大将李成。杨沂中率兵数千人，首先在玉隆观击败敌众，然后追击到筠州。李成率众十万前来支援，隔河对峙。杨沂中夜率骑兵衔枚渡筠河，出西山，急驰而下攻击敌人，张俊以步兵夹攻，俘敌八千。李成败走，杨沂中因功迁任宣州观察使。 绍兴二年春，杨沂中进任神武中军统制，张俊奏请皇帝将杨沂中留在他的军中，赵构不悦，告诉张俊：“宿卫部队缺乏将帅，我选中了杨沂中，此事不能改变！” 杨沂中得知此事后，坚决推辞，向赵构上表说：“神武诸将如韩世忠、张俊，皆贵拥旄钺，名望至重，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一旦地位与他们持平，实在难以自安。” 赵构不同意杨沂中的辞让，特意派了宦官前来宣押，杨沂中不能抗命，只得赴任。 神武中军统制兼提举宿卫亲兵，属于皇帝身边的警卫“团长”。 杨沂中到任时，中军士卒不满五千，疲弱老病的占了一半还多。杨沂中立即大力整顿部队，要求各军把借调的精锐神武中军士卒退回来，然后又将老弱病疲全部裁汰，神武中军在不到一年时间内便大有起色。 刚刚结束的严州平叛，便是杨沂中主动向赵构请缨，对神武中军一年来的整顿训练进行实战检验。卡Kа酷Ku尐裞網 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将占据白马源的妖人和乱民彻底荡平，神武中军这样的战力，也算对得起对得起皇帝的信任和重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猛人，竟然想要向一个比他小了一轮的年轻书生行跪谢大礼！ 由此可见，祖母杨刘氏在杨沂中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同样可见，外表阴鸷少语的杨沂中，也是一个至情至孝之人。 秦颂当然不能让杨沂中真的跪下来感谢他，因为他当初收留杨刘氏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当时拦住他的是另外一位跟杨家毫无关系的老妇人，以秦颂的性情和人品，也不会漠然拒绝。 秦颂这次悄然来临安，第一个联络的就是素未谋面的杨沂中，除了让杨沂中早点得知祖母的消息，更重要的就是看重杨沂中如今这个“警卫团团长”的身份，希望杨沂中帮他给皇帝赵构递个话，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里面，不存在“利用”或者“不利用”的因素。就算秦颂当初没有跟杨刘氏产生任何交集，对杨沂中没有任何恩情，以秦颂在金州立下的功劳，不管找到谁的门上，让其帮他给宫里面的那位递个话，估计也没有人敢于当面拒绝。 得罪一个马上就要得到皇帝重赏的年轻人，这不是脑袋有病吗？ 若非吕祉还未赶回临安，秦颂也不会第一时间联络杨沂中。老吕跟秦颂可是有着一份并肩战斗过的情谊，这比初次见面的杨沂中更容易说上话。 如果不是没有更加适合的人选，秦颂其实并不想跟皇帝赵构信任的武将走的太近，因为这会给他，给杨沂中造成一些麻烦。 所谓的帝王心术，最讲究制衡，如果宿卫宫廷的武将统领跟文官们走的太近，这对于皇帝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秦颂现在还不是文官，但他身后站着的是张浚这位眼看就要入阁拜相的文官！ 不过，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相比于被皇帝怀疑，秦颂现在想要办的事情更加重要和紧迫，所以他也就少了一些顾忌。 杨沂中被秦颂托住双臂，无法跪下，心中顿感愕然。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力气有多大，虽然没有使用全力，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架得住。秦颂看起来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力气竟然也不小。 “秦公子的这份恩情，杨某记住了，以后但有需要，只管开口！” 秦颂松开杨沂中的双臂，脸上依然挂着招牌式的微笑，语气平和的说道：“古有秦晋之好，山西、陕西风俗和口音相近，且多有人情往来，我与将军也算半个同乡，何必如此拘礼？我的第一位老师，也就是张德远大人，替我取表字为‘辅仁’，杨将军也不要张口闭口公子的称呼我，以后称我表字即可。” 杨沂中坐回原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稍微定了心神，然后说道：“辅仁如此爽快，正合我意！不过，你也不要一口一个杨将军的称呼我，我比你痴长十几岁，若是不嫌，以后见了我，喊一声杨大哥便可！” “杨大哥既有此意，岂敢不从！”秦颂很爽快的开口喊了杨沂中一声大哥，并没有惺惺作态。 都是出身行伍的爽快人，何必在一些繁文缛节的小事情上面耽误口舌，浪费时间？ “辅仁，我只是在率军返回的路上听说了金州大捷的小道消息，对于具体的过程却是毫不知情，你是亲历者，赶紧给我讲一讲！” 秦颂也不推辞，因为他知道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武将都会关注金州大捷，杨沂中能成为赵构的警卫团长，脑子肯定不是一般的好用。 关于金州大战的前后过程，秦颂在当阳的时候已经对着张浚、曲端和刘锜三人仔细讲过一遍，后来又在玉泉山里面对着薛式、二毛和小炎再讲一遍，虽然两次讲解的侧重点和语气不太一样，但大体的内容并没有出入。 毕竟，这场大战就是在他的有意引导和设计之下展开并且收场的。 如今，对着杨沂中再讲第三遍的时候，秦颂轻车熟路，每一句话都言之有物，不需杨沂中开口提问，便能说出他想要听的内容。 秦颂相信，等杨沂中回到临安，面见赵构的时候，肯定也会按照自己现在讲的内容，把原话送到赵构的耳朵里。 有时候，谁能把原话送到皇帝的耳朵里面，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国士无双 原本，杨沂中并未打算在洞霄宫内过久的停留，只要见到该见的人，问清楚想要的结果便立即离开。免-费-首-发→【追】【书】【帮】 但是，金州大战的经过实在太过精彩，其中有很多对付金军的手段和计谋值得学习借鉴，所以杨沂中根本舍不得走人，这一坐就到了傍晚。 秦颂对杨沂中基本没有什么隐瞒，除了避开跟复兴军有关的一点内容，其余的都讲到了，甚至包括如何将黑火药和猛火油配合使用，如何想到赶造突火枪这种新式火器。 杨沂中久经战阵，作战经验丰富，秦颂每讲到一个阶段，他都能够迅速的想象出当时的敌我态势，理解秦颂运用某项计谋时的原因和目的。 越是如此，杨沂中内心深处对于秦颂的敬佩就越加的强烈，至于他对秦颂真实身份的怀疑，早已经忘的没影了。 一开始，秦颂就拿出了那块坚硬无比的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的令牌，这种比钢铁还要坚硬许多的黑色令牌杨沂中平生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就算杨沂中不认识女真文字，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这块令牌的罕见属性。 接着，秦颂又提到杨沂中的祖母杨刘氏，将他如何与杨刘氏相遇的过程说的清晰无比，而且时间和地点也都没什么可疑之处，杨沂中的心里对秦颂的信任度便迅速提高了一大截。 最后，当秦颂讲述金州大战的经过时，使用的各种非常专业的词汇让杨沂中都暗叹不如，而他随口说出来的各项具体数字，全都精确到了十位数，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这场大战，根本不可能说的如此清晰明了。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卡Kа酷Ku尐裞網 对于带兵打仗这事，绝对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涉及到千军万马的调度指挥和后勤供应，任何一个小的环节出现了失误，都可能影响到最终的胜败输赢结果。 杨沂中从军至今已经十四年，都不敢说自己可以从容镇定的指挥一支超过万人的大军，而他面前的秦颂年龄尚未及弱冠，却带着一支刚刚招募组建的土兵部队，一边赶路，一边训练，然后赶到金州，给了十万金军致命打击。 整整十万人的大军啊！ 活下来的居然连五千人都不到，除了从金州城冲出来追击的那两千骑兵，还有在后方负责押送粮草的辅兵，其余的全都丧命在了金州！ 杨沂中虽然没有去过金州，但从秦颂的讲述中可以听得出来，如果没有秦颂的参与，王彦就算殉城，也守不住金州，而郭浩也很有可能在饶凤关吃个大亏，最终让完颜宗翰的阴谋得逞，一举夺下汉中，对驻守大散关和仙人关的西路宋军形成南北夹击的恶劣态势。 到那时，就算吴玠再厉害，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吧？ 想到这里，杨沂中对于秦颂的佩服无以复加，他有些不解的问秦颂：“辅仁立下如此盖世之功，为何却要锦衣夜行，隐身在这道观之中？只要你亮明身份，不说官家亲自出城相迎，至少派一位相公出城三十里迎接是少不了的！” 杨沂中说这话，倒没有夸大其词，他毕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对于赵构的心思看得比别人都要清楚一些。 赵构虽然疑心病重了一些，但对于培养年轻的肱骨之臣还是非常重视的，他尤其喜欢年轻的俊杰，否则也不会让范宗尹三十岁就入阁拜相，不会让杨沂中三十岁就成为神武卫中营统制。 皇帝今年二十六岁，尚无子嗣，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一年前，太祖赵匡胤的七世孙，六岁的赵伯琮，幸运的被赵构选中，养育于宫中。 这件事情，没法隐瞒，所以大臣们都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一个没有经过正规礼仪程序上位的皇帝，一个没有子嗣后代的皇帝，一个正值青年的皇帝…… 这就是赵构，将眼看就要滑向地狱的大宋从危险边缘拉回来的皇帝。 因为有着上面的种种复杂原因，所以赵构不喜欢李纲这样的老臣，不喜欢动不动就把北伐和迎回二帝挂在嘴上的大臣，他喜欢顺从的臣下，喜欢对自己忠诚的臣下。 秦颂年轻有为，家庭背景又清白干净，没有令人忌惮的复杂关系，站在赵构的角度考虑，如果能将秦颂揽入毂中，对于巩固他的权力和地位绝对有着很大的益处。 谁也不知道赵构能活多久，只要他一天还坐着皇帝的宝座，确保自己的地位稳固，就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所以，能让皇帝放心使用的人，必然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而且还要跟他年龄相差不能太多的。 赵构如果想要将秦颂收为己用，在杨沂中看来，就算是亲自出城相迎，也不过分。 因为，秦颂值得赵构这么去做！ 国士无双，杨沂中跟秦颂相识虽然只有半天，但他认为秦颂便是大宋最需要的那位国士。 作为赵构忠实的臣子，杨沂中急于把秦颂带到皇帝的面洽，所以忍不住问了秦颂上面那两句话。 秦颂对此早有预料，一脸严肃的回答杨沂中：“金国人如今视我为头号大敌，为了我的项上人头，金国和伪齐已经出动了大量刺客，如今全都潜入宋境。临安的安全防卫固然不会给刺客可乘之机，但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让临安城内风声鹤唳，人人惊忧。” “和尚原大战结束，官家便有意召见我，但因为诸事缠身，所以一直无法赶至临安。金州大战结束后，我推测官家必然会派出大臣前往金州核实战绩并急召我至临安，但为了朝廷特使的安全考虑，所以不等吕尚书和沈中丞抵达金州，我便悄然赶赴当阳。等到打退杨幺率领的十万乱军，确认当阳安全后，我便立即乔装改扮，赶在金国和伪齐刺客抵达荆湖南路之前，先一步脱离险境。” “如今，知悉我在洞霄宫隐藏的便只有杨兄一人，还请替我保密。待你返回临安面见官家时，可将我的情形如实报于官家，相信他不会怪罪的。” 杨沂中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刚才秦颂似乎提到他赶到当阳之后，马上又打退了杨幺率领的十万湖湘乱军？ 尼玛，要不要如此的凶残啊！ 前面才在金州干掉十万金州，转眼跑到当阳去又打退了十万造反的乱军，还让不让别的将领过日子了？ 虽然心中再次掀起滔天巨浪，但杨沂中知道此时不宜耽搁，便郑重的向秦颂承诺：“辅仁把话说的如此明白，其中利害我已明了，你且在这皇家宫观内安心等候，我会尽快处理好相关事宜！” 秦颂颔首，不再多言，将杨沂中送出了小院。 距离中涤山数千里外的金国中京皇宫，谷神完颜希尹正在向病中的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提出建议。 此时的完颜吴乞买，已经从当初刚刚接到金州大败消息的震怒中恢复了过来，所以能听进去一些合理的建议。 完颜希尹向皇帝一脸严肃的说道：“宋人与我们相比，虽然身体弱小一些，但并不愚蠢，若是将他们逼至绝境，激起他们拼死反抗的斗志，今后类似金州大败这样的事情还会出现。这次粘罕率军攻打金州，先屠上津，又屠洵阳，不仅没有吓到宋人，反而让各路宋军齐心协力对抗金国大军，教训十分深刻！” 完颜吴乞买点了点头，同意谷神的分析，叹息说道：“我们拥有自己的文字不过十几年，而汉人拥有文字的历史已经超过两千多年，想要彻底征服汉人，灭掉宋国，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容易啊。” 完颜希尹接着说道：“臣下以为，汉人容易驯服，只要我们调整策略，任用一批有能力的汉臣，让他们帮着我们管理千万汉人，让活在最底层的汉人看到生存的希望，我们攻打宋国遇到的阻力就会大为减弱！” “为了加强统治，臣下建议尽起北方的女真猛安谋克户进入中原，让女真人与汉人杂居而处，实行屯田计口授地，将原来的部落管理演变为宋国那样的封建制度。这样做的时效虽然没有直接出兵明显，但却可以强壮我大金，假以时日，灭宋便不再话下。” 完颜吴乞买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北方还需勇猛善战的女真族人进行守护，所以皇族和将相亲属以及卫兵应当留在原地，其余的部落族人则可以尽数迁移至新占领的国土上来。” “吾皇圣明！臣下对于诛灭秦颂此獠还有建议。” “哦，若是能尽快除去秦颂，可记你大功一件。” “粘罕元帅率领十万大军攻打金州却丧师殒命，这对于大金国的士气和颜面都是严重的损害，为了鼓舞人心，当令刘豫尽快集结部队，从东线和中线对宋国发动全面攻击，以示我大金国的威严不可侵犯。与此同时，逼迫宋廷派出使者主动前来求和，届时便可要求宋人向我们移交粘罕元帅以及阵亡女真勇士的骨骸。” “这个建议跟除掉秦颂有何干系？” “和谈时，可以要求宋国任命秦颂为谈判使臣，若是赵构小儿不答应，我们便威胁他，要将他的兄长赵桓，也就是被废的宋朝皇帝送回宋国！赵构为了自己的皇位，虽然明知我们会对秦颂不利，也不敢违逆我们的意思！” “哈哈……此计果然狠毒！不过，若是赵构不受我们恐吓，将秦颂隐藏起来呢？” “那就正大光明的告诉宋人，我们非常敬佩秦颂的智谋，愿意将陕西之地还给宋国，同时还将赵构的父亲赵佶送回，条件便是秦颂来我金国为官！” “好！只要能将秦颂弄到金国来，就算对他许以官职，到时候还不是任我处置！” “臣下的意思是若能得此人，便要真用，不可置他于死地。用十万金国勇士换此人，既可彰显大金气度，又可安抚新占国土上的汉人，绝对不会亏本！”

第二百二十五章 伪齐蛇鼠 完颜吴乞买虽然日渐病重，但他的脑子并没有坏掉，所以认真的听取和采纳了完颜希尹的建议。卡Kа酷Ku尐裞網 完颜宗翰的死，其实对于大金而言是一件好事，因为大金并不缺少能征善战的统帅，像宗翰这种对皇帝的权力都隐隐形成了威胁的元帅，战死之后，反倒可以消弭皇室高层的内耗和争斗！ 至于死在金州的近十万大军，虽然令吴乞买有些肉痛，但真正属于女真族血统的将士只占了不到两成，其余的八成都是其他部落、北地汉儿和伪齐刘豫提供的汉人士兵。 女真满万不可敌，只不过是金人吓唬辽国人和宋人的大话。遇到秦颂这种狠人，就算十万纯种的女真人，他照样敢放上一把大火，全给你烧成灰。 女真族人数经过这些年的快速膨胀，如今也不过刚刚超过百万，真要是每一仗都用纯种的女真人来打，用不了几年也会被消耗的所剩无几。 这也正是女真人先是扶持伪楚张邦昌，再扶持伪齐刘豫的主要原因。 这也正是完颜希尹向吴乞买建议将北方的部落族人迁移到南方新占土地上与汉人进行杂居的原因。 战胜和占领，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征服和统治，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层面。 金国想要长久强大下去，就得改掉以前的强盗习气，将自己真正当成新占领土地的主人，否则只能是昙花一现。 等到能征善战的第一代、第二代全部老去，后面这些坐享其成的子弟还能像他们的先辈一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吗？ 完颜希尹果然是女真皇族当中第一聪明人，他已经看出了金国的问题所在，因此冒着一定风险也要向完颜吴乞买提出自己的建议。 虽然，这些建议是打着诛灭秦颂的名义提出来的，但作为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又岂会听不出来？ 只是，为了女真族的将来，就算忠言有些逆耳，该听的时候还是要听的。 完颜希尹从皇宫里出来，又找了完颜昌一趟，询问刘豫派人刺杀秦颂这件事情的进展。 完颜昌有些不悦，他不是生完颜希尹的气，而是在生刘豫的气。 “刘豫这厮，不知怎么办事的，这么多天过去了，一定动静也无！我们的人从南面刚刚传回消息，说是失去了秦颂的踪迹，所以刺杀秦颂之事也就无从下手。” 完颜希尹安慰完颜昌说道：“秦颂能让粘罕在金州殒命，可见此人足智多谋，若是轻易就被我们派去的人行刺得手，岂不是说粘罕元帅是个酒囊饭袋？行刺的手段，只是下策，最多逼得他不敢抛头露面，可以暂时压制一下他的风头，真正的死手，还得从宋金两国的朝堂上面想办法。” 完颜昌翻个白眼，问完颜希尹：“既然你都想的如此明白，今日又为何找我询问此事！” 完颜希尹也不恼怒，笑着说：“我这不是来帮你出主意嘛。刚才，我已经见过皇帝，他采纳了我的一些建议，不久之后便会下达在东线和中线全力攻宋的命令，你可以提前给刘豫打个招呼，让他做好开战的准备，免得到时候出工不出力，惹得皇帝震怒，废了他这儿皇帝的位置！” “哼，刘豫这条狗，还算听话，这次如果是皇帝亲自下令，他绝对不敢阳奉阴违。” 开封，曾经无比繁华的大宋都城，如今有些残破不堪，但依然不失宏伟大气，如今成为伪齐刘豫的都城。 伪齐国是一个网罗了大宋故地一些地主和官僚组成的傀儡政权，加入这个政权的人有守卫太原抗击金军被俘而晚节不保的张孝纯、郑亿年，还有刘豫招降的一些宋朝的溃兵和强盗，诸如李成、孔彦舟和徐文等人。 伪齐政权事事听命于金国，充当金国攻宋的马前卒和帮凶，自从成立以来，干下了许多丧尽天良的坏事，甚至连金国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刘豫父子和叔侄等人，也都做了。 刘豫字彦游，河北阜城人，大宋元符年间进士及第。金军南侵之前，刘豫在河北西路提点刑狱，听闻金兵南下，立即弃职逃走。 建炎二年，刘豫被宋廷任命为知济南府，他见北方大乱，请改派前往相对安全的江南任职，被赵构拒绝。金兵围攻济南，他杀害了勇将关胜投降。 没错，就是在《水浒传》中出现的梁山好汉，排名第五，位居马军五虎将第一位的大刀关胜！ 刘豫投降之后两年，受金国册封为“大齐皇帝”，建都于河北大名府，册文有“世修子礼”等语。伪齐先用金天会年号，不久奉金国命令，改为阜昌。 去年，刘豫奉命迁都开封，这样更加便于他控制和黄河至江淮之间的地盘，对迁都至临安的南宋朝廷发起攻击。 刘豫和他的儿子刘麟、侄子刘猊非常清楚自己存在的价值在哪里，如果不能替女真人不停的搜刮财富，不能帮着女真人攻打宋朝，北面的主子一个不高兴，就会派兵过来将他们几个给收拾了。 最近，刘豫的心情就非常的不好，因为他没有完成女真主子交待的任务。 一开始，刘豫收到从长安传来的消息时，根本不敢相信。他觉得这是送信的人中途遭到截杀，然后被反对他的那些家伙故意造了一份假信，目的是为了扰乱大齐，给自己的统治造成混乱。 大金国的左都元帅完颜宗翰被宋军弄死在了金州？ 十万攻宋大军全部交待在了金州？ 开什么玩笑！ 就宋军那弱鸡到渣的战力，除非是请来了天上的雷公电母助战，活活把完颜宗翰给劈死，否则怎么可能！ 然而，当完颜昌派来的密使抵达汴梁时，刘豫终于确认金军在金州大败的消息是真的。 那个名字叫做秦颂的长安人，竟然不惜毁掉一座城池，将完颜宗翰这位金国最厉害的统兵元帅给活活烧死了！ 给完颜宗翰陪葬的士兵，竟然超过了四万之多…… 大金自立国至今，还没有遭遇过如此重大的失败和损失吧？ 这个世界怎么了？ 什么时候，一个毛头小子都能对付金国的十万大军了？ 刘豫如丧考妣，因为他隐隐有了一种危机之感。 虽然，死的人是完颜宗翰，不是他，但他相信那个名叫秦颂的年轻人，今后如果有机会，绝对不会介意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成就他的盖世功绩。 这些年，自己做了多少坏事，别人未必全都记着，可刘豫自己心里根本没法忘记啊！ 当汉奸的人，想要有个好下场，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把曾经背叛过的母国彻底毁灭，不然必定尸骨难安，遭到彻底的清算。 刘豫心里又怕又恨，所以接到完颜昌的命令后，急忙派人潜入江陵跟杨幺联络，给秦颂的项上人头开出了十万两黄金的巨额赏金，希望能够与杨幺联手，尽快的除掉秦颂。 可惜，秦颂比九尾狐狸还要狡猾警惕。刘豫派出去对付秦颂的人，已经在当阳附近接连折损了数十位大高手，但迄今为止却连秦颂究竟在哪里也没有摸清！ 一开始，双方的人马猜测秦颂隐藏在当阳城内，结果被曲端那个贼杀胚设下圈套，诱杀了三十几人。 后来，杨幺的人发现有一支军队隐藏在玉泉山中，双方又派出得力的高手进山行刺，结果守在山中的是刘锜这个猛人，进山的四十多个江湖高手，没有一个逃出来，估计不是死也是被擒。 当阳城内有曲端，玉泉山里有刘锜，这分明就是秦颂小贼提前布置好的两个圈套啊！ 现在的问题是，秦颂到底他么的去哪了？ 在哪里才能找到他？ 刘麟看着歪坐在龙椅上的父亲愁眉不展，心里有些不忍，便开口说道：“父皇，以孩儿愚见，秦颂迟早会出现在宋国现在的都城临安，我们不如先将派出去的人收回来，等秦颂真正露面之后，再想办法除之！” 刘豫摇着头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就怕北面的那些主子等不及，惹恼了他们，咱可没有好果子吃！” 侄子刘猊安慰刘豫说道：“叔父莫要担心，以小侄推测，女真人这次在金州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很快就会挥师南下进行报复，到时候必然会催促我们跟着出兵。只要叔父将金军所需粮草准备的周全一些，然后再派出得力属下协同金军出战，金国皇室那边应该不会以追杀秦颂不力作为借口，故意为难叔父。” “暂时只能如此了！你们两个是刘家麒麟儿，将来能不能将刘家发扬光大全靠你们。若是金军南下攻宋，这次我便派你们两个同时出战，顺便再把李成和孔彦舟配给你们作为副手，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随后，刘豫让儿子和侄儿退下，又派人去将李成和孔彦舟喊到殿内，耳提面命了一番。 刘豫鼓励李成说道：“你是大齐作战最为勇猛的将领，自从追随我以来，号令甚严，众莫敢犯，立下了许多战功。如今，金人在西面吃了败仗，恼羞成怒，肯定会在东面进行找补，到时难免又是一场恶战，还要劳烦李将军亲自上阵走上一趟！” 李成立即双手抱拳，大声的说道：“吾皇放心，属下必定身先士卒，勇猛杀敌！” 刘豫又提醒孔彦舟说道：“宋人那边容不下你我，如果不能得到金人的支持，我们很难在开封立足。这次若是出战，还请孔将军拿出气势，莫要临阵退缩！” 孔彦舟急忙向刘豫保证说道：“吾皇明鉴，孔某自知轻重，不敢自绝后路。”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带御器械 杨沂中回到临安不久，便被皇帝召入宫中问对。「^追^书^帮^首~发」 作为皇帝钦点的神武卫中军统制，进出皇宫大内自然无需太多检查和核对身份，只在进入皇帝御书房之前，将随身的佩刀交给门口的带御器械即可。 带御器械这个称谓听起来有些拗口，但若是换成“御前带刀护卫”，便容易理解许多。 宋太祖时，选三班以上武干亲信者佩櫜鞬、御剑，或以内臣为之，止名：“御带”。咸平元年四月更名为“带御器械”，南宋沿置。 因特许带御器械在宫内行走时带剑佩弓入内殿近侍，所以带御器械是距离皇帝身边最近的一层安全保卫人员。 “臣杨沂中奉命前来觐见！” 听到门外响亮浑厚的声音，赵构马上从椅上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口。 “正甫来了啊，赶紧进来说话！” 赵构双手托起躬身抱拳行礼的杨沂中，请他拉进了自己的书房。 守在门口的太监马上将书房的门从外面拉上，然后远离门口，与书房保持一定的距离。 皇帝跟心腹臣下密谈的时候，不相干的人凑在门口附近，那可是生死大忌。 “正甫这次前往严州清剿乱贼，可谓神速，当初我选你担任神武卫中军统制，果然是选对了人！” 皇帝在夸杨沂中，顺便也在夸自己慧眼识人，这时候当然不是自谦的时候，但也不能赤果果的反过来拍皇帝的马屁。卡Kа酷Ku尐裞網 杨沂中虽然是个话少的人，但为人处世却一点都不木讷迟钝，他马上说道：“严州乱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听说朝廷大军到来，便乱了阵脚，不战自溃，臣只是顺势而为。若不是仰仗陛下龙威，此次平叛定然没有如此顺利。” 赵构很高兴，让杨沂中坐在自己旁边，把平叛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说到撤军返回这里时，杨沂中忽然起身，再次向赵构抱拳行礼，口中说道：“启禀陛下，臣在率军路过洞霄宫时，曾进去为祖母烧香祈福，然后遇到了一个令我感到万分意外的人！” “万份意外？”赵构收起了笑容，双目凝视着杨沂中。 “此人自称是长安秦颂，手中拿着从金州大战中缴获得来的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印信，谈吐极为不凡，不似作伪！” “秦颂？”赵构的眉头紧紧皱起，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认为此人正是在金州大出风头的那个人？” “当时，臣下心里也觉得荒诞，为了弄清此人的意图，所以在洞霄宫内有意停留了半日，向其询问有关金州大捷的事情，此人回答我时条理分明，字字珠玑，若非亲自经历过这场大战，绝对说不出这么多的内容。” 对于杨沂中的判断，赵构的心里已经信了七分，因为以他对杨沂中的了解，这是杨沂中第一次如此竭力的誉美一个人。 “正甫，既然你断定此人便是秦颂，那么他在洞霄宫内主动与你见面，又是何故？” “陛下，我下面说的这些话，都是秦颂的原话，并无一个字的增减，请您明鉴。卡Kа酷Ku尐裞網当时，我问秦颂‘辅仁立下如此盖世之功，为何却要锦衣夜行，隐身在这道观之中？只要你亮明身份，不说官家亲自出城相迎，至少派一位相公出城三十里迎接是少不了的！’” 为了让皇帝相信自己的话，杨沂中果然是一字不落，甚至不怕让皇帝觉得自己也会猜度他的心思。 若是没有猜度过皇帝的心思，怎么会对秦颂说出派一位相公出城相迎这种话。 但是，这也正是杨沂中聪明的地方。 赵构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就算口中不说，但在心里面每天都会猜度他的心意，否则他还当这个皇帝干什么？ 皇帝需要臣属用心领会或者说猜度他的心思，这样就能保持“永远”正确，还不需要承担说错话的失误。 果然，杨沂中说到这里时，赵构并没有不悦，反而颔首说：“正甫说的不错，如果收到秦颂抵达临安的消息，我会马上派出一位相公出城迎接他。以秦颂立下的功劳，当得起如此殊荣！你问出来后，秦颂是怎么回答的？” “秦辅仁回答说，金国人如今视他为头号大敌，为了他的项上人头，金国和伪齐已经出动了大量刺客，如今全都潜入宋境。临安的安全防卫固然不会给刺客可乘之机，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让临安城内风声鹤唳，人人惊忧。” “他还特意强调，和尚原大战结束，陛下便有意要召见他，但因为诸事耽误，所以一直无法赶至临安……” 听完杨沂中的转述，赵构露出了笑容，高兴的说：“这个秦颂，年纪虽然不大，倒是老于人情世故，处处谨小慎微。卡Kа酷Ku尐裞網他能考虑的如此周全，朕又怎会生他的气。藏身在洞霄宫，倒是个好地方啊！” “陛下，以臣下的职责，本不该在推举人才的事情上胡乱置喙，但与秦颂见过面后，臣下实在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 “正甫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陛下，臣以为秦颂之才，居庙堂可为张子房，守边疆可为班定远，实乃百年难出的国士！” 赵构见杨沂中对秦颂如此的推崇，便笑着问道：“你可知‘国士’两字的分量和意思？” 杨沂中一脸郑重的回答：“臣下虽然学问疏浅，却也知道《左传》中曾有语‘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战国策》中曾有言‘知伯以国士遇臣，臣故国士报之。’黄庭坚在《书幽芳亭》中说‘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所谓国士，自然是大宋才能最优秀的人！” 赵构见杨沂中对答如流，便又问道：“只见一面，坐谈半日，你为何如此笃定秦颂是大宋最有才能的那个人？难道其他人都无法跟他相比？” 杨沂中毫不犹豫的点头，“臣只是将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说出来，或许我的眼光和见识不足，会有所偏差，但绝对不会差的很厉害，至少我比秦颂远不如。” “嗯，关于此事，朕已知晓。正甫这次出兵在外辛苦劳顿，早些回家休息吧。” 当着杨沂中的面，赵构并没有马上表态或者吐口，甚至连如何封赏杨沂中都没有提及。 杨沂中这次出兵平乱，也算立下了大功。 这就是帝王心术，作为臣下可以猜度皇帝的心思，但皇帝绝对不会轻易将内心的真实想法明白无误的说出来。 因为，皇帝口含天宪，他要为自己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负责。 就算皇帝偶尔可以耍赖，说话不算话，但如果被臣下发现了，就会大大损害皇帝在臣下心目中的威严和地位。长此以往，皇帝就成了臣下心目中的无道昏君。 威严这种东西，无形无色，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在关键的时候就会发挥扭转乾坤的局面。 当初，宋徽宗昏庸无能，最后在金军打过来时，被大臣李纲逼着直接将皇位禅让给儿子赵桓，这就是作为的皇帝威严和信用彻底跌落尘埃的表现。 “臣告退！”杨沂中再次向赵构躬身行礼，然后从书房里面退出来，接着出了皇宫大内，然后带着侍从返回位于临安城内的住处。 守卫皇宫和临安的部队不止神武卫中军一支，像杨沂中这样的高层统兵将领，每一个在临安都有自己的固定住处，并非每天都要住宿在皇宫的值房内。 杨沂中离开后，赵构坐着沉思一会，然后开口说道：“来人啊。” 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带御器械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默不作声的走到赵构的面前三步处，然后躬身站定。 “你现在就带人前往洞霄宫一趟，查一下秦颂的底细，看是不是跟杨统制刚才说的一样。秦颂是朕很看重的年轻人，因此调查务必注意方法，也务必准确细致！” “臣领命！” 身份神秘的带御器械只说了三个字，然后就从皇帝的御书房里面悄然离开。 隔了两天，世逢朝会，皇帝当着大臣的面宣布加封平叛有功的神武卫中军统制杨沂中为带御器械，加保信军承宣使，权发遣鄜延路马步军副总管。 朝堂上的大臣对此皆无异议，因为杨沂中的战功是实打实的，给杨沂中加封为带御器械，主要是一种荣誉，而杨沂中的职权实际上并没有再次增加。 作为神武卫中军统制，本来就是皇帝身边最重要的武将，让他带着武器出现在皇帝身边，只要皇帝本人没有意见，谁敢反对？ 除了奖赏杨沂中，在这次朝会上，兵部的官员还向皇帝报告，此前接到皇帝诏命的岳飞父子，已经抵达临安，请示皇帝宣布召见岳飞父子的具体时间。 岳飞自绍兴元年初调到江西两湖以来，先后平定与招抚了李成乱军、曹成游寇，又镇压了虔州和吉两州的民乱，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金州大捷尚未传来之前，赵构便派人前往江西给岳飞传旨，让他带着长子岳云前往临安觐见。 岳飞接旨后，立即将军务移交给别的将领，然后带着儿子岳云马不停蹄的赶回临安，向兵部和枢密院报到。

第二百二十七章 精忠岳飞 临安城内最大的官驿坐落在西子湖畔的北面，因为借了周围的山水之秀，就算是在初冬的季节，依然让住在其间的各地官员觉得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岳飞父子居住的院落不算太大，因为大宋到目前还是文贵武贱的局面，所以就算岳飞的官职已经不低，而且这次被皇帝召至临安明显是要提拔擢升的情况下，负责管理官驿的官员依然给岳飞父子安排的是非常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小院子居住。 对此，岳飞没有半句怨言，甚至狠狠的训斥了私下里发牢骚的儿子。 当时，房中只剩下父子两人，刚满十四的岳云小声的抱怨说：“刚才那个管理官驿的小吏，真是狗眼看人低，竟然将父亲安置在五品以下官员居住的地方！” 虽然声音不大，但岳飞的五感何等敏锐，他将儿子嘀咕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住口！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怪话！想一想那些战死沙场连坟冢都没有一座的袍泽，难道我们父子还不该为住在这样风景秀丽的房子里面感到庆幸吗？” 父亲的口气十分严厉，岳云吓得缩了缩脖子，老实的说了一句：“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 岳云自幼便与父母分离，是被祖母抚养长大，他在跟随祖母躲避金人的颠沛流离中，亲眼目睹了金兵的恶行和宋人的困苦，所以很小的时候便立下了随父从军的志向。 十二岁的时候，岳云与父亲岳飞重逢，然后加入岳飞的部队，被岳飞编入部将张宪的队伍中，当了一名普通小卒。有一次，小岳云与将士一起骑马训练，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战马也因此而折了前蹄。 岳飞见了大怒，训斥岳云说：“这是因为你平时训练不够认真刻苦，如果是上了战场，岂不误了国家大事？” 岳飞下令要将岳云推出去斩首，众属下急忙求情，因其年幼，岳飞下令将岳云打100军棍，以示惩戒。卡Kа酷Ku尐裞網 遇上这么一个严厉的爹，岳云参军两年，便锻炼出了一身好武艺，如今成了一名合格的战士。 李世辅和杨沂中十七岁参军算得上是的早的，而岳云十二岁便参军，这个年龄比冠军侯霍去病当初参军的年纪还要早！ 却说岳飞父子住进官驿后，便没有了任何动静，既不像别的那些进京的官员四处走动送礼，也很少参加各种饮宴和聚会，而是安心的等候着皇帝派人前来宣召。 对于岳氏父子来到临安后的表现，其实赵构一直暗中让人留意观察。 经过确认，皇帝相信岳氏父子不属于朝中任何一个大臣的派系，加之杨沂中忽然带来了关于秦颂的消息，所以赵构终于派出宦官前往官驿宣旨，让岳飞父子入朝觐见。 十月初九上午，岳飞父子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走上了大宋的朝堂，第二次面见高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赵构。 这一年，赵构二十六岁，岳飞三十岁。 岳飞第一次觐见赵构还是在三年之前，当时他亲自押解着建康大胜的战俘前往行在越州，见到了还在仓惶逃命的赵构。 当时，岳飞不顾自己人微言轻，向朝廷上奏说：“建康为要害之地，宜选兵固守。卡Kа酷Ku尐裞網臣以为贼若渡江，必先二浙，江东、西地僻，亦恐重兵断其归路，非所向也。臣乞益兵守淮，拱护腹心。” 赵构看到岳飞的奏章后，深以为是，于是改变了大将张俊的提议，并特意奖励了岳飞金带、马鞍等物。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岳飞进入到了赵构的视线，而在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内，岳飞的表现越来越出色，完全超出了赵构的预料。 看着殿中长身而立，剑眉星目，鼻梁挺阔，不怒自威的岳飞，赵构非常满意，他感觉此刻的岳飞就像一柄收在鞘中的长剑，虽然隐藏了锋芒，但只要抽出来时，就会闪出耀眼的光芒。 对于站在岳飞身旁的少年，赵构也非常的满意，他这次让人去江西传旨时，特意点名让岳飞带着长子岳云一起前来临安，就是想让各路武将看一看岳氏父子的风采。 皇帝的心情不错，一连问了岳飞不少问题，岳飞回答时态度谦恭，但每一句话都言之有物，充分表现出了作为一名成熟将领的见识和才华。 毫无疑问，岳飞是一名文武双全的少壮派将领，他虽然没有参加科举考试，但很有文采，跟韩世忠、刘光世和张俊这些老将痞完全不同。 刘光世爱田，家里是大地主。 张俊爱财，每次出兵都会向朝廷索要大量的军饷。 韩世忠爱人妻，尤其是部下的老婆，为了这个爱好，甚至逼出过人命。 岳飞就像一面镜子，大宋的任何一个将领只要站在他的面前，就会照出自己衣袍之下的“小”来。卡Kа酷Ku尐裞網 朝堂上的大臣们都看出来皇帝有心栽培和提拔岳飞，虽然大家心里面各有打算，但出奇的是竟然没有一个把岳飞当成是威胁。 因为，此时的岳飞，在大宋朝堂上诸位大佬的眼中，是武将当中唯一的“三好学生”！ 岳飞对所有的朝廷诏令都不打折扣的立即执行，叫干什么干什么，而且不骚扰地方，也不和驻地的地方官员掐架，相反还都处的挺好。 岳飞不和其他武将内斗，从不虚报战功，不替自己的亲信和亲属乱要官职封赏，当然更不替自己要）。当他率军征战时，朝廷会给予他一些便宜行事的权力，等行动结束后马上就主动缴还，毫不恋栈。 最夸张的是，岳飞甚至给朝廷上表，说自己的属官名额太多，请朝廷考虑裁减一些人，这样可以给朝廷节省开支！ 此时的大宋，各路统兵大将经常是打着滚的为自己讨赏，还把吃空额当成天经地义，最让人恼火的是需要打仗的时候，朝廷经常调不动，或者是他们找借口避战！ 比如，朝廷经常调不动的就有大将刘光世。 比如吃空额已经成了习惯的大将张俊…… 更令朝廷头疼的还有统兵大将跟地方官和财政官员扯皮打架，一旦后勤供应跟不上，某些跋扈的武将甚至直接指挥部队攻城抢钱抢粮！ 还有更加过分的事情！ 大将刘光世与韩世忠两个，虽然名字里面都带了一个“世”字，但相互看不顺眼，他们为了一些私人恩怨，竟然带着各自的部队开战！ 因为皇帝和朝中大臣对于岳飞都深有好感，所以这次召见结束时，皇帝对岳飞父子亲赐金带器甲、战袍戎器，并特赐锦旗一面，上面绣着赵构亲笔书写的“精忠岳飞”四个大字！ 与此同时，皇帝任命岳飞为江西、舒、蕲州制置使，所部也由神武副军改称为神武后军，岳飞负责的防区横跨长江两岸，自舒州至蕲州，联结中原腹地。 岳飞的部将张宪、王贵、杨再兴等二十四人皆有升迁、奖励和差遣。 为了进一步增加岳飞统率部队的战力，皇帝又下令将李横、董先、李道、牛皋等抗金部队一并划归于岳飞麾下，从此受岳飞的节制！ 这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改变。 历史上，原本受岳飞节制的各路抗金部队当中，有一支部队的头领名叫翟琮，而这翟琮正是龙门抗金英雄翟兴的儿子。 因为秦颂的提前干预，翟兴并没有被内奸杨伟所害，目前依然还在凤牛山中据寨抗金，所以也就没有翟琮率领残余的翟家军向南投奔这一段，因此也就没有了翟琮划归于岳飞麾下的情况。 这一次，皇帝和朝中的大臣难得没有分歧，一起发力，终于将岳飞提拔到了足以与刘光世、韩世忠、张俊和吴玠等方面军主将并列的地位。 不得不说，这是迄今为止，南宋朝廷最正确、最有见识的一次简拔擢升！ 假若，不是多年后风波亭那场千古冤案，就凭岳飞一人，就有可能改写历史的走向！ 隐身在洞霄宫内的秦颂，很快便收到了来自临安城内的消息，得知岳飞终于正位，心里很是激动，但却无法将这份激动说与别人听。 秦颂之所以激动，是因为他很快就会与岳飞父子见面了。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因为时空的奇异变异，有机会与心中的楷模相逢，今后甚至还会并肩杀敌，成为朋友，只要想一想都会觉得热血沸腾，无比向往！ 如果，通过一些干预手段，将未来那场令无数后人感觉痛心疾首的冤案给化解掉，又会怎样？ 不知道岳氏父子有没有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他们对于金州大战会有怎样的看法？ 要不要派人悄悄的先去跟岳氏父子接触一下？ 这次过来，老张很大方，一下子塞了十万贯盐引和十万贯茶引，要不要悄悄的给岳氏父子送个几万贯过去？ 秦颂的心里面有着这样那样奇怪的想法，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做。 一番激动过后，秦颂已经从狂热的粉丝状态中恢复，再度变成了冷静而又耐心的猎手。 现在的岳氏父子，那是赵构夹袋里面的重要人才，秦颂在临安这个充满皇家耳目眼线的地方悄悄的去联络岳氏父子，不仅愚蠢，而且会给岳氏父子造成不小的麻烦。 秦颂现在虽然没有任何官职，但他在赵构心目中的重要程度，恐怕不比岳氏父子低。

第二百二十八章 帝王心思 作为大宋的皇帝，赵构这几天心里有些纠结，他很想微服前往洞霄宫一趟，但又担心路途中的安全，更担心因为的这个举动把秦颂过早的暴露，给秦颂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首★发★追★书★帮★ 没错，至高无上的皇帝竟然为了一个小小书生，产生了“纠结”这种不太好的情绪。 岳飞起于毫微，是一路靠着军功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提拔重用他，朝堂上下无人反对，有些众望所归的味道。 但是，秦颂跟岳飞相比，却有一些根本的不同。 首先，秦颂的年龄，实在是年轻的过分了。一个十九岁的读书人，靠着智慧和胆略，完成了别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其次，秦颂的崛起速度实在太快了，从露头到天下闻名只用了三年时间。 最后，秦颂是个读书人，并非出自将门，至今尚无正式的任命和封赏！ 仅凭上阕《正气歌》和金州大战的辉煌战绩，秦颂这辈子足以笑傲士林和将门，没有几人可以望其项背！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谁也不知道以后秦颂会写出怎样的传世名篇，更不知道他在战场上创造怎样的辉煌。 对于这样一块绝世璞玉，身为帝王的赵构若不生出几分“雕琢”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能将秦颂收进自己的夹袋，以后金人再起大军来犯时，把秦颂、岳飞一起派出去，是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呢？ 赵构在宫中接连琢磨了好几天，正想让杨沂中安排他微服出宫的事情，由吕祉和沈与求联名上报的奏折送达朝堂。 秦颂在吕祉和沈与求从临安动身出发前往金州的时候就带着部队前往当阳，当吕祉和沈与求在金州确认了金州大捷的情况并在奏报上面签下名字时，秦颂已经悄然动身前往临安。 所以，从时间上来说，秦颂一直走在朝廷特使的前面，这才造成了他在洞霄宫已经待了十几日后，确认金州大捷战功的调查报告才出现在皇帝和大臣们的前面。 虽然，这份报告来的相对有些晚，但效果却依然极具冲击力。 据城而守，若是能打退十万来势汹汹的入侵敌人，就算得上是一场大胜。 然而，金州大战却是以明显的劣势兵力全歼了十万来犯之敌，而且将完颜宗翰这样的金国统帅当场烧成了焦炭！ 要知道，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兄弟可是灭了大宋朝食的两大元凶啊！ 因为已经可以完全确认金州大战的结果，所以但吕祉和沈与求联名上报的公文送递临安后，关于金州大捷的官方消息迅速的向四方传递，见于各路来往的公文和邸报之上。 这自然是皇帝授意下的动作。 如此大胜，岂能不大肆的宣扬一番？ 这正是凝聚人心，鼓舞军心士气的好机会！ 既然要使用官方的手段大肆宣扬金州大捷，作为此场大捷中的传奇人物秦颂，自然成为朝堂上下，街头巷尾瞩目和议论的焦点。 住在官驿中还没有辞京赴任的岳氏父子，从邸报上见到了关于金州大捷的完整的官方表述，也是十分的吃惊和振奋。 “父亲，若是当初将金州主将换作是你，能不能取得如此大胜？”岳云还是少年心性，所以出言无忌，并没有想到这样的问题其实容易让他老子陷入到某种尴尬之中。 当着儿子的面，若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作为父亲的威严何在？ 但是，如果随便吹牛逼说自己肯定比秦颂强，万一传了出去，姑且不论会引起怎样的负面舆论，关键是会有人信吗？ 全歼十万来犯之敌，连对方的主帅都弄死了，这等于是完成了一场大战的终极胜利，让人如何超越？ 如果换成别人，此刻面对岳云的提问，肯定会陷入尴尬之中，但岳飞没有。 岳飞一脸坦然的告诉儿子：“若是当初守金州的是为父，最多凭借饶凤关的地形之利，与郭浩的部队合为一处，守住饶凤关，确保汉中的安全，却是无力阻挡十万金军夺下金州！” 听了父亲如此回答，岳云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父亲刚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是等于直接承认自己不如那个秦颂？ 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岳飞难得露出笑容，教导岳云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完颜宗翰这次在金州大败丧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过于自负，没有将秦颂真正当成对手！而秦颂之所以能够获得如此令人震惊的战绩，在于他将天时、地利、人和完美的掌控融合到了一起。卡Kа酷Ku尐裞網” “孩儿有些不懂，请父亲详细解说。” “秦颂并非是在金州大战时才冒出来的，当初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两人尚在陕西时，便曾谋算夺下汉中，然后趁势攻打四川，结果在和尚原败给了吴玠，而秦颂当时便曾协助如今的兵部尚书吕祉守住了仙人关，并一举射杀了前来叩关的金军大将完颜撒离喝。” “完颜宗翰这次攻打金州，采取的是阳谋手段，为了牵制吴玠率领的西路宋军，他在出兵金州之前，先是派出了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率军再次攻打仙人关，接着又派出完颜银术可率军抵达和尚原附近与西军形成对峙，等完成了这两步后，他才率领金军主力走上津攻入金州。” “面对完颜宗翰这样的布局，说实话，若是将为父放在吴玠的位置上，我也想不出更好的破敌之策。因为，兵力有限，无论哪一个方面失守，都会造成极大的被动。” “面对完颜宗翰率领的十万大军，若是没有秦颂忽然带着一万土兵增援，让郭浩有信心派出五千援兵走水路抵达金州增援，而这五千援兵对于濒临崩溃的金州守军而言，便是极大的鼓舞。我到现在都想不通，秦颂当时是如何说服郭浩，让兵力并不富裕的郭浩能够一下子派出五千精锐步兵前往金州增援。” 面对自己的儿子，岳飞谈兴很浓，结合邸报上透露出来的一些内容，加上自己的反复推测和思考，基本上将当时金州大战宋金两军的安排和意图全都复原出来。 如果杨沂中此时在场，他一定会对岳飞的讲述肃然起敬，因为岳飞对儿子说的话，跟当初秦颂在洞霄宫那座无名小院内对他说的基本上差不多！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大概便是这样了吧？ 皇宫内，赵构终于忍不住了，他将杨沂中喊到面前，将自己想要微服前往洞霄宫的想法告诉了杨沂中。 不曾想，杨沂中竟然委婉的反对皇帝这个想法。 杨沂中说：“陛下爱才心切，但却不需要如此降尊纡贵，为了秦颂特地前往洞霄宫一趟。从临安前往洞霄宫，有数十里的路程，陛下一旦出宫，哪怕事先做的如何机密，却也难保时候不会走漏消息，万一引起金国奸细的注意，只怕会给陛下的安全，还有秦颂的安全，都带来不便。” 赵构对于杨沂中的这番婉转提醒和劝阻比较受用，因为自己的心腹爱将时刻都把皇帝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正甫，以你之见，该如何让秦颂出现在朝堂之上呢？”赵构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杨沂中。 杨沂中的心里早有想法，但为了不让皇帝生疑，故意拧眉想了片刻，然后回答说：“陛下前几日才当着满朝文武擢升了岳将军，若是能让他出面替秦颂说几句话，让他将秦颂引荐给陛下，这样就能堵住朝中的悠悠众口。” 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由颔首说：“正甫此计，妙啊！” 有些话，杨沂中永远都不会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但他相信皇帝能够想到自己这样说是绝对忠诚的表现。 赵构对于岳飞的重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来。 同样的，赵构对于秦颂的重视，作为幕后的引荐人，杨沂中也看在眼中。 但是，当着朝堂上的宰相和诸位大臣，杨沂中却不适合以秦颂引荐人的身份出现，因为他是皇帝的宿卫统领！ 作为宿卫统领，本职是保证皇帝的安全，如果动不动就向皇帝举荐人才，这属于严重的越权，捞过界。 皇帝身边的人，本来就有着别人无可比拟的优势，比外面的人更加容易见到皇帝，如果总是向皇帝举荐人才，让其他的大臣如何想？ 这一次，倘若不是秦颂救了杨沂中的祖母，加之秦颂的本领实在令杨沂中折服，他绝对不会在赵构的面前多嘴，主动提及秦颂的事情。 岳飞是皇帝和文官集团同时认可了的军中新贵，让他出面来向皇帝举荐秦颂，既能抬高秦颂的身份，又能给秦颂的以后减少麻烦。 皇帝的心思已经非常明显，这次肯定是要重赏秦颂，而且还想把秦颂留在身边委以重任，所以谁举荐了秦颂，也是非常敏感的事情。 秦颂的身上已经打上了张浚的标签，而张浚属于文官集团中的西南派系，如今张浚尚未还朝，让属于皇权派系的岳飞举荐秦颂入朝为官，等于是直接贴上赵构的标签，不让其他文官和武将染指。 杨沂中的建议深得赵构心意，皇帝马上派人前往驿馆，向岳飞下达了一道口谕。 所谓口谕，便是不留任何文字记录的口头命令，在保密效果上，要比付诸纸面的内容要好上许多。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将军登门 送走皇帝派来传口谕的宦官，岳飞转身回到院中，将院门从里面栓好，然后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来，静静的思忖着皇帝的用意。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秦颂竟然已经到了临安城外！ 那个凭一己之力便搅动天下大势的少年，居然住在洞霄宫中！ 只是，以他立下的惊世大功，为何不直接进入临安城内？ 皇帝为何不直接派人迎他入城，却让他继续住在洞霄宫呢？ 皇帝授意自己作为秦颂的举荐人，又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和目的呢？ 不怪岳飞心中一下子冒出如此多的疑问，因为如果不理清这些头绪就替皇帝办事，万一把差事办砸了，就会辜负皇帝的期望，这样的低级错误犯一次就足以毁了一生。 岳云不知父亲心中的疑惑，刚才宦官来传口谕的时候，他守在门外回避，此时看见如同石雕一般坐着的父亲，便凑到石桌旁边，小声的问道：“父亲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岳飞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训导儿子：“以后不要胡乱打听，跟在我身侧，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岳云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犯忌了，虽然对面坐着的人是他的父亲，但他现在还是大宋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的统兵大将之一，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涉及军国大事和秘密，作为一名合格的随从，又怎么可以随便的打听？ 岳飞做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他在接到赵构的口谕后，没有马上动身前往洞霄宫，而是在官驿中待了两天，将外界的疑惑消解之后，这才换了一身儒者长袍，带着书童打扮的岳云出了官驿，雇了一辆在临安城内很普通的马车，出城向西而行。 岳氏父子这副扮相，让外人看了，就像是出城游览，就算暗中有人关注，等他们看见岳氏父子进了中涤山，也会想当然的以为这父子两是去洞霄宫烧香祈福。 每年来临安的文武官员有许多，凡是离开之前，大多数都会去洞霄宫一趟，毕竟这可是大宋目前最有名的皇家宫观。 对于岳飞父子的忽然来到，秦颂毫不知情，因为杨沂中自从上次离开洞霄宫后，便再不曾跟他有什么联系。 杨沂中是皇帝的宿卫统领，为了避嫌，肯定是要尽量跟秦颂保持一定的距离，哪怕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对此，秦颂也能理解。 他从不奢望这世上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为自己效忠，真正经得起考验的人情关系，要么是因为重大的利益关系，要么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要么是有着共同的理想信念，要么是多重因素混合在一起。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同样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秦颂在洞霄宫内住的很安逸，一点都不急躁。趁着最近难得清静下来，他不仅把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进行了一番规划和梳理，而且还给小炎和二毛传授了许多经验，顺便还把薛式传授的合击之术好好的操练了一番。 这套合击之术，是薛式特意为秦颂量身设计的，主要是让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二毛和小炎两个能够发挥作用，帮助秦颂抵御忽然遭遇的近身搏杀。 随着秦颂表现的越来越与众不同，薛式在秦颂身上花的心思明显增加了许多，至于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别人却也不好过多的猜测。 反正，只要是对秦颂有利就行，凡事如果都要刨根问底，日子就没法过了。 岳飞父子抵达洞霄宫的时候，已是午时。 两人先在香火道人的引领下，对着端坐在各殿之内的诸天神君进行了祭拜，接着岳飞带着儿子在宫观内自行游览，然后很偶然的就走到了秦颂所居的院落柴扉之前。 叩门声响起的时候，秦颂正在房内教导二毛和小炎写大字，二毛是个好动的性子，一听到声音就马上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急吼吼的跑了出去。 “先生，外面有人叩门，我去看看！” 秦颂看着二毛已经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嘀咕着说：“真是个不安分的性格，以后看来只能走武将的路子了。” 小炎听到先生这么说，只好集中精神，专心的练字。 小炎来到院门后面，将柴门拉开一道缝隙，然后探个头出来，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位陌生人，用西南官话问道：“两位客人是否敲错了门？这里是私人住处，我家公子不见外客的。” 年长的男子冲着小炎露出一个和蔼笑容，用浑厚的声音说道：“若是贵公子姓秦的话，我就没有敲错门。还请小哥向你家公子通报一声，便说汤阴岳鹏举特来拜访！” 小炎眨了眨眼睛，装出小大人的样子，颔首说：“两位客人稍等，我这便去向公子通报，至于公子他想不想见客，我可不敢保证！” 说完这句，小炎并没有把院门再次关上，而是转身跑进了刚才练字的房舍。卡Kа酷Ku尐裞網 “公子，院外来了两位男子，年长的三十出头，年幼的十四、五岁，年长的穿着儒生长袍，年幼的书童打扮……” “说重点！”秦颂搁笔，看着喋喋不休的小炎提醒说道。 “年长的那位自称是汤阴岳鹏举！” “什么？”秦颂猛的一震，拔腿就往外走。“你们两个马上准备茶水点水和饭食，准备招待贵客！” 虽然不知道岳飞怎么忽然不请自来，也不知道岳飞这次来的目的，但只是一个瞬间，秦颂便隐隐猜到了几分。 知道他住在洞霄宫内的，除了杨沂中，就是赵构，而岳飞是赵构最近才大力擢升起来的武将，如今却忽然出现在了洞霄宫内，若是没有赵构的指示，岳飞又怎么可能忽然来到这里？ 秦颂心中念头飞转，脚下步伐却是不疾不徐，说话间便已经来到了院门口。 “不知是岳将军登门，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秦颂面带微笑，冲岳飞抱拳行礼，既不显得刻意热情，也不生疏，给人一种恬淡自如的感觉。 岳飞在秦颂向院门走来时，便已经仔细打量过秦颂，心里对于秦颂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因为秦颂此刻儒雅俊秀的样子，实在太符合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年轻士子的审美标准了。 岳飞的武艺虽然深不可测，但他对于看起来文绉绉的秦颂并厌恶之感，因为他在听说过秦颂的事迹后，内心是把秦颂当做尚未出仕的文人来看待。 将秦颂主动行礼，岳飞马上也抱拳回礼，口中说道：“目前知道秦公子隐身在这里的，我是第三人，今日上门叨扰，还请莫要见怪！” 岳飞相信，以秦颂的头脑，肯定能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递话给皇帝的算一个人，皇帝和他身边的宦官算是一个人，岳飞父子一起来的，也算是一个人。 只这一句话，岳飞等于是将自己为何登门的原因告诉了秦颂。 秦颂点点头，侧身将院门让开，伸手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口中说道：“秦某虽然是第一次与岳将军见面，却也听说了许多关于岳家军的传闻，对于将军可是仰慕已久！” 岳飞迈步走进院子，岳云紧随其后，表现的非常老实。 “能让秦公子如此夸赞，岳某实在有些汗颜啊！跟秦公子取得的战功相比，岳某甘拜下风！” 秦颂将岳飞父子引到会客室，小炎和二毛很快端来了茶水和点心，岳云马上站在岳飞的身后，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秦颂根据岳云的年纪和长相，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便笑着问岳飞：“将军，你身后这位可是令郎？” 岳飞马上侧身对岳云说：“还不向秦公子行晚辈礼！” 岳云愣了一下，马上走到秦颂的面前，躬身向秦颂作揖，口中说道：“后辈岳云，拜见秦先生！” 只这一个动作，便看出来岳飞是以平等的身份跟秦颂来论处。 此时的岳飞，已经是权倾一方的统兵大将，而秦颂只是一个年不及弱冠的未入仕的书生。 面对只比自己小五岁，却执晚辈礼的岳云，秦颂心里虽然有些小窃喜，但神态自若，颔首说：“岳小将军一看就是猛将胚子，以后必然可在战场之上摧城拔寨，无往不胜！ 不是秦颂刻意装逼，因为这几年他见过的牛人太多了，张浚的年龄比岳飞还大，跟秦颂也是同辈论处，至于吴磷、杨政、郭浩、刘锜这些成名的武将，无论哪一个见到秦颂，也都是尊敬客气有加，没谁敢在秦颂面前摆老资格，更没有谁以长辈自居。 至于主动跟秦颂以兄弟论处的王彦和杨沂中等将领，那就更不用说。 想当初，岳飞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还曾做过王彦的部属，在河北一起抗击金军呢！ 被秦颂夸奖，岳云的心里头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他现在已经知道秦颂的身份，知道面前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书生弄死过不少金国大将，更是把十万金军全都算计了，所以一点逆反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这位秦先生，可是自己父亲都自叹不如的牛人啊！ 寒暄客套完毕，秦颂对岳云说：“你且去院门口守着，我与你父亲有十分要紧的话说。” 听着口气，一点不拿岳云当外人啊！ 岳云没有看父亲的脸色，一声不吭的退出房间，再将房门掩上，然后真就走到院子门口，像尊石狮子一样守在那里。

第二百三十章 相见恨晚 房间内一时有些安静，岳飞和秦颂两人隔着茶几并肩而坐，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有很多话，但却不着急马上开口。 “岳将军，若是不觉秦某托大，以后便喊我一声‘辅仁’。” “嗯，如此甚好！辅仁贤弟若是不嫌，以后喊我一声哥哥，岳某会觉得很开心。” “哈哈，既然岳兄如此直爽，岂敢不从！” “辅仁，可猜出我这次前来的目的？” “应该是受了官家的委托，先来摸一摸我的底细，然后回去再向官家正式的举荐我入朝。” “贤弟果然聪明练达！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接下来，贤弟莫怪愚兄罗嗦，一些该问的话，我还是得仔细的问一遍，以便我回去好向官家奏报。” “岳兄尽管问，小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颂与岳飞这一聊，就从中午聊到了晚上，负责守门的岳云，抱着大碗在小院的门口吃了两顿饭。 就这还没完，房间内秦颂与岳飞秉烛夜谈，若非岳飞担心秦颂的身体吃不消，到了后半夜主动停止谈话，只怕两人能谈个三天三夜。 已经到了卯时三刻，秦颂请岳飞父子在原本是小炎和二毛睡的房间内将就一下，而小炎和二毛则跟他挤在一个房间内休息。 临睡之前，小炎和二毛给岳飞父子送来热水和洗漱所用的布巾、牙刷、牙粉甚至还有擦脚布。 “这些盥洗所用的物品，都是新的，两位贵客可以放心使用。”小炎向岳飞父子解释说。 “多谢这位小哥侍奉，你也早点回屋歇息吧！”岳飞对小炎态度和蔼，一点不像杀伐果断的战场骁将。 等到两下里都洗漱躺下后，小炎忍不住小声问秦颂：“先生，我还从未见过你对谁如此的礼遇客气呢！” 秦颂打着呵欠说：“别瞎琢磨了，赶紧睡觉。” 房间内一片漆黑，岳飞躺在木床上面，虽然闭着眼睛，但却毫无困意，脑海里面正在快速的回忆与秦颂交谈的内容。 一开始，岳飞主要询问了秦颂曾经参与过的几场战事，但没过多久谈话的内容就转移到了关于对宋金之间交战的历史回顾，转移到了关于当前局势的看法和认识，而秦颂每每总有能让岳飞耳目一新的观点和看法冒出来。 跟秦颂谈话，让岳飞觉得如沐春风，因为秦颂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理解对方言语之中想要表达的意思，而且还能顺着对方的想法进行假设、推理甚至得出一些对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结论！ 总之一句话，秦颂让岳飞产生出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受。 最最关键的是，秦颂的一些观点或者看法，实在是太过惊人，就算是岳飞这种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色的超级牛人听到时，都有种赶紧走人不敢再听的冲动。 不是不想听，而是不敢听！ 因为怕听多了之后，彻底改变对一些事情和人的认识看法。 都说交浅言深是大忌，岳飞不相信以秦颂如此聪明的人会不懂这一点，但他在跟秦颂谈话的时候，从始至终都能感受到秦颂话语中对自己的那份尊重和关照，这就有些令岳飞想不明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为何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难道真如他说的那样，希望看到自己有一天可以率领大军直捣黄龙，将金狗全都斩尽杀绝？ 天亮之后，岳飞带着儿子悄然离开洞霄宫，临走之前给秦颂留下一封短信，秦颂看过之后，竟然小心翼翼的将这封信收进了怀里。 小炎有些不解，问秦颂为何这样做，秦颂一脸高深的说：“留着这封信，将来有大用！” 通过与岳飞的一夜长聊，秦颂现在至少可以确定有几个后世的说法，完全就是后人在臆测扯淡，跟真相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后世最为流行的一个观点，说岳飞被杀的原因是他的政治智慧不足，始终叫嚷着要打到北方去，迎回二帝，对皇帝赵构的统治造成了威胁，所以赵构才会授意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弄死了岳飞。 这完全就是在黑岳飞，替赵构和秦桧在开脱！ 秦颂在夜里与岳飞深谈的时候，特意的询问过关于迎回二帝这件事情，岳飞的回答完全出乎秦颂的预料！ 岳飞认为，以大宋目前的状况，绝对不能让徽宗和钦宗南归，因为大宋已经有了新的皇帝，而且是一个能力明显比徽宗和钦宗更强的皇帝，若是将二帝迎回，马上就会大乱，大宋覆灭在即！ 岳飞的回答，让秦颂突然就想起了前世明朝土木堡之变后，于谦挑头，一群大臣站出来，将被俘的明英宗晾到一边，重新拥立一位皇帝，然后齐心对抗兵临皇城之下的瓦剌大军…… 就凭岳飞这样的见识，谁敢说他没有政治智慧？ 这是最高的政治智慧！ 昨天夜里，秦颂甚至有些怀疑岳飞这样说是不是为了讨好赵构，所以故意问岳飞为什么前几年他曾经跟着别人一起吆喝要迎回二帝，结果岳飞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做出了让秦颂都深感佩服的回答。 岳飞说当时的情形跟现在不同，那时候皇帝的位置不稳固，为了统一人心，年轻的皇帝只能打着复仇和迎回二帝的旗号来获得多数人的支持，所以真正吆喝着要迎回二帝的人，恰恰是现在的皇帝！ 岳飞那时候在军队的地位并不高，为了引起赵构的注意，自然是要做出一些能够引起赵构注意的事情，所以才跟着别人一起叫喊迎回二帝。 实际上，从两年多前赵构在越州接见过岳飞之后，岳飞就再也不曾在公开场合提过迎回二帝的话！ 当然了，能让岳飞毫无顾忌的当着秦颂的面说出或者承认这些事情，秦颂必然也对岳飞说了许多外人不宜听到的“大不敬”的言论。 比如，秦颂就当着岳飞的面分析了现在的皇帝赵构以怎样的心态在执掌大宋的江山。 秦颂认为，赵构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好登上皇位的心理准备，只是机缘凑巧之下，被下面的人半推半绑架的送上了皇帝宝座，而经过这几年的磨合与适应，他对于权力的运用已经越来越熟练，但他对于大宋的疆域认识却跟以往的皇帝有着本质不同！ 秦颂直言，现在的皇帝很有可能觉得天下大势又回到了南北朝那个混乱时代，因此只是想着与北方的敌国划江而治，至于收复大宋曾经的疆域，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兴趣！ 赵构之所以有这种心态，一个原因是金国人表现出来的强悍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里阴影和身体隐疾，另一个原因则是丢失大宋疆土的责任算不到他的头上，那是之前的皇帝和大臣们犯下的巨大错误。 金国蒸蒸日上，天天都在算计着如何灭掉宋国，若能够凭借长江天险守住国门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还想什么收复失地？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岳飞当时被秦颂这样的判断震的说不出话来。他很想反驳几句，但却一个字都说出来。 因为，岳飞知道，秦颂分析的没错！ 崽卖爷田心不疼，何况赵构还不是卖爷田的那个败家崽。 江山不是在赵构手里面丢的，当初赵构还是康王的时候，被金人要挟着与张邦昌一起入金营谈判的时候，赵构的表现可是一点都不怂的！ 现在的皇帝虽然也姓赵，而且还是徽宗的第九个儿子，但当初徽宗被李纲逼着禅让的时候，是把皇位传给赵桓的！ 如果硬着头皮往北面打，惹怒了金人，那帮蛮子真的把徽宗和钦宗送回来，到时候这大宋由谁来做主？ 何况，就算硬着头皮北伐，真的能打得过兵强马壮的金国吗？ 如果不是心态的问题，赵构又怎么可能让秦桧这个明显的金国带路党入阁拜相？ 如果不是铁了心想划江而治，赵构为何不把行在设到紧邻长江的建康，却要设在临安？ 如果不是意欲媾和，赵构又怎么会重用主和派的黄潜善、汪伯彦、王伦等人，却罢免了主战派的宰相李纲，迟迟不让主战的张浚入朝拜相？ 在震惊过后，岳飞曾直问秦颂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秦颂的回答依然字字如刀，犀利无比。 秦颂当时说：“当今官家虽然意欲媾和，但至少要比被掳走的那两位要强上许多，若是我们能够多打几场胜仗，扭转皇帝心中的惧意，让他看到金军也不过如此，兴许过几年他就会改变想法。毕竟，在能力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收复失地对于任何帝王都是值得尝试的一件丰功伟绩。” “岳兄是我所见识的武人当中最为纯粹的一个，具备扭转乾坤的能力，为了千万宋人百姓免遭涂炭，为了北方无数家破人亡为奴为畜的汉人苗裔，我愿意帮助岳兄实现心中抱负！” “朝堂远比江湖险恶，人心从来易变难留。岳兄如今圣眷正隆，自然不虞来自朝堂的明刀暗箭，但以后领兵在外，常年见不到官家，若是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甚至是恶意攻讦，又该如何防备抵挡？” 秦颂的设问，便是最好的回答。 作为武将，远离朝堂时，如何才能躲避来自身后的明枪暗箭？ 当然是准确的理解和摸清皇帝的心思，不做违背皇帝心意的事情。 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就算会有起伏，就算要替皇帝甚至是别人偶尔背锅，但还不至于把自己陷入到必死的境地。 秦颂的这些话，是在替岳飞的将来留一条生路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众望所归 岳飞怀着复杂的心情从中涤山回到了位于西湖边上的官驿，然后闭门不出，向皇帝赵构写了一封举荐秦颂特进入朝的奏章。「^追^书^帮^首~发」 所谓“特进”，就是给秦颂搞个特殊，直接绕开科举、萌阴、承袭等做官的途径，直接将秦颂从普通的学子身份擢升到可以位列朝廷臣班的官员！ 在这封奏章里面，岳飞不吝誉美之词，认为秦颂年纪虽轻，但见识和智谋卓绝，为世所罕见，若能为皇帝所用，必能匡扶社稷。 当然了，岳飞和秦颂关起门来面对面说过的某些话，一个字也没有在奏章中出现。 岳飞没有任何“出卖”秦颂的想法或者动机，作为一个厚道忠诚之人，他能够清楚的分辨出秦颂是忠是奸，他甚至毫无理由的相信，秦颂绝对是跟他有着同样理想抱负的知己。 就算秦颂整天都在琢磨皇帝的心思，哪又如何？ 放眼整个朝堂，又有谁不是在看赵构的脸色行事？ 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只要秦颂始终把驱逐金贼，拯救苍生，恢复河山作为己任，岳飞跟秦颂便是天然的盟友，哪怕彼此间才见了第一面，此前更未有过任何的利益交换，也不曾并肩浴血战斗，但有一种无法与外人道的信任，却因为这份彼此间的欣赏和共同的理想而建立起来，并且马上就变得牢不可破，不会因为外人的挑唆而受到影响！ 在这份奏章里面，岳飞明确表态，愿意作秦颂入朝为官的举荐人，将来如果秦颂出现任何问题，岳飞愿意承担保举之责，跟着秦颂一起丢官罢爵，甚至是坐牢砍头！ 如果不是秦颂，换了别的任何人，岳飞都不会向皇帝写下这样一封奏章。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前不久，皇帝才授予岳家军一面绣着“精忠岳飞”的旗帜。 这面旗帜，就是皇帝对于岳飞的认可，而岳飞极力举荐了秦颂，等于是用“精忠岳飞”这面旗帜来替秦颂背书！ 这是一份无法用实物和财富衡量的人情，以后如果秦颂真的如同岳飞在奏章里面称赞的那样厉害，岳飞自然会跟着受益，但若是反过来，秦颂搞出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那么岳飞就要受到牵连而倒霉。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便是举荐人无法回避的风险和机会。 很快，岳飞的奏章就摆上了皇帝的案头。 对于这份奏章，赵构自然是满意的，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他授意岳飞去做的，而岳飞身为武将，却能将奏章写的比文官还要文采斐然，简直是意外之喜。 秦颂作为士子，会统兵打仗，把武将该干的事情抢着干了。 岳飞身为武将，写锦绣文章，把文官该干的事情抢着干了…… 这个世道难道要变了吗？ 赵构可不管这么多，他现在就想尽快让秦颂出现在面前，所以在朝议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提出了对金州大捷有功人员的封赏问题，同时把岳飞写的这封奏章也亮在了朝堂大臣们的面前！ “陛下，金州大捷是靖康之变以来，大宋对金军作战取得的最大一场胜利，其重要意义难以估量！为了鼓舞军心士气，为了让天下人看到大宋的决心和态度，臣以为应当重赏作战有功的西军各路将领。卡Kа酷Ku尐裞網同时，赐予长安学子秦辅仁进士出身，简拔其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入朝为官！” 新任参知政事赵鼎，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替秦颂摇旗呐喊。 实际上，赵鼎跟岳飞的私交甚笃，虽然岳飞没有为秦颂的事情私下里找他，但当皇帝拿出岳飞举荐秦颂的奏章后，赵鼎马上就站出来替秦颂说话，也等于是在替岳飞背书。 赵鼎的话音刚落地，新进端明殿学士、赐进士出身的文官徐俯马上站出来反对说道：“臣以为重赏作战有功的将领固然没错，但对于长安学子秦辅仁的赏赐却有些过了！秦颂虽然在金州大战中出谋划策，但功利心太重，从他不惜焚烧整座金州城的做法，可见一斑！” 徐俯这人，跟赵鼎一直不怎么对付，加之他是去年才被赐予进士身份，而他当时已经五十七岁！ 秦颂年龄尚不及弱冠，便要被赐予进士出身，这让徐俯心里如何能想的下去？何况，还是赵鼎赞成的人！ 徐俯反对的理由就是秦颂的心术不正，为了个人功绩，不惜将整座城池焚毁，虽然是瞎扯淡，但还真被他抓到了痛处，毕竟秦颂此时不在朝堂之上，无法为自己当时为什么这样做而自辩。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攻击别人，这是大宋的文官们最为擅长的把戏，徐俯作为久在朝堂的老官僚，玩起这一手来，不要太熟练。 只是，这一次响应徐俯的大臣却是不多，因为此时的朝堂上，第二次担任宰相的吕颐浩刚刚又被罢相，而秦桧去年就被吕颐浩联合朱胜非赶出了政事堂，所以真正能影响皇帝心思的大臣，其实只剩下了一直不曾开口的宰辅朱胜非！ 朱胜非跟吕颐浩是政治盟友，而吕颐浩一直跟张浚不对付，但吕颐浩和朱胜非又是坚定的主战派，而岳飞则是他们看好的主战派领军武将，而秦颂在金州的作为也让朱胜非愿意暂时搁置门户之见，替秦颂说上几句好话。卡Kа酷Ku尐裞網 “陛下，臣以为徐学士以金州被焚之事攻讦秦辅仁心术不正的说法不妥！金州被焚固然可惜，但城内没有一个百姓死于战火，却将完颜宗翰和近五万金军一举歼灭！臣斗胆试问，这些年大宋丢失的城池还少吗？若是焚一城便可灭一万金军，这世上如今可有女真人？” 好一个焚一城，灭一万金军！ 朱胜非这句话，算是说到了朝堂上主战派的大臣们的心坎上了。 当初，若是知道金军攻破汴梁后劫掠一空，还不如一把火将其烧个精光，省得现在给伪齐刘豫充作都城！ 当初，若是能在太原、长安、建康这些大城内放一把大火，烧死来犯的金贼，大宋如今又何惧金军的南侵？ 问题是，这件事情，只有秦颂做成了！ 现在，一个两个的跳出来指责秦颂功利心重，为了个人功绩不惜焚烧城池，你丫的厉害牛逼，怎么不去守金州？知不知道金州若是落入金军的手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一时间，朝堂上支持朱胜非的大臣纷纷出声，大家对于赵鼎一开始提出的建议不仅完全支持，而且有的还建议对秦颂死去的父亲秦桢追授官职和爵位，对秦颂的长兄也授予一定的官职！ 赵构当即拍板，擢升防守金州有功的王彦为保康军承宣使，兼宣抚司参议，仍知金州。 擢升防守饶凤关有功的郭浩为京西南路安抚使，仍知洋州。 其余王承、田晟等官员也都有所提升和封赏。 因为御史中丞沈与求目前还在汉中核实调查，所以对于虞褀、吴玠、刘子羽、杨政等文武官员的功绩尚未确认，所以在此次朝议上不做置评。 对于秦颂父子以及秦颂兄长秦铭的封赏，单独列了出来，经过朝中大臣的激烈争论，终于有了定论。 追赠已故陕州判官秦桢为正二品太尉，高陵郡王！ 授予秦桢长子秦铭从五品朝散大夫，耀州承宣使。 赐秦桢次子秦颂进士出身，特进翰林学士，加知制诰，正五品朝奉大夫，入朝为官！ 对于秦桢的追赠，虽然听起来很夸张，都封王了，但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因为追赠的王爵不可继承，只是让秦桢的后人可以在修墓的时候按照二等王的规格修建，然后给别人吹牛逼的时候，可以炫耀自己祖上谁谁被朝廷封了王。 对于秦铭的授官，也是名气大于实惠。朝散大夫为从五品的文散官，而耀州就在长安的北面，如今被女真人实际控制，所以秦铭顶多可以从朝廷领一份俸禄，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职权。 最后，对于秦颂的赐官，那就是实打实的了。 正五品朝奉大夫的散官官阶，类似于后世的官员级别，比如正处级、副厅级、副部级等等。赐进士出身听起来虽然没有进士及第硬扎，但因为皇帝亲赐进士的人数极少，论起稀有的程度，反倒是要比每隔几年一次抡才大典选拔出来的正牌进士要荣耀一些。 物以稀为贵，甭管咱这进士身份是考出来的，还是特赐的，只要皇帝认可，那就代表着官运亨通！ 至于紧跟着赐进士后面的实授翰林学士，再加知制诰，那就更不得了，因为大宋的宰相多数都是从翰林学士这个位置上提拔起来的。 翰林学士加知制诰，意味着秦颂从此成为皇帝赵构的办公秘书和参谋之一！ 皇帝遇到执政的难题时，可以咨询秦颂；皇帝需要下达命令时，可以让秦颂代笔。 总之一句话，从此之后，秦颂便是皇帝身边的人，虽然官职只有正五品，却可以随时的说上话，对皇帝做出的某些决定形成影响！ 实际上，一上来就给秦颂定位为正五品，已经非常的让人眼红了。若非秦颂立下了泼天大功，就算是从七品的官位也轮不到他。为了给秦颂争取到翰林学士加知制诰这道任命，赵构难得专横跋扈了一会，甚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念起了秦颂作的《正气歌》！ 当时，一脸忧愤的赵构问朝臣：“你们都说翰林学士应该由饱读书文的人来担任，那么我想问一问诸位，谁能做出比《正气歌》更堂皇恢弘的篇章？” 面对皇帝的诘问，满朝文武鸦雀无声，无人敢接……

第二百三十二章 身穿绯袍 秦颂在洞霄宫内隐居近一个月后，非常低调的离开，走的时候甚至只是跟负责管理宫内负责住宿的杂务道人打了声招呼，连洞霄宫的宫主之面都不曾见过。免-费-首-发→【追】【书】【帮】 道家人讲究清静无为，估计就算是秦颂亮明身份，洞霄宫主事的道长也未必愿意见他。 临安城内落脚的地方，秦颂派出来的手下已经提前替他办好，是很普通的一处位置不甚理想的宅院。 虽然院子不是很大，但因为临安不停上涨的房价，所以花了秦颂一笔不小的开销。 足足两万贯啊！还真特么的不便宜…… 皇帝虽然赐了秦颂官身，但并没有赐他宅邸，所以进城之前把落脚的地方先安排好就成了首要之事。 临安城虽然地处东南繁华之地，有当初钱氏越国在这里打下的基础，但与大宋当初的京城开封相比，还是显得有些布局繁乱逼仄，所以想在城内购买房产，价格方面肯定是要吃亏的。 当初的开封地价，贵的连当朝宰相都买不起，只能租房子住。 现在的杭州地价，被东南一些权贵和豪富所操控，日渐向着开封看齐。 好在张琦和雷灿这些手下办事得力，知道秦颂的喜好和性情，所以选了距离中瓦子和秘书省较近的一座看上去还算雅致幽静的院落。 关键的一点，这座院落周围没有太高的建筑，也没有成片的园林，从安全警戒的角度来讲，比较容易守卫，不给暗杀者可乘之机。 秦颂带着小炎和二毛走进院子，看着院内依然葱郁茂盛的几株樟树和墙角的几株梅树，颔首自语：“不容易啊，折腾了好几年，也算是在京城里面置办了一处产业。” 小炎不解，出声问道：“先生，大宋的京城不是在开封吗？” 秦颂轻轻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赵构明显是要在杭州建都了，这事基本上没有逆转的可能，当初那个人口超过百万的世界第一城市已经成为历史，回不去了…… 房屋内各类家具用品齐备，就连后厨旁边的柴房内都堆满了劈好晒干的木柴，米缸里面盛放着刚刚从集市上面采买回来的新米，木盆之中甚至还有两条游来游去的西湖鲤鱼。 在洞霄宫里面天天吃素，秦颂的脸都瘦了一圈，如今看见两尾肥硕的鲤鱼，马上来了食欲。 西湖醋鱼走起！ 秦颂从当阳带过来的一百多护卫自然不可能全都住在他现在这座院子里面，不过为了秦颂的安全考虑，他们都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基本上都在秦颂所住宅院的附近。 大宋的房屋租赁行业已经非常发达，只要腰包里面有钱，除了没法住进位于凤凰山的大内皇宫和三省六部等官署衙门，别的地方都不是问题。 秦颂入住临安的当天晚上，皇城司的人便收到了来自大内的密令，要求他们派出专人负责盯梢秦颂所住院落，阻止不明身份的外来人等接近秦颂，甚至是谋刺秦颂。 皇城司是类似后世明代锦衣卫的特务机构，主要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和刺探情报，下设探事司和冰井务。卡Kа酷Ku尐裞網 建炎初年，皇城司被称为行宫禁卫所。两年前，因为人员凑齐，又改称为“行在皇城司”。 总之一句话，皇城司是直接听令于赵构的情报调查部门，又是独立于殿前司的巡检保卫部门。 当皇城司派出的人手在夜间悄悄靠近时，秦颂马上就收到了院内负责警戒的手下报告，秦颂对于入城第一天便享受这样的待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因为换了是他执掌江山，也会尽力做到全面的控制，不让任何靠近皇宫大内的人游离在监视之外。 秦颂告诉手下，尽量配合皇城司的巡视和检查，只要对方不是故意找碴，尽量避免与其产生冲突。 秦颂的秘密都藏在几千里外的天云寨里面，皇城司的探子再厉害，也不可能穿过小陇山中的层层封锁，潜入到天云寨调查他。 那个地方的防卫水平，比皇帝居住的大内还要严密。 进城的第二天，皇帝派了身边管事的宦官，手持圣旨来到了秦颂居住的地方。 除了圣旨，还有代表身份的笏板、官帽、官服、腰牌、靴子等一应上朝时所需的物件。 前来传旨的这位宦官，年龄只有三十几岁，自称姓鲁，并不显老迈，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也很客气，一点不像秦颂前世在影视剧里面看到的那些趾高气扬，跋扈嚣张的样子。 实际上，赵构刚登基的那会，宠信过的几个太监，也是非常不像话的。 这里面最为臭名昭著的便是大太监王渊和康履两个，他们利用了赵构对他们的信任，经常作威作福，甚至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以至于激起了苗傅和刘正彦两位带兵将领“清君侧”，然后逼着赵构逊位，将赵构囚禁在显忠寺内。 苗刘兵变最终因为张浚的出手而结束，赵构再次回到了皇帝的宝座，但却给他重重的提了一个醒，所以之后赵构使用的宦官老实本分了许多，再也不敢狗仗人势瞎得瑟！ 鲁太监对秦颂虽然说话和气，但秦颂可不敢有半点倨傲自大，对于太监这种不能用常理猜度的职业，保持足够的警惕和小心是混迹朝堂的必修课。 为了感谢鲁太监送来了圣旨和官服，秦颂随手就给老鲁的手里面塞了两张价值百贯的盐引和茶引。 “鲁公公，小子初至临安城，人生地不熟，以后还请多多照拂！” 鲁太监瞄了一眼盐引和茶引上面的数字，笑的更加亲切。 “秦翰林的抗金威名传遍九州，是咱大宋了不得的英雄，官家对你早晚惦记，以后入了朝堂，必然平步青云，宣麻拜相！只要秦翰林不嫌弃，以后咱家肯定常来叨扰！” 客套一番，鲁太监亲自帮忙，替秦颂换上了绯色的官袍。 按照大宋官制的相关要求，九品以上官员着绿色官服，六品以上官员着绯色的官服，四品以上则着紫色官服。 秦颂如此的年轻，上来就绕开了绿色官袍，直接穿上了绯色，绝对属于另类一个。 “哎呀，秦翰林穿上了官服后，真是气度不凡，活脱脱的就是咱大宋文官的人样子啊！” 看着长身挺拔的秦颂，鲁太监忍不住大声的称赞。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秦颂虽然年轻，但神情气质并不稚嫩，穿上简洁干练的官服，戴上官帽后，立马就有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看起来威严之中透着几分俊朗，卖相十足。 大宋的官服，虽然沿袭了隋唐官服的一些特点，但也有许多改进，相比于其他朝代，宋朝的官服显得朴素、简洁、线条不繁杂、看起来清爽、干净、干练。 跟后世满清那种又是花翎、又是顶戴、又是珠子、又是辫子、又是补子的官服相比，秦颂觉得还是大宋的官服穿在身上舒服自在一些。 “秦翰林，官家还在宫内等着呢，要不咱们这就动身？” “好！有劳鲁公公引领。” 秦颂与鲁太监前后脚走出院门，登上候在门外的马车，在一队手持刀枪的皇宫禁卫们的左右保护下，沿着天街一路向南，直奔位于凤凰山东麓的大内皇宫而去。 马车中，鲁太监正兴致勃勃的向秦颂介绍着皇宫大内的布局结构。 “临安大内有四门，以南面的丽正门为正门，北面的是和宁门，东面的是东华门，西面的是西华门。丽正门内的第一重大殿叫做大庆殿，就是正殿，为正朔大朝会时的场所。若是遇到百官听麻、圣节上寿、进士唱名、明禋等场合，可改称为文德殿、紫宸殿、集英殿或者明堂等名称，也就是一殿多用。” “大内的北面是垂拱殿，是常朝四参起居之地。另外还有延和、崇政、福宁、复古、缉熙、勤政、嘉明、射殿、选德、奉神等诸殿，还有天章、宝瑞诸阁，以及坤宁殿、和宁殿等，这些殿阁皆金钉朱户，画栋雕甍，覆以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看上去很是壮丽辉煌。” “你以后常去的地方，就是设在大内的学士院，位置在和宁门内，几位翰林学士轮流当值，负责替官家起草文书……” 秦颂一边听鲁太监讲述，一边在脑子里面构想，差不多将整个皇宫大内的区域划分有了初步的记忆，只要再设身处地的走上一、两遍，就能全部记下。 马车终于抵达丽正门前，秦颂和路太监先后下车，两人走到了有成排卫兵把守的门口。 只见杨沂中正站在门廊附近，面无表情的看着秦颂。 作为宿卫中军统领，杨沂中自然不必站在丽正门下给皇帝看大门，他此刻是奉了赵构的命令，特意在这里等秦颂呢！ 杨沂中虽然表情严肃，但他眼神里面露出来的欣赏却无法掩饰，秦颂换下白衣穿上官服的样子，确实让他觉得很精神。 鲁太监不知道秦颂跟杨沂中已经认识，还特意将秦颂领导杨沂中的面前，然后介绍说道：“杨统制，这是新进的秦翰林，官家让我领他进宫面见。” “秦翰林，这是神武卫中军统制杨正甫将军，以后你们肯定会时常照面。” 秦颂也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走到杨沂中的面前，抱拳向杨沂中行礼，口中客气的说道：“见过杨统制，今后出入大内，免不了麻烦将军和你麾下的士兵。”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亭中问对 在没有见到赵构之前，秦颂内心深处为某个问题纠结不已。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见到皇帝之后，要不要一个五体投地，跪倒在皇帝的面前？ 虽然，能有今日这身绯色官袍，靠得是自己杀了无数金狗换来的的。 更何况，秦颂的内心深处未必在乎这身官袍…… 但是，说起来，总归是皇帝赐予了秦颂进士出身，又擢升他为翰林学士。 这也算得上是一份知遇之恩啊。 臣子跪君父，符合三纲五常的伦理道德，传出去也不会有谁笑话秦颂阿谀奉迎。 但秦颂很清楚自己抗拒这种跪拜的形式，不为别的，只为了骨子里那股“只可站着死，不求跪着生”的倔强与骄傲！ 所谓“君权神授”，在秦颂心里就是一个“屁”。 秦颂相信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如果皇帝不能履行自己的职责，那就把皇帝从龙椅上面掀翻，找一个能干得好的去坐龙椅！ 如果别人都干不了，那就自己上！ 身为七尺男儿，若是没了膝盖，还如何傲立天地之间，俯仰无愧于心？ 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交战，在走进御书房的那一瞬间，秦颂做出了不怎么明智，但却能让自己觉得安宁舒坦的决定。 哪怕这个决定可能给他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哪怕事后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装逼过头，但是至少在这一刻，秦颂的心情复归平静淡然，无形无色的正气充沛于身体之间！ “臣秦颂，奉旨前来觐见！” 站在书房门口，秦颂用不显高亢但却中气十足的语音，说出了第一句话。卡Kа酷Ku尐裞網 很快，房门打开，一位身穿绛纱袍，戴着通天冠的青年男子走到了门口附近。 赵构此刻就站在距离秦颂三步远的屋内，冬日午后的光线还算充足，只是秦颂站在屋外的石阶上，所以看起来还是有些逆光。 不过，就算这样，赵构看到秦颂的第一眼，还是被面前这道挺拔卓然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你便是长安秦辅仁？”皇帝上下打量着秦颂，慢悠悠的问道。 “秦颂拜见吾皇，恭祝吾皇万寿康泰！” 秦颂双手叠抱，左右拇指高高竖起，双臂抬至额前，弯腰鞠躬六十度，向赵构行了一个标准的高揖周礼。 这已经是秦颂脑海中能够想到的最能表达恭敬但又不用膝盖着地的一种礼仪，为了让赵构的心里面舒服，秦颂还附带着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种阿谀之语也借鉴了一把，改成“万寿康泰”说出来。 也不知道，能否蒙混过关？ 赵构颔首，对秦颂的恭敬之态表示满意，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让秦颂一见面就给自己下跪。 其实，这次倒是秦颂多虑了。在宋代之前，臣下单独面见皇帝的时候，并不需要行跪礼。因为，按照此时的礼节，需要行跪拜之礼的对象是天地神明和祖先，而这些受祭拜的对象，都是无法回礼的！ 跪拜君王的礼仪，开始于元代。蒙元皇帝为了显示自己的至高无上，才把自己跟天地神明并列，从此之后面君跪拜开始滥用。 临来皇宫的路上，秦颂也不方便询问鲁太监见到皇帝时要不要跪拜，因为这种事情没法问，一旦问了，如果鲁太监回答要跪，秦颂就不能假装不懂而不跪；如果鲁太监回答不需要跪，那就说明这是常识，秦颂如此一问，反倒显得他没见识。 更严重的问题是，你问一个太监见到皇帝时要不要下跪，居心何在？难道是想当宠臣？ 所以呢，这种事情，只能装糊涂，能糊弄过去最好，糊弄不过去，也尽量想办法不要下跪。 “秦翰林，今日天色甚佳，陪朕去山顶的凌穹亭叙话吧！” 赵构迈步走出书房，让秦颂跟在身后，慢悠悠的向着位于宫内的地势最高的凌穹亭走过去。 负责护卫皇帝的带御器械已经先一步赶往山顶巡逻警戒，大小太监和宫女们则忙着给皇帝搬运座椅、锦垫、热茶、点心、果蔬之类。 皇宫并不甚大，穿过一些殿阁和廊院，拾阶而上，不久便到了凌穹亭。 这里的视野十分开阔，向西北方向眺望，可将整个西湖尽收眼底，有种登高俯瞰的畅快之感。 鲁太监按照赵构平时的习惯，将带靠背的木椅安放在亭子内，又给距离木椅不远处的一块石凳上面垫了锦垫。 赵构坐到木椅上面，然后指了指铺着锦垫的石凳，说道：“秦翰林，你也坐吧。今日没有别人，就我们君臣二人在这山顶说话。” 秦颂掺手到颚前，躬身向皇帝答谢。“谢陛下赐座！” 说完之后，秦颂便大大方方的坐在了石凳上面，双手交叠压在外腰带附近，目光平视着远处的西子湖。 不是秦颂不愿意看着赵构说话，而是此刻赵构的目光也投向了远处，而秦颂坐在赵构的身侧，如果他故意歪着头看皇帝的侧脸，反倒显得不太恭敬。 君臣二人在亭中坐了良久，太监和宫女们撤到了远处的房舍和树丛之间，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带御器械也藏到了不知哪里。 “听说秦翰林的表字是张德远所赠？” “确实如此，当初臣在大散关与张大人初识，他问过我的家世背景后，便替我取表字‘辅仁’，寓意辅助培养仁德。” “那你以为，朕算得上是仁德之君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或者说很敏感，秦颂如果直接回答赵构是仁德君主，恐怕有阿谀拍马的嫌疑；如果回答赵构不是仁德君主，那就等于直接把天给聊死了。 跟皇帝聊天的时候，如果一张口就把天聊死，后果很严重！ 好在秦颂住进洞霄宫以后，每天的主要精力就是在琢磨赵构，因此回答这个问题时，并不如何困难，也没有过多的犹豫。 “金贼第一次兵围开封时，完颜宗望要求我大宋派一位宰相、一位皇室血亲前往金营谈判，结果皇室之中仅有一位亲王站了出来。当时陛下十九岁，跟臣现在的年龄相同，离开时曾留言‘朝廷若有用兵之机，勿以一亲王为念’。以臣看来，敢于直面金军的刀枪，将生的希望留给别人，将死的危险留给自己，这便是仁德。” 秦颂这番话虽然还是在称赞赵构，但却说的有理有据，任谁听了之后，都挑不出毛病来。 因为，当初的赵构，确实有担当！ 那一次，刚刚即位的钦宗赵桓，在皇宫内召开了皇族会议，当他把金人的这个要求告诉他的诸多兄弟们时，这些兄弟个个缄默不语，唯有排行老九的赵构站了出来！ 赵构不仅站了出来，还对他的大哥说：如果朝廷还有用兵打败金军的机会，不要担忧我的生死，直接干他丫的！ 被扣押在金营的那段日子里，年迈的宰相张邦昌每天都在哭泣，而康王赵构则淡定自若，还能围着靶心把箭矢射成“品”字形。 完颜宗望想在赵构的眼神中看出惊慌和恐惧，但却没能得逞，以至于他开始怀疑宋人当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个骨头硬的人物？ 再后来，当时的皇帝赵桓还真的逮住机会发动了一次反袭，只不过马上就被金人识破了。面对金人将要对自己施展的报复，赵构当时的心里非常复杂。 虽然，他离开时说过那句话，但是，皇帝哥哥袭击金军的动作实在太水了，仿佛过家家一般，这是在拿兄弟的生命当儿戏啊！ 一场反袭的军事行动，还没开始，居然就已经泄密了，难道自己成了随时可以丢弃的废子？赵构的心里当时有没有出现如此念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轻松击败宋军的袭击后，气呼呼的完颜宗望来找赵构泄愤，结果发现康王居然一点反应没有，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好像外面的宋军袭营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完颜宗望于是认定宋廷派来了一个“假亲王”，因为如果是一位真亲王的话，前来袭击金营的那些宋军完全就是想借助金军的手，杀了这位亲王！ 完颜宗望逼着宋廷换人，赵构于是逃过一劫…… 秦颂当着赵构的面，重提这段旧事，而且特意强调那个时候赵构十九岁，跟秦颂现在的年龄相同，其实既是对赵构的一种崇拜和认可，又是替自己年龄的一次无声辩解。 十九岁虽然年轻，但对于非常之人而言，已经可以做出非常之事！ 赵构对于秦颂的回答很意外，也很惊喜。毕竟，那是他这些年来做过的少数几件虽然“中二”，但却热血豪壮的事情。他能感受到秦颂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的尊重和认可。 作为皇帝，或许不一定在乎每一个臣下发自内心的尊重认可，但秦颂跟别的臣属不一样，能让他尊重认可，并不容易。 “呵……说起来也是令人唏嘘啊。”皇帝转头看着秦颂，“完颜宗望既是第一次率军攻打开封的贼首，第二次兵围开封时，又是他和完颜宗翰各自为首。如今，完颜宗翰已经死于你的手中，若是恼羞成怒的完颜宗望率领金国大军南下为宗翰报仇，不知辅仁可有御敌之策？” 秦颂目光平静地与赵构对视，笑着说道：“陛下何必考校于我？北上御敌的统帅，陛下前些时日便已确定，如今将臣招入宫中，无非是想有个懂兵事的陪在身侧，替您每天解读前方传回的战报。” 对于秦颂避实就虚的回答，赵构内心很是满意。 秦颂虽然年轻，但却没有年轻人那种狂妄自负，更没有骤升官位后的那种目空一切和急于表现，秦颂很谨慎，也很稳重，这样的参谋，适合留在身边。 实际上，赵构在见秦颂之前，已经做好了看秦颂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痛心疾首的模样，然后高谈阔论或者长篇大论，仿佛当年初出茅庐的诸葛孔明，对着刘备各种指手画脚。 毕竟，秦颂现在的身份，是赵构赐予的，不管是做样子给别人看，还是真的愿意听秦颂的肺腑之言，皇帝似乎都要容忍秦颂在第一次登场的时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但是，秦颂除了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拍了皇帝一记马屁，却没有发表任何个人的看法。 这便是秦颂高明的地方！ 除非是把赵构的心思琢磨透彻，一般人到了此时，那还不得叭叭的猛表现，生怕皇帝怀疑自己的本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细思极恐 秦颂虽然是第一次见赵构，但他很清楚赵构也是人，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所以必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或者说是毛病。★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比如，赵构极度缺乏安全感。 再比如，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对权力特别的在乎，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 因为疑心病重，所以赵构经常会犹豫不决，又或者是做出前后矛盾的决定。 历史上，重用岳飞的人是赵构，最后授意秦桧谋害岳飞的还是赵构。 归根结底，是因为岳飞的北伐严重威胁到了金国在中原的统治，而金国统治者以释放赵桓作为威胁，逼着儿皇帝赵构弄死了岳飞。 没错，当时第一次宋金议和之后，金宋两国之间的关系定位便是老子跟儿子，这跟当初宋辽两国间的澶渊之盟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辽澶渊之盟，约为兄弟，而宋金议和的时候，是赵构接连派出五拨使者前往金国，不惜跪地求饶，以儿子自居，向女真皇族求来的短暂和平。 就这样的议和，也不过维持了几年时间，等完颜宗弼把持金国朝政之后，马上就背信弃义的撕毁协议，再次发动了灭宋的战争！ 正因为从骨子里看透了赵构，所以秦颂从进入皇宫大内开始，就没想过要给赵构当导师，对着赵构苦口婆心的讲上一大堆，然后将复兴华夏的希望寄托在赵构的身上。 以赵构的眼界格局和性格特点，依托秦岭和长江防线守住仅剩的一点家底尚且艰难，又怎么可能收复失地，甚至是横扫六合呢？ 秦颂来临安的终极目标是为了刷声望，为了提高自己的话语权，为了复兴军的未来！ 当然了，在能够发挥积极作用的时候，秦颂也不介意适当的干预或者影响一下历史本来的走向，帮着赵构做一些正确的决定，引导赵构干一些有利于国家和百姓的好事。 刚才，皇帝问秦颂金军如果南下报复，有什么御敌之策，秦颂马上将责任推给了新晋神武军后营都统制，江西、舒、蕲州制置使岳飞。 这不是秦颂缺乏担当，而是秦颂明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 原本的历史中，没有金州大捷，岳飞照样率领部队扛住了伪齐刘豫与金军的联合进攻。 如今，金军西路部队元气大伤，防守陕西尚且困难，根本不可能出兵襄阳方向，所以岳飞将要面临的敌人反倒是弱了一些，而秦颂如今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有他在朝中替岳飞偶尔递几句话，貌似对抗伪齐和金国的进攻会容易不少？ 如果还有什么困难，秦颂不是还知道突火枪和明轮车船的制造技术嘛，凭借长江天险，给岳飞的部队提供一批加装了大型突火枪的明轮船，就算来的敌人再多，又有何惧？ 秦颂脑海中念头飞转时，赵构忽然又开口问道：“辅仁对于宋金之间的大势如何看待？” 好嘛，终于问到战略高度的问题了，这个不能回避，必须要态度明确的回答！ 秦颂略作沉吟，朗声回答：“以臣之见，只要岳将军打好这场反击战，宋金之间的和谈停战很快就会到来。卡Kа酷Ku尐裞網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日渐病重，女真皇族围绕皇位的争夺将会越来越激烈，未来两、三年，不论是谁登上皇位，都要整顿内部，必然没有精力发动南侵之战。” “反观我大宋，已经从当初靖康之乱中清醒恢复，虽然丧失了一些疆土，但上下齐心，保家卫国的意志坚定，所以正好可以趁着金国内部不稳的这几年，大力发展经济民生，平定各地的乱民，凝聚更为强大的力量！” “臣以为，大宋当前的国策已经日渐明晰，那就是‘攘外必先安内’，而在这样的国策下，对金用兵的策略自然应该是‘防守反击’！近两年来的军事斗争结果已经证明，凭借秦岭和长江防线，依托坚固的城池和关隘，比如大散关、饶凤关、襄阳城、建康城等，我们完全有能力御敌于外！” 秦颂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赵构的心坎上面。 实际上，赵构虽然苟安求和，但以他当年出使金营时所表现出来的胆识，绝对不是一个敢愿当“小受”的皇帝，之所以表现的有些“怂”，跟金人动不动就拿放回赵桓来威胁他，还有大宋内部动不动武将叛乱、地方百姓扯旗造反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内部尚且不稳，赵构被逼着逊位过一次，还有至少超过十数位武将率军投敌叛变的情况下，指望他挺直腰杆跟伪齐和金军正面硬杠，这是不现实的。 实际上，“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既不是秦颂发明的，也不是他前世记忆中那位光头大佬发明出来的。 攘外必先安内，是北宋宰相赵普在给赵匡胤的折子中出现的！当时赵普上书：“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当统治者面临内外交困的重大统治危机时，为了应付危机、维护统治，常常以安内为前提，然后将“安内”和“攘外”并举。 攘外必先安内的目的是为了争取民心，因为如果没有民心的支持，那么就会动摇统治基础，政权迟早就会覆灭。 秦颂旗帜鲜明的提出“攘外必先安内”是为国策，让赵构心里非常的舒服，这说明英雄所见相同啊！ 至于秦颂随后提出的“防守反击”的战略，则是赵构第一次听到，但仅从字面就能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 相比于朝中诸如李纲和其他一些大臣动不动声嘶力竭的怒吼要出兵收复丧失的国土，秦颂的说法显然更加符合赵构的心意。 文官当中多嘴炮，而真正懂军事的却不多，你成天吵吵着要过河跟金军拼命，可曾想过己方的部队训练水平，己方的后勤供应能力？ 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只是将一些乌合之众凑到一起，这样就能打败战斗力凶猛彪悍的金军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秦颂从“攘外必先安内”谈到了“防守反击”，又从“防守反击”谈到了对于军队的统一指挥调度，谈到了在敌后大力发展游击反抗力量，谈到了后勤供应的难题，谈到了发展新式兵器，谈到了扩展海上贸易增加军费…… 赵构听得如痴如醉，好几次忍不住打断秦颂的话语，询问具体的落实方略，秦颂皆有对策，而且全是赵构不曾听闻的方式方法。 眼看太阳西坠，山顶凉风渐起，鲁太监硬着头皮走过来，提醒皇帝：“陛下，山风寒凉，是否移步御书房？” 赵构起身，活动了几下肩膀，然后转头问秦颂：“辅仁，要不今夜你便留宿学士院？朕要与你秉烛夜谈！” 皇帝正在兴头上，秦颂当然不能扫了他的兴致，马上起身回答：“求之不得！” 换了别的臣属，估计会说一堆感激的话，但秦颂比较牛逼，只说了四个字，却让皇帝觉得很舒服。 没办法，第一印象很关键。如果没有前面的那些铺垫，如果赵构觉得秦颂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估计谈话早就结束了，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秉烛夜谈。 既然皇帝主动要求夜里长谈，那就说明秦颂已经在赵构心里有了位置，此刻再说那些感激感动的废话，反倒落了下乘。 有时候，必要的装逼既是自信的表现，也能让对方感觉到坦诚和无私。 既然是来给皇帝当国士的，如果没有一点国士的风骨和气度，如何让人信服？ 赵构指示鲁太监，让御膳房准备饭食，他要跟秦颂共进晚餐，然后接着谈话。 鲁太监不敢违逆赵构的意思，急忙前去亲自置办。 实际上，赵构自从逃亡途中“痿”了之后，对于后宫房事已经没有兴趣，夜里时间长，能有个正常的人陪他说说话，反倒能让太监和宫女们松一口气。 一个不能人道的年轻皇帝，在每一个黑夜里面会干出什么变态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反正，知道的最后都死了…… 已是深夜，秦颂依然与皇帝在御书房内问对，至于具体内容，那是最高机密，除了保证皇帝安全的带御器械偶尔听到几句，就连守卫在宫廷外围的杨沂中也是一个字都不知道。 不过，杨沂中心里并不急于知道皇帝跟秦颂究竟谈论了什么，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形。 皇帝跟秦颂第一次见面单独相对的时间越长，越能证明杨沂中当初向皇帝暗中举荐秦颂的眼光！ 杨沂中可以淡定，但密切关注着宫中动向的某些大臣们在这个晚上却是辗转难眠，心里毛乱的不行。 虽然大家都还没有见过秦颂，但秦颂这个名字如今已经成了大宋的传奇，谁如果还不能认识到秦颂的到来有可能引起朝局的重大改变，那他的官也就当到头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就算会有夸张注水的成分，但一个能在短短三年时间内就走进朝堂的年轻人，一个前后跟金军较量过至少三场大战的狠人，一个能把完颜宗翰和十万金军算计成灰的兵法大家，如果没有过人的本事，能活到现在吗？ 如今，这个令天下侧目的年轻人，入宫面见的第一天，就被皇帝留在了大内，不仅和皇帝共进晚餐，而且还和皇帝秉烛对坐而谈…… 细细思量过后，极为可怖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商业之都 学士院全称为翰林学士院，因为处于宫禁之中，最接近皇帝，又称“玉堂”或者“玉署”，沿袭自唐，掌起草任免将相、号令征伐等机密诏令，并备皇帝顾问，号称“内相”。 能入翰林院者，只要自己不做死，又或者皇帝忽然换人，一般都能走上高位，多数最终都能进入政事堂。 正因为如此，朝议的时候，才有不少官员反对直接擢升秦颂为翰林学士，在他们看来，赐秦颂进士出身已经是在搞特殊了，再授翰林学士加知制诰，简直就是在挑战大宋的文官体制！ 只是，秦颂立下的功劳实在太大，而且秦颂抗金英雄的名声也对他有着非同一般的加成效果，加之在他背后还站着张浚、赵开、吕祉、吴玠、虞褀、刘子羽、郭浩、王彦等一大批的西南文官和武将，所以最终没有谁真的敢阻止秦颂进入翰林学士院。 阻止一位写下《正气歌》的抗金英雄进入翰林院，这事传出去之后，老百姓必然一边倒的骂阻止的人，而不会认为秦颂不够资格。 这就是养望带来的好处。 反之，以令人惊叹的形式，将秦颂一下子从白衣书生的身份擢升为翰林院学士，会让天下人拍手称赞，觉得皇帝和大臣们终于干了一件正事。 大宋，实在太需要一位少年英雄来振奋人心和鼓舞士气了！ 当天夜里，秦颂陪着谈兴正浓的赵构从戌时到了丑时，等赵构忍不住打哈欠后，秦颂才起身告退，然后被鲁太监引到学士院，囫囵的睡了一会，直到天亮以后，宫禁解除，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离开大内，返回所住的院落。 张琦等人见秦颂平安回来，都围了上来，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 秦颂向大家笑着解释说：“皇帝留我在御书房答对，一直到后半夜，只好在学士院眯了一会。以后，我若是到学士院轮值，晚上就住在那边，大伙不用为我的安全担心。” 众人见秦颂第一次入宫便让皇帝如此的器重赏识，都很高兴，对于秦颂更加的崇拜和敬重。 作为一群有理想、有组织的武人，大家自然愿意跟随年轻有为的头领，因为这样的头领会给大家带来光明和希望。 从蜀中开始接触，到现在，这群人跟着秦颂出生入死，而秦颂也通过自己的身体力行和率先垂范，充分展示了卓越的才能和领袖气质。 在常余庆、张琦和雷灿这些人的心目中，秦颂不仅是大家的导师，更是领袖和主心骨，只要秦颂不出事，大家就知道每天该做什么，不至于在人生地不熟的临安四顾茫然。 秦颂吃了一碗小米粥和两颗白煮鸡蛋，然后抓紧时间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到恢复了精神，已是下午。 赵构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召见了秦颂，但却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皇帝，他知道秦颂初到临安，肯定有一些交际应酬，还有一些个人的琐事需要处理，所以特意给秦颂批了几天的假，准许秦颂将诸事办妥之后再正式到学士院报到上班。 皇帝看重的是秦颂作为国士的智慧和谋略，并不在意秦颂充当秘书的实际工作任务，翰林院的学士在编的就有六个，也不差秦颂来起草各种文书告令。 所以，秦颂以后在翰林院的事情，应该不会太多，他的主要职责是赵构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帮着赵构出谋划策。 这也是参谋和秘书的区别。 参谋负责动脑和动嘴，秘书负责动笔和动腿。 既然不急着去报到，秦颂便打算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把临安城内的情况大致的摸一遍，顺便再准备一些礼物，去拜访一些重要的人物。 因为要出门，安全问题就不得不考虑，秦颂对此早有预案。 雷灿精通伪装易容，有他帮忙，秦颂的形象顿时从白衣书生变成了中年商贩。 此刻的秦颂，肤色暗黄，眉毛杂乱，眼角和额头有明显的皱纹，鼻翼和唇形也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再加上微驮的身形和随意收束的发髻，单从外形气质上面观看，已经看不到原来的半点迹象。 雷灿又传授了秦颂改变嗓音的发声和呼吸方式，秦颂练习了一会，就能掩饰自己原来的声音。 “呃，不错，以后我以这副打扮出门的时候，你们便喊我白老板！” 秦颂用完全不同的语调和声音说出这句话时，就连雷灿都觉得满意。 大统领就是厉害，扮什么像什么，以现在的打扮出门，除了身边几个人还认得，谁能识破？ 不过，新的问题来了，就算秦颂改变容貌，但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居住的院子，摆脱附近盯梢的人的跟踪追查？ 这个也难不倒秦颂，他在一百多手下之中特意找了两个年龄和外型跟他有些相似的，让他们模仿自己行走坐卧的姿势，然后让这两个兄弟充作他的替身，帮他转移视线。卡Kа酷Ku尐裞網 为了检验自己这番部署的效果，秦颂让手下先从外面赶来一辆马车，然后让一名替身上车，径直前往西湖边上的大佛寺。 过了半个时辰，又从外面赶来一辆马车，另外一名替身上车，在几名侍从的跟随下，向着雷峰塔的方向而去。 秦颂真正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他混在前来送货品的几个手下之中，大摇大摆的从正门离开，然后先是去了手下们落脚的地方，接着从哪里乘坐马车，然后沿着天街开始慢悠悠的逛起来。 天街南北纵贯临安全城，自大内和宁门杈子外开始，一直到北面的朝天门外清和坊。天街南面呼“南瓦”，北面谓之“界北”，中瓦前一段谓之“五花儿中心”，沿着中轴线两旁的商业十分的兴盛。 整个临安城四方辐辏，客贩往来，旁午于道，曾无虚日。 据历史记载，临安城内的坊巷市井营业时间一直到深夜，直至四鼓敲响后才会彻底安静下来，等到第五通鼓声响起来的时候，前往大内上朝的车马便开始出动，一些做早市生意的商贩又开张了。 因此，临安城内的各条商业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夜市兴盛的程度，跟白天无异。 整座临安城，有四百十四行，出城之后的城南、西、北各数十里，依然是市井坊陌，数日经行不尽，城郊尽成市镇。 西门水，东门菜，北门米，南门柴…… 临安的商业氛围，比之当初的开封城，似乎更加浓郁。 秦颂一开始还乘坐马车，等到了拥挤的路段，索性下马步行，反正他现在的样子混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基本不用担心被人行刺。 走走停停，看见新奇的商货，秦颂就会凑上去问个价钱，然后一番讨价还价，却不马上购买，只留下一些定钱，约定取货的时间。 不是秦颂架子大，又或者成心偷懒，主要是他想采买的货物样数太多，若是只靠两只手提着，只怕走不到多远就得返回。 大宋的商业非常繁荣，而临安更是这个时空当中最为成熟的商业城市，后世能够见到的商业模式，除了跟互联网相关的没有出现，其余诸如快递、外卖、合租、货到付款、期货买卖等等，在临安已经很普遍，就连秦颂沿街一路看下来后，心中都暗暗的感慨和惊奇。 如此繁荣完善的商业体系，如果不是被北方的游牧民族粗暴野蛮的打断了发展进程，资本主义会不会在大宋出现呢？ 倒霉的大宋，先是咬牙熬死了强大的辽国，接着又咬牙熬死了更加强大的金国，然而事不过三，最终却被蒙人灭了国祚…… 秦颂有时候会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比如：如果这个时空的国家和百姓是被隐藏在界外的神明所控制，那么负责替宋人张目的神明一定是个伪神，而替契丹人、女真人和蒙人张目的神明则是真神，而且这三个家伙还是一伙的，否则为什么总是对宋人下手这么狠？ 好不容易刷掉一个要命的对手，尼玛的，马上冒出来一个更加厉害的对手，旁边还有诸如西夏、吐蕃、大理这样的小怪骚扰你，让你根本没法专心对付大怪，这日子还怎么过？ 脑子里的怪念头赶是赶不走的，但秦颂也不会成天为此而纠结，因为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出现在这个平行时空之中，肯定肩负着某种使命，或许就是某位神明招来的帮手，目的只为打另外几个神明的脸？ 走累了的秦颂，随意的走进位于北瓦子内的一家勾栏，点了几样招牌酒菜，然后坐在临窗的位置，观赏正在楼内上演的一出杂剧。 所谓瓦子，又称为瓦舍，取“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意，说明南来北往的客商易聚易散，不会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停留。 至于勾栏，并非狭义的青楼妓院，而是类似于后世俱乐部加剧场和酒楼的综合性娱乐场所，里面除了上演杂剧之外，还有说书、小唱、相扑、傀儡、说经、打谜等诸多的项目。 当然了，为了吸引更多有钱的豪客，所谓的名妓头牌也是争奇斗艳，各领风骚。 这些瓦子勾栏可不是私人产业，而是有着专门的管理机构，城内的隶属于修内司，城外的隶属于殿前司！ 谁说古人不擅长搞情报刺探和信息收集的？ 这些商业活动最为兴盛的地方，全都在官府机构的监控之下，稍有一点动静或者风吹草动，马上就有人出面干涉或者调查，大大降低了外来可疑人员在城内城外埋伏隐藏的可能。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逼格渐高 “严兄，可曾听说近日朝堂上发生的一件大事？” “哦，陆兄所谓的大事，可是官家御笔亲批抗金英雄秦辅仁为翰林学士之事？” “哈哈，正是！官家这次，总算是慧眼识才了啊！” “严兄此言，正好说到了我的心窝里去了！我老家是齐州的，当年金国鸟家奴率军南下的时候，可是把齐州祸害惨了！就冲秦辅仁弄死了鸟家奴这厮，我就要叫一声好，感谢他替齐州十万百姓报了仇！” “以前官家刚刚登基的时候，重用黄潜善、汪伯彦这些没骨头的怂包，现在官家重用岳鹏举、秦辅仁这样真心抗金的英雄，这大宋总算是有救了啊！” 就在秦颂身后的一张桌子上，两位年纪三十岁出头的锦衣食客毫无顾忌的议论着朝堂上近日发生的事情，却不知道他们口中不断提到的秦辅仁就坐在他们的旁边。http://.shanjue 那么，大宋的老百姓胆子为何之大，竟敢在皇城司当后台的中瓦子里面大声的议论皇帝和朝中大臣，甚至直呼其名的指责黄潜善、汪伯彦这两位朝中的大佬为奸佞？ 要知道，黄潜善虽然在前几年已经挂了，但汪伯彦如今虽然失势，但还在朝堂上呢！ 实际上，大宋的言论自由还真是宽松到令人向往和感慨的地步！ 在大宋，郊外的一个老农，可以对当朝的大官进行当众嘲讽，然后扬长而去，而挨了骂的官员还不敢拿老农怎么样。 这位被农夫怒怼的官员名曰宋祁，曾经写过“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这样的传世名篇。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大宋，百姓认为徽宗赵佶是无道之君，于是纷纷拒绝使用赵佶登基以来颁布的几个年号的铜钱，以实际行动表达对昏君的不满和蔑视！ 在大宋，演艺界最吸引观众的节目，通常以讽刺官员为题材，其犀利露骨的程度，可以用胆大妄为来形容！宫廷内的优伶们编排的一些类似后世小品的节目，敢于拿当朝的宰相开涮，贴近现实，反映下情，供皇帝和宫人们观看。 在大宋，监察御史方庭实敢于当着赵构和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大声的说出“天下者，中国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这样的壮语，毫不客气的撕下君权神授的面具！ 大宋从立国开始，便定下了一项基本的国策，即不以言论治罪。 大宋的历任皇帝，不管能力强弱，但都能牢记祖宗的教诲，并且深知批评者不是反对者，给予臣民较大的言论自由，即使一些言论激烈不堪，也立誓不处以极刑，因此使得百官、士子和平头百姓不至于因为言论而横遭摧残。 大宋朝虽然也冒出来过“乌台诗案”，但跟后世明、清两朝的“文字狱”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明代的一场“文字狱”，可以死掉上万人，数百名官员…… 如此比较一番，大宋还真是一个少有的带些温情和人味的朝代。 被别人在背后夸奖称颂，这种感觉自然是要比被人背后嘲笑辱骂要舒服得多。 秦颂慢悠悠的品着味道寡淡的酒水，心里琢磨着接下来几天需要拜会的官员名单。卡Kа酷Ku尐裞網作为大宋新鲜出炉的当红“炸子鸡”，秦颂可不敢摆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不然他以后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朝堂就是大宋最大的一个名利场和赌场，这里面隐藏着来自各个地方、各个时代的高手，秦颂作为一名官场新人，如果不能尽快建立起一些关系和人脉，就算有皇帝的赏识和器重，以后也会举步维艰，甚至是被别人算计利用，到最后惨淡收场，而且还没法叫屈。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一名朝堂官员，身后就是一张无形的名利大网！ 正当秦颂想的出神时，一位穿着长衫，留着八字须，身形微胖的中年人走到秦颂的桌前，然后直接坐了下来。 暗中保护秦颂的几名好手，此刻坐在靠近楼梯的一桌，他们看到这个情况后，其中为首的一人将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向了秦颂。 “这位老板，一个人饮酒呢？”八字须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主动搭讪说道。 秦颂放下筷子，冲八字须点了点头，然后自我介绍说道：“鄙人白时行，祖上山西太原人，来临安城做点小本生意，讨个生活。听说中瓦子这边夜里很热闹，今天还是第一次过来，不知兄台贵姓？” “免贵姓乔，人称乔大，是这家勾栏的二掌柜，白老板若是有什么赚钱的买卖，不妨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参详参详！” “哈哈……好说，好说！小二，还不赶紧过来！帮我加几个菜，添一副酒盅和碗筷，我要请乔掌柜喝酒！” 不多时，几道招牌菜被伙计们端上了桌，秦颂跟乔大一边饮酒，一边聊了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乔掌柜，你可曾听说蜀中最近出现了一种白如雪粉，不带半分酸涩味道的砂糖？” “白老板好快的消息！前几日，蜀中有一位姓颜的老板走水路过来，带了一些蜀锦和白砂糖，我有幸品尝过那种陈氏霜糖，入口即化，口感极佳！” “我觉得这白砂糖大有市场，若是乔掌柜能帮我联系上那位颜老板，到时候必有答谢。” 秦颂扮什么像什么，虽然明知道面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乔二掌柜很有可能是皇城司派驻在这家勾栏里面的负责人，但他还是尽量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准备让“乔二掌柜”摸到自己的底细。 以秦颂现在都身份，如果是皇城司下面的探事司和冰井务的负责人照面，他或许还会给对方几分面子，显露一下真实的身份，至于类似乔二掌柜这样的底层人员，还没有资格知道秦颂的真实身份。 作为大宋朝最为年轻的翰林学士，秦颂可以直接跟神武卫中军统制杨沂中称兄道弟，可以让岳飞的儿子见了他时执子侄礼仪。 只要秦颂愿意，以后认识和结交的肯定也是各路高官和大佬，所以就算秦颂不刻意的“装逼”，他的逼格其实已经非常高了。 从勾栏里面出来，一更的鼓声已经响过，已是亥时二刻。 秦颂微醺，走路的步伐看起来有些漂浮，但脑子其实非常的清醒。 坐进道旁等候的马车，秦颂回到了几个手下居住的地方，当天晚上便留住在了此处民舍之中。 狡兔三窟，秦颂自然不会只在临安城内置办一处产业，他住的这个地方，以后就是“白老板”的产业。 次日上午，秦颂还未出门，便收到了手下传过来的消息，颜奉带着几个人前往秦颂在临安城内公开的那处宅院拜访。 颜奉是赵开的心腹，在蜀中时跟秦颂有一番交情，这次带着商队途径当阳前往临安，虽然一开始走在秦颂的后面，但后来秦颂悄悄住进了洞霄宫，而颜奉却没有安全方面的顾虑，因此反而比秦颂早了十几日抵达临安。 秦颂跟赵开关系密切已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稍微调查一下就能得出结论，所以颜奉到了临安之后不来拜访秦颂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秦颂没有马上赶回去见颜奉，而是派人给颜奉送了一封信过去，在信中将他昨夜与位于中瓦子临街那家勾栏里面的乔二掌柜认识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请颜奉故意制造机会靠近乔二掌柜，到时候与他在勾栏里面见面谈生意。 到了下午，颜奉已经离开秦颂所住的那处公开院落，秦颂乘坐马车赶了过去，给外人造成一个白老板是听说了颜奉出现然后赶过去的假象。 趁着马车进了院子的当口，秦颂回到房内，迅速恢复了本来的形貌。 “白老板”的马车在秦颂的院子里稍作停留，然后就离开，接着赶往颜奉居住的地方。 此刻，车里面坐着的便成了秦颂的第二身份替身。 隔着马车的纱窗，外人根本无法分辨这个替身的真假。 秦颂的第二身份本来就是假造的，现在又用了替身来冒充这个假身份，一般人摸不清这里面的门道！ 就在“白老板”离开之后不久，秦颂昨天逛街时预定的那些商货，陆续被店家派伙计送上门来。 如此看来，就好像白老板为了结交秦颂，特意的送上了一些礼物一般。 秦颂从礼物当中挑选了几样贵重一些的，装在精美的盒子里面，然后乘坐马车前往首辅朱胜非的府宅。 这一次，秦颂不再使用替身，但却带足了随从侍卫，足足有四十名高手围绕在马车周围，负责秦颂的安全！ 秦颂也不怕言官弹劾他出行时讲排场，架子大，反正他没有问朝廷多要一分俸禄，这些家丁是他自己掏钱豢养的，爱带多少，就带多少！ 想当初，秦长史一个人可以从黎州带着一万土兵长途行军赶赴金州支援，带上区区几十人的卫队，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赵构听说了这些事情，估计也不会觉得秦颂这样做有何不妥。 一个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的人，如何当得了国士？ 要谋国，先谋身，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赵构若是知道秦颂对于自身的安全防护格外重视，只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而不是别的负面看法。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逐一拜会 大宋现任尚书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同中书平章事朱胜非的府邸坐落在紫阳山下，靠近清波门，看上去颇为气派，不似寒酸门户。免-费-首-发→【追】【书】【帮】 朱胜非出生于小生意人家，幼有志气，二十一岁时进士及第，因为劝进赵构即帝位，得以进入政事堂，宣麻拜相。 两年前，江州沦陷，侍御史沈与求指责九江失守是由于朱胜非赴任太慢所致，朝廷于是贬其为中大夫。 一年前，吕颐浩复起，帮助朱胜非二次为相，然后联手将入政事堂不久的秦桧罢黜。 前段时间，吕颐浩再次被罢相，任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离开大宋权力的核心中枢。 关于朱胜非的资料，秦颂在路上时默默的回忆了一遍，等到了朱府门口，秦颂下车，向门子递上自己的名帖，然后又给门子塞了一张面值五贯的钱引，作为通报的“茶水费”。 宰相门前七品官，给宰相家看门的人，地位相当于朝廷的七品官员。想见宰相，必须得让看门人通传，往往要花钱讨好，所以这些小喽罗真不容易打发。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秦颂塞了五贯钱后，这个门子马上满脸堆笑，一阵风般前去向朱胜非禀报。 令秦颂意外的是，他在门口站着等了并没有多长时间，一位年过六旬的素衣老者快步走到了大门口，而刚才那个负责通传的门子则亦步亦趋的跟在老者的身侧，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甚是谦卑。 老朱竟然亲自来大门口迎接？ 什么时候我的面子这么大了？ 秦颂心里诧异，但脚下却没有停顿，急忙往前走了几步，掺手高举至胸口，躬身向素衣老者见礼。 “后辈晚进秦颂，拜见朱相公！” 朱胜非走到秦颂面前，伸手虚扶一把，笑呵呵的对秦颂说道：“辅仁不必自谦，整座临安城，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你这位抗金英雄登门呢！” “这次能被官家直接擢升入翰林院，全凭朱相公在朝堂上力排众议，这份提携之恩，晚生铭记于内，今日略备薄礼，登门感谢。” “哈哈，老夫可不敢贪这份功！擢升你为翰林学士，是满朝文武共同的心愿，更是官家的意思，这都是你凭实打实的战功挣来的，千万不要客气！” 秦颂和朱胜非在门口寒暄几句，随他进了后堂，吃了两杯热茶，客客气气的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就告辞离开。 秦颂被皇帝召见过后，他第一个拜见的便是首辅朱胜非，有这个姿态就足够了，秦颂跟朱胜非之间的关系，远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从大散关与张浚相识开始，秦颂的头顶上就贴着张浚的标签，而朱胜非和吕颐浩是一伙的，以吕颐浩跟张浚的关系，秦颂能有这样的姿态已经算得上懂事，相信朱胜非也不会苛求更多。 从朱府出来，秦颂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接着去拜访了次相赵鼎。 之前，秦颂还不知道赵鼎跟岳飞私下有交情，但这次朝议评功的时候，赵鼎第一个站出来替秦颂张目，却让秦颂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可以在赵鼎与张浚之间做一些事情。 赵鼎的性格比较温和宽厚，不像吕颐浩那么暴烈狭隘，虽然他不是坚定的主战派，但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投降派。 作为后世被赞誉的南宋四名臣之一，赵鼎排在名臣李纲之后，位次却在李光和胡铨之前，可见此人的能力品行绝对不差。 张浚虽然出任过宰相，而且时间还不短，但后世的评价就远不如赵鼎。 仅从赵鼎支持岳飞这一件事情上就能看出，老赵的眼光和胸怀绝对要超过政事堂和枢密院里面的一帮大佬。后来，秦桧对付岳飞的时候，赵鼎早已离开朝堂，而且他本人都差点被秦桧给整死。 赵府的位置距离朱府并不算远，马车行走了三里不到，便到了。 秦颂照样递上名帖，然后又拿出五贯钱引想要贿赂赵府的门子，结果那门子一看名帖上秦颂的大名，马上摆手说道：“秦翰林千万不可送我好处，若是被我家相公知道了，我可是要被贬回老家去给金人养马的！” 听着熟悉的关中口音，秦颂的心里舒服不少，看来这位门子应该是赵鼎的老乡。 赵鼎是解州闻喜人，跟三国名将关羽是老乡。 秦颂是关中人，按照秦晋之好的说法，算得上赵鼎的半个老乡。 实际上，山西、陕西的口音和生活习俗基本上一致。 赵鼎听说秦颂登门，表现的比朱胜非还要热情，不仅亲自出门相迎，还拉着秦颂的手，直接将他领到了饭厅之中。 “你今天算是来巧了，我家后厨今天做了手撇面，正好陪我吃一大碗！” 赵鼎年近五十，看上去精神矍铄，比年过花甲的朱胜非要旺盛许多。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也不跟赵鼎客气，笑着说道：“本来是上门答谢的，不想却能吃到赵相公家的麻食，今天还真是赚到了！” 少顷，仆人端上食盘，盘内搁着脸盆大小的陶碗，碗中盛着捏成猫耳朵形状的麻食，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振。 两人对坐，捋起袖子，稀里呼噜的埋头吃面。 饱食一顿后，秦颂和赵鼎在书房内聊天。 赵鼎颔首说：“张德远没有找错人，你今天第一个去拜见朱相公，这件事情做的很好。我就担心你不顾官场规矩，冒冒失失的先到我这边。” 秦颂摇头说：“我虽然是官场新丁，但还不至于傻到给自己四处惹麻烦的地步。” “我也不跟你打听前天晚上官家与你谈了些什么内容，反正接下来通过官家颁布的一些政令和人事变动就能大致推测得到，我就想私下里问你一句，你这么急着赶到临安来替张德远打前阵，是否做好了跟一群老妖怪斗法的准备？” “哈哈，赵相公说话真诙谐，不知道这些老妖怪里面有没有您？” “哼，别跟我打哈哈！你如果胡乱的向官家进言，弄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赵相公放心，我在翰林院里面保证不乱说话，也不乱进言，如果官家不问，我什么都不说。” “行，少说多看，想要做大事，得先把根基扎牢固。忍着想法，等张德远还朝入阁之后，有你折腾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抓紧时间把去该拜访的都拜访一遍，回头再请翰林院的几位同僚在南瓦子的酒楼里面吃喝一顿，基本上就算站住了。” 秦颂也不罗嗦，起身向赵鼎告辞，出了赵府，继续带着礼物拜见下一家。 此时已到夜间，秦颂来到吏部尚书胡松年的府邸门前，递上名帖，然后打算给门子茶水费时，竟然再次被拒绝了。 胡松年幼孤贫，母粥机织，供他读书，等他进入朝堂后，一向为官清正，积极抗金，在军队建设、选用人才、对金斗争策略等重大问题上，屡次直言进谏，提出了许多好的建议。 朝廷每次给予胡松年赏赐，他都以“军兴费广”为由拒受。有人劝他积蓄一些钱财，留给子孙，他则以“儿孙自有儿孙福”、“给子孙留财产，会助长子孙懒惰”婉言谢绝。胡松年的高风亮节，备受时人尊敬，可谓大宋官场的清流和良心。 吏部为六部之首，吏部尚书有天官之称，向来可以跟政事堂的相公叫板，秦颂在拜见过朱胜非和赵鼎之后，接着来拜见胡松年，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皇帝要给秦颂搞特殊，先赐进士出身，然后马上将秦颂塞进翰林院，如果得不到胡松年的支持，他完全可以用一些官场上打太极的话语搪塞过去。 但是，胡松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马上催促吏部负责官员铨选任免的下属给秦颂办理各种手续，光是冲着一点，秦颂就该来感谢胡松年。 老胡如此的给力，当然不是因为秦颂是张浚的人，而是因为秦颂立下的这些功绩。 作为坚定的抗金主战派，胡松年对于秦颂这样的后起之秀很欣赏，因此愿意给秦颂提供一些方便，没有为难他。 秦颂来拜见，胡松年同样到门口迎接，丝毫不因为秦颂年纪轻、官职低就摆什么架子。 正如朱胜非说的那样，秦颂的头上顶着抗金英雄的光环，被他登门拜访的官员，无疑会被老百姓觉得也是主张抗金的忠臣，所以亲自到门口迎接秦颂也算是互利的事情，至少可以落下一个谦逊礼贤的好名声。 胡松年仔细听了秦颂从香泉镇抗金以来的经历，对于秦颂时刻以国家安危为重的做法非常赞赏，还特意叮嘱了秦颂一些在翰林院做事的注意事项，也算尽到了作为前辈和吏部尚书的责任。 从胡宅出来，还不算晚，秦颂索性厚着脸皮来到了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事綦崇礼的家门口。 说起来，秦颂还有些尴尬，因为綦崇礼现在已经年过五十，虽然管着学士院，却不是翰林学士…… 不是綦崇礼的文采不够好，也不是綦崇礼的品行不足，更不是綦崇礼的外形气质不达标，之所以他至今还不没有加翰林学士的身份，只因为翰林院那边的编制满了，暂时轮不上！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一年之后，赵构会亲笔御批綦崇礼任翰林学士。而这也是南渡之后，近侍大臣由皇帝亲笔御批任命的第一人！ 如今，这第一人的彩头，已经被秦颂给抢走了，而且秦颂还生生的挤走了一位翰林学士，把綦崇礼给晾到了一边。 尴尬归尴尬，但秦颂必须要来拜见綦崇礼，因为以后他能不能在翰林院里面好过，全靠綦崇礼这位公文高手指点帮忙。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千古婉约 綦崇礼不在家，他儿子出面接待了秦颂。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就算是綦崇礼的儿子，年龄也比秦颂要大一些…… “家父午时奉召入大内，夜里不曾归来，想必应该是留在学士院公干。”綦崇礼的儿子客气的向秦颂解释说道。 “啊，不妨事，我今天就是过来认个门。这么晚登门叨扰，有些唐突，这两匹蜀锦和两盒白砂糖是朋友刚从蜀中带过来的特产，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蜀锦是可当货币使用的高档货，而白砂糖则是稀缺的滋补品，秦颂拿出来送礼的东西虽然不是特别华贵，但也称得上用心。 綦崇礼的儿子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代替父亲收下送上门的礼物。 正在此时，一位年近五旬的妇人从照壁后走了过来，用很清脆的声音说道：“既然秦翰林如此客气，文良你就代崇礼收下吧。你放心，你父亲回来必然不会责备于你！” 綦文良于是向秦颂作揖感谢，收下了秦颂送上的礼物。 秦颂看着这位妇人，有些疑惑，因为他觉得刚才妇人说话的语气，貌似不是綦文良的母亲。 看到秦颂眼中的疑惑，那妇人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对秦颂颔首说：“近日临安城内都在传闻抗金英雄秦辅仁是大宋文官的人样子，今夜得见，果然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我是李清照，在文坛略有薄名。” 李清照？ 千古第一才女？ 怎么看着像一位阿姨？ 秦颂心里掀起波澜，有些无法理解为何会在綦崇礼的家中遇见这位婉约派最负盛名的女词人。卡Kа酷Ku尐裞網 “晚辈长安秦辅仁，拜见易安居士！” 作为不折不扣的文抄公，秦颂迄今为止已经抄过四首诗词，以至于到了现在，在大宋的文化人当中，也算是有了一些名气，尤其是那首《正气歌》，更是为他的声望加分不少。 当着李清照的面，秦颂自称一声晚辈，没有什么不妥。 李清照不仅是中华第一才女，就算放眼蓝星数千年文明史，也没有那位女性在文学方面的造诣能够超越她。 蔡文姬、班昭、卓文君、上官婉儿，都无法跟李清照相比。 “今夜已晚，我就不请你进院子喝茶了。改天我在栖霞山组织文会，小秦若是有空，不妨前来捧场啊！” 李清照性格豪爽不羁，才见秦颂第一面，马上就邀请秦颂参加文会，看起来对秦颂的观感还不错。 秦颂跟李清照和綦文良在院门口话别，然后坐进马车，往回走。 仔细回忆了一番关于綦崇礼的相关资料，秦颂终于想起来李清照为何会出现在綦崇礼的家中。 李清照的丈夫是赵明诚，而綦崇礼跟赵明诚是表兄弟的关系，所以虽然綦崇礼的年龄比李清照大一岁，但也要管李清照叫一声表嫂。 赵明诚在靖康之乱不久去世，李清照与赵明诚并无子女，在丈夫逝世后，她只身携带十五车精挑细选的书画文物向南转移，在颠沛流离之中，大部分的文物失散，只有少量的图书孤本随她到了绍兴。 再后来，孤苦无依的李清照改嫁人渣张汝舟，而张汝舟当时迎娶李清照的目的就是冲着李清照收集的珍贵书画来的，当他发现李清照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之后，竟然对李清照拳打脚踢，各种羞辱折磨…… 张汝舟的变脸，让李清照忍无可忍，当她发现张汝舟营私舞弊、虚报举数骗取官职的罪行后，毅然揭发了张汝舟，并要求离婚。 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丈夫赵明诚都是大宋的官员，而且生前官职都不低，耳濡目染之下，李清照虽然不做官，但对于大宋官场上的勾当却是门清，所以当她铁了心反抗张汝舟时，以张汝舟这点道行，还真抵挡不住。 鉴于李清照在文坛的巨大影响力，官府马上接受了李清照对于张汝舟的揭发指控，经查属实，张汝舟被剥夺一切官职，然后贬往柳州编管。 李清照虽然成功的干掉了人渣后夫，并且获准与张汝舟离婚，但按照宋律，妻告夫这种行为，不管有没有证据，都要判处三年徒刑，所以也被收监。 便在此时，已经担任吏部侍郎的綦崇礼找人活动，营救李清照出狱，在她被关押了九天后，终于获释。 从这件事中，至少可以看出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在大宋这样开明温和的时代，妇女的地位依然不高，还是要依附男人而存在。 第二个问题，大宋的刑律执行并不严格，照样还是人情大于法度，律法只是为权贵统治普通百姓服务。 第三个问题，李清照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需要依靠綦崇礼的帮助照顾，才能在临安生活下去。 尽管如此，但李清照的生活意志并未消沉，在诗词创作方面的热情反而更加的高涨。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是李清照一改婉约风格后，创作出来的一首借古讽今的诗作。 就在上半年，朝廷委派同签书枢密院事韩肖胄和工部尚书胡松年出使金国时，李清照还满怀激情的作古诗、律诗各一首为两位官员送行。 “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 这是李清照所作送行诗中的名句，表达了她支持反抗金国，收复失地的强烈愿望。 胡松年到了金国朝堂，不顾个人安危，极力维护大宋的尊严，从金国返回后从工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韩肖胄也同样表现的不卑不亢，没有掉宋廷的面子。 李清照现在孤苦无依，临时寄居在綦崇礼的家中，也是人之常情。 表嫂也是嫂子，以綦崇礼的人品，既然出手营救了李清照，定然不会坐视表嫂流落漂泊在外。 只是，李清照、綦崇礼貌似还跟大宋“带路党”的党魁秦桧有一些亲戚关系啊…… 秦颂觉得脑壳有点疼，他虽然也姓秦，但好歹也是大唐开国名将翼国公秦琼的后人，跟出生于黄州的秦桧没有半点瓜葛。 如果为了帮助李清照而跟秦桧一家子扯上关系，这是秦颂非常排斥的事情，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后世人们对于秦桧一家子的无尽嘲笑和痛恨。 “人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 这可是秦桧的后人在岳王庙秦桧夫妇跪相之前写下的诗句！ 前有秦桧，后有汪精卫，凡是卖国贼，就算过了千百年，也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后人唾骂憎恶！ 秦颂一路心潮起伏，思前想后，回到了家中。 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妻子儿女的家。 关起小院的门，将所有的目光和议论都关到院外，秦颂烫个热水脚，躺在榻上，翻了几页《武经总要》，然后倒头就睡。 当他陷入梦乡时，却不知道这个夜里有许多人因为他的动作而无法入眠。 高居大内的皇帝接到了皇城司的密报，得知秦颂一天之内连续拜见了朱胜非、赵鼎、胡松年三位高官，又到綦崇礼家见过了李清照。 赵构对此并无不快，倒是觉得秦颂做事雷厉风行，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分得清轻重和主次。 至于秦颂出行时带了数十人的护卫，赵构觉得这很有必要，可以起到震慑宵小的效果。 如果大宋的英雄在临安城内遭遇暗杀，就算秦颂没有事情，也会让人耻笑赵构对于临安的控制不足。 临安原名为杭州，这里如今可是大宋皇帝驻跸的行在啊！刺杀皇帝新提拔的翰林学士，就等于是在扇皇帝的脸，这种事情如果能够提前通过震慑的方式化为无形，当然要比发生之后大索全城要好许多。 罢相之后称病在家的秦桧，一直暗中派人盯着秦颂，得知秦颂接连拜见了几位高官，还得到了对方的礼遇，心里气得不行，却也只能躲在漆黑的书房里面咬牙切齿。 秦颂在临安城内的出现，毫无预兆，仿佛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一样。 在此之前，金国和伪齐方面派了许多人在荆湖南路一带搜寻秦颂的踪迹，谋划刺杀秦颂的行动，结果被秦颂这突然的出现而彻底化解。 如今，秦桧虽然知道了秦颂的住所，但整个临安城的人全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再想谋刺秦颂，将会变得非常困难。 姑且不论神武卫和皇城司一明一暗对于临安城的防护守卫，只看秦颂出入时的谨慎小心，还有他大张旗鼓的带着数十名护卫，就可以看出秦颂对于可能的暗杀早有预防。 暗杀之所以能够成功，在于出其不备，人家都做好了防备，再调集杀手硬上，那就是不是暗杀，而是明杀。 大宋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上虽然总吃败仗，可是临安城不是战场，这里遍布眼线和近身搏杀高手，想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弄死秦颂，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秦桧虽然从未见过秦颂，但他内心深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因为秦颂的到来，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仿佛，秦颂就是他命中的克星，如果让他长久的呆在赵构身边，自己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 可惜，他被吕颐浩那个老货赶出了政事堂，如今再想复起，还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若非如此，秦颂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进身翰林院，成为赵构身边的人？ 不过，秦桧也不是特别的着急，因为他知道北方的那些主子们现在已经认识到了秦颂的危害，正在想尽办法除掉秦颂，只要按照北面的授意暗中做一些顺水推舟的事情，想必总能等到解决秦颂的机会。 秦颂现在最大的不足，就是根基太浅，别看他一时风光无量，等他陷入大宋官场这个大染缸之后，有的是拿捏他的办法！

第二百三十九章 岂能得逞 范浦镇市位于临安城艮山门外，属于仁和县的管辖之内。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范浦镇是一个集镇，后面跟着一个“市”，并非后世那种位于省之下，县之上的行政级别单位，而是集市的意思。 临安城内商铺密布，城外也是市镇林立，仅钱塘、仁和两县所管市镇就有十五个之多，而这范浦镇市就是其中之一。 临安周围聚集了超过一百五十万人，其中有不少是当年靖康之乱时从开封一带南渡而来的权贵富豪，所以消费能力极强，这便在短短五六年的时间内，带动了杭州地区新一轮的商业发展。 悦如客栈是范铺镇上的一家大客栈，因为紧邻着运河，所以常年住满了客商，生意十分红火。 最近这段时间，两拨从西而来的客人陆续入住这家客栈，又有一拨顺着运河从北方过来的客人也住进了客栈。 看似来路不相干的三拨客人，其实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刺秦”！ 不是荆轲刺秦，而是密谋刺杀抗金英雄秦颂。 刘豫的人和杨幺的人从西而来，他们在当阳附近耗费了一段时间，折损了不少人手后，终于回过味来，打算赶到临安等着秦颂，结果到了范浦镇上不用打听，便听说了秦颂刚刚被皇帝擢升为翰林学士的事情。 这些为了十万两黄金的悬赏而拼命的江湖中人，心里那叫一个恼火和憋闷…… 娘的，合着当初在当阳附近那一番折腾，全特么的白忙活了！ 至于顺着运河从北方赶过来的这拨人，则是金国派出来的死士，他们都是从北地汉儿当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搏杀高手，只要能让他们靠近到秦颂的身边十步之内，秦颂安然脱身的可能就会降到微乎其微。卡Kа酷Ku尐裞網 三拨人凑到一起，用一句“臭味相投”来形容，还真没有贬低他们的意思。 为了协调行动，防止彼此行动时打乱了其他两方的部署，引起目标人物的警惕，所以几路头目秘密碰头开一个“协调会”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碰头的地方就在悦如客栈后院的地下仓库内，外人很难发现，更难以隔墙偷听。 金国最大，伪齐刘豫是金国的儿子，伪楚杨幺是伪齐刘豫的兄弟，这样一来，负责主持大局的自然就成了金国一方派来的高手。 这名高手名曰韩熊，是万夫长韩常的族人，当初在小陇山里面曾经被王世雄率领的复兴军活捉过一次。 韩熊不仅勇力过人，而且机警狡猾，上次倒霉被抓，是韩常的失误，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那份被扒光后用绳子栓起来的耻辱却让韩熊记忆犹新，刻骨难忘。 别人或许不清楚复兴军跟秦颂的关系，但韩熊清楚，所以这次完颜希尹招募死士时，他毫不犹豫的报名参加，抱着哪怕是死在南方也要咬掉秦颂身上一块肉的决心而来。 “你们两个，最近必须约束好手下的人，让他们不要鬼头鬼脑的前往临安城打探关于秦颂的消息！” “凭啥啊？你们不敢去，为啥还不让我们的人去？”杨幺派来的手下有些不满。 “蠢货，你以为临安城是江陵城吗？可以随便的进出！我告诉你，临安现在就是宋国的都城，天子脚下，光是皇城司和神武卫的禁军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姓秦的比狐狸还要狡猾，比猎犬还要机警，他能瞒着你们两个多月安然出现在临安城内，就肯定还有后手防备暗杀！你们若是冒然派人进城打探，万一落入皇城司和禁军的手中，供出了这里，不是拉着大伙一起送死吗？” 杨幺的人被韩熊骂的狗血淋头，却无法辩驳，因为韩熊说的有道理。 刘豫的人出声打圆场，“韩头领莫要动怒，你且说接下来如何行动，我们两路人马尽力配合就是。” “不妨告诉你俩，早在数年之前，大金国便在临安城内安插了暗桩，我已经派了心腹入城联络，很快就能拿到关于秦颂的消息，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具体的行动的计划。” “以我看来，能尽量避开在临安城内行动最好，如果能活着离开，总比死在这里舒坦。临安城西便是西湖，以秦颂的性格，以后肯定会去西湖周围游览，只要消息准确，我们在西湖边上动手，姓秦的不容易逃脱，而且我们也容易退身！” “最后，姓秦的身边必定也有高手保护，我们在动手之前，要弄清楚这些高手的数量，还要想办法将他们跟秦颂隔断，争取到一击必杀的空档！” 刘豫的手下阴测测的建议说道：“既然这个姓秦的如此难杀，何不派人前往汉中对付他的家人，如果先弄死几个他的亲人，想必也能给他造成一些干扰和影响，这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兴许会有些帮助！” 杨幺的手下马上附和说道：“有道理！这个姓秦的在当阳的时间虽短，但手段相当毒辣，对付我们大楚国时，下的尽是死手，只要能让他痛不欲生，做什么都可以！” “哼，你们现在才想到？早在一个月前，我们便已经派出好手潜入汉中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我就不信姓秦的在听说了家人遇害之后，还能保持镇定自若！” 躲在阴暗角落中的杀手，还在咬牙切齿的算计着秦颂和他的家人，但他们不知道的时，远在数千里外的汉中，一场针对外来潜入者的大搜捕和剿杀正在暗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兴荣商会的副会长李永奇虽然脱下了戎装，不再指挥千军万马，但他手下现在管着四、五千精壮汉子，其中有三千人是上过战场的退役老兵。 从商会建立之初，首倡者秦颂就把商会的安全护卫列为头等大事，否则也不会浪费李永奇这样的一位正当年的将领坐镇商会。 李永奇直接负责的通达运社，明面上是搞搞运输和建筑，暗地里则是一个大规模的镖局，通过这一年来的运作，在复兴军的暗中支持下，已经将不少好手安排到了重要的位置上，一旦需要动手的时候，便能显出雷霆万钧的力量。 秦家人不仅有通达运社的暗中保护，刘子羽和何彊等本地官员也调动了不少官府差役加强了对南郑城内的巡视检查，确保不让形迹可疑的人员混入城内进行破坏和刺杀。 秦颂在外面跟金国人拼命，如果家人在汉中遇害，汉中本地的所有官员都得跟着倒霉，因为出了这种事情，只能证明他们的短视和无能！ 因为提前就做好了部署，加之有李永奇和虞允文这两位或是勇猛，或是缜密的高手暗中负责，所以当外围负责预警的人员发现异常之后，针对金国刺客的一张大网马上张开，只等他们投进来后，来一个全部成擒。 已是深夜，兴荣商会的会馆之内，秦铭、李永奇、种柏、虞允文、何衡原、吴珩、李永福、种淩等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正在商议着收网的计划。 李永奇开口说道：“经过半个月的侦察，已经将潜入汉中境内的可疑分子调查清楚，他们前后分城三批，一共混进来了七十五人，如今藏匿和落脚的地点也都摸清楚。” 虞允文作为军师，看着汉中一带的地图，沉声说道：“既然敢来汉中，这次不能放走一个！我建议将几个设伏的地点分别放在金牛镇、马坝、曹庄，届时还请秦会长配合，从府中派出替身充当诱饵。” 秦铭颔首说：“我赞同虞公子的想法，届时我会前往金牛镇与姚家主商谈一笔生意，马坝那边则是马将军的兄弟带着我的三弟前去玩耍，曹庄那边由我的妹妹秦月陪同种夫人过去走亲戚。如此部署，外人会觉得秦府并无防备，秦家人各行其是，一切正常。” 种柏提醒说道：“既然是要设伏，那就务必派身手利索的人行动，秦会长和家人的身边也必须有高手贴身保护，确保不出一点危险！” 李永奇向众人郑重承诺：“诸位放心，此次收网，我会亲自出马，绝不让一个歹人走脱！” 当夜密会之后，众人从不同的门里离开，然后按照任务分工，做好分内之事。 一天之后，秦铭出现在金牛镇上，与三泉姚家的家主在酒楼中把酒言欢，商谈生意。 此时，秦铭还不知道因为弟弟秦颂立下的巨大功绩，在抗金战争中故去的父亲被朝廷追授为高陵郡王，而他也有了朝廷授予的散官和爵位。 三天后，秦铭从金牛镇返回南郑的途中遭遇刺杀，一群打扮成过路客商的刺客在道旁的茶摊上设伏，等到秦铭的队伍路过时暴起发难，顷刻间刀光剑影，箭矢纷飞。 不过，坐在马车中的不是秦铭，而是李永奇，至于冒死前来狙杀秦铭的三十多个刺客，则被五百名手持刀盾的士兵围在了道路中央。 一场围杀，刺客当场殒命的有二十多人，剩下的几个身负重伤者，来不及自戕，被李永奇活捉。 也就是这天，在前往马坝和曹庄的道路上，还有两场针对秦家人的截杀发生，也都被化解掉，秦家人毫发未损，刺客伤亡惨重。 剩余的少量负责望风和传递消息的潜入者，也被李永奇派出的队伍分别包围，尽数的诛杀。 金国人针对秦颂家人的第一次谋刺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第二百四十章 勾龙如渊 秦颂暂时还不知道发生在汉中的刺杀事件，同样的，他已经入朝为官并且为父亲和兄长赢得诰封的圣旨，也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送达汉中。免-费-首-发→【追】【书】【帮】 在接连拜见了四位官员之后，秦颂并未停歇，而是继续按照他既定的名单去拜见临安城内的朝廷官员。 户部侍郎兼临安知府梁汝嘉，龙图阁直学士汪藻，礼部侍郎兼侍讲尹焞，兵部侍郎王居正，翰林学士张守…… 凡是被秦颂拜访到的官员，无论年纪长幼和官职高低，皆力主抗金，且曾在朝堂上赞同给秦颂超常规擢升，所以秦颂上门答谢，也就成了理所应当，不管是朝堂和民间，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秦颂这样的做法，并不算结党营私，因为这些人并不属于张浚一派，而是各有出处，要么祖辈都是高官，要么为官清正廉明，总之没有一个名声差的。 当然了，秦颂现在也是声名鹊起，在民间拥有很高的正面评价，而关于他的负面传闻，貌似还没有一点。 先有父亲殉城战死，后有家门惨遭毁灭，孤苦少年不惧生死逃出长安，立志投军抗金，接下来屡屡协助主将大破来犯之敌，直到金州大捷时率领一万土兵增援，然后立下不世之功！ 可以说，凡是被秦颂拜访的官员，没有一个敢怠慢他的，因为秦颂现在就是舆论风口，谁敢给秦颂甩脸子看，就会被民众贴上嫉贤妒能、苟安求和的奸佞标签！ 更重要的是，目前秦颂并未对朝堂上的官员任形成威胁，大家还处于彼此接触了解的过程，只有稍有政治头脑的官员，在这种时候都不会轻易的得罪秦颂。 到了第五天上，秦颂终于把计划表上列出的需要拜会的官员全都走访一遍。卡Kа酷Ku尐裞網 这里面，没有罢相在家的秦桧，没有御史台谏系统的官员，也没有翰林学士院领班学士徐俯…… 徐俯在朝议的时候指责秦颂心术不正，阻止秦颂入朝为官，所以就算秦颂现在跟徐俯成为了同僚，他暂时也没有想要跟徐俯缓和关系的想法。 哪怕是保持面子上的和气也不行！ 綦崇礼和张守，秦颂都去拜访过了，甚至在走访的过程中他的马车两次路过徐俯的家门口，秦颂都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实际上，熟悉秦颂的人都知道，他并非睚眦狭隘的性格，这次之所以一上来就摆出跟徐俯势不两立的架势，说白了还是秦颂想要向外界传递几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我就是个官场愣头青，和光同尘这种事情，老子不懂，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给我使绊子，老子就跟谁对着干！ 第二层意思，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主战派，凡是支持跟金国死战到底的，我都愿意交好！凡是主张议和苟安的，以后给我小心了！ 第三层意思，别看我匹马闯临安，咱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各家收到的蜀墨、蜀锦、珍贵药材和白砂糖价值不菲，这些礼物置办下来，可是要花费几千贯的！ 秦颂也不担心御史台的言官上表弹劾他，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孤身来的临安，到目前还没有领过朝廷一枚铜板的俸禄，而他也没时间和机会巧取豪夺，所以他花费的钱财，全是他自己掏腰包，跟别人毫不相干。 如果非要追查，请去汉中看一看兴荣商行的规模，再开口说话。 实际上，赵构在接连收到皇城司的密报后，都有些眼红和羡慕秦颂可以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卡Kа酷Ku尐裞網 赵构是个节俭的皇帝，不管他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本性如此，但至少从登基到现在，他的生活一直过的很简朴，让大臣都无法挑刺指责。 赵构生活规律，每日散朝后，便开始审阅群臣及四方章奏，稍有闲暇，即读书史。每日下午未时，练习射箭。赵构的记性很好，脑子一点都不笨，可以日诵千余言。 赵构在宫中种植桑树，自行养蚕，由此探索天气对农作物的影响，还能体验养蚕制丝的艰难。 赵构不喜与妇人久处，多坐殿旁小台，笔砚外不设长物，静思军国大事，或阅疏章。 因为生活规律，赵构活了八十一岁，在短命的皇帝职业中，绝对算得上高寿之人。 目前的赵构，还没有将大权交给奸臣秦桧，更没有授意秦桧冤杀岳飞，所以秦颂不能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给现在的赵构“定罪”。 这也是秦颂愿意来临安一趟的原因。 在赵构没走到倒行逆施那一步之前，秦颂想试一试在自己有意识的调理和干预下，能否让原本的一些历史的遗憾不再发生。 不论如何，哪怕有一天跟赵构分道扬镳，甚至是兵戎相见，至少秦颂不会祸害大宋，更不会将大宋推向加速坠落的悬崖。 却说秦颂这边刚刚结束了拜码头的行动，马上就有人来到他居住的小院，来向他这位当红的翰林学士拜码头！ 第一个来拜会秦颂的官员，名叫勾龙如渊，是四川导江人，今年四十岁。 跟秦颂一步登天的升官模式不同，勾龙如渊虽然得到了张浚的举荐，但混到现在还在集贤院里面当个没什么权力的小官。 宋初沿袭唐代制度，设置了史馆、昭文馆、集贤院，合称三馆，都在崇文院内，后来又在崇文院内增建秘阁，另置官属，三馆和秘阁总称崇文院。 三馆有直馆、直院、修撰、检讨等官，秘阁有直阁、校理等官，这些官都称为馆职，掌管三馆、秘阁典籍的编校。 北宋的馆职要求很严，一般文士要经过考选才能授职，到了南宋之后，授予渐滥，不象北宋时受人重视。 原本的历史中，勾龙如渊在张浚返朝拜相之后，得到了擢升，先是除秘书省校书郎，接着任作佐郎，继而任尚书祠部员外郎，最后升至起居舍人。 后来张浚因为丽琼叛逃之事罢相，秦桧再次独揽大权，勾龙如渊转投门户，跟着秦桧反过来整治对他曾有提携之恩的张浚。 秦颂脑子里面关于前世的记忆中并没有勾龙如渊，就算是有，他也不能将登门拜访的勾龙如渊拒之门外。 因为，道理跟如何对待赵构是一样的，他不能因为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否定现在还没有“叛变”的勾龙如渊。 张浚识人用人的眼光还是不差的，比如他提拔起来的赵开、刘子羽、吴玠、吴磷、郭浩等官员，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一些毛病，但大节不亏，而且都有本事，不是酒囊饭袋。 就算一开始张浚想杀掉曲端，也是曲端自己找死在前，当初张浚初到陕西的时候，可是对曲端寄予厚望并且礼遇有加的。 勾龙如渊能够得到张浚的青眼，并且举荐他进入馆阁为官，至少说明勾龙如渊肚子里面还是有些才学的，否则不可能过得了张浚这一关。 黎州知州芦迁是张浚的表兄弟，因为能力平庸，张浚就把他丢到黎州那个偏僻的地方，勾龙如渊虽然跟张浚是同乡，如果没有真本事，张浚肯定不会帮他。 四十岁的勾龙如渊官阶只是从七品，跟十九岁、正五品的秦颂相比，差了好几条街。 但是，勾龙如渊舍得放下自尊和脸皮，当他打听清楚秦颂跟张浚的密切关系之后，马上就派家中的仆人守在秦颂的住处附近，每天观察秦颂的行踪，直到确定秦颂有空在家时，立即携带着礼物赶来向秦颂祝贺。 历朝历代的官场都是一个鸟样，朝里有人才好做官，勾龙如渊原本还在苦苦等待张浚还朝，结果秦颂先一步杀到临安，而且出手就放出了一个华丽到爆的大招，这时候如果不赶紧靠上来抱大腿，还等什么时候？ 去特么的年龄倒置，去特么的主动投靠，这是老天爷送来的大好机会，如果不能抓住，还玩个毛线啊！ 对于勾龙如渊的登门拜会，秦颂虽然意外，但却不至于手忙脚乱，更不至于得意忘形。 秦颂很热情的接待了勾龙如渊，不仅与他聊了两个时辰，还邀请勾龙如渊与他共进晚餐，等勾龙如渊离开的时候，更是没有让他空着双手。 不管怎么说，勾龙如渊是张浚举荐的人，而秦颂现在是张浚在朝堂上的开路先锋，于公于私他有理由接住勾龙如渊送上的这份“诚意”。 勾龙如渊帮着秦颂详细分析了一下如今朝堂上各路官员的来历和背景，谁是哪位相公举荐的，谁的背后站着什么世家，谁跟谁私下里有儿女姻亲，谁跟谁因为什么事情结怨。 在秦颂看来，这个勾龙如渊就是一个官场“包打听”，有了他提供消息，以后倒是可以省去许多力气。 勾龙如渊还一脸严肃的询问秦颂，可曾想明白为什么朝中大多数的文官，甚至包括跟张浚不对付的那些人，都赞成赵构一下子将白身的秦颂擢升到五品翰林学士的位置上。 秦颂不知道勾龙如渊为何这样问，但他故意装作高深的样子，颔首说自己心里有数。 勾龙如渊还以为张浚已经指点过秦颂，为了展示他的眼光见识，便把心里的想法给说明了。 勾龙如渊当时对秦颂说：“大宋立国以来，奉行的便是以文驭武，好不容易出了你这样一个能打仗的读书人，自然不能让你去走武将的路子。” “按照你立下的惊世战功，如果累进加官授爵，走武官的路子，至少也是从二品的殿前都指挥使、开国县公！如今授予你正五品的文散官职阶和翰林学士的职位，虽然看起来让您骤升高位，但实际算不得什么。” “前几年，范宗尹拜相的时候，刚过三十。秦翰林就算从现在开始发力，不停的升迁，再过十年，也未必能够达到他那样的高度。”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年龄小，就该让着朝堂上那帮食古不化的老东西。甘罗八岁可以拜相，霍去病十七岁封冠军侯，秦翰林是皇帝看重的国士，就当行非常人之事！” “以后，只要秦翰林还能在关键时候赢得对金作战的胜利，朝中的文官们就会继续支持您，这是为了防止武将集团坐大的必然选择。”

第二百四十一章 捷报再来 不管是鼓励也好，还是怂恿也罢，勾龙如渊临走时说的一番话，让秦颂受益匪浅。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如果不是勾龙如渊有意向秦颂展示自己的能力，说出了赵构和朝臣以特进方式擢升秦颂入朝为官的根源，秦颂暂时还没有想到如此之深。 秦颂是皇帝和文官们心照不宣树立起来的一个榜样，目的就是为了制衡不怎么听招呼还不怎么能打仗的武将集团！ 甚至，赵构授意岳飞作为秦颂的保举人，未尝就没有一些别的意思在里面。 如果抛开别的因素都不谈，只论斩杀和俘虏金国高级将领的数量，以及消灭金军主战兵力的总数，恐怕征战多年的岳飞也无法跟秦颂相比。 至今还被秦颂藏在某处的那面“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的令牌，便是最好的证明。 谁要是敢在秦颂的面前说自己牛逼，秦颂什么话都不用说，只需要拿出那块令牌来晃两下，就能把人给怼的无话可说。 除非，你能在战场上把金国东路兵马大元帅完颜宗弼给斩了。 又或者，把金国北路兵马大元帅完颜宗望给弄死。 让秦颂闪亮登场，完全符合皇帝和文官集团的利益。一个翰林学士的位子，虽然珍贵，但跟秦颂立下的功劳相比，算不得什么。 为了拉拢秦颂，同时又不让他的位子升的太高，所以朝廷追授了秦颂的父亲秦桢为郡王，有授予秦铭文散官的职位，作为一种补偿。 打个比方，秦颂现在就是文官集团新召进来的“双花红棍”。 以后，哪路主将再要是敢叽叽歪歪，对于朝廷的命令指手画脚甚至是阳奉阴违，只要把秦颂派过去当监军，试问谁敢吱声？ 武将不就是欺负文官不懂如何带兵打仗嘛，现在出了秦颂这样的妖孽，就连“行情大涨”的岳飞都要主动结交，何况别人？ 送走勾龙如渊不久，第二位访客连夜登门。 此人名叫凌景夏，是去年殿试时的榜眼，浙江余杭人，今年三十六岁，目前在昭文馆供职，身份与勾龙如渊倒是有几分相似。 凌景夏倒不是张浚提拔起来的人，因为他是去年才中的进士，而张浚在四年前便离开临安。 余杭就在临安的边上，后世成为大杭州下属的一个区。 凌景夏是地道的本地人，他之所以赶在勾龙如渊后面登门拜会秦颂，除了想来结识一下抗金英雄，更多的还是代表临安本地的士商阶层来向秦颂示好。 秦颂除了顶着抗金英雄的光环，还跟西南的官商联系紧密，如果能跟秦颂建立某种信任关系，不管是升官，还是发财，貌似都有几分希望。 一番交谈下来，秦颂觉得凌景夏不简单，无论谈吐和见识，都不在勾龙如渊之下，单论风度气质，还在勾龙如渊之上。 能在高手如云的进士大考中夺得榜眼位置的士子，又有几个差了？ 凌景夏说话比较含蓄，看上去功利心没有勾龙如渊那么严重，他向秦颂表态，自己所代表的的家族，也是非常支持抗金的，以后只要秦颂有什么需要，可以开口，余杭凌家会支持秦颂。 听起来，临安本地的豪门氏族已经认定秦颂是坚定的抗金派了。 这样似乎不错，省得秦颂再花心思包装自己。 送走凌景夏，秦颂正准备烫脚休息，结果宫里面忽然来人，将秦颂连夜接进大内。 代表赵构前来传达口谕的还是鲁太监，陪同鲁太监同来的还有一位带御器械。 为了保证秦颂的出入安全，赵构也算是下了本钱。 鲁太监没有说赵构临时召见秦颂的原因，秦颂也没有主动的打听。他跟鲁太监的私人关系刚刚建立，还没有好到打听皇帝意图的程度。 进了大内，秦颂被鲁太监一直引到赵构的书房。 第二次见赵构，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喜悦，秦颂猜想可能跟前方的战事有关。 果然，赵构直接将摆在面前的奏折递给了秦颂，口中说道：“吴玠和沈与求联名上奏的捷报，攻打仙人关的那路金军，被消灭了！” 皇帝示意秦颂看奏折，秦颂也不客气，拿起来快速的浏览一遍，然后笑着道贺：“四万来犯金军陷于天水，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被生擒，此大捷也！” 赵构颔首，笑着说：“说起来，这场迟来的胜利，跟辅仁先前在金州取得的大捷不无关系啊！” 报捷的公文上面已经说明，完颜突合速是在接到完颜宗翰阵亡，十万攻打金州的主力被灭之后，急于赶回长安的撤退途中被杨政率领的追兵和复兴军联手吃掉的，而这场胜利的主角应该是籍籍无名却已经发展壮大起来的复兴军！ 在奏折之中，秦颂看到了王世雄、李世辅和种洌等人的大名，吴玠并没有将他们取得的战功据为己有。卡Kа酷Ku尐裞網 御史中丞沈与求的名字跟吴玠同时出现，则说明朝廷派往西北的特使肯定是抵达现场核实过战功。 秦颂心念电转，口中却是自谦说道：“臣不敢居功，此次天水大捷，全靠西军各路将士善于捕捉战机，精诚合作，同仇敌忾，才有如此大胜。” 赵构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辅仁，朕听说当初你在吴岳山时，曾经创立了一支民练，可是这份奏报中提到的复兴军？” 秦颂已经料到赵构会有此一问，毫不犹豫的回答：“陛下明鉴，确有此事！当时，臣报仇心切，恰逢陇安寨一带百姓遭受金军蹂躏，便振臂高呼，聚集起了一些民壮，自称复兴军，协助西路的守军抗击金军和伪齐贼寇！” 赵构见秦颂如此干脆的承认了此事，心里顿觉舒服许多，他和蔼的问道：“辅仁，如今复兴军归谁统领，可招揽否？” 秦颂马上回答：“复兴军如今的统领便是王世雄，他是咸阳人，当初与我在香泉镇相识，志同道合，誓死抗金。以我之见，只要陛下赐予王世雄官职，授予复兴军旗帜，他们必能为大宋所用！” 赵构很聪明的没有直接问秦颂脱离复兴军的经过，秦颂也很聪明的没有大包大揽，承认自己现在对复兴军依然有着遥控的能力。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作为皇帝，只需要确认复兴军拥护宋廷的统治，愿意跟金军死磕到底就足够了。 如今的大宋，自立为王的有之，造反作乱的有之，据寨自守的有之，像复兴军这样在敌占区亮明旗号跟金军正面硬杠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当初活跃在五马山一带的“八字军”，已经被宋廷收编。如今在伊阳凤牛山寨固守的翟兴父子，他们对抗的只是伪齐刘豫。 只有复兴军，从攻打陇安寨开始，便一直默默支持着西路的宋军，如今更是将完颜突合速活捉。 若说赵构对于复兴军没什么想法，那是自欺欺人。 赵构沉吟许久，询问秦颂：“以辅仁之见，该当授予王世雄怎样的官职？” 秦颂回答说：“复兴军目前占据的多为山区，有他们在侧翼牵制金军和伪齐，对于西线防守极为有力，以臣短见，可授王世雄秦凤路镇抚使之职，令其全权负责军民之事，自行决定与金军和伪齐的作战。” “会不会权力给的太大？”赵构有些犹豫。 镇抚使之官职，是从南宋开始设置。三年前，参知政事范宗尹提议授予地方武装集团首领李成、桑仲、郭仲威、许庆、解潜等为镇抚使。按照当时朝廷的授权，在诸镇抚使所占据的地盘上面，除了茶盐由朝廷置官提举外，其余均归镇抚使便宜行事。 不过，这些被朝廷授予处置使的地方武装集团首领，有的很不像话，反复无常，甚至直接投降了伪齐，结果把宰相范宗尹给坑了。 秦颂虽然明白赵构的担心，但却坚持己见，婉言提醒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三年来，朝廷先后委任李成、桑仲、郭仲威、解潜等地方民练首领为镇抚使，其中既有李成、郭仲威这样反复无常的败类，也有桑仲这样为官捐躯的义士，更有解潜这样独镇一方的良将。” “复兴军自组建以来，从未传出劫掠桑梓、为害乡里的恶闻，反倒是屡屡协助西路守军对抗金贼，或暗中运输粮食，或提前通报消息，或袭扰金军后方，堪称民练之中的忠义之师！” “臣虽然入朝为官不过数日，迄今尚未正式出入朝堂，但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王世雄、李世辅和种冽等民练首领绝不会做出背叛大宋的逆行！” 为了给复兴军和王世雄他们争取地位和官职，秦颂此时也是豁出去了。如果赵构连这种顺水人情都不会做，秦颂以后也懒得真心帮他出谋划策。 “辅仁言重了！金国人如今最想取你项上人头，朕却偏不让他们如意，不仅要保护你的安全，还要给你加官进爵，让你成为朕的子房和孔明！” “王世雄等民练统领矢志不渝，誓死抗金，如今立下大功，朕又岂能吝啬高官厚爵？朕要授予王世雄为秦凤璐镇抚使，，授李世辅为秦州安抚使，授种洌为巩州安抚使，辅仁以为如何？” 秦颂拱手谢曰：“陛下圣明，当尽快遣使持圣旨前往西北，晓谕各州府县，以示勉励之意！” 赵构没有迟疑，愉快的接受了秦颂这个提议。 打铁需趁热，复兴军立了大功，此时如果不尽快派人前往西北招揽安抚，岂不是让有功将士寒心？

第二百四十二章 皇帝泪目 秦颂实际上没有想到把王世雄和李世辅、种洌等人组合起来之后，竟然可以发挥出如此惊人的威力。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可不是鱼腩之辈，如果把完颜宗翰、宗望、宗弼等女真皇室高层定位为元帅级别，完颜突合速就是仅次于他们几人的大将，而且在大将之中的排名也不会出前三。 秦颂在仙人关射杀了完颜撒离喝，在金州烧死了完颜宗翰，又在秦郊店活捉了完颜毂英，在金州城西活捉了乌林答泰欲，郭浩在子午谷内活捉了完颜拔离速，李世辅在天水活捉了完颜突合速…… 仔细算下来，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里的，被他活捉的金国大将以上的人物竟然超过了六人，至于万夫长以下的女真头目，都懒得计算了。 郭浩能在子午谷活捉完颜拔离速，其实也是秦颂谋划在前，只不过他当时急着去金州增援王彦，所以把这份已经到手的功劳让给了郭浩而已。 说一句秦颂是女真皇族克星，毫不夸张。 金国上下现在疯了一样的想要弄死秦颂，跟他动不动就把女真皇族往死里弄有很大的关系。 以秦颂这种势头，就算完颜氏族内英杰辈出，也经不起他这样活捉和灭杀啊！ 短短三年时间，就有如此多的金国高层将领折损在秦颂的手上，而秦颂又年轻的不像话，如果放任他继续成长下去，完颜氏以后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手脚发软。 赵构征求过秦颂的意见之后，却不着急放秦颂离开，而是露出了纠结扭捏的神情。 没错，秦颂居然在皇帝的脸上看到了扭捏和犹豫。卡Kа酷Ku尐裞網 “陛下，可是有什么难于启齿的问题？臣虽然侍奉时短，但一片忠心日月可鉴，陛下若是有什么想做却不便做的事情，可以委托给臣下，必不让您失望！” 秦颂怕赵构有什么心理负担，于是主动表态说道。 赵构主动伸手拉着秦颂的胳膊，将他拉到座椅旁边。“辅仁的忠心，朕是相信的。今夜时长，坐下来陪朕慢慢聊。” 秦颂也不客套，结结实实的坐在赵构的旁边，不等赵构招呼，就拿起茶几上面的茶碗，喝了一大口。 赵构比秦颂也就大了六、七岁，他挺高兴看到秦颂这种大大咧咧的举动，因为这说明秦颂对他并不设防，间接的也就说明秦颂心底磊落，没有藏私。 作为登基已经六年的皇帝，赵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中二”的康王，他很清楚，臣下表明上的恭敬、战战兢兢并不能说明什么，有些人惯于掩饰，看起来谨遵礼法，见到皇帝时恨不得五体投地的表忠诚，但背地里干得却是蝇营狗苟的事情。 秦颂并不桀骜狂悖，但也没有表现的战战兢兢，见到赵构时话都说不利索，他是恭敬之中带着几分洒脱和赤诚，这养的举止恰恰最能赢得赵构的信任。 赵构沉吟许久，开口问秦颂：“听说，辅仁当初在西军协助吴帅时，曾作为谈判主使跟金军交涉有关换俘的事宜？” 秦颂闻听此言，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赵构为何会扭捏纠结！ “回禀陛下，却有此事。当时，和尚原大战结束之后，抓获了不少女真头领，其中有数名万夫长，十几个千夫长，至于百夫长以下的不计其数。当时臣向吴帅建议，用这些金军俘虏换回当初富平之战被金军抓走的西军将士……” 秦颂将他当初在吴玠帐前主持换俘以及在大散关帮助吴玠整训分流南归降兵的过程仔细向赵构做了汇报。 赵构频频点头，对于秦颂的一些独出心裁的做法很是赞赏。 等秦颂说完之后，赵构又慢悠悠的问道：“金州大捷加上这次的天水大捷，落在我方手中的女真大将人数不少，宗翰老贼的尸首也在金州保存，以辅仁之见，若是我们与金国交涉，凭这些可以从金国换回怎样的好处？” 秦颂马上摇头，语气坚决的说道：“陛下，恕臣直言，相比于各种好处，臣以为用将士们浴血奋战而抓获的这些俘虏，包括完颜宗翰的尸首，向金国索要自靖康之乱后被金狗掳掠到北方的无辜民众，才是身为君王该做的事情啊！” 赵构的眼中出现一抹亮色，转瞬即逝，他试探着问秦颂：“不知这些无辜民众当中是否也包括开封被破时被掳走的皇室苗裔？” 秦颂心中暗笑一声，赵构真正想问的话，果然跟自己推测的一样！ “当然包括啊！两次大捷，抓获的金国皇族甚多，按照对等原则，金国若想换回被我方俘虏的完颜氏将领，就得将我大宋皇室宗亲放回！” 秦颂露出大义凛然的姿态，一副替老赵家人赴汤蹈火的神情。 赵构的心头莫名的紧张起来，又问秦颂：“那你估计，用完颜宗翰的尸首，完颜突合速、完颜拔离速、乌林答泰欲这些人，还有其他一些女真千夫长以上的头领，能不能换回我的父皇、母亲和兄长？” 秦颂眉头紧皱，假装思索，然后霍然站了起来，用略带严厉的语气质问赵构：“陛下，你难道糊涂了吗？为人子女和兄弟，将不幸罹难的父母、兄弟、姊妹拯救出来，责无旁贷。但是，你如今是大宋的皇帝，都说天家无私事，若是将徽、钦二帝迎接回来，敢问陛下今后如何自处？敢问陛下置大宋亿兆黎民和数千里河山于何地？” “臣今天豁出去也要说几句大不敬的话！遍观史书，哪朝哪代在京师被破，皇帝宗室被掳，各种礼器、文物、图籍、宫人、内侍、倡优、工匠被洗劫一空后，还继续存在的？” “臣年少无知，但却认为今日之大宋，非靖康之乱前的大宋，而是由陛下您力挽狂澜重新建立的大宋！为了今日之大宋安危，臣愿背负离间陛下与父兄关系的罪名，坚决反对迎回二帝！” 秦颂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将头上戴着的官帽取下来，摆到赵构面前，做出甘愿接受惩罚的样子。 赵构面色复杂的看着秦颂，虽然心里激动不已，但嘴上还是不悦的说道：“辅仁啊，刚才那些话，朕就当没有听到，以后休要再说第二遍！难道在你心目中，朕就是一个只为权力而不顾亲人的薄情之人吗？” 秦颂摇头说：“陛下当然不是薄情之人，不然又怎么可能为柔福帝姬出嫁时花费那么多的钱财！臣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除了迎回二帝没得商量，臣愿竭尽全力，将陛下的生母韦贤妃从北国营救回来！” 这一次，轮到赵构不淡定了，他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眼神热切的看着秦颂，急忙说道：“辅仁若是能够将我生母从北国救回来，我保秦氏满门荣华富贵！” 赵构显然是激动了，连“朕”都不说，用的是“我”这种不分上下尊卑的自称。 实际上，赵构今天喊秦颂过来真正的目的是要试探秦颂对于迎回二帝的态度，同时也是测试秦颂对于他的忠诚程度。 至于一开始征求秦颂关于对复兴军诸头领赏赐的事情，那就是一个掩护，或者说是铺垫。 秦颂的态度简直出乎了赵构的预料，他完全没想到秦颂竟敢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而秦颂说出来的话更是离经叛道，偏偏有全部敲在赵构的心坎之上。 可以说，自从赵构登基以来，还从来没谁说过如此让他觉得熨帖舒服的话！ 今天的大宋，可不就是亡国之后重建嘛！而赵构，不是只顾着逃命的怂包皇帝，而是力挽狂澜把大宋从灭国边缘拉回来的中兴皇帝！ 大宋是在赵佶和赵桓手里被玩坏的，如果仅仅因为他们曾经当过皇帝，就要回来跟赵构抢皇帝的宝座，这算几个意思？ 秦颂用指责赵构的语气，十分坚决的表明了自己支持赵构统治大宋的态度，这已经令赵构非常满意了，结果秦颂还来一个神转折，主动表态愿意替皇帝出手，帮赵构把他母亲从金国那边给换回来。 这等于是秦颂以满分完成了必答题后，又用满分完成了隐藏的附加题！ 这一刻，赵构觉得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满朝文武之中，能够完全明白自己心意的人，就是秦颂。 面对皇帝诚意十足的承诺，秦颂没有受宠若惊，而是摇头说：“我不需要陛下做出什么承诺，因为当初我便经历过与陛下相似的生离死别，秦家三十七口，如今活着的只剩下十人，除了我之外，其余的都是通过换俘的方式从金国营救回来的。” “陛下两次召见于我，从来没有问及被我从完颜宗翰身上拿到的那块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令牌的事情，足见陛下对我的信任和恩宠，能为陛下做一些解忧尽孝的事情，臣不甚荣幸！” 秦颂觉得自己刚才这一番表演，应该达到影帝级别的水准了，因为他看到赵构竟然流泪了。 赵构抽泣着说：“能得辅仁效忠，朕此生无憾矣！” 秦颂现在脑子可是清醒的很，他不觉得仅凭几句话就能跟赵构今后肝胆相照，如果不能体现出自己远超常人的本领和价值，皇帝偶尔的一次真情流露也维持不了太久。 “陛下，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臣以为营救韦贤妃的任务，暗中交给复兴军的王世雄去办更好，到时候就算有人非议，也跟陛下没有关系，自有王世雄担着。” 得，秦颂连如何帮赵构掩饰的主意都想好了。 “嗯，便依辅仁的意思办理。不知辅仁还有什么要求，今天一并提出来，我尽量的满足你。” “也没啥别的要求，我想请陛下传一道口谕，请柔福帝姬来宫内小住几日，允许臣向柔福帝姬询问一些当年被掳到北方的事情，以便跟金人谈判的时候，争取最好的结果！” “辅仁心思缜密，确实有此必要，我这便派人前去传旨。”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千古谜案 柔福帝姬就是柔福公主，本名赵多富，乳名嬛嬛，又名瑗瑗，母亲为懿肃贵妃王氏，是徽宗赵佶的第二十女。★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靖康元年冬天，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弼两兄弟率领大军第二次围攻开封。靖康二年，开封城破，金军将徽、钦二帝以及妃嫔、皇子、公主、宗室贵戚、大臣约三千余人押送北方。 这些人当中，妇女占了很大比例，地位高者诸如赵佶的皇后郑氏、赵桓的皇后朱氏、赵佶的生母韦氏、赵佶的发妻邢氏，以及赵佶的妹妹赵瑗瑗。 开封城破时，赵瑗瑗十七岁，尚未出嫁，为赵佶女儿中未出阁的年纪最大者，金兵因而对她格外重视，打算将赵瑗瑗进献给完颜吴乞买。 据野史记载，在北上途中，柔福帝姬还是难逃被凌辱的命运，而凌辱她的金将也因为擅动留给皇帝的女人而被自己人处决。 到达金国后，柔福帝姬被郑重其事地献给金国皇帝吴乞买做侍妾。 或许是因为赵瑗瑗并不美艳，或许是她已经被金军凌辱过，又或许是她不擅长逢迎，总之，吴乞买对这位宋国公主没什么兴趣，而是直接将她送到了上京浣衣院。 金国的浣衣院，名义上是女人从事洗衣劳役的地方，实际上是供皇族挑选女人的临时收容之处。 问题来了。 三年前，按理应该在上京遭受各种凌辱的赵瑗瑗，却突然在大宋境内冒了出来！ 三年前，宋军在攻破某处匪巢时，意外发现土匪家眷中有一女子自称是柔福帝姬。 宋军将领大惊，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急忙将柔福帝姬送到临安。 赵构只比赵瑗瑗大了两岁，况且距离靖康之乱过去也就三年光阴，加之赵构的记性很好，所以见到赵瑗瑗后，内心认定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妹妹。 为了确保不闹笑话，赵构还是命令从开封皇宫逃到临安的老宫女和老宦官检查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柔福帝姬是真是假。 当时，负责此事的宦官名叫冯益，内妇人名叫吴心儿。 老宫女吴心儿感觉这女子从相貌上看，确实很像当年的柔福帝姬，便用宫中的一些隐秘旧事来盘问她，结果此女都能圆满的回答。 只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这女子有一双大脚，不似柔福帝姬的纤足。 对此疑点，女子泪流满面的解释说：“金人驱逐如牛羊，乘间逃脱，赤脚奔走回来，山河万里，岂能尚使一双纤足，仍如旧时模样？ 貌似也对哈。 再纤细柔美的脚，经过万里逃亡归来时，还不长满了老茧？ 赵构觉得言之有理，尤其是这女子能够一口叫出他的乳名，让他不再怀疑，于是下诏让她入宫，授予福国长公主的称号。 过了一年，赵构亲自为她选了永州防御使高世荣为驸马，赐予嫁妆二十万缗。后续，又有各种赏赐难以计数。 二十万缗是个很恐怖的数字。 大宋的宰相、枢密使每月的俸禄是三百缗，已经为各朝代最优厚的。 一个宰相一年的俸禄收入是三千六百贯，二十万贯需要干五十五年才能攒够！ 不要觉得秦颂以前出手，动不动就是几千贯、几万贯、甚至是百万贯，就觉得大宋满地是钱，好挣的很。卡Kа酷Ku尐裞網 实际上，秦颂花钱的时候，都不是用他自己的，而是采取手段从蜀中那些积累了数百年的豪门大户的身上割下来的肉！ 这些豪门大户积累的财富动辄超过数百万贯，否则又怎么敢称富可敌国呢？ 秦颂离开当阳的时候，张浚给了他二十万贯盐引和茶引，看起来不少，但若是想到秦颂带着一百多号人，而且到了临安必然有各种花销开支，二十万贯就算不得什么。 这些钱，还不够秦颂在中瓦子那边购买一个稍大些的商铺。 秦颂之所以当着赵构的面提到柔福帝姬赵瑗瑗，并用了非常冠冕的理由，但实际上是他记得这位柔福帝姬跟宋朝第一谜案有关。 大宋第一奇案，便是关于柔福帝姬赵瑗瑗的身份真假之辩，这事情后世各种史学家、学者和老百姓一直在争论，但却无法达成共识。 据正史记载，多年后，宋金和议达成，宋国以儿皇帝的身份向金国进贡，随后金国释放了一些从开封掳走的皇室中人，这其中就有赵构的生母韦氏，以及赵佶的尸骸。 韦氏将要抵达临安时，赵构亲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场面极为壮阔。 然而，令人震惊的转折出现了。韦氏刚刚见到儿子，便对赵构说：“金人都在笑话你呢！说你错买了假货，真正的柔福早已经死了！” 尼玛，难道老子认了一个假妹妹不成？ 赵构当时的心情，估计就是万马奔腾。 再后来，假柔福公主被关进大理寺，然后供认自己是假冒的，最后被砍头处决。 最倒霉的是那位驸马高士荣，先是奉旨娶了柔福帝姬，又因为柔福帝姬是假的而被削夺了驸马都尉的爵位，还被人们嘲笑讥讽。 那么，假公主真的就是“假”的吗？ 就在南宋当时，就有史学家认为被杀的柔福帝姬其实是真正的公主，之所以被揭穿，是因为宋高宗的生母韦太后自北方回来后，担心柔福帝姬说出自己在北方被凌辱被糟蹋的各种丑事，于是逼迫赵构将柔福帝姬杀死灭口。 赵构跟赵瑗瑗同父异母，与她并没有太深的兄妹感情，加之又涉及到了亲生母亲的尊严问题，所以只能假装糊涂，最终牺牲了柔福帝姬。 史学家之所以如此判定，也是有原因的。 当初负责辨别柔福帝姬真伪的宦官冯益和老宫女吴心儿在假帝姬被处决后，虽然受到一定的惩罚，但并不严重，甚至连一顿板子都没有挨。 尼玛，混淆皇室血统可是灭族的大罪啊！ 只是将两人贬出大内，然后送往昭州编管就算完事了？ 欺君大罪之下，赵构连柔福帝姬都杀了，能轻易饶过作为家奴的冯益和吴心儿？ 更离谱的是，不久之后，冯益的家人因为和皇太后韦氏家的人联姻，竟然被赦免了！ 就这么被赦免了…… 皇太后还真仁心慈祥啊，呵呵。 只是，天下人都不傻啊，难道这不是因为冯益改口而给的好处？ 一个人可以看错，一群人也能看错？ 冒充公主这种事情有多危险，只要脑子没坏，谁不知道？ 当时，“假公主”被宋军从匪巢里面搜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生命危险，因为宋军不是土匪，或许会动手动脚，但绝对不可能杀害女人，“假公主”有什么必要在那种时候跳出来自称是大宋的公主？ 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 扯什么淡呢！ 无论是真公主被掳到北方，还是身处土匪窝的假公主，都跟冰清玉洁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好不好？ 更接近于真实的原因，是这位声称公主的女子见到官军后，觉得可以官军的帮助将她安全送到皇帝的身边，所以在主动亮明了身份。 北地汉人王成棣，又名王昌远，于金天会五年作为翻译，跟随完颜宗翰长子真珠大王设马也押送第二批出发的宋俘北上。 在完成使命之后，王成棣依据押送日志整理出一本书，名叫《青宫译语》。 在这本书中，王成棣提到在押送途中，有一位金国千户名叫国禄，因为奸污公主并和公主同骑一匹马而被设马也怒而斩杀，那个公主叫做赵嬛嬛。 到了上京，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主持分赃大会，“赐宋妃赵韦氏、郓王妃朱凤英、康王妃邢秉懿、帝姬赵嬛嬛……浣衣院居住者”。 《呻吟语》记载说：“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均露上体，披羊裘。” 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的是以往在大宋尊贵的皇帝妃嫔公主郡主等等，在浣衣院中都要光着上身，身上仅一件羊皮衣遮住下体！ 进出浣衣院的大都是金国的下级军官，粗野不堪。浣衣院妇女稍有不从，就被毒打甚至被杀害，韦太后、柔福帝姬等人生活的悲惨可想而知。 上京浣衣院是金国的官方妓院，那些美貌年轻的宋国皇室女子，在进入浣衣院之前，多数已被女真皇族上层贵族们瓜分了，剩下的也成了女真中层和下层贵族们寻找优越感的发泄对象。 后来，金国的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把韦后和柔福两个弄到了自己身边，她们成了盖天大王的侍妾。 再后来，徽宗、钦宗被押送至五国城，金人将韦氏送到赵佶身边照顾他，韦氏得以摆脱屈辱的生活。 同年，盖天大王完颜宗贤将赵嬛嬛赏赐给一个叫徐还的汉人男子，之后就再无赵嬛嬛的消息。 有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赵嬛嬛寻找到机会，偷偷的逃回了江南。 《南渡录》中曾经记载过盖天大王完颜宗贤说过一句话：“自今以后，赵构须唤我阿爹。” 啥意思？ 据传言，赵构生母韦氏在北方曾为完颜宗贤生下过两个儿子…… 十几年之回，韦氏归国，成为大宋的皇太后，这些跟她有关的传闻，就成为大宋的禁忌，不管真假，都会被封锁，被隐藏，被消灭，直至在正史上消失无踪。 假若，韦氏跟赵多福当初确实曾经共同侍奉过完颜宗贤，那么韦氏返回大宋之后，如何面对提前逃回来的柔福帝姬？ 韦氏可是赵构的亲生母亲，而赵瑗瑗是赵构的同父异母妹妹，这两个女人竟然跟同一个金国男人睡过。 如果，这就是真相，让赵构如何面对韦氏和柔福？ 所谓的真相，有时候，果然比人们能够想象的还要狗血，残酷……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吕祉返朝 不论现在嫁给高世荣的这位是不是真的柔福帝姬，在明知道这是千古谜案的情况下，貌似秦颂都不该一脚踩进这潭浑水中来，甚至主动向赵构提出营救韦氏返回的提议？ 如果公主是假的，提前十年把韦氏救回来，这不等于间接的害死了假公主？ 秦颂的心底，没有皇族和平民的区分，只有宋人和金人的区别。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这位假公主并没有妨害到别人，作为弱女子，只是想在这混乱的时代里面活下去而已，何错之有？ 若是因为秦颂的介入，而让这位假公主提前十年死掉，他的良心肯定会感到不安。 秦颂永远也忘不了当初在汧水岸边迎接姐姐秦月时的那一幕，秦月当时瘦的只身皮包骨头，就连着一口气。如果晚上几天，估计也就成了坛子里的一团骨灰。 身为军人，保护妇女和孩童是秦颂刻进骨子里、融进血管里的一种信念和坚持，他才不会为了照顾皇家颜面而去迫害一位假公主！ 上面只是假设公主是冒牌货的情况，问题处理起来还没有那么棘手，大不了在将韦氏营救回来之前，人为的制造一起假死，将这位假公主悄然弄出临安，从此消声匿迹即可。 真正严重的问题是，公主不是假的，而韦氏非要置公主于死地，这个扣子又该如何解呢？ 秦颂无法对别人明说这件事情，因为目前只有他开始怀疑柔福帝姬的身份真假。 但是，秦颂却希望柔福帝姬是真的，越真越好！ 因为秦颂想给赵构好好的上一课，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忘记向金国复仇的责任！ 秦颂是要把赵构生母和妹妹在金国遭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和蹂躏摆在赵构的面前，然后每一时、每一刻的提醒着赵构，因为前面两任皇帝的昏庸无道，害得你生母和妹妹被一个金国男人当玩偶！ 如果这样赵构都能忍，心甘情愿的给金国当儿皇帝，秦颂也就没什么愧疚和遗憾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样的狗皇帝，秦颂还有什么兴趣辅佐？ 还不如老子自己干！ 如果赵构知道秦颂的真实想法，估计会被他气得吐血三升，但秦颂这么做，何尝又不是为了赵构能够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帝呢？ 看看秦家的人是如何做的吧！ 秦铭和妻子杜氏被秦颂从北方救回来后，两人更加恩爱，秦铭为了杜氏不生自卑，果断拒绝了弟弟秦颂从成都送来的年轻貌美的黄花女子。 秦颂的姐姐秦月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来到汉中之后，也没有整天寻死抹泪，如今已经从心理阴影中走了出来。 如今，有谁敢笑话秦家的女眷曾被金人掳掠到北方？ 那些金国人强加在秦家人身上的屈辱，秦颂通过最为暴烈的手段，已经十倍、百倍的奉还回去。 而且，这仅仅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别忘了秦颂当初在定军山武侯祠前写的那首言志诗，更别忘了秦颂在青神陈家庄内对陈钰的那个承诺。 北击胡虏十万里！ 只要我不死，若干年后，北方将不会再有胡虏！ 秦家的男女可以直面巨大的屈辱，可以知耻而奋起报仇雪恨，凭什么皇室就得维持那早被金人扯下了遮羞布的可笑尊严？ 真要尊严，当初早干嘛去了？ 身为大宋皇室宗亲，既然享受了万千黎民百姓的膏脂，那就得承受破国灭门的屈辱和折磨，不然如何警示后来者“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秦颂要营救韦氏和赵构的亲人，目的就是要造一条鞭子，趁着赵构现在骨头还没有完全软化，狠狠的抽打和鞭策他，让他不至于在卖国媾和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听起来似乎胆大包天，甚至是有些疯狂，但又如何？ 秦颂可是七杀朝斗的绝世凶人啊！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卡Kа酷Ku尐裞網 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为了心中的理念和野望，就算把皇帝操弄在手掌之中，又有何妨！ 当天夜里，秦颂再次陪赵构聊到了后半夜，然后回到学士院的住处小憩到天亮。 秦颂还在假期之中，所以等到天亮，宫禁打开后，他就离开了。 皇帝短短数日之内，两次召秦颂入大内奏对，而且还是那种不让起居舍人在一旁负责记录的私密谈话，这让许多朝臣觉得既羡慕又不愤。 娘的，凭啥呀？ 只是，第二天朝议的时候，兵部侍郎梁汝嘉把仙人关大捷的消息爆了出来，并当众指出复兴军是秦颂当初十七岁时“玩票”，在吴岳山一带创建的民练组织。 顿时，朝堂群臣呆若木鸡。 又一场歼敌数万的大捷，竟然跟秦颂还有这样的关系？ 难道攻打西线的金军都是纸糊泥捏的吗？ 为什么中线和东线年年吃败仗，到了西线那边就成了年年打胜仗？ 秦辅仁，你丫的咋不上天呢！ 高坐龙椅之上的赵构，心情甚佳，想起昨夜秦颂态度坚决的阻止迎回二帝，他的心里就特别踏实。 能把秦颂这样的妖孽收为己用，真是苍天眷顾啊！ 赵构趁热打铁，提出要把复兴军编入大宋的军队行列，同时重赏作战有功的王世雄、李世辅和种洌等民练头目。 经过一番并不如何激烈的争论，最终朝议通过了关于实授王世雄为秦凤路镇抚使的任命，李世辅和种洌等人也有委任。 如此一来，王世雄所领导的复兴军就有了官方身份，以后再安置百姓，委任本地官员也就合理合法。 勾龙如渊第一时间跑来向秦颂汇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秦颂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显得高深莫测。 又过一天，秦颂忽然收到消息，兵部尚书吕祉回来了。 吕祉和沈与求是同时从临安出发的，他们作为朝廷派出的特使，主要负责核实金州大战的情况，同时顺便处理战后重建的一些事宜。 后来，吕祉追着秦颂的足迹赶赴当阳，而沈与求则去了汉中，两人于是分开。 身为兵部尚书，到了当阳之后，自然不是成天坐在张浚的官衙里面和张浚吹牛，他在深入了解完杨幺乱军的情况以及张浚对于后续平叛的设想后，便直接返回临安了。 身为特使，回到临安后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向皇帝交差。 赵构仔细听取了吕祉的汇报，还专门询问了张浚率军抵达当阳后的作，然后又从吕祉的口中得知秦颂在率领土兵抵达阳不久，便协助张浚大破十万乱军，并且抓获了几个重要匪首，还弄到了制造明轮车船的技术。 “这个秦辅仁，难道觉得大破十万乱军算不得什么功劳，所以两次见朕都不提及？”赵构有些郁闷的问吕祉。 吕祉苦笑，回答说：“也许，就是如此。秦小子……呃，秦翰林从不居功，当初在大散关见他时，臣便觉得此子可为国士，如今终入陛下毂中，实乃幸事。臣有一个请求，恳请陛下批准秦翰林到兵部兼任一份差事，让其早日熟悉兵部运作程序，这样他就能在军国大事方面替陛下分忧。” 虽然秦颂不知吕祉亲自带回临安的，但吕祉这一趟办差也算得力，而且他从当阳带回来的有关平定杨幺乱匪的策略也很有价值，所以赵构对于吕祉很满意，因此对于吕祉的“小算盘”也就准许了。 “嗯，那就让秦辅仁去兵部兼个员外郎的职差，以后协助你做事。” 吕祉从皇宫里出来，连家都顾不得回，马上找到秦颂居住的地方。 “吕大人，你才从宫里出来，也不回家看看，就直奔我这来，不怕引人非议？” 秦颂好整以暇，看着风尘仆仆的吕祉，笑着说道。 吕祉摆摆手，埋怨说道：“好你个秦颂，害得本官在外辛苦奔波数月，一直跟在你身后吃灰！你在当阳的时候，若是能多留一段时日，咱们不就可以一起回临安嘛！” “不是我不想留，而是不敢旧留啊！你可知道我项上这颗人头如今价值几何？伪齐刘豫开价十万两黄金啊！直娘贼，貌似我也没有招惹过这厮啊？” “嘿嘿，刘豫就是女真人养的一条恶狗，这十万两黄金的悬赏，是他替女真主子出的！” “既然大人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怨怪我呢？我不早走一步，把那些刺客杀手引开，吕大人返回的途中可就危险了。” “行了，不跟你扯这些，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大人请喝茶，事情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那啥，如果让你负责监造明轮战船，你有几分把握？” “那要看给我多大权力，给我调拨多少经费和工匠！” “我可以向官家保举你为御前军器所的提举！” “提举是多大的官？比翰林学士还牛逼？” “别闹！跟你说正经的呢。御前军器所设提举一人，下面有提点二人，下设提辖官、干办官、监造官、受给官、监门官等，管辖东西作坊工匠五千人。” “我去，五千工匠！官家舍得把这么多人归我调配？” “当然不可能全给你用，但只要你成了提举，替官家造出坚固迅速、威力强大的明轮战船，那就是大功一件！” “提举就算了吧，我现在够让人眼红了，再把现任的御前军器所提举挤掉，会遭人恨的。两个提点之外，再加一个，专门负责督造战船，我可以兼任一段时间，等有合适的接任人选，我就撒手。” “你这脑子咋长的？尽是些弯弯绕！”

第二百四十五章 指点江山 换一个人，如果敢跟堂堂兵部尚书为了一个任命讨价还价，吕祉肯定当时就能炸毛。免-费-首-发→【追】【书】【帮】 御前军器所提举官的职级虽然不高，听起来也没有翰林院学士清贵，可好歹也是一个掌管五千工匠的肥缺啊！ 竟然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把别人给挤掉了？ 丫的，你这么能，咋不上天！ 不过，秦颂却有足够的底气跟吕祉扯皮，还不用担心吕祉发脾气。 谁让他俩当初是一个战壕里面出来的呢…… 吕祉刚刚从宫里出来，就来找秦颂，正好表明了皇帝赵构对于明轮战船的极度渴望，而秦颂恰好在当阳的时候就弄到了明轮战船的营造图纸，这事皇帝不找他，还能找谁？ 那么，赵构为何对于建造明轮战船如此急迫呢？ 因为赵构极度缺乏安全感！ 当初，赵构刚登基不久，金国五路大军扑杀过来，喊出了“搜山检海抓赵构”的口号。若非赵构当时乘船沿着钱塘江逃至东海舟山群岛一带，最终躲过一劫，大宋真的就要歇菜。 当时，金军听说赵构乘船渡海，竟然搜集了数百艘舟船下海追击，若不是遭遇了宋军水师将领张公裕率领的大船拼死拦截，赵构都打算向福州逃亡了。 如果，当时有几艘来去如飞的大型明轮战船护航，何至于如此狼狈落魄？ 何况，前几天秦颂又给赵构灌了许多关于防守反击的思想，而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依托长江进行水上作战，赵构估计也是全都听进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让秦颂负责监造明轮战船，不仅可以满足皇帝的安全需要，而且还能为今后对金作战提供阻力，这样的好事吕祉自然不会反对，他心里还惦记着秦颂捣鼓出来的突火枪呢，这次正好找到了由头。 吕祉知道秦颂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只要接手了明轮战船的督造，他肯定不会只是造出一个船壳子，肯定还要给战船配备各种武器，还要培养出一支造船的工匠队伍，到时候就算他不说，估计秦颂都会把突火枪装配到战船上面。 吕祉跟秦颂初步商量了营造战船的计划，然后在秦颂家里吃了两碗臊子面，这才打着饱嗝回家去。 等吕祉走后，秦颂派人前去给勾龙如渊和凌景夏捎话，约他俩晚上到秦颂家中作客。 秦颂就是这么屌，兵部尚书有事得亲自登门找他，而他有事之后，却让手下通知别人来他家里面商谈。 按理说，勾龙如渊和凌景夏来拜访过他，他该带着礼物回访人家才是。 其实，不怪秦颂如此做，只因为他要尽量减少出行的次数，也要避免被潜藏在暗处的某些人掌握他的行动规律。 秦颂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确保他自身的绝对安全，是做任何事的前提！ 当天晚上，勾龙如渊和凌景夏如约而来，两个人看上去还挺高兴，他们隐约猜到升官的机会可能马上就要来了。 秦颂见到两人之后，也没有跟他们来虚的，直接说道：“官家有意让我去兵部兼个职务，还想让我督造新式明轮战船，我需要两个助手，一个跟我去兵部，一个跟我去御前军器所，你俩商量一下，看谁去哪里？” 凌景夏想了想，回答说：“我去御前军器所吧，勾龙兄去兵部比我合适。” 秦颂颔首，同意了凌景夏的提议。 去兵部机会要比去御前军器所多一些，因为大宋一直在跟金国交战，兵部和枢密院都是十分重要的部门，在里面随便找个差事，干一段时间，就有外放的机会。 凌景夏比勾龙如渊年轻，又是本地人，让他协助秦颂监造大船，在物资采购和工匠选用方面，肯定可以起到作用。 秦颂就是要用这种粗暴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谁来投靠我，我就有办法帮谁升官！ 留给秦颂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没有心思去玩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那套官场把戏，先把自己的小班底建立起来，然后给皇帝办几件大事，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才是正办。 又过了一天，秦颂已经把私人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一道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军情从襄阳方向传了过来。 伪齐刘豫派出三十万大军攻宋，在伪齐的大军后面，还有完颜宗弼率领的十万金国大军！ 赵构接到这个消息时，又开始变得不淡定了。正当他惊慌失措的时候，鲁太监小声的提醒他：“官家，何不再召秦翰林入内奏对？” 秦颂？ 对呀，怎么把秦颂给忘了！ 赵构立即派鲁太监出宫，将秦颂接近大内，然后这一谈又是一个晚上。 当天晚上，文武百官接到通知，明日上午在崇政殿召开大朝会，所有人必须准时到场，不得以各种名义无辜缺席。卡Kа酷Ku尐裞網 翌日上午，百官在崇政殿内云集，皇帝一身冕服，在宦官的陪伴下坐上龙椅。 殿内官员寂静无声，但眼睛却左顾右盼，似乎都在寻找一个人。 那位新进翰林，当红炸子鸡怎么没来？ 正当大家暗自腹诽的时候，高坐在上的皇帝开口了。 “富枢密，把襄阳方向来的紧急军情跟众卿说一说吧！” 执掌枢密院的大佬名叫富直柔，是名相富弼的孙子，他在朝堂的地位，仅比朱胜非略低，却是比赵鼎要高一些。 富直柔手持笏板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昨日接到襄阳方向密报，伪齐刘豫纠结三十万大军，兵分两路来犯。紧随其后，还有完颜宗弼率领的十万金军。伪齐和金国大军齐出，声称是要替金州大战死去的完颜宗翰和十万将士报仇！” 富直柔的话敢说话，就听得大殿中忽然发出“嗡”的声响。 群臣再也顾不得仪态，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刘豫狗贼实在可恨！竟敢冒天下之大韪，大兵压境，犯我大宋！” “不是又在天水取得大捷了吗，怎么还有如此多的金军？” “朝廷赶紧委派得力的统兵将领，防守各个交通要道啊！” “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秦辅仁怎么不到场？” 看着殿内乱哄哄的一片，赵构有些头疼，他拿起手边的“震山河”，狠狠的砸在御案之上。 震山河，便是皇帝使用的惊堂木，亦称“龙胆”，意思是皇帝一拍，四海皆闻，以显示至高无上的权利。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赵构冷着脸说道：“今日大朝会，商讨御敌之策，众卿若有高见，可畅所欲言。若无退敌之策，不得喧哗聒噪！” 兵部尚书吕祉上前一步，大声的说道：“臣请陛下宣秦翰林入殿，解析军情！” “准奏！” “宣秦翰林入殿！” 不多时，一位身形提拔，星眉剑目，穿着绯色官袍的年轻人迈着大步，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怀抱长卷和木架的禁军士兵。 “臣秦颂，奉旨前来，解析军情！”秦颂站到阶下，先向皇帝躬身行礼，然后侧身走到一旁，在百官的注视下，指挥几名禁军士兵支起木架，再将长卷挂于木架之上，缓缓垂直地面。 却见木架上面挂的长卷竟然是一副巨大的地形图，上面将大宋的山川河流标绘的清清楚楚，每一处重要关隘和城池上面，还特意的进行了加注。 “朕曾听吕尚书多次提及，秦翰林当初在大散关协助吴帅作战时，经常站于众将之前，手持铜棒，对照地图分析讲解军情，众将听得如痴如醉，纷纷叫好。今日，朕和众卿便洗耳恭听，请秦翰林不吝赐教！” 皇帝都说了，请秦颂不吝赐教，百官自然不敢跳出来插话。 没听说吗，秦颂在西军的时候，连吴玠和他麾下那些将领都要听秦颂分析讲解军情呢！ 秦颂从木架的槽中取出一支筷子粗细、长约四尺的尖头铜棍，然后指着地图上面标有“开封”两字的位置，大声说道：“这里便是伪齐刘豫的都城开封！从开封往南，至今仍被伪齐占据的分别是蔡州、颍州、寿州、宿州和泗洲……” “伪齐号称三十万大军，实则土鸡瓦狗而已，不足为惧！我大宋从西往东，如今大军云集，猛将如云，任出一位，都能顶得住伪齐来犯。真正需要引起重视的，是紧随其后的金国十万兵马！” “完颜宗弼是金国皇室高层极力主张灭宋的代表人物，此獠曾在陕西为害数年，一度率军攻打大散关，结果中箭落马，差点丧命。” “对付伪齐和金国大军，以我在西北与金军交锋的经验，需要扎硬寨，打呆仗！” “何为‘扎硬寨，打呆仗’？就是要充分利用险峻的地形和坚固的城池，跟伪齐和金国的军队一城一池、一关一寨的消耗下去，直到他们碰得头破血流，自然就会撤退！” “金军在陕西损失严重，自第一次大散关守卫战以来，金军的主力被消耗掉了十八到二十万人，这次完颜宗弼率领十万大军前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日渐病重，女真皇室为了皇位必然会有一番激烈争斗，只要我们顶住了伪齐的进攻，完颜宗弼必然不敢孤军深入我大宋境内！” 朝堂之上，只见秦颂气势如虹，手持铜棍，指点江山，一番分析下来，竟然无人敢于站出来挑刺和置疑。

第二百四十六章 圣心独断 朝臣之中，唯有吕祉亲眼见识过秦颂手持指挥棒的风采，当初在大散关时，他可是被惊的不轻。★首★发★追★书★帮★ 正因为体会过面对大型军事地图听秦颂分析敌我形势的好处，所以吕祉才会配合秦颂来这么一场华丽惊艳的亮相。 大宋现在不需要只会放嘴炮的朝堂官员，而是需要能够坚定信念踏实做事的官员！ 龙椅之上，赵构虽然已经在昨天晚上吃过了秦颂单独给他开的“小灶”，亲眼见识过秦颂在空无一物的白纸上面将大宋的疆域图给描画出来，但看到他站在巨幅地图面前当着上百名官员条理分明、口齿清晰的讲解时，还是深深的被秦颂的这种本事折服了。 放眼朝堂，还有谁可以站出来如秦颂这般指点分析？ 除了半罐子水晃荡的兵部尚书吕祉，再无别人！ 更让赵构心里觉得舒坦的是，秦颂是他亲自简拔的翰林学士，是他身边的人！ 现在，应该没有人会怀疑超常擢升秦颂进入翰林院不符合规矩了吧？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谁能站出来迎难而上，立下赫赫战功，谁就有资格赢得尊重和官位。 别的，都是扯淡…… 秦颂没有占用皇帝和朝臣们太多的时间，他一口气将敌我态势分析完之后，便安静的退到了一边，将话语权交给了皇帝和大臣们。 虽然，他心里装着完整的迎敌方案；虽然，他知道委派谁来出战更加合适；虽然，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一套完善的后勤供应方案…… 但是，秦颂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只是皇帝身边的高级参谋，而不是政事堂的宰辅，更不是皇帝本人，所以有些话不能从他的口中冒出来。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大局，因为昨天晚上，秦颂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给赵构听了。 以赵构当时的反应来看，他并不是笨蛋。以前赵构总是会犯军事战略方面的错误，只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军事理论，只凭主观臆断，必然会犯错误。 赵构对于秦颂提出的现阶段立足于“防守反击”的策略完全赞同，所以秦颂帮他分析如何排军布阵时，他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和人选，等到秦颂把可能出现的各种战场形势预测过后，赵构就的心中就有了决定。 今天召开大朝会，既是给秦颂提供一个等台展示的机会，同时也是赵构准备独断朝纲的一次尝试。 因为，这一次，他要当着朝臣的面，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调整军略和人事！ “诸卿，方才秦翰林分析了敌我态势，不知大家听了做何感想？反正，我有一种掌上观纹的畅快之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话谁都会说，但究竟该如何做，谁来告诉朕？” 皇帝说话的声音并不严厉，只是落在朝臣耳中，却让人有种挨了鞭子的感觉。 说大话，说狠话，说假话，说奉承话，谁都会。问题是，面对敌人血淋淋的刀枪时，他们会听你这一套吗？ “诸卿既然不肯开口，那朕就接着往下说了。大宋走到今日，不是一两人犯错所致，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朕也不想妄加评论。面对大敌压境，今日咱们便说一说如何御敌于外的策略和主张。” “自朕南渡以来，能够称得上是胜仗的似乎不多。黄天荡之战，大宋凭借水师优势，以数千人困敌上万人长达四十八天，自此金军不敢轻易渡江，临安行在得以安稳。” “仙人关之战、和尚原大战，西路守军以一万多人击败意图南下灭宋的十五万金军，两战一扫富平大战失败的阴霾，保住了秦岭防线。” “金州大捷，我方前后参战的将士总计不过三万五千人，一开始还被金军屠戮了七千，但最后凭借将士用命，奇计迭出，终将贼酋宗翰和他率领的十万金军全部消灭！” “天水大捷，出仙人关追击完颜突合速的西线将士人数不过八千，当地民练复兴军出动的人数不超过一万，却将完颜突合速率领的四万兵马尽数围歼！” “这一条又一条的捷报传来，朕在欣喜之余，也曾反复思索为何西路将士越战越勇，屡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吕尚书，你来替朕回答这个问题！” 吕祉再次站出来，然后大声说道：“臣以为，西线将士善于利用地形固守，然后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进行反击，因此才能屡屡获胜。” 赵构颔首说道：“嗯，此言甚善！和尚原大战，完颜宗弼在听说粮道被断后，仓惶后撤，结果遭遇伏击而大败。金州大战，完颜宗翰误以为饶凤关得手，冒然进城中了埋伏。天水之战，完颜突合是在先攻仙人关失败，后悉宗翰丧命之后，撤退途中被堵在了山区。” “从这几场大胜不难看出，先稳住阵脚消耗敌人，然后再伺机反击，如果没有反击的机会，则坚守不动，迫敌自行退去。这便是‘防守反击’作战的精髓。” “以朕看来，大宋如今对抗伪齐和金国的战略，也当坚持防守反击之策。得地失人，则最终人地尽失。存人失地，终有机会再次拿回属于我们的土地！” “从今往后，若再有人敢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者，视为国贼，尽诛之！不论南人北人，只要支持抗金，都是大宋的子民！” “为了确保后方平稳，朕欲委任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张浚为荆湖北路、南路宣抚处置使，全权处置两路军政事宜。委任张浚麾下属将曲端为荆湖北路招讨使，刘锜为荆湖南路招讨使，协从张浚平定湖湘杨幺乱军！” “为了督促江北各军迎击抗敌，朕欲委任资政殿学士张守为淮南东路转运使，委任显谟阁直学士李光为淮南西路转运使……” 皇帝一口气说了不下十位官员的最新任命，其中既有张浚这样的一方大佬，也有李光这样被挤出朝廷中枢的名臣，还有张守这样的干臣，唯独没有议和派的任何一名官员，更不提罢相在家的秦桧。 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大，朝臣们还要琢磨一会，因此没有人站出来反对皇帝的独断专行。 大臣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赵构如此强势，除了当初坚持留在江北抗金的时候，有一次赵构竟然表态大臣们都往南走，他要独自留下来跟金军决战。 首辅朱胜非一直没有开口，虽然皇帝今天表现的有些异常，但不可否认的是赵构更像一个皇帝了，他一口气提拔委任的官员，全都是有德有才之人，特别是李光和张守两个，就连朱胜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副相赵鼎没有开口，虽然他不是激进的主战派，但他也不是卖国求荣的求和派，严格而言，他是稳重的守成派。赵构当着满朝大臣提出来的“防守反击”战略，非常符合赵鼎的心意，他觉得如果以后大宋也坚持这样的策略，不仅可以节省大量军费，而且还不用担心有灭国的危险。 枢密院枢密使富直柔没有开口，他是力主抗金的，既然皇帝雄心勃发，又用人得当，此刻若是站出来提出不同意见，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吏部尚书胡松年从不拉帮结派，他是皇帝任用的孤臣，既然赵构都放下了对张浚的防备，准备将荆湖两路的处置大权交给张浚，胡松年也不想妄做小人，阻挡这样的任命。 事实证明，张浚在担任川陕宣抚处置使的几年，确实干的不错，就算是他离开了，被他提拔重用的那些人，也没让朝廷失望。 兵部尚书吕祉就是皇帝的传声筒，这些任命之中，也有几个人跟他有关，皇帝已经充分照顾到了他的想法，吕祉岂能不知足？ 至于户部、礼部、刑部和工部等几位尚书，在这种场合基本上没啥发言权，皇帝和大臣们讨论的是如何御敌于外，几位相公和天官、兵部尚书都没有吭声，他们岂会看不出来？ 宰相、尚书们没有露头，余下的朝臣也心甘情愿的做了扎嘴葫芦，所谓的大朝会，最后竟然成了赵构的一言堂…… 大朝会结束之后，皇帝将几位相公和六部尚书留下，转移到勤政殿内，继续议事。 这一次，皇帝和大臣们商谈的就是具体操作过程中的事宜。 比如，派谁前往当阳给张浚传旨。 比如，派谁前往汉中代表皇帝慰问军民，顺便再去秦岭以北宣布皇帝对于复兴军头领的一系列任命。 比如，征调多少民夫和船只向各路军队运输粮草。 比如，战时派谁前往一线巡视部队，确保各路大军遵守命令，严格按照朝廷的意图迎敌接战。 别看秦颂在朝堂上面时说的轻松，其实面对四十万大军来犯，无论皇帝还是大臣，心里面的压力都是山大，因为仗还没有打，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 首辅朱胜非此时终于开口，他向皇帝建议说道：“以臣之见，代表陛下前往一线巡视的大臣，必须有足够的威望，可以压制住刘光世、张俊和韩世忠这些大将，同时还要懂得用兵作战，不胡乱干涉前线将士的作战。” 吕祉马上附议说道：“我赞同朱相公的意见，这次大战的意义极其重大，只要守住了，宋金之间就会形成兵力平衡，金国短时间内将再也无力南侵！” 皇帝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吏部尚书胡松年。 胡松年毫不犹豫的建议说道：“臣以为，首选李伯纪，吕元直亦可！” 李纲，字伯纪。 吕颐浩，字元直。

第二百四十七章 国之干城 李纲是第一次开封保卫战的组织者，而那次战事，获得了艰难的胜利，开封守住了，金军撤回黄河以北。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然而，就在金军撤走不久之后，李纲就被逐出朝堂，先是强令他出任河东、河北宣抚使，等李纲就任后，宋廷事事加以限制，使宣抚使徒具空名，无节制军队之权。 李纲被迫于靖康元年九月辞职，旋又被扣上了“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先责令其前往建昌军安置，再贬谪夔州。 李纲被贬不到一年，金兵再次两路南下围攻开封。 这一次，没有真的勇士站出来力挽狂澜，开封城破了…… 宋钦宗在被俘前夕又想起用李纲，任命他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但已无济于事。 当李纲在长沙得知此任命时，赵佶和赵桓已经在被俘虏前往北方的路上了。 所以说，赵佶这种混账王八蛋皇帝，活该死在天寒地冻的北国城，而不是舒舒服服的死在皇宫的龙榻上面。 强敌在侧，竟然把最有威望最懂打仗的文臣驱逐出朝堂，还一贬再贬，逼着大臣远走他乡，这是人干的事吗？ 历史上，赵构虽然冤杀了岳飞，但他毕竟保住了大宋的半壁河山，因此对于国家还是功大于过的。 而赵佶，这就是一个集愚蠢、懦弱、好色、贪婪和无能于一身的垃圾皇帝。 后人有一句经典的评价：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赵佶重用蔡京、童贯、王黼这些奸佞，以至于朝纲败坏，对外策略屡屡出现重大失误，最终让国家破灭，让人民陷入苦海。 赵构虽然重用过秦桧，但在此之前至少还重用过吕颐浩、朱胜非、张浚、赵鼎等一批有能力的宰相，还提拔重用过岳飞、刘锜、杨沂中这样的武将。 将赵构跟赵佶比较一下，就好似拿一朵鲜花跟一坨翔比较，完全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后世，太祖在在一次谈话评点知识分子型皇帝时说过：“可不要看不起老粗。知识分子是比较最没有出息的。历史上当皇帝，有许多是知识分子，是没有出息的，隋炀帝就是一个会做文章、诗词的人。陈后主、李后主都是能诗能赋的人。宋徽宗既能写诗，又能绘画。一些老粗能办大事情，成吉思汗、刘邦、朱元璋。 作为皇帝，就算独创了瘦金体，又能如何？ 作为皇帝，就算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金石样样精通，对于治理国家又有什么意义？ 不提赵佶这个自作孽的皇帝，却说李纲这位刚正能干的大臣，他在赵构登基之后，曾经出任过七十五天首辅，然后就被赵构逼得请辞了。 建炎元年十月，受殿中侍御史张浚弹劾，李纲被罢观文殿大学士，仍留提举洞霄宫之职，居住鄂州。 建炎二年十月，朝廷命李纲移往澧州。御史中丞王绹弹劾李纲“经年不赴贬所”，同年十一月，又被贬谪万安军，也就是后世的海南岛。 建炎三年十一月，李纲与儿子李宗之南渡琼州，月底被赦放还。卡Kа酷Ku尐裞網 绍兴元年，心灰意冷的李纲，隐居泰宁丹霞岩避祸。 绍兴二年，李纲出任观文殿学士、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当时流民溃卒在荆湖江、湘之间为盗，数量不可胜计，其势大者有数万人。李纲到任后，尽力处置，将其尽皆荡平。 现在，是绍兴三年。 从李纲在宦海的沉浮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能力极其突出的能臣，但也许是因为性格过于强势，所以先是被赵佶所不喜，接着又被赵构所不喜，以至于他两次为相的时间加起来竟然都没有超过两年！ 如今，大敌当前，需要一位足够分量的大臣上前线压镇的时候，吏部尚书胡松年便毫不犹豫的推荐了李纲，他为了防止赵构反复，还故意把吕颐浩给搬出来，看似给赵构提供了两个选择，实际上赵构只能选李纲一人。 为什么呢？因为吕颐浩才被罢相不久，如果此时再启用吕颐浩，等于是赵构自打嘴巴，这种脸他肯定丢不起。 反观李纲，则就不同。他已经被冷置了多年，去年才又复起，而且政绩突出，此时顺势上位，于情于理，都容易让赵构接受。 如果不是赵构刚才在大朝会上罕见的表现出了坚决抗金的姿态，胡松年也不会大胆举荐李纲。 勤政殿内，几位大臣一起看着赵构，看他如何接招。 如果赵构否定了胡松年的提议，那就说明赵构抗金的态度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坚定。 如果赵构接受了胡松年的提议，那就说明朝堂今后的形势将会发生重大变化，议和派将失去行情。 赵构沉吟片刻，犹豫着问胡松年：“以李公的身体，经得起到前线去的一番折腾吗？” 吕祉一看有门，马上助攻说道：“可以再派年轻力壮的干臣协助李公！比如，秦颂就很不错，绝对可以胜任！” 赵构一听这话，差点跳了起来，急忙摇头说：“秦颂必须给朕留下！我同意让李纲复起，委任他为端明殿学士，尚书左丞，另派左从事郎陈最从旁协助。” 端明殿学士是殿学士之中最尊的一个，专门作为高官、宠臣的荣称。 尚书左丞与参知政事同为执政官，为宰相的佐贰。 赵构愿意委任李纲为端明殿学士、尚书左丞，也就说明他这次是真的决心抗金到底，不通过求和的方式解决问题了。 一旦把李纲这位大神请出来，位于前线的刘光世、张俊和韩世忠等大将都得老老实实的，不然以李纲的脾气，还真敢来个先斩后奏。 没办法，李纲的名气和威望实在太大了，谁都招架不住。 至于赵构提到的陈最，进士出身，也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干臣，赵构平时在朝堂上有所咨询时，陈最总是对答如流，切中要旨，深合赵构的心意。 为了防止诸位大臣打秦颂的主意，赵构只好把陈最推出来顶包，虽然陈最无法跟秦颂相比，但也算是协助李纲不错的人选。 经过一番商议，诸事皆定。 到了最后，吕祉提议让秦颂到兵部兼任一份职差，赵构点头同意，让胡松年去落实。 然后，赵构又提出让秦颂督造明轮战船和突火枪，众大臣全都附议，没有谁为秦颂头上再多出一顶御前军器所提点官的名头而扯皮。 堂堂大宋翰林学士，未来的储备宰相，还有什么事不能干？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便是调集军队，委任官员，筹备钱粮，大宋的官僚系统虽然机构臃肿了一些，但真正运转起来之后，效率还是有的。 岳飞父子在大朝会结束的当天就来向赵构辞行，然后迅速离开了临安。 虽然走得十分匆忙，但秦颂还是瞅准时机在丽正门外给岳飞父子送了个行。 “岳将军，言不多说，仅祝此去鄂州后能够旗开得胜，再创辉煌战绩！这副战袍是小弟前些时日特意委托临安城内的裁缝所制，还请岳兄不吝收下！” “多谢秦翰林前来相送，以后朝堂之上还请多多照拂。” 岳飞接过秦颂递来的黑色战袍，然后抱拳告辞，骑上战马越走越远。 等到出了临安城，岳飞与等候在外的随从侍卫们汇合后，他才发现战袍内包裹着一封信笺。 岳飞看完秦颂写给他的亲笔书信后，露出淡淡的笑容，心里有些温暖。 秦颂在信中向岳飞承诺，将以最快的速度督造一批突火枪，然后委派得力属下送至岳飞的营中，而且还会派出教官前往岳飞的军中传授使用方法。 作为一名睿智的统帅，岳飞当然明白秦颂的这份承诺意味着什么。 虽然从未见过突火枪，但只要想到西路宋军凭借此利器，屡屡打败金军的前锋骑兵，还在守城攻城作战中出奇制胜，若说岳飞心里没有什么想法，又怎么可能？ 秦颂送走岳飞父子的当天，便收到了来自吏部的委任状，他的身上同时多了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和御前军器所提点两项任命。 与此同时，勾龙如渊从馆阁转入兵部，担任职方司主事，主要协助秦颂工作。 按照大宋的官制，兵部职方司掌理各省之地图、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旅之检阅、考验等事。设郎中、员外郎各一人，主事二人。 主事为各部司官中最低一级，秩正六品，主要掌章奏文移及缮写诸事，协助郎中处理该司各项事务。 听起来正六品不怎么高，但对于一直混在馆阁内的勾龙如渊而言，却算得上一次很给力的提拔了。只要他跟着秦颂，等秦颂高升之后，他就能顺势接替秦颂空出来的员外郎之职。 以秦颂在大朝会上的惊艳表现，估计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给他升官。 新进榜眼凌景夏转入御前军器所，职务为提辖官，比秦颂提点官低一级，主要协助秦颂督造战船。 勾龙如渊和凌景夏的任命传出来后，顿时引得许多还在候任的进士们动了心思。 然后，秦颂所住的院子就热闹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雷厉风行 兵部职方司的首要职责就是掌管整理各省之地图，这里所谓的“省”，不是后世的行政省，而是三省六部里面的省。 在宋代，虽然三省名义始终存在，但是已经混同为一省。同时由于枢密院、三司的设立，宰相的军权、财权被剥夺，三省制度名存实亡。 所以，职方司负责掌管整理的地图，其实就是大宋从中央到地方州府各级使用的地图，这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油水，但却格外重要的权力。 同武职官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军旅、检阅、考验等职事相比，掌管地图显得可有可无，但只要有点脑子的兵部尚书都不会这么认为。 军队交战时，一份清晰准确的地图，对于战事的走向起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任何时代，军用地图都是高度的军事机密，不可轻易示人。 秦颂在西军的时候，便进献过高清比例尺军用地图的雕刻母版，而经过多次实战检验之后，西军将士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新式比例尺军用地图，并且对此交口称赞，认为大大提高了各路部队在战场上的应变能力和协同水平。 就连赵构在大朝会也不吝赞誉，称看着新式地图犹如掌上观纹。 人手掌的纹路跟军用地图相比，复杂繁琐程度其实要低许多，而秦颂前世的后期恰好是一位火炮工程师，他惯于使用的是火炮射击地图！ 吕祉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秦颂为何会制作比例尺地图，但这并不影响他把秦颂弄到兵部，专门负责将大宋各路的地图彻底的进行一次更换。 跟秦颂制作出来的比例尺地图相比，大宋原来所使用的地图简直就是一堆垃圾。 虽然，大宋的地图在金军眼中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战利品，但那是因为他们还处在更低级的层面，而不代表大宋兵部职方司此前循规蹈矩弄出来的地图就是高档货。 职方司的一把手是郎中，秦颂无意跟他争夺权力，只是按照吕祉的要求，把军用地图这块全部接手，然后招募人手，选定制版作坊，抓紧时间为前线即将接战的各军制作新式比例尺地图。 高清比例尺地图制作的难点在于前期的测绘，在没有卫星定位和各种先进测量工具辅助的情况下，测绘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何况，现在各地还不太平，尤其是大宋与伪齐交界的地方毫无安全可言，所以派人前往根本就来不及。 不过，暂时也用不上那么准确的地图。 只要能在图上基本准确的描绘出重要山川、河流、城池和关隘的位置和比例，再能保证从一处城池到另一处关隘的方位、距离基本上按照比例排列，就能满足目前的作战指挥需求。 在冷兵器时代，部队一天行军的距离，还赶不上后世摩托化部队一个小时的行军路程，所以对于比例尺误差的容错程度要远远高于后世。 秦颂在兵部职方司成了一台人形绘图仪。 幸好，当初他刚刚出现在香泉镇后，便利用那段时间将脑海里面的重要地理信息记录在了小本子上面。 如今，有了这个小本子作为提示，再参考现有的地图标示，两相对照，也就可以绘出粗略的草图。 参照秦颂绘制的手稿，负责雕版的工匠只需按照比例进行放大，将不同粗细的线条体现到木质雕版上面，然后负责印刷的工匠按照提示将不同颜色的染料涂在刻好的雕版上，再通过多次覆盖反印，就能弄出彩色的、层次分明的“高清”地图！ 除了在家中绘制草图的过程避开外人，其余的时候，秦颂一直带着勾龙如渊，让他尽快熟悉制图的工序流程，然后秦颂便将剩下的事情丟给他，又去忙碌关于建造明轮战船的事情。 赵构偶尔还是会关注一下秦颂在干什么，当他听说秦颂是在家中完成草图绘制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认为这是秦颂的独门绝技，防着别人偷师也很正常。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秦颂能在如此忙碌的情况下还亲手替前线的军队绘制地图，已经让赵构非常的感动了，又岂能逼迫他将傍身的绝技无私的传授出来？ 反正，秦颂每绘制出一处地图，就等于有了底稿，以后在上面修修改改，用不了多久，别的绘图师也能掌握这门技术。 秦颂把职方司那边的事情开好头之后，又来到御前军器所，秘密启动建造明轮战船的工程。 军器所的一把手职务是提举，但在见到秦颂这位提点官时，可是一点架子都不敢摆，因为秦颂可是翰林学士！ 貌似有史以来，还没有听说过那位翰林学士不做诗文造战船的。 可能是吕祉为了敲打这位提举，有意把秦颂当初不愿做提举的事情告诉了他，总之他在见到秦颂以后，那是相当的热情和客气。 这位姓许的提举明确向秦颂表示，整个军器所，无论秦颂看中了哪些人，看中了哪些作坊，只要开口，马上给秦颂安排和调配，绝不打半点的折扣。 秦颂对于这样的上司自然是满意的，省了他很多的力气，可以不用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到内耗上面。 先到一步的凌景夏，按照秦颂的要求，前几日便来报到，然后将军器所的内部情况摸了一遍。 来到军器所专门为秦颂提供的办公房舍，秦颂屏退不相干的人，让凌景夏单独向他汇报。 看到秦颂如此严肃正式的样子，凌景夏的心里面还真有些紧张。 面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上司，可是动不动就陪着皇帝聊天到后半夜的主，如果能把他伺候好了，以后他在皇帝面前随口提上一句，自己的仕途必然会顺利不少。 “军器所在城内有八处作坊，在城外有十四处作坊，其中有许提举直接控制的作坊共有五处，由另外两名提点控制的作坊有四处，其余十三处作坊则分别由工部、皇城司和军器监所控制。” “御前军器所此前虽然也涉足到造船行业，但因为缺乏经费支持和技术精湛的船工，所以只能造一些吃水浅的平底船，勉强维持着收支平衡。” “以属下之见，想要建造大型的战船，完成官家的所托，最好是撇开军器所现在的作坊和工匠，另起炉灶！” 秦颂看着凌景夏，似笑非笑的问道：“启动资金和场地，我能想办法解决，但是招募船工这方面我不擅长，不知道凌家可有什么途径？” 凌景夏面不改色的回答：“凌家此前并未涉足造船行业，但跟凌家有姻亲关系的两家却是杭州附近的造船商家。若是提点许可，凌家可以暗中牵线，让那两家提供手艺精湛的船工若干。” “好！造船是一项投资大、周期长的买卖，但收益同样令人眼红，尤其是替朝廷制造战船。我可以给凌家分一成干股出来，你们为我提供来路可靠的船工，今后登记造册，限制出入自由，如果可以做到，就尽快签订协议！” “此事请容我回去禀报族长，明天便给提点答复。” “可以，快去快回，我派人护送你。” 凌景夏从军器所出来，乘坐马车一路向西疾驰，傍晚时分便回到了家中。 见到凌家现任的族长，也就是凌景夏的大伯，他把秦颂提出的要求和开出的条件详细的说了一遍。 族长凌云初听完后，皱眉说道：“才分一成干股，未免太少了些吧？姓秦的胃口怎么如此之大？” “大伯，我跟秦辅仁接触的时间虽短，但觉得此人绝对不是贪财之辈。秦家在汉中和成都都有产业，而且听说规模甚大，广结官场和军队，从未传出什么负面消息。” “以我之见，秦辅仁肯定有把握造出能令当今官家满意的战船来，他没有给我们开太多的干股，恐怕是想给宫里面留下一定的份额。一成的干股看似不多，但若是每年制造上百艘大型战船，这其中的收益，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凌景夏的父亲，也就是凌云初的三弟，插话说道：“我看这笔买卖做得！只要能跟皇家搭上关系，今后凌家就是皇商，先涉足造船行业，等时机成熟后，就可以参与到海上回易这项最赚钱的行业中来！” 海上回易，也就是海外贸易，如今已经成为大宋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一直被东南的世家大族暗中把控，就算是皇室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偶尔喝上一两口汤汁。 凌云初拍板说道，“行，此事便让季文负责，凌家的未来，终究是要交到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手中。” 季文，是凌景夏的表字。 得了家族的准信，凌景夏当天夜里乘坐马车走夜路，赶到临安城外的集镇，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临时歇脚，等到天亮城门开启，便直奔秦颂所住的地方，向秦颂回复。 得知凌家决定全力支持制造大型战船，秦颂露出笑容，觉得凌家人倒是有眼光，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实际上，秦颂昨天故意少说了一些话，就是想要检验一下凌家的成色，如果连跟皇帝做生意的好处都看不明白，那秦颂还是趁早换个有实力的本地大户来做。 从古至今，为了争夺一个皇商的指标或者说名头，多少人挤破了脑壳，难道他们都疯了不成？ 显然不是。

第二百四十九章 装甲战舰 正如秦颂对凌景夏说的那样，建造大型明轮战船是一项耗时长、耗资大的工程，不是急得来的，而是需要从零开始的摸索，然后组建一支体系完整的施工队伍，再经过反复的试验，最终推出一到两款试验型号，通过定型，然后才是批量制造生产。http://.shanjue 毫无疑问，如此浩大的工程，如果不把皇帝拉进来合伙，会遇到许多难以解决的困局和麻烦。 秦颂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连续见过赵构三次，但从来没有主动提及建造明轮战船的话题，但他知道只要赵构听说了明轮战船的威力，就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有时候，你主动提出来的事情，会让听的人觉得有什么意图，但如果反过来让别人主动的提出来，甚至是求着让你帮忙的时候，效果就完全不同。 比如现在，当秦颂专门为建造明轮战船的事情递话给赵构的时候，皇帝马上就把他召进宫内，询问相关准备事宜。 “辅仁，你在兵部那边干的不错，速度很快，吕尚书甚是满意呢。” 一见面，赵构就夸了秦颂一句。 秦颂没有居功，自谦说道：“主要还是职方司那边负责制图的场地、工具和绘图师都是现成的，只要把底图样稿交给他们，然后派人在傍边盯着，基本上就可以按部就班了。” “军器所那边的事情，有眉目了吗？”赵构看似随意的问道。 秦颂皱着眉，有些犹豫的说道：“不敢期满陛下，军器所那边各有职司，大家似乎都很忙碌，我若是冒然从各位提点和提举手下抽调工匠，只怕会耽误他们本来的任务。卡Kа酷Ku尐裞網而且，军器所内擅于造船的工匠，数量也不足。” 秦颂没有向赵构打小报告，揭露军器所内部那些利益黑幕，他觉得以赵构的聪明程度，绝对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皇帝需要的是让他督造出一条坚固可靠，火力威猛的明轮战船，不是派他去军器所开展作风整顿甚至是反腐倡廉的，所以他没有必要在赵构面前提那些糟心的事情。 赵构见秦颂面露为难之色，心里面暗想：哼，这帮家伙，果然胆大妄为，秦颂不过去了军器所一次，就把他们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看来是该敲打一番了，不然以后还不知道闹出什么让人头疼的事情。 “辅仁啊，你的困难，朕都理解，可营造明轮战船这事拖不起啊！朕和水师的将士们可都盼着呢。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朕提，实在不行，朕从内帑中给你拨款！” “陛下，您每天节衣缩食攒下来的那点内帑，臣可不敢用！对于如何建造战船，臣已经列了一个大概的计划，还请您过目。” 秦颂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了一份计划书，双手递到赵构面前的书案上。 赵构低头，认真看过秦颂的计划，然后指着计划书说道：“先不谈内容，仅是你起草的这种行文格式，就让朕觉得条理分明，有根有据，粗粗看过一遍后，脑海中就有了完整的轮廓！我觉得有必要在学士院中进行推广！” “再说你这计划书中的内容，对于你亲自兼任总设计师和工程师的想法，朕全力支持！对于你提出的分功能区块同时建造的设想，朕有些不解，一艘船从铺设龙骨到建造水密隔舱，再往后，所有的施工不都要围绕这艘船来进行吗？如何分割建造？” 秦颂没想到赵构竟然对造船的工艺流程如此熟悉，他走到赵构的书案前面，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笔架上的毛笔，意思是问赵构可不可以使用。 赵构颔首，一点不觉得秦颂这样的动作有什么僭越。 秦颂拿起毛笔，用笔尖轻轻的蘸了一点墨汁，然后当着赵构的面，快速的在纸上勾画起来。 “臣想要建造的明轮战船，不仅要比乱贼杨幺手下的战船体型更大，而且在功能方面也会更加完备和强大。陛下请看，船壳的制造仅是第一部分，这些安装在船壳两侧和后方的动力轮，完全可以提前设定好尺寸，让部分工匠单独制作，因此可以把明轮作为一个独立的部分。” “我准备在吃水线上方的这些位置安装钢铁装甲，这些装甲也可以按照事先设定好的尺寸，在铁器作坊内进行加工制作，这就是第三部分。” “船头的位置，我准备安装一支一丈五尺长的尖锐撞角，这样遇到敌船强行突袭过来时，就可以将其撞得粉碎！这根巨型撞角，也可以算得上一个部分。” “上层甲板的这两处位置，需要放置密封的猛火油柜，还需要加装增压的喷射装置，也算一个部分。” “这里，还有这里，需要安装床弩四张；这里是了望刁斗；这里是加大号的突火枪安装位置……” 秦颂说的正起劲，一抬头，发现赵构正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瞪得溜圆。 “呃，陛下，臣刚才解释的哪里有不对吗？” 赵构摇摇头，然后回过神来，用激动的语气问秦颂：“辅仁，若是按照你的设想，真的造出这么一艘大船出来，朕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敌船追击？” 秦颂心里一阵鄙夷，但脸上却露出成竹在胸的样子。卡Kа酷Ku尐裞網 “哈哈，陛下果然识货！臣敢保证，只要将铁甲明轮战舰造出来后，只需一艘，便可以对阵金军的百艘战船；只需十艘，便可以横扫东海，再无对手！” “好！要造就造这样的战舰！辅仁你尽管放手大干一番，朕替你撑腰！” 为了自己的安全，赵构这次显然是要下血本。 秦颂却没有想过要宰赵构一刀，非但不能宰，还要给赵构送上一笔赚钱的买卖。 “陛下，臣虽然不敢跟陶朱公相比，但在理财方面还是有点经验。” “哈哈，你就不要谦虚了，前几日成都府的赵开特意送来奏报，提到了你路过成都府时帮他理财的事情，对你弄的那个福利彩劵非常满意。若不是看你肩负的任务太多，朕肯定还要给你在户部安排一项职差！” “臣以为，战船是各种船只里面对工艺技术要求最高的一种，只要能造出大型的战船，就没有造不出来的船。造船业虽然占用资金甚巨，但其中的利润也非常可观，陛下可以用自己的钱参股，既是对大宋造船业的支持，以后也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补贴内帑。” 看着一脸诚恳的秦颂，赵构内心感慨万分。 多好的臣下啊！ 有困难，想着自己扛。 有利益，想着带朕一起尝。 大宋要是多几个像秦颂这样的能臣，朕何至于如此劳累疲惫？ “好，既然辅仁一片盛情，朕要是再客套，反倒显得生分了。朕要入股，就得派人跟在你身边做事，不然倒让人觉得朕只知道拿好处。你说吧，让谁来协助你？” “臣恳请陛下批准让军器监少监赵令衿协助，共同督造明轮装甲战舰！” 赵构的目光闪动，内心再次拔高秦颂的地位。 “朕准了！具体怎么办，你直接找他商量吧！” 赵令衿，字表之，是宋太祖赵匡胤五世孙。 赵令衿自幼潜意教养，刻苦诵读诗书，少而博学多才，识礼善文，非同一般宗室弟子，颇得称誉。大观二年，赵令衿中舍选。靖康初年，任职军器少监，即对国事有独特见解，出言往往得罪权贵。 当时金兵铁骑南下，虎视宋室江山，朝廷中主战派、主和派针锋相对。赵令衿坚决支持张浚爱国锄奸，反对投降女真贵族，国难当头敢于弘扬民族大义。 赵构是赵二的后代，而赵令衿则是赵大的后代。 靖康之乱前，赵大的后代基本上都被发配到了开封之外的地方繁衍生息，远离大宋的权力中心。 靖康之乱后，赵二的后代被金人一网打尽，全都抓到了北方，就剩下赵构和儿子赵旉，结果两岁的儿子还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去年，赵构将赵匡胤的七世孙赵伯琮选中，育于宫中，成为他的养子。 也就是说，赵构已经无声的承认自己失去了生育能力。 赵伯琮是赵大一支的后人，秦颂刚才提到的赵令衿也是赵大的后人，辈分上比赵伯琮大两辈。 换个人，绝对不敢向赵构提这样的要求，因为赵构是赵二这一支的后人。 但是，秦颂却敏锐的察觉到了赵构的心理，知道赵构其实并不在意以后是否把皇位传给赵大的后人，他最担心的是自己老了或者病了时，朝臣们把远在北方的赵恒，也就是他的兄长给请回来。 赵恒可是正儿八经得到传位的大宋皇帝，赵构不过是战乱的特殊时期一部分朝臣拥立起来的皇帝。 某种程度而言，等于是赵构篡了赵恒的位。 秦颂要拉赵大这一支的后人，摆明了就是跟赵构站在一起，以后如果赵桓真的被迎回来，肯定饶不了他。 秦颂想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只能想办法阻止赵桓的回归。 同时，如果拉拢赵令衿加入造船事业，等于是帮着赵构把赵大这边的宗亲拉了过来，对于赵构的地位巩固自然会有所帮助。 到时候，反对赵桓回归的势力当中，自然也包括赵大的后人。

第二百五十章 云淡风轻 秦颂每次来大内见赵构，都不是只说一件事情，而是一堆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就像这次，两人谈完了明轮战船，赵构就很自然的把话题引向了如何平定湖湘民乱上面去。 “朕本以为钟相、杨幺之流不过是疥癣之疾，结果派去剿匪的官军一波接一波，竟然全都栽在了那群洞庭水贼手里，有些官员和将领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 赵构谈到湖湘民乱时，显得有些无奈，估计也是被无能的官军给气到了。 从四年前钟相开始造反开始算起，朝廷前后已经派出了澧州镇抚使程昌寓、观文殿学士、湖广宣抚使李纲和龙图阁直学士折彦质等官员前往湖湘平息民乱，结果都未能奏效。 若说这些官员当中做的最好的，反而是自请前往当阳的张浚，接下来就是老臣李纲。 张浚至少打退了主动来犯的杨幺十万乱军，而李纲好歹在潭州站稳了脚跟，安抚了当地的人心。 如今，要调李纲北上督师，赵构担心李纲一走，那边变得更加无法收拾，所以才会询问秦颂。 秦颂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宋这二、三十年间，各地民乱此起彼伏，根源在哪里，想必陛下比我更加清楚。” “由钟相发起，杨幺接替的洞庭湖一带的民乱，说到底还是底层民众活不下去了，只要派出清正廉明的官员，恢复当地的秩序和民心，受了摩尼教蛊惑的那些百姓自然会脱离杨幺等贼酋的控制。” 秦颂当着赵构的面，不点名的批评赵佶在位的时候昏庸无道，确实有些不敬，但赵构就喜欢秦颂这样坦诚的说话方式。卡Kа酷Ku尐裞網 赵佶如果是个有道之君，大宋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秦颂说话还算客气的，换个御史台的言官，真敢当着赵构的面大骂赵佶，反正按照大宋不杀士人的传统，顶多也就是被贬官，然后还能落下一个敢于犯颜直谏的好名声。 “以辅仁之见，将李公从潭州调往北方督阵之后，该派谁去接替他呢？” “陛下，朝廷用人，乃是十分敏感的事情，让臣来置喙，传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无妨！你虽然不是吏部官员，但朕仔细琢磨过你曾接触的所有文臣和武将，发现没有一个是无能之辈。你的过人之处，不仅在于会打仗，会设计制造精巧的机关，还在于识人用人。” 好吧，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如果不举荐几个人，似乎有点不给面子？ 秦颂心里其实早就有合适的人选，他假装思考了一番，然后向赵构建议说道：“中书舍人潘良贵刚正不阿，最是清廉，曾在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在当地素有官声，若是派他前往潭州接替李公，当能服众！” 听了秦颂举荐的人，赵构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显然有些意外。 “朕还以为你会推荐虞褀或者刘子羽呢。”赵构悠悠的说道。 秦颂笑着说：“陛下是不是觉得臣有些不识好歹？明明是想送臣一个人情的，结果被臣浪费了。” “你可知道为了这样一个实缺位置，多少官员望眼欲穿，你却把人情还给了朕，反倒向朕推荐朕身边的人！” 秦颂一脸认真的说：“陛下方才提到的虞大人，是我的老师。卡Kа酷Ku尐裞網至于刘大人，跟我也是非常熟悉。以他们的能力，绝对可以胜任这个位置，但臣必须避嫌，不能让人觉得我依仗着陛下的信任，便在朝中大搞任人唯亲的这一套。” “中书舍人潘良贵，品行高洁，当年奸臣王黼、张邦昌都想招他作女婿，章惇想让自己的孙女嫁他，许诺嫁妆三百万钱，皆被他拒绝，后来潘良贵却娶了范相公的后裔孤女为妻。若是湖湘一带尽是他这样的官员，当初又怎么可能让钟相和杨幺之流有机可趁？” “陛下让臣荐人，我却不会去看他的家世背景，只看他的人品官德，然后才是能力。臣虽然入朝时短，但也知道选人用人的核心要义是‘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有得有才之人，可为上等；有德无才之人，可为中等；无德无才之人，可为下等；有才无德之人，则为劣等！” “咦，辅仁这段话总结的好！为何有才无德之官要排在无德无才之官的后面？” “无德无才的官员，就算祸害百姓，也想不出新花招，所以容易被发现查处。有才无德的官员，因为聪明狡猾，所以擅长逢迎上官，欺上瞒下，因此造成的破坏难以估量。像奸臣王黼这样的，一旦窃据高位，一个人就足以毁了一个国家！” 赵构重重的点头，对秦颂说道：“辅仁的这番肺腑之言，我记住了。奸臣误国，朕绝不许朝堂上出现类似王黼这样的奸佞！” “陛下，臣已经耽误了你去后苑射箭的时间，这就离去。” “唉，你别急着走啊！福国长公主前日已经回宫了，我把当初接她入宫的冯益和吴心儿也召到了她身边，你有什么疑问，今天就可以去问了。” 秦颂看着赵构有些期待的眼神，怎能说个“不”字？ 福国长公主便是嫁人之后的柔福帝姬。 徽宗时，蔡京建议宋廷应仿照周代的“王姬”称号，宣布一律称“公主”为“帝姬”，不干正事的赵佶采纳了这条建议，于是一度十几年将公主全部改称为帝姬。 等赵构登基之后，马上就把这种对于国家毫无意义的狗屁规矩给改了回来。因为皇室的公主都被掳到了北方，只逃回来一个赵瑗瑗，所以赵构便封她为福国长公主，然后花了很多钱将妹妹嫁了出去。 无论如何，赵构这个皇帝还是有些人味的，并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混蛋皇帝。 鲁太监将秦颂引到上次去过的山顶亭子，然后对秦颂解释说：“这个地方说话方便，既不用担心被人听见，又不会传出对秦翰林不好的风言风语。” 秦颂朝鲁太监笑着说：“多谢鲁公公提醒。” 皇帝身边的翰林学士私底下跟已经嫁人的公主见面，虽然得了皇帝的允许，但还是有些敏感，如果两人在封闭的房屋内独处，传出去就是大麻烦。 但是，有些话，又必须是秦颂单独询问赵瑗瑗，就连冯益和吴心儿都得回避。 所以，坐在山顶的亭子里面，侍卫和宫女们站在远处看着，却听不到两人说些什么，这样的安排最为合适。 秦颂坐在亭子里面，端起鲁太监给他倒好的茶水，慢悠悠的品着，看上去很悠闲，自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气度。 鲁太监已经离开，他按照秦颂的意思，要先去把比他级别更高的冯益给请过来，然后跟秦颂单独对话。 亭子里面，只剩秦颂一人。 听说，冯益是赵构身边最信任的太监，平时见了朝堂上的官员，挺倨傲，架子很大。 还听说，当初赵构乘船逃亡杭州的时候，冯益曾经与御前右军都统制张俊争渡，而且还出语冒犯张俊，然后在赵构面前告张俊的黑状。 秦颂已经暗中摸过冯益的底细，知道此人目前还掌管着独立于皇城司之外的御马院，所以小小的一个翰林还真不放在冯益的眼里面。 要知道，当初冯益还没有执掌御马院的时候，就敢跟张俊那样的大将争抢渡船，甚至还向开口骂了张俊，这胆量绝对不是一般的大！ 片刻之后，一位中年汉子迈着大步走进了亭子。 “听说秦翰林要找咱家问话？”冯益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善，站在亭子中心，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凳子上面没有起身的秦颂。 秦颂用下颚点了点旁边的石凳，面无表情的说：“冯公公不妨坐下来说话，我在陛下的御书房里坐着说话习惯了，所以看你站着有些不适应。” 冯益看着秦颂，秦颂也看着冯益。 最终，冯益还是坐在了石凳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姓秦的如今是官家面前的红人，还是不要跟他正面冲突才好。 秦颂淡然一笑，然后说出了让冯益听着心惊肉跳的一句话。 “我当初为了营救被金狗掳到北方的家人，曾跟金国上层的某位管家建立了一些联系，前段时间他传话过来，说是当初被带到北方的柔福帝姬还在盖天大王完颜宗贤的府中。” 冯益一下子变了脸色。 “秦翰林，这话可不敢乱讲啊！” “我知道轻重，所以在见福国长公主之前，先来见你！” “秦翰林的消息来源可靠？” “可不可靠，咱先不说。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已经派人前往北方打听韦太后的下落。我曾向官家承诺，一年之内，要将韦太后从北方救回来！” 冯益彻底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向秦颂恭恭敬敬的行礼，口中说道：“冯某方才失礼了，还请秦翰林不要见怪！但有所问，必如实回答。” 赵构连救母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托付给了秦颂，除了证明秦颂深得皇帝的信任，还说明秦颂的能力和势力绝对不是表面上露出的这些。 冯益能做到御马院的掌班，如果还想不通这些事情，那他的脑壳早就搬家了。 秦颂淡淡的点头，对冯益说道：“麻烦冯公公仔细的回忆一下当初见到福国长公主的细节，当时你怎么问她的，她又是怎么解释的，尽量不要有遗漏。”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旁敲侧击 秦颂根本不担心冯益会把他帮皇帝救母的事情说出去，因为这事传出去对于秦颂没有多少负面影响，就算因为走漏了消息而导致营救行动失败，秦颂顶多是失去皇帝的信任和恩宠，但却绝对不会掉脑袋。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但是，如果查出来消息是从冯益这里走漏出去的，那他可就死定了。 作为御马院的掌班，如果连这点政治觉悟都没有，还干个鹌鹑蛋。 秦颂之所以把这件隐秘的事情透给冯益，就是要彻底打消他的那点傲慢和得瑟，老老实实的把当初的经过说出来。 事关皇室血统传承的大事，秦颂不敢有半点马虎。 冯益将当初查验赵瑗瑗的经过仔细述说一遍，离开亭子之前，秦颂对他说道：“从今日过后，我和冯掌班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北面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透给你。” 冯益听懂了秦颂的意思，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离开。 秦颂这话，要反着听，他能把消息透给冯掌班的前提是以后临安这边有什么消息，也要提前透给秦颂。不管如何，还算公平，大家各取所需，不会吃亏。 接着，秦颂又见了老宫女吴心儿。 相对于冯益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桀骜，吴心儿倒是老实规矩许多，估计是得了冯益的提醒。 秦颂没有多费口舌，问了几个细节性的问题之后，直白的问道：“当时，可曾给她验身？” 吴心儿低着头，小声回答：“验过，已经破了身。” 秦颂又问：“黑不黑？” 吴心儿的声音更小，“不甚鲜嫩，但也不是太黑。卡Kа酷Ku尐裞網” “今日问话的内容，除了上面两句，别的都可以说，听懂了吗？” “老奴明白的。” “行，你退去吧。” 过了一会，鲁太监带着人过来，把亭子里面重新打扫布置一番，主要是摆上了一些干果点心，然后重新送来一壶热茶。 “秦翰林，公主已经到了前面的偏殿，是否现在就去请过来？” “嗯，辛苦鲁公公了。” 鲁太监急忙带着跟班离去。 刚才，鲁太监站在远处看着秦颂整治冯益，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但他可是清楚的看见冯益先是站着，然后坐下，接着又站了起来，就那么躬身回答秦颂的问话。 大内第一太监在秦颂面前老实乖巧的都像三孙子一样，自己这点小身板，还是悠着点好。 过了少顷，香风袭来，环佩轻响，一位稍显富态的成熟宫装妇人走进了亭子。 秦颂不等赵瑗瑗走进亭子，便已经闻声起身，保持一副谦恭的姿态站着。 面对太监和宫女，秦颂自然可以保持帅酷吊炸天的样子，但面对大宋的长公主，不管她的最终身份是真是假，至少在查明真相之前，保持必要的礼敬，这是为人臣的基本要求。 对赵瑗瑗的恭敬，就是对皇权的恭敬，对皇权的恭敬，自然就是对赵构的恭敬。 虽然秦颂内心深处是个不折不扣的“革命党”，但在无法摆脱皇权控制之前，还是得谨慎小心的掩藏起来。 “外臣秦辅仁，拜见长公主！”不等赵瑗瑗开口，秦颂先躬身行礼，占据了主动。 赵瑗瑗的容貌看起来还算端庄，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但也谈不上倾国倾城，跟秦颂未进门的媳妇陈钰相比，便有些黯然失色。 秦颂主动行礼，赵瑗瑗也不敢摆什么架子，双手叠在身侧，做了一个小幅度的福礼。 在大宋，除了秦颂的长辈和皇帝不用向他回礼之外，别人受了他的礼仪，都是要回的。 赵瑗瑗落座，秦颂隔着桌子坐在她的对面。 “秦翰林今日在亭中见本宫，不知所为何事？”赵瑗瑗面带疑惑，看着秦颂。 该怎么回答呢？ 直接告诉赵瑗瑗，你哥让我帮忙，把他妈救回来，然后看着你们两个以后尴尬到死？ 或者威胁赵瑗瑗，你这公主身份可能是假的，我奉了皇帝的命令，专门来调查你的！ 秦颂才没有如此白痴，他根本就没想当着赵瑗瑗的面提她被掳走后的那些事，不管这位公主是真是假，在秦颂眼里就是个因为国破家亡而落难的不幸女子，他才不会在对方的心口上捅刀子。 因为，这不该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 “是这样的，近来我无意间调查了一下妇女在分娩生产时，因为难产而导致的母子皆亡的人间惨事，不在少数。对于第一次分娩的妇人而言，简直就像是在闯鬼门关一样。” 秦颂一脸严肃，说着本来有些令人会觉得难堪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赵瑗瑗至今未曾孕育，但作为女人，自然是听说过这些事情的，她露出难过的表情，感慨说：“千百年来，一直是这样子，这就是身为女人躲不过去的一道劫难啊。” “不然，若是长公主愿意出面，组建一座专门由经验丰富的产婆组成的妇婴护理院，臣这里有一套可以大大降低妇人难产死亡率的办法！” 秦颂露出了自信的表情，毫不避讳的看着赵瑗瑗。 赵瑗瑗有些犹豫，疑惑的看着秦颂：“为何要让我来出面？此事，以秦翰林在皇兄心中的地位，想要实施并不困难啊。” 嗯，还不算笨，至少没有盲目自大。 “若以身份论，长公主是除了皇后之外，大宋身份最为尊贵的妇人，此事有你的加入，不仅可以让民众放心，而且还能为弘扬皇室的美名做出贡献。换了别人，引领民间产婆效仿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秦颂已经把好处说的很清楚了，如果赵瑗瑗再不答应，那他可要放大招了。 无论是神器助产钳，还是产后伤口的止血、缝合，这些手段一旦传播开来，创立者在民间的声望就跟菩萨转世一样，绝对是万家生佛的场面。 秦颂不计较个人得失，愿意无偿的把这些跨越时代和位面的好东西拿出来，既是为了提高大宋人口的存活率，同时也是为了给面前的赵瑗瑗提前打造一面免死金牌。 试想一下，当大宋的长公主成为妇科祖师，在她的帮助下救活了无数因为难产而濒临死亡的妇女和婴儿，她在民间的声望地位必然接近于神的存在，到时候韦太后就算说她是假的，赵构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为啥，因为长公主的好名声对于赵构的统治也有民心加成的效果，若是因为韦太后的一句话就要把赵瑗瑗给弄死，他这几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民心，恐怕顷刻间就要土崩瓦解。 赵瑗瑗没有继续犹豫，同意了秦颂“请求”，然后详细的询问了秦颂的方法。 当她从秦颂口中听说了助产钳这种还没有面试的治疗器械后，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红色。 这个秦翰林，还真是生冷不忌，什么话都敢说啊！ 正当赵瑗瑗在害臊的时候，秦颂冷不丁给她来了一记重击。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长公主帮忙。陛下委托我通过私人渠道，想办法将韦太后从北方救回来。可能你也听说了，金州大捷和仙人关大捷，我们抓到不少女真大将，用他们作为人质，这事做成的可能性很大。” 秦颂说这些话的时候，默默的观察着赵瑗瑗的眼神和面部表情。 只见赵瑗瑗听到韦太后三个字时，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了几下，脸色也变得非常黯淡，紧咬着嘴唇，将头扭到了一边。 秦颂心中暗道，看来《青宫译语》的那个作者王成棣记录的内容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不等赵瑗瑗开口，秦颂继续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为了防止金国那边的人耍诈，用一个假冒的韦太后骗我们，请长公主给韦太后写一封亲笔信，信中用暗语提出几个只有你们两人才看得懂的问题，到时候接到了人，便可以让她回复一封信给你，若是两厢里对得上，自然就是真的。” 赵瑗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问秦颂：“非写不可吗？” 秦颂没有回答赵瑗瑗这个问题，而是慢悠悠的说道：“我的姐姐，名叫秦月，在长安被破之后，被金人掳到了北方……” “长公主，我绝对不是有意提及那些令你不堪回首的记忆，只因为事关重大，而你是唯一从北方逃回来的宫中女子，所以就算十分为难，我还是征得了陛下的同意，前来向你索要这封书信。” “请你务必相信我，对于你的经历，我绝对会守口如瓶，因为我家里不仅有一个受到伤害的姐姐，还有一个受到伤害的嫂子。如果你连一封书信都不肯写，我自然不可能逼迫你，但若是传到陛下的耳中，他会怎么想？” 赵瑗瑗终于被秦颂诚恳的态度所感动，她也不笨，自然听得出来秦颂的警示之语。人家把好话说在前面，把好事摆在桌面上，如果再不同意，只怕祸事就不远了。 “我写！秦翰林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直接问。” “鲁公公，麻烦送一份文房四宝过来！” 大宋皇室的教育还是很厉害的，加之赵佶又是个文艺范的皇帝，他的子女多数都能写得一笔好字，这里面就包括赵瑗瑗。 看着赵瑗瑗行云流水的书写，秦颂的心里觉得自己这次帮对人了。 拿到赵瑗瑗的亲笔书信之后，秦颂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坐在她对面，也写了起来。 “长公主，信上的内容，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看到。我现在把筹办妇婴护理院的方案写下来，你可以着手准备起来，回头别人问及今日之事，便说是你向陛下提出的建议，然后陛下觉得我精于筹划，因此委派我来帮你出谋划策。” “多谢秦翰林想的如此周到。”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夜访綦宅 秦颂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在见过福国长公主后，又陪着赵构在宫内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在鲁公公和一名带御器械的护送下，离开了大内。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走后不久，赵瑗瑗就来找赵构说话。 就像秦颂离开亭子时提醒的那样，赵瑗瑗没有提及跟北方有关的事情，而是先跟着赵构拉家常，接着把话题引到了妇女因为难产而导致母子皆亡的事情上。 赵构的亲儿子早早的就挂了，所以他心里面对于痛失子女是很有感触的，得知妹妹想要开办一所专门解决难产问题的妇婴护理院，赵构非常的支持，马上表示愿意资助赵瑗瑗一万贯钱，还在临安城内给她划出一块地来。 身为皇帝，赵构看问题的高度和视角自然要比赵瑗瑗强出一大截，他已经隐约的猜出这个筹建妇婴养护院的主意，八成就是秦颂替妹妹出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赢得人心的好建议。 攘外必先安内，听着没错，但如何安内？ 不是通过残酷的血腥镇压来安内，而是通过理顺关系、维护公平正义来赢得民心！ 血腥镇压只会激起更大的反抗和更大的内部动荡，到最后内外皆失，江山易帜。 发生在洞庭湖一带的钟相、杨幺民乱，已经给赵构深刻的上了一课，而秦颂关于如何选官用人的说法，更是让赵构认识到整顿吏治对于维护内部稳定的总要意义。 秦颂怀里揣着赵瑗瑗写给韦太后的信，回到自己的居所，意外的看见门口停着几辆马车，似乎是被看门的手下给挡驾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咦，这是几个意思？ 正当秦颂准备下车时，常余庆已经来到车窗旁边，然后向他汇报说道：“一个不认识的商人，想要结交公子，送来了两名美貌女子，说是给公子暖床叠被。” 秦颂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隔着窗帘怒喝：“简直乱弹琴！岂敢如此败坏本官声誉？赶紧将人给我赶走！” 说完之后，秦颂也不回家了，让车夫调转马头，载他去綦崇礼家。 对于自家门口的事情，秦颂眼不见为净。 估计是那消息灵通的商人，听说了秦颂将要主持督造明轮战船，觉得这里面有利可图，因此想要贿赂秦颂，然后从中拿到好处。 秦颂不是油盐不进的官员，更不是不近人情的酷吏，但他信奉的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对于这种近乎于明火执仗的行贿受贿，他是非常厌恶和反感的。 给我送一万贯的好处，然后就想从我手里赚走十万贯甚至是百万贯的好处，当我傻，还是好骗？ 秦颂二度登门，结果不凑巧的是綦崇礼又不在家！ 倒不是老綦刻意躲着不见他，而是真的很忙，对此秦颂也是有所耳闻。 去年二月，綦崇礼被调回临安担任礼部侍郎，七月，又改任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 由于朝廷南渡时各部署的文书簿册几乎全部毁于战火，朝廷籍以运行的各项典章条律制度亟须建立和恢复，而公文高手綦崇礼便被皇帝选中，主持负责这一项枯燥繁琐的重大工作。卡Kа酷Ku尐裞網 老綦也是了得，竟然用了不长的时间，就为朝廷各部和有关官衙制定出了一套完备的典章制度。 由此看来，大宋的文官队伍整体质量还是非常高的，如果不是因为出了赵佶这种眼睛长在裤裆里的昏君，北宋断不至于那么快就完蛋。 綦崇礼在为朝廷完成各项典章条律的重建任务后，又被调任兵部，担任右侍郎，协助吕祉对兵部运作的一些典章条规进行修改完善。 一个大部，有正印的尚书一位，还有左右侍郎两人，兵部的左侍郎便是临安知府梁汝嘉。 说起来，朝廷这样的任命也算是对路子。 临安虽然被称为行在，但就是事实上的都城，让一位兵部侍郎兼任临安知府，不仅有利于安全防守，更便于跟城里城外的军队打交道。 大宋的兵痞子们闹腾起来，有时候可是很不像话，就连皇帝和尚书都会被惊动。 秦颂现在也算是兵部的官员，他来兵部侍郎家里拜访，于情于理都能说的过去。 “秦翰林，实在抱歉，家父从昨天去了兵部之后，就一直不曾回来。”綦文良面带歉色，向秦颂解释说道。 秦颂摇摇头，笑着说：“没事，我今天来不找令尊，而是想找易安居士探讨一些关于古籍文物方面的问题。” 听秦颂说是来找李清照，綦崇礼便将他引到后院，然后来到一个亮着油灯的房屋门前，对着里面说道：“表婶，秦翰林求见。卡Kа酷Ku尐裞網” 屋内响起脚步声，房门打开，一身青衣、不施粉黛的李清照出现在秦颂面前。 谈话的地方自然不会是在李清照的房内，虽然秦颂过了年也才二十，而李清照过了年就五十岁了，做秦颂的老娘可能都嫌老，但男女有别，说话的地方放在綦家的客厅里面，更让人觉得合情。 “是这样的，西路宋军向后获得了金州大捷和天水大捷，抓获了不少女真高层将领和普通士兵，此事最终的解决办法只能是双方坐下来谈判，然后进行换俘。我今天来，是想请教易安居士，开封被破后，有那些重要的古籍文物被金贼掳走，到时候好跟金人谈判，索要一些回来！” 秦颂向李清照说明了来意，原本有些消沉的李清照顿时双眼放光，显得有些激动。 “不是刚刚才传出伪齐和金国一起出动数十万大军来犯，仗还没有打，辅仁就想着跟金国交换俘虏，是不是有些早了？” 李清照虽然是个妇人，但不是无知之辈，问出了在旁边陪坐的綦文良心里想问的问题。 秦颂面带自信的微笑，继续解释说：“伪齐和金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色厉内荏而已！此战，大宋将士以逸待劳，既有良将在前指挥调度，又有名臣在后运筹督阵，再加上金州大捷和天水大捷已经彻底打破了女真不败的神话，所以我方将士的军心士气大为可用。” “反观伪齐和金军一方，伪齐不过是奉命行事，三十万人听着数目庞大，但真正有战力的部队恐怕连十万都不到，其余的不过是拼凑人数、虚张声势而已。” “金军虽然有十万大军，但这是完颜宗弼争权夺利的老本，如今完颜吴乞买病入膏肓，围绕着他死之后的权力争夺大战眼看就要上演，在这种节骨眼上，完颜宗弼岂敢远离上京？” “所以啊，这场大战看似凶险，不过是金国在陕西连吃败仗之后，恼羞成怒，故意讹诈大宋的伎俩。只要我方将士安守营寨，不要中了敌军引诱之计，最多半年，伪齐和金军的军队就会因为粮草不济而退去。” 看秦颂一脸轻松的坐在那里分析形势，李清照和綦文良都被他流露出来的强大自信和从容态度所感染，竟然信了秦颂的鬼话。 实际上，秦颂并未上战场，真实的情况他并不清楚，但他这么说却没有错。 大战在即，如果自己人都疑神疑鬼，惶恐不安，搞得后方不稳，前线的将士们还不怂成一团？ 坐在秦颂面前的虽然只有李清照一个人，但她代表着这个时代的舆论热点，就算如今上了年纪，但因为在文坛中的特殊地位，再加上她敢于把后夫告进监狱的决然，所以李清照在临安的影响力还是非常可观的。 秦颂相信，自己今夜这番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市井巷陌之中，出现在勾栏茶楼里面。 既能在千古第一才女面前装逼，又能顺带着刷一波声望，这种好事哪里找？ 李清照自谦说道：“辅仁如此重视古籍文物，让我甚是心慰。我虽然在这方面有所涉猎，但学艺不精，恐难胜任。不过，我这里向你推荐一人，若是能将他找到，则大有可为！” “不知是何人？”秦颂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此人名叫毕良史，善作窠木、竹石、云龙，喜字学，得晋、唐人笔法，尤工小楷。年轻的时候，他便游历京师开封，以买卖古器字画闻名，经常进出豪贵之家，被时人称为‘毕偿卖’” “毕良史？”秦颂的脑海中似乎有点印象，但却不太记得起来。 綦文良向他解释说：“毕良史是山西代州人，金军南下之后，他流落到了江西一带，此前收集的那些古器字画也都遗失殆尽。” 秦颂有些感慨的说：“真是可惜了啊！” “可惜的又何止他一人呢。”李清照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坎坷遭遇，不免心中戚戚。 秦颂安慰她说：“那位古籍书画都是死物，而易安居士却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才女，我觉得你做的那些诗词才是无价之宝，将来必能流传千古！” 能被秦颂如此称赞，就算是到了知天命年纪的李清照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毕竟，秦颂如今可是临安城内最有名气的年轻人啊！ “辅仁莫要取笑我这孤老婆子，我就问你，那首《正气歌》，你只做了上阕，何时补齐下阕？” 秦颂顿时汗颜，急忙叉开话题。“我曾听说早些年大宋出了一位少年画圣，名曰王希孟，年仅十八岁，便绘出《千里江山图》，不知此人现在何处？《千里江山图》是否落于金人之手？”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临安三首 秦颂向李清照打听王希孟和《千里江山图》的下落，却见李清照双眼泛红，溢出了泪水。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辅仁，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死在了北上的路途中？至于那幅凡人从未一睹真容的《千里江山图》，自然也被金人掳到北国了！” 秦颂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金贼从开封的皇宫大内一共掳走了多少件文物？” 李清照摇头叹息，轻声的说出了一个令秦颂心颤的数字。“仅是登记在册的历朝历代文物精品，不少于一万件！” “艹，看样子必须是把金国给灭了，才能找得回来啊！对了，那十枚石鼓，是不是也被金人掳到了上京？” 当着李清照的面，秦颂还是一时忍不住爆了粗口。 李清照忽然站了起来，面色肃穆，向秦颂抱拳行礼。 “辅仁，灭金大业，就要看你了！从你入临安至今，不过短短一月，听说朝堂已经有了励精图治的气象，说明皇帝受你影响甚大，这是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南渡之人日夜期盼之事。” “正如你方才所言，不论《清明上河图》也好，还是《千里江山图》，以及那十枚被掳走的石鼓，都是死物，哪怕全都化为尘土，却也比不上故国犹在来得重要！若是大宋已然覆灭，今时今日，你我怎有机会坐在这堂中唏嘘感慨？” “自你崛起以来，所做诗文不多，流传于外的只有三首半，而我最喜欢的便是你那首《过定军山》！‘出师未捷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长缨横扫中原日，还来此处奠孔明’。” “身为七尺男儿，当提三尺长剑，荡平寰宇，为黎民苍生谋福祉。我是女子，无法握刀上阵，但也愿意如梁红玉那般站在后方替你摇旗呐喊，以壮君威！” 被千古才女李清照如此称赞，秦颂脸皮再厚，也不敢老神在在的坐着，他早已站起身，端正站立，就像晚辈在听长辈训诫一样。 李清照的这番话，大概意思是说她看好秦颂，认为秦颂将来有灭掉金国的能力，让秦颂不要分心在拯救文物方面，她愿意替秦颂呐喊奔走，制造声势。 秦颂向李清照郑重承诺说道：“易安居士请放心，‘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秦某此生若不能‘北逐胡虏十万里’，便枉做男儿汉！” “哈哈……好一个‘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好一个‘北逐胡虏十万里’！看来辅仁又有新作，只是藏着不让人知。文良，快取笔墨纸砚来，今夜若是让秦辅仁走脱，看我不放火烧了你家宅子！” 秦颂心里大喊一声‘我屮艸芔茻’，这样都行？ 我特么以后再不装逼了！ 秦颂肚子里的存货并不多，除了记得辛弃疾、陆游的几首名作，剩下的也就是文丞相、于谦、唐伯虎以及后世太祖的名作，至于其他人的，也就经典的传世句子尚有印象，甚至连完整的诗词都背诵不全。 好的诗词，几乎都被北宋之前的那些大家们写完了，后人哪里还有多少余地和空间？ 秦颂记得的这些南宋以后的诗人，除了唐伯虎，其余的都是具有爱国情怀的大家，他们的诗词之所以出名，那是因为他们的人格品德，并非当时就没有人在诗词创作的技巧方面不如他们。卡Kа酷Ku尐裞網 刚才，秦颂被李清照一番激励，情不自禁的就把文丞相的那句千古绝响说了出来，然后又顺嘴把陈钰对他说过的那句颇为豪迈的“北击胡虏十万里”也秃噜了出来。 毫无疑问，在这种时候，秦颂说的这些话没有一个字不妥当。 不是不妥当，而是太特么的妥当了，以至于他现在被李清照揪着不放，让他写出完整的诗作来。 这就是不作不会死，作了死的更快！ 秦颂骑虎难下，脑子里飞快的回忆着他还记得的后世诗词，綦文良却开口提醒李清照说：“表婶，既然要向秦翰林索要墨宝，使用普通的墨怎么成？前几天，制墨大家张遇不是赠你两锭龙香墨嘛，正好拿出来使用！” 李清照马上点头，对綦文良叮嘱说道：“你在这里看着他啊，我去去就回！” 等李清照离开，綦文良一脸苦笑的看着秦颂，无奈的说道：“秦学士，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今天的事情，可怪不得我啊。”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告诉秦颂，如果实在写不出来，那就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吧！ 秦颂素有急智，这种时候，岂能认怂？ 好不容易可以让李清照替自己造势，此时开溜，以后哪里还有脸再来綦家？ 秦颂已经有了想法，坐回原处，一脸自信的对綦文良说道：“无妨，不就是做一些诗文嘛！我初来杭州，在这文人墨客扎堆的地方，若是不露几手，没得让人笑话，只说秦某这个翰林学士是靠军功幸进，实际上肚里没有几分才华。” 綦文良也不再多劝，心里巴不得秦颂能多写几首才好。 只要秦颂今夜有佳作问世，将来传扬出去，綦文良作为当事人和见证者，不仅能得一个好名声，还能收藏秦颂的手迹，这种好事，平时哪里去寻？ 少顷，李清照捧着砚台和一方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墨锭返回客厅。 接下来，李清照亲自替秦颂研墨，綦文良替秦颂铺纸，大宋最年轻的翰林学士挥毫泼墨，一口气写下了三首脍炙人口的名篇佳作！ 第一首，题为《石灰吟》，是一首咏物言志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第二首，题为《竹石》，还是用物言志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第三首，题为《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至于秦颂此前忽然冒出来的那几句，则被秦颂以尚未成篇遮掩过去。 不过，李清照还是逼着秦颂把“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两句也留在了纸上，而且还是比碗大的那种大字。 这三首诗，虽然是秦颂东抄西借而来，但却跟他的身份比较符合，让人无法质疑。 第一首，说的是石灰从山中出来，这跟秦颂从香泉镇起家，从秦岭之中崛起暗合。 第二首，看似在写竹石，但与秦颂在公开场合始终表态要抗金到底吻合，表明他与金人势不两立的态度。 第三首，写的是元夕的场景，看起来不甚壮怀激烈，但联想到秦颂曾在成都过年，加之又在蜀中定情，读起来仿佛睹物思人，但实际上却暗含玄机，只有真正懂得品鉴的人才会明白个中滋味。 前两首都是历朝历代极为有名的咏物言志诗，后一首则是辛弃疾少见的炫技名篇，秦颂搬出这三首诗词出来，至少在临安，以后再也无人敢在他面前得瑟。 能让李清照这样的人急不可耐的帮着研墨，换个人，你试试？ 李清照得了秦颂三首半的手稿，心情大好，又跟秦颂聊了许多她当初与丈夫赵明诚收集古籍书画的过往趣事，这才放秦颂离开。 等送走秦颂所乘的马车，綦文良转身就跑到后院李清照所住的地方，然后大声的嚷嚷着：“婶婶，你可不能一人独吞！那首《竹石》，我甚是喜欢，你就送给我吧！” “不给！谁要都不给！”李清照毫不犹豫拒绝了大侄子，似乎忘记了她此刻还寄居在綦家的现实。 綦文良哀叹着说道：“婶婶，我知你心疼当初那些遗失的古籍书画，但秦翰林今夜所做的这几首诗词，却还不是古籍啊！就算你全都收着，也撑不起你那书房啊！” 李清照被侄子纠缠的没有办法，拉开房门，手叉腰，杏眼圆瞪，看着綦文良说道：“谁说我要把秦辅仁的手稿自己留着了？我过几日便要在中瓦子那边办一场拍卖会，然后把手头上残留的书籍全都卖掉，包括秦辅仁的这几幅手迹！” “啊？”綦文良大惊失色，“婶婶，怎可如此？” 李清照对侄儿解释说：“唉，我已经想通了，与其整天纠结于过往，还不如放下心结，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秦辅仁有灭金之志，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将来也能青史留名。” 綦文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懂。 “你呀，跟你那书呆子的老子一样，怎么就不明白‘时势造英雄’这个道理？若是我将秦辅仁的手迹拍出一个天价来，他的这几首诗作很快就会传的妇孺皆知，这对于他而言，岂不是好事？” “可是，婶婶，也得有人出天价来买才行啊！” “笨蛋！秦辅仁是普通的翰林学士吗？别忘了他还是当今天子身边的红人，只要他一句话，有人便可以青云直上，有人便可能坠落云端！如今，想要巴结奉承他的人，肯定都在暗中观察，我只要放出风声，必然有的是人前来捧场！” “婶婶不去做买卖，可惜了。” “说啥呢？哼，以后，你婶婶我，还真要去做买卖！”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宗师来访 名人效应是把双刃剑，用得好，声望加成效果明显。 用不好，贻笑大方，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很显然，千古才女李清照不是那种卖队友的坑货，她是真心实意不遗余力的帮秦颂。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铸造一柄锋利无匹的宝剑，虽然剑成之时，人们未必记得铸剑师的名字，但只要看着利剑划破苍穹的那一道光芒，所有的参与者都会付出再多也无悔。 李清照无子无女，丈夫也死掉了，精心收藏的那些古籍书画也几乎遗失殆尽，如今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唯有高呼抗金而已。 秦颂是坚定不移的抗金派，所以李清照就是他天然的盟友，根本不用以利相交，就能为他所用。 秦颂从綦宅离开的第二天，就有一位名人前来登门拜访，而秦颂在弄清了来人的意图之后，简直有种天上掉下金元宝的感觉。 来人名叫张遇，是一位很有名气的制墨大师。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高档的墨锭，价比黄金。 普通的墨锭，因为制造技术和用材的缘故，多少会有一些墨臭，所以只能是平民用来书写的耗材。 张遇是油烟墨的创始者，他制的墨因加入了麝香、金箔而称为“龙香剂”，其配方一直传到后世，成为墨中极品。 据张遇说，他当初差点在镇江被围城的金军抓走，幸好得到正巧也在镇江的李清照帮忙，才乘船逃到了江南，躲过了一劫。 当时，镇江守臣钱伯言弃城逃走，而李清照凭借大智大勇，竟然在兵荒马乱中将十五车稀世之宝安全的运送到了江宁府！ 很显然，张遇是得了李清照的提示，特意来找秦颂，帮着秦颂造势来了。 昨天晚上，秦颂已经体验过张遇制作的龙香墨，确实很不错，不仅书写时感觉流畅，而且墨色亮泽，还有香气四溢，绝对是秦颂两辈子用过的最好的墨。 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秦颂向来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秦颂一本正经的对张遇说道：“本官现在身兼兵部职方司和御前军器所的职差，恰好每一项都需要大量的使用油墨，若是张先生不嫌，我便举荐你在军器所下设的战船研究院供职，以后专门负责制墨之事！” 张遇一听是到御前军器所供职，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相比于跟那些死太监打交道，走内宫采买的路子给皇家供应墨锭，秦颂给出的道路显然更安稳一些。 跟那些太监合作，张遇只是一个制墨师，以后还得被人捏着。 跟秦颂合作，张遇会有一个正式的官职，以后成为大宋的公务猿，不管品级高低，却是有一个身份和地位。 “若能得秦翰林举荐，张某必尽力以报！” “张先生莫要如此客气，你我合作，是互利共赢的好事。对于制墨之事，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其中有大利可图。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想跟张先生合作，创办一家制墨作坊，主要生产高档墨锭，专供皇室、政事堂和各部官署使用，另外还面向世家富豪进行销售，不知张先生可有兴趣？” 秦颂是翰林学士，他出面开办制墨作坊，既不用担心宫里那些太监采办仗着皇家权势低价敲诈，也不用担心背景强横的权贵人物谋夺“龙香剂”的配方。卡Kа酷Ku尐裞網 更何况，秦颂的意思，还要出资、出场地和人工。 这种难得的机会，张遇自然不会放过，他马上就同意了秦颂的提议。 有官做，有钱赚，还有名留，张遇很知足，一点都不介意秦颂在这笔制墨生意里面拿走大头。 只要想到当初自己差点死在镇江，张遇就心有余悸，因此才会接受李清照的指点，马上跑来拜见秦颂。 秦颂年纪虽轻，但前途无量，抱上这样一条大粗腿，那是张家的福分。 为了体现自己对于制墨之事的重视，秦颂直接带着张遇去了御前军器所，让他与凌景夏见面，然后让凌景夏马上给张遇在军器所内安排住处和办公的地点。 军器所内地方有的是，虽然大部分被提举和提点所掌控，但那几个却也不敢得罪秦颂，所以凌景夏想要落实一些事情，遇到的阻力并不算大。 他们已经听说了，用不了多久，由秦颂专门负责的明轮战船督造事务就会独立出去，然后由军器监少监赵令衿亲自出马，协助秦颂成立大宋皇家战船厂。 与其此时做小人得罪秦颂，还不如好心伺候着，把这位翰林学士赶紧送走！ 凌景夏得知秦颂找来的高人竟然是制墨大师张遇，顿时不淡定了，他有些激动的问秦颂：“等龙香墨制造出来后，淩家可否作为承销商？” 秦颂当着张遇的面，笑着对凌景夏说：“孩子还没怀上，你这就急着给取名了。卡Kа酷Ku尐裞網关于龙香墨销售的事情，到时候我自有主张，总之以后不会少了你们家那份就是。” 凌景夏顿时笑逐颜开，心里十分的期待。 秦颂刚刚安顿好张遇，回到家中，结果又有一位名人前来拜访，而且陪着这位名人同来的，竟然还有秦颂一直想见却不得见的綦崇礼！ 何人如此有名？ 正是《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张择端！ 张择端，字正道，琅琊东武人，居住于东京。宣和年间任翰林待诏，擅画楼观、屋宇、林木、人物。所作风俗画市肆、桥梁、街道、城郭刻画细致，界画精确，豆人寸马，形象如生。 徽宗时供职翰林图画院，专攻界画宫室，尤擅绘舟车、市肆、桥梁、街道、城郭。 后来，因为失宠而居家，靠着卖画为生。 幸好，开封城破的时候，张择端已经失宠，离开了皇家画院，所以才没有被金军抓走。 綦崇礼是山东人，张择端是他的老乡，这两人的年纪相仿，早年就已经认识。 老綦忙完了兵部的事情，回到家中后，从儿子口中得知前日夜里秦颂来访的经过，亲眼目睹了收在李清照房内的那几副秦颂所做的诗词手稿，然后就去找了郁愤在家的张择端。 为何说张择端郁愤在家呢？ 却是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情，把他气得不轻。 从开封一路逃亡至临安后，张择端为了让赵构不忘国仇家恨，坚决抗金，于是闭门谢客，呕心沥血，竟然又绘制出一幅《清明上河图》长卷，并托人送至赵构的面前。 没成想，赵构对于书画根本不感兴趣，或许是因为受了他父亲赵佶的刺激，觉得沉迷书画金石是灭国取死之道吧。 总之，赵构根本没有打开画轴，直接派人将张择端新作的《清明上河图》给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 想想看，原本满怀期望，一腔热血的张择端，在遭受这种打击之后，能不生气吗？ 张择端当时气的差点吐血，一怒之下，竟然点火要将他亲手绘制的《清明上河图》长卷付之一炬，幸好被家人及时发现，抢出了大半。 如今，头发灰白，面容枯槁的张择端就坐在秦颂的身边，被烧掉一半的《清明上河图》也摆在秦颂的面前。 看着焦黄的画轴和参差不齐的幅面，秦颂沉默不语。 赵构都不收的画，秦颂能收吗？ 这可是如假包换的《清明上河图》啊！ 看张择端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如果不收下，只怕老先生真要不久于人世了。 秦颂终于下定决心，不能让一位忧国忧民的国宝级画家就此陨落，他得想办法做点什么，以延续张择端的创作生命，甚至让他走上新的创作高峰。 “烧就烧了吧，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可能！”秦颂开口，第一句话，差点没让綦崇礼把喝进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 哪有这样安慰人的？ “正道先生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实，换个角度和思路来想，官家拒收这副《清明上河图》，未必是坏事呢。” 綦崇礼和张择端同时看着秦颂，静听他的高见。 “我知道正道先生是希望陛下看了这副画作之后，燃起收复故土的决心，但陛下不欲重蹈徽宗的覆辙，所以这事从一开始就拧了。开封如今是伪齐刘豫的都城，陛下若是看了《清明上河图》，肯定坐卧难安，身为人臣，主辱臣死，所以我也不能把这幅画再往宫里面送。” “不过，没关系。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可以让正道先生唤醒民众，让更多的人支持抗金大业！” 接下来，秦颂提出了创办连环画社的设想，并将具体的思路和运作盈利模式都说了出来，而且还提议就以金州大捷和天水大捷两场胜仗作为背景，全方位的宣传西路军民众志成城，文臣武将精诚合作，大胜金军的故事。 大宋的雕版印刷术已经非常的成熟，在技术方面不存在任何的难题，张择端最擅长的就是人物形态和场景描绘，只要让他担任画社的总编，带着一群画师进行创作，绝对可以搞出艺术水平非常高的连环画。 说不定，若干年之后，谁家保存着张择端的连环画，都可以成为传家之宝。 秦颂的提议，很有吸引力，原本一句话不说的张择端，终于开口了。 “若是辅仁肯自任画社的社长，老朽愿意担任首席画师，从此专心描绘大宋军民共御外侮的图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 秦桧离京 先收一位制墨高手，再来一位画道宗师，秦颂觉得自己最近肯定跟幸运女神有一腿。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只是，那位幸运女神不会名叫李清照吧？ 别看秦颂在綦崇礼和张择端面前装的很淡定，等这两位前脚才离开，秦颂后脚就把半残的《清明上河图》抱起来放进了书房的大木柜里面。 “二毛，以后帮我盯紧了这个柜子，不许别人乱翻啊！” 二毛不明所以，点头说：“你这书房，除了我跟小炎可以进来打扫，别人都不能进的啊。” “总之，就是要帮我看好了书柜，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以后搬家，书柜就由你来负责！” 半残的《清明上河图》虽然让人惋惜，可有种美叫做“缺憾美”，如今只剩下一半的《清明上河图》，不正好象征着大宋的残破河山吗？ 男人，就该力挽狂澜，创造历史。 秦颂要用这半残的《清明上河图》来激励自己，然后，有朝一日，让张择端创作一副更加恢宏壮丽的画卷。 却说张择端怀里揣着秦颂让手下支给他的一千贯钱引，脑子里面有些晕乎的回到了家中，然后要求家人去街上给他买新衣，去书铺里面给他买作画用的颜料和特制的画笔。 张择端的妻子以为丈夫中邪了，前几天还在赌咒发誓说要封笔归隐，出门一趟怎么转了性子？ 张择端从怀里掏出成沓的钱引，使劲的拍在桌上，大声的说：“看到没有？这里是整整一千贯！真以为老夫会从此潦倒落魄？哈哈……大宋最年轻的翰林学士，秦辅仁的名字，听说过没有？他要办画社，诚心聘请老夫担任首席画师！” 家人看着有些癫狂的张择端，也不知是该为他高兴，还是为他感到难过。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论如何，有了这一千贯，家里的日子总算可以好过起来。 张择端家里愁云散尽，但是也有人家因为秦颂的缘故，如今变得死气沉沉，整个家中的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一家，便是从北方“逃”到临安的秦桧一家。 想当初，秦桧拜相时，那是何等的风光。 转眼间，吕颐浩杀回朝堂，一上来就放大招，先是安排老牌御史黄龟年弹劾秦桧专主和议，破坏恢复，结党专权，并把秦桧比作王莽和董卓。 接着，吕颐浩向心腹谋主席益求策，如何扳倒秦桧，席益建议把秦桧及其党羽看作朋党，首先除掉党魁胡安国。 朝廷诏命朱胜非为同都督，给事中胡安国上书反对，朝廷改命朱胜非为醴泉观使兼侍读，胡安国遂请求辞职，秦桧再三挽留，但胡安国还是辞官归乡。 紧接着，秦桧拜相后提拔起来的张焘、胡世将、吴表臣等官员，皆被罢出尚书省。 八月间，皇帝召綦崈礼入宫奏对，拿出秦桧所陈二策给綦崇礼看，然后抱怨说：“秦桧主张‘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是北人，将归哪儿？秦桧又说‘为相数月，可耸动天下’，可已经过了一年，朕却也没看到。” 綦崈礼于是把皇帝的意思写入训辞，然后布告三省、各部和各州府。 随后，皇帝降诏，罢去秦桧相位，任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并张榜朝廷，以示不再复用。 等到秦颂来临安时，距离秦桧被罢相已经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秦桧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他懂得隐忍，然后背后暗中使力，让赵构意识到吕颐浩的霸道蛮横，最终导致吕颐浩二次拜相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步秦桧的后尘，被赶出了朝廷中枢。 如今，吕颐浩远在江西，而秦桧却没有等到机会，反而等来了皇帝在大朝会上说的那番惊心动魄的话语。 “从今往后，若再有人敢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者，视为国贼，尽诛之！不论南人北人，只要支持抗金，都是大宋的子民！” 皇帝的这番话，等于彻底的否认了秦桧所谓“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主张，而且将秦桧不点名的批成“国贼”！ 这比罢了秦桧的相位还让他难受和惊恐！ 秦桧虽然不在朝堂，但吕颐浩当初也无法将他才朝中安插的人全部清除，所以自然清除赵构的变化因何而起。 归根结底，就是秦颂来了临安，被赵构秘密召见了三次之后，皇帝的胆子似乎大了许多，底气也硬不少。 对于这样的情况，秦桧只能看着，却是毫无办法。卡Kа酷Ku尐裞網 要怪，只能怪完颜宗弼和完颜宗翰两个都是草包！ 如果不是他们不停的给秦颂送人头，成就了秦颂的赫赫战功，皇帝怎会如此的宠信秦颂？ 只是，现在不是埋怨和发牢骚的时候，危险已经越来越近，这临安城，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不然说不定哪天祸事就要临头！ 秦桧在家一日三惊，当他听说皇帝授予李纲资政殿大学士荣衔，并委任李纲前往长江以北督师时，急忙向皇帝上了一封认错的奏章，表示自己之前鼠目寸光，辜负了皇帝的期望，因此恳请朝廷惩罚，无论贬斥，还是流放，都毫无怨言。 应该说，秦桧还是很有才华和能力的一位官员，在他没有完全暴露出金国“带路党”本质之前，他在朝堂上小心谨慎，提拔任用的一些官员也并非全是他的心腹和党羽，其中有一些人甚至非常的有能力和才华。 比如，被吕颐浩赶出尚书省的张焘、胡世将、吴表臣等文官，无论是个人操守，还是工作能力，都是可圈可点，其中胡世将更是不可多得的全面型人才。 还有，被吕颐浩怼出朝堂的胡安国，虽然不是主战派官员，但也不是议和派官员，更不是秦桧的人。 胡安国提倡修身为学，主张经世致用，重教化，讲名节，轻利禄，憎邪恶，是一位非常有名望的大学者，他虽然反对朱胜非复起，但只是被秦桧利用了，而不是跟秦桧同乘一条船。 所以，当赵构看到秦桧的认错奏折之后，心里的气也就消了许多。不管如何，秦桧在北方的时候，一直照顾赵佶，就冲这份人情，也不能把秦桧整的太惨。 于是，皇帝下旨，让秦桧担任温州知州，马上离开临安，前去赴任。 秦桧在临走之前，安排心腹带着他的密信暗中前往北方。 在这封密信之中，秦桧替金国人仔细分析了大宋朝堂目前的情况，认为皇帝和极力主张对抗金国的大臣们已经形成默契，在接下来的几年内，若是金国不能用一到两场重大的胜利粉碎赵构和大臣们的幻想，那么以后的形势将会对金国变得更加不利。 秦桧还特别列出了秦颂进入朝堂后的种种反常举动，他认为赵构委派秦颂监造大型明轮战船是非常危险的尝试，如果金国方面不能阻止此事，将来恐怕会在水战中全面落败。 另外，秦桧还承认自己目前的根基不稳，无力用官场手段对付和打压处处谨慎小心的秦颂，所以只能退避温州，免得引起秦颂注意。 秦桧建议，对付秦颂，如果不能用刺杀的手段实现，那就得深谋远虑，通过捧杀的手段，让秦颂在短时间内走到高位，而且还必须是掌握军权的那种重要位置，这样他就会被皇帝和大臣所忌惮，如此便有了解决的机会。 最后，秦桧还隐约的提醒，秦颂很可能利用兵部职方司和御前军器所的职差做掩护，秘密的制造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器，至于是不是突火枪，因为秦颂的警惕性很高，所以难以查明。 不得不说，秦桧还真是一位官场高手，对于人性的洞悉，对于危险的感知，都到了常人难以达到的程度。 秦颂对赵构说过，有才无德的官员是为劣等，放在秦桧这种人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历史上的大奸臣，没有一个是笨蛋，因为但凡蠢笨之人，还不等他走上高位，就已经被反对派弄死了。 秦桧能排在千古奸臣榜第一，要是没有过人的眼光和本事，又岂能让人信服？ 得知秦桧前往温州赴任，秦颂很平静，没有做任何反常的事情。 从他见到赵构之后，从未在赵构的面前评价过秦桧，更没有针对秦桧和其党羽做过任何事情。 就像秦桧写给金国的密信写的那样，秦颂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他对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有着足够清醒的认识。 对付秦桧这样的超级反派大佬，以秦颂目前的身份和权力，还差着至少两到三个量级。 赵构的信任，来自不易，但失去却非常容易。秦颂现在的任务是在临安进行布局，替张浚顺利进入政事堂做好铺垫，等一切水到渠成，到时候他就可以借力打力，让张浚来对付秦桧。 原本的历史中，秦桧是利用了张浚对他的信任才有机会再次复起，然后又在背后撺掇张浚限制岳飞的权力，结果张浚替秦桧背了许多黑锅，最终黯然下台。 秦颂曾经琢磨过，张浚之所以让秦桧钻了空子，恐怕和他被吕颐浩整过有关。张浚也被吕颐浩整的不轻，所以从感情上而言，他会觉得秦桧跟他有近似的述求，加之秦桧又擅长察言观色，所以想要骗取张浚的信任并不难。 如今，张浚有了秦颂这个超级军师帮着出谋划策，秦桧再想进入政事堂，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有旨东来 潭州，位于荆湖南路，如今令人谈之色变的洞庭湖就在潭州的正北面。★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善化是潭州的治城，后世有个响当当的名字，曰长沙。 因为杨太率领的乱军彻底控制了洞庭湖，所以紧邻洞庭湖的潭州也就成了摩尼教造反祸乱的重灾区。 一度，就连善化城都被乱军所占领。 不过，这一切在朝廷重新启用了名臣李纲之后，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别看李纲在皇帝和大臣眼中像块又冷又硬的钢铁，人缘差的不行，但他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可是不折不扣的好官。 杨幺率领的当地乱军，一直视官吏、士子、富绅、僧侣为仇寇，每道一处必然要对这些人赶尽杀绝，但占据潭州的乱军头目听说朝廷任命李纲来潭州赴任，竟然带着手下放弃了善化，一口气逃到了北面的湘阴。 李纲轻车简从，只带着儿子李宗之前来赴任，所到之处，民众竟然夹道欢迎，没有一个人敢于对他不利。 所谓天地之间有正气，在李纲的身上便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当此时，流民溃卒在荆湖江、湘之间为盗，数量不可胜计，其势大者有数万人。 李纲到任后，尽力安置失去家园的民众，将盗匪和百姓进行严格的区分，然后果断的从民众之中提拔官吏，协助他管理州县，然后依靠民众的力量，很快就将善化周围百里内的乱军和盗匪扫荡干净。 从李纲安抚治理潭州的做法来看，跟隔着洞庭湖的张浚如出一撤！ 张浚到当阳的时间，与李纲到善化的时间，差不多是前后脚。卡Kа酷Ku尐裞網 当时秦颂虽然未随张浚同行，但却向张浚提出了针对性很强的策略，张浚到了当阳之后，基本上都是按照秦颂的建议在展开部署，虽然看似见效不快，但却胜在稳扎稳打，如今已经对杨幺乱军形成了极大的限制和威胁。 李纲是三朝老臣，论资历自然是比张浚要高许多，但他并非妒贤嫉能之辈，所以时时关注着一湖之隔的北面张浚的动作，当他事后听说张浚在当阳附近打败了杨幺亲自率领的十万乱军之后，曾私底下对儿子说：“朝廷若用张浚宣抚处置荆湖两路，不需三年，必平矣！” 也是巧了，李纲这话说完没有多久，来自朝廷的几道重要任命便相继的抵达了善化和当阳。 前来善化宣旨的大臣，是礼部侍郎尹焞，年纪比李纲正好大了一轮，随他同来的还有接替李纲的潘良贵。 实际上，李纲虽然是三朝老臣，但真的不算老。 他今年才五十岁，比吕颐浩小了十二岁，比朱胜非小一岁，比赵鼎大两岁，正是当宰相的黄金年龄！ 只要想一下宋廷对待李纲的做法，就让人觉得齿冷。 用一句难听的话说，典型的卸磨杀驴。每次都是局面糟乱到无法收拾的时候，才想起李纲这位能够治乱的干臣，但只要危急解除，马上就找个借口将李纲闲置。 然而，即使朝廷如此不仁，但李纲从来不会撂挑子，只要朝廷有所差遣，必然马上挺身而出，从不讲价还价。 就像这一次，尹焞宣布了朝廷对他的最新任命之后，李纲既没有喜形于色，也没有嗤之以鼻，而是耐心的询问了尹焞朝廷近期发生的变动，然后再将潭州这边的局面和接下来需要注意的事项耐心细致的对潘良贵交待了一番。 屋内只剩下尹焞和李纲之后，尹焞对李纲说道：“伯纪老弟，我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也有太多的顾忌，有些话想说就说了。只是，你这个刚直火爆的脾气，需要往回收一些才好。这次官家能够听从胡尚书的提议，拜你为端明殿学士，尚书左丞，是朝中诸位力主抗金的大臣极力争取的结果。” “伯纪老弟匡扶社稷的本事，无人能及，但若是没有这次金州大捷和天水大捷让官家对抗金生出了一些底气，没有新进翰林秦辅仁的极力鼓动，只怕想要返朝也是渺渺无期。” “此去江北督阵，需要协调刘光世、韩世忠、张俊、岳飞这四路军马的行动，除了岳飞好一点之外，其余几路将主，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如何掌控调度，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官家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特意委派进士出身且治兵的陈最从旁协助，此人博学而多才，脾气与你有些相似，我就担心你们两人闹出矛盾，反倒不美。” “原本，兵部的吕尚书极力建议官家把秦翰林派给你的，结果被官家断然否决。以我看，官家身边有秦翰林这位懂兵的帮着出谋划策，反倒是件好事。” 李纲很有耐心的听完了尹焞的劝解或者说是提醒。 别人可能不知尹焞的悲惨身世，但李纲却是一清二楚。 尹焞是唐朝工部尚书尹思贞的十三代孙，宋初刑部侍郎尹崇瑞的五代孙，世居河南洛阳，为著名理学家程颐的直传弟子。 靖康元年，金军再次南侵，次年攻陷洛阳，尹焞全家遇难。尹焞死而复苏，被仆人救出，辗转流落到四川。 宋廷南渡临安之后，朝廷将尹焞召回，历官徽猷阁待制、太常少卿、礼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讲。 尹焞跟金国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议和派。这一点上，跟秦颂一家非常相似。 所以，尹焞私下里对于李纲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绝对不是出自朝中哪位官员的授意。 李纲向尹焞承诺说：“彦明兄放心，你说的这些话，我全都听懂了，也都铭记在心。此去江北，李某定当以抗金大计为重，绝不辜负皇帝和朝中大臣的信任与重托！” 李纲以最快的速度跟潘良贵完成交接，然后与尹焞一起东行，先进入江南西路，绕过湖湘乱军控制的地区，再从鄂州一带渡江奔赴抗金前线。 作为李纲的副手，陈最已经提前一部直接从临安出发，直接赶往淮南东路。 当李纲还在赴任的途中时，坐镇当阳的张浚也迎来了朝廷宣旨的官员。 相比于李纲的仕途浮沉，如今才三十六岁的张浚在仕途上要顺利许多。 当初，苗刘兵变的时候，张浚二十九岁，便已经升到礼部侍郎的高位。 当时，赵构已经被苗傅、刘正彦逼迫着退位，软禁在一座寺庙中。张浚挺身而出，组织吕颐浩、张俊、韩世忠、刘光世等打败了苗傅、刘正彦，使得高宗复位，从此成为皇帝最为信任的文臣。 如果不是相信张浚，赵构又怎么可能把一位三十岁出头的文官派到远离朝廷中枢的关陕，而且还授予了他宣抚处置使这样的大权。 时隔五年，原本让人觉得受了冷落的张浚，再次迎来了宣抚处置使的任命。 上一次，他是川陕宣抚处置使。 而这一次，他成为荆湖南北两路处置使。 大宋的疆域本就远远的小于强汉盛唐，而在靖康之乱后，一下子缩水了近乎一半，朝廷将荆湖南北两路全权交给张浚处置，等于是将现有国土的近三分之一交在了张浚的手中！ 朝廷这次的任命，比之当初的任命，分量一点都不轻。 荆湖南北两路位于大宋的腹心，东接江南经济最为繁华的沿海地带，西接四川和汉中，如果不能把这块地方给摆平了，朝廷就没办法统合全国之力，进行大规模持续性的北伐。 因为这是近期朝廷的所有官员任命当中最为重要的一项，所以朝廷派来宣旨的官员的身份也非常高。 前来宣旨的官员是廖刚，现任工部尚书。 廖刚，字用中，号高峰居士，顺昌谟武人。少时拜于理学家杨时门下，亲历两朝荣辱兴衰，历任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工部尚书。 廖刚忧国爱民，对外力主抗敌御侮、对内全力慰抚百姓，性格刚正不阿，忠直敢言，敢于硬怼蔡京和童贯，也是难得的能臣。 廖刚的年龄比张浚大了二十七岁，比吕颐浩还大一岁，让一位年过花甲的大臣跋山涉水的前来宣旨，皇帝和朝廷对于张浚的重视可见一斑。 看到当阳城内正在加紧操练的数千士兵，廖刚有些担心，就凭这点兵马真能摆平洞庭湖的十几万水匪？ 张浚看出了廖刚的担忧，笑着向他解释说道：“廖公不用担心，您所见的城内士兵，只是一少部分，另有大部主力藏于山中。 廖刚问张浚：“不知德远可有了平贼之策？需时几年？” 张浚露出自信的笑容，答道：“上次吕尚书来当阳时，我便将详细的平敌策略向他汇报过，这段时间经过了修改和完善，更加的有把握，今日正好向廖公做一汇报！” 接下来，张浚站在一面挂着的大幅地图之前，先是介绍了洞庭湖附近乱军的分布区域，接着分析了杨幺本部和各水寨之间的关系，最后提出了暗中招降部分乱军作为内应，逐步削弱杨幺的外围力量，像剥洋葱一般解决乱军的方案。 看着成竹在胸的张浚，廖刚心中暗叹，收个好学生真是令人羡慕，就看张浚站在地图之前的举止动作，跟大朝会上对着群臣分析军情的秦颂，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偷梁换柱 腊月的蜀中，虽然气温骤降，但比起千里冰封的北国来，还是要暖和许多。「^追^书^帮^首~发」 至少，吹到脸上的风，不会让人觉得刀割般冰冷难受。 遇到艳阳高照的日子，把两只手往袖口里面一抄，搬条凳子靠着朝南的墙根一坐，晒着太阳，吹着牛，日子也算过的有滋有味。 这天恰好是个好天气，刚从山里面回来不久的张仁愿，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服，去肉集上面割了十来斤猪肉，买了一只烧鹅，又去酒铺子里沽了一壶烧酒，然后提溜在手里，往好兄弟施柱子家住的地方溜达过来。 这个张仁愿，便是当初流落街头的乞丐张狗儿。 去年的这时候，这厮走了狗屎运，竟然中了福彩头等大奖，然后不知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一改往日好吃懒做的脾性，竟然拿着这笔钱，雇了些北方过来的流民，一头钻进附近的山区，专心的种起了鸦果！ 一开始，张仁愿还担心自己种不好亏本，但他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之后，发现这玩意比种麦子还容易，而且生长速度也快，春天播种，秋天就能收果！ 蜀中的阳光充足，就算是在山区里面种植，只要选在向阳的山坡，这鸦果就能呼呼的往上蹿。 张仁愿第一次种这玩意，加之他的本钱有限，所以也没敢多整，也就弄了两个山头，结果到了收果子的季节，官府竟然派人前来联系采购的事宜，开出的价钱差点没让他咬到舌头。 就这一年种鸦果，刨除各种成本，包括人工钱，竟然让张任愿赚了三百贯！ 要是按照这种挣钱的速度，用不了几年，张仁愿在成都城内买一座宅子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山里面的活已经结束，领了钱的雇工也都赶回家过年去了，张仁愿回到城里，无事可做，便想找他的好哥们施柱子好好的喝几杯。 到了施家门口，拍响门环，过了片刻，施柱子的婆姨开了门。 “咦，是狗儿回来了啊！” “大嫂，柱子哥在家没？” “快进来说话啊！他前段时间跟几个同事一起合伙开了个公证社，最近犀浦镇那边的军营里卖马，他去给人家办公证，忙得脚打后脑勺，每天都要到夜里面才回得来！” “嫂子，我就不进去了，这些肉和酒，是我孝敬你的。我这会没事，正好去犀浦镇那边瞅瞅。” 张仁愿把买来的酒肉往门口一搁，不等施柱子的婆姨说话，一溜烟的就跑远了。 兄弟不在家，虽然是大白天，但张仁愿也要避嫌，他以前在私塾里面的那些书可不是白读的。 走到主干道上，张仁愿雇了一辆马车，往车把式手里塞了一把铜板，然后嚷嚷着说道：“跑快些，犀浦镇那边新开的马市！” “好嘞，您坐稳了。”车把式一扬马鞭，马车快速的向西门方向驰去。 来到镇上的马市外围，张仁愿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才觉得自己想要成为人上人的路途还很遥远。 面前的这些人，个个穿着绫罗绸缎，腰里挂着玉佩，头上插着闪亮的发簪，一看就是腰缠万贯的富豪们扎堆来了。 张仁愿当乞丐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摸门道，钻人堆，否则也讨不到吃的。 只见他把腰一弯，把身子一侧，瞅个人缝儿，就挤了进去。 “各位拿到了号码牌的来客，不要拥挤，排队进入拍卖现场！” “再说一遍，排队入场，谁敢乱挤，直接取消参拍资格！” 现场负责维护持续的衙役们难得硬气了一会，对着手拿号码排队的富豪们大声的嚷嚷着。 张仁愿溜着边儿、挤着缝儿，竟然找到了正在忙碌的施柱子。 “柱子哥，什么赚钱的大买卖？咋来这么多富人！” 施柱子正站在一个木台上盯着进场的人群，听到张狗儿的声音，冲他摆摆手，说道：“这会忙，回头跟你细说！” 张仁愿又拽了拽施柱子的裤腿，示意他下木台，有话给他说。 施柱子只得从木台上跳下来，张仁愿马上附耳对他说：“我也想进场瞅瞅，没有号码牌，你帮我想个办法呗！” 张仁愿皱了皱眉头，然后对他说：“那你就当是我带今天带过来的帮闲，待会替我研墨计数！” 张仁愿马上喜笑颜开，点头说：“没问题，这可是我的拿手活！” 过了一会，场外排队的数百人进了木栅栏围起来的一座看台，张仁愿也冒充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些施柱子塞给他的东西，进了看台下方的一处地方。 接下来，张仁愿的眼睛就有点看不过来了。 原来，这处临时搭建的马集跟原来成都城里的不太一样，这里卖马是由骑士骑在马背上面，然后在中间的场地上行走奔跑一小段时间，让有意购买的客商观察过后，通过集体竞价的方式拍卖。 马的后臀两侧都贴着号码，只要看台上的客商看好了哪匹马，就可以记下来，然后等到拍卖的时候，跟人竞争，到时候出价最高的便能买回家。 这些有钱人手里拿到的号码牌数量有限，都是事先交了五十贯的保证金之后，才有资格拿到。 像张仁愿这种刚刚脱贫的屌丝，还没有资格和实力参与到这种有钱人玩的游戏中来。 看台之上，一位约摸三十岁的络腮胡客商正紧紧的盯着场中的一匹黑色北地马的身上，而哪匹马的后臀位置标着的是九百八十七号。 这位客商以前曾经去过塞外几趟，亲眼见过草原上契丹人养在马场围栏内的辽东战马，所以他能确定这批黑色的战马绝对是出自辽东。 连续两天，他都没有出手，今天看到这批黑色的战马时，他终于心动了。 成都府衙联合汉中兴荣商行组织的这次战俘马拍卖活动，属于大宋开国来的首次，如果不是为了给前方立下战功的将士们筹集军饷，绝对不可能舍得把真正的战马运到成都来出售。 这样的机会，非常偶然，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下次金狗什么时候再来犯边呢！ 陆续有一百匹马上场进行了展示，然后开始竞拍。 兴荣商会的副会长、通达运社的大当家李永奇，此刻便坐在拍卖台的旁边，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八个身穿黑色箭袖紧身衣的手下。 金州大战之后，秦颂把俘获的女真战马留给王彦一部分，剩下的全都委托运社弄回了汉中，交给利州东路转运使虞褀处置，结果虞褀竟然出人预料的决定将这些战马全部卖掉！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售卖战马的生意，又被虞褀转包给了兴荣商行。 经过商会理事会的研究，最终决定还是由李永奇来负责这件事情。 老李家当初在河间府时，就是玩骑兵出身的行家，无论是让李永奇买马还是卖马，他都能为商会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李永奇是商会的老黄牛，凡是危险急难的任务，都是他来承担，但他对此毫无怨言，甚至有些乐此不疲的意思。 或许，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人们证明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正当李永奇准备带着三千多匹战马赶赴成都的时候，来自复兴军的一份急报，让这次的售马的运动出现了变化。 原来，复兴军在天水一带打了胜仗，不仅活捉了完颜突合速和他手下的几名万夫长，还抓获了数千匹马，经过李世辅的精心挑选，他把其中最好的一千五百匹战马转移到了小陇山中，然后把剩下的不太好的交给兴荣商行进行处理。 儿子想要组建一支小规模的骑兵侦察部队，当老子的自然不会拖后腿。 李世辅琢磨了一下，决定在接受复兴军送过来的这些战马的同时，把虞褀交给他的三千多匹战马进行了一次筛选，从中选出最好的一千五百匹，然后让手下剪短马尾巴，弄乱马的鬃毛，再用江边的淤泥给马弄得脏兮兮的。 然后，李世辅安排了一支队伍，给这些真正的好马背上驮了粮食和布匹，让他们走褒斜道过武休关、穿过大散关，然后将这些好马和粮食、布匹一起交到了种洌的手中。 等这支运输队从小陇山中返回时，带的马匹数量多了两千，马背上面还驮着天云寨内的存货。 只是，没有人知道李世辅通过瞒天过海的手法，当着武休关、大散关宋军的面，竟然将最好的战马都送到了复兴军中。 三千匹最上乘的辽东战马，已经可以组建一支充当前锋侦察的骑兵部队了！ 至于缺少现成的骑士，也没有关系，被俘的金军当中，有一部分是女真人从北方的草原行抓来的蒙古部和克烈部的奴隶，他们对于金国和女真族并没有那么忠诚，只要在复兴军强大的教育体系中洗脑一到两年，他们就会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身份，成为合格的骑兵战士。 李世辅偷梁换柱，在保证复兴军的利益前提下，又不会损害官府的利益，顶多是忽悠了蜀中有钱的阔佬们。 反正，再好的战马卖到他们手中，也不过是用来炫耀的工具，所以那些看上去个头高大，毛色油亮光滑的“骏马”，就成了蜀中这些有钱人争抢的对象。 没有跟战马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明白最好的战马，往往不是那些看上去油光水滑的样子货？ 真正的上等战马，不仅有着良好的服从性和忍耐力，更是有着预知危险、识途认路和勇敢不退的特性。

第二百五十八章 饥饿营销 李永奇从汉中带到蜀中的战马超过了四千匹，这是一笔令人眼红的巨大财富，但却没人敢于打他的主意。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兴荣商会最大的东家是汉中秦家，而秦家的顶梁柱名叫秦颂。 自从金州大捷的消息传遍蜀中后，当初在成都府算计着要驱逐秦颂的那些人，才觉得后怕。 当初，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一个把金国兵马大元帅活活烧死，把十万金军全部干掉的猛人，去招惹他，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如果让蜀人知晓弄出天水大捷的复兴军是秦颂创建的私人武装集团，有些人今后说不定晚上睡觉都不敢吹灯。 李永奇虽然把最好的那些战马都扒拉给了他的儿子，但做生意还算公道，他来到成都之后，首先拜会了赵开，然后将虞褀委托售马的前因后果向赵开做了说明，得到了赵开的支持。 虽然，自靖康之乱后，国破重建，严重缺马，朝廷下了严令，除了文臣许养马一匹外，其余官吏士民之有马者，一律交赴官方，地方官将马分为三等支付价钱，身高四尺六寸者为上等，抵钱一百贯100贯，以下递减。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为了支援前线的战事，蜀中财政开支已经紧绷得快要断掉，若非秦颂帮着赵开出了一些盘活经济的手段，蜀中这一年还不知道有多少地方会发生暴动。 打仗就是烧钱，金州大捷和天水大捷打出了西线宋军的威风，打出了宋人的信心，但同时也打空了前线的转运仓库。 面对着充满期待的将士们，难道战后还能让大家空着手吗？ 必须得犒赏慰劳部队啊！ 问题是，钱从哪来？ 指望朝廷吗？远在东南的那帮老爷们，顶多下一份公文，让川陕本地的官府想办法筹集军饷，绝对不会从那边送过来一枚铜板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只要他们不让川峡四路往外输送军需物资，那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赵开现在也学精了，知道从平头百姓的身上压榨油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想要搞钱，还得把目标锁定在蜀中这些所谓的百年、千年的世家大户身上，所以他非常赞同虞褀把战马当成奢侈品高价出售的策略。 如今的大宋，以固守防御为主，就算留下这四千多匹战马，对于扭转战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还不如卖出个好价钱，先解决了燃眉之急。 反正，这些马还在大宋的境内，真要急用的时候，未必就没有办法再收回来。 有了赵开的支持，在犀浦镇上卖马就容易许多，到时候无非是丰润一些好处给成都府衙而已。 四千多匹北地战马，最大的特点就是看上去个头够大，否则也承载不了牛高马大的女真骑兵，而这个特点注定了会卖出好价钱。 官方报价是高四尺六寸的战马算上等，回收价为一百贯，而现在是官府坐庄往外卖马，而且还都是来自金国的战马，这价格方面自然不能以百贯为标准了。 这些战马是战利品，是从不可一世的女真骑兵手中夺过来的，每一匹的身上都可能凝聚了一个充满血与火的故事，因此岂能用寻常马来看待？ 更何况，这些战马都是驯服过的成年马，许多还是久经战阵，已经通了人性，比那些才养大出栏的马自然是聪明许多。卡Kа酷Ku尐裞網 总之一句话，别嫌价格贵，买到就是赚到，先到先得，后到吃灰！ 李永奇虽然说不出饥饿营销这个词，但不代表他不懂得操弄人心，他弄出这么一个大阵仗，还采取拿号进场，每天限量销售四百匹的做法，不就是饥饿营销嘛！ 帮着施柱子做事的张仁愿，眼巴巴的看着一匹一匹高头大马被人牵到场中，然后以一个个令他觉得肉痛的价格被人买走。 蜀中的阔佬们，还真是舍得花钱啊！ “下面拍卖第九百八十七号战马！这匹战马来自金州大战的战场，据说当时是女真先锋完颜毂英麾下的一名百夫长的坐骑，在秦郊店外被擒获！” “第九百八十七号战马，身高四尺七寸五分，通体黑色无杂毛，马龄六岁，起拍价格为三百贯，每次加价十贯，现在开始竞价！” 随着台上拍卖师的话音落地，出价的声音马上从木台上面响了起来。 “三百五十贯！” “三百七十贯！” “四百贯！” “四百二十贯！” “六百贯！” 之前在看台上一直不出声的络腮胡客商，忽然将价格抬高到了六百贯之多。 “嘿，六百贯就想吓住人？我出七百贯！” “七百五十贯！” “八百贯！” “九百贯！” 最终，编号九百八十七号的战马，被络腮胡客商以九百八十贯的高价买走。 旁边的人问这个络腮胡：“花这么多的钱，买这么一匹马，图个啥啊？” 那络腮胡客商笑着说：“金狗们害得老子现在没法去北方做生意，只能转道向南求财，老子现在就骑着这匹马去见那几个从大理国来的老板，跟他们骑的那些小马驹比个高低！” 滇马个头小，站在北地马的跟前，就像一个小脚女人站在关西大汉的面前，单论气势的话，确实有差距。 作为现场公证人员，在络腮胡客商交了钱之后，施柱子便给他开具了一份公证文书，证明这匹马是从官府组织的马市上购买，不是从其他非法渠道所得，属于这位购马者的合法财产。 出具一份公证文书，收钱一贯，不需要购马者掏钱，而是由售卖方兴荣商行支付。 张仁愿很快就算清了施柱子弄的公证社这次能从卖马这笔生意当中赚的钱数。 等到晚上，两人同乘一车回到了施柱子家中，张仁愿终于将心中的郁闷说了出来。 “柱子哥，本以为我在山里面种鸦果就够赚钱了，感情跟你相比，我不过是你这一年的零头啊！” 施柱子的老婆已将将张仁愿白天送来的酒肉全都拾掇出来，施柱子夹起一块鹅肉，塞到张仁愿的碗里面，然后对他说道：“你就赶紧吃吧！这个公证社，不是我一个人的，转了钱不仅要上缴给成都府衙一部分，剩下的还得支付房钱，笔墨纸砚的耗损钱，真正分到每个人手里面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多！” “那也比我赚得多啊！” “嘿嘿，你可知道，开办公证社的主意，是谁帮我出的？” “哪个生意精？” “说出来怕你不信！是秦辅仁帮我出的！” “啥？就是那位在金州一把火烧死五万金军的猛人？” “你以为呢！当初我有幸在他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事情，还是在去广都宇文家的路上，他闲来无事寻我聊天，随口指点了这么一两句，我家的日子就彻底翻身了。” “唉，这个没法跟你比了，我可没那个好命，能认识这样的贵人。” “你也不错啊。在山中种植鸦果的主意，便是秦辅仁帮着赵知府出的，所以你以后肯定也能发大财。” 这哥俩越聊越是兴奋，咕咚咕咚就把一壶烧酒喝了个见底。 同一座城市，另外一个地方，李世辅正在对手下们交待事项。 “还有七天，才能将马卖完，你们趁着空闲，赶紧去附近各县的仓库里面检验阿片的成色，如果发觉品质太差的，也不要怕，直接让当地官府接待的人把价格往下降，总之我们不能两眼一抹黑，不论别人给我们提供什么货，我们都给一样的收购价格！” “另外，缴税这块也别让人给蒙住了！我们这次是替利州东路转运使司卖马，所以不需要缴税。至于向官府收购阿片和鸦果壳、鸦果籽的生意，早前就跟成都府有约定，他们从本地种植户手里采顾的价格，肯定比出售给我们的要便宜，所以已经有的赚了，因此也是避税的。” 把该交待的事项都交待完，李世辅回到兴荣商行在成都设立的分部，然后就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登门拜访。 “李会长，鄙人是青神陈家的陈荣华，奉了兄长的意思，前来与李会长商洽有关在汉中和金州销售绵砂糖的事宜。” “哈哈……原来是辅仁的岳家小叔到了，来……来，赶紧坐下来，这事好说。临行前，秦会长特意叮嘱过，只要是秦家的生意，兴荣商行一定全力支持，在运输费用方面予以最大幅度的让利优惠！” 两人很快就生意上的相关合作达成了共识，然后陈荣华有些为难的说道：“我那个小侄女，就是跟辅仁订了亲还没过门的永珍，她已经满二十一岁了，若是再留在家中，总是各种闲话，对辅仁也不太好。家兄想让我对嘴问一句，不知秦家何时迎永珍过门？” 李永奇对于秦颂跟陈钰的婚事也是知情的，他笑着向陈荣华解释说道：“辅仁现在去了临安，他家中的事情由兄长做主。我听说的是辅仁确实已经过了孝期，这婚事也确实该尽快提上日程，秦家人都盼着由他来开枝散叶。” “以我愚见，辅仁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陈家也不要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就让辅仁的姐姐代替他来成都一趟，先把陈家二小姐迎回汉中，然后我们再派人将二小姐安全的送到临安，让他们在临安晚婚，你觉得如何？” “李会长这个提议甚好，家兄和嫂子肯定会同意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理段氏 按理说，秦颂与陈钰已经订了亲，这事算是板上钉钉，不会出现变化。★首★发★追★书★帮★ 陈荣华代表陈家来找李永奇催婚，除了想跟兴荣商行建立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秦颂现在的名气实在太大，陈家人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去了临安的秦颂被“截胡”。 秦颂在金州干出震惊天下的大事，到了临安必然是要授官的，到时候必然引得临安那些世家侧目，到时候关心秦颂婚事的人肯定会有，万一出现强力的竞争者，把婚事给搅黄了，陈家上哪哭去？ 订婚虽然有了一定的保障，但在大宋，每年因为退婚而闹得不可开交的事情，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市井草民，又不是没有！ 李永奇虽然做不了秦家的主，但他身为李家的家主，又是商会的副会长，在不损及秦家利益的情况下，顺手帮着秦颂解决一些婚姻问题，也不能说他多事。 秦颂每次见了他，私下里可都是以世叔来称呼他的。 李永奇的建议很有可行性，陈家着急嫁女，秦家又何尝不急着开枝散叶？ 秦颂去了临安，说不得两年三载都回不来，总不能让陈家的二女继续守在家中。 关于张浚那位小姨子的故事，李永奇来到汉中之后，多少也听说过一些。让这么一位不安生的老姑娘待在娘家，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先让秦月代表弟弟来陈家迎亲，把陈钰接到汉中，接着再派人护送陈钰前往临安，虽然折腾了一些，但至少了去陈家的担心，也替秦颂省了时间。 不提成都这边的事情，却说远在大西南的吴磷，自从秦颂率领一万土兵离开后，并没有就此变得懒散放纵，反而将更多的精力用在了赚钱和练兵上来。 土兵在金州大捷中发挥的巨大作用，让收到消息的吴磷激动的难以自已，虽然立功的人是秦颂，但当初招募这些土兵时，吴磷也是重要的参与者啊！ 吴磷想起了秦颂临走前说的那些话，知道秦颂把他弄到黎州来看似让他暂时闲置，实际上却是在准备着大招，所以便安稳的呆着，专心赚钱和练兵，别的事情也不去瞎操心。 秦颂帮吴磷物色的助手赵逵，虽然年纪不大，但胜在勤奋好学，而且吃得了苦，加之还有几个同窗一起帮他，结果大半年下来，竟然把军中的各项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上下称赞，很是认可。 吴磷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挨个的山寨部落巡视，跟这些土司头人们猜拳斗酒，再不了就是带着手下跑到大宋跟吐蕃交接的地方去抓奴隶，反正他们去的时候全都化了妆，隐瞒了保靖军的身份，然后也不盯着一个吐蕃部落往死了坑，所以几次行动下来，竟然抓回来近万人。 这些奴隶，身强力壮的全都编入了土兵后备营，身体弱的则卖给路过汉源城的行商，让他们帮着保靖军往外“销赃”。 黎州本地的部落并未受到吴磷的袭扰，所以他们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假装啥也没有看到。 草原雪山上的吐蕃人，比大宋的形势还要恶劣，自从他们在唐代昙花一现的强横了一把之后，随后的几百年便陷入到了无休无止的内斗之中，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十多个部落，所以再也无力对大宋构成什么威胁。 吴磷知道这种“偷鸡摸狗”的买卖做不长久，因为人不是地里面的庄稼，今年收割一茬，明年就能长出来。 不过，他也没打算把抓野人、抓奴隶当成长久的生意来做，只是想趁着还在黎州的时候，尽可能的削弱黎州外围势力的力量，等他率领训练成型的土兵大军离开时，不会给黎州的防守造成太大的问题。 前段时间，张浚已经派人秘密赶到黎州，询问吴磷土兵训练的进度，以吴磷估计，等开了年天气暖和之后，只怕张浚就要对洞庭湖附近的水贼们展开大规模的扫荡。 土兵们每天操练的鸳鸯阵，对于水网密布的洞庭湖地形也有很好的适应性。这一点，秦颂带到当阳的那四千土兵已经用实际行动证实过了。 这天中午，吴磷刚刚在大校场上跟一群手下对练结束的，回到住处，看到赵逵带着一位穿着服饰明显异于宋人的访客正等候在前厅之中。 赵逵向吴磷介绍说：“这位客人来自于大理国腾冲府的乞蓝部，他托人找上门来，说是自己有办法从天竺那边搞到马匹，问咱们收不收。” “腾冲府，乞蓝部落？”吴磷皱起眉头，脑海里面仔细回想了一番跟大理国相关的内容，然后摇头对此人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是乞蓝部的人，但我知道腾冲府与黎州至少隔着一座高黎贡山，三条波涛汹涌的大江，这中间还隔着建昌府、善巨郡、谋统府，计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把大量的天竺马从数千里之外弄到黎州！” 来人用不太熟练的汉话对吴磷说道：“将军，你……小看人！以后……后悔！” 吴磷向赵逵摆手，示意他赶紧将人送走。卡Kа酷Ku尐裞網 等过了一会，赵逵返身回来，吴磷换了干净的衣衫，正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喝茶。 “将军为何不给来人说话的机会？”赵逵有些不解的问。 吴磷笑着说：“不管他说的是不是正的，如果我表现出很急切的样子，岂不是让他看出来咱们非常缺马？千万别小瞧了这些生番，敢跑到咱们的地界上来招揽生意，肯定不简单。你暗中派人盯着这个家伙，将他在汉源城内的行踪记录下来，然后让相岭寨的吉格英虎跟他接触一下，先摸清楚此人的底细再说！” 赵逵顿时对吴磷的机警肃然起敬，看来小吴将军在黎州呆着并没有把脑子呆笨嘛。 如今的汉源城，被吴磷和芦迁两个联手经营的水泼不进，早已不是一年前那种松散的样子，所以想要监控一个外来者，不过是吴磷的一句话而已。 自称来自大理国腾冲府的商人，被吴磷拒绝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找了家客栈住下，然后在城内新开的集市上面转悠，接着又出城去附近的部落溜达，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过了几天，他就惊奇的发现，在黎州出现了越来越多骑着高头大马的商人，他们一个个衣着华贵，趾高气昂，进了汉源城内，马上嚷嚷着要在城内购置铺面，还跟宋军讨价还价，要求大批的采购奴隶。 这个情况，可是把来自腾冲府的商人吓得不轻。 正在这时，附近的一个彝人部落向他发出了邀请，商人便带着一些从汉源城采购的礼物，来到这个部落做客。 吉格英虎看上去胖了一圈，笑起来都有双下巴。他为了完成吴磷交给的任务，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不仅当着乞蓝商人的面打羊杀猪，还让寨子里面酒量好的姑娘来陪客，直到把此人灌的五谜三倒，然后就开始称兄道弟，各种吹牛逼，终于从此人口中挖出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个家伙确实是大理国人，而且也在乞蓝部生活过很长的时间，对那边的情况非常熟悉，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本事从天竺国那边把马匹经过茂密的原始丛林给运到黎州来，他去撩拨吴磷的目的是想摸清楚保靖军是否有对大理国用兵的可能。 说白了，这厮就是一个冒充商人的间谍。 保靖军在黎州已经折腾了一年，就算大理国内如今忙着争权夺利，但他们也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麻木到连派人过来观察都想不到。 不过，为了掩饰身份，此人并非一点生意都不做，他对于蜀地出产的丝绸、茶叶、纸张和烧酒都非常的感兴趣，如果可以找到稳定的供货渠道的话，可以跟大理国那边的皇室段家牵上线索，让双方通过交易实现互利共赢。 吴磷收到吉格英虎的消息后，反倒对此人更加的感兴趣了。 大理国内的形势比较复杂，吴磷在黎州这一年，已经派了好几拨情报人员潜入大理，将那边的情况摸了个清楚。 自神宗元丰四年，高智升与高升泰父子逼迫大理国主段寿辉退位出家，接着便拥立段正明继位。十三年之后，大权在握的高升泰废掉段正明，自立为王。 两年之后，高升泰病逝。由于大理国内各部落的反对，高升泰临终嘱咐其子高泰明还政于段氏，于是高泰明拥立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为大理皇帝，但大理国的实际政权依然掌握在高氏手中。 段氏政权出现了中断，因此从段正淳起的大理国被称为“后理国”。段正淳虽然是后大理的皇帝，接受高氏归还的政权，然而高氏在朝廷仍有很大的势力，宰相皆出自高氏之门。 段正淳不愿意做傀儡皇帝，于是在十二年后将王位传给儿子段誉，然后出家为僧。 段誉是在宋徽宗大观二年上位的，距现在的绍兴三年已经过了二十六年，因为他接位时很年轻，所以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还会当很长一段时间的大理国主。 段誉是个有所作为的国主，从他上位开始，便始终抱紧大宋的腿，一直向大宋称臣，从来不在两国边境地带挑起事端。 为了加强与宋朝的联系，段誉派人向宋廷入贡大理马、麝香、牛黄、细毡等特产，还派幻戏乐人到宋朝表演，深得宋徽宗的礼遇，册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 实际上，段誉是通过这种正大光明的手段来维持他在国内的地位，如果没有来自宋廷的支持，高家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伙，说不定早就逼着他出家为僧了。 如今，能跟大理段氏取得联系的机会，摆在了吴磷的面前，他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第二百六十章 及时提醒 “先安排一个我们的人，跟那个叫杨怀敬的家伙保持联系，先试一下他的成色，如果他搞不到咱们需要的血参、三七、麝香和牛黄这些药材，那就说明他只是个小卒子，以后就没必要在他身上投注太多的心思！” 新修的保靖军将军府内，吴磷对赵逵吩咐着一些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血参和三七是止血救命的好东西，因为大理那边常年的日照时间长，所以质量上乘，吴磷重点进行采购，也是顺手帮着兴荣商行旗下的惠民药房囤积药材。 赵逵向吴磷提议说：“城内青石巷杂货铺的陶德旺为人比较本分，祖上都是汉人，把这事交给他去办，比较合适。” “嗯，那你抓紧时间私下里去找陶德旺谈一下，告诉他肯定有钱赚，但不能为了赚钱而乱来，今后怎么运作必须听我们的！” 当天晚上，赵逵来到陶德旺家的后院，交待了一番，陶德旺很是激动，满口的应承下来。 又过了几天，杨怀敬从相岭寨那边回到了汉源城，然后按照吉格英虎的提示，找到了陶德旺的杂货铺子。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杨怀敬又不能逢人就说他是大理国内务府总管的亲戚，是段家人专门派到黎州来跟宋人做生意的友谊使者，所以他就姑且相信吉格英虎没有坑他，提供的这个生意对象确实能够完成这次的交易任务。 陶德旺事前已经得了赵逵的提示，所以见到杨怀敬的时候，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显得高深莫测。卡Kа酷Ku尐裞網 “客商一张口就说想要预定两百匹上等的蜀锦，二十担茶叶，一百刀白纸和五百坛烧酒，口气不小，但总得拿出相应的实力吧？万一我从成都那边把货物调过来，你却没了人影，我还能追到大理国去找你理论不成？” 看着一脸老实的陶掌柜，杨怀敬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急忙解释说：“陶掌柜说的也是在理，只是兄弟确实有些难处，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从乞蓝部过来，沿路要穿过好几个大部落，若是我带着让人眼红的黄白之物上路，只怕没命走到黎州。” “要不这样，你想办法从大理那边调一批货物过来，我这边也帮你张罗着，只要货到了黎州，咱们以货易货，既可以避免使用金银交易，还能各取所需。” “陶老板，你们宋人有句俗话叫做‘人离乡贱，货离乡贵’，万一到时候我把货物运到黎州，你把价格往下压，到时候我又找谁主持公道？” “杨兄弟，你不妨去打听一下我陶德旺在这汉源城内的信誉！既然你不放心，咱们可以事先签订一份合同，约定各自提供货物的数量、品质和价格，然后再请衙门里面的人担保，到时候谁若是违约，便需承担双倍的赔付！” “好，陶老板果然是诚心做买卖的人，那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先立契约！” 当天，陶德旺与杨怀敬就去了知州衙门下属的一个专门管理市场交易的机构，请负责的胥吏作为中人，签订了一份相互供货的协议。 隔了一天，杨怀敬离开黎州，返回大理。 等他抵达建昌府的治城木逵之后，马上从见人就要陪笑脸的行商变成了城主府内的贵宾。 “沐城主，据我在黎州的观察，宋人对建昌府并无觊觎之心，他们在黎州的动作，主要是为了支持北线抗击金国而做。那个姓吴的将军，非常厉害，你们没事不要招惹他，免得弄出不好收场的事情。” “国主现在跟高家虽然相互防备，但并不希望整个大理国陷入内斗之中，所以希望大家放下仇恨，有时间杀来杀去，不如趁着宋国跟金国厮杀，多赚一些钱回来。” “这是我从黎州那边拿到的第一笔生意，建昌府可从中拿走两成的好处，但要保证商路的安全！国主那边可不想看到我们自己的商队在自己地盘上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 姓沐的城主听完杨怀敬的警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喜色，一个劲的向他承诺说道：“杨管事放心，我马上派兵清理建昌府境内的商道，把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全都送上西天！” 大理全国崇佛，国主动不动就退位出家，民众的整体攻击性远小于北方的游牧民族，他们对于开疆拓土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能够与宋国长久的和平共处。 大宋立国之处，太祖赵匡胤便提出了“不暇远略”的对外方针，对于南方的大理国和李朝南越兴致缺缺，而将攻略的主要方向放在了北面。 实际上，按照当时大宋面临的外部环境，赵匡胤提出的这个策略显然是符合国情的。 大宋几乎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也没能灭掉西夏，只是耗死了辽国，结果还引来了更加凶残贪婪的金国，哪里还有余力向南开拓？ 当南面的保靖军闷头发财的时候，北面的复兴军也没有闲着，他们抓紧时间消化巩固打下来的地盘，将这些地盘上现存的的人力、物力都转化成自保的实力。 李世辅因为伏击完颜突合速获得大胜，一战成名，如今在复兴军中的威望和地位提升明显。 种洌虽然没有直接出战，但在后方也做了许多查缺补漏的工作，特别是他非常克制的没有要求立即处决被俘的完颜突合速，体现出了身为高层统领的心胸气度。 种师中当年战死在杀熊岭，元凶便是完颜突合速。 如果种洌执意要杀完颜突合速，王世雄和李世辅肯定不会阻拦，毕竟为了一个贼酋，犯不着冷了种洌的心。 只是，种洌也明白个人的意志要服从于集体的利益，不能因为自己一人之仇，却影响了复兴军的大事。 毕竟，金国万夫长以上的女真将领人数也就这么些，这次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如果跟金国进行交换，肯定能从那边弄回来不少的好处。 复兴军现在直接控制了清水县、陇城、成纪和天水等大小十数座城池、集镇、坞堡和村寨，基本上已经将秦州的大部分收入囊中。 至于偏远一些的鸡川寨、安远寨、达隆堡、伏羌城，都是些小城小寨，里面的伪齐守军听说金军被歼之后，便往西逃到了巩州。 若非天气寒冷，大雪封路，王世雄肯定会派人前去接收这些地盘。 目前的情况是复兴军的主力驻扎在秦州的治城成纪，在天水大战中被俘的近两万金军俘虏也被关押在城内。 小心谨慎的完颜突合速，之所以败的如此彻底，主要是内部走漏风声，士兵们听说了完颜宗翰和十万金军在金州覆灭的消息，士气顿时跌入谷底。 接着，部队的粮草供应又出现了问题。 最后，复兴军动用了突火枪这种令金军闻之色变的杀器。 虽然是因为种种巧合或者偶然凑在一起，最后出现了天水大捷的结果，但却不能抹杀李世辅在此战之中的果断、勇猛和机智。 如果不是他大胆提出堵死完颜突合速后路的建议，就没有后来的实际行动。 如果不是他带着人化妆城金军，冒死混入逃亡途中的金军队伍散播谣言，这路金军的士气也不会下降的如此彻底迅速。 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带着突火枪队顶住了完颜突合速的亲卫队决死冲锋，也抓不住完颜突合速这个狗贼。 如今，复兴军的主力在成纪城内进行休整，吴奎志也从二号根据地里调了三千训练完毕的新兵补充过来。 这天，王世雄收到了来自秦岭以南的密信，信是秦颂刚抵达临安不久，被皇帝赐予进士出身和翰林学士的时候写来的。 当时，秦颂并不知道复兴军竟然在天水一带赢了如此漂亮的一场大胜。 秦颂在信中主要写了他到临安的原因，以及接下来努力的方向，也跟王世雄探讨了湖湘一带杨幺率领的农民起义的原因，造成的后果，以及未来的结局。 秦颂希望王世雄始终保持头脑冷静，不要被眼前的一些利益阻挡了视线，要充分认清抗金大业的艰巨性，在保持同西线宋军合作的同时，时刻警惕复兴军内部的纪律问题，不要因为人数的增加，而改变了初衷，最后变成了盘踞一方的军阀势力。 王世雄跟秦颂的交往从一开始就不涉及利益，完全是因为共同的理想而走到一起，所以他跟秦颂之间的书信交流也就成了确定复兴军未来走向的重要依据。 王世雄将秦颂的书信足足看了三遍，然后召集几位副统领和中层以上的骨干开会，针对复兴军内部当前盲目骄傲和激进的思想苗头，开展了一场批评与自我批评。 “天水一战，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这份战绩离不开大家的努力付出和浴血奋战。战后总结，我们前段时间已经搞过了，今天没必要重复。今天召集大伙开会，是因为我刚刚收到了来自大统领的书信，受到了一些启发，因此想要跟大家共同探讨一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走。” “复兴军的发展势头不错，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万，很快就能到三万，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如何供养这么多人？我们当中没有谁治理过地方，现在整个秦州差不多都被咱们夺下来了，十几万的百姓以后要跟着咱们，谁来告诉我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一章 勇者士成 绍兴三年腊月下旬，复兴军中高层头目在成纪城内召开的这次会议，虽然规模并不甚大，外界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却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次会议，是复兴军从一支民练组织转向执政力量的重要转折，被后世的史家大书特书，无数次的拿出来进行分析研究，然后归纳总结出了跟当时情形完全似是而非的结论。 不提后世之事，却说眼前结果。 经过连续两天的闭门讨论，在复兴军内部最终形成了以下几点共识： 第一，迅速在已经占领的区域开展一次大清查，发动本地民众全员参与，对那些混在普通百姓当中的伪齐和金国奸细进行筛查甄别，然后在各村寨、集镇、县城召开公开审判大会，以此震慑和聚拢人心。 第二，鉴于复兴军目前没有足够数量的行政官员，因此在占领区内施行军管，参考天云寨和二号根据地的管理方式，筹建军政联合管理委员会，将所有的生产物资和土地集中起来，组织民众共同耕作，共同分配。 第三，暂停对外扩张的行动，在没有完成全军内部整训之前，不再招收新兵，不再对伪齐控制的城寨发起军事进攻。 第四，派出谈判人员前往长安与守军头领进行谈判，要求金军支付养活被俘金军所需的粮食、布匹和药材，直到宋金之间关于换俘的谈判达成。若是陕西金军不同意支付以上物资，复兴军将开始大规模的杀俘，以减轻后勤负担！ 第五，继续加大对兴荣商行的投资力度，确保复兴军的后勤供应能够支撑新局面。 在占领区内开展大清查的任务，由副统领李世辅负责。 恢复占领区各项秩序和生产的任务，由统领王世雄亲自负责。 在全军内部进行整训的任务，由副统领吴奎志负责。 前往长安进行谈判的任务，由黄士成负责。 代表复兴军前往汉中参加兴荣商行年会的任务，由副统领种洌负责。 众人对于如此分工并无异议，复兴军的高层权力架构是秦颂借鉴了后世的先进模式，然后结合时代特点设计而成，比宋廷那一套重文轻武，以文制武的模式合理了许多。 读书出身的黄士成，虽然没有健硕的体格和厉害的武艺，但他有一股子凛然不惧的浩然气。 大统领在成都写下的那首《正气歌》，不仅在外界广泛流传，在复兴军内部更是被奉为仅次于“三大军规”、“六项注意”的训词。 在教导新兵认字的时候，以前用的是《千字文》，现在用的则是《正气歌》，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子弟虽然文化层次很低，但他们在教官的引导下，一样可以听得懂诗文里面列举出来的那些历史名人和典故，然后被他们的事迹所影响和感染。 黄士成因为读书多，所以经常兼任复兴军中、低层军官的文字教习，因此对于《正气歌》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 虽然经常要讲这首诗，但黄士成从来不觉得厌烦和乏味，他觉得大统领的这首诗，能跟横渠先生张载的那四句话并列，将来必然光耀千古。卡Kа酷Ku尐裞網 读书人，就要有个读书人的样子，胸中温养浩然气，然后立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雄心壮志。 当时，在会上王世雄提出派谁前往长安跟金军的高层头领进行谈判这个问题时，负责会议记录的黄士成毫不犹豫的站起身，自告奋勇，要担任这个谈判使。 除了李世辅，所有人都反对。 复兴军中有学识的读书人太少，像黄士成这种铁了心跟金军干到底的，大家恨不得把他供起来，怎么舍得让他深入虎穴，以身涉险。 不过，黄士成提出了大家都无法反驳的理由。 他说：“听说完颜宗翰最信任的谋士是高庆裔，他也是个读书人，我如果不去会一会他，岂不是让金军笑话复兴军无人？完颜突合速和他手下的四个万夫长都在我们手里，就算金军一向不讲信誉，却也不敢对我如何。” 李世辅知道黄士成的执拗劲上来之后，是劝不住的，便拍着桌子说：“长安的金狗若是敢动你一指头，我就砍一个万夫长的脑袋替你出气！他们若是敢扣留你，我就骟了完颜突合速，让这狗贼变成阉人！” 最终，出使的任务还是落在了黄士成的头上。 为了确保路途上的安全，李世辅专门去了一趟关押完颜突合速、沃鲁、乌谷、耶律马五和浓瑰术鲁等金军高级将领的牢房，逼着这几个人写下向金国方面求救的血书，然后又让他们指派了几个心腹给黄士成充当向导。卡Kа酷Ku尐裞網 复兴军这边，派出一支百人卫队，护送黄士成沿着渭水一路向东，直到进入凤翔府宝鸡县的境内。 黄士成一行还在道路中时，长安城内迎来了金国方面委任的第四位陕西路督抚——完颜宗隽。 宗隽女真名为讹鲁观，是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第六子，钦宪皇后纥石烈氏所生，有胞兄完颜宗望，胞弟完颜讹鲁。 现在的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是完颜宗隽的叔叔。 他原本在东京（后世沈阳）日子过的很舒坦，天天锦衣玉食，被一大群从宋国掳来的美丽女人簇拥围绕，就像一个土皇帝。 但是，皇帝下令让他前往陕西收拾完颜宗翰留下的残局，完颜宗隽却不敢抗命不遵。 一路辛苦，经过两个月的跋涉，手持圣旨的完颜宗隽，在五百女真护卫的簇拥下，终于抵达了长安。 当初陕西三路攻宋的大军，只有完颜银术可率领的中路人马平安撤回，而完颜宗翰和完颜突合速要么被灭，要么被俘，因此赶到城门口迎接完颜宗隽的大人物只有聊聊几人。 完颜宗翰的儿子完颜斜保，完颜银术可，高庆裔…… 看着面前几个愁容惨淡的家伙，完颜宗隽的心情就非常的不爽。 一个死了爹，一个死了主帅，一个死了主子，这三人的脸上若是能有别的表情，那才是出了鬼。 进了帅府，完颜宗隽没好气的对几人说道：“金州大败的消息传回上京，本就龙体欠安的皇帝，气得吐血昏厥，差点没能缓过来。原以为最差也就这样了，结果走到半路之上，又接到天水大败的消息，我都不敢想此事传到上京时，皇帝的龙体还能否撑得住！” “这次大败，责任不在你们几人，你们的心情，本帅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现在还没办法进行，需要等东路新一轮的攻宋行动完成之后，才能确定。” “斜保，你父亲已经阵亡，伤心于事无补，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振作起来，替你的父亲报仇雪恨！” 完颜斜保闻听此言，眼红落泪，跪在完颜宗隽的面前，哭泣着哀求：“还请大帅做主，早日将我父亲的尸骸接回来，让他能够入土安葬，魂归故乡。” 完颜宗隽叹息说道：“不是我不给你做主，而是此事牵涉太大，我说了也不算。你父亲的尸骸，如今停在金州，宋人那边并未辱没，还让乌林答泰欲替他守灵，所以也不急于这一时。” “想当初，咱们打破开封城，抓走宋人两个皇帝和十数万人，掳走开封城内数不尽的财宝，人家现在好不容易打了两场大胜仗，又怎么可能仅凭咱们几句威胁的大话，就把人给送回来？” “我跟你们几个明说了吧，如果这次东线发起的攻势不能狠狠教训宋国一顿，咱们想要换回西线这边被宋军俘虏的女真勇士，只怕是要狠狠的出一次血才行啊。” 高庆裔从完颜宗隽的话语之中听得出来，面前这位来到陕西似乎有些打不起精神，估计也没想着要在这里久待，至于在西线再次组织攻打宋国的军事行动，那就更是不用想了。 “大帅，如今我们在陕西的兵力折损严重，卑职以为在东线没有决出胜负之前，应当收缩兵力，让刘豫的人顶在我们的前面，给宋军制造麻烦。” 听了高庆裔的建议，完颜宗隽颔首说：“你是个明白人，看得透彻。陕西这块地方，对于咱大金国而言，如今就是一块鸡肋，咱们未必能在这里待太久，以后说不定就成了宋国和西夏之间争夺的战场。” “银术可，如今陕西这边能打仗的孛堇，属你职位最高，我就把收缩部队，重新布防的任务交给你了，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完颜银术可领命，没有在完颜宗隽的面前提任何要求或者建议。 实际上，作为金国上层少数几个赞成和议的皇室贵族，完颜宗隽一直认为金国现在的版图已经够大了，没有必要再往南面打，去跟宋人争夺那些水沼密布又十分炎热的地方。 完颜宗隽的心里甚至认为宋金两国应该以黄河为界，金国把河南、陕西等地归还宋朝，然后要求宋朝每年向金国纳贡，就像当初的辽国与宋国之间那样，保持长达百年的和平。 或许，当初在上京的皇宫里面确定何人前来陕西时，完颜吴乞买、完颜宗干和完颜希尹等人便想到了完颜宗隽的态度，而以陕西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再派一个主战的元帅坐镇，所以才选了他。 有时候，暂时的收缩忍耐也是一种策略，好过鲁莽的进攻。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中丞私访 已是绍兴三年的腊月间，兴元府的百姓在经历了年中那场最为严重的危机之后，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淡然和乐观，并没有多少人从汉中迁往蜀中。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关于金州大捷的各种消息，让人们在茶余饭后足足谈论了三个月，本以为该消停下来的时候，又冒出一个天水大捷，以至于汉中的民众都有些审美疲劳，觉得总是谈论打打杀杀的事情，有些寡淡了。 正当人们努力寻找新的谈资的时候，从东南数千里外的临安行在传来的一道圣旨再次燃爆了民众的舆论情绪。 已故陕州通判秦桢被朝廷追封为郡王，正二品的开国郡王！ 兴荣商行的会长秦铭被朝廷授官了，还是从五品的朝散大夫，耀州承宣使！ 在金州大捷中力挽狂澜，一把火烧死鸟家奴和他麾下十万大军的秦家二公子，被大宋皇帝赐予进士出身，特进翰林学士，加知制诰，正五品朝奉大夫，入大内常伴君侧！ 长安秦家，从此一跃成为西北名门，风头无量。 什么？秦家父子三个也就秦颂得了实缺，还只是正五品，算不得什么啊。 老乡，你这见识还真是粗陋啊！ 不知道翰林学士号称“小储相”吗？ 不知道秦家已经跟蜀中留侯张良的后人，当初的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结为姻亲了吗？ 不知道秦颂如今代表着整个川陕士农兵商的人望和期待吗？ 大宋对金用兵，年年挨打，唯独西北战线让金军损兵折将，连续四年不得寸进，就凭这份底气和豪气，大宋朝堂之上谁敢不给西北和西南留一个宰辅的位置？ 一时之间，关于秦家和秦颂的议论，充满大街小巷。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是，这议论声中，却甚少听到背后咒骂或者嘲讽秦家的人，似乎秦家在兴元府的风评甚佳，从上到下都把秦家当做榜样和楷模？ 大宋御史中丞沈与求，此时穿着朴素的衣装，不带一个随从，就像普通的老者，正随心的走在南郑城内的街巷中，双眼认真的观看着街上的景象，耳朵仔细留意着来往行人口中的谈话内容。 他这次出来的使命已经全部完成，甚至是超额完成，朝堂上发生了重大变化，吕颐浩已经从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东线伪齐的大军又开始蠢蠢欲动，作为台谏部门的统领官，继续留在汉中显然有些分不清轻重。 不过，就算是要离开，沈与求还要最后观察一下秦家和兴荣商行，因为他总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新晋的豪门，更看不透兴荣商行这个忽然就膨胀壮大却始终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商业巨鲸。 身为老牌的御史，沈与求自认为这双眼睛无论察人还是看事，都是很准的。 能让老沈觉得看不透的人和事，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内幕，只是暂时还没有暴露而已。 沈与求自政和五年进士及第，后迁至明州通判，上疏论执政，迁兵部员外郎。自劾以为言苟不当，不应得迁；乃除殿中侍御史。尝取古今屯田利害，为集议二卷上之。 吕颐浩执政，沈与求升为御史中丞，知无不言，前后凡四百奏，言甚切直。 沈与求当年曾在明州担任通判，这个位置跟秦桢殉城之前相同，其主要职责是在州府长官下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并对州府的长官有监察的责任。 也就是说，沈与求做官以来，大部分的时间就是给人找碴，负责监督的。 路过惠民药房的门口时，沈与求听到里面传出争辩的声音，便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然后站在外围，跟其他求医问药的人一起，看一个身穿锦缎的中年男子与坐堂的郎中斗嘴。 “孙神医，你的医术毕某绝对佩服，不敢有什么质疑，可你将来瞧病的人故意的分穷富，然后问富人收取的诊金明显贵过穷人五倍甚至是十倍，这么做就不对了！” 坐堂的医者孙赟听了这话也不急恼，反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对了？” “我家里有钱，只要不是偷来抢来的，就是合法的吧？假若我和另外一个家里缺钱的人得了同样的病，需要用到的药是一样的，为何到了惠民药房却要被区别对待？” “这就好比我去饭铺吃饭，人家店老板不会看我是穷是富，只按定好的价格收钱。若是两个人吃了同样分量同样的饭菜，一个收价高，一个收价低，这家铺子就是价格欺诈，是要吃官司的！” 听完身穿锦缎的富人一番言辞，孙赟捋了捋胡子，对他说道：“你这番说法，听着有理，但在惠民药房却是说不通。老夫姑且不说这是惠民药房开张之初便定下的规矩，更不说大门朝南，爱来不来这种惹人怄气的昏话。” “老夫只告诉你一个道理，以本人的医术，就算是到了京城，那些御医见了我，也得给几分面子！我给你看病收的诊金，不是高了，而是低了。至于收穷苦病人的诊金明显偏低，抓药的收费也省了不少，那是因为这家药房门口的横匾上面刻着‘惠民’两个字！” “南郑城内的药铺子有好几家，若是你觉得在惠民药房瞧病抓药不舒服，可以去别的地方。卡Kа酷Ku尐裞網若是有一天，你家因为突然遭难而变得穷困，穿不起绫罗绸缎，来到惠民药房时，就会享受到和穷苦病人一样的待遇！” 站在后面的沈与求，听了坐堂郎中孙赟这番掷地有声的话后，心里顿有所感。 所谓惠民，可不就是要首先保证身处最底层的民众有饭吃，有衣穿，保持最起码的生存权力吗？ 这位精神矍铄的医者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说大话的人，他竟然自诩去了京城可以傲视御医同行，难道医术手段真的厉害如斯？ 不知他能否替当今圣上瞧一瞧难言之疾？ 过了一会，药房内瞧病抓药的人已经离去，沈与求来到了孙赟的诊案前坐了下来。 孙赟抬头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让沈与求伸出右臂，露出手腕，搭手上来切脉。 “患者年岁几何？” “四十七。” “平时有何不适的感受？” “偶有胸闷气短之状，夜里难眠，起夜频繁。” 孙赟摇摇头，皱眉对沈与求说道：“幸好你来我这瞧病，若是再耽误两、三年，届时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咯。” 沈与求有些不悦，因为乍听孙医者这话，跟街头那些举着小旗蛊惑路人算命骗钱的游方道士很像。 虽然心里反感，但沈与求不动声色的问道：“还请孙神医指教，我这是得了什么难治之症。” 如果这个孙赟不能说出一些道理来，沈与求可要当场发怒砸招牌了。 似乎已经猜到沈与求是官员身份，孙赟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慢悠悠的说道：“方才，我仔细观察了你的面色，又嗅了一下你呼吸间散发出来的气味，然后切了你的脉搏，接着问询了你的不适，可以确认你用脑过甚、日夜劳神，你的脾气刚直易躁，因此常常因为生气而饮食不律，甚为伤身……” 听完孙赟的分析，沈与求心头那点怒火消失无踪，暗自惊奇不已。 “我给你开一个安神养心的方子，你现在就可以抓两副药，回去早晚各熬一次，服用过后感觉一下，看是否有效。我这药方是祖上传下来的，专门治疗你这样的症状，如果觉得有效，以后坚持每年冬天和夏天服用几剂，保你活到七十开外！” 沈与求忍不住问道：“敢问孙神医祖上何人？若是我不服药，能活到多少岁？” 孙赟一脸淡然的回答：“老夫的祖上，人称药王孙思邈。至于你，若是继续劳神费心，不懂调理，顶多活到知天命。” 人过五十，所谓知天命。 历史记载，沈与求最后官至吏部尚书，在任上病卒，享年五十一岁。 手里拎着两个药包，沈与求心事重重的从惠民药房内出来，转过一条街巷，又看到生意兴隆的众运货行，便抬脚走了进去。 货行内，一群来自蜀中的商人，正在观看店内陈列摆放的货品。 货行掌柜赵德信陪在客商们的旁边，面带笑容，向众人介绍说道：“诸位放心，本店出售的野蜂蜜，绝对不是掺了砂糖的勾兑货，而是从秦岭和陇山的丛林中采得而来！” “这几张熊皮，是一个月前才从北面收购到的，如今天气寒冷，将熊皮衬在被褥之下，可以预防老寒腿，治疗腰痛。诸位老板可以随便找人问一问，凡是从本店买了熊皮回去的，没有不说好！” 货行里面的东西，价格都不便宜，但东西确实好，所以前来洽谈的蜀商很感兴趣，与赵德信讨价还价。 沈与求是个清官，身上没带几个钱，看完货物的价格后，便离开了这里。 又往前面走了一会，听到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抬头看见“鑫垚铁坊”四个大字，沈与求便走了进去。 在这个作坊里面，摆着各种制作成型的农具，还有其他诸如建房子要用到的椽钉、门环，以及马车上使用的一些零部件，唯独看不见跟兵器有关的任何东西。 这就是非常规矩的一家铁器铺子，沈与求想要在这里发现什么端倪，注定是要失望的。 给复兴军提供武器的作坊要么藏在只有土地神才知道位置的天云寨内，要么在冶坊堡，以秦颂的谨慎警惕，怎么可能让敏感违禁的生意出现在南郑城内？ 从铁器铺子里面出来，沈与求还想再去别的地方转转，结果被仆从在大街上寻见。 “大人，刘知州派人来官驿送了帖子，说是在城北新建的烈士陵园明天要办一个祭奠仪式，恳请大人过去观礼。另外，兴荣商行的秦会长派人送来请柬，说是今天晚上在阅江楼答谢宾客，庆贺兄弟入朝为官，邀您作为贵宾出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望江楼宴 秦颂不在汉中久矣，按照秦家以往的低调风格，很少大张旗鼓的为一件事情摆酒庆祝，而且还是在望江楼这种公开的场合。免-费-首-发→【追】【书】【帮】 这次之所以要如此高调，还把城内的官员和士绅们全都邀请一遍，主要是出于展示实力的需要。 汉中与临安虽然相隔了数千里之遥，但只要秦颂能在临安打开局面，兴荣商行必然会趁势跟进，将业务拓展到东南去，甚至在那边建立另外一个总部。 双总部虽然管理起来有些麻烦，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以秦颂的能力，既然当初能在汉中创办兴荣商行，自然也可以在临安再拉起一套班子出来。 在大宋做官，尤其是做高官，不仅得有能力、有名望，关键还得有宗族和世家的支持，否则光是对付那些无孔不入的商人，就会搞得你精疲力竭，哪里还有功夫干正事。 南宋初期，赵构阻止岳飞率领的军队北伐，既有金国方面拿赵构的兄长威胁他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南方的官僚海商集团不支持北伐，从经济方面卡住了朝廷的脖子。 当时的情况，朝廷的税赋收入主要依靠海外贸易，而东南的世家大族和海商把控着大部分的生意，所以从开封南渡的外来户们，包括大宋的皇帝，都得看南方这些人的脸色。 秦颂头上抗金英雄的光环有个保鲜期，大宋跟金国不可能年年打仗，而打仗的时候也不可能全都让秦颂去指挥，所以秦家要趁着如今秦颂在临安声名鹊起的有利时机，帮着秦颂造势，让皇帝和朝中的大臣看到秦家的实力！ 当天晚上，望江楼包场，除了底楼堂吃的座位留给散客，二楼以上全部被秦府预定。 前来赴宴的不仅有虞褀、刘子羽、何彊等本地官员，更有川陕宣抚副使卢法原和他的从属官，还有身份最为尊贵的御史中丞沈与求。 除了三楼雅间内的这些官员，在二楼还来了许多跟兴荣商行有生意往来的本地豪绅，他们虽然没资格跟楼上那些大佬们同席，但能够在这种场合露面，本身就是身份和实力的一种展示。 秦铭现在也算是有了官身，虽然只是文散官，但架不住他有个生猛的弟弟，冠礼还没办，就成了正五品的翰林学士。 望江楼是南郑城内档次最高的酒楼，里面的菜品自然没得说，今天为了给秦府争面子，兴荣商行那边还特意提供了一些稀有的山货，比如熊掌、鹿肉和虎骨酒等。 生活向来简朴的沈与求，看着满桌的山珍河鲜，心里有些不喜。 秦铭就坐在沈与求的身侧，看到沈中丞的脸色不好，便笑着解释说：“今日这些酒菜，虽然奢靡，但来路可查，没有半分民脂民膏，全都是兴荣商会以市场价格向猎户和渔户们收购而来。诸位大人平素生活节俭惯了，或许觉得有些铺张，但这些菜品本就是为人食用，就算我们不买来吃，也会被别人买去吃。” 虞褀是个廉明公正的官员，但并不迂腐，他接着秦铭的话说道：“以前曾与辅仁谈及经济民生的话题，辅仁提出一个观点比较有意思，那就是想要民众的财富获得持续增长，就得刺激民众的消费需求，让大家都舍把藏在地窖里面的金银拿出来花销，这样财富才能像水一样的流动，最终惠及底层的民众。” 刘子羽明白虞褀的意思，他指着桌子中间的熊掌说：“这只熊掌的价格可不低，若是经过众运货行往外发卖，至少得二十贯以上，等于南郑城外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收入。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熊掌是猎户们相互配合，冒着生命危险在山中猎捕所得，他们在出售熊皮、熊掌和熊肉的时候，肯定不希望遇到一群生活简朴没有购买能力的人，而是希望遇到大方的收货商，舍得多花一些钱从他们手中进行购买。” “猎户们得了钱，要在城内花销，比如给家里添置家具物件，再比如给家人添几件新衣，去铁器铺修补猎具，去药材铺采购急救用的金疮药，这样他们挣到手的钱，又会花出去。” “若是大家都紧衣缩食，不管穷人或者富人，赚到钱之后就存起来，情形便会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到那时，富人受到的影响不大，但穷人的日子却会更加的难过。” “原本，四、五个猎户一起进山捕猎，杀一头黑熊，可以赚取五十到八十贯钱，但因为没有人愿意花钱收购他们的收获，到最后这些东西卖不出去，他们就没钱给家里买盐、买布、买粮食，一家人的生活必然过得越来越拮据。” 沈与求很想出语反驳，指出他俩这是在混淆是非，但虞褀和刘子羽的官阶都不低，而且刚才这两人说的话也并非歪理，仔细琢磨一下，实际上很贴近生活，道出了经世致用的本质。 对于心怀天下的君子而言，需要三省吾身，克制自己的欲望，崇尚勤俭节约，不去追求奢靡铺张的生活方式。 但是，如果大家都厉行节俭，那些华贵的货物卖给谁？那些昂贵的商品又该怎么处理？ 饭桌上的议论只是一个小插曲，宴会的主题不是讨论如何促进汉中商业发展，增加民众收入，而是关于西北地区有哪些商货可以经过长途运输，打入东南沿海的市场。 沈与求、卢法原是从临安那边过来的，两人对于苏杭一带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就成了发言的主角。 以两人的身份地位，也比较合适。 卢法原，字立之，湖州德清人，徽宗时赐同上舍出身。在靖康之乱前，他便担任了吏部尚书，然后在任内撰写了一套以官秩、次第、履历进行考核铨选官员的专业书籍。 以此看来，卢法原并非浪得虚名，而是一位学者型的官员。 朝廷不欲让张浚在西南经营时间太久，因此派出王似和卢法原来蜀中接替张浚，并且削减了两人的权柄。 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中，卢法原跟西线宋军主帅吴玠关系非常恶劣，吴玠向朝廷上书，弹劾卢法原无法保障军队的粮草，不铨录立功将士，赵构为了安抚吴玠，专门下诏诘问卢法原，结果把卢法原气的忧恨而死。 实际上，当时因为钱粮紧张的问题，吴玠曾经一口气杀过数个负责钱粮转运的官员，后来甚至还想杀掉卢法原！因为幕僚的劝阻，最终才没有真正的动手。 而这些情况，在张浚主政川陕的时候，却从未发生过。 由此可见，张浚虽然年轻，但在西线将领的心目中，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秦颂出现的这个时空，局部的历史已经改变，卢法原到了西南之后，因为上面有个王似做主，加之秦岭一线换上了虞褀、刘子羽这些张浚留下的人，所以基本上没有机会跟吴玠直接面对，反而少了许多的麻烦。 前段时间，金州大捷的消息传到蜀中，王似马上从成都赶到汉中慰问军民，接着卢法原亲自押送一批赵开替西军将士筹集的物资也赶到汉中。 王似目前不在汉中，他去了被杨政收复的成州和阶州，亲自负责两州的秩序恢复和民众安置之事。 抛开政见不同和阵营因素，吕颐浩在执政的时候重用的文官并不差劲，像朱胜非、黄龟年、王似和卢法原这些文官，虽然跟张浚不是一路人，但也勇于任事，个人操守也不差。 张浚执政之后，虽然提拔重用了一批很不错的官员，但他却没看上岳飞，还看走眼了秦桧、勾龙如渊等人。 所以说，人无完人，站在国家和族群的高度，只要不是吃里扒外，卖国求荣，一些错误和过失是可以被原谅的。 在酒席上，卢法原提出，可以充分借鉴秦颂上次从定军山使用临时赶制的竹筏向饶凤关运兵的做法，在枯水期准备各种商货，等到夏秋季节汉江水涨时，组成庞大的竹筏运输队伍，走汉水然后入长江，将货物直接运至镇江，再从镇江走运河直达杭州。 制作竹筏所用的竹子，到了杭州虽然卖不上大价钱，因为江浙一带并不缺乏竹子，但秦岭的竹子品种跟江浙不同，既可以用于造船的某些部件，还可以用来搭建房屋，所以肯定不愁销路。 如果采取卢法原建议的这种运输方式，不仅大大的降低了运输成本，而且提高了运输总量，还节省了运输时间。 竹筏虽然是一次性使用的运输工具，但并不会造成浪费，甚至本身就是货物的一种，还能卖出钱来。 沈与求则指出，杭州商业极为发达，各种商货都能在市面上见到，想要去东南赚钱，就得销售一些那边稀罕少见的货物。 比如，一些产自秦岭山脉的珍贵药材。像血参、熊胆、麝香、鹿茸、天麻、党参、黄蓍、生地、贝母、茯苓这些药材，运到临安之后，价格可以上涨五到十倍！ 还比如，汉中本地的一些跟饮食相关的特产。像黑米、蜂蜜、腊肉、红豆腐、茶叶和红米这些，虽然利润可能没有珍贵药材那么高，但只要能运过去，利润也是相当的可观。 东南出各种名茶，像西湖龙井和武夷山的岩茶都是极品，但别的地方出产的茶叶运到杭州，同样不愁销路。 别忘了，大宋的海上贸易，对外销售的拳头产品就是丝绸、瓷器和茶叶！ 产自秦岭和巴山之间的绿茶，虽然名气不足，但只要装上海船，同样能换回几倍重量的黄金白银回来。 说不定，那些金发碧眼的生番们，就喜欢喝口味更重的绿茶呢？ 除了这些，还有一样产品，属于兴荣商行的秘密，那就是从蜀中和汉中收购囤积的大量阿片，这玩意不仅可以入药，还有许多用途，绝对是国际贸易中的超级大杀器。 秦颂自然不会干出用阿片残害宋人的事情，但在保证供应金国和西夏的前提下，如果还有剩余，还可以往高丽、倭国、南越等地发卖嘛……

第二百六十四章 目标东南 从阅江楼下来时，沈与求有些微醺，但心情还算不错。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原本，他只准备露个面，给虞褀和刘子羽几分面子，便找个借口提前离开，没想到酒桌上的谈话氛围很不错，秦铭和几位应邀前来的官员不谈风月，不妄论朝政，只说实实在在的事情，这让沈与求有些意外。 临安城内的那些瓦子里有许多的勾栏，更有好多家比阅江楼气派的酒楼，每到夜晚，总有官员悄然出入其间，他们或是饮酒狎妓，或是品论诗词书画，或是官商之间进行幕后的交易。 然而，唯独没有像今日秦家宴请这样的形式。 秦家迁来汉中的时间很短，但势力却非常强大，这从他们配合官府全歼金国派来的七十多个杀手便能看出。 沈与求专门去关押杀手的地牢里面看过，这些家伙可不是菜鸟弱鸡，而是金国那边精挑细选派过来的一群狠人，如果不是错误估计了秦家的实力，不至于全部落网，一个都没走脱。 以秦家的势力，想在汉中做点巧取豪夺甚至是欺男霸女的事情，貌似没有什么难度。 然而，令沈与求看不透的地方就在这里。整个秦家，甚至包括跟秦家交好的李家和种家，三个家族近千人，自从迁来汉中以后，竟然从未发生一起需要官府出面进行弹压的事情！ 这三家人很守规矩，兴荣商行也很守规矩，可他们偏偏把钱给赚了，这就很不符合常理。 在大宋，还有老实守规矩也能够赚钱的行当吗？ 作为老牌御史，专门负责监察天下民情和风宪，沈与求根本想不通。 所谓无商不奸，这并非愤世嫉俗的说法，而是社会的真实写照。 秦家现在官商结合，弟弟青云直上，哥哥稳重开拓，以这样的势头下去，沈与求估计，不出三、五年时间，兴荣商行便能雄霸西北和西南。 仔细想想，还真是可怕啊！ 然而，沈与求不知道的是，在露出的冰山下面，藏在深海之中的，还有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兴荣商行是复兴军悄然伸向大宋的触角，通过商行旗下各项产业的渗透，就能持续的吸收养分，然后生长壮大。 当然，复兴军不是吸血虫，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立足自身，从事生产，在从大宋吸收经济养分的时候，也给大宋提供了许多货物，他们还力所能及的为大宋提供了安全保障。 所以，复兴军与大宋，不是寄生的关系，而是共生的关系。 这就好像帮着大犀牛清理皮肤中寄生虫的黑色小鸟，它不仅帮犀牛捉虫，还帮着犀牛预警。 复兴军已经拥有三万战士，还控制了一州地盘，有近二十万施行军管的民众！ 试问，整个大宋，哪个世家或者豪商能有这样的背景？ 秦颂已经帮着王世雄争取到了秦凤路镇抚使的职位，以后等到复兴军的实力足够拿下整个秦凤路时，那就是上百万的人口，好几个汉中府的地盘！ 沈与求回到官驿，却见侍从正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往里送，便拦住他们问道：“这些礼品，从何而来？” 侍从们老实回答：“是汉中本地的商户赠送，他们听说了大人在酒席上提到的建议，觉得很受启发，因此特意送上一些本地特产，以表谢意。” 沈与求本来想让侍从们把礼物退回去，可想到带着大家跑了这么远的路，临走时却让大家空着手，实在说不过去。 既然不是特别值钱的礼品，加之人家又没提什么利益交换的要求，沈与求也不愿意做恶人，把这些礼品拒之门外。 白天在惠民药房抓药的时候，就因为他对着人家的坐堂神医摆了个谱，态度不甚和蔼，结果付钱的时候，人家可是一点没跟他客气！ 不提沈与求这边，却说秦铭回到府中后，特意将秦月和温玉娘喊到面前，然后对两女说道：“颂哥在临安孤苦一人，也没个贴心可靠的服侍生活起居，这次沈中丞还朝，正好可以跟他同行。你俩现在情同姐妹，我本不想将你们拆散，但月儿还得留在汉中，过些时日便去蜀中替颂哥上门迎亲。” 秦月听懂了兄长的意思，她看了看温玉娘，然后说道：“玉娘是颂哥从成都赎回来的，这辈子注定要跟着颂哥。这次正巧杨家祖母要去临安，让月儿照顾着杨家祖母一起东行，也让人放心。” 温玉娘也乖巧的说道：“一切都听家主和大小姐的安排，反正我辈子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 秦铭摆摆手，有些不悦的说：“怎么还跟生死扯上了？有我和颂哥在，谁敢动我们秦家人一根指头！你这次去了临安，要把秦家的家教和气度展示出来，让东南那些达官富贵们看一看，省得他们三天两头往颂哥的住处送女子。” “玉娘记住家主的教诲了。”温玉娘老老实实的说道。 秦铭对温玉娘吩咐过后，又来到后院杨刘氏的住处，经得杨刘氏的许可，进屋与她说话。 “杨老夫人，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的亲孙子，人在临安，是皇帝身边的宿卫武将，高居神武卫中军都统制之职！” “嗯！我就知道乖孙不会辱没了杨家的门风！”杨刘氏骤闻喜讯，表现的很是淡定，一点都不急迫。 “颂哥说，杨统制日夜思念您，希望您早点去临安。朝廷派过来的御史中丞沈大人，已经完成了公干，不日便将启程返朝，若是您同意，我安排玉娘在路上侍奉您，再派两百人护卫，送您前往临安。” “明旌啊，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秦家人厚道，必有福报。颂哥儿是个好样的，比我那乖孙还有本事，将来能成大器。我在秦家生活了近两年，把你们都当成亲人来看，等我到了临安，秦杨两家还要经常的走动，这份情分不能断！” 秦铭字明旌，取自《礼记·檀弓》。 “老夫人说的是，杨家跟秦家都是铮铮铁骨，为了大宋可以慷慨赴死！此去临安，山高路远，老夫人千万保重身体，他日若有机会，我会带着家人来临安看望您！” 简单的对话，没有太多的矫情，更没有虚情假意的推辞和挽留，许多话都在不言中。 施恩的，不求报恩，只求坦荡无悔。 得助的，不觉卑微，且看来时报答。 第二天，秦铭来到驿馆拜会沈与求，提出同行的请求。 这种顺水人情，沈与求当然不会拒绝。 姑且不论秦颂已经入朝为官，跟他成了正儿八经的同僚，单就秦家表现出来的实力，就让沈与求难以拒绝。更何况，杨沂中在皇帝身边的地位也不容小觑，这次若是因为路上照顾一下杨家祖母，回头还能在杨沂中那边落一份人情。 能把金国杀手全部解决的秦家，定然豢养着众多的搏杀高手，有秦家派出的护卫同路，非但不是什么拖累，反而是难得的助力。 返回临安的道路并不平坦，中间有一段需要挨着兵荒马乱的襄阳附近经过，万一遇到什么意外，人多总要比人少安全一些。 马坝，种家的议事厅内，族长种柏正对几个年轻后生训话。 “这次族里安排你们四人随秦家的队伍前往临安，是我和你们的父母特意商量过后，做出的重大决定。种家自云溪醉侯出仕陕西以来，到你们这里已经是第六代人了。” “种家最辉煌的时候，雄冠西北，良将辈出，就算尚书和宰相这样的高官，种家也常常是兄弟同朝而列！” “然而，到了今时今日，种家毕竟是没落了……以一家之力，无法与一国抗衡，种家在过去的百年间，跟西夏作战，流了太多的血。然后又是跟女真人作战，种家有望出将入相的子弟几乎死伤殆尽。” “幸而，苍天待我种家不薄，让我们得以来到汉中繁衍生息，积蓄力量，以图再起！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便是种家未来的希望！” “此去临安，山高水远，家族无法为你们再提供任何的助力和庇护，但你们只需以秦家二公子马首是瞻，他自会送你们一场锦绣前程！” “种家现在不需要你们为家族的兴盛出力，只要你们能在东南站稳脚跟，开枝散叶，对于家族而言，便是最大的助力。” 云溪醉侯是宋初名士种放的号，他的祖籍在河南，后来到陕西秦岭终南山隐居，然后被朝廷三诏而出，成为帝师。 北宋的将门世家不少，但真正的第一将门，便是种家军莫属，至于府州的折家军和麟州的杨家军，无论战斗力还是历代名将人数，都要稍逊于种家。 如今，折家已经投靠了金国，而杨家也到了第六代，因为没有出色的人才出将入相，同样变得没落了。 种家这次派出族内年轻的俊彦前往临安，主要是让他们去协助秦颂，而非让他们去替种家打天下。 种柏心里很清楚，种家如今的希望，在种洌的身上。 与此同时，在曹庄的李家议事堂内，现任家主李永奇也在对几个年轻的子侄辈交待事情。 “秦家的二公子，你们以前没有机会跟他接触，但我却是与他交往甚密，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秦翰林此人，心胸宽厚而仁义，严于律己，善待属下，他是大宋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有鬼神难测的本事。” “李家人以前没出过什么读书种子，靠着在马背和刀口上讨生活，那不代表咱们李家人就不能读书！你们去了临安，不仅要认真完成秦翰林交待的事情，还要跟着他多读书，增长见识和学问，争取早日踏入科举仕途，成为文官！”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争夺襄州 邓州，南阳，伪齐南征大军的西线十万人马，目前便停驻于此。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西线这路伪齐军队的统帅是伪齐第一猛将李成，督军是伪齐皇帝刘豫的侄儿刘猊。 除了西线的十万伪齐军队，中线和东线亦各有十万人马出动，向南攻打宋朝。 中线方向从唐州攻宋的十万大军，由刘豫的儿子刘麟率领，麾下有部将董先和刘夔等人。 东线方向从颍州攻宋的十万大军，由叛宋的孔彦舟率领，督军是刘豫的弟弟刘益。 刘豫不过是女真人为了消化新占领的宋朝国土而推到前台的傀儡皇帝，他实际控制的地盘主要在山东、河南和陕西一带，北面以黄河为界，南面以秦岭和淮河为界。 按理说，刘豫控制的地盘并不大，为何屡屡向南攻打宋朝，而且每次都能出动超过十万以上的军队呢？ 主要是两个原因造成的。 第一，刘豫的金国主子需要他不停的派出军队向南袭扰宋朝，这样既可以给宋朝造成损失和压力，同时还能消耗伪齐境内的汉人。 第二，伪齐刘豫控制的地带，夹在宋朝和金国之间，各路山贼盗匪和散兵游勇肆虐横行，只要刘豫给点钱，派人进行招揽，就能凑到许多不事生产的青壮劳力。 西路攻宋的伪齐军统帅李成，便是强盗头子出身。 李成，字伯友，雄州归信人。卡Kа酷Ku尐裞網弓手出身，能挽弓三百斤，以勇悍闻名，累次迁升至淮南招捉使。金兵攻占河北后，他在淄川聚集一帮亡命徒，然后辗转南下，在江淮之间成为盗匪，钞掠江南，为害日甚。 后来，宋廷派出军队围攻李成，李成兵败后投降伪齐刘豫，成为刘豫麾下的重要武将。 李成在投降金国的诸将中最为勇猛强悍，而且号令严格，属下都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每逢战阵，李成身先诸将。士卒未食，他不先食，手下生病，他亲自探视慰问。 从李成过往的经历来看，他是一个很有智谋和心计的头领，懂得收买人心，鼓舞士气，而且很有胆略，不是那种见财眼开的庸碌鼠辈。 宋廷没有招揽到李成，反倒让刘豫给招揽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李成觉得在宋朝当武将太憋屈，还是因为刘豫给李成开的待遇明显比宋朝要好。 反正，不管对错，他现在独自率领一路大军，要对均州、房州和襄州发起攻击。 八月的时候，也就是完颜宗翰率大军攻入金州彻底败亡的消息传出以后，受宋廷招安，活跃在襄阳附近的李横发表北伐檄文，率军先是攻破颍顺军，伪齐守将兰和投降。接着，在长葛打败刘豫派来的兵马。九月初，李横率兵到颍昌府，伪齐安抚使赵弼固守城池，李横率军猛攻，赵弼逃走，颍昌于是得以光复。 刘豫听说李横攻占颍昌，势头凶猛，便急忙派人向金国求援。完颜宗弼亲自率大军南下增援，刘豫亦派李成率领五万人在京城西北的牟驼冈截击李横。 李横率领的军队，本是一群盗贼，虽然勇敢，但无军纪，打顺风仗还凑合，一旦获胜便本性毕露，争抢女人和财帛，因此不受所经之地的民众支持。卡Kа酷Ku尐裞網 完颜宗弼的大军还未渡河，李横便被李成打回原形，不仅丢失了刚刚占领的颍昌府，而且一溃千里，连邓州和唐州都不敢守，一口气退回到了襄阳。 李成得知李横溃逃，也不着急追击，而是不紧不慢的带着大军向南，先把唐州和邓州收入囊中，然后等着金国本部兵马到来之后，才会发动攻打襄州的军事行动。 说起来也是搞笑，一个李成，一个李横，都是强盗头子出身，一个投靠了刘豫，一个投靠了宋朝，如果不是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这两人不是亲兄弟，还真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南阳一带自汉代以来，冶铁业便十分繁荣发达，如今这里虽然被战乱祸害的不轻，但乱世之中人们对于武器的需求更加旺盛，反倒让这里在百业凋零的时候保留了兵器打造行业的畸形发展。 李成将大军驻于南阳，目的就是给麾下东拼西凑而来的部队补充武器，以免到了襄阳之后，面对兵器精良的宋朝正规部队时，未战先溃。 当然了，这只是表面的理由，用来敷衍刘豫的侄子刘倪。 更深层次的理由，是李成不想给金国人当炮灰，就算顶在前面送死，也要等着完颜宗弼率领的金国本部兵马进入邓州之后，他才会率领部队继续向南前进。 这年头，手下有兵才能称王称霸，伪齐的军队虽然不如金国的军队骁勇善战，但这几年的恶仗和硬仗打下来，总归是剩下了一些有经验的老兵和将领。 比如李成率领的这十万人，实际总人数是七万不到，其中直接隶属于他的有三万人，听从督军刘倪指挥的有两万左右，剩下的不到两万人则负责后勤运输和四处抢掠。 李成能在刘豫面前挺直腰杆的依仗，便是麾下只听从他指挥的三万老兵。 这天中午，督军刘倪阴着脸来见李成，对李成说道：“刚刚接到皇叔（刘豫）的密信，要求西路大军不要在邓州逡巡不前，在上元节前占领襄州全境！” 李成皱了皱眉头，没有跟刘倪直接起冲突，而是解释说道：“李横的手下全是盗匪，他们在牟驼冈吃了败仗，如今逃回襄州，肯定会大肆的抢掠乡里，补充损失。我们此时进入襄州，只会将李横吓跑，却得不到襄州百姓的拥戴，何不多拖延一些时日，等到他们抢够了，养肥了，跑不动的时候，再杀进襄州。到那时，襄州百姓会夹道欢迎我们，而李横从襄州抢来的物资，也会落入我们的手中！” 李成的想法很阴毒，坏人要让李横去做，好人则是李成来做，最终的实惠还要李成来得。 刘倪听懂了李成的意思，但他又不敢违逆刘豫，便提议说道：“可派出部分兵马先行一步，前往穰县驻扎，这样也好向开封交待。” 李成采纳了刘倪的建议，亲自带领三万本部兵马离开了南阳。 穰县距离襄阳一百五十里，中间只隔着一个邓城，可以给守襄阳的李横造成很大的压力。 伪齐的西路军稳步向南推进的时候，负责防守襄州的李横在干什么呢？ 他正在跟金州的王彦和荆州的解潜扯皮，问这两路友邻部队的首领索要兵马和粮草物资！ 王彦现在的官职是保康军承宣使，兼宣抚司参议，金州知州，防区是金州、房州和均州，但实际上只控制了金州和房州，对于山高林密的均州采取了放养的态度。 李横的官职是襄阳镇抚使，基本上就是军政大事和人事任命都随他说了算，属于宋廷认可的地方军阀。 解潜的官职是荆南镇抚使，实际控制的地盘位于襄州南部、荆门一带和郢州西部，宋廷对他的任命是荆南镇抚使。 去年二月，商州知州董先向伪齐献上了商、虢二州，叛附刘豫。 随后，襄阳镇抚使桑仲上书宋廷，请治董先之罪。 朝廷随即任命桑仲兼任节制应援京城军马，审时度势，收复被刘豫攻占的州郡。接着又任命河南翟兴，荆南解潜，金、房二州的王彦，德安陈规，蕲、黄二州的孔彦舟，庐、寿二州的王亨互为应援，毋失事机。 去年三月，桑仲被他的部将霍明杀死，李横取代了桑仲成为襄阳镇抚使。 没过多久，孔彦舟率军投奔伪齐。 在朝廷明确行文认可的地方势力当中，既有王彦、桑仲、翟兴这样忠心之人，也有董先和孔彦舟这样有奶就是娘的反复之辈。 李横听说王彦在金州打了大胜仗，得了金军不少战马和兵器，所以便派手下前去向王彦索要。 解潜在荆南比较老实，没有扩大自己的兵马，而是把精力用在了安抚百姓和组织屯田方面，李横便派人前去向他索要粮草。 摊上这么一个无赖邻居，王彦和解潜虽然恼怒，但却不能真的坐视不理。 只因襄州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重要，若是李横丢了襄州，伪齐的大军向西便可攻入房州，向南便能进入荆南，王彦和解潜就得正面跟伪齐的大军抗衡。 王彦现在正忙着安置百姓，重修金州城，根本没有功夫跟李横扯犊子，于是便把兄弟王承派往襄阳，随王承同行的还有五千人马。 王承率领的这五千人当中，有一部分是经过金州大战的老兵，剩下的则是王彦从达州一带招揽的山民土著。 临走之前，王彦对王承的交待是尽力而为，不把胜负交在李横的手中，事若不可为，则立即撤回房州的房陵城，固守待援。 解潜在见到李横派来的人之后，同意向襄阳运送万石粮食，但前提是李横必须组织部队死守襄阳。 若是李横不战而逃，解潜便停止粮草供应。 等李横的人走后，解潜马上派人前往当阳，向如今的荆湖南北两路宣抚处置使张浚汇报此事。 李横如果丢了襄州，伪齐大军的前锋将会直逼当阳……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南北受敌 新任荆湖南北两路宣抚处置使张浚面临的处境，比之当初他在川陕时，要恶劣许多。免-费-首-发→【追】【书】【帮】 彼时，他有四川这个大后方提供粮草物资，又有吴玠、刘子羽、赵开等一群能文能武的忠心属下，还有秦颂这个奇计迭出的军师帮着出谋划策。 现在，他不仅要面对杨幺率领的洞庭湖伪楚叛军，还要防备襄州失守后的危险，帐前除了曲端和刘锜两员大将可用，麾下有一万五千名士兵，实际控制着归州、峡州和当阳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力量和资源。 用一句内外交困来形容张浚此时的处境，毫不夸张。 不过，从来都是时穷之际出英雄，而张浚便具备这样的品质和能力。 解潜虽然挂着荆南镇抚使的名头，但他的政治智慧并不低，在得知朝廷对于张浚的最新任命之后，马上就把自己归于张浚的管辖之下，遇到重大的事情，及时的向张浚请示汇报。 张浚见到解潜派来的信使，听了信使的汇报之后，对于解潜答应李横向襄阳运输粮食的决定表示赞赏和支持。 不管李横再混蛋，至少他还带着部队打到了开封附近，给刘豫造成了一定的威慑，如今也没有叛变投靠刘豫的迹象，这就说明此人在大节方面不亏。 至于他纵容部下抢掠乡里的行为，这种事情不是他一支部队在干，张俊的部队、刘光世的部队，甚至于韩世忠的部队，都这么干。 没办法，各路部队不停的打仗，不停的调动，后勤粮草根本没法供应得及，到最后只能让部队自己就地解决。 怎么解决？ 抢掠所过之处的民众呗。 张浚在川陕的时候，如果不是赵开和刘子羽在后方帮他调度运转粮草，说不定也得坐视西路宋军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对于李横这样的小军阀，在大敌当前之时，除非有绝对的把握，否则就连张浚这样的铁腕人物也不会去动他。 张浚将刘锜和曲端招来，商议襄州失守后的应对措施。 张浚面露忧色，看着地图说道：“李横在襄州不得人心，虽有王彦从旁策应，又有解潜输送粮草，恐怕难以抵挡李成率领的大军来犯。若是襄州失守，我们该如何自保？” 曲端用细铜棒指着地图上的几座城池，面色严肃的说：“按照辅仁向皇帝建议的防守反击之策，从西往东，汉中、金州、襄阳、鄂州、江州、庐州、建康、镇江这八座城池为必守之地，其中任何一座城池失陷，都会造成巨大的被动。” “我赞同大帅的判断，认为李横这次无力守住襄州，甚至连襄阳都未必守得住。按照大帅现在的任职，对于李横没有指挥调度权限，这是最麻烦的地方。” “但是，与其坐视李横丢了襄阳，不如先下手为强，夺了李横的兵权，整顿襄阳城内的秩序和各路兵马，共同抗击来犯之敌，确保襄阳不失！” 刘锜接着补充说道：“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伪齐刘豫与伪楚杨幺已经沆瀣一气，只要李成率军攻打襄州，杨幺肯定会在南面制造混乱，将我们的兵力拖住，让我们无力北方增援襄阳。” “如果我们不能派兵前往襄阳，想从李横手中夺下守卫襄阳的指挥权毫无可能。如果我们派兵前往襄阳，杨幺趁机作乱，以剩余的兵力能否对其进行压制？” 曲端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不管襄州是否属于张浚的管辖范围，派出得力武将带兵过去把李横给控制住，然后直接参与到襄州防守战之中。 这非常附和曲端以往霸道凛冽的行事风格。 刘锜没有明确反对曲端，但他提出了疑虑，认为以目前的兵力想要南北两线作战过于勉强，风险太大。 作为属下，曲端和刘锜都很尽职，如何取舍，需要张浚做出最终的决断。 张浚看着地图，脑中思绪飞转，想着如何解决面临的难题。 若是辅仁此时在身侧，他肯定会支持曲端的想法吧？ 毕竟，防守反击的策略是他提出来的，他肯定对襄阳十分看重，绝对不会因为襄阳的守将是谁就轻易的放弃。 若是秦颂有门户之见，当初又怎么会不经吴玠的同意，便带着一万土兵赶赴金州增援。 若是辅仁此时在身侧，他也肯定会预见到杨幺的行动，然后想出应对的策略吧？ 谁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襄阳必须守住，洞庭湖这边的形势也不能继续恶化！ 怎么办？ 趁着伪齐的大军还没有打到襄阳之前，先把杨幺从江陵赶进洞庭湖里面再说！ “信叔，马上派出得力可靠的人前去招降辅仁离开当阳时列在名单上面的那几个水寨头目，只要他们此时反正，归顺朝廷，我不仅保他们家人的安全，而且保他们一份前程！” “正甫，你马上制订一份攻打江陵的计划，我要在一个月之内将杨幺从长江北岸赶到南面去！” 曲端和刘锜已经知道了张浚的决心，他们对于张浚的这份果断心中暗暗赞赏。卡Kа酷Ku尐裞網 与其等着杨幺作乱，不如发动一场出其不意的主动攻击，先把杨幺给打蒙再说！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准备到完全充分时才能开打的仗，一切都要视实际的情况而定，既然北方危急，那就得有取舍，不能想着毕其功于一役，调集四方大军，一次性的把伪楚的乱军给消灭了。 如今正是冬季枯水期，张浚的部队本来就缺少舟船，所以受到的不利影响有限，而伪楚杨幺的部队主要靠舟船来往于洞庭湖、长江和各条河流之上，因为水位下降的原因，很多地方舟船无法抵近。 曲端和刘锜领受任务，各自分头行动。 在制订攻打杨幺计划时，曲端又有了新的想法，他向张浚建议，派人前往鄂州与驻守鄂州一带的岳飞取得联系，说服岳飞率军向西进击，进一步压缩杨幺乱军在长江以北的活动范围。 按照朝廷给岳飞最新的任命，他是江西、舒、蕲州制置使，而江西这个范围就比较笼统，从地图上看，位于洞庭湖以东的复州和岳州也在江西的范围。 实际上，赵构给岳飞的这个委任，本来就是计划让他从东面出兵协助张浚彻底清剿杨幺乱军的叛乱。 岳飞近几年率军相继平定了游寇李成、张用、曹成和吉、虔州的叛乱，可谓是平叛专业户。 在没有秦颂干预的历史中，最终平定杨幺的前线将领便是岳飞，而张浚当时则是总督。 所以，曲端此时向张浚建议调动岳飞的部队前来协助攻打杨幺，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岳飞现在虽然独自领军，成为继刘光世、张俊、韩世忠之后的第四位直接受朝廷指挥调度的元帅级武将，但他的防区里面有鄂州，而鄂州隶属于荆湖北路！ 所以，从官面上而言，张浚是有权让岳飞出兵的。 张浚已经知晓秦颂到了临安之后，是岳飞做了他的举荐人，所以在心理上对岳飞自然有所期待。 秦颂就是张浚与岳飞之间的纽带，凡是秦颂看得上的人，张浚现在自然会高看几眼。 以这几年秦颂识人的眼光来看，他似乎还没有走眼过。 正当张浚和几个能干的手下着手准备应对来自北方的重大威胁时，一封来自临安的书信及时送到了张浚手中，让他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心情，变得平静许多。 信是秦颂写给张浚的，信里面的内容主要是分析当前的形势，并且提出了具体的应对策略。 秦颂将杨幺率领的湖湘乱军定义为排在金国、伪齐之后的第三害，认为不仅要彻底清楚摩尼教在洞庭湖的影响，而且要把受到杨幺蛊惑的普通民众与杨幺等核心造反头领进行区别对待，尽最大可能将军事行动对于湖湘地区的破坏降到最低。 这些观点，秦颂此前已经与张浚仔细谈论过，如今在书信里面再次重申，目的自然是希望引起张浚足够的重视，不要犯极端主义的错误。 除了战略层面的分析，秦颂也向张浚重点推荐了岳飞、解潜和潘良贵等文武官员。 秦颂认为，岳飞的军纪严明，对付造反叛军很有经验，让他从鄂州方向往西打，会替张浚分担军事上的许多压力。 解潜虽然是民练头领出身，但深明大义，在组织军民屯田方面很有实干精神，而湖湘一带在平定了杨幺的乱军之后，最需要做的便是恢复农业和渔业生产，所以解潜可以胜任类似于汉末枣祗和国渊等官员屯田都尉的职位。 潘良贵出身寒微，廉洁公正，精通刑律，若是由他来提点荆湖南北两路的司法诉讼，彻底解决自靖康之乱后发生在湖湘本地的冤假错案，则可以快速的扭转社会风气，恢复底层民众对于朝廷和官府的信任。 除了向张浚重点推荐岳飞、解潜和潘良贵等官员，秦颂还在书信里面提出了更加长远的一些设想和看法。 比如，在宋金交战的前线，从东到西设立四大督抚，将总督和巡抚的权力结合起来，由朝廷委派六部级别以上的高官担任督抚之职，将前线抵抗金军的各路兵马分配到总督府下面，形成文官负总责但不具体指挥作战的防御体系。 再比如，有计划的将地方军队整编、裁汰，然后统一归属于枢密院和兵部，统一军饷和后勤物资的供应标准，减轻地方官府的压力。 张浚看得出来，秦颂这是在为他返朝拜相在进行谋划，因为这些设想非宰辅不能推动和施行，仅凭秦颂在临安的地位和权力，根本无法实现。

第二百六十七章 伪齐太子 蔡州，汝阳，伪齐南征大军的中线十万人马，已经完成了集结。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只待立春过后，便向着宋朝实际控制着的信阳、罗山和定城方向杀将过去。 中路这支伪齐军队的统领是刘豫的儿子刘麟，当初刘豫在开封定下来的出兵方案是由刘麟和刘倪各领一路兵马，然后再由李成和孔彦舟从旁辅助，但在实际操作的时候却受到了李成和孔彦舟的坚决抵制。 刘豫想要任人唯亲，可李成和孔彦舟两个又岂会把自己的部队交给刘家的人去指挥？ 最终的结果，李成和孔彦舟各领一路，刘麟自领一路居中协调，刘益和刘倪分别去孔彦舟和李成的部队监军。 刘麟现在假假的也算是伪齐国的太子，由他作为中路的统帅，李成和孔彦舟自然挑不出什么理来。 刘豫这次为了让金国主子们满意，也算是下了血本，不仅把自己的兄弟、侄子都派上前线，连儿子刘麟也没放过。 帅帐之内，一身黄色战袍的刘麟，正沉着脸，听属下汇报情况。 “启禀太子，目前收集上来的粮草，只够大军支持两个月的用度，若是再无后方支援，就得抓紧时间向南，就粮于敌。” 很显然，这个幕僚口中所谓的“敌”，便是宋朝控制下的地盘。 “启禀太子，孔彦舟以建造战船为由，龟缩于渦水岸边的蒙城一带，距离宋军驻守的濠州至少还有两百多里！” “启禀太子，派往寿春与张俊手下联络的人已经返回，张俊没有接受我们的条件，据说是宋廷派了一位名叫李光的文官前来督战，张俊不敢私下里收黑钱，故意在战场上放水。卡Kа酷Ku尐裞網” “启禀太子，刚刚收到消息，停驻在南阳一带的西线攻宋大军开始向南调动，李成亲自带队，先头部队已经进入穰城。” …… 听完幕僚的汇报，刘麟闭目靠在宽大的帅椅上，思考应对的策略。 这张紫檀木帅椅，是刘豫特意赏赐给“太子”的，刘麟只要带兵出征，不管路途远近，都会让手下带着出行，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 许久，站在阶下的幕僚们感觉腰都要弯的快断了的时候，刘麟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派人去平舆、新蔡、真阳和确山这几座县城里面催粮，告诉那些富户，每家在一个月内向大军提供万石粮食，逾期不缴者，抄家灭族！” “太子，此事是否慎重一些？这次大军南征，蔡州的富户已经捐过一次军饷了，此时再索要，恐引起混乱啊！” 刘麟把手一挥：“哼，这些富户有几个老实的？他们搜刮老百姓，我们来搜刮他们，有什么问题？如今这世道，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手中握着十万大军，谁敢不从，直接杀了就是！” 幕僚见刘麟态度坚决，不敢当面违逆，心里如何想的，却又难说。 从所过之处的富户家中勒索甚至是抢掠粮草，固然可以暂缓军粮问题，但这几年刘豫父子被金国人逼着攻打宋朝，来回折腾了多少次，就算是“割草”，也得给草长起来的时间啊！ “派人去给孔彦舟传话，如今正值隆冬季节，造船难道是要在冰面上滑行吗？枯水季节，水面结冰，还他么的督造战船，这样扯淡的借口，是觉得本太子跟他一样愚蠢吗？” “告诉孔彦舟，宋人如今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若是他再首鼠两端不为大齐出力，别怪我在宗弼大帅面前给他上眼药！” 看起来，孔彦舟把刘麟气得不浅，连找完颜宗弼告恶状的话都飚出来了。 “张俊这厮出了名的爱钱，竟然因为一个文官督战就吓得收手？给我好好的查一下李光到底是什么来头，实在不行就在宋廷那边想办法，把他给弄回去！” “把咱们的价码再抬高一倍，告诉张俊，可以不让他出让寿春，但必须要把光州和罗山的通道让出来！他若是再推诿，就把他的老底给爆出来，到时候看谁倒霉！” 伪齐和大宋的军队还未开战，刘麟便派人前往淮南西路张俊控制的地区跟他联络，看起来两家合伙做“买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以前，张俊悄悄的派人给刘麟送钱，换取伪齐的军队不进攻他的防区，让他可以安心的呆在淮南西路搂钱。 如今，刘麟悄悄的联络张俊，想把张俊送过去的钱还回来，换取张俊在对抗伪齐进攻时的有意放水。 刘麟这样做的目的或者用意是什么呢？ 一是为了尽快打开局面，做给孔彦舟和李成看，逼着东路和西路的讨宋大军真正拼命。 刘麟虽然没什么骨气，跟着他爹投靠了金国，但他脑子没问题，知道这次忽然攻打宋朝是金国在西线吃了大败仗后急于找回颜面，而这颜面并不好找。 且不论宋军如今士气正高，光是宋廷大量启用主战派的高官就值得警惕，刘麟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消息，获知主导了金州大捷的秦颂如今成了赵构的军师，而宋廷接连将李纲、张守和李光等文官派往前线督战，这些动作无一不在表明此次攻宋，将会是异常艰难的一场恶战。 李纲是什么人？ 他可是亲自指挥了第一次开封大战，将金国大军击退的前宰相啊！ 除了做给李成和孔彦舟看，刘麟想通过贿赂张俊的方法尽快在战场上打开局面，也是为了做给完颜宗弼和刘豫看。 刘麟不知道他父亲刘豫能在伪齐皇帝的位置上呆多久，但他清楚等女真人完全消化了黄河以北的新占土地后，肯定会废掉父亲的皇位，然后将北方人迁移到黄河以南的中原地区。 刘氏父子是依靠在金国这棵大树上才得以耀武扬威，如果不能表现出足够的价值，等金国废掉齐国的时候，刘氏父子岂不危险？ 防止卸磨杀驴的最好办法，就是做一头除了拉磨还会别的许多事情的“好驴子”！ “李成那边，既然已经开始带着部队继续向南开进，可以派人携带一些礼物前去犒劳慰问，以示本太子处事公道，赏罚分明！” 刘麟处事果断专横，很快将幕僚属下汇报上来的事情处理完毕，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住处，跟两个女扮男装的“粉头”厮混起来。 过了没多久，伪齐任命的蔡州知州和汝阳知县相继接到了刘麟的命令，让他们向蔡州和汝阳附近的富户继续催粮催饷。 蔡州知州是个没考中进士的举人，名叫封溟，他虽然做了伪齐的官，但并非毫无人性的畜生，加之他的家族又在蔡州本地，所以对于刘麟这道命令十分的抵触。 汝阳知县原本是确山一带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名叫闵疾终，伪齐立国后，他走门路向刘麟进献了一批抢掠得来的财宝，然后被委任为汝阳知县。 刘豫投敌之前，是大宋的进士，他的儿子刘麟也是个读书人，按理说不该如此荒唐，任命一个土匪头子担任知县，但因为汝阳紧邻宋齐交战的前沿，如果委任一个胆小怕死的文官，一旦宋军打过来，只怕汝阳知县不战而逃。 当初，身为河北路刑狱提点的刘豫，在金军兵临济南城下的时候，不仅设计杀害了守城的武将关胜，而且打开城门将金军迎进了济南城。 所以说，刘豫父子对于大宋朝培养出来的读书人是不怎么信任的，原因嘛，以及推人呗！ 封溟把闵疾终喊来，问他：“对于刘麟的这道命令，你怎么看？” 当着下官的面，封溟并不在乎直呼刘麟的名字，没有假惺惺的称他为“太子”。 扯几把蛋的太子，伪齐国是咋回事，大家其实心知肚明。 闵疾终想了想，老实回答：“还能怎么看，刘麟不怕激起民变，我一个土匪头子怕个鸟毛！反正，汝阳城里没有封知州的家人，怎么催粮催饷，您老人家眼不见为净！” “姓闵的，别以为你手下有几百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就可以肆无忌惮！如今，汝阳城内大军云集，你是可以狐假虎威，把不听你话的那些人解决掉。但你想过没有，等刘麟带着部队去了南面，或者是在南面吃了败仗逃回开封之后，你该怎么办？” “嘿嘿，封知州，大军尚未接战，你便说出这种动摇军心的话语，信不信我去刘太子面前揭发你？” “随你便！我只是不想看到蔡州境内因为刘麟的一道恶令而引起哗变，到时候你我皆成为他的替罪羊！送你一句话，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凡事不可做绝，要学会给自己留后路，免得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 闵疾终看着面色严厉毫无惧怕的封溟，心里虽然很是厌恶，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威胁的话。 好歹，人家也是举人出身的大头巾，虽然没有考中进士，但这见识肯定是不差的，否则也就轮不到他来做这个蔡州知州。 “行，封知州的话，鄙人记住了。不过，刘太子那边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主，如果拿不出让他满意的粮食和银钱来，他要是下令让军队动手，恐怕场面更加的难看啊！” “这件事情，我会跟其余几县的知县通气，尽量避免蔡州少死一些人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臭味相投 渦水是淮河北侧中下游位置处的一条较大支流，起源于开封境内，流经亳州、寿州，在荆山镇一带汇入淮河。「^追^书^帮^首~发」 距离荆山镇最近的城池，便是蒙城。 出兵之初，有属下建议孔彦舟将粮草军需囤积于颍州的汝阴县城，结果被孔彦舟拒绝。 不是汝阴这个地方不好，而是因为汝阴距离汝阳太近，孔彦舟不想跟走中路的李成靠的太近。 寿州虽然没有颍州富庶，人口也少于颍州，但往东不远便是宿州，一旦战场上有所失利，孔彦舟可以带着兵马北上，前往徐州和下邳避祸，这可比直接返回开封要容易许多。 孔彦舟虽然贪财好色，但却不是没有脑子的笨蛋，他知道刘豫父子其实并不如何待见自己，如果当初不是他带着几万人前来投奔，估计刘豫父子根本不会拿正眼瞧他。 当初，在荆湖北路和南路的时候，孔彦舟纵容手下士兵抢掠，制造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惨案，因为担心宋廷会在事后清算他，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江南叛逃，带着主力部队逃到了江北，然后过上了有酒有肉有女人的快活日子。 如果不是刘豫催促，已经过了一年多天不管、地不收好日子的孔彦舟差点忘记在这个乱世之中，身为军头还是要打仗的。 这一年多，他在归德府一口气娶了八房小妾，全是年龄小于十六岁的黄花闺女，也没花多少钱，反倒是趁机收了不少的彩礼。 刘豫让孔彦舟带兵攻打宋廷实际控制的淮南东路，孔彦舟心里面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老大的话他不得不听，如果他这次拒绝了，刘豫肯定有办法对付他。 孔彦舟可以不怕大宋的军队，也可以不怕伪齐的军队，但他是真心害怕金国人的军队。 这个杀人犯出身的军头，亲眼见识过金军作战时凶猛的样子，所以知道真正的厉害，不会拿性命来挑战女真皇族的尊严。 这次南征，完颜宗弼亲自带着金国大军在后面压阵，以他残暴的手段，谁敢违抗刘豫的命令，恐怕他真能带着大军过来将其诛灭。 毕竟，给人当二五仔，就得有二五仔的觉悟，关键时刻就得冲在前面流血，否则谁还养你？ 这天傍晚，孔彦舟的属下从南面的峡石山返回来向他汇报军情。 “大帅，卑职已经打探清楚，驻守下蔡峡山口军营的宋军统领名叫张宗颜，字希贤，是陕西延安人。其父名叫张吉，原为泾原路将领，在解宣威城之围中战死，张宗颜以父荫补官，先为三班借职，后累升为泾原路副将。” “张俊是天水人，对同乡向来照顾，他在担任御营军统制时，将张宗颜选为副将，然后一直带在身边，颇为信任。建炎二年，张宗颜曾跟随张俊平定秀州军校徐明的叛乱，后来又奉命坚守明州，曾击败过金军的进攻。” 听完属下的汇报，孔彦舟皱起了眉头，自语说道：“如此看来，这个张宗颜倒是有几分本领，我们若想突袭峡山口，一举攻陷下蔡，恐怕不易啊！” 幕僚当中，有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马上劝阻说：“大帅，古往今来，峡山口一直是据险屯兵之处。《水经注》有云，淮水北经山峡中，谓之硖石，对岸山上结二城，以防津要。三国的时候，诸葛诞据寿春，王昶军硖石，使得东吴大军无法北上。在淝水之战中，硖石山曾是东晋军队抵御前秦军队重要据点。” “南北朝时，淮河为南北交战的界河，峡山口在军事上的作用更为突出。梁、魏两国大战于此地，梁将尹明世屯据东峡石，大将祖悦袭击魏国西峡石守军。南朝陈太建五年，遣大将吴明彻等率兵伐北齐，部队直抵西硖石，东峡石北齐守军不战自败。卡Kа酷Ku尐裞網” “如今，宋军在东、西峡石一口气修建了四座藏兵的军堡，其中一座在东硖石之顶，另一座在西硖石之顶；剩下两座一在禹王山腰，山下逼淝水，另一座在长山北麓，山腰和山脚下的两城与山顶上的两座城池互为掩护，相距不及五里，实在是易守难攻啊！” 听完幕僚的解释和劝阻，孔彦舟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哈哈……想不到我麾下竟然也有先生这样博闻强记之人，来呀，给栾先生送上白银百两，以为赏赐！” 孔彦舟虽然没读过书，但对于读书人还算尊重，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需要读过书的大头巾才能处理。 原本，孔彦舟打算奇袭下蔡，然后顺势夺下寿春，这样就能给刘豫和完颜宗弼一个体面的交待，不至于被人当成毫无作为的饭桶，但是听完手下人的汇报后，他才发现自己选择了一块硬骨头，如果不调整进攻的方向，只怕会踢到铁板上面。 见孔彦舟犹豫不决，栾先生建议说道：“大帅，以属下愚见，濠州距离此地不过二百余里，若是走渦水顺流而下，五日便可抵达，何不先取濠州？我听说张俊因为纵兵劫掠，在濠州不得人心，只要大帅承诺空破濠州时不妄杀，夺取濠州只在旦夕之间！” “哦？”孔彦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个张俊在濠州的名声，竟然比我还臭？哈哈……真是笑煞人也！如此贪婪之人，为何可以成为大宋排名第二的军将？” 连孔彦舟这样不堪的人，都觉得张俊在宋朝的军队里面窃据高位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道赵构和文官们脑子里面装了些什么？ 大宋真的缺少能征善战的武将吗？ 非也！ 赵构重用张俊，只是觉得张俊值得信任，忠诚可靠，至于别的，都是次要的。 正当孔彦舟和他的属下们在算计着位于淮河下游的大宋城池濠州时，大宋御前右军都统制，三镇节度使，江淮招讨使，张家军的统帅张俊大人在干什么呢？ 他正在位于庐州合肥城内的张家豪宅内，跟一名老兵讨论有关海上贸易的发财大计！ 在后世，张俊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他率领和指挥宋军打了多少硬仗和胜仗，而是他的贪婪，以及他协助秦桧诬陷岳飞。 在岳王庙前的四跪铁塑当中，除了秦桧夫妇二人，还有一个万俟楔，另外一个便是张俊了。 作为南宋中兴四将，张俊的名声最臭，刘光世虽然打仗比他还差，但至少名声比他好些。 韩世忠、岳飞两人对得起中兴四将的评价，张俊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真要论功绩和本事，吴玠、吴磷兄弟两个，随便一个都能甩张俊好几条街。 张俊、刘光世比岳飞大十七岁岁，韩世忠比岳飞大十四岁。当岳飞还是偏裨小将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是战区统帅。 当初，岳飞还在张俊的麾下干过，那时候因为岳飞跟张俊差得很远，所以当岳飞立下战功后，张俊也没有隐瞒，全都如实的上报。 只是，前段时间朝廷对岳飞有了新的任命，皇帝赵构更是亲手给岳飞授予了一面“精忠岳飞”的旌旗，这份信任和殊荣，让远在合肥的张俊很羡慕，也非常的嫉妒。 就像投降派秦桧会天然的把抗金英雄秦颂当成仇敌，贪婪成性、纵兵劫掠的张俊也会把军纪严明、清正廉洁的岳飞视为眼中钉和肉中刺。 无他，岳飞表现的越是正派和光明，就会反衬出他们有多么的卑鄙龌龊！ 张俊所过之处，每次都会默许或者授意心腹帮他兼并土地，占有巨额田产。 张家号称占田遍天下，而家积巨万。 张俊家共有良田一百多万亩，每年光是收租米就有七十万石以上！ 这个数字，相当于南宋最富庶的绍兴府全年财政收入的两倍以上…… 通过巧取豪夺，张俊从北到南，占有了大批园苑、宅第，每年仅是收房租一项，就有七万三千多贯钱。 张家占有的田地面积达到一百多万亩，这还不包括他家占有的大批房舍宅邸，按照后世的计量单位，这一百多万亩就是六百六十七平方公里，比一个新加坡的面积还要大！ 张俊在世时，家里的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止被偷，他命人将那些银子铸成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名叫“没奈何”，意思是小偷搬不动它们，全都拿它们没办法。 这天午后，张俊到后花园中散步，看见一位老兵懒洋洋的躺在墙角晒太阳，便用脚踢了踢他，将他唤醒。 “你这鸟厮，我安排你在后花园中警戒，本来是一份清闲的美差，为何慵倦到这种程度？” 睡眼惺忪的老兵，一看是主子张俊在踢他，急忙一个骨碌爬起生，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张俊的面前，老实回答：“实在是没事可做，正好日头大，便躺着睡觉。” 张俊虽然贪财，但他对待下属倒是不怎么苛责，还有几分识人之明。他觉得这个老兵是趁着自己没来之前，故意装睡，目的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除了晒太阳，你还会做什么啊？”张俊询问老兵。 老兵搔了搔后脑手，然后不客气的回答：“我什么事都会一点，就像回易之类的事，也略微通晓。” 回易，类似于后世的国际通商贸易，大宋此时的情况，回易主要来自于海上。 张俊眼睛微微一眯，笑着说：“我给一万贯铜钱，你去海外跑一趟如何？” 老兵摇头说：“出海很危险，只有一万贯做本钱，不够忙活的。” 张俊闻听此言，也不生气，又说：“那我给你五万贯怎么样？” 老兵再次摇头，回答说：“还是不够。” “那你需要多少？”张俊不差钱，因此大方的问道。 老兵狮子大开口，回答说：“没有一百万贯，至少也要五十万贯！” “嘿嘿，还真是胆大的很啊！”张俊转身，将双手背在后面，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后花园。 回到书房后，张俊将自己的儿子张子盖喊来，对他说道：“负责后花园警戒的那个老兵，有点意思，你立即调查一下他的家世背景，看他们家里是否有人从事海上贸易！” 张子盖回答了一声“是，”然后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父亲，伪齐这次出动了三十万大军，来势汹汹，不得不防啊！” “行了，我已经派人去寿春叮嘱过张宗颜，以他的本事，只要不是被刘豫策反，守城肯定没有问题的。只要寿春不出问题，别的地方，爱咋地咋地，朝廷现在不是多了一支能征善战的岳家军嘛！”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截然相反 如果说驻守庐州的张俊与进兵寿州的孔彦舟两个人属于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那么驻守在泗洲的韩世忠与驻守扬州的刘光世便是完全不同的一对冤家。卡Kа酷Ku尐裞網 张俊率军走到哪里，就纵兵抢掠到哪里，不然张家上百万亩的良田从何而来？ 孔彦舟跟张俊差不离，也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只不过张俊当初救过皇帝赵构的命，所以成了三镇节度使，而孔彦舟因为犯了众怒而成为叛徒贼寇。 韩世忠和刘光世的年纪相仿，都是陕西籍的武将，且两个人的名字中都带了一个“世”字，但在做人做事方面却是完全不同！ 与“根红苗正”的官二代刘光世相比，韩世忠是“刁民”出身，江湖人送绰号“泼皮韩五”；至于关陇出身的张俊，身份更加的不堪，他是起于诸盗的“土匪”！ 中兴四将当中，唯一出身比较清白的岳飞，家中也不过是个“自耕农”，后来还因为兵荒马乱，降格成为生活条件艰苦的“贫农”。 刘光世是大将刘延庆的儿子，当年在刘延庆麾下锦衣亮甲，怒马鲜花，别提有多么的威风。 然而，出身真的不能代表什么，这从韩世忠和刘光世后来的作为上就能得到明证。 作为职业军人，坐镇一方的统帅，韩世忠敢于打硬仗，从不怕死，而刘光世麾下部队人数最多，但却怕死的要命，几乎每一仗都是被逼着打的，如果不是麾下有王德这样的猛将，如果不是被督战的文官拿圣旨顶着，刘光世在战场上不知道要逃跑溃败多少次！ 韩世忠仗义疏财，知人善任，每次打了胜仗之后，都会把朝廷赏赐给他的财物分给手下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刘光世贪鄙爱田，良莠不分，他不仅采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吞并同僚的部队，而且还大肆的接受作乱的土匪流寇，更过分的是还经常侵吞朝廷划拨下来的军费！ 岳家军没有崛起之前，宋廷东南方向的主力部队由刘光世、韩世忠和张俊三员大将分别率领指挥，每次朝廷下拨军费时，刘光世所属的部队要分掉六成以上！ 因为彼此看不顺眼，在年中的时候，韩世忠的部队差点跟刘光世的部队干了起来…… 当时，秦颂还没有抵达临安，大约是在他率领土兵于西南山区之中拉练的时候，朝廷命令刘光世的部队和韩世忠的部队进行对调。 结果，刘光世不想从扬州一带挪窝，而韩世忠则接受朝廷的命令，带着部队抵达了位于抗金最前沿的盱眙。 以韩世忠的爆脾气，自然不希望身后有个猪队友继续祸害当地百姓，侵占民田，引得后方不稳，所以便屡次催促刘光世从淮南东路的地盘上面滚蛋，而刘光世觉得自己出身好，资历高，就是不鸟韩世忠。 然后，韩世忠派出了手下很能打的部将呼延通来找刘光世的麻烦，然后刘光世也派出了手下最能打的部将王德阻拦呼延通。 眼看着双方就要在大仪镇附近开打，赵构急忙派了大臣前来和稀泥，然后加封刘光世为江东、淮西宣抚使，在池州设置宣抚司，并赏赐刘光世十万贯钱，这才把事情给压制下来。 但是，刘光世还是磨磨唧唧的没有动身，主要原因是他还没有把扬州附近的田产处理掉。 如今，伪齐三十万大军压境，后面还跟着完颜宗弼率领的十万金军，朝廷倒是不好催逼他带着军队从长江以北移驻到长江以南去。 刘光世虽然怕死，但麾下有近六万人马，万一韩世忠在前面顶不住，有刘光世的部队在后面接力防守，多少也能为皇帝和行在南撤争取到充足的时间。 因为大敌当前，韩世忠暂时没空跟刘时光叨叨，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修筑防御工事和派人打探敌军情报方面。 这天，资政殿学士、淮南东路转运使张守带着随从抵达了泗洲，提前收到消息的韩世忠在城门口迎接，表现的中规中矩，既没有刻意的摆架子，也没有故意冷落张守。 张守与韩世忠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说重要的事情，只是象征性的寒暄和交流了一番，两人的问答都不涉及朝廷机密和军事机密。 等到将左右随从和无关人等全部屏退之后，张守从怀中拿出皇帝赵构的手谕，递到韩世忠的面前。“官家对韩统制率领的韩家军信任有加，此次委派本官前来淮南东路，名为督师，实则是为了防止有人在临战之时扯你的后腿！” 韩世忠仔细看完赵构的手谕，询问张守：“本将近日听闻官家钦点了一位年纪轻轻的翰林学士，似乎对他颇为信任，受到此人的影响有些明显？” 张守颔首回答：“确有此事！这位新晋翰林学士的大名，想必韩统制有所耳闻，便是在金州协助王彦以少胜多，大获全胜的长安书生秦辅仁。说起来，跟良臣还是同乡呢！” 韩世忠摆手说道：“别跟我提同乡，我总是被同乡坑。我问及此人，只是想弄明白他是否真的懂军事，今后能否在官家身边起到好的作用。张学士是做实事的人，应该知道前线的形势瞬息变化，若是让一个只会耍嘴皮子且深得官家信赖的年轻人呆在大内，对于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而言，可就是大不幸。” 张守理解韩世忠的担忧，但他对于秦颂的观感不错，因为他这次能够来淮南东路担任转运使，应该是秦颂向赵构在大朝会之前就建议过的，否则以赵构的尿性，又怎么可能把他和李光放到前线来督战。 张守和李光，在朝堂上可是明白无误的主战派，李光的杀伐之心，甚至比武将还要强烈。 “韩统制这次可以放心，秦翰林虽然年纪轻，但绝对是个懂兵的人，本人有幸在大朝会上亲眼所见，亲耳倾听过他分析当前的军事形势，当时便有一种掌上观纹，醍醐灌顶的感觉。” 张守说话之间，从茶几旁边竖立着的一个高约三尺的圆形牛皮圆筒中抽出了一张卷着的地图，然后铺在韩世忠的面前，当着韩世忠这位名将的面，说起了御敌之策！ 韩世忠当时的心里做何感想，别人无从知晓，但肯定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一个从来没有掌过军的文官，竟然对着地图给自己讲如何排兵布阵？ 你难道是皇帝派来搞笑的吗？ 只是，韩世忠内心的不屑或者轻视维持的时间很短，因为行家面前做不了假，张守的看法或者想法，跟韩世忠基本相同！ “按照朝廷定下来的防守反击策略，此次抗击伪齐和金国的进攻，需要从东到西的几路大军协同作战。其中，韩统制的部队需要重点关注的是濠州，因为濠州正好夹在张统制负责的防区与韩统制负责的防区之间，而以张俊的为人和性格，他必然是死保霍丘和寿春不失，对于濠州则虚于应付……” “李学士（李光）应该很快就会抵达庐州，以他的脾气，定然会跟张俊产生一些冲突，但张俊未必会听他的意思。防守濠州的重任，目前只能落在韩家军身上，至少要坚持到李大学士（李纲）抵达前线之后，情况才会好转。” 听说李纲要到前线督战，韩世忠心里也是一紧，他可以看不起张俊和刘光世等人，但对于李纲这位铁血宰辅还是非常敬畏的。 人的名，树的影。当初为了防守开封，李纲可是敢逼着徽宗赵佶逊位的猛人啊！ 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文官，到了前线之后，谁要是阳奉阴违，被他寻个罪责，就敢砍你的脑壳！ “张学士，战场御敌是我等军汉的职责，守卫濠州我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我麾下的兵力有限，如果在濠州沿线投入过多，整个楚州的防线长达四百里，又该如何防守？万一伪齐贼军从楚州段防线攻入进来，运河粮道便会被其截断，到时候只怕造成的后果更为严重啊！” 张守听了韩世忠的顾虑，也是皱紧了眉头，他将目光投向刘光世军屯驻的扬州。“刘家军的人数有六万之多，其中多少总有一些可用之兵吧？” “不瞒张学士，刘光世麾下能打仗的部队真不多，也就王德率领的那路部队能打硬仗，其余的全都是敌军未至便逃得无影踪的软蛋怂包！” “我记得前几年时，你不是还向朝廷上书，请求以擅杀之罪斩王德的吗？此时为何又替他说起了好话？” 李光如此反问韩世忠，倒不是喜欢八卦，而是牵扯到韩世忠跟王德之间的旧怨。 当初，苗傅、刘正彦发动叛乱被击败后，逃入闽中，王德受命跟随韩世忠追击。王德坚持要自取功名，而韩世忠坚持要王德受自己指挥，派亲将陈彦章在信州拦截王德。陈彦章拔刀砍王德，王德杀死陈彦章，率兵追击叛军，斩苗瑀，擒马柔吉。 韩世忠向朝廷告状说王德擅杀，王德于是被捕下狱。侍御史赵鼎认为应当处死王德，而赵构认为王德是难得的猛将，特意赦免了他，然后编管郴州。 也是从那时起，韩世忠和刘光世因为王德的事情彻底的翻脸。 当时，韩世忠为了给自己的手下陈彦章报仇，坚持要杀王德。刘光世是王德的主将，自然要护着王德，不让王德被韩世忠所杀。 官司打到赵构跟前，最后是刘光世赢了。 如今，张守从韩世忠口中听到了他想把王德所部兵马调过来协同作战的意思，所以自然要问清楚韩世忠的真实想法。 这种时候，可不是公报私仇的时候，如果不能保证王德的安全，张守绝对不会去做恶人，把王德从刘光世那边调到韩世忠的军中来。

第二百七十章 胆小如鼠 韩世忠知道张守心里在想什么，他解释说：“韩某虽然是粗鄙之人，但做事从来光明磊落，若是对王德心存杀意，岂会借张学士之手？王德当初是官家赦免的，我再继续追究此事，岂不是跟官家作对？” “张学士放心，这次还请帮忙将王德所部从刘光世军中调过来，我打算将防守濠州钟离的重任交给他，到时有你居中协调，自然不会亏待了他，更不会针对他有什么阴谋算计！” 张守知道，韩世忠虽然绰号叫做“泼皮韩五”，但绝对是个响当当的男儿汉，只要他当面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反悔或者抵赖过。http://.shanjue这也是他能在部属面前树立威信的重要原因。 对于如何从刘光世手中将王德一部兵马调离出来，身为文官的张守还是有些信心的，他答应了韩世忠的请求，然后马上从泗州城离开，先乘船途径洪泽湖抵达楚州巡查一番，然后走运河直达扬州。 赖在扬州不肯挪窝的刘光世，虽然胆小如鼠而且贪财爱田，但对于朝廷委派的文官还是有所忌惮的，他知道文官代表的是皇帝和朝廷的脸面，如果不给张守面子，就犯了武将大忌。 在保持政治正确这方面，刘光世基本上没有什么小辫子，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军方排位第一的大佬。 张守见到刘光世之后，没有表现的义愤填膺，当场质问刘光世为何不肯移防池州，这种当众打脸的做法看似解气，但往往会把事情彻底的办砸锅。 刘光世是以身体有恙为借口滞留在扬州的，张守便一脸关心的询问了刘光世的身体状况，还安慰张守说道：“刘统制是大宋的中流砥柱，如今大敌当前，别人都指望不上，官家和朝廷还指望着您早日康复，保家卫国呢！” 刘光世口中连连感谢，心里却有些疑惑，不知道张守这么说话到底是该正着听，还是该反着听。卡Kа酷Ku尐裞網 当晚，刘光世为张守摆了接风宴席，桌上尽是山珍海味，比之泗洲城内韩世忠招待张守的规格，高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只是，张守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作为一名有操守有追求的文官，张守对于口腹之欲早就没有兴趣，他知道面前这一桌子珍馐佳肴必定是刘光世往日里从军费中克扣下来的一部分。 军费从何而来？ 全都是民脂民膏啊！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张守嘴上还不能说出来，甚至还要装出一副享受的样子，大吃二喝，不亦乐乎。 等有了几分醉意之后，张守开始说“醉话”。 “平叔（刘光世字平叔）呀，我跟你说，韩世忠那厮，真不是东西！我到了泗洲之后，他竟敢甩脸子给我看！不知道我现在掌握着整个淮南东路的粮草兵饷吗？” “我沿路去看了淮阴和楚州的防御情况，结果发现韩世忠那厮竟然没有在这两座城池里面布置一兵一卒！我知道你跟他有些冲突，他如今让楚州门户大开，恐怕是想祸水东引，到时候让你跟着一起倒霉啊！” “这次伪齐和金国联合出动了五十万大军，说不定完颜宗弼早就发现了淮南东路这边的漏洞，到时候走山东南下，从涟水一带南渡黄河……” 张守显然是“喝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趁着酒劲，全都说了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过了一会，他终于不支，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刘光世带着一群属下灌张守的酒，他们每个人喝的都比张守少，此时脑子清醒着呢。 “来人呀，搀扶张学士去歇息！” 刘光世面无表情的喊来两个美貌的侍女，将人事不省的张守搀扶离开。 等屋内再无外人时，刘光世沉着脸大骂：“韩世忠，我艹恁姥姥！想拖爷爷下水？做恁娘的白日梦去吧！” “你们两个现在就出发，立即赶往楚州和淮阴去观察那边的情形，若是果如张守所言，咱们马上移防池州，让韩世忠自己在淮南东路挨打！” 第二天，张守醒来之后，似乎忘记了他在酒桌上说过的话，一个劲的夸刘光世，给刘光世戴各种高帽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希望刘光世在这种危机关头，千万不要带着部队前往池州，而是要留在淮南东路，帮着他抗金伪齐的大军。 第三天晚上，刘光世派出去的人回到了扬州，向他汇报楚州和淮阴那边的情况，确实如张守所言，韩世忠根本就没有往那边派兵增加防御。 这一下，刘光世的“病”彻底好了！ 他立即给各部下令，让大家马上收拾家当，雇佣民船，准备在五日之内便走运河进入长江，然后逆江而上，前往池州驻守。卡Kа酷Ku尐裞網 至于还没有处理完的田产和园林、宅邸，他打算全部送给张守，以便堵住张守的嘴，免得辞行的时候彼此太过尴尬。 毕竟，张守的意思可是希望他留下来防守淮南东路的啊！ 住在官署中的张守，一直暗中留意着刘光世和他部队的动静，当他看出来刘光世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的时候，终于“怒”了。 张守堵在刘光世的门前，要刘光世给他一个说法。 刘光世本来就是做贼心虚，自然不敢把张守怎么样，他派了心腹悄悄的来见张守，然后将十几万亩来不及处理掉的田产地契，以及扬州城内城外的十几处园林、宅邸的房契，全都塞给了张守。 张守也不客气，将这笔不义之财全部笑纳，然后表示要在刘光世离开扬州之前跟他最后谈一谈。 刘光世不知道张守想说什么，但想到张守已经拿了好处，总不会当着他的面骂他，所以也就同意了。 两人再次见面之后，张守说话的语气果然很温和，并没有指责刘光世临战逃跑，而是语重心长的提醒刘光世说道：“平叔啊，其实你此时前往池州，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朝廷下的命令，要求你跟韩世忠对调防区，如今你的身体好了，自然就该执行朝廷的命令。” 刘光世心里暗笑不已，听张守说话的语气，这完全就是在替他在开脱啊！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这些大头巾们，其实一样的贪婪！ “张学士这番话，实在是说到我的心窝里面啦。其实，按照我的本意，当此危急关头，我是想留在淮南东路协助韩世忠共同防守的，但军令如山，池州那边同样需要大军镇守啊！” 看着假惺惺的刘光世说着冠冕堂皇的规划，张守的心里已经把他骂了不知道多少次，朝廷这些年竟然就是任用这样的草包守住了淮南东路？ “平叔啊，我这边还好说，就怕日后朝堂上的那些御史不会轻易放过此事啊！还有，听说李纲马上就要到建康了，以那位的爆脾气，如果听说了你在大战之前带着部队避战池州，说不得会亲自乘船在江中心阻拦你啊！” 听到李纲的名字，刘光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几下。 尼玛，倒是把这位惹不起的主给忘了。 当初，第一次防守开封的时候，就是李纲逼着刘光世的父亲刘延庆和兄长刘光国等武将殊死奋战，才将金军堵在了开封城外。 后来，金军第二次攻打开封，刘延庆负责守御北城。当时，李纲已经被贬往南方，十一月，金军攻陷开封，刘延庆及长子刘光国率兵万人“突围”，结果两人皆死于乱兵之中。 如果是李纲来前线督战，他要把刘光世的部队强行留下来，刘光世还真不敢违抗李纲的命令。 “啊呀，这可如何是好！”刘光世彻底懵逼了，他现在有些后悔跟韩世忠斗气，故意滞留在扬州。 “看在刘统制送我的那些田产地契的份上，我替你指条明路！”张守露出一副我是替你着想的表情。 “还请张学士教我！”刘光世急切的说道。 “你给我留一部分兵马，让我可以弹压得住韩世忠，这样我就可以给李纲写一封书信，声称淮南东路的粮草有限，无法同时支持你和韩世忠两路大军，所以准许你前往池州就食，若是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也就由我来承担！” 张守的这份要求合情合理，算不上要挟刘光世，如果刘光世连保命的部队都不给张守留下一些，那张守凭什么要替刘光世承担责任？ 刘光世纠结了一会，试探着问张守：“我把王师成给你留下，再给你五千兵马，如何？” 张守用手指头点了点刘光世，冷笑着说道：“刘统制，你不地道啊！谁不知道你麾下唯一敢跟韩世忠叫板的部将是王德？你把王德派给我，再留下一万兵马，我就替你处理身后的事情！” “行，成交！我这就给王德下令，让他听从张学士的指挥调遣！” 刘光世这段时间正在为王德跟郦琼这两个心腹部将闹别扭而头疼，虽然王德比较能打，但跟整个刘家军相比，还是把他留在淮南东路划算一些。 如果，到时候王德在率部抗击伪齐和金国大军的战斗中立下功劳，也能算他刘光世一份。 如果，王德这路部队全部阵亡，淮南东路失守，朝廷追究责任的时候，韩世忠是第一个倒霉的，而他刘光世还能以王德来脱罪！ 这个刘光世，脑子够聪明，可惜打的全是自己的小算盘……

第二百七十一章 贤妻红玉 刘光世带着他的部队从扬州滚蛋了，他走的时候，扬州城内一片敲锣打鼓之声，深受其害的一些商家甚至燃放鞭炮以示庆祝！ 留守扬州的王德来向张守请示，张守马上给他下达了第一条命令：立即押送一批粮草军资，从扬州出发，沿着运河前往楚州，并在楚州城内固守，若无新的命令，不可擅自离开。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很显然，张守的这道命令与韩世忠的初衷不符。韩世忠当时可是希望将王德这员猛将调到濠州，驻守钟离城的。 不过，张守作为朝廷专门委任的淮南东路转运使，加之还有督促此路军队作战的权力，他不按照韩世忠的套路来，韩世忠还真不能把他咋样。 如果张守是个没脑子的文官，可能会被韩世忠的话完全给忽悠住，但他亲自巡查过淮阴和楚州，知道那边的防守兵力确实空虚，所以将王德调过去加强防御力量，这样的安排并没有问题。 毕竟，濠州是夹在张俊和韩世忠双方防区之间的一块地方，如今再把刘光世的部将塞过去，等于是把水搅的更浑，完全不利于协同作战。 刘光世跟韩世忠差点干起来不假，但他跟张俊的关系同样不好！ 两个同样爱钱、爱田的家伙，挤在江北这么一片狭窄的地方，能和睦相处才是怪事！ 张守并不担心韩世忠在知道此事后跟他闹情绪，一个是因为韩世忠此人大局观念不差，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帮着韩世忠把刘光世这个猪队友给唬走了，而王德则留了下来，韩世忠应该感谢他才对。卡Kа酷Ku尐裞網 刘光世带着五万兵马滚蛋，接下来整个淮南东路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可以投给韩世忠的部队，让韩世忠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这比给他几万乌合之众的部队还要管用。 许多战例证明，部队想要打胜仗不在人数多少，在后勤供给充分的情况下，少而精的部队，反而比一盘散沙的大部队更加容易出战绩。 分析原因，部队越多越容易相互扯皮推诿，一旦无法做到统一号令和调度，反倒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喝。 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如今淮南东路只剩韩世忠，淮南西路只剩张俊，至少避免了三巨头扎堆的不利局面，如果再有名臣李纲在后方进行督战和调度，基本上不会出现全线崩坏的情况。 王德率军抵达楚州的时候，韩世忠已经收到了张守的消息，当他得知刘光世已经带着大部队离开时，高兴的仰天大笑，对于王德前往楚州的事情，并没有介怀。 实际上，韩世忠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把麾下部队分散开进行防守，主要是他一直留意着淮河北面孔彦舟的动向，在确定楚州方向暂时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才没有调动部队前往楚州。 从泗洲前往楚州很容易，部队乘船顺着淮河往东，一日一夜便可抵达。 张守比较谨慎，担心楚州方面出问题，未经韩世忠的同意便将王德调过去，看似浪费了部分兵力，但韩世忠并不在乎。卡Kа酷Ku尐裞網 以老韩傲气的个性，他这次可是做好了独自防守淮南东路的思想准备，哪怕是刘光世继续留在扬州给他捣乱，他也要守住整个东线。 想当初，黄天荡之战，老韩麾下不过八千拼凑出来的士兵，就敢跟完颜宗弼率领的十万大军周旋，还把完颜宗弼困在沼泽之中长达四十八天。 如今，朝廷从上到下都有了几分底气，更是把张守这种有脑子的文官派过来给他负责后勤，韩世忠还有什么好怕的？ 王彦在金州仅凭八千人就敢跟完颜宗翰硬抗，最后还把老贼给搞死了，虽然这里面离不开秦颂的谋划和他那一万土兵，但韩世忠麾下如今有三万多精兵，在占据了地利的情况下，又岂会怕了孔彦舟率领的十万杂鱼？ 既然王德已经带着部队驻守楚州，韩世忠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立即把部将董旼、成闵和解元喊至帐中，对这三人交待任务。 “董旼、解元，给你们一万士兵，马上开拔，前往濠州的钟离，接手那边的防御！作战指挥由董旼负责，出谋划策由解元负责，若是丢了钟离城，军法处置！” “属下遵命！” “成闵，我给你拨五千士兵，前往濠州的定远驻守，若是接到钟离的告急求援信号，立即出城救援，不可推诿懈怠！” “末将遵命！” 当天，韩世忠麾下两路兵马便出了泗州城，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需要驻守的城池开进。卡Kа酷Ku尐裞網 龟山镇位于洪泽湖的西南角，距离泗洲城和盱眙城不过四十里，若是驾舟走水路，半日便至。 数月之前，镇上来了一大群女子，她们身穿戎装，显得威风凛凛，但说话和气，从不欺负当地的住户和渔民。 这群女兵的头领名叫梁红玉，是大将韩世忠的妻子！ 作为历史上同唐代红拂女齐名的奇女子，梁红玉在黄天荡擂鼓替丈夫助威杀贼的故事，并非杜撰，而是确有此事。 梁红玉原籍池州，祖父与父亲都是武将出身，她自幼跟随着父兄，练就一身武艺。 徽宗宣和二年，睦州方腊率众起义，迅速发展到几十万人，官军屡次征讨失败，梁红玉的祖父和父亲都因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家由此中落，梁红玉也沦为京口营妓，即由各州县官府管理的官妓。 因为精通文墨，又生有神力，能挽强弓，每发必中，所以就算沦为官妓，梁红玉依然是骄傲的女子，对平常少年子弟不屑一顾，身上并无娼家的气息。 韩世忠年轻时随童贯平定方腊之乱，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行到京口，童贯召营妓侍酒，梁红玉与诸妓入侍，在席上认识了韩世忠。 当时，在座的众多将领大吹大擂，恣意调戏营妓，唯独韩世忠显得闷闷不乐，因此引起梁红玉的注意。梁红玉身姿挺拔，眉眼冷冽，引起了韩世忠的注意。两人由此产生好感，互通殷勤，韩世忠最终替梁红玉赎身，纳其为妾。 过了几年，韩世忠的原配妻子病逝，他便将梁红玉扶为正妻。 黄天荡大战的时候，韩世忠率军在江面上拦截向北撤退的金军。双方在水面上激战，梁红玉冒着箭雨亲自擂鼓，韩世忠连续打退了金军的十几次攻击。 从此，梁红玉擂鼓为夫助战便传为了佳话。 这次，韩世忠率领部队移防楚州，已经三十多岁的梁红玉因为担心丈夫的后勤供应不上，所以特意带着女兵随军赶来，然后在龟山镇上落脚，一方面组织当地渔民为部队打鱼，另一方面用芦苇“织蒲为屋”，安置从淮河北岸逃过来的无家可归的流民。 韩世忠知道妻子生活节俭，如今有张守替他打理后勤，他将泗州城内的事情安排妥当，只带了少量的护卫，悄然来到了龟山镇，与妻子见面。 “夫君，前几日，我带着女兵们在外面寻找野菜时，在洪泽湖岸边发现了一种蒲茎，一开始是战马喜欢啃食，我就让人挖了一些回来，放在锅中煮过后，味道还不错，人吃了能顶饿呢！” 刚一见面，梁红玉便像发现了宝贝一样，非常郑重的向丈夫介绍她发现的一种名为“蒲儿菜”的野菜。 看着衣着朴素，不施脂粉的妻子，韩世忠的的鼻子有些酸。 “我急着从泗洲赶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朝廷派了张守来淮南东路负责转运之事，他已经将刘光世弄到池州去了，今后整个淮南东路的粮草供应，都由他来负责，咱们的部队不会饿肚子了！” 骤闻这个好消息，梁红玉比韩世忠还要高兴，她拍着手说：“总算把刘光世这个软蛋弄走了！淮南东路今后有夫君坐镇，谁敢来犯！” “夫君，既然后勤粮草已经不是问题，我想带着姐妹们前往楚州去看一看。这段时日，我见到了一些从淮河北面逃过来的百姓，他们都说楚州那边的流民数量更多，我想带着姐妹们过去做点事情，尽量多安置一些流民。” “唉，真是辛苦了夫人啊！楚州如今是由刘光世的部将王德在驻守，此人虽然跟我有过冲突，但本性不坏，除了有点贪功之外，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若是要去楚州，大可亮明身份，让他给你提供些许便利。” 夫妻两人，在龟山镇匆匆见过一面后，又再次分别，少了一些儿女情长，却多了几分家国情怀。 后世的史书中记载，韩世忠、梁红玉与士卒同劳役，共甘苦，士卒都乐于效命。 韩世忠出镇楚州后，梁红玉协助丈夫将一片废墟的楚州城进行修缮，恢复了这座边防城池的生机，使其成为江北最东面的一座重镇。 韩世忠驻守楚州十多年，“兵仅三万，而金人不敢犯”。 只是，令人觉得惋惜的是，梁红玉在楚州待的时间很短，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她在绍兴五年的时候，也就是两年之后，便病逝了。 梁红玉逝世的时候，才三十四岁，可谓是英年早逝，令人叹息不已。

第二百七十二章 潜移默化 虽然前方已经战云密布，一触即发，但临安城内却感觉不到大战将近的紧迫气氛，反倒因为年节的到来，显得一片热闹繁华。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宋人天生浪漫多情，只要不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面，总会以各种的理由聚会饮宴，听词唱曲，关扑赌钱…… 秦颂的家人虽然不在临安，但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不少，眼看除夕将至，也不能让家中太冷清，该置办的年货，该准备的年礼，自有几个心腹手下替他张罗和采购。 小炎和二毛虽然离家在外，却被大城市的繁华和各种新鲜事物所吸引，因此表现的并不如何想家。 他俩还是少年心性，对于过年过节有种孩童固有的期盼，不等秦颂交待，便开始用彩纸、绸带、灯笼、花草等装点布置房屋院落。 秦颂对小炎和二毛有着特殊的感情，由得他俩折腾，反正也不差这点钱，只要“两小只”觉得开心，秦颂也会开心。 前段时间，临安城内最大的舆论风头是因为秦颂年不及弱冠便被皇帝选为翰林学士，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两月，秦颂在学士院内当差值班已经不止一次，人们的议论兴趣也就转到了别的事情上面。 这样最好，秦颂并不喜欢出风头的感觉，因为多数的时候风头都是阻力，特别是他现在这个年龄，很容易让人觉得嫉妒怨恨。 英雄的称号，是靠实实在在为国家为百姓做事得来的，不是耍嘴皮子打嘴炮忽悠来的。 秦颂对于过年没有多少兴致，他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筹建战船厂和秘密赶造突火枪这两件事情上。 为赵构建造大型装甲明轮战船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需要调动的财力、人力和物力都不是小数目，没有一两年的功夫，恐怕难以见到首船。 为前方即将开战的部队赶造突火枪、提纯黑火药却是目前最为急迫的任务，不仅要确保绝对的机密，而且还要尽量提升产量和速度。 毕竟，赵构对于突火枪寄予了厚望，他很期待前方的将士们使用这种新式的火器，将敢于大举来犯的伪齐军队打得抱头鼠窜，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同时，这也是秦颂在赵构面前首次展现与众不同的能力，到底效果如何，将决定今后秦颂在赵构身边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这天晚上，轮到秦颂在学士院中当值，綦崇礼很照顾他，特意留在大内陪他，以免皇帝临时有什么公文需要人撰写，因为没有别的学士在而让还是官场新人的秦颂出丑。 写诗词跟写公文完全是两码事，别看秦颂写了几首不错的诗词，但若是让他给皇帝起草公文，以他肚子里面那些墨水，还真不够用。 代表皇帝意思的任何一封公文，无论遣词造句还是引经据典，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和各种规范，如果没有三年以上的实习锻炼，根本就没有资格承担这样的重任。 学士院内有供翰林学士们过夜的宿舍，房间虽然不大，但里面的陈设条件肯定不会太差，毕竟这里可是皇家大内，处处代表着皇家的尊贵，又怎么可能亏待了给皇帝办事的秘书人员。 秦颂是新晋的翰林，所以住的宿舍自然是别的老牌学士挑剩下的，不过他跟鲁太监的关系处的不错，老鲁特意让人给他房里换上了全新的被褥，还有取暖用的炭火盆，所以房间里面很暖和。 秦颂正在房内读一本綦崇礼借给他的读书札记，一个小太监忽然从御书房跑过来喊他，说是官家刚刚接到淮南东路的密报，有事找秦颂询问。 貌似只要轮到秦颂留宿学士院值班的时候，赵构就会找他过去聊天，一般不到后半夜都不放他离开的。 幸好宫中从未传出赵构有龙阳之癖，不然以秦颂的年纪和长相，很容易让人往歪处想。 皇帝召见，身为秘书，自然是立即放下手中书本，然后冒着屋外的寒风，跟随小太监的脚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御书房。 “辅仁，皇城司刚刚从江北传回消息，张守把刘光世从扬州撵走了，只留了刘光世麾下王德的一万人马。如今大战在即，张守却将刘光世的五万兵马支到池州，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构现在完全是把秦颂当成军师在用，所以见到秦颂之后，没有什么客套的话，直接捡重点来说。 秦颂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喜，却没有表露在脸上，而是凑到房内挂着的大幅军用地图跟前，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番。 赵构本来就不喜欢书画之类的东西，如今更是听了秦颂的建议，在御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几副秦颂亲自监绘的大幅军用地图。卡Kа酷Ku尐裞網 对着地图，审阅各地上报的奏章，会让赵构有种江山在握的感觉。 秦颂已经把如何观察军用地图的诀窍都写在纸上了，而且还当着赵构的面示范过几次，所以赵构如今的看图能力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 “陛下，无需担心，刘光世此时率军移防池州，是好事！张学士果然是位能臣，有他坐镇淮南东路，负责物资转运之事，整个淮南东路的防线无虞也！” 赵构见秦颂说的很是笃定，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并没有马上让秦颂进行详细的分析。 按照正常的推测，大战开启之时，将防区之内的一支重要部队调到后方去，这显然是不明智的做法，说难听的等于是自废武功，但秦颂却一口咬定这是好事，赵构难免在心里自个琢磨原因。 也不能事事都问秦颂，否则岂不是显得他这皇帝很没水平？ 刘光世跟韩世忠之间的矛盾，赵构是清楚的。 刘光世动不动就逃跑的尿性，赵构也不陌生。 张守能凭几句醉话就把刘光世从扬州吓跑，说明刘光世不看好韩世忠能够守住淮南东路，但秦颂却看好，这是为何？ 赵构忽然想起了富平之战和第一次和尚原之战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富平之战时，西线宋军有十八万人，在兵力方面占据绝对的优势，但因为部队繁杂，难以统御指挥，结果因为赵哲一部兵马的溃逃，导致其他各路部队跟着一起溃败，最终全军失败，仅剩少量的部队逃到了秦岭沿线。 第一次和尚原之战，吴玠麾下可用的兵力不到一万五千人，但因为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却将十几万金国大军杀的夺路而逃，实现了彻底的逆转。 若是让刘光世的部队继续留在淮南东路，万一大战开始之后，他在韩世忠的身后弄出一些乱子，到时候韩世忠就等于是内外不宁，想不吃败仗都不可能。 相通了其中的关窍，赵构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对秦颂颔首说道：“辅仁目光如炬，洞悉千里之外的军情，吾不如也。” 皇帝说这种自谦的话时，当臣属的千万不要上杆子附和，而是要想办法把话给圆回来，让皇帝认为他才是最睿智的那个，不然倒霉的肯定是臣属。 秦颂已经摸清了赵构的脾性，他没有马上否认皇帝的赞誉，而是一脸坦诚的说道：“准确迅速的情报，是做出判断和决策的基础，这一点皇城司的人做的不错。臣所擅长的便是军事，因此对部队调动之类的事情更加敏感。” “陛下肯定听说过汉高祖刘邦的故事，他曾面对大臣坦然承认‘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这段文绉绉的话语，正是秦颂最近在綦崇礼的读书札记上读到的，出自司马光负责编修的《资治通鉴》。 秦颂说这些话的意思，自然是在给赵构戴高帽子，而且是非常高的帽子。 汉高祖刘邦虽然做人做事有令人诟病的地方，但在识人、用人和容人方面，绝对堪称帝王当中的翘楚，而论功业，作为开国皇帝，又能差到哪里去？ 赵构夸秦颂目光如炬，秦颂便不着痕迹的回敬赵构善于识人用人，还用刘邦的例子替赵构圆场。 作为皇帝，不需要事事都比臣下强，只要抓住最关键的一点，也就是用对人，不但能坐稳皇帝的宝座，而且还能开创宏图大业。 只有小肚鸡肠、心胸狭窄的皇帝才会容不下能力出众的臣属，甚至妒忌臣属在某些方面过人的本领。 赵构自然听懂了秦颂说这番话的意思，他不再关心张守支开刘光世这件事情，而是询问秦颂秘密赶造突火枪的进度。 “辅仁，前方大战将启，不知突火枪造了多少杆？” “启禀陛下，臣与军器少监赵令衿密切协作，至今已经打造出突火枪两千五百余杆，可以派遣得力大臣往防守最为薄弱的襄州方向押运。” “咦，竟然如此快速，你是如何做到的？” “不敢欺瞒陛下，臣采取了一套新式的加工流程，名曰‘流水线’式营造之法，将工匠分成了四个组，每组只完成其中一个步骤，不仅可以防止泄密，而且因为采取了完全统一的标准，大大提升了制造速度，降低了损耗数量……”

第二百七十三章 除夕试射 秦颂向赵构汇报的话语之中，信息量很大，既有准确的数字，还涉及到核心技术，更涉及到关键的人物。卡Kа酷Ku尐裞網 从他进入临安城到现在，他跟军器少监赵令衿就没有见过面！ 这是什么操作？ 在所有人都听说秦颂将会在建造明轮战船的事务上跟赵令衿开展合作的时候，秦颂竟然暗中把制造突火枪的任务放在了军器监内进行，并且在短短的一个多月内造出了两千五百杆的突火枪！ 所谓的瞒天过海，不过如此。 先将外界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赵令衿的身上，然后秦颂又不跟赵令衿见面，给外界制造一种错觉，认为秦颂还在筹备之中，然后却以督造明轮战船这个大工程的理由，四处抽调有技术的工匠，完成更加紧要的事情。 对于秦颂的计划，知情的人只有赵构和赵令衿，就连参与到其中的工匠都因为秦颂采取了分段流水线加工方式，全都不清楚他们捣鼓的成品是怎样的物件。 赵构对流水线营造方法很感兴趣，在御书房内与秦颂探讨了很长一段时间。 秦颂离开之前，赵构问他派什么人负责押运突火枪比较合适，秦颂也没有回避，大胆建议让显谟阁直学士陈规负责此事。 赵构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秦颂会自告奋勇的承担此事，因为毕竟这种武器知道的人越少约好，而且秦颂懂得如何练兵，有他亲自传授突火枪的使用技能，也是最佳的人选。 不过，秦颂推荐的人选也是出乎赵构的预料。 陈规不仅是正儿八经的明法科进士出身，而且今年已经六十一岁…… 让一个老头子向前线负责押运突火枪，秦颂的脑子里面咋想的？ 面对皇帝不解的目光，秦颂很淡定，他笑着解释道：“连陛下在听到陈学士的名字的时候，都表现的如此诧异，试问那些藏在暗处的敌国奸细和探子会如何想？朝廷已经接连任命张学士和李学士出任淮南东路、淮南西路的转运使，如今再任命一位学士前往襄州，负责京西南路的转运之事，也就顺理成章！” “陈老学士虽然是文官出身，但臣曾听闻他早年读过兵家著作，靖康二年金军入侵时，陈学士为安陆县令，率领勤王士兵奔赴汴京救援，其胆略和忠心可见一斑。” “安陆距离汴京甚远，陈老学士率领士兵抵达蔡州时，因道路阻隔不得已返回。当时，贼酋祝进率军进攻德安府，知府弃城逃走，当地父老百姓请求陈学士代理知府之职，守卫城池。陈学士毫不推辞，立即派遣弓箭手张立率兵征讨祝进，将其击退。” “事后不久，贼酋王在又与祝进汇合，合兵再犯德州，用投石车和鹅车进攻州城东门，陈学士亲自登城指挥作战，连战连胜，王在与祝进两人感到害怕，率众逃走，德安府于是得以保全！” 对于陈规过往的光辉战绩，赵构比他更加清楚，否则也不会将陈规从地方召到临安，并且授予陈规显谟阁直学士这样的荣誉职位。 前往淮南东路担任转运使的是资政殿学士张守，前往淮南西路担任转运使的是显谟阁直学士李光，如今秦颂又把主意打到了陈规的头上，还真是对大宋的殿阁学士们情有独钟啊！ 最终，赵构被秦颂说服了，同意将押运突火枪的重任秘密托付给陈规，而明面上则将授予陈规京西南路转运使的职差。 秦颂的推荐虽然出乎赵构的预料，但却让赵构觉得高兴和踏实。 让陈规负责此事，表明秦颂心底无私，并没有将突火枪这种新式武器当成进身阶梯，而是完全贡献给了朝廷。 实际上，赵构永远也不会知道，秦颂推荐陈规还有一个不为外人道的原因。 前世，作为一名火炮工程师，秦颂记得非常清楚，历史上最早的管状火器出现在华夏的南宋，而发明这种管状火器的技术先驱便是陈规！ 陈规，字元则，密州安丘人。他不仅是南宋的文官，更是一名军事技术家。 在防守德安时，陈规便发明了一种管形火器，这种火器是世界军事史上最早的管形火器，被后人称为“现代管形火器的鼻祖”。 只是不知道为何，陈规发明的管状火器没有在军队中广泛推广，直到百年之后宋军对付蒙古大军时，才出现了突火枪。 秦颂现在搞出来的突火枪，在技术和工艺上已经完全超过了本该在百年之后才会出现的老版突火枪，但基本的原理却没有发生变化。 以陈老学士的眼光和经验，到时候只要亲眼见识一下突火枪发射的操作流程，然后听一听秦颂讲述突火枪在战阵中的使用技巧，估计他马上就能掌握其中的要诣和精髓。 当初，秦颂在金州采取猛火油和火药混合焚城对付金军的计策，便是他受到了这个时代守城兵器猛火油柜的启发，在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情况下，照样实现了巨大成功！ 当晚秦颂与赵构密谈过后，仅仅过了两天，赵构便在早朝的时候宣布了对陈规的最新任命，而陈规也没有推辞，欣然受命。卡Kа酷Ku尐裞網 此时，陈规尚不知道押运突火枪的事情。 从大宋朝堂上这些文官的表现来看，赵构比之后世的悲情皇帝崇祯而言，实在是幸福的很。 大宋的朝堂上虽然有汪伯言、黄潜善、张邦昌、杜充、秦桧这样奸佞之臣，但更有像李纲、吕颐浩、赵鼎、李光、张浚、张守、权邦彦、陈刚忠、方庭实这样有气节、有操守的能臣。 倘若满朝都是尸位素餐、浑浑噩噩的蠢材和软蛋，南宋又岂能在丧失半壁江山的情况下，足足坚持了一百五十多年！ 又过了没几天，到了除夕。 临安城内的官员们都已经放假，秦颂因为家人不在杭州，所以有幸在除夕夜里被皇帝请进大内皇宫，一起吃年夜饭，在凤凰山上观看皇宫内和临安城内的烟火表演。 没错，确实是烟火表演。 在唐代，春节也是放假七天，与冬至、千秋节并列为三大重要节日。 过除夕时，年夜饭自然是不能少的。唐代宫廷会在除夕举办通宵达旦的宴席，皇亲贵族和众多大臣都需要陪着皇帝守岁。参加这场持续十个小时以上的宴席的人们，自然不可能全程吃喝，席间欣赏顶级文艺演出就成了打发时间的最佳选择。 所以说，最早的春节文艺晚会，在大唐的时候就有了，而且时间还很长。 在宋代，早已成熟的火药技术广泛应用在各种节日庆典之中，心灵手巧的匠人们利用火药制成了响彻云霄的炮竹和璀璨夺目的烟花，给节日带来了喜庆与热闹。 在除夕夜里，宫中的爆竹声如同山呼一般，在宫外的小巷里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内的炮竹不但响亮，而且各种造型十分华丽，有人物、器物和水果的模样，点燃之后可以连着响数百声，因此也有宋代春节是历代中最为热闹的说法。 临安虽然只是行在，还不是明确的都城，但位于凤凰山东麓的皇宫大内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岂会没有什么准备？ 只是，这个除夕有些特殊，虽然头顶的烟火异常灿烂，各种炮仗爆竹的声音也格外响亮，但皇帝和秦颂等人却没有兴趣观赏，他们正借助烟火和爆竹的掩护，在后山一片秘密的场地上进行着突火枪发射的现场试验！ 皇帝的左右两边站着杨沂中和陈规，而兵器少监赵令衿和新晋翰林学士秦颂正在场地中央指挥士兵从密封的木箱内拿出突火枪的各个部件，然后当着赵构的面进行组装。 为了展示流水线生产的独特之处，突火枪的几节构件是从地上的几个箱子里面随便拿出来的，如果制造工艺不过关，就会存在各种问题。 组装完毕之后，秦颂挥动手中的红色小旗，示意杨沂中保护皇帝进入防弹碉堡内观察。 等赵构等人进了地堡，秦颂亲自动手，将十杆突火枪的喷口一起对着南面百步之外的人形靶子，然后调整好仰射的角度，接着挥动手中的绿色小旗，示意已经准备就绪。 地堡之上，一名带御器械朝着秦颂挥动旗帜，表示皇帝已经同意试射。 秦颂离开突火枪阵地，给旁边十名披重甲的兵士下令：“进入射击阵地，听我口令，准备点火！” 少顷，十名点火手站在了突火枪的一侧。 秦颂猛的向下一挥手中红色小旗，点火手同时行动，将红红的香头摁在露出火药舱外面的导火索上。 约摸过了七息时间，只见场中火球乍现，然后便是闷雷般的声响传出。 “砰、砰……” 点火的士兵耳朵之中都塞着胶皮塞子，虽然被剧烈的爆炸声震的心里砰砰直跳，却没有一个在皇帝面前吓得打颤退缩。 第一轮发射结束，秦颂挥动绿色旗帜，将十名点火手召回场地边缘站好。 杨沂中和两名带御器械护着赵构从地堡内走出来，然后直奔远处树立靶标的地方观察损毁效果。 看着原本包着皮革的人形靶标上坑坑洼洼的窟窿，赵构龙颜大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秦学士献上的突火枪果然犀利无匹，有此神器在手，且看金贼奈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正旦朝会 过了除夕夜，便是正月初一，这天早上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拜年。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拜年的习俗，源自于正旦朝会。起初是大臣们在初一这天去朝觐皇帝，并送上各种吉祥如意的祝福之语，等觐见完毕后，大臣们也会相互走动拜年，到了后来便演变成了全民互拜。 到了后世，“团拜”的方式逐渐兴起，人们既能联谊又可终日狂欢，更加的欢乐。 秦颂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在正旦大朝会的时候，自然是要出席的，不然会让人产生一些错误的联想。 昨天夜里，借助于满城都在施放烟火和爆竹的有利时机，秦颂向赵构充分展示了突火枪集中使用时巨大的威力，这让赵构非常的满意。 陪同赵构在现场观看试射的陈规，隐约已经猜到皇帝忽然任命他担任防守问题最为严重的京西南路转运使的用意，作为一名全能型的官员，他对于突火枪充满了兴趣，也顾不得年纪差距，当场就向秦颂请教了许多问题。 秦颂并不藏私，有问必答，甚至亲自指导陈规动手组装了一杆突火枪。 陈规向皇帝直言，制造突火枪的技术难度并不大，为了尽量长时间的保持这种武器的优势，今后务必要将防止技术泄密放在首位。 秦颂对于陈规的这个说法完全的赞同，只要有一杆突火枪落入伪齐或者金军的手中，不出半年，敌人就会仿造出相似的热兵器。 秦颂现在最有把握的就是不让经过他亲手改良的火药技术泄露出去，至于别的，他实在不想强求。 反正突火枪作为防守型武器使用的效果，明显要强于用来进攻，而大宋在未来几年内，都是以防守为主，所以世间依然是站在大宋这边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就算女真人弄到了突火枪的制造技术，以他们那充满了肌肉的脑袋，也想不出先进的战术，更不可能研制出威力巨大的新式火药。 昨夜的试射结束后，赵构让杨沂中派兵将陈规送出大内，却留下秦颂陪他守岁。 对于皇帝这种明显表示亲近的行为，秦颂不能也无法拒绝。 于是，秦颂和杨沂中两个陪着赵构坐在火盆边上，一边喝着最上等的大红袍，一边聊着家事。 赵构回忆起了当初他还是康王时在汴梁的日子，杨沂中回忆起了当初他陪伴在祖父和父亲的身边，共同镇守边关的岁月，而秦颂则回忆起了在破庙中度过的那个寒冷却难忘的除夕。 但皇帝放下架子和面具，以寻常人的语气跟你唠家常的时候，一般表明他对你的信任已经到了非常高的程度。 杨沂中混到这种程度，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而秦颂用了不到两个月。 虽然整夜守岁，但在正旦大朝会上，赵构的精神依然很亢奋，他似乎对于北方正在或者即将发生的大战毫不担心，这种反常的表现，朝臣们还是第一次看见。 该说皇帝不知道轻重，还是说他镇定自若，举重若轻？ 正当御史言官们心里纠结的时候，首辅朱胜非第一个站出来向皇帝表示祝福，他简略的回顾了绍兴三年大宋经历的重大事件，其中特别提到了金州大捷和天水大捷两场胜利。 赵构原本对朱胜非有些不爽，已经动了罢相的心思，但见到朱胜非如此的知情识趣，没有当众说那些让人听了耳朵长茧却会不痛快的老话，也就暂时按捺下了外放朱胜非的念头。卡Kа酷Ku尐裞網 大臣们依次出列，向皇帝说出前一天仔细琢磨过的祝福话语，然后皇帝为了感谢大家，自然是赏赐各种礼物，再来一场赐宴，与大家共同享受一回皇家御厨的精湛手艺。 御宴之上，赵构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几筷子，跟大臣们共饮数杯，然后便非常识趣的离开，将场子交给了大家。 有皇帝在场，大家总归是要注意形象，吃喝起来各种拘束和不自在。 秦颂本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打算趁着大家都在敬酒的时候提前溜掉，结果朱胜非第一个就找上了他，然后他就再也脱不开身。 首辅宰相主动来找你喝酒，一个官场小辈还有啥资格好摆，只能老实的应付着呗。 听朱胜非话里话外的意思，总体来说，朝堂上的文官群体对于秦颂入朝两个月来的表现还是满意的，他没有胡乱的向皇帝进言，更没有挑拨大臣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胡乱插手本不该他管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希望秦颂同志在新的一年再接再厉，多做事，少说话，向着储相的位置，不懈努力奋斗！ 秦颂虽然被灌的有点晕头，但脑子里面还是绷着一根弦的，他没有狂妄到对在座的所有人说“你们都是垃圾”这种话，更没有自吹自擂倘若以后自己当了宰相会如何如何，他只是傻呵呵的笑，然后装作醉酒不支，被守卫在宴会大厅外面的卫兵给抬了出去。 回到家中，秦颂先是睡了个觉补足精神，然后起身洗了热水澡，换上一身新衣，接着就是给小炎和二毛，以及随他来临安的兄弟们发红包。 初一不兴在外面乱跑，秦颂便在家中弄了烧烤和涮锅，关起门来轻松自在的过了一天。 正月初二，秦颂走马灯似的给各位大佬拜年，光是拉年礼的马车就有足足四辆之多！ 这一次，就连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徐俯的府上，秦颂都没有落下。 虽然徐俯曾经公开反对和批评过他，但秦颂作为官场后辈，也不能一直落人家的脸面，给外人造成一种得理不饶人的感觉。 徐俯没有见秦颂，不过徐家人倒是收下了秦颂送上的年礼，至少场面上算是过得去。 来到綦崇礼家时，秦颂有些意外的没有见到李清照，问綦文良，他说婶娘与友人相约，出城去灵隐寺参加聚会了。 秦颂本来想邀李清照入股他新开的制墨作坊，这样李清照今后就不用为生活来源而发愁。 虽然李清照不在，但把这话说给綦文良，请他转告也不影响实际的效果。 当綦文良得知秦颂有意将售卖龙香墨的利润分给李清照半成时，羡慕的眼睛差点都红了。 这种好事，根本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如果不是碍于李清照跟綦家的亲戚关系，綦文良都想截胡了。 秦颂看出綦文良有些意动，也不说破，只是告诉他以后会有更加赚钱的生意，到时候带上綦家一起赚。 临安居，大不易，就算是朝堂上的官员，如果家中没有人经商供养，日子过得也会拮据。 朝堂之上，从皇帝往下，对于官员亲属经商并不禁止，这也是大宋为何在历朝历代商业最为繁华的原因。 灵隐寺，一群文人墨客和富商们此时正在为争夺几副诗词手稿而争得面红耳赤。 灵隐寺又名云林寺，位于西湖往西数里之外的群山之中，背靠北高峰，面朝飞来峰，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 庆历年间，宰辅韩琦、参政欧阳修等奏赐契嵩所著书《传法正宗定祖图》、《传法正宗记》、《传法正宗论》三书，仁宗下旨传法院将其编入《藏经》，并赐契嵩“明教大师”称号。 自此之后，灵隐寺名闻遐迩，海内外佛教信徒纷纷前来探求佛法。当时的灵隐寺已成天下禅宗圣地。 赵构南渡杭州之后，经常会来灵隐寺为父母兄妹进香祈福，闲暇之际，挥洒翰墨。 李清照在年前便放出风声，称她手中有新晋翰林学士、抗金英雄秦颂的几首新写诗词的手稿真迹，然后引得士林之人纷纷打听，还惹得许多本地的富商登门求购。 秦颂那夜在綦崇礼家中书写的三首半诗词，已经传遍临安府，许多士子纷纷将《石灰吟》和《竹石》写下来挂在书房里面，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至于那些登门求购的富商，自然是想趁机搭上秦颂这条线，然后在秦颂负责的造船生意上分一杯羹。 今天前来参加聚会的文人墨客已经收到确切消息，李清照不仅会来，而且还带着秦颂的手稿，据说因为手头紧张，要将之拍卖。 这些都是炒作的手段，所谓的确切消息，自然也是李清照提前让人散布出去的。 聚会现场并没有出现俗不可耐的生意人，清一色全是长衫大头巾的文人墨客，但他们当中有多少是受雇于有钱的富豪就不得而知了。 这年头，富豪们都不会自己出面，只需花点钱找那落第的书生帮忙，然后请他们帮忙出手，就能拍到自己想要的古董字画什么的。 有道是财不外露，谁也不会傻到亲自下场，让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 李清照果然信守承诺，不仅将秦颂手书的《石灰吟》、《竹石》、《青玉案元夕》三首完整的诗词原稿带了过来，她还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副残诗也拿了出来。 诗词绝对都是难得的足以传世的佳作，秦颂的字也很有金戈铁马的磅礴气势，否则李清照也不会造这样的势。 令人觉得意外的是，争夺残诗的人最多，而最终拍下来的价格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四千贯！ 出手拍买此残诗的是一个很普通的青年文士，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他背后矗着什么大人物。 不过，还是有极个别的人知道此人的来头。 这位一上来就不按规矩喊价，直接喊出万贯天价的文士，是福国长公主府上的客卿。 他在拍得残诗后，当众说道：“为人臣者，若能做到‘留取丹心照汗青’，大宋岂惧强敌环伺！秦学士这十四个字，道尽了人臣本分，值得上一字千金！” 一万四千贯，买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十四个字，可不就是一个字价值千贯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情报准确 驸马府中，驸马高世荣一脸苦逼的看着客卿郜元洲从灵隐寺带回来的一副字，想说几句抱怨的话，却又碍于赵多福的面子，不敢开口。免-费-首-发→【追】【书】【帮】 “唉！” 高世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头比吃了黄莲还苦。 虽然，福国长公主赵多福出嫁的时候，皇帝哥哥赏赐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可若是以后都像今天这样的花销，不出一个月，整个驸马府就要被她给败个精光。 赵多福没有理睬丈夫的苦瓜脸，仔细欣赏了秦颂的手迹，然后满意的说：“字好，诗句更好，值得起一万四千贯！” 郜元洲看出来这个家里的气氛不对劲，便找了借口赶紧离开，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只要他不是买个赝品高仿的假货回来，就算完成了公主的所托。 他今天去灵隐寺出这场风头，自然是为了赚长公主一个人情，以后指望着赵多福帮他铺路，让他有机会踏入官场。 郜元洲离开之后，客厅内只剩下赵多福和高世荣夫妻两人。 “行了，别苦着脸啦！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会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 公主嫣然一笑，对丈夫撒起娇来。 高世荣对于赵多福还是很满意的，这位长公主自从嫁入高家之后，很少以公主的身份压人，也不怎么挑剔多事，虽然容貌不够娇媚，但也绝对算不得难看，倒是宜家宜室。 “瑗瑗，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为何要花这么多钱去捧秦辅仁的场吧？” “我最近不是正在筹办妇妇婴养护院嘛，这个主意便是他帮我出的，到时候还得靠他提供关键的几样技艺和器物。卡Kа酷Ku尐裞網这个养护院看似不起眼，等真的办起来之后，绝对是可以传家的营生，你想想看，谁家还不养孩子？” “秦翰林是皇兄器重的年轻才俊，将来的发展不可限量，此时他在临安的人脉和交游不甚深厚，正是我们交好的最佳时机。就算不为别的，只为他这两句旷古烁今的诗文，就算花了一万多贯，也是值得的。” 有些话，赵多福没法跟丈夫明说，因为这关乎她的尊严和过往的那段悲惨经历。 她虽然只跟秦颂见过一面，但能感觉到对方真的是谦谦君子，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他要负责的那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很大，如今有个机会提前示好，她又岂能为一点钱财而觉得心痛？ 只要保住长公主的地位，以后还愁没有钱赚吗？ 驸马府这边暂且不提，却说李清照怀里揣着一万七千贯的巨额钱引，在几位好心的年轻士子们的保护下，晕晕乎乎的回到綦家的住处，然后迎上了綦文良询问的目光。 “婶娘，都拍出去了？” “嗯，拍出去了。” “卖了几百贯？” “你自己数吧！” 李清照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钱引，塞到綦文良的手中，然后面带萧瑟之色，径自回到了自己住的屋子。 一万多贯虽然多，但对于已经知天命的李清照而言，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她这大半生经历了太多的坎坷曲折，也见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早就将钱财名利看得淡泊。卡Kа酷Ku尐裞網 今日在灵隐寺的拍卖，让李清照很有感触，她再次感受到了权势的巨大威力。 秦颂的那几首诗作确实不错，但如果他现在不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不是大宋最年轻的翰林学士，估计连五百贯都拍不到。 毕竟，所谓的首稿手迹，也就是几张白纸上面的一些毛笔字而已，如果秦颂没有现在的权势，临安城内比他书法好的大家有的是，别人如果真的喜欢他的诗词，完全可以让书法大家将这些诗词重新书写一遍。 就算大宋书法造诣最高的人，写一首诗词的润笔费用也不会超过百贯。 李清照并不会羡慕或者妒忌秦颂，因为他有现在的权势地位，靠的是他自己。 李清照也不觉得有人花一万四千贯来购买秦颂那句残诗是多么夸张的事情，因为有些足以旷古烁今的文字，无法用金钱数字来衡量价值。 李清照只是看透了这个世道，觉得有些无趣而已。 或许，她有些矫情。 一万七千贯足以改善她今后的生活，她可以在临安城内买一座小宅子，然后摆脱寄人篱下的生活状态，甚至还有余钱进行投资，用赚来的钱继续购买她喜欢的古籍、字画。 但是，她是李清照啊！ 在她之后，世上再无女子可以超越她的文学造诣和成就！ 无论是华夏，还是华夏之外，所有的女子，只有抬头仰望她的份…… 綦文良还年轻，没有李清照的这些感触，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钱引来回数了三遍，在确认手中握着一万七千贯的巨款时，他觉得有些烫手，甚至是惶恐。卡Kа酷Ku尐裞網 事出反常，必有妖。 綦文良拿着钱引来到李清照的屋里，面带焦虑之色，询问道：“婶娘，是谁出手如此大方？他们拍下秦翰林的诗作，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清照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想通。 “我觉得，有必要去秦翰林家中一趟，把这件事情跟他说清楚！对了，今天下午，秦翰林来拜年时还问到你，然后让我转告你，他新开的制墨作坊，若是你愿意投资的话，可以分半成的干股给你。” 制墨大师张遇是李清照推荐给秦颂的，她自然知道秦颂和张遇合伙开办制墨作坊的事情，如今秦颂要给她分干股，也算是还一份人情给她。 “你派人去秦家递个话，就说明天下午我和几个朋友去他家中作客，到时候我再单独跟他说今天的事情。” 李清照是打着秦颂的旗号拍卖的，如果只是几百贯钱，属于正常的情况，倒不必跟秦颂交待，如今拍出了天价，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当然要亲口告知秦颂。 秦颂在外面挨家的给人拜年，一直忙到晚上亥时，才从中宿舍人吕本中家中醉醺醺的出来。 吕本中是赵鼎这条线上的人，他的高祖父是仁宗朝宰相吕夷简，曾祖父为元祐年间宰相吕公著，祖父吕希哲是有名的教育家，父亲吕好问也是当时有名的道学家。 吕本中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吕家在大宋官场也算得上是老牌家族，秦颂上门拜年，恰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吕本中拉着秦颂的手不让走，非要请秦颂入席。 大过年的，若是不留下来吃酒，那这年拜的反倒是把人给得罪了，所以秦颂只能留下来，然后被五十岁的吕本中和他两个年龄比秦颂还大的儿子给轮流灌酒，到最后打着饱嗝从吕家出来。 回到家中，小炎给秦颂端来温茶解酒，雷灿进来说是有事汇报，小炎从书房外面拉上门，和二毛两个一起守在门口。 “头儿，有兄弟去了灵隐寺，从那边打听到一件跟你相关的事情。” “哦，跟我有关？易安居士今天不是去灵隐寺了吗，是她弄出来的动静？” 虽然房间里面并没有外人，但秦颂依然以李清照的号来称呼她，足见他的心里对李清照是很尊重的。 “易安居士今天在灵隐寺与文坛士林的朋友们聚会，然后把你在綦侍郎家中写下的那三首半的诗词当众拍卖了。” “哈？拍卖！”秦颂有些意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易安居士的日子看来过得很拮据啊。拍了多少钱？别跟我说连一百贯都不值，那样我会觉得很没面子的。” “三首半的首稿手迹，共拍出一万七千贯，其中那半首……” “停！如果我的耳朵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的是一万七千贯？” “确确实实是一万七千贯，当场兑付，钱引没有任何问题。” “我那个去，以后如果缺钱了，是不是靠着卖字卖诗就能养家啊。” 雷灿没有被秦颂这个冷笑话逗笑，他继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向秦颂汇报：“属下已经查清楚，现场拍走半首残诗的那个文士，是受了福国长公主的委托，当时直接开价一万四千贯，毫不犹豫的拿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那副字。” “另外三幅全诗词，分别被临安府和绍兴府的三家富商派来的人以每幅一千贯的价格拍走。” 秦颂已经收起了笑容，用手指头轻轻的叩着桌面，心里思考着赵多福和另外几家富商的目的用意。 看来，前段时间在大内凌穹亭中与长公主见面的效果不错，赵多福这是想花钱从自己这里买个平安，也算是示好。 至于临安府和绍兴府的三家富商，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肯定会亲自登门拜访，所图者，要么是造船之事，要么是海上回易之事，要么是族内子弟进入官场之事。 总之，不是跟钱有关，就是跟权有关。 “兄弟们来临安之后的表现不错，在建立消息渠道方面比在成都的时候有所进步，你跟大伙说一下，以后再接再厉，在这方面要不停的提高，不可停滞。” “属下明白！” “趁着还有时间，你派人去把这三家富商的底细摸清楚，不要等到人家都登门了，咱们还搞不清楚人家有啥想法。”

第二百七十六章 待客之道 因为还在假日里面，正是临安城内的达官贵人们来回走动、联络感情的高峰时段，所以有关秦颂半首残诗价值万贯的消息很快便成了许多人酒桌之上热议的话题。免-费-首-发→【追】【书】【帮】 有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文人骚客三五成群的在酒楼中说些不着四六的酸话，认为秦颂的文采也不过如此，不然怎么只写了一句，却没有了上下衔接的诗文？ 有那不懂吟诗作画的市井平民百姓，他们并不关心秦翰林所做诗词的具体内容，而是关心易安居士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钱，该给秦颂分多少？ 还是一个铜板都不给？ 虽然诗词是秦颂做出来的，李清照在灵隐寺拍卖的也绝对是秦颂的真迹，但这首稿真迹是秦颂赠予李清照的，貌似不好再往回索要吧？ 人情送出一匹马，不得往回打。 大宋可是非常讲理的，一旦赠予关系确定，被赠予物的产权在律法上就属于受赠予者，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反悔再要回来。 还有一些人，属于临安城内真正有权有势或者有钱有势的，他们没有文人骚客这么穷酸，同样也没有市井平民眼皮子这么浅，他们更在意的是福国长公主为何派人高价拍下秦颂这副残诗？ 难不成是大内皇宫中的那位的授意？ 不排除这种可能啊。 毕竟，作为皇帝，就算再平庸甚至是昏庸，也绝对不会讨厌自己手下能干活的臣子们，时不时的写一些表示忠诚可靠的诗词。 在这个君权最大的时代，什么样的人才能“留取丹心照汗青”？ 当然是忠君爱国的人士咯。卡Kа酷Ku尐裞網 造反作乱的叛贼奸佞，只会遗臭万年，又怎么可能流芳千古？ 赵构想要对秦颂进行一定程度的奖励，但又不方便因为秦颂的一首诗词而直接出手，于是就让自己的妹妹出手帮忙。 嗯，这样分析下来，似乎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想到这种层面的人，属于入流的档次，但并不见得如何高明。 也有极少数真正厉害的人，并不认为这次的事情是皇帝授意赵多福去做的，因为赵构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子，他如果想奖励秦颂，有的是更加冠冕堂皇的方式，犯不着拿钱砸。 皇帝手中握着最大的权力，只要他愿意将权力拿出来那么一丢丢与秦颂进行分享，秦颂很快就可以成为这个世上最为有钱的人。 这些人，将视线投向原本不怎么起眼的驸马府，他们觉得高世荣和赵多福两口子最近肯定会有一些大动作，而且一定是跟秦颂相关。 一万四千贯不是小钱，身为驸马和长公主，搞出如此大的动静，帮着秦颂成就了一段文坛佳话，所图必然不小。 就连身处大内皇宫之中的赵构，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 皇城司就是直接归于皇帝指挥授权的合法情报机构，如果他们连如此重大的民间舆情都不敏感，不能及时向皇帝汇报，那他们距离下岗也就不远了。 对于妹妹赵多福这个颇为反常的举动，赵构虽然有些怀疑，倒是没有往他的生母韦贵妃与赵多福在金国某些不可对人言的屈辱之事联系起来。 这事，目前只有秦颂的心里有些清楚，换一个人根本无法想象若干年后，当韦贵妃被迎接回来，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逼着儿子杀死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赵多福。 赵多福跟赵构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赵多福在韦贵妃的心目中只是别人家的孩子…… 赵构只是有些想不通一向低调的妹妹为何这次主动搞出了大动静，而且还是与他所信赖甚至是开始依赖的大臣拉近关系。 赵多福的这种搞法，并不如何的高明，在有心人的眼里，等于是在明火执仗的向秦颂“行贿”！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赵构对妹妹的做法并没有生气，因为赵多福花的是自己的钱，而且成就的是秦颂的好名声，他没有任何的损失，甚至还有些无形的收获。 赵构的疑虑不会维持太久，当大宋第一家专门为孕妇开办的医院在赵多福的手中开始创建时，他便明白妹妹交好秦颂的理由和原因了。 如果没有秦颂在幕后帮着赵多福进行策划和筹备，这做后来为赵氏拉拢天下人心立下无数功劳的妇婴养护院，根本开办不起来。 不提皇帝和许多人的猜测，却说秦颂得知李清照要带着她的那些文坛朋友来家中拜年和作客时，还是抓紧时间进行了一些准备，以便客人们到了他所居住的小院不会觉得寒酸和招待不周。 比如，秦颂派人特意去军器所的秘密仓库里面取来了一些张遇亲手制作的顶级“龙香”墨锭，到时候可以送给李清照带来的那些文坛朋友，既显得高端大气，又可以让他们帮忙免费的替龙香墨打一波广告。卡Kа酷Ku尐裞網 再比如，秦颂派人去中瓦子那边包了几桌席面和酒水，约好了时间，等到客人登门的时候，自有专门负责送外卖的伙计将酒楼里做好的席面送至秦家来。 秦颂从大西南带过来的这些心腹手下，打仗和做事都很厉害，唯独在烹饪这方面是短板弱项，关键是秦颂这个当头领的在这方面没有特别的要求，所以平时家中的饮食比较简单，只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并非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李清照如约而至，身上穿着光鲜亮丽的新衣，头上插着亮眼的发簪，看上去比前两次秦颂见到的时候添了许多精神。 跟在李清照身后的朋友有十来个，其中多数是中年男子，也有两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我可是听人说了，秦翰林在临安城内的院子虽然小，但有资格进门作客的人却不多，前些日子别人送来香车美姬，都吃了闭门羹！” 刚与秦颂见面，李清照便大着嗓门笑哈哈的说道。 秦颂在家待客，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着年轻士子的衣装，看上去白衣飘飘，倒也有几分文人的风骨。 “易安居士说笑了，香车虽好，却不如骑在战马背上纵横驰骋来的畅快；美姬虽艳，却不如我在四川订下婚事的终生伴侣更懂吾心！” 当着众多客人的面，秦颂直言不讳的道出了自己拒绝别人送来香车美女的原因，相信用不了多久全杭州的人都会知道，这等于又给秦颂刷了一波声望。 秦颂将李清照和客人们迎进了院中，因为阳光充足，临时从酒楼里面租来的桌椅便摆放在院子中间，看上去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落座之前，李清照逐一的向秦颂介绍她带来的客人，这里面却没有秦颂知道的名人。 不怪秦颂的记性不好，更不怪李清照的朋友圈档次不高。 实际上，从古至今，能在史书中留下姓名的文人，又有几个？难不成除了他们之外，与他们处于相同时代的其他文人就很差劲吗？ 当然不是这样的！ 时势造英雄，同样的，时势出文人。 秦颂能够清楚记得姓名的南宋文人，除了大名鼎鼎的辛弃疾和陆游，还有就是千古女才子李清照，另外诸如文天祥和岳飞等人，虽然也有耳熟能详的大作流传于世，但他们并非纯粹的文人，而是大宋的官员。 实际上，就连辛弃疾和陆游，也都做过大宋朝的官。 在这个时代，许多位列朝堂之上的官员，他们同样也是文坛的名人，创作了不少的诗词，虽然无法跟上面的几位创作的最好的那些诗词相媲美，但也在水准之上，随便拿出来一首，也比后世那些模仿者的水平高出许多。 唐朝人创作出来的诗，总数加起来几万首肯定是挡不住的。但人们真正记住名字的诗人，也就那么十来个。 宋朝的人口比唐朝还要多，文化教育比唐朝还要兴盛，而且还涌现出了曲子词这种新兴的格式，只怕大宋三百多年积累下来的诗词总数比唐朝还要多。 但是，后人记得宋代的诗词名人又有几位？ 估计也就十来个吧？ 所以说，能跟李清照成为文坛朋友的这些客人，虽然秦颂没有听说过名字，但不代表人家就没水平，更不代表“文抄公”出身的秦颂真的就比人家厉害。 术业有专攻，若论琴棋书画，秦颂就是滥竽充数之辈，但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件事情。 这些人来秦颂家中作客，自然也不是为了来蹭吃蹭喝一顿，他们当中有人希望结交秦颂，进而谋得一官半职，也有人希望蹭个热度，搭上秦颂这个舆论名人的顺风车，为以后出名增加几分机会。 秦颂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却也笑脸相迎，做足了晚生后辈的礼节，在酒桌上面一点也不骄傲自大，目中无人。 都说花花轿子人抬人，别人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东西，他又何尝不会从别人身上得到好处呢？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秦颂让两个书童给在座的客人们奉上了龙香墨，顿时引得一阵欢呼。 “哈哈，辅仁真是豪爽！竟然舍得将这样的好东西拿出来分享，今日我等可是赚大了！” 李清照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龙香墨，但还是被秦颂的大方所感动，于是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这些客人是她发出邀请之后带到秦家来的，秦颂招待的越是周到热情，她自然越是有面子。 龙香墨还未在临安城内公开售卖，但这种高档货肯定不是谁都有机会入手，今日来秦家作客的这群文化人得了秦颂送上的这种根本难以拒绝的好处，以后谁还不帮着他说些好话？

第二百七十七章 花钱心安 一番宴请，从中午时分持续到了傍晚，甚是热闹。 秦颂提前让人雇来了十几辆马车，等到散席时，安排手下将前来作客的各位“文艺界”的朋友陆续送走。 李清照在席间吃了几杯果酒，并无大碍，她留在最后面，有话要跟秦颂单独交谈。 “辅仁啊，别怪我没有提前给你打招呼，便将你写的那几首诗词的首稿拍卖出去，这事对你没什么坏处。只是，我也没想到你来临安短短数月，便闯下如此大的名气，如今一下子得了一万七千贯的好处，反倒是有些心慌的很。” 李清照是个直爽人，跟秦颂有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是把他当成了忘年之交。 秦颂也很喜欢李清照这种脾气性格，虽然她的容颜不在，但有种叫做“心灵美”的无形气质，比容颜更经得起岁月的风刀霜剑侵蚀。 “易安居士说笑了，你费了心思替我在文坛扬名，又推荐了张遇这样的制墨大师前来投奔于我，按理是我该向你表示谢意才对。” “张遇后来跟我说了，他很满意你对他的安排，像他这样的人，最怕被人当成赚钱的工具，你只要善待于他，以后肯定不会吃亏的。” “前天去綦家拜年，赶巧你不在，我跟綦文良说过一些话，他可曾转告于你？” “我刚回家，文良便跟我说啦。不过，我想你现在就算是要开办制墨的作坊，一下子也用不了一万七千贯吧？” 李清照说这话，不是她舍不得给秦颂投资，她很清楚秦颂在制墨作坊的生意中带她一点干股，完全是照顾她的意思。卡Kа酷Ku尐裞網 她这样说，是不想让秦颂为难，因为如果她投资的本钱太多，就等于变相的问秦颂索要更多的股权。 秦颂自然听得懂李清照的意思，如果只是一两千贯的事情，估计李清照都不会特意来向他请教，可现在骤然得了一万七千贯的巨款，又引得杭州各界人士瞩目，如何花掉这笔浮财便大有讲究。 当初，李清照从建康辗转来到临安时，因为她带来了许多价值不菲的古董书画，结果招致渣男张汝舟的觊觎，差点毁了后半生。 如今，李清照好不容易遇到秦颂这样一位对她没有什么不良心思的贵人，遇到难以决断的大事时，自然要听一听秦颂的建议。 实际上，撇开年龄因素，秦颂的身上确实存在一种独特的气质，那就是他的正直和睿智，令人很容易心生好感，许多比他年长很多的人，也愿意听取他的意见。 比如，张浚、吴玠、赵开、刘子羽、虞褀、王彦等等。 少年老成，大概说的便是秦颂这类人吧。 秦颂没有马上回答李清照的问题，而是在脑中反复的思考和琢磨了一番，然后才开口说道：“这笔拍卖得来的浮财，大头是长公主出的，因此我建议你主动去驸马府登门拜访，理由便是向赵多福操办的妇婴养护院捐赠善款。” “妇婴养护院？”李清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有些生疏但完全能够理解的词汇。 秦颂向李清照解释说道：“这是我给福国长公主提出的建议。妇婴养护院，顾名思义就是专门面向孕妇和新生儿的一所医护院，里面不仅会配备最好的接生婆子，还有针对孕妇难产和新生婴儿容易生病夭折这些问题配备的各种医疗救护器械，以及药材。” 李清照听完后，频频颔首，面露敬佩之色。“此议大善！若是能把难产的妇人从鬼门关上拉扯回来，一次就能救活母子两人！若是这种新兴的养护院让百姓看到不凡之处，在各州县铺开，今后那就是了不起的大功德！” “你去驸马府上，只需拿出一千贯即可。长公主并不缺钱，她现在需要的是有人帮她宣传，而你能去登门拜访，便是最好的回馈。” 秦颂这话说的比较好听，但真实的意思是李清照只需要打着秦颂的旗号去找赵多福，哪怕不掏一文钱出来，赵多福都会对李清照礼敬有加。 说白了，赵多福在大过年的时候帮着秦颂放了这么一个大炮仗出来，目的自然是想卖好给秦颂，所以李清照没必要给驸马府太多的“回扣”。 创办妇婴养护院的事情，迄今为止只有皇帝、长公主和秦颂三人知晓，李清照登门提及此事，不用多说，自然是得了秦颂的授意和默许。 不过，秦颂也算是知人善任，如果能让李清照替妇婴养护院站台背书，却是最好不过的代言人。 跟孕妇和婴儿相关的事务，以秦颂年轻男子的身份，确实不怎么方便抛头露面，而李清照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以她的性别、年龄和名气，简直就是最佳的人选。 “还剩下的一万六千贯怎么处置？”李清照的脑子很清醒，她知道秦颂肯定还有别的安排。 秦颂回答说：“制墨作坊这边，你也投一千贯，我算你半成的干股，以后每季等着拿分红即可。剩余的一万五千贯，你拿出一万贯来，资助给大将韩世忠的妻子梁夫人，我听人说她如今陪着丈夫正在泗州那边挖野菜和打鱼，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至于剩下的五千贯，就为自己花了吧。在綦家附近租个好一点的宅院，然后雇几个丫鬟和仆妇，把日子过得开心舒服一些。以后，你不用为银钱方面的事情操心，制墨作坊由我来经营，收入肯定越来越多，每年分给你的盈利，足够你在生活之余，重新拾起原来的兴趣爱好。比如，你可以继续花钱收集孤本真迹，也可以从金国那边收购散失在民间的珍贵古董。” 听完秦颂的安排，李清照的眼眶有些红，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一切，尽在不言中。 “捐赠给梁夫人的一万贯，是直接送钱引过去，还是换成各种生活物资送过去？”李清照也是拿得起的人，她没有多说什么感谢的话，因为她不需要这样做，秦颂也不需要听这些话。 秦颂又想了想，回答说：“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一万贯的捐赠肯定不能直接送钱过去，因为容易让人非议，但也不能全都换成物资，因为运输起来会是个问题。这样吧，此事你过几天去找兵部职方司的主事勾龙如渊，他是我的手下，我会提前给他打招呼，由他出面来帮你张罗，应该比较合适。” 既然是要向位于前线的传奇女子梁红玉进行捐助，让在兵部任职的勾龙如渊出面，既能考验勾龙如渊的办事水平，又可以替李清照解决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兵部的官员，就算再小，只要出马，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一万七千贯烫手的钱全部有了去处，李清照如释重负，她跟秦颂又谈了一会有关前方战事的话题，然后开心的告辞离开。 秦颂依然非常笃定的坚信前方不会出现问题，就算局部战事有可能出现暂时的失利，伪齐和金国的军队也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打过长江，甚至搞出一场声势浩大的“搜山检海抓赵构”的惨剧。 李清照离去，秦颂坐在书房里面继续琢磨一些事情。 赵炎和二毛两个书童，刚才一个在房内给秦颂和李清照端茶倒水，一个在门外负责把门，秦颂与李清照的对话，两个都听的清楚，虽然他们从来不会出声，但不代表他们心里不会思考。 等到没有人时，两人便向秦颂提出了各自的疑问。 二毛问：“先生，不就是花个钱嘛，怎么如此的麻烦？这里分一点，那里撒一点，干嘛不瞅准了一项赚钱的买卖，将所有的本钱全都投进去！您以前在给我们上兵法课的时候，曾经多次讲过集中优势兵力的道理，我觉得做生意跟打仗是相通的。” 秦颂没有反驳二毛的说法，而是饶有兴趣的问道：“那若是让你做决定，你会怎么花这一万七千贯？” 二毛马上回答说：“驸马府上的那一千贯还是有必要花的，至于剩下的一万六千贯，则全部拿来投资制墨的生意，先在临安城内买下一家作坊，然后再买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让他们一辈子都在作坊内干活，这样既能省钱，又不担心制墨的工艺外泄，到时候就可以赚很多钱。” “等制墨作坊的生意全面铺开之后，那时候再改善易安居士的生活条件，再向前线捐赠钱物，一切就游刃有余，既不影响发财的有利时机，也不耽误做善事和好事。” 二毛的想法，跟他的性格很像，那就是大气，瞅准了一个机会，绝不轻易放过，然后马上调动全部的力量，来个狠的。 秦颂面上带笑，对二毛的设想不置可否，又问小炎：“你同意二毛的想法吗？” 小炎摇了摇头，回答说：“我同意其中一部分。我觉得先生这样安排虽然繁琐了一些，但更加容易让人接受。不过，一下子让易安居士给前线捐赠一万贯，数目似乎太多了，如果我来做主，我会将这一万贯分成两部分，其中五千贯捐赠出去，剩下的五千贯，投资到妇婴养护院，把此事当成一项可以盈利的生意来经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小型班底 听完两个学生关于如何使用一万七千贯的想法，秦颂的心里颇感安慰，他觉得单论思维开阔的程度和眼界见识，二毛和小炎两个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所谓的教育，并非一定是在正规的课堂上面进行填鸭式的知识灌输，真正有用的学问和见识，多数来源于学生能够接触到的人和经历的事情。 杨虎臣和赵炎两个山村小子，如果不是在香泉镇上与秦颂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哪有机会跟着秦颂一路走来，快速的增长各种见识？ 所谓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虽然有些脱离了劳苦大众阶层，但却是许多人一辈子想要而得不到的机会。 跟随秦颂，耳濡目染之下，小炎和二毛两个已经掌握了秦颂的说话方式、思维方式，虽然无法做到完全模仿的程度，但他们两个确实在快速的成长之中，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替秦颂去做重要的事情。 不过，在此之前，秦颂还是要更加用心的教导才行。 毕竟，小炎和二毛现在只是模仿思考的阶段，如果不及时进行纠正和指导，就容易陷入到唯“方法论”的歧途之中。 所谓的唯“方法论”，说难听一点，便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做人做事，还是需要多讲一些情怀，少搞一些阴谋算计，这样才是安身立命的长久之本。 秦颂替二毛分析说道：“你刚才说商场如战场，基本上是对的。能把战场上的道理运用到商业运作方面，只要方向没有错误，能赢过你的人不会太多。但是，你还没有指挥过一支部队跟敌军正面厮杀，所以无法理解和体会战场之上的铁血和残酷。” “可以这么说，世上最为残酷或者残忍的事情，便是两支军队不死不休的战争。商场之上，就算失败了，血本无归，但只要你平时做人做事还算可以，交下了一些不错的朋友，那么还有机会在他们的帮助下东山再起。” “战场跟商场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在战场上失败了，无数跟随你的生命便会消失，而你自己也难逃一死。所以，在战场上为了生存，为了消灭敌人，可以毫无顾忌，可以不择手段，因为最终书写历史的是活下来的胜利者，而失败者只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我带着你们接触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并非是想让你俩以后一定要去做商人，而是让你明白这里面的一些道理，以后不至于被那些手中握有大量财富的商人们给欺骗了。” “如果你们以后想要经商，就要像历史上的管仲和吕不韦这样的人学习，把商业跟治理国家结合起来，不能唯利是图，忘记了做人做事的本分！” “将所有的现金资本集中到预期盈利的项目上来，这种思路没有问题，但也要考虑到参与者的心理感受，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赚钱的工具。” “易安居士是成名已久的文坛奇女子，让她从事商业经营，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卡Kа酷Ku尐裞網我宁可她把心思用在创作更多动人心魄的诗句上来，不要因为生活的逼迫，靠着拍卖朋友的诗词手稿度日。” “赚钱，只是我们实现某些目标的手段或者途径，却不是我们人生的最终追求。我们赚钱，是为了让更多人的改变生存的境况，改变这个混乱的世道。你们，听懂了吗？” 看着秦颂严肃但不严厉的眼神，小炎和二毛同时点头，虽然心里还有一些地方没有想通，但先生刚才说过的话，他们都已经记在心里，以后可以慢慢的理解和体会。 过了一夜，便是正月初五，秦颂家中依然访客不绝，凌景夏和勾龙如渊等人都带着年礼来给秦颂拜年。 张择端和张遇两个跟秦颂属于合作关系，但也以属下自居，跟着跑来蹭酒喝。 除了这四位，张择端还把书画古董鉴定专家毕良史给捎带着弄到了秦颂的面前。 此前，秦颂在綦崇礼家时便听李清照提起过毕良史，以张择端在大宋画坛的地位名声，他跟流浪在江西一带的毕良史有所交往也属正常。 秦颂想找一个专业人士帮忙，以换俘的形式，替大宋从金国索要一些被金人从开封掳走的古董文物，这是一件有利国家的事情，所以毕良史在听说之后，自然愿意前来投奔，以展示自己的本领和才识。 有名人前来投奔效力，自然是值得庆祝高兴的事情，秦颂也没有当场检验毕良史的水平，因为这个时代想要滥竽充数不是那么容易，能入得了李清照、綦崇礼和张择端等牛人的法眼，就证明这个毕良史绝对有几把刷子，不会像后世那些不学无术的狗屁砖家和叫兽。卡Kа酷Ku尐裞網 趁着能做事的人都在，秦颂也不单独跟每一个人叮嘱相关的事情，而是就在酒桌上把自己的一些商业设想提了出来。 “我来临安虽然不过三个来月，却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物价和房价实在昂贵，想要在这里活得滋润自在，还养着一群护卫，仅靠朝廷给我发的那点薪俸，只怕大家伙都要跟着我喝凉水啊！” 秦颂的抱怨倒不是无病呻吟，他忽然想起了前世为了在东部某座大城市还房贷而累得心力交瘁的记忆，原来高房价不是后世的专利，而是特么的大城市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结果。 这些人当中，因为凌景夏家族中有产业，又是本地人，所以经济条件最好，其余几个都属于“东漂”一族，自然体会得到秦颂这番感慨的心酸和难受。 张择端叹息着说道：“当初在汴梁时，虽然房价也很高，但我凭着卖画，还是在最好的地段置办了一套不错的大宅子，把一家老小都安顿了下来。可惜啊，靖康一场巨变，我便成了一贫如洗，如今在临安住着租来的房舍，一家人跟着吃苦受累。” 张遇经历过城破差点被陷的可怕遭遇，他有些心有余悸的说：“原本好好的河山，好好的家国，怎么如同纸糊的一样呢？我现在听到伪齐和金国的军队南侵，头皮就一阵一阵的发麻。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但愿大宋能够凭借长江天险守住啊！” 勾龙如渊比较会奉承人，他笑着对张择端和张遇说道：“你们两位的抱怨和担心，以后都不可能发生了，有秦翰林替官家出谋划策，守住如今的防线还不容易？等稳住了大局，平定了湖湘一带的伪楚乱贼，实现了安内的第一步，到时候我大宋的军队必然会北伐，夺回丧失的故土，到时候张先生就能收回坐落在汴梁城内的大宅子！” 凌景夏也信心满满的安慰张择端和张遇，“秦翰林文韬武略冠盖天下，专门克制金人，我们只要用心做事，将来兴许也有名垂青史的机会！” 秦颂摇头笑着说：“你们呀，别给我戴高帽子了。现在若是把话讲的太满，万一做不到，到时候可就不是名垂千古了。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把开年之后如何经营的设想说出来，你们回去后帮我琢磨琢磨，争取早点弄出几份完善的计划，让我尽快赚些买房子和娶老婆的钱！” 众人纷纷笑而不语，倾听秦颂的设想。 “第一项生意，自然是张先生负责的制墨项目。大宋虽然经历了靖康之变，金瓯残破，但文教依然兴盛，而临安恰好又位于富庶的江南之地，正是制墨售卖的最好位置。” “龙香墨的品质自然没得说，但生产成本较高，所以注定无法大量生产，但这并不影响赚钱多少。有种销售策略，名为‘饥饿营销’，具体的原理是这样的……” “龙香墨极具收藏价值，可以存放百年而不腐朽，所以我们完全可以采取饥饿营销的手段，走高端路线，始终保持一种供不应求的局面，这样就能持续的从有钱人手中赚钱。” “除了赚钱，也要兼顾到身处底层的读书人对于墨锭的需求，将他们作为未来的潜在客户群体进行培养，这就需要在生产高档墨的同时，也要生产普通售价的墨。” “你们私下里打听一下，看看临安城内或者周边有没有那种经营不善的制墨作坊，想办法用正常的商业运作模式将之购买下来，以后作为生产普通墨锭的作坊。” “第二项生意，是正道先生负责的画社。关于连环画的绘制思路，我已经跟正道先生讨论过，具体的操作流程，你们再商量一下，总之不要小看这个画社的作用。” “连环画不仅是老少咸宜的出版物，而且对于我们传播各种想法有着无形的增倍效果，可谓引到舆论风向的利器，若是办得好了，绝对顶得上十万大军！” “第三项生意，跟我老家那边有些关系。兴荣商行是在西南成立两年的一家新商会，虽然不是老牌子，但能量不可小觑，他们已经派人前来临安，打算在这边设立分部，今后主要负责销售从西南顺着长江运输而来的各种特产，另外还想涉足海上贸易。”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妨明说，兴荣商行的会长是我的兄长，秦家在商会中占着最大的股份。此事有些敏感，不可能一蹴而就，但也要早作打算，否则等那边派出的人来，我们这边却没有任何准备，就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第二百七十九章 绍兴四年 当几个手下得知秦颂的身后站着一个庞大商行时，除了惊讶，剩下的便是彻底的佩服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明明可以躺着享受的富家公子，却如此的拼命上进，还多次在战场之上跟金军拼命，这样的人不成功，谁还有资格？ 其实，是他们想岔了。 秦颂是拼命在先，这才换来秦家的复兴。如果没有那番奋斗拼搏，又怎么聚拢一群愿意跟他出生入死的家族和人群？ 所以说，这世上没有坐享其成的好事，更没有不劳而获的成功。 实际上，秦颂前面说的两项生意，听起来很不错，但都没法跟最后一项相提并论。 在秦颂的心底，兴荣商行最终的形态，将会是一个可以影响甚至是控制大宋工业化进程的超级财团和政治组织，而不是简单的一个商业联盟！ 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的核心则是利益的分配。 后世有很多人将阻止岳飞北伐的罪责归咎于高宗赵构的苟安求和，但秦颂并不可认可这种说法，赵构不是天生的怂包和软蛋，导致他不支持岳飞率领大军北伐的真实原因是南方的商人地主集团不支持朝廷的北伐！ 出兵打仗不是一道命令那么简单，需要庞大的后勤供应，稍有不慎就足以将一个国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时的南方商人地主集团的主要利益在海上对外贸易，因此希望朝廷把政治中心设在靠海的杭州，这样大宋的商业中心自然的向南方迁移，可以让南方的商人地主集团在获得更多商业利润的同时，还可以不断的攫取更多的政治权力。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北伐成功，按照当时的形势，大宋必然还都开封，得利的是北人，而损失的自然是南人。 反正，靖康乱起的时候，死的全是北方的士兵和北方的民众，南方这些商人和地主们非但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反而因为朝廷的南迁，一下子狠赚了一笔。 秦颂看出了这个隐藏很深的弊端，所以才会通过出人意料的手段来达成他对未来的一些设想。 他在皇帝身边尽心做事，不断获得更充分的人脉和权力，然后为兴荣商行保驾护航，通过非战争的手段与东南的商人们尽心竞争，然后打败或者收服他们，最终逼着他们为这个国家的复兴做出应有的贡献，或者是尽到该有的责任！ 所以，兴荣商行必须发展，必须壮大。 秦颂并不担心凌景夏、勾龙如渊、张遇、张择端和毕良史这几人把今天谈话的内容透露出去，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不但无法保密，有些出于商业运作的需要，还会大肆的进行宣传。 秦颂也不担心赵构知道此事之后对他有什么看法，在皇帝的眼中和心里面，衡量一切的标准只有利益，没有感情。 如果秦颂不能为赵构带来利益，就算他两袖清风，廉洁无私，依然会被赵构无情的舍弃。 相反，只要秦颂能不断给赵构带来各种有形和无形的利益，他在朝堂之上就会越来越稳，为了酬谢秦颂的功劳，赵构也会心照不宣的分给秦颂更多的权力和资源。卡Kа酷Ku尐裞網 政治有时候就是这么卑鄙和无情，不能控制情感的人，往往下场都很凄惨。 在向几人讲述自己的计划时，秦颂也顺口叮嘱了勾龙如渊几句，让他帮李清照一个忙，把那一万贯花得尽量充分，让前线吃苦的将士们得到最大的实惠。 勾龙如渊非常愉快的接受了秦颂分配的这项任务，他用婉转的语气提醒秦颂，如果只给韩世忠这一路部队“送温暖”，会不会惹得别的各路部队的主将有什么想法。 秦颂对此也有考虑，他告诉勾龙如渊，此事以李清照跟梁红玉两位女子的名义和私交来进行，目的就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大家都知道李清照支持抗金，而梁红玉则是追随韩世忠在黄天荡与金军激战的奇女子，所以她们之间有些交往，也算合情合理。 前线的各路部队，除了军纪严明的岳飞部不甚富足，其余诸如刘光世、张俊，甚至是李横等人，哪个不是肥的流油？ 韩世忠的部队原本也不是穷得叮当响，只不过他移防到了淮南东路后，刘光世把那边已经搜刮一空，所以他才会在后勤物资方面吃紧，连老婆都跑到龟山镇去打鱼挖野菜了。 新加入秦颂班底的毕良史暂时没有什么任务，但他能够参与到这种极为私人的会谈之中，本身就代表着秦颂对他的认可和关注，所以后面肯定有他用武之地。 正月初五过后，大宋的法定春节长假结束，正月初六皇帝上朝，百官进殿，绍兴四年的官场就此开始了新的精彩。 为了讨个好彩头，百官在这天的朝堂上就跟约好了一般，没有人站出来弹劾或者撕逼，各部官员汇报工作的时候也尽量挑好的说，朝堂上看起来一片祥和。 礼部的官员首先站出来向皇帝汇报，说是流求国王派了王子前来大宋求学，恳请进入大宋的崇文馆实习。 流求国在大宋的邦交藩国之中的位置一直排在最靠前的位置，不管大宋的处境如何，总是年年派人前来朝贡，还经常派出皇室成员来大宋学习，加深与大宋皇室的联络。 对于这样无关痛痒的的要求，赵构自然不会拒绝，他不仅批准了琉球国王的请求，还给前来大宋增长见识的流求王子封了荣誉官职，以示鼓励和嘉许。 说起来，赵构在对待藩国朝贡之事方面，却是难得的一位明白皇帝。 前几年，大理国请示向大宋入贡良马，被赵构直接回绝了。他告诉大理国的使者，以后大理国按照市场价格向大宋出售马匹就可以，不必将马算在进贡的清单里面。 纵观历朝历代，华夏周边的少数民族经常打着进贡的名义进行贸易。即是前来进贡，神州这边的天朝上国自然会有赏赐，为了宣示天恩，往往赏赐过多过滥，结果平白耗费了许多民脂民膏，仅是满足了所谓的天朝上国的虚荣心而已。 大理国名义上想向宋廷进贡马匹，实际上是贩卖，而且还是高价贩卖。赵构看出了大理的企图，所以干脆命令边将按价买马，增设骑兵，不给大理国占便宜的机会。 国家跟国家之间，只有利益，跟人是不一样。 礼部官员汇报过之后，户部也站出来凑热闹，向赵构汇报说去年一共安置了多少流民云云，还特别表扬了四川的流民安置措施作为得力，现在几乎已经看不见无业可干的劳力。 赵构虽然一生都未踏入蜀中，但他对于那边也是极为重视的，得知蜀中政通人和，不仅完全承担了西线抗金的税赋钱粮，甚至还有余力向荆湖南北两路支援，心里也很高兴。 秦颂说的对，只要选对用对了人，真的可以省心不少。如果不是觉得蜀中离不开赵开这位理财高手，赵构甚至动了将他调到临安来担任户部尚书的念头。 户部官员汇报之后，工部官员站出来向赵构汇报了关于扩建钱塘江码头和疏浚城内几条重要水路的情况。 另外，工部侍郎廖刚向朝廷建议疏通漕运，以便向前线将士快速的运输粮草物资，得到了满朝文武官员的支持。 为了尽快完工，赵构不仅下令两浙厢军四千余人参与到疏浚之中，而其同时下诏，疏浚河道时，役兵可得遗物十分之四。河中发现的尸骨遗骸，听僧徒收瘗，数满二百，给度牒一道。 这是一道很有意思的命令，没有强迫的意思，完全是通过物质进行激励，甚至连僧徒替死者做法师可以获得朝廷颁发的官方度牒都想到了。 从这道命令可以看出，赵构一点都不昏聩，他懂得如何用现实的利益来驱动人心。 工部之后，刑部官员也汇报了关于在湖湘等地清查历史遗留下来的重大命案的计划，得到赵构的首肯。 吏部是六部当中最为重要的一部，但正月上朝第一天，也不方便提出人事任免的建议，所以只是简单的汇报了一下各地州县一下官员去年出缺任职的情况。 兵部最后压轴，吕祉底气十足，一口气汇报了前线各路部队就位的情况，并且很自信的说前线各路部队时刻做好应对来犯伪齐大军的准备，这次必定不会让朝廷失望等等。 秦颂的身份是皇帝的机要秘书和参谋，所以没有合适的机会，轻易不会在朝堂上出声，他只是站在一群官员之中，暗暗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长相气质，然后跟脑海中记下的调查资料进行对比，以便将这些官员都清楚无误的记下来。 等到散朝之后，皇帝摆驾返回后宫，一群大佬不约而同的将秦颂给围了起来。 “秦翰林，听说你新开的制墨作坊马上就要开张了，到时候记得给本官留几块上好的龙香墨锭啊！” “辅仁啊，我家人多，没有余钱，平时就爱写个大字练习书法，你看是不是该给我打个折扣啊？” 看着面前的参知政事与尚书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打秋风，秦颂有些牙疼。 特娘的，哪个多嘴的鸟厮把龙香墨的生意这么快就泄了出来？ 都是大佬，给其中一个打了折扣，还能问其他的要高价？

第二百八十章 顺杆上爬 好不容易应付了朝堂上的一群大佬，等秦颂进了学士院，一群翰林学士又眼睛放光的围了过来。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不用说，他们定然也是听说了龙香墨的不凡之处，要来秦颂这里蹭些好处才肯罢休。 秦颂于是明白，他完全低估了大宋的士人们对于上等墨锭的喜爱程度。 这些人，完全是把龙香墨当成可以传家的宝物来看待的啊！ 秦颂本以为龙香墨就算再好，也不过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但他却没有充分考虑到龙香墨可以长时间放置的这种特性。 这就好似后世的一些原产地年份酒，正因为越放越香，而且是喝一瓶少一瓶，所以从一生产出来，就变成了价格昂贵的奢侈品，只要买到的人，拿在手中等上一段时间，必然不会亏本，还能赚上一笔。 既能自己使用，又可以传给家人，还能确保不断增值，这样的商品，其价值简直比黄金还要充分！ 要知道，龙香墨的制造成本之所以高昂，就是因为使用了金粉和麝香等材料！ 面对众同事期待的眼神，秦颂没法做到拉下脸来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等正式发售的时候，一定给大家预留一些指标，并且确保大家买得起。 一句话，就是提前批好了内部供应价的条子。 事情到了这里，还不算完。 因为皇帝赵构虽然不像他老子赵佶那样喜欢绘画，但在书法方面却延续了老赵家的造诣，平时不仅喜欢练字，而且毛笔书法写的确实比秦颂还要好一些。 喜欢练字，那就需要用更多的墨锭。 皇帝身份何等的尊贵，平时使用的墨锭，自然是各地进贡的质量上乘的优等品。 就算如此，赵构也是被市井中关于龙香墨神奇之处的各种传闻勾得心动不已，而秦颂又是他的宠臣，这事还能客气吗？ 皇帝号称真龙天子，难道不该用上等的龙香墨来书写文字？ 秦颂在学士院里面对同僚时便已经预料到了赵构可能也会找他打秋风，所以当鲁太监一脸堆笑的来找他，说是皇帝有请的时候，他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和奇怪。 进了御书房，赵构对秦颂格外的热情，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询问家人何时来临安，秦颂知道等会要被赵构“敲诈”，所以也不含糊，马上顺杆子爬，愁眉苦脸的告诉赵构，自己现在所住的院子有些狭小逼仄，到时候家人来了杭州，只怕还得寄宿在客栈之中。 赵构马上表态，给秦颂在靠近凤凰山的位置批一块地，让秦颂自己想办法修个大宅子，到时候秦家来多少人都能住得下。 临安城内如今地皮贵如金，赵构能从靠近皇城的地方划出一块地皮给秦颂修府宅，绝对不算小气，毕竟让他直接赐给秦颂一座大宅院有些不太现实。 对于临安城而言，皇帝都是个外来户，赵构手里面是真的没有现成的大宅院可以拿出来跟秦颂做交易。 虽然大臣们在拍皇帝马屁的时候，经常会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可是能在如今的临安城内安家落户拥有大宅院的人家，哪一个不是达官贵人，或者皇亲国戚？ 皇帝的权力确实最大，但皇帝跟权贵们是一条战壕里面的，如果他巧取豪夺手下的房产，岂不是违背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宗规矩？ 赵构都主动拿出了好处，秦颂自然不能等着皇帝开口向他讨要龙香墨，这可不是为人臣下的处世之道。 “陛下，前段时间制墨大宗师张遇来临安投奔于我，想与我联手创办一家专门制作高档墨锭的作坊，此事我已经筹备妥当。为了保密，制墨的作坊便设在御前军器所，等墨锭量产上市时，还请陛下为此墨题字赐名，以后大内和政事堂使用的墨锭，便由这个作坊来供应。” 赵构见秦颂与此上道，马上颔首说：“嗯，张遇之名，朕也是听说过的。既然他将自己独家配方所制之墨称为龙香墨，我就不另外给取名了，就用‘龙香’二字便很好。辅仁事事都替朕和政事堂的相公们考虑，这份诚意，朕都记在心里面的。” 皇帝也知道此时不是跟秦颂客套的时候，反正他也没想着从秦颂这里赚钱，只是分走一部分龙香墨拿来自己用和赏赐给有功的臣属而已，秦颂舍得把造船的大生意拿出来跟皇室合伙，肯定不会在意制墨作坊这点收益。 秦颂拿着赵构亲笔书写的“龙香”题字，从御书房里面走出来，然后跟学士院的管事人綦崇礼告个假，一溜烟的跑到临安府衙，递上名帖，求见户部侍郎兼临安知府梁汝嘉。 打铁需趁热，皇帝已经开了金口，要在凤凰山脚下给秦颂划出一块盖房子的地皮，具体落实却是需要到临安府进行报备和审批。 刚才，朝会结束的时候，梁汝嘉可是跟在几个尚书后面打了秦颂的秋风，此时秦颂来找他办事，自然不能躲着不见。 说好的龙香墨还没有拿到手呢，此时惹得秦颂不开心，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颂见到梁汝嘉之后，也不绕弯子，实话实说，皇帝敲了他的竹杠，他现在来临安府衙门就是找点补偿。 梁汝嘉见秦颂一脸吃瘪的样子，心里乐的不行，嘴上却不好说出来，只得安慰一番，然后让人喊来专门负责宅基地审批的手下，当天就给秦颂把手续给办妥当。 于是，只身来到临安的秦颂，在大内皇宫旁边不远处的凤凰山脚下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宅基地！ 只要秦家没有犯下大罪，被抄家灭族，理论上来说，这片宅基地就能世代继承下去，不存在七十年的限制…… 从临安府衙出来，已经是下午时分，秦颂却没有罢休的意思，他似乎存心要把各部衙门都折腾一遍，竟然又跑到工部衙门，找到工部侍郎廖刚，要求廖刚帮他安排几个高水平的工匠帮他设计府宅修建的方案。 廖刚一看梁汝嘉都把地皮给秦颂批了，他这边只是安排几个匠人，自然不好推脱。 为了让秦颂开心，廖刚索性把当初在凤凰山上设计大内皇宫的几个老牌匠师安排给秦颂，反正皇帝都答应秦颂了，这事也不算僭越，没谁规定修过皇宫的工匠就不能接民间的活。 只要府宅修建的规模和形制不违反相关规矩，秦颂想怎么修建他的新家，都不是问题。 大宋可是一个非常开明的朝代，既没有令人谈之色变的锦衣卫，更没有动不动就给人定谋逆大罪的东、西厂。 秦颂来工部纠缠廖刚，其实就是为了规避“雷区”，因为他不想被人坑，所以让工部下属的匠师替他设计府宅就是最实惠的做法。 万一以后谁拿这件事来弹劾他，秦颂完全可以把手一摊，将锅甩给工部。 从工部里面出来，天色将晚，秦颂还不肯罢休，他又跑到太史局下属的司天监，找到监正，要求他帮忙替自己定一个适宜破土动工的好日子。 司天监的监正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但官阶却比秦颂还低，他本来没什么机会跟秦颂搭上边，这次秦颂主动求上门来，自然不会跟秦颂客气。 最终，秦颂暗许五块龙香墨锭，监正记下了秦颂报出的生辰八字，然后答应三天后给秦颂有关准确的破土、架梁、封顶等工程进度的黄道吉日。 如果以为秦颂折腾了这一圈就算完事，那就大错特错。 隔天上午，秦颂竟然为了自家修宅子的事情跑到礼部找人帮忙，这尼玛的也太离谱了吧？ 然而秦颂的理由却非常的强大！ 他告诉礼部的官员，琉球国不是派了一位王子来大宋增长学问见识嘛，正好大宋的皇帝刚刚赐予有功之臣一块地皮，他要请这位琉球王子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亲眼见识大宋的臣属们是如何在规矩之内给自家修建房屋宅院的。 当然了，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礼部尚书和侍郎也想要龙香墨的份额，所以竟然认可了秦颂这个理由，他们同意将此事告知于流求王子，至于人家愿不愿意来参与此事，那就不归礼部管了。 那么，流求王子愿意来帮秦颂的忙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作为化外之地的海岛小国，对于大宋的文化仰慕是全方位的，难道他们会对龙香墨这种好东西不感兴趣？ 只要能把龙香墨弄回国内去，说不定琉球国王一高兴，下一任国主的位置就会传给这个王子也说不定呢！ 折腾完礼部，秦颂又去了刑部，这就更加的离谱了。 丫的，不就是建个房子吗，难不成你还想在自家的地窖里面私建刑堂不成？ 只是，秦颂向来不会按照常理出牌，他来刑部还真不是来找麻烦，而是请刑部侍郎刘岑出面帮忙，替他从刑部大牢里面挑选一些有可能被发配到边远之地的人犯，然后作为免费的劳力，到时候帮他建房子！ 刘岑有些头疼，这事有点违规啊，万一人犯逃跑了怎么办？ 也不知道秦颂对刘岑说了些什么，到最后竟然说动了刘岑，同意调拨给秦颂两百名人犯，让秦颂免费使用三个月。 接下来，就剩下吏部和兵部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并非胡来 秦颂还真的跑了吏部一趟，拜见了吏部管事的侍郎陈与义。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不过，他倒是没有开口向陈与义提些莫名其妙的要求，而是向陈与义提了一个惠而不费且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 秦颂才没有那么愣。 吏部位列六部之首，一不管钱，二不管施工建筑，三不管材料供应，专门管的是大头巾们的官帽子，如果在这种地方乱来，不仅会被人啪啪打脸，而且还会让皇帝和大臣们觉得他不知轻重。 要知道，秦颂现在也是一个文官，他的官帽子也归吏部管着呢！ 他打着给自家修建宅院的旗号，挨个部的叨扰，其实是一种策略，虽然看起来有些玩闹，但想一想他的年龄，还有他之前被各部大佬敲过竹杠的事实，只要不伤大雅，大家就不会觉得他是在胡闹，反而会觉得秦颂是个有趣的人。 皇帝亲赐一块地皮让臣属修建宅院，这是非常有面子而且实惠的事情，就算赵构碍于身份不好四处宣言，秦颂作为受惠者，又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悄无声息的把宅院给盖起来？ 低调做人肯定没有错，但有时候却是需要高调做事的，比如这次秦颂给自己修建宅院，就是一次跟各部官员加深联络，同时宣扬皇帝仁慈大方的好机会。 秦颂本来就是个话题人物，既然无法躲在幕后“猥琐”发育，那就得想办法在各方关注的目光之下“阳光”成长！ 陈与义已经听说了秦颂这两天的折腾，本来抱定了就算不要龙香墨也要训斥秦颂一顿的心思，结果见到秦颂之后，却意外的发现秦颂不仅表现的规矩懂事，而且根本就没提他家要在御赐的地皮上面修建大宅院的事情！ 秦颂向陈与义展示了一副非常逼真的素描肖像画，然后表示自己要搞一个画社，已经招募到了几位很有实力的画匠，而负责人更是名动汴梁的进士画师张择端。卡Kа酷Ku尐裞網 陈与义想不通秦颂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说这些，跟今天到吏部来有何关系？” 秦颂回答说：“我觉得，吏部给官员建立的档案不够清楚详细，里面对于官员的容貌长相只是大略的描述，诸如身高几尺几寸，面白无须，面赤短髯之类的，这样的描述，试问如何让没有见过这名官员的其他人知道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有许多的地方官员，一辈子进京的机会少的可怜，如果能给他们定期描绘逼真的画像，放置于档案之中，以后铨选官吏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提供一些参考呢？” 陈与义被秦颂说的有些意动，但他摇头说：“吏部可没有钱养那么多的画匠，专门来给官员画像！再者说了，你今天显露出来的这种素描技法，也是独家秘诀，又有几个画匠学得到？” 秦颂一脸严肃的说：“吏部只需要提出具体的标准即可，画像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我搞的那个画社来落实嘛！保证收费低廉，服务热忱，让大家满意！” “嘿嘿，好你个秦辅仁，竟然跑到吏部来给你那个劳什子画社拉生意来了！”陈与义佯装恚怒，把手往桌子上面一拍，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卡Kа酷Ku尐裞網“说吧，绘制这么一副真人素描，需要收费几何？” “这个嘛，基本价格是一次一贯钱，若是让张正道这样的宗师级别的画师出手，则要贵一些，暂且订为十贯一次。” 陈与义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收费标准并不算贵。 毕竟，放在官员档案里面的素描画像并不需要年年更换，一般是在官员晋升职务之后，或者来京述职的时候，才有机会更新。 朝廷给官员开的薪俸不算低，加之他们通过一些灰色渠道进行“创收”，花一贯钱真的不会肉痛。 这种放进档案里面的素描，若干年之后就会变得很有价值和意义，说不定在官员百年之后，他的后人还会花大价钱买回去当成先祖遗像供起来呢！ 最终，秦颂跟陈与义约定了一个时间，等他给画匠们培训结束，就专门来吏部替朝中官员素描，先给临安城内的大小官员们把人物肖像做出来。 这是一个没有相机的时代，就算秦颂有心想把最原始简单的黑白底片的感光相机弄出来，也不具备各种条件。 光是一个显影液，就需要几种重要的化学药剂，这在目前的条件下，想都不要想。 给官员们进行素描作画，加强身份鉴定，只是秦颂要做的第一步，等以后培养出大量擅长素描的画匠，他还想给整个临安城的所有人都办理带有画像的身份证呢！ 当初，还在当阳的时候，秦颂和曲端一起参观杨钦从洞庭湖带过来的明轮船，曲端见识了秦颂素描的本领后，就开过玩笑，说若是让各地衙门的快班捕房画师都学会素描技法，再做人口登记的时候，给每人都画一张面目图，就能防止某些罪犯鱼目混珠，躲避核查和追捕。 虽然素描没法跟真正的照相技术相比，但有这么一个凭据，也能大大降低寻人和核实身份的难度。 毕竟，这个世界上长得面目相似、年龄相似、性别相同、口音和身高相近的人，终究是极少数。 而且，这少数的人有机会凑到一起的概率，在没有网络通讯和高速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也是极低的。 做任何事都要讲求一个方法，秦颂把吏部作为推广素描画像的突破口，就是抓住了牛鼻子，只要让各级官员认可和接受了素描的作用，以后再全面推行的时候，遇到的阻力肯定会降到最低。 说不定，到时候不用秦颂倡议，就有官员主动向朝廷上书，建议给大宋所有人口建立档案呢。 从吏部出来，秦颂也没有放过自己挂职的兵部，特意跑到吕祉办公的房间，跟吕祉泡起了蘑菇。 “你小子，这几天是被鬼上身了不成？往日看你老成稳重，这次怎么浮躁起来了？”刚见面，吕祉就数落起秦颂，一点不给他留什么面子。 秦颂有些郁闷，貌似自己也没干什么轻佻浮浪的事情呀！ 找户部侍郎梁汝嘉批地不是应该的吗？他兼着临安知府的重任，秦颂要在凤凰山下这么敏感的地方盖一座大宅院，不事先向临安府衙门进行报备，那不成了违建吗？ 找工部侍郎廖刚套近乎，让他安排几个工程“设计师”帮忙，也不算什么公器私用的事情啊。工部下属的这些负责监督施工的工匠，如果整天闲着无事可做，岂不是会生疏了业务？ 去司天监找那位老爷爷监正，明着是让他帮忙挑选黄道吉日，其实是秦颂故意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露出来，省得赵构暗中派人去调查他。 反正，这个生辰八字是宇文家两位紫薇斗数高手给他精心设计的，肯定没毛病，到时候宫里面藏的那些“老古董”一番解析下来，肯定会得到一个有利秦颂的结论。 正常的情况下，秦颂要起房子，咨询的又是司天监最权威的天象历法高手，他提供的生辰八字必然不会作假，否则因为提供假的个人信息而导致推算出错，到时候岂不是自己作死？ 皇城司想从司天监这边弄到秦颂的生辰八字，只需要暗中派人走一趟即可，那位老监正绝对不会多问一个字，更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秦颂。 至于跑到礼部去忽悠那个流求王子，跑到刑部去找流放犯帮忙干活，看似有些不着边际，但实际上秦颂的心里面都有相应的计划，并非鬼上身，或者说是鬼迷心窍。 跟流求王子接触，是为下一步兴荣商行涉足海上贸易在探路。 从刑部弄来两百流放犯帮忙盖房子，也有不便明说的原因，反正到时候赵构询问起来，秦颂肯定有充分的理由进行解释。 不过，很多事情，秦颂都没法向吕祉解释，因为一旦解释了，就会暴露他的真实意图，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吕祉的面前，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通。 “说吧，你来找我，又要弄什么幺蛾子？”吕祉训完了秦颂，感觉神清气爽，靠在椅子上。 秦颂有些想翻白眼，不过还是忍住了。 他把去吏部面见陈与义的过程向吕祉详细的汇报了一番，然后建议说道：“吏部负责文官的铨选之事，兵部负责武官的调动铨选，我觉得给前方所有参战的将士们建立个人档案十分有必要，而且非常急迫，希望吕尚书早下决心！” “说一说你的理由！”吕祉没有推辞，而是直奔主题。 “给所有参战的将士建立配有素描图像的档案，既可以给督查点验部队的官员提供准确的信息，防止各路部队领缺额和吃空饷的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可以防止敌国奸细混入我们的内部，对于以后整编改组部队，战后进行精准的抚恤安置等多项事务都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我在武休关替吴帅和张大人分流整训南归的降兵时，曾经为他们建立了个人档案，经过这两年的实践检验，效果非常明显。这还是没有配备个人真实画像的简略档案，但对于掌握他们的去向，防止奸细混入便有着很好的预防作用。” 听完秦颂的理由，吕祉点点头，“还是老规矩，你负责制订详细可行的计划，我负责去向官家建言献策。”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封建迷信 正如秦颂预料的那样，他这一大圈折腾下来，其实并没有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反而是跟几位部堂级的大佬拉进了关系。「^追^书^帮^首~发」 想想看，人家惦记着他手里的龙香墨，他马上求人家帮着办事，这样一来一回，交情也就建立了起来。 所谓的人情和关系，不就是在相互麻烦的过程中产生的嘛。 御马院掌院冯益不动声色的把秦颂开年以来的动作收集起来，然后悄悄的送到了赵构的案头。 冯益跟秦颂在亭子里面见过一面，觉得这个年轻的文官实在有些骄狂，竟然敢当面威胁他，所以心里种下了一根刺，逮住机会就想收拾整治秦颂一下。 冯益很清楚，就凭目前收集到的这些材料，对秦颂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有句话说的好，想让皇帝对一个臣下改变印象，采取水磨工夫才是最好的办法。 只有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御史言官们，才会想着依靠一封弹劾的奏章，就把得宠的大臣给扳倒。 赵构仔细看了冯益送来的材料，眉头稍微皱了皱，他倒是没有对秦颂产生多少恶感，而是在心里琢磨秦颂这么做的出发点。 在赵构的心目中，秦颂是个非常冷静睿智的人，绝对不会做那些哗众取宠出风头的事情。 赵构坚信，秦颂最近弄出这些动静来，绝对不是想打着他的旗号薅羊毛，沾六部的便宜。 赵构对于冯益未经他的授意便派人暗中收集秦颂的材料未置可否，而是让人去将吏部侍郎陈与义喊来，询问了一下秦颂去吏部办了什么事情。 陈与义也不做任何添加，如实向赵构汇报了秦颂到吏部提出的建议，赵构听完后，心里释然，然后当时就表态支持吏部对官员档案进行完善的计划。卡Kа酷Ku尐裞網 吏部是赵构最重视的一个大部，只要秦颂没有在吏部瞎折腾，他就不用担心了。 秦颂还是很懂规矩的嘛，知道在哪些部门可以磨蹭耍赖，在哪些部门必须保持严肃认真。 随后，兵部尚书吕祉单独求见，向赵构汇报了给前线各路部队的军官和士兵建立画像档案的提议。 军队时不时的发生叛变始终是赵构的一块心病，而因为吃缺额空饷而导致的军内贪腐也是赵构非常恼火的事情，所以他对吕祉的提议自然非常的认可。 更何况，吕祉这份提议明显就有秦颂的手笔，跟吏部那边的搞法大同小异，赵构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要不是秦颂直接伸手抓兵权，赵构对于秦颂的各种设想都会尽力的支持。 给所有官员和士兵建立详细的档案，是一件繁琐的大工程，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但用的钱却不算太多，平均到一个人头上，不过是一个卷宗袋子和一叠纸而已。 所以，这是一件很有必要却不会增加财政开支的好事，推行时几乎遇不到什么阻力。 真有阻力，也不过是是某些吃惯了空饷缺额的将头，朝廷有的是办法敲打他们！ 吕祉离开不久，一位带御器械悄然出现在赵构的面前。 “官家，这是臣下刚刚从宫内那位大师手中拿到的批语。” “哦，快给我看看。卡Kа酷Ku尐裞網” 赵构拿起一张小纸条，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道：天机坐命，智谋百出，从军可为帅，从文可作师，从商富甲天下，入朝则如汉之张良，三国孔明。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竖行字，赵构确实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心里面觉得特别兴奋。 “果然如此！朕是真命天子，否则又怎会等来天机星辅助！” 紫微斗数在这个时代是密不外传极为隐秘的“帝王学”，只在皇宫中设立“钦天监”对其进行研究，到了宋代又改名为“司天监”。 能接触到紫微斗数的人，只限于皇族中人，或是皇帝钦点的极个别官员。 所谓的紫薇星，便是帝王星，象征着居于宇宙中心的皇权和帝王，而诸天星斗都是围绕着紫微星运转。 按照紫微斗数的某些说法，皇帝想有所作为，就得有类似天机星和天相星这样的能臣来辅佐才行。 赵构的皇位是在非正常的情况下得来的，因为在他之前的皇帝不仅是他的兄长，而且并没有宣布退位或者禅让，这让他有些底气不足。 为了安慰赵构，所谓钦天监和宫内的某些星象大师们自然不会端着赵构的碗，还敢说赵构不是紫微星降世，所以此刻赵构得知秦颂是天机星降世时，才会如此的激动和兴奋。 按照紫微斗数的说法，天机星确实是围绕在紫微星的旁边。 如今秦颂是赵构的翰林学士、机要秘书和军师，这不恰恰印证了赵构是真命天子嘛。 发生在大内皇宫中的某些事情，除非是皇帝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否则就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卡Kа酷Ku尐裞網 关于秦颂是天机星转世的这件事情，只是三个人知道。 一个是皇帝赵构，一个是负责来回传递消息的带御器械，还有一个便是皇室供养的那位紫薇星象大师了。 然而，这三个人永远也不会想到，早在一年多之前，远在西南的宇文家就有某位星象高手做过相同的事情，人家的水平可是一点不比他们差。 从这一天开始，宇文师瑗特意给皇宫准备的“干扰器”便开始了工作，不需要任何能源驱动，而且会一直的工作下去。 反正，这种隐晦的事情，秦颂绝对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关乎到他的生死。 至于宇文家，自然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当大宋的皇帝在临安的皇宫内大搞“封建迷信”活动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金国上京皇宫内，卧病在榻的金国第二任皇帝完颜吴乞买也好不到哪里去。 去岁一年，为了给吴乞买祈福治病，已经活活累死了十几个萨满巫师，然而吴乞买的病情并不见有何好转，反倒一天天的恶化。 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完颜吴乞买已经不再奢望自己能够恢复健康，然后继续执掌金国的朝政多少年，他现在的心态反倒比没有生病的时候好了一些，不再动不动就想着杀这个，杀那个。 针对秦颂的刺杀行动依然没有结果，但完颜吴乞买已经不再关心，他现在只关心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死去之后，谁来接班的问题。 金国的皇位传承只进行了一次，就是他从死去兄长那里继承了皇位，这跟南面的宋朝在开国之初的时候有些相似，但接下来会怎样走，谁也不好说。 按照吴乞买的心意，他实际上是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的，但却遭到了宗室和大臣们的强烈反对，尤其是他的那几个手握重兵的侄子，一个比一个难于对付。 不得已，吴乞买只能立金太祖也就是他兄长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孙、梁王完颜掸任谙班勃极烈，为储嗣，仍领都元帅职。 完颜掸的父亲是完颜宗峻，是阿骨打的嫡长子，已经在十年前去世。 由此也可以看出，立完颜掸为储君是吴乞买和他的众多兄弟和侄子们妥协之后的结果。 金国的开国皇帝阿骨打一共有十六个儿子，长子叫做完颜宗干，但不是嫡长子，早年跟随父亲攻打辽国，后来和完颜杲一同辅政。 这是个很有才能的人物，他规范了金国的服饰、官名和礼仪，采用选举的方法招贤纳士，兴办学校，很多方面主动向汉人学习，比较开明。 阿骨打的次子叫做完颜宗望，女真名斡鲁补，兄弟里面他的战功最大，一次进攻辽国，两次进攻南边的大宋，还抓回两位宋国的皇帝，最受他父亲的喜爱。 三子叫做完颜宗辅，女真名字讹里朵。他也经常跟随阿骨打四处征战，为人比较宽厚，身材很魁梧，看起来令人害怕。 四子叫做完颜宗弼，女真名字兀术，他多次和大宋作战，还几次三番撕毁宋朝和金国的合约，屡屡南侵，是个坚定不移的灭宋派。 阿骨打的第五个儿子名叫做完颜宗峻，却是嫡长子，而且早早的就挂了。 这就导致阿骨打临死之前，不敢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几个如狼似虎的庶出的儿子，而是传给了自己的亲兄弟吴乞买。 按照阿骨打的想法，等吴乞买去世的时候，要把皇位传给完颜宗峻的儿子，也就是阿骨打的嫡孙。 这种想法，与后世明朝朱元璋把皇位直接传给嫡孙的做法有些相似。 吴乞买没有前后眼，自然是不知道后世还有个明朝，但近在眼前的宋朝却给他了很多启发。 当初赵大把皇位传给赵二的时候，也是希望赵二退位时把皇位传给赵大这一脉的，然而赵二却食言了！ 所以，到了赵构这一代宋朝皇帝的时候，他竟然绝嗣了…… 吴乞买估计他是没办法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了，但他还有一些幻想，比如等金国第三任皇帝挂掉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再把皇位传回到自己这一脉的后人呢？ 除了关心谁来接班，吴乞买也很关心刘豫和完颜宗弼联合攻打南宋的战事进程。 完颜宗翰和其余在金州战死的女真将领的尸骸，已经停灵在敌国境内半年多了，朝堂上下对此多有非议，如果不尽快将其迎接回来，对于军队的士气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吴乞买之所以压着这件事情，没有主动派出使者前往宋廷谈判，就是想等战事有了一个结果，那时候坐等惶恐不安的宋朝主动派人前来求和，到时候就能顺理成章的提出各种要求了。 战场上失去的东西，只有通过战场才能找得回来，谈判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上点眼药 金国天会十二年，初春的上京，冰天雪地，十分寒冷。http://.shanjue 天会是完颜吴乞买登基后颁布的年号，十二年代表着他已经执政了一个轮回。 与金国天会年号对应的是大宋的建炎和绍兴年号。 如今已经是绍兴四年，距离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被扣押在金国，过去了六个年头。 宇文虚中是在建炎二年，毅然应诏使金，然后被金人软禁的。因为他是大宋朝非常有名气的学者和诗人，所以金人也没有折辱他，还给他封了礼部尚书这样的大官，然后与翰林学士韩昉一起掌词命。 每次南望故国的时候，宇文虚中总是悲愤难过。 虽然他不怕留在北国与豺狼为伍，可他也有家人儿孙，如今因为国难而有家难归，过着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日子，只有身在其中才会感受得到这种屈辱与痛苦。 因为身世变故，宇文虚中的诗歌创作一改之前那种平淡闲愁的风格，如今越来越感愤慷慨。 就在前不久的除夕夜里，宇文虚中创作了《在金日作》一首，具体的内容是： 遥夜沈沈满幕霜，有时归梦到家乡。 传闻已筑西河馆，自许能肥北海羊。 回首两朝俱草莽，驰心万里绝农桑。 人生一死浑闲事，裂眥穿胸不汝忘！ 最后的这句，与秦颂那首残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担心照汗青”，有着遥相呼应的感觉。 如果，他能知道秦颂的临安三首，估计也会将秦颂因为知己吧？ 这天晚上，宇文虚中正坐在房屋内围着火盆烤火，忽然听到“保护”他安全的卫兵前来禀报，说是有人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看卫兵开心的样子，估计来人暗中送了他不少的银子。 宇文虚中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怕见谁，或者不见谁。既然有客登门，自然是要接待的，他虽然身在金国，但身为大宋士大夫的礼节却不会改变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来访的客人自称姓苟，是已故金国西路兵马大元帅、陕西路都督完颜娄室的汉人管家。 宇文虚中将苟祥迎进屋内，还给他倒了热茶，然后招呼苟祺围在火盆边上烤火。 “我跟苟先生似乎并不认识，不知今日登门，有何赐教？” “是这样的，我有两个兄弟，现在陕西，他们专门负责替金国西路的部队筹集粮草等事，前不久派人送来了书信，委托我来看望一下宇文先生，然后顺便帮着南边的某人传几句话。” 宇文虚中心头顿时警觉起来，但脸上依然保持平静的表情，他反问苟祥：“我该如何相信你的话？万一你是某个金国贵人派来陷害我的呢？” 苟祥也不恼怒，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这是令郎的亲笔书信，上面还有令孙的问候，是不是真的，相信以大学士的眼光，必然能够看破真伪！” 宇文虚中没有马上去接这封令他朝思暮想的书信，而是皱着眉头继续问道：“如果这确实是我儿子写来的书信，我需要知道它是如何落到你们苟家人的手中，而你们冒着风险前来给我送信，又有什么图谋？” “宇文先生还真是谨慎小心啊！”苟祥摇头苦笑，“苟家的靠山是完颜娄室，他去世之后，虽然留下了两个掌军的儿子，但论本领却是远远不及完颜娄室，所以苟家现在的处境有些困难。” “去年，完颜宗翰率领大军攻打金州，结果丧师殒命，这事无论这边如何的遮掩，如今已是妇孺皆知。完颜宗翰有个得力的手下，名叫完颜突合速，从仙人关方向撤退的时候，被那边一支民练部队给抓了俘虏。” “前不久，那边派了一位名叫黄士成的读书人到长安与完颜宗隽谈判，其中不仅提到了用女真贵族交换被金国当初掳到北方的宋人，而且还暗中联系了我那两个兄弟，让他们帮忙给你送信。” 听完苟祥的解释，宇文虚中顿时哈哈大笑，然后接过了苟祥手中捧着的书信。 宇文虚中之所以大笑，是因为他终于确认金军在陕西接连吃了大败仗，现在已经处于劣势。 完颜宗翰在金州战败被诛的消息，宇文虚中早就知道了，但后来完颜突合速率军撤退时被一支没有什么名气的民练部队给活捉的事情，却一支是金国内部严格控制的秘密。 金国的军队败给宋国的军队，虽然有些打击士气，但还算正常，毕竟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 然而，撤退中的金军竟然被宋国的乌合之众组成的草鸡部队给包了饺子，而且还活捉了主将，这就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不能搞清楚失败的原因，恐怕以后都没有部队敢在陕西方向攻打宋朝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看完宇文师瑗写来的书信，宇文虚中觉得心中忽然有了暖意，精神了许多。 实际上，宇文师瑗在书信中并未提及国家大事，更没有涉及军事机密，只是正常的问候和思念，就算这封信落入金国细作的手中，对于宇文虚中的处境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 但是，汉语的博大精深，岂是蛮子们可以真正体会和理解的！ 作为多年的父子，宇文虚中和宇文师瑗之间必然有些外人根本想不到的暗语或者指代，所以在这封看似普通的家书之中，其实宇文师瑗已经把最重要的信息都透给了父亲。 首先，宇文师瑗理解了父亲留在金国充当超级卧底的良苦用心。 其次，宇文师瑗已经把家人安排到了隐秘安全的地方，以后就算有人想对宇文虚中的子嗣不利，也不至于一网打尽，断了香火祭祀。 最后，宇文师瑗暗示父亲可以通过苟家这个渠道，在需要的时候，进行一些信息的传递。 接下来，宇文虚中询问了苟祥一些有关陕西方向宋金之间交涉换俘的细节，然后又询问了苟家在金国做生意的情况，最后还给宇文师瑗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交给了苟祥，让他帮忙送到陕西去。 “苟家主，这封信并无什么不妥，若是有人要看，你便大方的拿给他看！” 苟祥听懂了宇文虚中的意思，感谢说道：“多谢宇文先生如此通情达理，让苟家不会难做。” 宇文虚中与苟祥见面没过几天，忽然就接到了完颜吴乞买招他入宫奏对的口谕。 宇文虚中心里底气十足，在一群卫兵的保护下，不卑不亢的走进了皇宫。 “给宇文学士赐坐！” 躺在病榻上的完颜吴乞买给侍奉他的婢女下令，宇文虚中也不推辞，等座椅搬来后，便大方的坐下。 “你们都出去吧，朕想跟宇文先生单独说一会话，任何人不得未经禀报就进来！” 虎病威犹在，完颜吴乞买一声令下，房间内的奴婢顿时走了个干净。 “不知陛下招微臣入内，有何训示？” “呵呵，宇文先生莫要多想，今日请你来，就是想听你讲一讲大宋开国以来的事情。唐朝的名臣魏征，不是曾经说过‘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嘛，大金国如今虽然蒸蒸日上，但也不可盲目自大，还需有个长远的规矩和目标。” 能充当超级卧底的人，除了有足够的勇气，在智谋方面自然不会欠缺。 看着病恹恹的吴乞买，再联系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宇文虚中心里面已经大概猜到吴乞买想要听些什么内容了。 无非就是赵大跟赵二之间“兄友弟恭”的那些事情呗！ 哼哼，正愁没有发挥本领的机会，如今正是瞌睡来了有人送个枕头，吴乞买你就等着被我洗脑吧！ “既然陛下有兴趣，而微臣虽然学识浅薄，对于大宋立国以来的事情却也记得七八成，权当是陪着陛下说话解闷吧。” “对、对，就当是替朕解闷。” “话说当初，宋太祖在后汉隐帝时投奔郭威。后周建立后，宋太祖始入军旅，受周世宗柴荣器重，于征伐南唐时屡建战功。柴荣病重时，任命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掌管殿前禁军……” “周恭帝即位后不久，赵匡胤受命抵御北汉及契丹联军，旋即在“陈桥兵变”中被属下拥立为帝。契丹便是后来的辽国。大军回京后，恭帝被迫禅位，宋太宗登基，改元建隆，国号为“宋”……” “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夜，宋太祖召其弟赵光义饮酒，共宿宫中。隔日清晨，宋太祖暴死，享年五十岁。宋太宗赵光义为了证明自己接位的合理性，提出了世所未见的‘金匮之盟’，说兄长在生前承诺母亲杜太后，日后会将帝位传给弟弟……” “宋太宗即位之后，为了剪除后患，不惜对至亲骨肉大开杀戒。太祖有四子，长滕王德秀，次燕懿王德昭，次舒王德林，次秦康惠王德芳。德秀、德林皆早亡，仅剩年长的德昭和年幼的德芳。唯一对宋太宗构成威胁的便是正当年的兄弟、秦王赵廷美。” “赵廷美被贬房州，三十八岁抑郁而终；赵德昭被逼自杀，年仅三十岁；赵德芳像其父一样，不明不白得暴病而死，年仅二十三岁……” 如果，宇文虚中是在宋朝境内，绝对不敢这样说话，因为这些牵涉到皇室传承的秘辛，就算过了上百年，也绝对是最大的禁忌，谁敢乱说，谁就是在找死。 毕竟，如今大宋朝执掌皇权的还是赵二的后人，他们又怎么会坐视别人“污蔑”他们的祖宗呢？ 宇文虚中为了取信于吴乞买，不惜自污，这是铁了心的想给吴乞买上一些眼药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留条活路 从古至今，围绕皇权的争夺，都是血腥、残酷、冰冷和卑鄙的，像金国第一任皇帝阿骨打将皇位平稳的传给兄弟吴乞买的例子，属于极为特别的现象。★首★发★追★书★帮★ 当时的情况，辽国还没有被消灭，而金国刚刚建立，还没有摆脱半牧半耕的部落联盟体制，加之吴乞买是阿骨打之后最有才能和威望的领导者，所以为了部族的利益，吴乞买选择将皇位传给了兄弟。 假若阿骨打真正理解了皇权的可怕威力，假若吴乞买不是需要他的侄子们和兄弟们继续替他打江山，都不会出现如今这种诡异的传承局面。 首先，阿骨打可能会在死之前先把吴乞买想办法弄死，然后将皇位传给自己的某个有本事的儿子。 其次，吴乞买在掌权之后会像赵光义那样先把威胁到他统治地位的障碍清除掉。 有些事情经不起假设，因为时间不会倒流。 但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就算吴乞买如今卧病在床，宇文虚中给他讲的有关宋朝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赵二举起屠刀对付赵大后人的那些行为，绝对会给吴乞买起到警示和提醒的效果。 那么，宇文虚中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当然是希望金国皇室发生剧烈的内讧和分裂，因为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最危险的时候便是权力过渡和交接的阶段！ 这些年，大宋一直被金国压着打，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算西路的宋军这两年连续打了胜仗，但依然是以守为主，在战略上处于被动防御的劣势。 如果，能凭一番言辞就挑动女真内部的纷争，在没有最终确定下一任金国皇位接班人之前，估计大宋都可以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便是顶级卧底的智慧和谋略，他不需要超人的武力，也不需要强大的后台，只需要因势利导，抓住敌人流露出来的一丝丝破绽，便能起到扭转乾坤的巨大作用。 宇文虚中离开皇宫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吴乞买又连续召见了被扣押在金国的另外几位有名气的宋朝官员。 他们分别是文学家朱弁、原宋廷礼部尚书洪皓、原宋廷礼部侍郎魏行可，名士张邵和崔纵。 吴乞买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虽然将宇文虚中的话听进了心里面，但他还需要反复的求证，以确定宇文虚中不是包藏祸心，或者是在编故事欺骗他。 宇文虚中根本来不及进行串联，统一众人的说辞，但这几位宋朝的官员在见到吴乞买的时候，说的内容竟然跟宇文虚中所说的大差不离，只是有些含糊，没有那么直白而已。 为什么会出现不约而同的情形呢？ 一个是这些人都是主动站出来替朝廷出使金国的大勇之人，他们骨子里有着汉人文士那种求真的品质，所以不会刻意的去替赵二遮掩什么。 当初，提出与士人共天下的不是赵二，而是赵大。 赵大为人宽厚，听得进各种意见，而且厚待士人，所以比赵二在大宋士人们的心目中形象要好许多。 另外一个就是这几位宋廷的官员被扣押在金国已经多年，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对现在的宋廷有些失望，所以也不想彻底得罪完颜吴乞买，所以说话的时候不会无中生有，非要歪曲事实。 当初能来金国出使的人，除了学识了得，口才肯定不差，否则见了金国的上层，又怎么劝说对方罢兵休战？ 这几位被扣押的宋廷官员不知道他们因为坚持维护公道和真相，竟然无意中帮了宇文虚中一把，不仅洗脱了宇文虚中向吴乞买妄进“谗言”的嫌疑，而且还坚定了吴乞买给自己的子嗣提前做些安排的想法。卡Kа酷Ku尐裞網 不听不知道，听完吓一跳。 赵二对付自己兄弟和他那几个侄子的手段，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吴乞买将皇位传给兄长的嫡孙，万一这个小子登基之后，伙同他那几个掌握着兵权的亲叔叔们，转过头来对付吴乞买的子嗣后人，来一个赶尽杀绝，岂不是等于吴乞买亲手把自己的后人送上了断头台？ 实际上，吴乞买被宇文虚中催化出来的担忧，并非虚妄。 历史上，金国第三任皇帝便是完颜掸，他登基之后首先派人跟宋朝和谈，暂时稳住南边的局面，然后专心清洗完颜吴乞买留下来的子嗣和心腹，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依靠完颜宗弼、完颜宗干、完颜希尹等人，完颜掸先后杀掉了力主与宋廷议和的完颜宗磐、完颜宗隽、完颜昌等人，然后由完颜宗弼完全掌握了金朝的军政大权。 完颜宗磐，便是完颜吴乞买的长子…… 而在完颜掸之后，海陵王完颜亮登基之后更是对完颜吴乞买的子孙后代赶尽杀绝！ 天眷元年，完颜宗雅被金熙宗完颜掸封为代王。次年，兄弟完颜宗磐、完颜宗伟、完颜宗英、完颜鹘懒因谋反被杀，宗雅等九人被赦免。卡Kа酷Ku尐裞網 天德二年，完颜亮派人杀死完颜宗懿、完颜宗本、完颜宗美、完颜宗哲等人，时任中京留守的完颜宗雅喜欢佛教，世称“善大王”，完颜亮知道他无能，暂时没有杀他。后来召到关内，不几日也被杀死。 吴乞买的子孙于是在兄长阿骨打的两个孙子手中被屠杀殆尽。 以吴乞买现在的情形，他已经无力剪除领兵在外的阿骨打的儿子们，但他毕竟还是金国的皇帝，距离彻底蹬腿断气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只要下定决心，还是能做些事情的。 如今，完颜宗弼领兵去了南方，朝堂上只有完颜宗干和完颜希尹等人明确无误的支持完颜掸继位，而吴乞买的长子完颜宗磐此时握有守卫上京的兵权，并且实际掌控着尚书省，只要吴乞买一个授意，完颜宗磐就能在上京城内掀起腥风血雨。 吴乞买首先将长子完颜宗磐喊到面前，屏退了所有人，对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的。可惜，你们掌握的力量不够，而我又活不长久了。我已经做了十二年的皇帝，亲眼见证了大金国的崛起，死而无憾。可是，我就担心在我之后，完颜掸和你那些堂兄弟们会合起伙来害你们啊！” 完颜宗磐又不傻，当然听得懂父亲说着话的意思，他有些惶恐的说道：“孩儿自知本事远远不及父亲，所以从未有过什么非分之想，若是父亲为我和几个弟弟着想，还请保重龙体，继续掌控整个帝国，我们一定尽心尽力的辅佐父亲！” “你呀，说这些话，谁然好听，但却不能解决问题。”完颜吴乞买摇头叹息，“我这段时间经常召见被扣在金国的那些宋官，听他们将宋朝开国两位皇帝之间的事情，越听越是胆战心惊，每天夜里都焦虑的难以入睡！” “父亲，那帮宋官心眼子很多，看着文文弱弱，全都是一肚子坏水，你可别被他们蛊惑！要不，孩儿这便寻个由头，将他们全都杀掉！” “蠢货！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要杀宋官呢？他们是抢了你的家产还是你的女人？跟你有何深仇大恨？你们兄弟几个以后能不能活，全靠这些宋官呢！” 完颜吴乞买伸出手指，被完颜宗磐气得浑身抖索。 “我这几日仔细的想了想，能保住你们性命的人，便是这些宋人。他们一个个的不仅有学问，而且精通权力争斗之术，擅长揣摩人心，若是能得他们之中的几个效力，哪怕是我死之后，你们也有能力与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堂兄弟们对抗。” “父亲，这些宋官全都是榆木疙瘩，您许诺给他们官坐，他们都不肯接受，以后我们没有了你的庇护，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效忠呢？” “呵呵，总算是用脑子了！这事我已经有了计较，你现在就拿着我的这道令牌，派你的弟弟阿鲁补带兵前往五国城，去那里把被囚禁的赵佶和他的女人带回上京！” “将那个宋国老废物弄回上京干什么？”宗磐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因为赵佶父子两个都是废物，才方便你们兄弟控制他啊！这些被扣押的宋官，虽然硬气，但却忠诚，只要你们善待赵佶，把他捏在手中，像宇文虚中这些宋官，就会替你谋划。” “你一定要牢牢的记住，千万不要对完颜掸抱什么希望，他是个心机的人，虽然今年只有十五岁，但杀心很重。还有宗干和宗弼两个，也是非常阴狠的人，以你的权谋手段，很难斗得过他们，所以能够自保便是最好的结果。” “以后，我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万一来不及喊你入宫，你要懂得应变之道，多听宋官的建议。好了，我已经很疲倦了，你出去吧！” 完颜宗磐于是向父亲叩头，然后退出皇宫。 又隔了一日，完颜吴乞买召完颜昌入宫奏对。 完颜昌是阿骨打和吴乞买兄弟两个的叔父完颜盈哥的儿子，也就是吴乞买的堂兄弟。 完颜盈哥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完颜勖，是完颜昌的弟弟，此人是女真皇室当中的秀才，论聪明学识，仅次于谷神完颜希尹。 “挞懒（完颜昌女真名）啊，我这身体快不成了。咱们皇室成员当中，就你是个明白人，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当初起兵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击败辽国，结果契丹人被我们赶到了西边去，我们一看宋人软弱，便又挥鞭南下，一口气破了宋国的都城。” “可是，越往南走，天气越热，江河沼泽就越多，我们的骑兵就越难发挥威力。如今，娄室、宗翰相继死在陕西，宗弼也在陕西吃了败仗，这便是最好的明证！” “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提议跟宋国议和，是不想看到咱大金因为穷兵黩武从兴盛很快走向衰落，可是宗干、宗弼等人却不这么想。” “合剌（完颜掸的女真名）是我兄长的嫡孙，由他来继承皇位，大家都没有意见。可是，你别忘了宗干、宗弼他们是合剌的亲叔叔，比你跟他要亲近许多。” “等我死了，你若是再主张与宋国议和，只怕为宗干和宗弼等人所不喜，他们一定会挑唆合剌杀你，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完颜昌的性格本就软弱，听到这里，泪流满面，跪在吴乞买的床前磕头。“陛下，您虽然病了，但眼光依然明亮，看透了未来。还请您给我指条活路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勃极烈制 当过皇帝的人，看问题的广度和高度跟普通人肯定是两个样子。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完颜吴乞买称得上是一代雄主，他如果想在病逝之前给子女预留一些应对危险的退路，用到的招数肯定比别人能想到的高明许多。 宇文虚中根本来不及挑唆吴乞买，他只是如实的讲了讲赵二掌握权柄之后如何对待他的兄弟和侄子们，吴乞买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响鼓不用重锤，何况是吴乞买这样的睿智之人？ 吴乞买虽然没有兄长阿骨打的儿子多，但前后加起来也有十四个，其中有几个已经去世，剩下来的只有长子完颜宗磐掌握着能够跟完颜宗干和完颜宗弼等堂兄弟相对抗的力量。 这肯定是不够的，因为等到完颜掸登基，他作为皇帝，一旦拉起偏架，甚至是直接赤膊上场的话，以完颜宗磐现有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所以，吴乞买要趁着自己还能动弹的时候，帮着自己的儿子寻找一些帮手。 被扣留在金国的宋廷官员，便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帮手。 按理说，像宇文虚中、洪皓、崔纵这些宋官，都是极为刚烈，讲究气节的士人，他们肯定是不会给金人当走狗的，更不会替完颜宗磐出谋划策。 但是，如果完颜宗磐把赵佶照顾起来，以赵佶为抓手，然后再跟主张议和的完颜昌联手，这样就符合了宇文虚中这些宋官的想法和主张。 只要宋金两国停止交战，金国将占领的一部分宋土归还宋国，出使金国的宋廷官员就算对大宋有了交待，今后自然也有机会返回故土，甚至还能继续在朝堂上做官。卡Kа酷Ku尐裞網 实际上，完颜吴乞买死后，完颜宗磐、完颜宗隽和完颜昌等人便自然的走到了一起，然后被主战的完颜宗弼、完颜宗干和完颜希尹全部干掉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变数，那就是吴乞买给自己的儿子找了帮手，虽然这些帮手没有掌握兵权，手无缚鸡之力，但他们的脑子足够好使，只要运用得当，未必不能跟金国的主战派高层斗上一场。 最最关键的是，不论这场可以预见的斗法是哪方获胜，或者是僵持不下，对于南面的大宋而言，都是极为有利的！ 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对于大宋适用，对于金国同样适用。 只要金国的内部纷争不断，他们向南侵略的脚步就会停止下来，这就给大宋恢复实力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战略机遇期。 完颜吴乞买是金国皇帝，他在皇宫内召见谁，那是他的权力和自由，没有谁能干涉，也不敢干涉。 只是，吴乞买最近召见外臣的次数明显增多，而且每一个进去的时间都不短，颇有几分交待后事的架势，这让留守的完颜宗干心里有些怀疑和紧张。 完颜宗干不方便直接进宫去向吴乞买打听，便派人请了完颜希尹来府上作客，想让完颜希尹透过完颜昌的渠道，弄清楚皇帝最近在折腾些啥事情。 “谷神，你不觉得最近宫里面的情形有些不对劲吗？”两人刚坐下，宗干便不加掩饰的问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一脸淡然，反问：“有什么不对劲的？咱们作为臣属，似乎不该随便打探宫中的情形。” “行了，跟我你就别端着了！自从除夕聚会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皇帝，虽然朝堂上政事平稳，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皇帝就算不待见你和我，最近也不该一面都不见，而且，他召见宋官的人次似乎有些过多了！” “嘿，皇帝不待见你是真，可没有不待见我。他是什么心思，难道你不清楚？如果不是部族的长老和宗室一起逼宫，当初合剌能够顺利接替谙班勃极烈的位子？他现在身体病了，想为自己的子嗣预留一条后路，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岂能干预？” 谙班勃极烈是金国的官职称谓，有些部落长老与元老院混合的意思。 二十年前，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并称帝，标志着在东北白山黑水之见崛起的女真部落形成了奴隶制社会。 为适应管理国家的需要，当年七月，阿骨打将存在于生女真大军事联盟下的都孛堇、国相、孛堇议事会，改组为参主朝政、共议国事的最高权力机构——勃极烈制度。 勃极烈制度保有古老联盟议事会制度的一些特征，以合议的形式决定金国的大政方针，虽然只是一种辅佐皇帝的政治制度，但却对皇帝的权力进行了许多限制。 勃极烈的含义，大概是女真发音“孛堇”一词的异译。 勃极烈议事会的成员，从创立之后，前后有过数次的增减变化。 一开始，阿骨打任命兄弟吴乞买为谙班勃极烈，国相撒改（完颜宗翰的父亲）为国论勃极烈，辞不失为阿买勃极烈，兄弟完颜斜也为国论昊勃极烈，而阿骨打本人则是都勃极烈，为五位勃极烈当中拍板定音的第一人。卡Kа酷Ku尐裞網 阿骨打称帝之后，都勃极烈不复再用，勃极烈的成员剩下四人。 两个月后，阿骨打改国论勃极烈撒改为国论忽鲁勃极烈，增阿离合懑为国论乙室勃极烈。次年五月，又有斡鲁为迭勃极烈之事。 到此时，勃极烈共有六人，加上皇帝阿骨打，有点七“常委”的意思。 十四年前，国论忽鲁勃极烈完颜撒改病逝，于是提升昊勃极烈完颜斜也为忽鲁勃极烈，以蒲家奴补昊勃极烈之缺，又新设移赉勃极烈，由撒改的儿子完颜宗翰担任。 此时金国的勃极烈共有七人，总数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十二年前，阿骨打去世，谙班勃极烈吴乞买即皇帝位，升完颜斜也为谙班勃极烈，任命完颜宗干为国论勃极烈。次年，又增设阿舍勃极烈，由完颜谩都何担任。 到了此时，金国内部达成共识，默认谙班勃极烈为皇储。 五年前，谙班勃极烈完颜斜也病死，吴乞买一直压着不增补新的谙班勃极烈。当时，他就有了让自己的儿子完颜宗磐进入勃极烈的念头，甚至是一步到位成为谙班勃极烈。 然而，女真皇室内部也没有傻蛋，大家都看出了吴乞买的心思。 三年前，诸位勃极烈以储嗣之位久虚为由，强行干预，要求吴乞买确定新的谙班勃极烈，吴乞买无法再压制，经过一番内部的讨价还价，最终以阿骨打嫡孙合刺为谙班勃极烈，让自己的长子完颜宗磐取代完颜宗干成为国论忽鲁勃极烈（相当于尚书令），安抚完颜宗干为国论左勃极烈（左丞相），安抚完颜宗翰为国论右勃极烈（右丞相）。 至此，勃极烈议事会成员又减少为四人，其余的诸勃极烈，或是病死或升迁之后再不递补。 去年，国论右勃极烈完颜宗翰在金州战死，完颜昌、完颜宗弼、完颜宗隽、完颜希尹等重臣都盯着这个关键的位置，而吴乞买却以教训宋国为由，将增补之事压着不表态。 如果，率军南下伐宋的完颜宗弼此次打了胜仗，估计就没有其余几个什么事情。 但是，万一完颜宗弼失败了呢？ 如果搁在以前，没有人会怀疑完颜宗弼会吃败仗，但有了此前他在和尚原大战的失败，还有完颜宗翰在金州的失败，如今的金国上层，也没有那么大的自信了。 如果，他们真的很自信的话，有怎么会逼着伪齐刘豫把部队倾巢派出，并且顶在前面呢？ 目前，金国上层处于权力核心之中的共有四个人，皇帝吴乞买、储君完颜掸、类似尚书令的完颜宗磐，类似左丞相的完颜宗干。 因为少了完颜宗翰，恰好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态势。 吴乞买虽然权力最大，但他是将死之人，所以储君完颜掸跟他可以相互抵消。完颜宗磐虽然掌握着尚书台的权力，但完颜宗干比他有能力，而且掌握着金国大部分的军权，所以并不惧怕他。 在这种极为敏感的时刻，由谁来担任右丞相（国论右勃极烈）便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听完完颜希尹的分析，宗干的脸色有些难看，“你是说他召见那些宋官入宫，是在琢磨如何对付我们？” 希尹摇头，“对付谈不上，我猜测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以我之见，这种时候还是多看少动，管好嘴巴，千万不要被他抓到什么把柄！” “谷神，你觉得这次兀术率军南下，能取得胜利吗？”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都什么时候了，当然是真话！” “以前我从来不会为他担心，但这一次不好说啊！我们一直想着如何除掉秦颂，结果此人毫发无损，如今更是成为了赵构身边的谋士，而且深得赵构的宠信。” “秦颂此子竟然让你觉得忌惮？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能有多大本事？” “斡本，到了此时，说些嘴上占便宜的话，于事无补！秦颂确实很年轻，但是，我们当初追随太祖起兵反辽的时候，也就十几岁而已。” “宋人的总人口比我多许多，又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传承，一旦出现厉害的人才，就会令山河变色，你去看看汉代的霍去病、班超等人的故事，就知道有多厉害。” “我觉得，秦颂将会成为我们最可怕的对手，只要有他在宋国的朝堂一天，继续向南攻打宋国的战事都会出现变数！” “真如你说的如此厉害，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等一等，看兀术这次南征的结果吧。若是吃了亏，就支持和谈，先把宫里的那位送走再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勇者无惧 鄂州的治城江夏，坐落在汉江与长江交汇的东岸，后世有个响当当的名称，叫做武汉。 江夏如今是岳家军主力部队驻守的地方，岳飞父子离开临安之后，便回到了这里，开始紧张的备战。 襄州以东，光州以西的四百多里防线，便是由岳家军主要负责，一旦丢失，伪齐和金国的军队便能斩断东路宋军与西路宋军之间的联系，而且还会阻断长江和汉江的航运，给大宋的经济民生造成极大损失。 如今，洞庭湖一带的杨幺乱军已经搞得长江中游位置无法通航，若是北面的襄阳被来犯的李成部攻陷，那么汉江航道也会丢失。 对于如何对付李成，岳飞是很有信心和把握的，李成这几年对上他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赢过，每次都是大败而逃。 只是，最近荆湖两路宣抚处置使张浚派人来江夏给岳飞送信，希望岳飞暂时不要率军北上增援襄阳，而是挥师向西，配合张浚先对盘踞在洞庭湖一带的杨幺乱军进行清剿镇压。 这让岳飞有些为难。 在几路大军之中，岳家军的兵力目前是最少的。 目前，各路部队之中，人数最多的是三镇节度使张俊所指挥的张家军，主力外加各种杂牌辅兵，总兵力超过七万人。 人数第二多的是吴玠指挥的西路宋军，把王彦、郭浩、关师古、王麟等将领统属的兵力全都加起来，吴玠麾下的兵力超过六万人。 刘光世从淮南东路移防到了池州，他指挥的刘家军有一半是招降的贼匪和乱军，但总人数也超过了五万人。卡Kа酷Ku尐裞網 韩世忠率领的韩家军虽然人数较少，但精锐的人数不比张俊的少，总兵力在四万五千人左右。 岳飞在这两年接连收编了北方义军、伪齐溃军等杂牌部队，其中包括李山部、傅选部、牛皋部、董先部和李道部，但总兵力依然没有超过四万，只有三万多人。 岳飞的部队不仅总人数少，更麻烦的是因为部队来源复杂，凑在一起还没有经过很好的磨合与适应，所以真正的战力并没有那么可观。 岳家军真正壮大起来，是在岳飞平定了杨幺的乱军，从投降的湖湘乱军中大量吸收可战之士，接着又在襄阳大败李成，将李成的部下收编过来之后。 张浚为了表示重视，特意委派了他的属官左朝散郎、权枢密院计议官冯檝前来充当说客，算得上很给岳飞面子了。 冯檝是四川遂州人，政和八年的进士。当初在临安为秘书省正字，苗傅、刘正彦作乱时，他曾起草文章叱责苗傅，跟张浚绝对是一条战壕里面的兄弟。 张浚把冯檝派过来，是在暗示岳飞，最好不要违抗他的调令。 岳飞热情的接待了冯檝，但没有马上同意出兵，而是将王贵、张宪、徐庆、姚政等心腹手下召集到一起，商议军情。 众将听完岳飞对于形势的分析，一个个面露凝重之色，没有谁轻易的开口说话。 如果听从张浚的调遣，前往岳州清剿乱军，万一襄阳失守，责任算谁的？ 如果不听张浚的调遣，自行率领主力部队前往襄州的东面随州进行布防，对驻守襄阳的李横部进行声援，关键时候自然可以及时移师补防襄阳，全盘接管李横战败后的残局，但会跟张浚交恶，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卡Kа酷Ku尐裞網 以张浚现在的权力地位，很明显的，一旦摆平了荆湖两路的杨幺乱军，返朝之后就会入政事堂，说不定一步登上首辅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张浚这条线上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秦颂。 得罪了张浚，等于同时得罪了秦颂，后果或许比暂时丢掉襄阳还要严重。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兵力分成两路，其中一路配合张浚的行动，一路前往随州的枣阳一带布置防御，这样就可以兼顾。 但是，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分兵看似高明，却往往容易出现两边同时失误的可能。 作为一名合格的统帅，绝对不能以赌徒的心态来指挥战事，因为这是对国家和百姓最大的不负责任。 一场战争，赌赢了还好说，赌输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轻则丧师失地，重则国破家亡！ 王贵是岳飞的汤阴老乡，从岳飞最初起兵抗金的时候，便跟随在他的身边，所以在岳飞的部将之中排名第一。但若是论行军打仗的能力，则是排在第二位的张宪更加厉害。 张宪也是起于末微，很早便追随岳飞，不仅作战勇敢，而且头脑聪明，是岳飞最为信任和倚重的心腹部将。杨再兴如此牛逼的一员猛将，当初在曹成的手下时，曾经干掉了岳飞的弟弟岳翻和排位第五的将官韩顺夫，结果却被张宪活捉。 岳飞带着儿子前往临安时，便是将军中大权交给了张宪，让张宪负责留守看家。 张宪见几个人都不吭声，便开口说道：“我认为冯参议说的有一定道理，杨幺乱军所处的位置很关键，若论危险程度，比李成率领的乱军还要严重。张大人当初在关陕坐镇，守住了秦岭防线，后来又打赢了和尚原之战，跟朝中那些文官相比，是最知兵的一个。” “我觉得，张大人肯定也会关注襄阳的防守，因为一旦李成攻破了襄阳，荆湖北路面临的威胁最大。既然张大人专门派了特使前来催促我们出兵，还是要尽快行动，以免耽误了战机。” 张宪没有提及如果襄阳失守该怎么办，但大家都听懂了他的意思，到时候个高的顶着，岳飞听从了张浚的命令，肯定不需要承担主要责任。 徐庆也是岳飞的汤阴老乡，他有些不太认可张宪的说法，出语反对说道：“官家前不久才授予大帅‘精忠’的旗帜，自然是希望大帅成为抵抗外敌的中流砥柱。在明知道李横守不住襄阳的情况下，我们如果不提前做一些部署，到时候等李成占据了襄阳，再出兵攻打，岂不是要白白牺牲许多兄弟的性命？” 两种不同意见，都有充分的理由，而且出发点都没有错，一时间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取舍。 岳飞皱眉沉思，忽然开口问张宪：“给你拨五千精锐步兵，再将即日便会运抵江夏的突火枪拨给你五百支，可有把握将李成的十万大军阻挡在襄阳以北半年时间？” 张宪没有马上接受这份沉重的任命，而是如实说道：“属下从未见识突火枪使用时的威力，因此不敢轻言可以完成任务。” 岳飞向张宪解释说：“突火枪是秦翰林在金州大破完颜毂英和乌林答泰欲所率骑兵的新式火器。据情报显示，张大人在当阳对付前来围城的杨幺乱军时，也曾动用突火枪，效果甚佳。” “当日我离开临安时，曾得秦翰林亲口承诺，他正秘密负责督造突火枪，一旦达到数量，首先派人送于我们军中，供我军使用。届时，随押运突火枪运输队伍同来的还有教习，专门负责指导我军士兵操作突火枪。” “好，属下愿立下军令状，一定将李成的大军阻挡在襄阳以北，在大帅没有挥师北上之前，不让伪齐贼军南下！” 张宪起身，抱拳向岳飞郑重的请令。 岳飞颔首，面色平静的说：“此去随州，便让岳云充当你的开路先锋！” “大帅，不可啊！”包括张宪在内，几位属下同声反对。 岳飞依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劝我。既然是我岳鹏举的儿子，就要出现在战事最危险紧张的地方，否则如何让袍泽兄弟们信服？” 众将知道岳飞的脾气，不敢再出声劝阻。 岳飞平时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表情也不甚严厉，但一旦说出‘我意已决’这四个字，就容不得反对，否则必然爆发，极为吓人。 随后，岳飞向冯檝正式答复，他将亲自率领两万主力立即开赴岳州，协助张浚清剿杨幺乱军。 剩余的老弱部队，由王贵负责，留守鄂州，作为预备和后援。 冯檝见岳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很高兴，特意提示岳飞说道：“大帅麾下是否有个幕僚名叫薛弼，是进士出身？” 岳飞觉得有些诧异，不明白冯檝忽然提及薛弼的名字是什么意思。“确实有这么一位文士，不知冯计议提到他，有何指教？” “呵呵，指教不敢当。我临来之前，张大人特意叮嘱过，若是大帅同意出兵，一定要带上薛弼，此人到时候可能对于剿灭杨幺有所帮助。” “冯计议，请恕我多问一句，不知薛弼跟张大人有何交情，竟然能得张大人如此垂青？” “大帅千万不要多心。我听张大人说话的意思，他跟薛弼没有什么交情，之所以特别提及此人，是因为张大人收到了秦翰林的密信，信中向张大人举荐了薛弼。张大人不欲挖大帅的墙角，又不想让秦翰林的举荐落空，因此让我在见到大帅后，特意的提一句。” 原来是秦颂举荐的，岳飞心里顿时将薛弼的名字暗暗默念几遍。 年前年后这段时间，朝堂上出现了好几项重要的人事任命，像李纲复起，张守前往淮南东路，李光前往淮南西路，都让岳飞觉得朝廷用对了人。 他虽然远离朝堂中枢，但也推测的到，这些人的复起或者重用，定然与秦颂在赵构面前的建言有着某种微妙关系。 如今，秦颂特意在给张浚的书信中提到薛弼，想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岳飞出兵 薛弼，温州永嘉人，政和二年进士，先任杭州教授，后迁监左藏东库。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靖康之前，曾与李纲议守京城，升任光禄寺丞，后来李纲遭贬，他也受到影响，被派往湖南担任转运判官。 杨幺在湖湘造反作乱，大肆搜捕追杀朝廷委派的官员，薛弼不像别的文官赶紧弃官逃命，而是继续在湖南一带与杨幺乱军进行周旋，然后转而投奔岳家军，帮着岳飞出谋划策，对付杨幺乱军。 历史记载中，岳家军平定杨幺之乱时，便是薛弼向岳飞提出了正确的计策，然后以极少的伤亡，在较短的时间内，便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当时，薛弼向岳飞建议说：“彼之所长，可避而不可斗也。今大旱，湖水落洪，若重购舟首，勿与战，逐筏断江路，藁其上流，使彼之长坐废，而精骑直捣其垒，则破坏在目前矣。”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说：“杨幺乱军的长处在于水上，岳家军可以回避而不需要在水上与其争高低。如今正逢大旱，洞庭湖的水位下降明显，若是花钱购买一些木筏，断掉杨幺的水路，然后再用稻草之类的堵塞上游的河流，则可以废掉乱军的长处。到时候派出一支精锐骑兵直捣杨幺的老巢，很容易就能将其捣毁。” 实际上，类似的建议，秦颂在当阳的时候就已经跟张浚、曲端和刘锜等人在地图上推演过好几回。若非如此，张浚也不会选择在枯水期，忽然决定对杨幺乱军用兵。 秦颂之所以在给张浚的书信中提及薛弼，就是担心因为他的出现，掩没了薛弼的光芒，使得这位进士出身的谋主没有展示才华的机会。 人才难得，岳飞手下目前猛将已经差不多集齐，但给力的幕僚却只有孙革和于鹏两人，其余诸如李若虚、黄纵、胡闳休、朱芾、张节夫等人，要么还没有加入岳飞的军事集团，要么还不知道人躲在什么地方。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并不打算干预岳飞所率领的军事集团壮大起来，因为他想给大宋留一道保命的护身符，万一以后跟赵构翻脸，秦颂悄然离开临安，还得靠岳家军来保护大宋的亿兆黎民百姓。 有秦颂站在岳飞前面替他拉仇恨，抵挡明刀暗箭，这个时空之中，赵构和秦桧就算再次合谋，第一个想要除掉的主战派也肯定不是岳飞，而是秦颂。 而想要弄死秦颂，这个难度应该是地狱级的，比一口气灭掉金国、西夏和西辽还要困难。 因为，秦颂知道别人的手段和底细，而别人永远不知道他的手段和底细！ 而且，秦颂也轻易不会摧毁赵构对他的信任和依赖，除非形势已经发展到了不得不分道扬镳的程度。 所以，秦颂暂时很安全，而岳飞也很安全，根本不用担心来自于身后的算计。 凡是敢于算计岳飞的人，秦颂会提前帮他出手解决。 凡是敢于算计秦颂的人，自有张浚、吴玠、虞褀、杨沂中等许多有识之士出手替秦颂解决。 岳飞是华夏军人的千古楷模，他在秦颂心目中的地位，要高过卫青和霍去病。 所以，秦颂不仅要维护岳飞的地位，而且还会想办法让他的丰功伟绩比原本历史中的记载更加辉煌！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秦颂不想大宋将来再出一个悲情的文丞相，他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岳飞成为超越卫青、霍去病的不败战神！ 既然要重塑华夏，那就必然要在这个精彩的大舞台重塑不同面孔的明君、名相和名帅，而岳飞自然是要成为万世敬仰的战神。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他代表着汉人的骨气和血性，他凝聚了民族的魂魄和精神。 就在岳飞决定出兵岳州的第三天，一支从长江下游逆流而上的中型船队靠上了江夏的码头。 率领和指挥这支船队的，便是六十一岁的大学士陈规。 冬春季节，长江水位下降，水流舒缓，却是利于舟船逆流而上。 逆流行船，主要靠风帆提供动力，辅以人力划桨，在水流速度快的夏秋季节，甚至还需要依靠纤夫在岸上拉船，才能摆脱急流河段。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朝廷任命陈规为京西南路转运使，他率领一个船队从临安出发，先走运河过镇江入长江，然后从镇江逆着长江一路航行，虽然速度比顺流而下时慢了七成，但也比走陆路节省了许多时间。 毕竟，这个船队里不仅装载着许多的军需物资，而且还隐藏着一千支处于分解形态的突火枪！ 这个运输路线，是秦颂与陈规商量之后制订的，除了皇帝赵构，没有第三人知道。 按照秦颂的说法，就算在江面上遇到了万一，到时候可以放一把火烧掉载有突火枪和火药的几只木船，让别人连一根鸡毛都抢不到！ 这只是预防万一，实际上自鄂州至镇江的长江航道，完全处于各路宋军的严格防控之下，并没有第二个杨幺跳出来搞事情。 乘船的好处就是人不累，陈规登岸的时候，看上去精神矍铄，没有疲态。 岳飞带着众多手下，亲自到码头迎接，礼节做的很足。 陈规在江夏停留了两天，第一天夜里便将千支突火枪交付给岳飞，第二天白天进入附近的山中，亲自传授岳家军的将领如何使用和维护突火枪。 陈规是一位军事技术型官员，他对于突火枪的理解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是最接近于秦颂的那个人。 在他的教导下，包括岳飞本人，都亲手点火对着远处的人型靶子轰了三枪，枪枪命中，没有落空。 突火枪是面杀伤型火器，虽然笨重落后了一些，但对付还在使用冷兵器的伪齐军队，已经属于很厉害的大杀器了。 有秦颂在金州和当阳使用的范例在先，再有陈规老先生的亲自传授，以岳飞和他这些部下的敏锐，完全掌握突火枪的使用特点，并非难事。 或许，突火枪在他们的手中还能玩出更多的花样呢。 因为，实战才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检验新式武器性能的最直接的途径。 拿到了突火枪，岳飞和张宪信心大增，于是相继率军开拔，一支渡过长江向北行进，目标随州枣阳；一支沿着江岸向西南而行，目标是岳州靠近随州的临湘城。 陈规除了给岳家军带来了新式的火器，还有兵部新制作的军用高清比例尺地图，这也是行军打仗必备的好东西。 岳飞和手下将领对于新到的地图爱不释手，看着上面用不同颜色、不同字体大小进行标绘的山川、湖泊、河流，感觉原来用的地图简直就是垃圾！ 地图的左上角有一行醒目的提示：此地图仅供参考之用，各路将士需随时随地观察核对，及时查误补缺，做好修改补充！ 地图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兵部职方司监绘，责任人：秦颂。 乖乖，这可厉害了，竟然连责任人的名字都明白无误的标注在地图上面，就冲这种负责的精神，就非常值得提倡。 话说，秦颂远在临安，又没来过鄂州和岳州一带，又怎么指导职方司的绘图师们绘制这一带的新式地图呢？ 秦颂自有取巧走捷径的办法。 第一，职方司保存的旧式地图虽然没有新式地图清晰明白，但可以提供重要的参考。 第二，职方司还保存着关于各地地形的文字记载和描述，这也是重要的参考。 第三，秦颂的脑海里面有重要山川河流的轮廓，可以与旧地图进行相互印证。 新式地图与旧式地图最大的区别在于比例尺的运用，这是思路上的区别，只要扭转过来，把旧地图转化成新地图就没有想象的困难。 当然了，秦颂也清楚地图上面向来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才会郑重的在地图上提示，仅供参考使用，具体的行军作战，还要指挥官临机判断，不可迷信地图。 不管怎么说，新式地图就算存在不足，也比旧地图好用许多，对于在外游动作战的部队而言，提供的帮助无法用具体的金钱和时间来衡量。 更何况，新式地图更加直观，就算没什么学问的粗鄙武将，也可以很快上手，这也是它受到军中将领欢迎的重要原因。 大军行至嘉鱼时，岳飞将薛弼请到临时营帐内，客气的向他请教说道：“薛先生曾在湖南担任转运使，对于杨幺乱军比我熟悉，此去岳州平叛，不知先生可有计谋教我？” 薛弼一路上都在观察岳家军，当他看到岳飞治军严格，所过之处不扰平民百姓，心里便觉得朝廷这次总算是用对了平叛的将领，因此有了替岳飞出谋划策的想法。 现在，岳飞当面客气请教，薛弼自然不会摆什么高人的架子，而是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对岳飞说道：“这里便是杨幺的老巢宝台山，此地仅靠洞庭湖，三面环水，仅有一条狭长的土路从陆上通到寨中。杨幺乱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各自据寨而守，若是能提前派人去将其中部分招降，扫除直入宝台山的障碍，趁着如今枯水季节，可以如此……这般……” 岳飞听完薛弼的建议，面露喜色，称赞说道：“薛先生此计大善，若能活捉杨幺，当为首功！”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战爆发 许州，郾城，金国南征大军驻扎之地。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如果从郾城派兵前往邓州的穰城、蔡州的汝阳或者是寿州的蒙阴，所需时间差不多，骑兵两、三日间便可抵达。 金国伐宋兵马元帅完颜宗弼率军渡过黄河之后，便控制着行军的速度，不急不缓，就这么顶在刘豫派出的三路大军的身后不远处，就像一只高高举起的皮鞭，威慑着伪齐的李成、刘倪和孔彦舟等人。 身在这个局中的所有人都清楚，金国这次伐宋，有些恼羞成怒外加气急败坏的意思，因此谁也不知道最终仗要打成什么结果才能结束。 完颜宗弼大半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攻打宋国上，他更关心北方上京皇都内的动静。 越往南走，意味着距离上京越远，也意味着消息来回传递一趟所需的时间越长，万一上京发生重大的变故，等他率领大军赶回去的时候，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完颜宗弼担心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就在昨日，完颜宗干从上京秘密派人送来的书信到了宗弼的手上，看完之后，宗弼感觉压力陡增。 皇帝在宫内的动作频频，而且完全不同以往，很显然他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预谋的在搞事情。 这个老不死的，就不能在宫内平静的死去吗？ 宗干在信中提醒宗弼，皇帝引而不发，始终不确定国论右勃极烈的人选，主要是在等待这次伐宋的结果，如果宗弼不能拿出摆得上桌面的战绩，再像在陕西和尚原那样吃败仗，只怕这个非常重要的位置，就要落在完颜昌的身上。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搁在以往，宗干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宗弼说话，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太祖皇帝的儿子，就算宗干是老大，宗弼是老四，老大也不会轻易质疑老四带兵打仗的本事。 宗弼这次主动请缨，率军南下，并不是真的想替皇帝出一口恶气，因为他知道皇帝对于完颜宗翰的战死，内心的难过远远没有当众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烈。 或许，在他的心里，甚至还会觉得轻松和高兴呢。 完颜宗翰虽然撒改家的后人，但并不支持吴乞买家的后人，而且也是坚定的灭宋派，所以跟宗干和宗弼属于亲密度很高的政治盟友。 宗翰死了，空出来一个勃极烈的位置，正好让吴乞买有了腾挪和运作的空间。 如果，让主和的完颜昌上位，完颜宗弼肯定会气疯的。 完颜昌算什么玩意？就他那样的怂包孬种，也配担任大金国最为尊贵的国论勃极烈？ 原本气定神闲的完颜宗弼，在收到完颜宗干的密信之后，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当天就接连派出三位得力属下，骑快马直奔李成、刘麟和孔彦舟三路大军的营地，传达他的最新指示。 “兀术元帅有令，命你部在三天之内发起攻打襄州的战事，若有违抗不遵，以谋逆罪论处，他将亲率大军前来镇压！” 当着李成的面，阿李朵孛堇一点面子不留，就差指着李成的鼻子破口大骂。卡Kа酷Ku尐裞網 李成和刘倪虽然心中恨的咬牙，脸上却不敢有半分不敬，只是不停的解释，然后承诺马上执行兀术大元帅的命令，出兵攻打襄州。 其余两路的情形，跟李成这边差不多，不论刘倪，还是孔彦舟，也都不敢跟完颜宗弼派来的传令使者呲牙，他们欺负手无寸铁的宋人百姓都是好手，但是却没有半分胆量触怒追杀赵构乘船逃亡海上的完颜宗弼。 这些宋奸，已经背叛了宋国，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除了跟着金人一条道走到黑，再想投奔大宋，那是妄想。 自靖康之乱后，大宋连不杀士大夫的例子都破了，更何况他们这些毫无节操可言的叛贼！ 完颜宗弼一怒，三个方向的伪齐军队同时动作，在两天之内相继进入战区，向防守的宋军发动的第一波试探性的攻击。 马窟山，位于穰城与谷城之间，是襄阳镇抚使李横设下的前哨阵地。 这里原本安排了两千人防守，但在大战爆发之前，就有一些来路不明的底层军官和士兵趁着夜色悄悄的开溜，等李成指挥前锋部队打过来的时候，剩下的不足八百人。 这八百士兵只是象征性的放了两轮箭，等伪齐的军队打到山脚下以后，他们便丢弃了阵地，然后向着牛首镇的方向撤退，甚至连谷城都不管不顾。 李横留这些人在此，也没指望他们能给李成的部队造成多少打击，只是起到一个预警和迟滞李横先锋部队的作用。 毕竟，土匪出身的李成，手下全是一群见财眼开的家伙，当他们看到马窟山营寨内的粮草物资时，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然而，李横这次却是看错了李成的部队。他不会想到，李成为了平息完颜宗弼的怒火，竟然亲自率领精锐部队走在大军的最前面，在夺下马窟山之后，根本就没有停留，而是把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了后面跟随而来的刘倪。 当李成率领大军一口杀到襄阳城北时，李横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李成夺下襄阳的决心。 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李横毕竟也是曾经一口气率领部队打到开封外围的猛人，所以并没有干出弃城而逃的丢人之事。 李横已经接连收到金州王彦、荆南解潜等人的书信，他们都承诺会协助李横防守襄阳，而且荆湖南北两路宣抚处置使张浚也派了人前来，所以李横不是一支部队在战斗！ 眼见襄阳城北的伪齐军队越聚越多，李横的心里有些发虚，因为除了解潜派来运输粮草的队伍进了城，王彦答应的援军还不见踪影，而鄂州方向的岳家军更是没有跟他进行联系。 不过，好在襄阳城已经被他加固过一次，加之他在战前就将所有的主力聚集在城内，做好了守城的打算，所以一时半会到不用担心城外的伪齐大军会攻破襄阳。 实际上，就在李横心心念念着王彦派来增援的部队时，王承早已经带着五千人马抵达了襄阳的上游谷城。 李横可以不顾谷城，但王承却不敢坐视谷城失陷。 从谷城往西，就是王彦的防区房州，倘若被李成的部队打进来，到时候王彦就要承担守土不力的责任。 王承同样没有想到李成这次的进军速度如此之快，所以等他收到急报，得知李成部夺下马窟山后迅速向南挺近时，已经来不及率领部队赶赴襄阳。 因为，卡在襄阳与谷城之间的牛首镇，如今已经被李成的部队所占领！ 王承虽然担心襄阳的安危，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强行增援襄阳显然是不明智的做法，他想到了当初在金州时，兄长死守金州城，他在城外与金军周旋的往事。 或许，目前的这种情形，也不算太坏。 只要襄阳不是一打就破，王承准备不停的派兵偷袭牛首镇和李成的粮道，在李成的背后给他制造麻烦。 就在李成的大军全部抵达襄阳城北十里处时，京西南路转运使陈规率领着船队走汉江水路抵达襄阳！ 与此同时，走陆路赶赴随州的张宪部也已经抵达枣阳，依托桐柏山一带的山势地形，修筑各种防御工事。 陈规的到来，让李横又是高兴又是惶恐。 李横高兴，自然是陈规带来了不少的军需物资，增加了守卫襄阳的实力。 李横惶恐，是因为他在陈规老大人面前就是个小字辈，当初陈规临危之际，代守德安的故事，他可是早就听茶楼内说评话的先生们说过许多次。 如今陈规来了襄阳，也就意味着朝廷死守襄阳不失的决心。 这种时候，如果李横再有别的想法，甚至打退堂鼓，以陈规的威望，就敢直接来个先斩后奏！ 不过，令李横没有想到的是，陈老大人见到他之后，态度还算不错，赞扬了他去年率领部队反攻伪齐的壮举，然后还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到了陈规这把年纪，火气早就没有那么大，就算他对李横的一些做法看不顺眼，也不会刚到襄阳就发作。 毕竟，如今守在襄阳城内的这些杂七杂八的士兵，可都是李横拼凑起来的，他们不会听陈规的，而是以李横马首是瞻。 陈规让李横把中层以上的将领聚集起来，然后拿出了皇帝签发的圣旨，先是给李横和这些人加封了一级虚职和俸禄，接着又提出了死守襄阳的原因和意义。 “诸位，朝廷如今气象一新，上下达成了抗金的决心，官家更是励精图治，任用贤能，我们万万不可辜负了朝廷和百姓对我们的信任和期望！” “我们只需要坚守襄阳三个月左右，到时候荆湖南北两路安抚处置使张大人和江西制置使岳将军会率领大军赶来增援，到时候不仅要打退敌军，更要趁势追击敌寇，一举收复襄阳北面被伪齐占领的邓州、随州、蔡州！” “从现在开始，用石料堵死襄阳各面城门，只许进，不许出，本官与诸位共守此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李横马上跟着喊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一干将领也齐声高呼，气势为之大振。

第二百八十九章 开脸待嫁 襄阳往东的千里防线上，狼烟滚滚，烽火正盛，大宋与伪齐和金国的一场大战已经拉开帷幕。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只是，这紧张的情形却与渐渐转暖的蜀中无关。 金州大捷和天水大捷让蜀中的人心更加稳定，就算再懦弱胆小的人，也明白金国伸向大宋西南的毒牙和利爪，已经被英勇善战的将士彻底斩断！ 哼，还想入寇大宋西南的大好河山，将这里变成蛮夷遍地的腥膻之地？ 做恁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大四川有上千万的人口，誓死抵抗到底的热血男儿不下百万，想找死的尽管来，格老子的，我们奉陪到底！ 这就是川人的乐观和自信，哪怕前一刻还在茶馆牌楼里面厮混，后一刻就敢抄起家伙跟最强大的敌人决战到底。 所谓的害怕？ 不存在的。 年前，趁着金州大捷和天水大捷的热度未消，来自汉中的兴荣商行在成都帮着西线宋军拍卖缴获俘虏来的金国战马，结果引起蜀中有钱人的狂热追捧，将北地战马炒出了一个天价。 事后，兴荣商会在蜀中的名声大振，随后便与蜀中的各大商行展开了各种生意上的往来合作，短短数月时间，赚得盆满钵满。 所谓商业者，无非是互通有无，促进商货流通贩卖，达到共同兴旺繁荣的目的。 在与兴荣商行合作的商家之中，有一家的背景有些特殊，或者说是不可取代。 这一家，便是眉州青神的陈家。 陈家在蜀中的生意规模，只算中等程度，但自从推出了品质和口感甚佳的白砂糖后，便在制糖行业内迅速壮大，很快将其他老牌的制糖作坊挤得苦不堪言。 幸好，陈家做生意还算讲究，没有咄咄逼人，更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所以别的制糖家族只能看着陈家走高端路线，将制糖业最为丰厚的利润赚走，然后再瓜分陈家留下的残羹冷炙。 想要从陈家弄到如何去除糖汁中酸涩味的独门秘方？ 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人家根本就没有分享或者出售的意思。 至于采取见不得光的手段，想办法切确属于陈家制糖的商业机密，更是想都不要想。 陈家的两个女婿，随便站出来一个，跺跺脚，就能让你覆家灭族！ 这真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秦颂在成都时整治那些不听话的赌档老板展示出来的实力。 凡是能在成都开赌档的，哪个不是白道黑道都占着人，结果如何呢？ 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抓起来，往城西犀浦镇的地牢里面一塞，过几天放出来时，魂都丢了！ 这不，陈家最近张灯结彩，在庄子里面大摆流水席，答谢各路亲朋好友，听说是要把小女儿嫁往兴元府的秦家了。 青神县城内，官驿之中，第一次来蜀中的秦月，在弟弟秦至和陈家大丫鬟丹桂的陪伴下，正在穿戴打扮。 作为秦颂的迎亲替身，秦月今天不仅要女扮男装，而且还要骑在马背上，在秦家和陈家诸多的护卫簇拥下，从青神县城一直赶到陈家庄。 秦至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好玩的迎亲活动，因此显得格外活跃，他凑在姐姐的身边，打趣说道：“姐姐扮成男子的样貌，真是风流倜傥！万一未过门的陈家嫂子看上了你，不再喜欢二哥了，咋办？” 正在帮秦月戴发冠的丹桂，白了秦至一眼，然后用好听的川音说：“你这娃子乱嚼啥子舌根，我家二小姐跟你二哥早就情投意合，她的眼里和心里，除了你那二哥，咋个还能容得下别人！” 丹桂是陈琪和陈钰身边的大丫鬟，在陈家的地位不低，这次秦月来蜀中替兄弟秦颂迎亲，陈家格外的重视，早些天就把丹桂和一些家仆派到金牛道的出口附近等着，等迎住秦月和秦至姐弟两人后，丹桂便成了管家婆，沿路的吃穿住行，全都操着心。 秦月看着铜镜中扮作男子模样的自己，有些新鲜和异样的感觉，若是以后以男子的面目出现，是不是等于重新做了一回人？ 陈家的庄园内，当初秦颂居住过的院落，在秦颂离去后，便被陈钰住了进去，如今成了她出嫁离家前的闺房。 陈荣恩夫妇两个，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是小女儿出阁的日子，虽说他们伸着脖子等这一天已经好几年，但真到了女儿出嫁远离时，又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明明是大喜的日子，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 陈琪在秦颂离开陈家不久，便回到张浚的老家侍奉公婆，后来张铄被人从黎州平安的送回绵竹，见到爷爷奶奶之后，明显变得懂事乖巧了一些，这才让他母亲在张家的日子好过起来。 老张家的人丁虽然兴旺，张浚兄弟姊妹有好几个，堂兄弟更多，但张铄的爷爷张咸独宠张铄一个孙子，盖因张铄与小时候的张浚很像，让张咸觉得前途远大。卡Kа酷Ku尐裞網 绵竹张家，祖籍长安，七世祖时遭逢晚唐衰乱，因此避祸于蜀，寓居成都，到了淳化年间，曾祖将家族迁徙于广汉绵竹，从此安定下来。 这个情形，与广都宇文家非常相似，赵逵家的情形也和这两家差不多，区别就是赵逵家落败的厉害，而绵竹张家和广都宇文家却成为了宦门大族。 张咸有五个儿子，分别是张澥、张潮、张潞、张滉、张浚，还有亲兄弟所生的从子四人，分别是张渊、张潮、张汇、张涟，另有侄子五人，分别是张漫、张濩、张淮、张混、张注。 别看老张家男子成群，读书的也不少，但迄今为止真正有望宣麻拜相，成为顶级豪门的希望，还在张咸最小的儿子张浚的身上。 至于其他人嘛，只能依靠着张浚的身份，走裙带关系，捞个小官做一做。 比如，张浚的异母兄长张滉，如今便在川陕宣抚使司书写机宜文字，张浚转任荆湖南北两路宣抚处置使后，也没有特意的为他向王似打招呼，将他调往当阳。 张铄是老爷子张咸的心头肉，却被儿媳陈琪不声不吭的弄到黎州去锻炼，这才多大的伢子，老两口半年多没见着，心里对陈琪肯定一肚子的意见。 好在陈家也是蜀中有名望的大户，加之张铄是被张浚的连襟秦颂带到黎州的，所以老张家从上到下也没人真敢为难陈琪。 等到张铄被吴磷派卫队送回来，言谈举止都发生了可喜的变化后，张浚的父母才明白儿媳的良苦用心。 再后来，秦颂在临安被皇帝赐进身，授翰林学士的消息传到蜀中，张家人也就明白陈琪的眼光是何等的长远和犀利。 张铄跟随秦颂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是秦颂的学生，有了这层师生关系存在，还不满七岁的张铄，等于同时拥有了他老子张浚和秦颂的双重护持！ 除夕之前，陈琪便以妹妹出嫁为由，带着张铄回到了青神。 如今，她终于看到妹妹挽起长发，由陈家族内的一位老妇人用五色丝线为她绞脸。 所谓绞脸，又称为开脸。这是女子嫁人的重要标志之一，负责开脸的妇人，须是父母子女双全。开脸时，用新镊子、五色丝线和钱币作为工具，将出嫁女子面部的汗毛清除干净，再将眉头附近杂乱的眉毛去掉，修成弯弯的柳叶状。 给陈钰开脸的老妈子动作熟练，一边拉动丝线，一边还说道：“啧啧，永珍闺女这张脸啊，比画里的天仙还俊俏好看！也只有秦翰林那等风流倜傥的男子，才配得上！” 赞美的话，谁都爱听。 陈钰本来想开口的，但她需要保持面部肌肉不动，所以只能在一双盈如秋水的眸子露出笑意。 陈琪却是在旁边看得明白，故意笑话她说：“瞧瞧，别人只要一夸她的如意郎君，马上就笑眯了眼睛！” 陈琪的母亲也在旁边看着，听到这话，便叹气说道：“没良心的，就这么盼着早点出嫁？” 正在此刻，恰好绞脸的老妈子放下了手中丝线，要拿镊子替陈钰修眉，陈钰便马上回怼母亲：“不知道当初是谁逼着我嫁人的？还说什么陈家不养只知道白吃粮的闺女！” 陈母佯装恚怒，瞪着小儿女说：“哼，你就牙尖嘴利吧！等你远嫁到了汉中，没了我和你爹替你撑腰，看你以后还敢这么说话！” 陈钰却是一脸得意，笑眯眯的说：“我又不是没见过辅仁的嫂子和姐姐，她们对我好着呢！” “什么？你啥时候见过辅仁的家里人的？”陈母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度。 陈钰急忙闭上嘴巴，闭着眼睛让老妈子替她修眉。 得，刚才一得瑟，把姐妹两个的秘密说漏了。 陈琪见屋里有外人在，便笑着说：“别听永珍瞎扯，她是听我提起过，所以故意这样说。我去南郑的时候，曾经到秦家作客，颂哥的嫂子和姐姐都见过，待人接物很有礼数，辅仁的兄长也是饱读诗书的宽厚之人。母亲不用为永珍担忧，等她嫁过去之后，不会受欺负的。” “我才不会替她担忧呢！我是想念决儿了！一晃都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在汉中过得怎么样，胖了还是瘦了！” 决儿便是陈琪的弟弟、陈钰的哥哥陈决，当初因为在成都乱搞，被秦颂弄到了汉中府学，连续两个春节都不得回家。 如今小女出嫁，陈母身前没有了子女，所以才会在两个女儿面前提起此事。 她的这两个女儿，都是有主意的，加之嫁的又是很厉害的大官，所以就算陈母想让儿子回来，也得征得她们的同意才行。

第二百九十章 贵宾满席 在磨砺锻炼陈决这个问题上，陈家姐妹的意见完全一致，那就是“玉不琢，不成器”。 虽然古训有言，父母在，不远游。但是，古训同样有言，养不教，父之过。 这个“父”字，可不是仅仅只指父亲，而是父母、长辈的意思。 陈琪和陈钰能够养成良好的习惯和性感，并且都能嫁给不凡的男子，并不能用陈家祖坟埋的好这种扯淡的理由作为搪塞，必然与陈荣恩夫妇的教导有关。 毕竟，陈家祖辈也是出过不少读书入仕的人物，家族的风气早已养成。 陈决之所以变得纨绔，既跟父母的宠溺有关，也与他平时交往的人有很大的关系。 龙找龙，凤找凤，蛤蟆找的会蹦蹬。 秦颂两世做人，看过了太多坑爹的孩子将家业败尽的事例，无论是出于对陈家的负责，还是出于不影响他和张浚仕途的考虑，秦颂都有理由将陈决从父母身边弄得远远的，然后再安排何衡原这种喜欢整治同龄人的家伙盯着。 当初，秦颂刚到南郑城里时，何衡原就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结果被秦颂华丽反杀。虽然何衡原“败”在了秦颂手下，可不代表他就是个草包，迄今能赢过秦颂的人，似乎还没有出现？ 陈决自从到了汉中，就受到了老师虞褀、师兄虞允文和学长何衡原等人的“关怀”和“帮助”，不仅学业进步明显，原本身上的臭毛病也都改得差不多。 但是，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为了防止陈决“回潮”，按照秦颂的授意，仍然继续将他留在汉中，哪怕是妹妹陈钰出嫁，都不许他请假回家观礼。卡Kа酷Ku尐裞網 何衡原当时说的很有道理，真的想妹妹，也不用着急，反正陈钰是嫁到汉中来，到时候兄妹就能经常见面，所以并不差这半个月时间。 陈决还能怎么办？他只得乖乖的跟着何衡原前往被宋军重新占领的成州，作为见习文员，帮助当地的文官恢复当地的民生和秩序！ 对于陈决的情况，汉中方面会定时向陈琪和陈钰姐妹通报，然后再让她们转告给父母，姐妹两个都清楚，那边只是按照秦颂的授意调教陈决，并非是故意整治甚至是折辱陈决。 以秦颂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陈家姐妹也不会轻易违逆他的意思，没办法，金州大捷的光环加成效果实在太猛，谁都不会再把秦颂当成只会笑眯眯的说话而没有任何脾气的年轻人。 听了母亲的抱怨，陈琪笑着安慰说道：“不用为君佩担心，最近他已经开始跟着学长们去成州实习了，只要表现好，以后就算考不中进士，也可以做官！” 听说儿子有机会做官，陈母的眼睛马上亮了，也不抱怨了，而是有些期待的说：“做官好，做官好啊！我也不指望他像你们的夫君那么厉害，以后要是能够做到知府级别，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咯。” 陈母跟两个女儿在房里叨咕的时候，陈荣恩也没有闲着，他正陪着几位身份尊贵前来观礼的客人。 前来陈家参加嫁女宴席的贵宾主要有成都知府赵开，即将前往秦州担任知州的宇文师瑗，黎州知州芦迁，青神知县，保靖军长史赵逵，以及代表绵竹张家前来的张滉，还有即将随宇文师瑗前往秦州的原青神县尉康凌。卡Kа酷Ku尐裞網 其余的诸如“青神三明”，双流庄园的主人等商贾，都没资格跟这些贵宾同席，因为他们并非官员。 只是嫁一个女儿，便来了如此多的官员，足见陈家在蜀中的地位和人脉。 赵开能来，自然是来兑现当初他与秦颂的约定。作为媒人，虽然这次见不到秦颂本人，但赵开并不觉得失礼，因为他很清楚秦颂在临安的重要性。 作为张浚这个官场派系中的急先锋，秦颂的作用越来越重要，甚至有了单飞的实力，保持与秦家的良好关系，就成了川陕张系官员极为重视的一件事情。 秦颂虽然不能来，但就冲着陈家二女要嫁于他做正妻这一点，就连远在黎州的芦迁都早早的告了假，把黎州城内的重大事务托付给吴磷，跑到青神来凑这个热闹。 别管黎州的大小和是否偏远，作为一州知州，也是很有面子和身份的！ 更何况，如今黎州可不是原来那个鸟不拉屎人人嫌弃的偏僻之地，隔壁几张桌上那些商人可是盼着过来给芦迁敬酒，然后顺势前往黎州做生意呢。 即将前往秦州担任知州的宇文师瑗，也跟陈家这门婚事有关，当初他代表秦颂的长辈来陈家下的定，今天更是代表着秦颂的长辈。 宇文师瑗即将赴任的目的地秦州，正是复兴军打下来并且控制住的地盘，他的这项委任是新任秦凤路镇抚使王世雄发出的，跟远在东南的临安朝廷没有太大的关系。 至于，为什么王世雄要把如此重要的职位委派给宇文师瑗，而宇文师瑗本人不惧前线战事频仍欣然接受，这就比较微妙了。 秦颂是复兴军的创始者，宇文师瑗是秦颂父亲秦桢的好哥们，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或者强大？ 什么？宇文师瑗的父亲宇文虚中在金国出任了吏部尚书，宇文家的人不可重用？ 知道什么叫做镇抚使不？ 除了茶盐提举由朝廷委派官员，其余均归镇抚使便宜行事！ 人家王世雄都不怕宇文师瑗把他给卖了，你瞎操个什么心！ 秦州是秦颂的基本盘，关乎到他将来的布局，如果不能交给放心且有能力的人打理，后果会很严重。 从宇文师瑗替他修改生辰八字那一刻起，宇文师瑗便已经取得了秦颂的信任，否则他也不会放心的把经过修改的生辰八字以选择黄道吉日的借口，交给司天监的监正。 帮助秦颂修改生辰八字这件事情，可小可大，如果秦颂只是凡夫俗子，宇文师瑗需要承担的风险微乎其微。但若是秦颂在大宋的朝堂上越升越高，甚至有一天到了像伊尹、霍光那样的地位，可以随便更换皇帝的时候，这件事情就非常严重了。 这可是欺骗君上的大罪！ 所以，秦颂一点都不担心宇文师瑗到了秦州之后，看到一些新奇或者不同常理的事情后，会有什么危险。 另外，将宇文师瑗调到秦州，也有保护他们一家人安全的意思。 虽然，秦桧已经被赶出临安，秦颂如今在赵构身边正是得宠之时，但也要做好金国人搞事情的准备，免得到时候赵构这个卖队友的家伙牺牲宇文虚中的家人。 秦州那块地方，在天水大捷后，虽然重归大宋，但实际上属于自治状态，如果没有王世雄的同意，谁也别想把宇文家的人从秦州带走！ 复兴军现在急缺各种人才，尤其是像宇文师瑗这样具有管理一州以上民政经验的能干文官，能将宇文师瑗请过去，对于复兴军而言，属于补上了一块短板。 就算强如秦颂，他在管理内政和民事方面，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做得好。 跟随宇文师瑗一起前往秦州，并且从县尉一下子高升到秦州判官的康凌，算是第一个因为跟秦颂有所交集而快速升官的人。 康凌当初在青神县界处理袭击秦颂卫队事件时表现出来的公正干练得到了秦颂的赏识，后来秦颂还把他借调到成都府衙对付当地的黑恶势力。 让康凌去秦州，不仅可以打消某些人对于王世雄的顾虑，而且对于宇文师瑗也是助力。 复兴军目前的主要任务不是彻底打破旧有的各种秩序，建立一个全新的王国，而是守住秦州，伺机扩大地盘。 所以，在法制方面，并不需要进行太多改动，只需要按照大宋现有的律法落实执行就好。 实际上，不论是秦法，还是宋律，能在当时的情况下得到认可和执行，就证明这样的法律是合适的，完全没有必要全部推翻另起炉灶。 在没有推翻一个王朝的情况下，想要改变这个王朝的律法，那是非常可笑而且扯淡的想法。 座中最引人侧目的则是只有十八岁的保靖军长史赵逵。 秦颂担任保靖军长史的时候，年纪跟赵逵相仿，貌似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还没有弱冠，就可以出任上万大军的二把手。 秦颂离开黎州时，向吴磷推荐了赵逵接替自己，吴磷并没有异议。 赵逵先是代理了半年长史，通过实际做事获得了保靖军上下的认可，于是在年底的时候，被吴磷宣布转正，成为有品阶的武官。 在大宋，文士从军向来是美谈，不受什么限制，但武官想要转为文官却是千难万难。 只因为，武官被称作贼配军，多数肚子里面没有墨水，所以不被读书出仕的文官们看重。 赵逵的情况比较特殊，就算他现在成了武官，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下场参加文官选拔的考试，一旦考中，照样可以成为进士，甚至是状元！ 总之，赵逵就是秦颂的翻版，虽然没有秦颂的名气大，但以他能够得到赵构赏识，高中状元的潜质，如今又早早的得到了天赋加成，将来的发展只怕不会比虞允文差多少。 虽然赵逵的年龄在赵开的孙子当中都不算大的，但他的谈吐不凡，见识更是过人，谈起目前的宋金形势时，更是有着令人过耳难忘的犀利见解，所以贵宾桌上的每一位都不敢轻视他。 莫欺少年穷，秦家二公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礼成客散 敲锣打鼓的声音隐约传来，鞭炮声从庄子口开始往里面响起。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秦家前来迎亲的队伍到了。 秦月的身高虽然不似秦颂那般欣长，但坐在驯服的枣红马背上，加之头上戴着插有双翎象征吉祥和身份的官帽，所以从马下仰视，看起来并不觉得低矮。 非但不矮，还给人一种高大俊秀的感觉。 秦月所乘之马，是李永奇亲自挑选，不仅温顺，而且提前喂好了精料，前面还有一名喂马的老兵牵着，确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秦月与秦颂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所以在外型长相方面必然有相似之处，加之姐弟两人的年龄差距也不大，如今秦月做新郎官打扮，就算是曾经亲眼见过秦颂的陈家庄的人，如果不是近距离的观察，还真有些分辨不出来。 至于秦月头顶插着的雁翅双翎，如果是普通人家迎亲的新郎，一般是象征南方今后可以高中状元，但到了秦家这里，所谓的状元，未必有翰林学士的身份更让人羡慕！ 状元只是进士之中殿试时的魁首，就算可以进入翰林院学习，也不能直接实授翰林学士的职位，而秦颂当时可是进士加翰林，一步到位的。 陈家嫁女，又是嫁得当朝翰林、抗金大英雄，自然惹得十里八村的人们前来围观，凑热闹。 陈家庄里面摆着见不到头尾的流水席，只要不是连吃带拿的，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不管手里有没有拿贺礼，都能找条板凳坐下来，吃饱喝足，再站在道路两旁正大光明的观看陈钰出嫁时的场面。 当然了，自从在汉中发生了针对秦家人的刺杀事件后，官方虽然没有公开通报，但各方都很重视安全防护工作。 否则，你以为赵开、赵逵、康凌、李永奇这些人都出现在秦家，只是为了来凑热闹，讨一杯酒水？ 谁也不知道最近进入陈家庄内的衙役、士兵和保镖护卫有多少人，总之不会少就是了。 如果不是身份核实无误，确认没有危险的人，根本就无法靠近陈家老宅这一片。 秦颂讨媳妇的大喜之日，若是闹出遇刺的事故，那可非同小可。 这不是打脸的问题，这是有可能直接激起宋金西线再度开战的重大事件。 好在，金国人在吃了上次的闷亏之后，加之秦颂在临安现身之后，已经把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和江湖好汉吸引到了临安周围，所以婚礼当天真正的危险并没有多少。 就算是当初挨过秦颂整治的那些赌场老板，也没有谁真的想要报复，毕竟秦颂做事很有分寸，当初只是敲了一些人的竹杠，不是破家灭族的死仇。 何况，这一年多，他们当初拿出来买平安的钱，又被他们赚回去了不少。 按照迎亲的步骤，秦月被打扮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张铄引着，来到了陈家老宅。 一些陈家的女眷堵在门口嚷嚷着要求秦月进一道门，赋诗一首，否则就不给进。 这是双方提前就商量好的事情，秦月虽然不擅长作诗，可屋里坐着的新娘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早就暗中派丹桂把催嫁诗悄悄的交给了秦月。 秦月也是从小跟着秦颂一起读书认字长大的女子，背几首现成的诗文却算不得困难。卡Kа酷Ku尐裞網 秦月让弟弟秦至帮忙，给堵门的女眷们撒红包，她则高声朗诵着陈钰写好的催嫁诗，向着宅院里面走。 秦颂要是知道迎亲当天如此的有趣，会不会后悔呢？毕竟，新娘子帮着新郎写诗的事情，也算是罕见了。 通过层层“阻拦”，秦月终于走进了陈钰的闺房，两人相见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月姐姐，你做新郎官的打扮还真是俊俏，比颂哥儿还好看！要不，我做主把丹桂嫁给你算了！” 在一旁伺候着的丹桂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二小姐又开始顽皮了，哪有女子嫁给女子的事情！” 秦月向陈钰赔礼说道：“永珍妹妹，这次实在是委屈你了。颂哥儿远在东南，听说伪齐和金国的大军又来犯边，他无法返回家乡成亲，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权宜的法子。” 陈钰不以为意的说：“月姐姐不必觉得愧疚，大敌当前，我的夫君为国家安危挺身而出，我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凡俗之礼？秦家如今事业越来越大，我只盼着能早些过去，也好帮着大兄、嫂子和你分担一些。” 秦月和陈钰在南郑时见过不止一次，两人相处的本就融洽，所以时隔一年半再次见面，并不觉得生疏。 盖着大红遮布的陈钰，在离家之前，被秦月领着来到宾朋聚集的庭院，向众人敬酒，做最后的辞行。 陈荣恩夫妇并排而坐，受了秦月和陈钰跪下叩的三个头，陈母伸手将女儿拉起来，终于流下了不舍的泪珠。 秦月代表秦颂，来向宾客敬酒致谢。卡Kа酷Ku尐裞網 李永奇在旁边引导介绍，秦月首先来到赵开的身前。“秦家小女谨代弟弟颂哥感谢赵大人当初保媒，如今又亲自前来观礼致贺！” 赵开面带微笑，向秦月颔首，然后满饮了杯中酒。 秦月又来到宇文师瑗的面前，“月儿代颂哥感谢宇文世叔！” 宇文师瑗也笑呵呵的满饮一杯，“好啊，能在蜀中看到你们姐弟，我很高兴。” 酒桌上不是叙家常的地方，所以宇文师瑗心里虽然有很多话，却也只能用简短的一句表达此时的心情。 等敬到赵逵跟前时，不等李永奇介绍，赵构便急忙起身，然后端起酒杯向秦月敬酒。 “秦家姐姐，我是秦先生的学生，这次谨代表保靖军吴磷将军前来观礼，祝贺先生与师母有情人总成眷属，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赵逵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前面称呼秦月为姐姐，后面却喊陈钰为师母，岂不是将秦月跟陈钰的辈分搞乱了？ 其实，这正是赵逵的过人之处。 须知，当初陈钰可是秦颂老师张浚夫人的亲妹妹啊！ 赵逵这么说话，便是认为师生关系跟其他的姻亲关系不相关，等于是在帮着秦颂背书呢。 很显然，赵逵很在乎他跟秦颂这份师生关系，所以才会主动向秦月敬酒，但他称呼秦月为秦家姐姐，而不是别的什么，肯定也考虑到了秦月至今未嫁的身份。 秦月大方的喝了赵逵敬的酒，然后代表秦颂鼓励赵逵说道：“颂哥虽然是读书出身，但胸有百万兵，你是他的学生，将来定能在战场上像他一样立下赫赫战功！” 依次敬过酒后，李永奇护送着秦月和陈钰离开陈家庄。 跟在陈钰所乘马车后面用来运送陪嫁的马车，足足有一百辆之多！ 虽然，秦家并不缺少这份厚重的陪嫁，但陈家又岂会小气？找到秦颂这么给力的一个女婿，让陈荣恩把陈家一半的家产变卖了送上，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现在送出去的越多，将来收获的必然是十倍、百倍！ 因为路途遥远，所以不可能直接动身返回汉中，而是会在青神停留一下，将护送的队伍和陈家送出的丰厚陪嫁重新搭配装载，这才便于长途行动。 前来陈家喝喜酒的宇文师瑗父子，这次会和秦家迎亲的队伍一起前往汉中，所以也要等他们从陈家庄赶到县城汇合。 陈家庄内，大部分的宾客已经散去，赵开、芦迁和青神县令等官员也告辞离去，剩下一群蜀中的商人，正围在陈荣恩的身边，试探着陈荣恩的态度。 “老陈，你倒是问了没有啊？我们要的干股并不多，就是想跟兴荣商行拉一份关系，以后再做起生意来，大家彼此信任，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对呀，兴荣商行确实有前途，但现在毕竟还只是发展初期，我们愿意拿出真金白银来进行入股，到时候双方共享各自控制的市场和渠道，属于互惠互利，为啥兴荣那边还爱答不理的？” “我们知道，兴荣商行的背景大，有西路的宋军在后面镇着台面，如今更是独家控制着跟关中那边的贸易，但这条商路，我们也不是白用啊！” 众人依次说着心中想法，言辞诚恳，算不得激烈，但想要加入兴荣商行的意思却是明白无误。 陈荣恩喝了一杯酒，咂咂嘴，然后说道：“实不相瞒，我昨天跟李会长单独谈过此事，他的回答我也有些琢磨不透。” “他是咋说的？” “他说，对于大家想要入股的迫切愿望，他表示理解，兴荣商行在建立之处，点规矩的时候，就不是完全封闭的，欢迎各方的加盟。但是，他还说了，如今的时机未到，扩大股本，重新分配股权的事项，需要等这次东面的战事结束之后，宋金之间坐下来完成谈判之后，才好落实。” “咦，咱们都在西南边做生意，怎么还跟东南面两国打仗的事情扯上关系了呢？”有人不解的问陈荣恩。 “是这样的，我那二女婿如今不是在临安做官嘛，他正在筹划在临安设立兴荣商行分总部的事情，听说以后主要是做海上贸易生意，这事肯定要等仗打完之后，跟金国的谈判有了结果，才能定下来。” 说起秦颂，陈荣恩一脸的得意，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陈家主，我还是没听懂啊！就算要搞海上贸易，跟金国又有什么关系？” 旁边有人替他解惑说道：“高丽那边现在是跟着金国混的，如果能够打开高丽的海贸打门，就不用与东南沿海那些海贸世家直接短兵相接。”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以后咱们蜀中的好东西还可以直接卖到高丽那边去，高丽那边产的百年山参和珍贵兽皮，也能运到咱们这里来了？” “哈哈，就是这个意思！”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各司其职 任何时候，嗅觉最灵敏的不是猎犬，而是商人的鼻子。 受利润驱动，商人对于各种细微的社会信息总是保持着足够的敬意和敏感，至于想要赚大钱、长久赚的富贾豪商，对于朝堂变化和军事行动的关注就更加重视，甚至到了花大价钱买消息的程度。 围绕在陈荣恩身边的蜀商，既有“青神三明”这样的老熟人，也有嗅到机会主动凑上来的其他人。 逐利是商人的天性，想要搭上兴荣商行这艘大船做顺风生意的聪明人只会越来越多，但一切需要在秦颂的掌控之下才可行。 没错，秦颂需要的不是一群只知道赚钱的投机商人，他要的是一群能够跟得上自己思路，与他共同推动社会快速变革和发展的追随者。 所以，严格按照他的意思进行发展的兴荣商行，一直不曾吸纳新的股东进来，这其中甚至包括绵竹张家、成都府赵家等跟秦颂关系相当密切的政治盟友。 不是兴荣商行矫情，而是己方有这样的自信和实力，哪怕不引进任何新的股本进入，只靠自身的良性发展，哪怕是发展速度慢一点，也有实现秦颂目标的时候。 敢称为商业帝国，就得有地盘和军队作为后盾，而秦颂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搞的。 他是商行的缔造者和指引者，而他的兄长又替他控制着商行的核心，所以，一切尽在掌握。 不提一群商人间的彼此算计，却说因为陈钰出嫁，重逢在陈家的宇文绍彭和张铄两小只，这两个小毛头自从在黎州分别后，也有很久不曾相见，如今又多了一个秦家的小子秦至，虽然貌似辈分有差别，但凑到一起时，谁还顾得上？ 张铄很想跟着二姨去汉中玩，但陈琪显然不会同意，因为张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那一关没法过。卡Kа酷Ku尐裞網 眼瞅着宇文绍彭要跟秦至去汉中，张铄心里既羡慕又憋屈，如果不是有赵逵在边上监督着，他都想整几杯烧酒，把自己灌醉，然后眼不见为净。 宇文绍彭的年纪最大，他很关心当初秦至被金兵掳到北方的遭遇，因此让秦至讲述那段伤心往事。 秦至的情况与秦月不同，他是作为伴读书童被北地汉人买回去的，加之又是个男伢，所以吃的苦并不似秦月那么多。 少年人的心性，哪怕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可以当做在同伴面前吹嘘的资本，所以秦至在回忆的时候，并不觉得难以启齿。 “我跟你们说啊，北方的冬天，可冷了！像现在这种季节，你要是跑到野地里面嘘嘘，不等尿完，鸡儿都能给你冻坏，然后掉地上碎成渣！” “北面的那些胡人，常年不洗澡，身上一股子骚臭味，远远的就能闻到，恶心得让人三天没法吃饭！” “下大雪的时候，接连好几天都没法出门，等雪停了之后，门都被雪给堵住，得从预留的天窗上往外爬，然后把雪清扫干净，人才出得去！” 宇文绍彭和张铄都没有去过巴山以北的地方，最远的一次旅行，还是跟着秦颂跑到黎州去，所以在听秦至讲北方的人物风情时，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等秦至讲完，张铄也不示弱，讲起了他在黎州时，按照秦颂布置的课后作业，搞社会调研的故事。 “我跟你说啊，黎州那边的少民和土著可好玩了，他们不像你说的北方胡人那样肮脏，不仅水性好，而且不分男女老幼，都擅长唱山歌和跳火堆舞，我在那边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其中有个叫吉格英虎，是土司家的儿子……” 赵逵坐在边上，也不干预这几个小的在那吹牛，自斟自饮，心里面却是想着刚刚接到的密令。 先是荆湖南北两路宣抚处置使张浚向枢密院和兵部请示，要求调派远在黎州的保靖军秘密出川，顺长江而下，过重庆府后，改道向南，过涪州和黔州，直插辰州，从西侧对杨幺乱军发起攻击。 接着，川陕宣抚使王似和西军主将吴玠联名向朝廷上书，请求调保靖军北上，趁着伪齐和金国的大军在东部与大宋开战，西路宋军联合王世雄率领的复兴军，攻打关中，争取一举夺下长安，将金人赶出潼关。 两个方向都把保靖军当成了香饽饽，看来都是认准了土兵吃苦耐劳，不怕牺牲，敢打硬仗的优点，想要增加实力，再创更大的战绩。 朝廷对于张浚和王似的请求非常重视，赵构为此事专门与秦颂秘密商议数次，最终还是决定先集中力量一举平定杨幺乱军，将收复关中放在了后面。 没办法，杨幺乱军占据的位置对于整个大宋而言，威胁实在太大了。 杨幺乱军向东活动，会威胁到江西路，向西会威胁到蜀中，向北的话就更加麻烦，会让战略要地襄阳处于南北同时受敌的危险。 只要看一眼兵部职方司新出的大宋全图，就可以清楚的看见，洞庭湖的位置处于大宋的胸口部位，往上是咽喉，往左是心脏，往下是肚肠，总之很是重要。 不把杨幺这个麻烦首先解决掉，赵构晚上都睡不踏实。 秦颂也不支持吴玠的冒险主张，因为陕西方面的金军虽然受到了沉重打击，但别忘了金军是以骑兵见长，一旦宋军出现在关中平原上，且不说陕西本地尚驻扎着七、八万伪齐和金国的正规部队，万一胆小怕事的完颜宗隽向山西和河南方向求助，很短的时间内就能调来数万精锐骑兵。 秦颂可不希望自己和王世雄辛苦打造出来的复兴军，成为吴玠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最重要的是，防守反击的战略是秦颂提出来的，如今东线才刚刚开打，结果到底如何，谁也不敢打包票，这种时候就算西线取得一些突破，又有多大的意义？ 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占据的地盘越大，防守的力度就越弱，如果不能做到有效控制，像去年李横带着部队抽冷子一样去攻打伪齐刘豫占据的开封，到最后还不是怎么去的，怎么逃回来？ 朝廷派人给王似、吴玠和吴磷同时发来密令，要求保靖军暂时跨辖区归于张浚的指挥，等解决了杨幺乱军指挥，是否规建，另外安排。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保靖军这次出川作战，未必还会回到黎州，而是有可能今后就驻守在荆湖南北两路的某地，比如江陵或者潭州。 同样的，这也是秦颂给赵构出的主意。他说从这道命令，可以检验吴玠兄弟两个是否忠诚可靠！ 赵构对于这样的命令，当然不会反对，秦颂能出这样的主意，正好证明秦颂公私分明，没有因为之前跟吴玠、吴磷兄弟的交情，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皇帝军师的身份。 而秦颂帮赵构出这样的主意，也不是他真的忘本，有意考验吴氏兄弟，而是有着更深的用意。 有些事情，不必解释，等以后布局显露之后，当事人就会回味过来。 为了安抚王似和吴玠，朝廷允许保靖军从两万人扩充至四万人，主将仍为吴磷，然后由吴玠委派两员得力的副将前往黎州，负责吴磷率军离开后的招兵和训练事宜。 至于长史赵逵，非但没有被削权，反而要承担更重的任务，那就是等吴磷率军出川之后，他要在黎州留守，协调新来的两位副将，还要负责保靖军的军纪和后勤等事务。 这是枢密院和兵部联合下达的命令里面指名道姓要求的，当然也是秦颂的意思。 有秦颂珠玉在前，枢密院和兵部并不介意士子出身的赵逵年纪轻轻便掌握保靖军一半的大权。 赵逵掌军，就是文官掌军，这符合皇帝和文官集团的利益。 赵逵现在思考的是如何快速完成招募新的土兵的任务，还有就是如何为即将出川的吴磷筹备充分的后勤物资，这都是他需要操心的大事。 至于，吴玠大帅会委派哪两个心腹将领来黎州坐镇，赵逵暂时不想考虑，也没有考虑的必要。 不管谁来，秦颂从一开始给保靖军定下的规矩不会有丝毫的更改，这是赵逵的底线和原则。 来的人，再牛逼，还能牛过秦颂吗？ 秦颂留给保靖军的，可不是几千训练有素的土兵，而是一整套制度和良好的习惯风气。 正当赵逵凝神思考的时候，随他从黎州过来的一位侍卫，走到他的身侧，小声的汇报说道：“李会长已经安排手下将咱们需要的那些‘杆子’送到了指定的位置，现在由咱们的人负责看守。” 所谓的‘杆子’，便是突火枪的代称。 吴磷要率军出川作战，身为兄长的吴玠，当然不能亏了自己兄弟。他把从复兴军采购来的两千支突火枪匀出了一半给吴磷，反正反攻关中的计划暂时被搁置了，秦岭防线也用不了如此多的突火枪。 这样重要的军事物资，当然是委托给通达运社秘密押运最保险。 复兴军和通达运社本来就是一家的，肯定不会出现监守自盗的问题。 赵逵听完汇报，看着旁边一桌还在聊天的三个孩童，对手下颔首说道：“晚上我会过去检查，大家各司其职。”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人无完人 谁也不会想到，张浚在调动岳家军的同时，竟然还跨辖区的从西南边陲调兵到湖湘平叛，更不会想到一场热闹的迎亲仪式背后，竟然还隐藏着一支运输秘密武器的队伍。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如果赵逵知道这次陈家用来给二女儿陪嫁的一百车嫁妆之中，有九十车里面装载的都是硫磺、硝石，恐怕他会惊的跳起来。 真尼玛的会玩，来的时候运“杆子”，回去的时候运制造火药的材料，别人只以为陈家和秦家在炫耀实力，谁会想到人家在不声不吭之中，就把最重要的事情都办了！ 就冲兴荣商行这份出人意料的运作方式，试问西南还有哪家能与之相抗？ 一切行动军事化，秘密而诡异难测，用在商业竞争上，简直是无往而不利啊！ 隔了一天，各路人员聚齐，李永奇一声令下，规模庞大的迎亲队伍启程上路。 马车中，宇文绍彭和秦至趴在窗口，向坐在马上被侍卫抱着的张铄挥手道别。 张铄泪眼婆娑，想哭有不好意思，只能使劲的咬着嘴唇，心里盼着自己早点长大，以后就可以四处游历，而不是整天对着那些无聊的书册背个没完，写个没完。 秦月和陈钰同乘一辆马车，宇文师瑗和康凌同乘一辆马车，宇文绍彭和秦至同乘一辆马车，从外型上看，这些马车完全一样，就连拉车的马匹的颜色和体型都差不多。 从安全角度考虑，这样的布置，让人摸不清车里目标人物的准确位置，降低危险性。 从炫耀实力的角度看，能一次出动数十匹毛色体型相近的马匹拉车，足以证明秦家的实力有多么雄厚。卡Kа酷Ku尐裞網 要知道，前段时间，这样的北地马，在成都城外都被拍出了天价。 康凌虽然听说过广都宇文家，但这还是第一次与宇文师瑗接触，如今同乘一车，有些不知道话题从何说起。 宇文师瑗作为主政一方的官员，就显得随意自在一些，他询问康凌的家人情况，以及为何愿意随他前往充满未知和危险的秦州。 康凌回答说：“秦州被金狗和伪齐的官吏糟蹋过，虽然时间不长，但那边的律法肯定已经败坏不堪，我身为宋官，能去那样的地方负责刑名法纪之事，既能得到历练，还能为国为民做事，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岂能放过！” 宇文师瑗对康凌的这个回答表示满意，虽然不知道秦颂推荐的这个助手实际能力如何，但至少态度很积极端正，这就具备了做事的前提条件。 因为接亲的队伍有些庞大，所以行动的速度肯定快不起来，就算一直走道路平坦宽阔的官道，加之这个季节雨水较少，抵达汉中南郑也要等到十多天之后。 不说蜀中这边的接亲队伍，却说位于秦岭前线的吴玠在接到朝廷的答复之后，虽然有些无奈，但还算想得开，并且马上按照相关要求，开始遴选前往黎州接替弟弟吴磷的人选。 吴磷这次率军出川，是去帮张浚找场子，于公于私，吴玠都没有反对的理由和心思。 更何况，就算他反对，吴磷远在黎州，就真的会听他这位兄长的吗？ 还真是未必。 吴磷脱离前线战场已经近两年，估计在黎州已经待的骨头发痒，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大展拳脚的机会，正好又是朝廷授权的跨辖区作战，他能放弃这样出来透气的机会？ 所以啊，明知不可阻的事情，那就利索的接受，做好后续的事情，这才是为帅者该有的心胸和气度。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吴玠心目中，最合适接替吴磷的当然是表现特别突出的杨政，但是秦岭防线也很重要，在吴玠偶尔离开一段时间，前往南郑休整的时候，需要杨政代理军中事务，所以不能派杨政前往。 杨政和吴磷，本来就是吴玠的左膀右臂，调走吴磷就够让吴玠心疼了，再把杨政派出去，他肯定会坐立不安的。 除了杨政，能派往黎州的将领，计有薛恒、姚仲、李师颜、王喜和王猛兄弟、关师古、范综和吴胜等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些将领跟着他出生入死，每一个在对上金军时，都是舍身忘死，不曾后退半步，此刻无论派谁前往蜀中，对于其余的人而言，都会有些泛酸。 明白人都看得懂，前去接替吴磷的第一人，在吴玠的心目中必然是排在吴磷和杨政之后，成为吴大帅之下的第三人。 至于另外一个，不用想，必然是吴姓将领。 黎州那边，等于是小吴将军凭个人之力给整个西军开辟出来的新的根据地，不仅肥的流油，而且安逸舒服，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吴家人跟过去，大家都会想不下去。 正在吴玠难以下定决心的时候，一封密信通过通达运社的送递渠道来到了吴玠的手上。 信是秦颂写来的，他除了问候吴玠的身体，还打趣说要帮着吴玠在杭州物色几个漂亮的歌姬和舞姬，到时候委托商会来回跑运输的队伍送回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玠这个人，交朋友讲信义，对于认准的人，不仅不会背后捅刀子，在关键的时候，还舍得下本钱出手搭救，这在历史上都是很多记载的。 但是，人无完人，吴玠有个被后人诟病的毛病，那就是喜好渔色，而且迷信丹道之术，所以早早的就把自己玩死了。 史载，张浚因为淮西军变之事被贬后，得力助手刘子羽被赵构认作帮凶，给了“弄权用事，不近人情”的评语。朝中大臣跟风弹劾，你一疏我一奏，将抗金有大功的刘子羽塑造成了“险刻残暴，勇于为恶”的奸臣。 吴玠得知此事后，明知赵构最忌武将与文官勾结，仍然甘冒巨大的政治风险上书营救张浚和刘子羽，甚至主动请求奉还朝廷刚刚赐予他的定国军节度使头衔，以抵消朝廷对张浚和刘子羽的惩罚！ 这是明显的要挟行为，惹得赵构火冒三丈，但在审时度势之后，还不得不给吴玠一个面子。最终，朝廷免去了对刘子羽的流放惩处。 后来，金宋合议已定，赵构对金国俯首称臣，甘心以儿皇帝自居。朝中遂又掀起追究主战派的热潮，刘子羽名声在外，朝廷宣布他十大罪状，再次发配往当时人烟荒芜的广西蛮荒之地。 此时吴玠重疾在身，咳血不止，闻讯倍觉伤感，干脆向皇帝上书，奏请解除一切军政职务，只为保护刘子羽不遭流放。 然而，此时的高宗已经杀了岳飞，威严日盛，他训斥吴玠说：“你能从小官做到国之大将，都是朝廷恩典，不要认为这是出自张浚的私人提携！” 这一次，赵构没有轻恕刘子羽，但还是没有允许吴玠辞官，因为吴玠是蜀中的定海神针。 这是吴玠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记载，但他也有明显的毛病。 吴玠性刚而傲，和韩世忠等大将均不交往，唯独敬重岳飞。曾惊诧于岳飞的简朴解约，听说岳飞身边缺人伺候，竟然花两千贯在蜀中买了一位美姬赠予岳飞，然而岳飞婉谢却没有接受。 由此事，也可以看出岳飞的境界，真的是令人敬仰佩服。 吴玠当了大帅之后，喜好美色，甚至爆出部将从成都闹市为他抢美女的传闻。 中年之后，吴玠痴迷于修炼道术，长期服食丹药，结果四十七岁便英年早逝。 六十二岁的陈规，还在襄阳坐镇抗敌，武将出身的吴玠，如果不是误入歧途，怎么也能活到这个岁数吧？ 秦颂虽然年龄比吴玠小了一轮不止，但他还真能跟吴玠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毕竟两人的关系是在战场上背靠背打出来的，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情就生出嫌隙。 吴玠接到秦颂的密信之后，果然笑逐颜开，甚至还拿这事跟手下的将领们打趣。 他这辈子遇到秦颂，也算命好，有薛式这位真正的高人在，吴玠肯定不会再瞎几把炼丹吃药，反倒是会掌握真正的养生调理身体的方法。 至于他喜欢年轻漂亮姑娘的毛病，秦颂也不好逼着他改，反正这年头因为家破人亡而流离失所的女子到处都是，只要吴玠不是强抢强娶，不是残忍的虐待施暴，被他看上的女子也算有个归宿依靠。 这个时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不管秦颂看不看得惯，在他没有拥有改天换地的实力之前，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不做计较。 秦颂在给吴玠的信中直接提名派关师古和吴胜前往黎州，理由是关师古长期单独在外行动，越来越野了，需要适当的拽一拽笼头和缰绳，省得他干出类似慕容洮之类令吴玠丢脸又恼火的蠢事。 吴胜是吴玠的族人，跟吴玠的关系自不用说，让吴胜跟在关师古的身边，再加一道保险，到了黎州还有芦迁和赵逵等人的制约，料想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个令人心动不已的差遣，如果不是看到秦颂跟吴玠的这封书信，谁会相信秦颂是担心关师古会叛逃才向吴玠郑重提名的？ 秦颂以前也曾向吴玠建议过人选，但建议跟提名的性质完全不同，只要吴玠在乎跟秦颂的交情，就绝对不会否定秦颂的提名。 那么，关师古真的有叛逃的苗头吗？ 还真有！ 史载：绍兴四年、伪齐阜昌五年初，关师古率统制李进、戴铖等自武都至伪齐境内寻粮，进袭大潭县，深入石要岭，忽遇敌，战败，退守大潭县。四月，关师古心怀愧惧，遂单骑走降伪齐，洮、岷之地遂失。 从这段记载来看，关师古是因为战败丧师，怕被上司追究责任而单独逃往伪齐。 当时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谁也搞不清，但他这一逃，大宋的洮州和岷州丢了。 秦颂不是那种未罪审判的人，他既然记得有这么一出，那就想办法把关师古弄到大后方去，让他不为粮草的事情操心，自然也就没有后来那些事情。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大帅来访 和一些主动投降伪齐甚至是金国的宋将有些不同，关师古这员将领的经历有些曲折。★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作为西军将领，在富平之战前，他已经有资格出现在张浚和众将领商议军情的大帐之中。 富平之败后，关师古奉命收复熙河，有出兵力保巩州不失，在吴玠麾下也是独当一面的悍将，其统兵作战的本领，至少跟金州大捷中表现出色的田晟属于相同的水平。 实际上，严格来讲，郭浩和田晟也属于吴玠的属下，只不过他们单独驻守汉中的东大门而已。 这几年，关师古常常独自领兵在外作战，曾先后败金兵于白石镇、熙河，后受命守洮、岷、阶、成等州，驻军于武都。 就算他最后因为出兵抢粮导致失败，也是事出有因，他总不能让麾下士兵饿着肚子守城吧？ 相比于李成、孔彦舟这些渣滓，关师古叛逃的时候，也没有带走麾下士兵，只是一个人逃走，这说明他的心里很矛盾，也存有良知。 实际上，关师古投降伪齐之后，颇得刘豫的重用，竟然被刘豫任命为河南府知府。 投降伪齐后，关师古心中始终觉得不安，到了绍兴九年时，竟然带着部队投降了宋朝！ 宋廷最终还是接纳了他，将他调到了临安，分配到张俊麾下。 绍兴十年，金国撕毁宋金和议，再次大举来犯时，关师古作为张俊的旁系部将，曾经守卫过庐州，收复了巢县，也算立有小功。 绍兴十二年，关师古病死，最后算是得了善终。 正是因为觉得关师古有挽救的价值和必要，所以秦颂才会隔着几千里的距离，给西军主帅吴玠写信，先是套近乎，然后提名让他去黎州。 吴玠决定采纳秦颂的提名，但他身为主帅，做事情自然要注意方式和方法，不能把好事办得让众部下相互猜忌，甚至是离心离德。 吴玠将秦岭沿线的防守诸事临时委托给杨政负责，然后乔装打扮，只带了几十名护卫和部将姚仲，扮成山中猎户的样子，悄然来到了关师古部驻守的阶州武都。 关师古看到吴玠的时候，吓得脸色煞白，差点忘记向他行礼。 吴玠有没有责备关师古，只是让他们将所有士兵集合起来，说是要临时点验部队。 关师古眼看损失部队吃了败仗的事情无法掩盖，只好单膝跪地，向吴玠请罪。 “属下无能，年前带着兄弟们前往伪齐控制的地盘上寻找粮食时，在石要岭中了埋伏，折损了近半的手下。” 关师古的属下李进和戴铖也跟着下跪，向吴玠请罪。 吴玠伸出双臂，将关师古拉起来，然后叹息说道：“吃败仗不可怕，就怕你们胡思乱想，将本帅当成不讲理的人啊！” 关师古闻言，羞愧的不敢抬头。 吴玠回身坐下，看着面前杵着的三名部属，宣布命令说道：“鉴于你们三人隐情不报，免去尔等现在的军职，驻守武都的部队交由姚仲统率！” 关师古和两名属下不敢违逆，抱拳领命。 “鉴于你们在这几年来守卫阶州、岷州和洮州时立下的功劳，本帅今任命关师古为保靖军第一副将，李进和戴铖任为关师古部属，火速前往黎州，接替即将出川作战的主将吴磷，负责在黎州一带招募和训练两万土兵！” 关师古因为部队缺粮，又因为吃了败仗，本来有些心灰意冷，对于免职之事虽然失落，但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结果吴玠来了一个大反转，竟然派他前往黎州那个有吃有喝还有钱赚的好地方。卡Kа酷Ku尐裞網 三人大喜，急忙向吴玠致谢。“属下到了黎州后，一定勤勉任事，不让大帅失望！”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去了黎州之后，不可盲目尊大，更不能跟那边留守的赵长史争权夺利，否则休怪本帅到时候不讲情面！” “卑职谨记大帅教诲！” 接下来，在吴玠的亲自监督下，关师古与姚仲进行了交接，然后带着李进、戴铖两名部属和几十人的卫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武都，走阴平道入蜀。 顺利解决了关师古部的事情后，吴玠没有马上返回武休关，而是折向北行，先去成州视察了当地的驻守部队，然后又从成州进入秦州，直奔秦州治城成纪而来。 秦州现在是复兴军的地盘，而复兴军并不隶属于吴玠的西军，而是自成体系，由秦凤路镇抚使王世雄统率指挥。 王世雄跟吴玠见面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因为秦颂的关系，也算是老朋友，所以吴玠事先不打招呼，忽然来访，也不算失礼。 镇抚使的名头听着吓人，但跟吴玠这位两镇节度使，从二品的大员相比，还是要弱一些。 恰好，王世雄没有回天云寨，李世辅也在，两人听说吴大帅微服来访，急忙奔到城门外，将吴玠迎了进去。 吴玠不动声色，步行穿过街巷，观看城内的情况，结果让他有些吃惊。 这成纪城内的秩序恢复情况，竟然要比成州的治城同谷还要好上许多！ 看来，复兴军不仅能打仗，也不缺乏善于打理内政的高手啊。 进到镇抚使司衙门，三人坐下，吴玠便开宗明义的说道：“这次没有打招呼就跑到贵军的地盘上来，有些冒昧，但确实是心中难忍，很想过来看看活捉了金军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的青年俊杰，另外还想看看沦为阶下囚的完颜突合速！” 李世辅作为后起之秀，早就听说过吴玠的大名，此时不敢居功，急忙起身向吴玠告饶说道：“大帅莫要捧杀了我，能在天水城下活捉完颜突合速，全靠兄弟们拼命，并非我一人之功。” 王世雄也笑着说道：“吴帅，您麾下能征善战的将领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们复兴军家底薄，就出了李副统领这么一个会打仗的，您可别想打他的主意！” 吴玠愕然，继而拿手指着王世雄，哈哈大笑。“难道我脸上露出了挖墙角的表情？不可能啊！” 稍坐片刻，王世雄和李世辅陪着吴玠前往监牢，去看了看被关押在铁栅栏里面的完颜突合速和他麾下沃鲁、乌谷、耶律马五和浓瑰术鲁四个万夫长。 吴玠在第二次和尚原大战之后，也抓过不少金军的高级将领，这次来看完颜突合速，也就是确认一下这鸟厮是否还活着，然后再跟王世雄商量有关谈判的事情。 另外，若是可以的话，他还想去冶坊堡亲眼见识一下生产制造突火枪的流程。 今时不同往日，王世雄和复兴军已经成为西北地区不可忽视的一股重要力量，加之还有秦颂在朝中替复兴军和王世雄说话，吴玠也要学会摆正心态，用新的交往方式来跟王世雄和复兴军的将领们进行对话。 总之，想要对待关师古那样直接下命令，肯定是不成的。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结果就是送脸给别人抽。 天气还很寒冷，成纪城内的夜晚显得有些寂静冷清。 王世雄给吴玠安排了最好的住处，随他同来的护卫们也都安排在吴玠卧房周围，整个院落的警卫工作完全交由吴玠的人负责。 长夜无事，最适合围炉慢饮，涮几片羊肉，喝两杯浊酒。 吴玠在房内洗个热水澡，换上侍卫拿进来的干净新衣，坐在房内等了没多久，王世雄便派人来请，说是备好了涮锅和好酒，有请大帅过去叙旧。 如此安排，正合吴玠心意。 李世辅负责夜里的成纪守卫之事，因此并没有出现，温暖的房间内只有王世雄和吴玠两人。 举起竹筷，夹了一片切得薄厚正合适的殷红羊肉片，往热气翻腾的铜锅内来回的涮上七、八下，夹回调着香油蒜泥的磁碟，再蘸一点浓浓的酱汁，往口中一送。 那感觉，给个神仙也不换。 两人大快朵颐的吃完两碟羊肉后，放下了筷子，开始边饮边说。 “复兴军现在越来越顶事了，咱们两家如果把队伍记在一块，既容易因为钱粮地盘引发不必要的冲突，又浪费了可用之兵，不知世雄对此可有考虑？” 无人之时，吴玠终于说出了来成纪的目的。 王世雄点点头，客气的回答：“复兴军能走到今天，少不了大帅明着暗里的关心和支持，对此我们上下都很感激。复兴军的口号没有变，第一要务依然是‘协宋’，大帅身为大宋西军主事之人，能亲自来这里与我商量防区划分之事，让人钦佩。” “大帅对于关陇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更不提陕西五路的各州府县，我们复兴军上下年前便已达成共识，今后的主要发展方向是往西取河湟，往北夺回兰州、会州等地。至于秦凤路南边靠近利州路的凤州、成州、阶州、岷州和洮州，以及凤翔府宝鸡县往东、渭水以南的地盘，皆由大帅定夺！” 听完王世雄的条件，吴玠点点头，满意的说道：“复兴军往西、往北，确实很有发展空间，河湟之地水土肥沃，不仅适合养马，而且是西北产粮之地，不可落入伪齐、西夏和吐蕃人之手！为了便于重新部署兵力，凤州、成州和阶州，我便厚着脸皮拿走了。” “至于凤翔府，便以渭水为界，渭水以北，复兴军若是能占下来，便是复兴军的。渭水以南，我这边算是捡个现成，目前已经没有伪齐和金军再敢出没。” 王世雄给的多，但吴玠却没有全拿，把地域广阔的岷州和洮州留给了复兴军。 这是明智的选择，因为岷州和洮州虽然大，但全是荒无人烟的大山，两个州的人口加起来，还不如凤翔府下面一个虢县或者眉县的人口多。 与其分出一部分兵力驻守，还不如交给擅长山地丛林作战的复兴军去管理，这样就不用再担心类似关师古的部队因为缺粮而自己出去想办法，结果被人打埋伏差点回不来的事情。 对于吴玠而言，秦凤路只是他负责的西北上千里防线上的一部分，有复兴军在西北角的山区帮着他吸引和干扰敌军，又彻底消解了仙人关至黄牛堡一带的防守问题，这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现状。 至于凤翔府境内渭水以北的地盘，如今还被金军控制，吴玠没有攻打的兴趣，划给复兴军，留一块关中的平原地区给复兴军，以后也就有了双方联手攻打长安的合作基础。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参观巡视 就算吴玠这次没有来成纪拜访，已经接到秦颂书信提示的王世雄，也会在近期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前往大散关拜访吴玠，将双方负责的辖区做一个划分。「^追^书^帮^首~发」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何况是牵扯到双方近十万人的防区大事，如果不能提前做好沟通，以后必然是矛盾重重，甚至引发大规模的械斗。 吴玠和王世雄虽然只用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但很多时候真正管用的就是决定性人物的一句话。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就更加坦诚和深入。 吴玠没有无聊到去询问王世雄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科举仕途不走，非要走民练这条危险曲折的道路，王世雄也没有专门提醒吴玠，道家的丹道并非围着火炉搞“化学”试验，而是另有所指。 有些话，因为秦颂不在场，不能乱说。 吴玠提出参观冶坊堡的要求，王世雄毫不犹豫的答应，表示随时可以陪同吴玠同去。 王世雄提出开辟成纪经天水、同谷、过阴平道，通往蜀中的商路，吴玠表示赞成和支持。 两人还对联手清剿各州府隐藏的山贼、盗匪、路霸团伙达成了共识，承诺绝不姑息养奸，更不会纵容各自的部队扮成以上团伙抢掠平民和商队的恶性事件发生。 从王世雄与吴玠的协商内容可以看出，复兴军跟李横之流率领的流氓杂兵团伙的根本区别。 复兴军从来没有想过祸害乡里，甚至还反过来约束和限制西路宋军的某些不合适的行为，若论军纪正规森严，恐怕只有岳家军的正规部队才能与之相比。 一直畅谈到了深夜，王世雄亲自送吴玠回到住处，次日吃过午饭，王世雄陪着吴玠出了成纪，途经静戎寨，夜里在纥穰堡留宿，第二天下午终于抵达位于清水河西侧的冶坊堡。 冶坊堡是个中等规模的镇子，因为盛产各种铁器和铜器而出名，如今更是被复兴军改造成了一座既有驻军，又有工匠的大型坞堡。 坞堡，又称坞壁，是在西汉与东汉夹着的王莽天凤年间出现的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 当时北方大饥，社会动荡不安，各地豪强聚族而居，修建堡垒，环以深沟高墻，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作为警戒，有些类似于西方领主的城堡，但比城堡的占地面积大许多，房屋高度则矮许多。 冶坊堡如今因为制造突火枪的缘故，所以有重兵把守，负责后勤的种洌竟然在这里安排了整整两千人的部队！ 通过身份核实，冶坊堡的负责人，第三营的正将顾钧来到大门口迎接，将王世雄和吴玠领进堡内。 复兴军经过三年发展，人数早已不是当初草创时的一千五百多，因此组织架构进行了升级，原来那些队长和副队长，全都升为营将，一个满编营的人数达到了两千之数。 此时的营，跟后世军中的营不同，能够统领两千满额的士兵，就算在大宋的军队中，至少也是偏将以上的高级军官。 王世雄现在是大宋朝廷授权授印的正牌镇抚使，几位副统领也被封了招讨使之类的官职，至于再往下的中层军官，他想怎么封官就怎么封官，只要不犯朝廷的忌讳，可以随他折腾。卡Kа酷Ku尐裞網 反正，这些军官和下属的士兵，吃喝拉撒以及武器装备，全都靠王世雄提供，朝廷是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拨给。 实际上，所谓镇抚使，就是朝廷默许的地方军阀。只要王世雄不像杨幺之流自立为王，宣布摆脱大宋的统治，甚至还要推翻大宋的统治，那么他在大宋的西北角上就是无冕之王。 当然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想要在大宋的西北角占地为王，王世雄需要面对的不仅有伪齐和金国的进攻，更有西夏、西辽和吐蕃等诸多的敌人，稍有不甚，就会招来豺狼虎豹，被啃噬的连一点骨头渣都不剩。 这可比躲在大宋腹地的桑仲、解潜和李横这些镇抚使的生存难度高多了！ 从一开始，复兴军选择的就是地狱级的难度，如果没有秦颂这位导师在前方引路，又亲自跑到临安去给复兴军筹划后续发展的资金，王世雄也无法支撑如今这样大的场面。 顾钧在前面带路和讲解，吴玠仔细参观了采用流水线生产制造方式加工突火枪的整个流程。 从烟熏火燎的作坊内出来，顾钧带着吴玠和王世雄前往大食堂里面就餐。 看着手中拿着木头餐盘和碗筷，排成长队挨个领取晚餐的士兵，吴玠很有兴趣。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辅仁定下的规矩吧？”吴玠笑着问王世雄。 王世雄点头，解释说：“复兴军的人数虽然扩大了十几倍，但规矩没怎么改动过，这样容易记忆和执行，反正大家觉得挺好用，所以也就没谁想着去改动。”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辅仁在我帐前效力过半年，他治军的本事，我很清楚。遍数过往历史上的名将，没有谁可以超过他。你们能够执行他留下来的各项规矩，少走了许多的弯路啊！” 顾钧陪着吴玠和王世雄共进晚餐，三人吃的与士兵们相同，在这种场合，没必要搞那些特殊。 吴玠虽然好女色，但不代表他不懂如何治军，与士兵吃同样的饭菜，是稍微有点脑子的统帅都会坚持做到的事情。 可笑刘光世和张俊之流，高高在上，将底层将士当成家奴和炮灰，这样的统帅能活到现在，那是因为士兵们手中没有握着可以远距离射击的武器！ 连同寝共食都不能做到，何谈同甘共苦，一起出生入死？ 餐桌上，吴玠与王世雄和顾钧探讨有关突火枪如何发挥最大威力的技术型话题。 “突火枪的好处是操作简单，不需要像培养弓弩手那样需要很长的时间，对于士兵的体格和力气要求也比较低，但也有不少的缺陷，比如发射的准头不高，在阴雨天气无法正常使用，战场上无法分辨敌我，耗费的铁子和火药成本过高。” 顾钧结合自己部队使用突火枪之后的感受，首先发表了看法。 王世雄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顾钧的分析。实际上，关于突火枪的优缺点，秦颂在那份手册上有着详细的分析，与顾钧的说法基本吻合。 吴玠说道：“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武器，只有善于运用的将领和士兵。对于突火枪的使用，我的看法是既要尽快的推广，但也不能过分的依赖，尤其是要掌握好适合使用的天气、时间和场合，否则不仅对战事没有帮助，反而会弄巧成拙！” “既然明知道突火枪的发射准头不够，难辨敌我，那就要在尽量将敌人阻挡在突火枪的射程之内，射手的近身防护范围之外！而且要想办法驱使敌军往一起靠拢，这样可以增加射杀的效果。” “咱们知道阴雨天不利于突火枪的使用，敌人很快也会摸准这个门道，这个难题该怎么解决？我的想法是改造突火枪的外部导火孔的形状，在上面加装一个防雨的引火管，同时提高存放和保存火药的方法，避免火药在阴雨天气受潮。然后，要让后勤供应人员想办法解决火药受潮后的安全烘干方法，尽量降低阴雨天气对突火枪使用的制约问题！” “至于耗费成本太高的问题，我跟辅仁的看法是一致的，只要每次都打胜仗，光是战后获得的各种战利品和封赏，足以抵消战时的消耗，甚至还可以大赚一笔！” 听完吴玠的分析，王世雄和顾钧深受启发，心中对于吴玠又多了几分敬重佩服。 能够将一盘散沙般的溃逃西军迅速聚拢，然后在和尚原打出漂亮的反击胜仗，吴大帅的眼界和本事果然了得。 在冶坊堡内停留了一天，吴玠与王世雄辞别，在王世雄安排的一队卫队的保护下，走山中道路向东行进，穿越小陇山和吴岳山，最后抵达了由部将范综驻守的方山原营寨。 这里距离大散关和大散镇已经很近，属于西军完全控制的范围。 吴玠这趟出营半月，等于是在凤州、成州、阶州、岷州、秦州、陇州和凤翔府绕了一个大圈，不仅按计划办妥了自家内部的事务，而且顺利与王世雄会面，定下了后面的一些重大事项。 朝廷虽然没有同意吴玠全面反攻关中的计划，但并没有批评他，而是认为时机尚不成熟，加之东线战场上的形势比较紧张，在这种时候谁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关注远在几千里外的西线战场。 不过，这正好给了吴玠腾挪部署的空间。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朝廷不同意反攻关中，那我将主力悄悄的调到金州，借道王彦驻守的防区，穿过山高林密的均州，然后偷袭伪齐前来攻打襄阳的部队，这总没错吧？ 看过了复兴军在秦州的实力和发展情况，吴玠已经完全放心，就算是将仙人关、黄牛堡和方山原几个方向的兵力全部抽空，有复兴军在旁边充当强力的替补，短时间内根本不用担心防线失守的问题！ 冶坊堡里面没日每夜生产出来的突火枪可不是摆设，吴玠甚至相信，就算是把整个西军从秦岭防线调往中部战场，王世雄都有能力守住大宋西北的门户，不让一个金狗闯进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轮流培养 二月的临安，寒意渐消，杨柳泛出绿芽，露出复苏的景象。http://.shanjue 一大早，杨沂中就带着人赶往北门外的驿站，在这里伸长了脖子等候着。 前一天，他便向赵构告了假，说是失散多年的祖母明天抵达临安，因此特意请几日假，前去迎接和陪伴。 赵构听说之后，也很高兴，不仅批准了杨沂中五天假期，而且还许诺到时候专门派人到杨家宣旨，提高杨家祖母的诰命夫人的品级，以此告慰杨沂中的祖父和父亲在守卫山西时的慷慨牺牲。 从驿站附近来往的商队和车马很多，杨沂中只看从远处过来的，等啊等，到了中午时分，只见一支人数颇为庞大的队伍缓缓靠近，打头的旗帜显示这是朝廷钦差所在的车队。 杨沂中已经提前收到消息，知道他的祖母是和秦家人一起跟随在御史中丞沈与求的队伍后面同行，此时看到沈中丞的钦差仪仗，顿时大喜过望，急忙迎了上去。 先与沈与求打个照面，客套寒暄几句。这是官场规矩，不能坏了。 “沈中丞此去西北，倏忽间便是半年，一路劳顿，为国为君，令杨某好生敬仰佩服！” “杨将军不必客气，令祖母便在后方，你快去与他相认吧！” “今日不耽误中丞回朝交差，回头我在中瓦子摆酒答谢，还请赏光！” “好！” 杨沂中平时比较会做人，又是皇帝身边的重要武将统领，沈与求也要给几分面子，轻易不会开罪。卡Kа酷Ku尐裞網 沈与求带着队伍径直前往北城门，杨沂中来到了后方停在路边的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跟前，因为激动，一时之间竟然不敢掀起车帘。 他怕掀开帘子后，看到的不是自己梦里无数次依偎在膝下的祖母，而是别的一张脸。 正在这时，一只白皙的玉手从里面探了出来，将车帘卷起。 杨沂中愣了一下，待到看清车内的情形时，终于忍不住一个虎扑，将正欲下车的祖母紧紧的抱在怀里。 卷车帘的手，自然是一路照顾杨刘氏的玉娘伸出来的。 杨沂中虽然没有想到车里有两个人，但目光并未在玉娘身上停留，以他的头脑，只是一眼就能猜出年轻美貌女子的身份。 这是秦家的车队，他的祖母一直住在秦家，就连这次祖母到达临安的准确时间还是秦颂通知他的。 “奶奶，我是存中啊，你还认得我不？” 杨刘氏被孙子拥在怀里，有些透不过气，笑着骂道：“你个兔崽子，奶奶从小把你拉扯大的，这才过了几年，咋能不认识！” 杨沂中在城外接到了祖母，然后亲自骑着战马在前面开路，秦家的车队跟在后面，一路浩浩荡荡的进城。 按照杨刘氏的要求，先去秦颂住的地方，与秦家小子见面，祖孙感谢过秦颂之后，才会随孙子前往杨府。 来到秦颂居住的小院门前，玉娘搀扶着杨刘氏从马车中下来，看到秦颂在临安竟然住的如此简陋，杨刘氏顿时皱起了眉头。卡Kа酷Ku尐裞網 “以颂哥儿立下的功劳，官家怎么还让他住在这种平民百姓的院字？” 看着祖母犀利的眼神，杨沂中心里有些想笑，这才是他熟悉的感觉啊！ “奶奶，官家已经在靠近大内皇宫的凤凰山脚下赐了辅仁一大块地皮，许他修建宅邸，等建好之后，可是这临安城内一等一的豪府！” “哦，这就好，官家还不算糊涂。” 祖孙两人正在门口说话，穿着居家常服的秦颂带着两个书童迎了出来。 “哈哈，杨兄终于见到老夫人啦！我这院子有点小，还进去坐吗？” 杨刘氏有些不喜，责怪秦颂说：“颂哥儿，你这是官升脾气涨啊，老婆子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吗？更何况，你家还会缺钱？” 秦颂纯粹是开玩笑活跃气氛，他冲杨刘氏躬身行礼，笑嘻嘻的说：“老夫人，一年不见，您老的身体还是这么健朗，脸上的气色更好了！现在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孙子，肯定能活到一百岁外头去！” “哈哈……就你小子会说话！”杨刘氏不用玉娘搀扶，迈着步子走进了秦颂所住的院子。 杨沂中紧随其后，两个书童跟进去负责端茶倒水。 秦颂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看着低头露出羞怯神色的温玉娘，轻轻摇头，然后说道：“这一路上，辛苦你照顾杨家祖母了。” 玉娘向秦颂行个福礼，低头小声说：“不辛苦，都是玉娘该做的。家主临来时专门叮嘱过，让我今后负责公子的饮食起居，若是照顾不好你，要拿我是问。” 温玉娘是秦颂当初在成都时顺手从青楼里面赎回来的，两千贯的赎身钱，对于当时随便就能从那些赌档老板身上榨出两百多万贯的秦颂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事后，秦颂要去黎州，便派人将温玉娘送回汉中，本来是想帮兄长纳一房小妾，结果秦铭是真正的君子，不夺兄弟所好，不仅让温玉娘与秦月以姐妹相称，等秦颂到了临安之后，又将温玉娘给送了过来。 此时的温玉娘，正值豆蔻年华，容貌和身材褪去了几分青涩，看起来更加柔媚动人，就算是站在如同仙子下凡的陈钰身旁，也不遑多让。 自己撩过的妹子，显然是没人再敢接盘，只能是监守自盗了。 秦颂心中如此想着，然后笑着对玉娘说：“大兄那是吓唬你呢，既然来了临安，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正好我也缺一名知情识趣的侍女。” 这是一个吴玠送美女给岳飞大家听说了都觉得很正常的时代！ 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有权有势的男人，可以在大宅院的每一个房间内都养上一个美貌侍妾！ 温玉娘的到来，也算是替秦颂澄清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说法。 至少，以后没有人会怀疑年轻俊朗的秦翰林不好女色而喜欢男色，毕竟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女人，然后侍候秦颂的又是两个男童，在娈童成风的时代，确实容易让人往不好的方面进行联想。 以温玉娘的容貌和气质，跟随在秦颂身边后，可以让所有的谣言彻底消失。 哥不是性取向有问题，而是看不上庸脂俗粉而已！ 种家、李家安排来临安跟着秦颂锻炼的年轻人纷纷上前向秦颂行礼，自报名姓。 “种家晚辈彦明，见过秦翰林！” “李家晚辈恒谕，见过秦翰林！” 秦颂虽然年轻，但跟李世辅和种洌称兄道弟，这两家派来的都是后生晚辈，所以见到秦颂后需执晚辈礼。 秦颂一一回礼，然后询问了几人的学业进度和擅长事项，接着对大家说道：“你们来了，我就算有了帮手，今后可以放心把一些事情交给你们去做。现在我居住的院子比较小，官家赐了一块地，正在筹建新宅，到时候就有足够的地方供大伙居住。现在，只能委屈你们住在附近的客栈，回头我在南瓦子摆酒，为大家接风！” 几人向秦颂告辞，被秦颂的手下领着前往附近已经包下来的客栈内安顿。 有几个复兴军的老面孔，最后来到秦颂的面前，他们看起来很激动，但没有称呼秦颂“大统领”，只是含糊的说道：“王头安排我们过来接替这边的兄弟们。” 秦颂颔首，表示已经收到王世雄的书信。“临安这边的情况很复杂，你们抓紧时间适应，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张琦和雷灿他们几个。” 从山中派人前来轮换跟随秦颂身边一年多的这一百多名心腹，这是秦颂向王世雄提出的要求，并非王世雄擅自做出的安排。 出于对身边人的发展前途考虑，秦颂不会将张琦、雷灿、常余庆这些能干的手下全部绑在身边，而是会采取轮换的方式，分批次的带过来，送回去，在流动中完成他对复兴军中层骨干的培训和掌控。 秦颂就是一座移动的人型军校，凡是跟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得到培养和锻炼，而且还会接触到山中那些兄弟一辈子难以接触的重大事件或者说是场面。 复兴军需要不停的成长，而中层骨干便是承上启下的关键一环。秦颂采取这种轮换制来培养自己人，也是受条件限制，无奈之下的变通之举。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话可是他提出来的，对于身边人最好的锻炼，自然是安排各种具体的事务，然后指导他们如何去完成，在潜移默化之间，主将提高能力。 当然了，秦颂也不会每次都是彻底的进行轮换，而是留下一些老人作为核心，然后负责带新来的手下，等新来的这批成长进步到可堪大任后，再将老骨干送回去适应和接受复兴军那边的变化。 以此类推，逐次有序的进行轮换，最终实现将所有中层骨干都亲自培养一遍的目标。 后世的那支伟大部队，在战略转移途中，一边躲避和抵抗敌人的围追堵截，一边发动民众壮大队伍，一边开展内部思想整顿，一边开展主义路线的宣传，可谓是开创了流动建军和培养人才的非常模式。 事实证明，越是在这种困难艰辛的环境下培养出来的人才，越是忠诚可靠，也越能在关键时刻顶的起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杨家认女 “颂哥儿，你在金州城的那把火，放的好！老婆子当时在汉中听说时，都忍不住想来到你面前向你致谢！” “当年金贼攻打太原，带队的就是这个鸟家奴。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路过金州的时候，我还特意跟沈中丞商量，去看了看收敛这个狗贼的棺材。” “你烧死了鸟家奴和他麾下的十万精兵，等于是替我那老头子和我儿子报了仇，加上你又在武侯祠救下我，杨氏祖孙三代都受你的恩惠！” 坐在正位上的杨老夫人，说话中气十足，提到被秦颂干掉的完颜宗翰时，表情愤怒，但并无悲伤之色。 兴许，在她的看来，夫君和儿子为国战死沙场乃职责所在，能否报仇雪恨才是最重要的。 杨沂中陪坐在祖母旁边，也不插言，脸上露出略显憨傻的笑容。 倘若被外人见到杨沂中的这一面，肯定会觉得惊诧。 因为，杨沂中平素见到人的表情向来阴冷，基本上看不到他嘴角网上扬起的时候，包括在赵构的面前。 对于杨沂中而言，年迈的祖母，一不能带给他权势地位，二不能带给他金银财宝，但却是他心里的根和港湾，找到了祖母，他在临安新安的家才算是真正的完整了。 这种血脉相依的情感，正是汉人与北方游牧民族最大的区别，也是中华文明传承不断的真正原因。 秦颂作为破过家的人，自然能够深切体会杨沂中此刻的心情，他也笑呵呵的听着杨老夫人说话，权当是在听一位老奶奶絮叨。 不多时，小炎和二毛捧来了养生汤，请杨老夫人和杨沂中饮用。 “存中啊，你得赶紧派人来颂哥儿学会熬制养生汤的方法，这几年我在秦家每天都喝，比吃人参燕窝还要管用！” 老夫人是个拿得起的豪爽性格，一点不客气，伸手就从二毛捧到面前的托盘内端起了汤碗，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杨沂中赶紧点头，也端起面前的汤碗，喝了两口之后，这才对秦颂抱怨说道：“早知道你家有如此好的养生汤，说什么都要来你这多蹭几回！我等会就派后厨管事的仆人来你家取经！” 秦颂家里这个养生汤，虽然没什么名气，用的食材也比较普通，但确实有养生理气的功效。做汤的方子，可是薛真人亲自口授于秦颂的，别人根本不懂其中的价值。 杨刘氏在秦家虽然是寄居，但秦家岂会少了她的衣食用度，所以老太太也是喝得嘴顺。 秦颂知道旅途上喝不到这样的养生汤，所以特意在家里熬了一锅，为了这锅汤，他都没有去城外接人。 杨沂中喝的过，吃完一碗后，咂咂嘴，问旁边的小炎：“锅里还有吗？” 小炎拿眼神看秦颂，秦颂顿时笑呵呵的说：“赶紧去给杨将军盛呀！” “你家这两个书童很不错，这汤也好。辅仁，我觉得你可以向官家进献此汤。” 秦颂摇头笑道：“我可是清流文官，身为翰林，怎么能做这种讨好君王的事情？还是等新宅建成后，请官家来家中赴宴的时候，再顺便说一下吧。” 杨老夫人喊完汤，对秦颂说道：“还有一件正事，今天趁着热乎劲，一并说出来。” 秦颂和杨沂中同时看向座位上的老太太 “玉娘这孩子不仅模样长得好，关键是善良，懂得照顾人，不管是在汉中的时候，还是这一路上，我这老婆子没少让她劳累。我想收玉娘作为杨家的孙女，让玉娘认存中做义兄，不知颂哥儿是否同意？” 秦颂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如此好事，我必须同意啊！” 杨沂中对与祖母的决定也不反对，只要她老人家高兴，这样不伤大雅的想法，当然是要支持的。 老太太肯定清楚玉娘是秦颂房里的侍妾，如果收为孙女，等于是要做玉娘的娘家人，但未尝不是拉近杨家与秦家的关系。 这种锦上添花的好事，惠而不费，促成了是皆大欢喜。 秦颂让二毛去将还在卧房里面收拾整理的玉娘喊出来，然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玉娘，你的赎身契，当初离开成都的时候，我就让人交给你了。你从来都是自由的，今天杨老夫人肯收你做孙女，杨将军愿意认你做义妹，这是你通过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玉娘喜极而泣，跪在杨老夫人面前谢恩，被老太太急忙拉了起来。“哎呀，不兴这个，等我回去安顿好了，就让存中发请帖，在家里正式办个仪式！” “玉娘多谢奶奶！谢谢大兄！” “哈哈，好啊，活到现在，我还是孙子、孙女双全，比起那些家破人亡的可怜同乡，也算是苍天垂怜！” 在秦颂这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杨沂中与秦颂约好吃酒的时间，然后护着祖母离开秦家，终于打道回府。 今天发生在秦家的事情，用不了多久，肯定会传遍全城。 秦家与杨家过硬的交情，也会大白于众。 对此，杨沂中和秦颂早有考虑，相信就算赵构听说此事，也不会多想。 毕竟，赵构还指望秦颂帮他将母亲从北国营救回来呢！ 秦颂这样的“吉祥物”，如今头上可是有“天机星”光环效果加成的，只要自己不做死，皇帝基本上不会怀疑他的忠诚。 秦颂能救下杨沂中的祖母，对于赵构而言，不就等于是一种吉兆啊。 皇帝可以不猜忌，但满朝文武就要好好思量一下杨家祖母认秦颂的侍妾为孙女的意义了…… 折腾了半天，将秦家派过来的人全都安顿下来之后，秦颂这才有空坐回书房，然后询问玉娘家中的事情。 这个家中，自然是指位于南郑城内的秦家。 “玉娘，我大兄和嫂子的身体怎么样？” “秦家主生活起居一直很规律，每天早晚坚持练习你教的健体拳，身体很健朗。主母的心情不错，就是爱操心，还时不时催促家主纳妾，每次都被家主找理由推脱。” “我姐姐呢？” “秦姐姐比原先开朗许多，天气好的时候喜欢到江边踏青和烧烤，每次都会带上我和三公子。对了，她还叮嘱我到了临安后常常给她写信，把这边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然后等她来临安时陪她游览。” “小至开始发蒙了吗？” “三公子拜在刘知府的门下，已经发了蒙，平时的课业由虞公子和何公子轮流负责教导，已经认了不少字，还会背上百首的诗词。” 听说虞允文和何衡原两个抢着教导自己的弟弟，秦颂顿时笑了，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有意思啊。 聊完了家中的事情，秦颂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说给玉娘。 “今后，你便住在外屋，平时只需要帮我端茶倒水和整理书桌就可以，至于暖床侍寝这些事情，不必做，也不能做！” “公子……”玉娘红着脸，低头不语。 “你别多想啊！我不是看不上你，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在我眼中，你的年纪还是太小了，等再过几年吧。想必你也听说了，正月里月姐姐替我去蜀中迎娶永珍过门，等过段时间，她也会来到杭州。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在她还没有到来之前，先把你纳入到房里。” 听完秦颂的解释，压在玉娘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是挪开了。 她的芳心，早在成都时便许给了秦颂。虽然知道两人的身份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谁规定了天真少女不能幻想美好的姻缘？ 如今有了高门大户的杨家认她做义女，在身份上算是抬高不少，可若是秦颂不喜欢她，那这样的抬高又有什么意义？ 秦颂不仅是将她从青楼赎出来的恩客，更是她心目中的才子和英雄，除了秦颂，她的眼里和心里，哪里还能容得下别的男子？ 秦颂与玉娘叙旧的时候，院子里仆从们居住的房屋内，也有一些人在小声的叙旧。 “雷大哥，快跟我们说一说你们在金州的时候，是如何炮制那些金狗的！你可是不知道，当时捷报传到山里时，兄弟们那叫一个激动啊！” “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们在秦州那边干得也不错啊！大统领听说了天水大捷的经过之后，都吃了一惊，当时还对我们说‘活捉龙虎大王的难度可比烧死鸟家奴更高，你们以后千万别在山里的兄弟面前得瑟，不然会被笑话！’” “哈哈……大统领真的这么说过？” “嗨，你雷哥我还能编造不成？” “哎呀，你俩也是够了，就别在那相互吹捧了。来，为了庆祝相聚，哥几个，整一杯！” “好，干了！” 秦颂对手下的要求虽然高，但在开支花销方面向来大方，所以他们不需要向秦颂请示，早就从外面的酒楼里面买回来了一些下酒菜和好酒，然后聚在一间屋内，边吃边摆龙门阵。 “这杭州城里虽然繁花似锦，可我却是更加想念在山里面无拘无束的快活日子！那个时候，为了比赛哪个小队能够活捉一头黑熊，大家什么招数没想过？” “祥子，山里面一切都还好吧？秘密根据地开了几个？” “好着哩！如今咱们的地盘扩大了许多，人马壮大到三万了！至于山里面开了几个根据地，我也不知道！哈哈……”

第二百九十八章 饭局之上 御书房内，赵构赐坐，御史中丞沈与求正在向他详细汇报这次外出担任宣旨钦差的所见所闻。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臣对秦岭沿线巡视之后，最大的感触是西军将士的军纪普遍优于东面的几路部队，就算王彦麾下的八字军，也甚少有扰民害民的恶性事件发生。” “金州大捷和天水大捷，己方上报的歼敌数字和伤亡数字基本无误，被擒的金军俘虏身份具已验明，并无冒名顶替者。臣以为，西军在这一点上难能可贵，应通报各军，以示嘉许。” “西军统帅吴玠，为人虽然孤傲不群，但性格刚毅，既有临危不惧之勇毅，亦有威服部下之才能，可为西北柱石。臣多方了解，吴玠和吴磷兄弟虽有家财，但并不似刘光世和张俊等人那般富巨。吴玠喜女色，家中纳有多房侍妾。” “汉中民心安稳，虽然紧邻秦岭防线，但商货往来络绎不绝，臣居然在南郑城内看到了在临安热销的几样商货。蜀中的情况，因为来不及亲自前往，所以臣亦未曾亲眼见证，所以不好评述。” “秦家在汉中声望甚佳，秦颂之兄秦铭，颇有仁厚之名，现在执掌兴荣商行，敛财手段层出不穷。当地并未传出任何有关秦家的不法之事，秦颂在汉中的名声也因陛下授官而越发响亮。” 沈与求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条一条的向赵构汇报，赵构也不出声，似乎听得很有兴趣。 等沈与求汇报完毕，赵构问沈与求：“沈中丞可曾与复兴军的人接触？” 沈与求如实回答：“前往天水核实战绩的时候，曾与王世雄、李世辅和种洌等军中首领有所接触，复兴军所着服装和打出的旗号皆与西军相似，并无僭越和违制之处。卡Kа酷Ku尐裞網” “王世雄的年纪二十出头，李世辅和种洌的年龄亦不大，约摸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臣起先还不知道，与这三人交谈之后，才发现这几个皆是一时难得的俊彦！” “王世雄不仅有一身高深莫测的武艺，而且曾经参加乡试中举，称其为文武双全并不为过。李世辅是天水大捷的指挥者，不仅胆略过人，而且精通骑战，听说是将门之后。种洌稍显文弱，但却是威震西北百年的种家军后人，当年便是他扶着种相公的灵柩返回故里。” 听完沈与求对复兴军三巨头的介绍，赵构有些感慨，忍不住说道：“名不见经传的复兴军，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年轻才俊，他们为何不来投效朝廷呢？” 沈与求心中暗想：种家军被你老赵家坑得差点绝种，李世辅的父亲宁可给兴荣商行当保镖头子，还不是因为人家对朝廷彻底失望了！ 至于王世雄，据说跟秦颂是过命的交情，人家祖辈都在关中扎根生息，如今故土被敌寇占据，只要是个血性男儿，都会想着复仇，然后夺回乡土。若是投奔了朝廷，以他的年龄和资历，想要上位，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如今的王世雄，是秦凤路镇抚使，麾下既有李世辅和种洌这样的人才，更有数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部队，谁还稀罕朝廷的安排？ 这年头，手里握着部队的，才是真正的大爷啊！ 虽然心里有些腹诽，但沈与求嘴上肯定不会这么说。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好，在朝中给他撑腰的吕相已经被赶出临安，朱胜非的位置也不稳，有传闻说皇帝看好赵鼎，有意让赵鼎出任首辅，等张浚在湖湘平乱成功，到时候携大功返朝之日，必然入政事堂，成为与赵鼎并驾齐驱的宰辅。 在这种时候，如果针对秦颂使绊子，姑且不论良心会不会过得去，反正这玩意自从踏入官场那天就被狗吃了，但若是引起了赵构的反感，那就成了自找不痛快。 “陛下，都说时势造英雄，复兴军的几位头目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凑到一起，恰好又遇到上了金州大捷，导致完颜突合速率领的那路金军方寸大乱，所以才有天水大捷。” “如今，关陕仍在金人手中，复兴军不过是占据了秦州一隅之地，对于整个抗金大局只是补充和辅助，真正放心管用的，还是西线的将士。” 赵构点点头，不置可否，然后嘉许沈与求说道：“沈中丞不辞辛劳，此番外出公干，差事办得干净彻底，等朝会时，朕自有奖赏！” “谢陛下，臣告退。” 等到沈与求离去，赵构想了想，把李世辅和种洌的名字记在了一本册子上。 王世雄的名字，早在天水大捷之后，便被赵构收录到了册子中。 秦颂曾经说过，任用官员需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听沈与求的意思，分明对李世辅和种洌也是认可的。卡Kа酷Ku尐裞網 隔了一天，杨沂中在中瓦子最高档的酒楼请客，应邀前来的都是品秩不低的文武官员。 这个时代，没有禁止官员之间“请吃”和“吃请”的几项规定，只要不是拿着公款明目张胆的吃喝，官员私下里的酒宴，天天都在组织和举行，身处大内皇宫里的赵构也不可能去干涉。 赴宴的有兵部尚书吕祉、御史中丞沈与求、同签书枢密院事韩肖胄、中书舍人刘一止、翰林学士秦颂。 加上杨沂中，共计六人。 吕祉跟秦颂是老熟人了，跟杨沂中平时也有交情，加之这次他跟沈与求一起离朝办差，所以在受邀之列。 韩肖胄是名相韩琦的曾孙，徽宗朝宰相韩忠彦的孙子，去年曾进出使金国，颇有胆气，没有丢了大宋的国格。 刘一止是湖州归安人，七岁能做文，宣和三年进士，擅长作诗，曾监秀州都酒务，后来迁中书舍人。 秦颂最年轻，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加之又是杨家的恩人，他今天到场，等于是在帮杨沂中站台，半个东道主。 组织饭局很有讲究，虽然看着只有几个人，但大家各自都有想法，却是需要细细品砸和琢磨。 吕祉是因为秦颂参加宴请所以才来，而韩肖胄则因为吕祉前来所以应邀，至于刘一止则是为了搭上秦颂这条线。 杨沂中属于高级武将，兵部和枢密院都管着他，沈与求、秦颂和刘一止属于文官中的清流。 这样的饭局，不会让人有所猜忌，因为文武各有分属，彼此也不属于同一阵营，所以纯属个人聚会，不带团体色彩。 秦颂还是第一次见到沈与求，虽然知道他是吕颐浩提拔起来的人，当初还弹劾过张浚，致使张浚被免去了川陕宣抚处置使的职务，但这都不是他跟沈与求初次见面起冲突的理由。 伟人曾经教导过，所谓政治，就是把自己的人搞的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的少少的。 沈与求这种身份敏感的高官，自有张浚这样的大佬应付，他不过是个小小翰林，酒桌上跟着吃肉喝酒即可。 杨沂中组这个饭局，主要是答谢沈与求一路上对祖母的照顾，另外也是制造机会，让秦颂能跟沈与求、韩肖胄这样的大佬有所接触，让刘一止与秦颂有所交集。 杨沂中之所以跟刘一止关系要好，是因为曾经找刘一止帮忙，替他祖父和父亲的衣冠冢撰写墓志铭。 当初金军攻打太原，杨沂中的祖父杨宗闵和父亲杨震战死之后，尸体根本就找不到，因为当时战死的将士实在太多了。加之杨家人能向南撤退的全都撒丫子跑了，谁敢留在敌占区替他们收尸？ 就像秦颂的父亲秦桢，同样的尸骨无存，就算朝廷追封他为郡王，秦铭也只能在汉中替他建一座衣冠冢以示哀悼和纪念。 隔着几个座位，沈与求仔细打量秦颂，然后暗暗与秦铭进行比较，结果他发现秦家这两兄弟虽然年龄差距大，但在外型和气质方面居然颇为相似。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次我去金州和汉中，沿路听说了不少有关秦翰林的故事和传闻，今天有幸坐下来对饮，倒是想求证一下真假！”沈与求面色如常，半开玩笑半当成的说道。 秦颂不知道沈与求说这话有何目的，但小心无大差，于是笑着说道：“让沈中丞见笑了。其实我在汉中和金州待的时间都不长，基本上都是来去匆匆，甚少与民间百姓接触，因此也不知道他们背后如何议论我。不过，刚才中丞既然说是故事和传闻，想必会有一些以讹传讹和夸张虚构的成分。” 杨沂中马上补充说道：“是呀，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是官家都管不了。前不久，皇城司的人还向官家汇报说某某客商在客栈里面聚众饮酒时，语出不敬，罔议朝局，请求官家下旨抓人治罪，结果被官家训了一通。” 沈与求颔首，不紧不慢的问道：“民间传闻，你在寄居香泉镇时，梦见仙人，受到点化，因此变得聪慧不凡，对于这种说法，我是不相信的。我只是有些好奇，秦家往上七代，皆是读书人，从未出过武将，为何秦翰林却精通战阵之法，甚至连练兵、训练这样术业很强的事情，都无师自通？” 前一句先说不相信秦颂是被神仙点化，接着又追问秦颂一身莫测的本领从何而来，沈与求的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容易应付啊。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语点拨 对于沈与求的发问，秦颂觉得对方未必就是故意刁难，因为他看到吕祉、韩肖胄和杨沂中同样流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显然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感兴趣。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就看会在什么事情上露出来而已。 作为一个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便“飞升”起来的超级红人，人们在关注他的故事的时候，更多的必然是关心他取得成功的途径或者经验。 假若真的有终南捷径，大家自然是想也去走上一趟。毕竟，省时省力高回报的买卖，大家都想做。 秦颂决定认真的回答一下沈与求，就算他依然是编故事，但这一次必须把故事讲的圆满可信，省得以后再有人提出类似的问题。 “沈中丞在汉中应该听说过，秦家的祖上在唐朝的时候，正是凌烟阁挂着画像的翼国公秦叔宝。晚唐之后，兵镇割据，天下大乱，秦家虽然东躲西藏，但始终不曾丢弃祖上流传下来的一些珍贵兵书。” “大宋开国，因为担心重蹈晚唐覆辙，因此重文抑武，秦家后人于是更不敢让这些兵书现世，只是督促子嗣从文入仕，避开武将之途。” “我少年时，比较顽皮，经常喜欢躲在阁楼上面翻阅家中藏书，无意间发现了家中所藏之兵书，然后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为了防止被家兄发现，我每次都是趁着他不在家中时，偷偷的爬到阁楼上面偷看一段，然后心中强行背诵，再下楼来独自思索琢磨。” “长安城破时，我正巧躲在地窖内捣鼓自制的木刀和木枪，因此得以躲过金兵的屠刀。事后，家中被掠一空，除了死去的十八口，空无一人。我放了一把火，将房屋焚之一炬，然后逃到了香泉镇，寄宿在那处破庙之中。” “外人只以为我的本事是凭空得来，其实却是谬误。一开始，我并非什么都懂，只是做了改良的行军地图献给吴帅，因此而得了他的赏识和器重，被留在军中参赞军务。” “因为跟在吴帅身边，可以接触各种具体的事务，还能查阅各种公文、档案和资料，所以我在那时候开始，将少年时囫囵记下的东西与实际做事两相印证，渐渐的悟出了其中的窍门，进而展示出更多的与众不同之处。” “实际上，我既不是所谓的子房转世，更不是天授之才，能有今日这些成就，全靠自己的钻研和不断的学习、借鉴，以及一颗时刻不忘替家人复仇的决心！” “金州大战的经过，诸位都听说了，用火药和猛火油混合焚城灭敌的计策，便是我借鉴了《武经总要》上关于南唐猛火油柜的相关记述。” 秦颂的解释入情入理，上至先祖，下到少年时代的经历，听起来一切都那么的真实，最后又搬出《武经总要》来替自己做背景，将自己的成功归结于善于学习总结和得之先祖兵书的启发，让人深信不疑。 毕竟，秦家从唐代的将门变成宋代的读书人家，是有大家都清楚的历史原因，所以家中藏着祖传兵书也就不奇怪。 毕竟，所谓的祖传兵书，已经被秦颂一把火烧光了，如今想知道上面到底记载了些什么，最终解释权只在秦颂这里。 以后，秦颂再有新想法或者新玩意冒出来，就可以假托先祖之名，反正谁也没法证明秦颂的老祖宗是不是秦琼。 族谱已经毁于战火，一切都是秦家人自己说了算，谁还敢站出来质疑不成？ 沈与求得到答案之后，果然不再为难秦颂，等事后秦颂回过味来，才明白老沈在酒桌上这么问他，居然是在提醒他！ 所谓的名声，有好名声，也有坏名声，就算是好名声，也有真假之分。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民间有人不停的神话秦颂，听起来很是霸气牛逼，但其实对于秦颂的仕途并没有好处。 试问一下，皇帝和大臣们谁愿意真的跟一个下凡的神仙共事？ 大家根本不是一个位面好不好？ 好不容易做出一些功绩，到时候全都归在你的头上，因为你是神仙下凡啊，可以撒豆成兵，点石成金，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万一哪天你心血来潮，想要改朝换代，老百姓被你鼓动着造反，这还得了？ 真不夸张，真有这么玄乎和邪门。 往远了说，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带头搞事的就是大神棍张角。 往近处说，发生在湖湘一带的钟相、杨幺造反作乱，也是摩尼教那帮人装神弄鬼带起来的！ 沈与求身为御史中丞，最擅长的便是弹劾人，从民间各种舆论风潮中寻找攻击官员的线索和把柄，他正是看出了民间舆论有把秦颂神化的倾向，所以才好意出语提醒秦颂一下。 至于秦颂能否领悟，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如果连这样的提醒都想不到，以后也就没有忌惮他的必要。 接下来的酒宴，几人都能找出大家感兴趣的话题，要么谈论北方的战局变化，要么谈论海上回易的利润和风险，要么谈论李清照新近又做了什么好词…… 等到宴请结束，各自下楼，说几句回见的话，乘上各家等候的马车，就此散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此时，已是夜里戌时，街道两旁的酒肆店铺挂满了招揽顾客的灯笼，将道路照得如同白昼。 步行逛街的人们在两边的廊檐下面与做买卖的生意人讨价还价，道中的马车在车夫的驾驭操控下缓慢的向前。 秦颂住的地方跟其余几位不同，从酒楼的后院出来，没多久就与杨沂中等人乘坐的马车分开。 转过紫阳山，道路上行人渐少，秦颂坐在马车内正回忆刚才酒桌上每个人的说过的言语和动作表情。 这是他的习惯，在每次与人接触过之后，进行回忆，看能否从中发现一些新的东西。 世上最难于猜度的就是人心，而反复的琢磨是接近真相的唯一途径。 马车行进的很平稳，看起来跟往常的夜晚并无不同。 然而，就在这平静之中…… 异变，忽然发生！ 两只羽箭，从左边、右边差不多同时射向秦颂乘坐的马车，正好从马车的左右窗户钻进了车厢。 “敌袭！” 护卫在马车左右，家丁打扮的护卫们发出惊呼，有人提刀杀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有人将停止行进的马车团团围住。 “快，派人向皇城司和御马营报告，秦翰林遇到刺杀！” “守住马车，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车厢！” 护卫头领张琦厉声下令，然后一头钻进马车。 过了片刻，车厢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喝。“公子！坚持住！咱们马上去太医局！” 少顷，马车向着太医局方向狂奔，一股血腥味隐隐的从车后逸散开来。 手提刀剑的护卫跟在马车两旁高速奔跑，驾车的车夫在马上大声的高呼：“让开！快让开！” 秦颂的马车，在归家路上受到不明身份刺客的袭击。 一条劲爆生猛的消息很快在临安城内传播。 据悉，皇城司和御马营的人接到报告后，几乎倾巢而出，不仅封锁了道路，而且沿着马车遇到袭击的位置，挨家挨户的搜捕可疑之人。 据说，皇帝赵构听说秦颂遇到刺杀后，龙颜大怒，不仅派出鲁太监前往太医院探视秦颂的伤势，而且给神武卫下了死命令，必须抓住刺客，以儆效尤。 秦颂乘坐的马车，当天晚上并没有离开太医院，至于秦颂的伤势，则成为禁忌话题，谁也不许问，也不敢问。 御书房内，杨沂中，冯益，还有一位身份神秘从不在官员面前露面的人物，正面色严肃的听皇帝训话。 “秦翰林此前便曾提醒过朕，要注意加强对临安城内的安全警戒，防止不法凶徒对大臣进行刺杀和报复，今夜此事便是明证！” “前方各路将士正在浴血奋战，若是临安闹出大臣被刺杀的丑闻，尤其是秦翰林身为大宋最有名的抗金英雄，不仅军心动摇，而且让天下人怎么看待朕和尔等？” 赵构训归训，倒是没有指责杨沂中不该瞎搞什么宴请活动，因为他也清楚秦颂肯定是被人暗中盯上好久了，这次是恰逢出席杨沂中的宴请而遭到暗算。 无论如何，杨沂中肯定不可能设局针对秦颂，因为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更何况，杨沂中也没有害秦颂的任何动机。 除非，杨沂中是金国人派到赵构身边的超级卧底。 几个挨了训斥的头领，此刻心里面把刺客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暗暗发誓一旦逮住了人，非得把皮给剥了才解恨。 太医院内，秦颂将揉着身上一处被箭头撞了发紫的地方，口中抱怨说道：“连个红花油都没有，看来还得自己想办法啊！” 桌上，几块厚厚的钢板连同秦颂的外衫，正被皇城司派来的人进行检查。 幸好秦颂出门的时候机警，在外衫下面加了一件用几块钢板拼出来的简易防弹马甲，所以才挡住了刺客从左边窗户射进来的箭矢。 虽然人没事，但也把秦颂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时代没有狙击枪，但架不住箭术高明的弓箭手躲在暗处进行远程攻击啊！ 完颜撒离喝怎么死的，如今貌似人家也学会了，用来对付秦颂。

第三百整章 逆向思维 折腾了整整一夜，却没有抓到刺客，甚至连对方作案时使用的弓弩都不曾发现。 不是皇城司、修内司、殿前司这些调查机构没用，连几个刺客蟊贼都找不出来，主要是时间太短，就算他他们动用一些“线人”和“暗子”，也需要一个调查的过程。 好在，皇帝悄悄派往太医院的带御器械已经弄清了秦颂的准确状况，所以赵构的怒火并没有大到马上就想砍人脑袋的程度。 秦颂给赵构的建议便是“将计就计”，对外散播他中了一支毒箭，性命危在旦夕的谣言，然后暗中扩大调查范围，趁此机会对临安城内和城外的城狐社鼠进行一次大清查，以免今后类似的事件再次上演。 太医院里面有高手，拿了扎破秦颂衣衫然后被护着秦颂躯干的钢板所阻挡而落在车厢的箭头进行检验，得出箭头上面涂抹了未知名剧毒的结论。 显然，此刻的准备非常充分，虽然出动的人数不多，但必然是箭术高手，而且还在箭头上面抹毒，只要擦破秦颂的一点皮肤，让毒素进入秦颂的血液中，只怕秦颂此刻已经去了地府，跟阎王爷抱屈喊冤。 老太医说出箭头上面涂了剧毒时，原本心存几分侥幸的秦颂顿时变得凝重和愤怒起来。 直娘贼，老子这是刚刚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啊！ 秦颂对于个人的安全防护，已经非常的警惕小心，除了刚到临安落脚时曾经化妆出去过几回，后来便很少抛头露面，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自家院子里，其余时候要么是在大内皇宫替皇帝出谋划策，要么偶尔去官员家中拜访作客。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不是杨沂中请客，而且出席的几位身份都不简单，秦颂无法推辞，这次或能避开昨夜的刺杀，但刺客藏匿在暗处，而且又极为隐忍，以后肯定还会寻找到合适机会，说不定那时候秦颂的警惕性进一步降低，刺客得手的可能性更大呢。 秦颂的心里并不如何怨怪杨沂中，返家的路上遇到刺客虽然让他惊出冷汗，而且事后感到了可怕和愤怒，但也提醒了他，让他对于自己的安全问题更加的重视。 同时，也算是提醒了赵构和朝中的许多大臣，因为秦颂能遭受刺杀，那么别人同样也会面临这样的危险。 秦颂抵达临安时间不长，加之他既没有担任得罪人的差事，又没有损害到本地有权有势之人的既得利益，做的都是只栽花不种刺的事情，所以刺杀他的人只可能是金国方面派来的，对此皇帝和大臣们很容易形成共识。 至于金国方面刺杀秦颂的原因，这还需要多说吗？ 因为秦颂的缘故，不仅弄死了一位金国的勃极烈（相当于五常委之一），还让金军屡屡在西线折戟沉沙，伤亡惨重，仅凭这一点，金国上下都有弄死秦颂的理由。 更何况，秦颂现在对于金国的威胁更加巨大。 这次伪齐刘豫派出了三十万大军攻宋，规模远超历次，但大宋的应对却明显要镇定和自信许多，朝廷在调兵遣将方面也是妙招频出，不仅让李纲复起，更是接连派出了好几位清正廉洁，素有名望和威严的文官前往一线督战和负责后勤粮草的调拨供应。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要小看了这几位文官的作用，他们可不是汪伯彦和黄潜善这种软骨头，不管是面对跋扈的武将，还是面对气势汹汹的敌军，他们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好？ 李纲、李光、张守、陈规、陈最……这些力主抗金的名臣干吏，都是秦颂被擢升为翰林学士之后，在皇帝身边参赞军务之后才被朝廷派往前线的。 要说赵构没有受到秦颂的影响，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 无论出于报仇泄恨，还是出于铲除威胁的原因，金国都有充分的理由除掉秦颂。 何况，还有一位姓秦的暗中与金国高层保持联系，他也时刻想着解决掉秦颂，所以肯定会起到催化和火上浇油的效果。 秦颂遇袭“重伤”，自然是不能马上回家的，否则岂不是等于告诉外人他其实没事。 好在太医院里面也不小，加之秦颂正好有机会接触大宋最高水平的皇家医疗组织，所以他也不介意在里面多住几天。 家里面有张琦、雷灿和常余庆等人负责，加之正巧秦家护送玉娘前来杭州的一百多人又都是经过战阵搏杀的复兴军中的骨干人员，所以秦颂手上可以用的人增加了一倍，就算他遥控指挥，也不会影响大局。 杨沂中悄悄来见秦颂的时候，脸上挂着愧疚神色，虽然知道秦颂只是受惊而不是受伤，但一见面还是不住口的向秦颂解释和道歉。 “辅仁，都是哥哥思谋不周，安排不当，让刺客寻到了下手的机会。这次你要是出事，我祖母肯定会用龙头拐杖把我给打残。” 秦颂没有责怪杨沂中，而是平静的说道：“杨兄不必纠结此事，真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跟我一起想办法，把这群躲在暗处的刺客全部找出来，然后送他们下地狱！” 杨沂中紧握着拳头，恨恨的说：“正该如此！官家让我悄悄来见你，便是想听听你对于解决此事有什么高见，他说你思虑周祥，智计百出，对付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人渣，肯定有好办法！” “哈哈，官家又给我戴高帽子。他让你来见我，可曾给了你临时的任命或者特权？你也知道，处理这种事情，没有强有力的权力作为后盾，就无法调动足够的力量。” “官家已经跟政事堂和六部的主事官齐齐的打过招呼，要求由我负责缉拿刺客，临安城内城外，包括临安府衙，钱塘、仁和、余杭、萧山各县县衙，全部听从我的指挥调度。” “好！要的就是这种泰山压顶之势！自遇袭后，这两日间，我反复的琢磨和思考，想出了一个大搜查、大整顿的方案，目的就是趁着缉拿刺客的契机，好好的把临安城内外的治安秩序整饬一番，让官家、朝中百官和市井百姓事后都觉得为了我一人而兴师动众是值得的！” 听了秦颂的想法，杨沂中眼睛一亮，他能从秦颂的表情和语气中感受到浓烈的“战意”和极强的斗志。 就是这个样子，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想必，当初他站在金州城上看着城外密密匝匝的金军营垒时，也是这般自信和强大吧。 “辅仁只管出谋划策，出力动手、打打杀杀的粗活，就交给我来吧！” 秦颂也不客气，马上提示杨沂中，让他去户部联系相关的官员，以户部查验的名头，派人去将临安府衙门和周围数县管理的民户籍册全部运到户部，进行重新核实和登记。 杨沂中想了想，觉得这么弄好像出力不讨好，耽误时间不说，等真的查到身份可疑之人时，要么不是真的刺客，要么人家已经远遁而去。 “辅仁贤弟，整个杭州附近，当地人口加上外来经商谋生的，恐怕要超过两百万之巨，就算我们现在可以调动一些人来帮忙，没个一两月的时间，只怕也登记核查不完啊！” 杨沂中话说的婉转，但提醒秦颂的意思明确无误。 秦颂当然听得出来，他笑着向杨沂中解释说：“指望这个笨办法来查处刺客，自然是不行的，这只是麻痹他们的障眼法！实际上，对杭州附近的户籍和人口总数进行一次清查，也是很有必要的，这对于今后的管理、安置以及防灾救险等事务都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想要尽快查到刺客，没有什么办法比在他们都以为我死掉的时候，我却突然再次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之前更直接有效！这就好比是在钓鱼，这次被鱼儿脱钩而去，我们不可能弄干整个湖泊里面的水，但可以放下更好的诱饵，期待下次鱼能上钩！” 秦颂准备以自身做鱼饵的想法，着实把杨沂中吓了一跳。他急忙摇头说道：“就这一次，已经把官家和我们吓出冷汗，岂能再让你身处险境！” 秦颂没有接受杨沂中的规劝，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往下分析。 “这些人肯定接到了死命令，在无法确认我真的已经死掉之前，肯定会想办法藏匿下来，就算我们调动府衙和军队进行拉网式的排查，他们可以采取化整为零的办法，以假冒的身份进行躲避。” “但是，过一段时间，我如果假装受伤治愈，然后出现在大众视线之内，一方面可以打击他们膨胀的信心，另一方面又不至于让他们放弃继续行刺我的希望。毕竟，他们不是差一点就可以得手了嘛！” 杨沂中承认秦颂的分析很到位，但他还是不认可这种冒险的做法。“你说的没错，可若是让他们第二次出手，使用的手段肯定会比这次更加的激烈和凶狠，你将要面临的危险会成倍的增加！” “我不会让他们的得逞的！这次遇险，最大的问题是伏击地点是由他们自己选定的，而下一次，这个主动权便掌握在我们手中！” “就算他们到时候意识到危险，甚至临时取消了行刺计划，但只要能将他们其中一两个负责打探消息的人物引出来，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捣毁他们藏身的据点或者巢穴！”

第三百零一章 胥吏之误 仁和县，范浦镇集市，悦如客栈的生意依然红火，并未受到临安城内大肆搜捕刺客的影响。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这里虽然距离临安城的艮山门很近，但毕竟已是京师外围之地，加之来往的许多客商、力巴和脚夫们为了贪图便宜，都选择在城外寄宿，所以流动人口很多，指望仁和县衙那些快班和捕手们发现蛛丝马迹，然后在这里抓住刺客，还不如指望钱塘江涨潮的时候，把刺客给淹死。 悦如客栈的老板姓陈，今年四十多岁，长着一张庙里泥塑菩萨般笑眯眯的大圆脸，祖籍德州，十多年前跟随乡里人到杭州做生意，然后略微有了一些积蓄，便在当时还不算热闹的范铺镇上开了一家客栈。 那时候大宋的皇帝还是赵佶，大宋的京师在开封，而杭州也没有改名为临安。 陈老板的本名叫陈东荣，饭铺镇上跟他相熟的人则喊他陈大郎，因为他在家中排行老大。 悦如客栈是在靖康之乱前就开起来的，而陈东荣的家世身份也都清楚无误，所以此次并不在仁和县衙快班衙役们重点排查的范围之内。 原因很简单，金国人也不是神，他们不可能预料到靖康之乱可以将看似强大的大宋揍得连妈都不认识，更不可能预料到赵构最终会将新的都城选择在偏安东南一隅的杭州。 说实话，杭州这块地方确实好，山清水绿，钟灵毓秀，紧邻着太湖鱼米之乡，又占了钱塘江、运河和东海的水路便利，商业繁华，谁来了都不肯走。卡Kа酷Ku尐裞網 但是，从古至今，建都在杭州的政权，就没有几个能够长久的，更没有一个可以开疆拓土，统一华夏。 究其原因，就是杭州所处的地理位置太过偏远，加之缺乏能征善战的血性男儿，所以守成尚可，开拓太难。 陈东荣因为在仁和县内扎根很早，加之从事的又是客栈行业，所以早就跟仁和县衙内的几位押司和都头打成一片，平时称兄道弟，过年过节的时候喝酒孝敬。 这天中午，负责刑律和缉盗的田押司皱着眉走进了悦如客栈，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进出客栈的人，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陈东荣原本不在前堂，跑腿的小厮转到后面向他汇报，说是县衙的田押司来了，要了几样下酒的小菜，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自斟自饮。 陈东荣颔首说知晓了，然后从自己住的房间的柜子里面拿出一坛好酒，慢悠悠的走到前堂，将酒坛往田押司面前一放，有些抱怨的说道：“老田，看你愁眉不展的，遇到什么难事了？这是我藏了十年的状元红，今天陪你好好喝几口！” 随后，机灵的小厮端来了现成的几道凉拌菜，其中甚至有比较敏感的卤牛肉。 牛和马属于重要的牲口，一般在官府都有登记备案，严禁打杀吃肉，但若是从山坡上摔下来或者出了别的什么意外，当然也不可浪费。 悦如客栈自己不养牛，所以这牛肉必然是陈老板通过某些关系搞到的，此时端上来既是为了款待田押司，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宣示——咱在仁和县的地头上有实力！ 田押司看了一眼到被切成薄厚正合适的牛肉片，没有马上动筷子，而是有些无奈的说：“陈大，咱俩的关系，何必如此客套？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陈老板马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田头，可不敢这么说啊！我来范铺镇的时候，那时你还是仁和县衙内的解子，负责将州府文书传达于县中，平时办差累了，最喜欢坐在我堂叔开的那个小酒馆里面喝几碗……” 田押司见陈老板又开始回忆往昔的交情，顿时头大如斗，急忙夹起一块牛肉，细嚼慢咽起来。 连续吃了几片牛肉，喝下半碗状元红，田押司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老陈，最近临安城内出了件大事，官家最宠信的新近翰林学士秦颂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刺客袭击！听说秦颂中了毒箭，如今躺在太医院内，生死不知。官家和朝臣对此事极为恼火，已经下发了海捕文书，誓要揪出凶手！” 陈老板被田押司忽然爆出来的猛料吓了一跳，也是压低声音恨恨的骂道：“这些天杀的刺客，竟敢对咱大宋的抗金英雄下手？北面如今正在跟伪齐刘豫开战，这种时候发生刺杀的事情，定然是金狗派人干的！” 田押司对于陈老板这副义愤填膺的态度很满意，继续压低嗓门说道：“咱们是多年的老交情，才跟你事先透个底，最近你这里不要让身份可疑不相干的人住店，保不齐哪天晚上就会有皇城司和神武卫的人深更半夜的前来临时抽查，万一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陈老板露出惊恐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了一个秦颂，朝廷这次竟然摆出如此大的阵仗？万一他们借搜查之名前来敲竹杠，我这小本经营的买卖，岂不是要被那些城里面的官老爷给榨干？” “嘿，你想多了！这次可是联合办案，六部、皇城司、御马营、修内司、神武卫都有人参加，谁敢在这种当口上下其手？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别犯了禁忌，包你没事！” 田押司在悦如客栈坐了半个时辰，喝了小半坛十年陈酿，临走时又被陈东荣硬塞了几张钱引在怀里，这才摇摇晃晃地前往下一家客栈。 按理说，他跟陈老板的关系不浅，否则也不会接到上面的通知后，第一个赶来提醒陈东荣，为何还要收受陈东荣送上的贿赂？ 此事却跟现在的大环境或者风气有关。 田押司的职务，类似于后世县级公安局下属的治安大队大队长，按照宋代《庆元条法事类》所分，官员、吏员和公人有着明显的区分，而田押司便是吏员当中做到了最高级别的积年老吏。 在大宋，所谓官员，必须是由朝廷吏部委任、颁发俸禄、定期考核升黜、有品阶、有不同程度决策权的“朝廷命官”。 至于吏员和公人，由民户轮差或由召募、承袭等途径进入各级官衙，办理具体事务，无品阶、无俸禄或俸禄很低，被称为“府史胥徒”，属“吏员”或称“吏人”。 陈老板跟田押司初识时，田押司还是一名品级很低的办事员，十几年后陈老板从原来的跑堂子变成了客栈老板，而田押司也混到了主管县内治安的押司位置上。 宋代州县胥吏在地方政治生活中的作用非常突出，尤其是北宋后期到南宋，出现了诸多“吏强官弱”的议论，公吏被称为当时地方上最大的祸患之一。 南宋时，县级胥吏自号“立地知县”，被老百姓称为“立地官人”，虽然成为朝廷统治和镇压底层民众的骨干力量，但同时也成了欺压在普通民众头上的一群蛀虫和吸血鬼。 单就这一点而言，几乎每个朝代到了中后期都一个鸟样，不仅“大老虎”会吃人，“臭苍蝇”和“恶蟑螂”同样会折腾死升斗小民。 田押司敢收陈老板的贿赂，那是因为他有底气帮着悦来客栈兜底，只要陈东荣开的这家客栈跟发生在临安城内的刺杀大案没有牵扯，万一被人顺便着查出来一些别的问题，最后查处落实的时候，还是要归在田押司的手里。 陈老板这是花钱买平安、买保险，合起来就是那啥…… 摇摇晃晃从悦如客栈离开的田押司绝对不会想到，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 这一次，他还真的看走了眼，所谓跟他有着老交情的陈老板，便是金国人安插在范铺镇上的一枚暗钉！ 当他离开不久，藏在悦如客栈地窖中的杀手和此刻便收到了准确的消息。 韩熊看着面前几个手下，脸色不怎么好看。 “不是说抹在箭头上面的毒很厉害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能证实秦颂的死讯？” 负责动手的一名刺客也觉得郁闷，从怀里掏出一个很小的白瓷瓶子，冷冷的说：“若是韩头目怀疑此毒的毒性，可以找人试一下，只需要用针在瓶子内浸泡几下，然后对着某人身体血管密集的位置刺下去，几息之间便可见分晓！” 韩熊没有接刺客拿出来的毒液瓶子，“你也不要用此物来恐吓我，想得十万两的黄金，必须要确信秦颂是死在你的箭下，否则岂不是太便宜了！” 另一名刺客插话说：“也不能小看了宋朝太医院里面那帮子老东西，他们看病救人的本事绝对是天下最厉害的，兴许人家正好就有克制这种毒药的方子。跟在姓秦的身边那些人，确实不简单，遇到袭击后马上就保护着他前往太医院求救，路上耽误的时间很短。” 韩熊想了想，对众人说道：“从陈老板提供的消息来看，目前我们藏身的地方还是安全的，我们不妨在这里再藏匿一段时日，待完全弄清楚秦颂是死是活，再做定夺。” 这次没有捞到出手的另外几名自认为身手高强的刺客对于韩熊的决定非常赞成，其中为首一人说道：“韩头领这话在理，不弄死姓秦的，兄弟们在外辛苦了小半年，岂不是白折腾了？”

第三百零二章 人才济济 发生在悦来客栈的一幕，并没有超出秦颂的预判。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陈东荣是金国人安插在范铺镇的眼线，更不知道当夜袭杀他的刺客在摆脱了追捕之后，便混在白天出城的人流中悄悄的回到了悦来客栈。 临安城是大宋事实上的京城，不可能为了抓捕几个刺客便将全部城门彻底封闭，然后一拖就是数日。 古代虽然没有执法成本这个词汇，但在实际操作层面上肯定会考虑执法成本的问题。 封锁京城，四处追拿几个没有看到影子的刺客，不仅会让整座城市陷入到恐慌之中，造成很多不可预估的混乱，万一到最后依然没有抓到刺客，责任谁来承担？ 虽然尚不清楚敌人藏身在何处，但秦颂知道一次刺杀行动，并非在现场执行的几个所谓的武林人士临时起意，而是事先做了许多的铺垫和准备。 能够让刺客和奸细藏身的地方，无非就是一些容易鱼目混珠的场所，其中酒楼、客栈、茶肆、青楼、赌档之中，必然是客栈和青楼这两种场所的概率更高。 酒楼、茶肆和赌档不提供长期居住的房舍，而从当地居民的手中租住房舍又容易暴露，所以客栈和青楼是秦颂指给手下人重点排查的场所。 陈东荣是十五年前来的杭州，他在范铺镇上呆了七年后，才发生了靖康之乱，从时间上完全可以洗清嫌疑。 但是，陈东荣是德州人，而德州目前是金国人直接统治的地盘！ 想让陈东荣替金国做事，无非就是那些威逼利诱的手段，比如控制住他的家人，然后再许以金钱方面的奖赏，以陈东荣这种将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商人性格，在权衡利弊之后，甘当金国马前卒也就不奇怪。卡Kа酷Ku尐裞網 莫怪陈东荣不知荣辱大义，君不见就连高高在上的大宋宰相秦桧都说过“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话语吗？ 大宋朝廷都不把陈东荣这些来自北方的汉人当成一回事，还想让他们死心塌地的替大宋卖命？ 凭什么！ 不过，陈东荣自以为跟仁和县衙里面的胥吏们搞好关系便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却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最擅长的便是质疑，而且是从看上去最正常不过的环节进行质疑！ 秦颂的前世记忆里面，有太多关于地方官吏为当地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的案例，何况他又看过那么多惊心动魄的谍战片，所以他在刺杀事件发生之后，便给两百多名手下交待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按照他传授的方法，四散开来，暗中寻找刺客！ 秦颂传授了什么方法？ 他让雷灿回去转告所有的手下，先去调查临安周边县衙一级负责刑律缉盗的胥吏，然后再调查跟这些胥吏平素交情好的客栈、青楼、酒楼等公共场所的老板，其中重点排查从北方过来的，家中父母、兄弟或者子女不在身边的！ 很熟悉的味道，很熟悉的配方…… 想当初，秦颂在武休关筛查隐藏在南归降兵中的金国奸细时，他可是专门设计了好几套的调查问卷，又琢磨了许多让人毫无意识就会露出破绽的办法！ 这个时空里面没有无线通讯设备，更没有随处可见的摄像头和天网追逃系统，虽然给秦颂追查刺客造成了一些困难，但同样也给刺客的及时撤离和逃走造成了信息误导。卡Kа酷Ku尐裞網 所以说，技术的进步从来都是双刃剑，在技术落后的时代，只要采取正确的方法，同样可以办成事情。 田押司和陈老板见过面没几日，一支小型的走镖队伍从西边来到了范铺镇，看样子似乎帮人押运着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个镖队正是张琦带着十来个手下假扮的，他们这次来范铺镇的目的便是“钓鱼”。 经过前些天的不停调查，然后再将收集的各种信息汇总到太医院，经过秦颂的亲自圈定，这次在临安城的内外共画出来了二十个可疑之处，然后根据可疑程度和危险等级的不同，有不同人数的“专案队”以各种假冒的身份和形式进行接近，进行蹲点式的监视和调查。 悦来客栈的危险等级不算特别高，但可疑程度却不低，按照秦颂的话说，主要是这家客栈的老板背景实在太过干净，加之又跟当地县衙的胥吏们交情深厚，所以秦颂认为这是反常之处。 反常之处，必有妖。 张琦非常认同秦颂的这个分析，所以主动要求带队到范铺镇调查悦来客栈和陈东荣。 他们之所以要经过一番乔装改扮，而且还绕道先去了德清那边，再从德清方向来到范铺镇，就是要将身份尽量掩盖的没有破绽。 秦颂上次遇险的时候，张琦并不在场，但他依然觉得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兄弟们心里面都憋着一股子气，如果不能将刺客找出来报仇，大家都没脸回天云寨。 范铺镇上不止悦来一家客栈，张琦很聪明的没有直接带着人到悦来客栈住店，而是找了靠近它的旁边一家客栈，然后住了下来。 这家客栈的老板胆子更小，反复确认了张琦等人的身份来历和携带货物并无违禁之后，才肯给他们办理入住的手续。 张琦佯装不知情，向客栈老板抱怨说：“兄弟们押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怎地到了临安附近，反倒如此的麻烦和罗唣！” 客栈老板向张琦笑着赔不是，“唉，都是几个刺客闹腾的！临安城内前些日子出了行刺朝廷命官的大案，惹得官家和大臣们非常恼火，所以现在各处都查的严，我们都接到了县衙的通知，因此不敢随意变通，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张琦便装作好奇的样子，跟客栈老板攀谈了一会，弄清楚发生在临安城内的事情，这才回到自己房屋内休息。 各个摸排调查的小队已经就位，而此时的秦颂又在做什么呢？ 他在太医院里面缠着几位各有拿手绝活的御医圣手，从人家哪里套知识呢！ 秦颂以前并不清楚宋代的医学发展水平，在他的记忆中只有北宋的儿科名医钱乙和民间女神医张小娘子，却没想到真正进了太医院，跟里面的大能们接触过之后，才发现大宋的医学水平之高超和先进，远比后人想象的要厉害。 若非蒙元的入侵打断了华夏医学文明进程，导致许多医术和医书散失甚至是绝迹，后人所能接触到的中医，绝非秦颂记忆中的那么一些。 大宋的太医院里面，能够称为名医的，竟然有不少是进士出身！ 许叔微，字知可，号白沙，又号近泉，真州白沙人，如今是太医院里面的第一大拿。 他自幼父母双亡，参加科举屡试不举，遂弃儒而习医。建炎元年，也就是金军攻打大宋的这一年，当时真州爆发瘟疫，许叔微上门为百姓救治，十活八至九成。 金军攻占黄河以北的土地后，许叔微南渡居常州，又迁太湖马迹山，于绍兴二年中了进士，担任杭州府学教授及翰林学士，人称许学士。 许叔微的翰林学士头衔属于荣誉性质，并不在学士院轮值，他主要在太医院这边负责。 秦颂与许叔微交谈最多，他觉得这位五十五岁的老先生真的是心慈近佛，志虑忠纯，遇事敢言，为人豪爽，令人钦佩。 作为名医进士，许叔微在太医院这一年多时间里面，已经完成了《伤寒百证歌》、《伤寒发微论》两本医学著作，现在正忙着撰写《伤寒九十论》和《仲景脉法三十六图》。 秦颂对于中医没有什么涉猎，但他对于如何防控传染性疾病却有着来自前世的丰富经验，所以便与许进士谈论疫情监视、情况上报、隔离感染和其他一些行政管理方面的手段。 许叔微听了秦颂的见解后，受到了不少的启发，竟然连夜加班，写了一份关于加强传染性疫病防控的条陈，还把秦颂的名字也加上，然后直接提交给了户部和刑部。 看在老许跟韩世忠的私交不错的份上，秦颂也就不找他拉自己下水的麻烦，而是要求许叔微以后授徒的时候，要收他推荐的两个人作为弟子。 除了许叔微，太医院里面还有专治骨科的圣手嵇清，专为宫内妃嫔和女子治疗妇科杂病的名医陈沂，还有家中在临安城内开着大药铺子，精通治疗各种内科和痢疾等病症的名医严防御。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进士出身，专门从事法医研究的官员，名叫郑克，也被皇帝从别处调了过来，送到秦颂身边，让他帮着秦颂调查行刺案件。 这些出现在秦颂面前的大拿，搁在他的前生，绝对都是享受国家级津贴的国宝型人才，但因为是在大宋这种以儒为尊、以官为尊的时代，政治待遇和地位却是没有秦颂想象的那么高。 骨科圣手嵇清最开心，因为他从秦颂这里学到了使用石膏绷带治疗断骨接续的方法，这与他掌握的摸骨接骨手法相配合，将会产生如虎添翼的妙用。 当然了，秦颂也不是白给的，他同样得到了嵇清的承诺，只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可以选两人拜嵇清为师，将嵇氏密不外传的正骨接骨手法学去。 妇科圣手陈沂本来躲着秦颂，结果秦颂就像牛皮糖一样主动的黏了上来，怎么甩都甩不掉。 福国长公主要开办一家专门替孕妇和婴幼儿服务的医院，为这事已经找过陈沂，他一直没有吐口答应，因为这事一旦沾上手，以后就得承担责任，万一哪次没有将难产的孕妇和婴儿的性命保住，他的名声就会受损。 陈沂现在就不会面临这样的危险，因为皇宫里面唯一可以享用女人的那位，已经萎了。 所以，他只需要给公里的妃嫔和宫女们治疗一些不太严重的妇科杂症，总之宫里面不可能出现难产的孕妇让他救治。

第三百零三章 又编故事 不能为良相，便做良医。 这是许多心有理想和抱负的读书人都有的情怀。 大宋的太医院里面有不少进士出身的国医圣手，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因为学医本就不容易，需要有良好的教育背景作基础，更需要学习者具备精钻细研的精神，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见到成效。 可以这么说，凡是能够成为良医者，都不简单，至于被人称为国医圣手的杏林高人，那更是付出了不知多少智慧和心血。 骨科圣手嵇清，出身医药世家，自幼随父习医，得治疗骨损金疮秘术。靖康以来，金军屡犯中原，伤残军民无数。嵇清与父亲在民间行医，救治活人许多，甚有人望。 嵇清的父亲身为太医，随赵构南渡，一路上救治了许多被兵马踏伤的民众。当时，嵇清没有来得及逃脱，被攻打宋朝的金军发现，金军将帅得知他医术高明，便强迫他随军治伤，结果被他拒绝。 女真族内没有医生，士兵生了病之后都是靠着萨满巫师跳大神、额头涂抹血迹、烧草木灰给人喝来治病，所以在族内不仅身份充满神秘，而且地位崇高。 嵇清虽然拒绝了金军将帅的要求，但他们因为心中对本族萨满巫师存在的敬意和畏惧，所以并没有杀害嵇清。这些人，把宋人当中的名医当成了他们本族的萨满巫师。 后来，在混乱之中，嵇清得到被他救治者的帮助，终于逃到杭州，从此接替了父亲的太医之职。 妇科圣手陈沂，号素庵，为长安镇人，在建炎初年时，曾治愈赵构某位妃子的妇科疾病，得赐御前宫扇一副。卡Kа酷Ku尐裞網和许微言、嵇清、严防御等人相比，陈沂在太医院内显得更加低调和逍遥，基本上属于“散养”的状态。 赵构的后宫人数本来就不多，而妇科病又不是那种发作起来随时要人命的急症，所以挂着御医名头的陈沂每天实际要做的事情并不多。 前些天，福国长公主赵多福忽然来到太医院，拜访了陈沂，提出创办妇婴养护院的设想，请陈沂出面帮忙，替她站台，这事让生性逍遥自在的陈沂感觉有些为难。 他虽然是妇科名医，可不是负责接生的产婆啊！ 听福国长公主的意思，以后孕妇在临产之前，是要提前入住养护院的，分娩的时候，必然是在里面，这岂不是等于将所有存在难产危险的孕妇都集中起来救治？ 这事，风险实在太大啊！ 医者父母心，陈沂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否则也不会选择学医悬壶济世这条道路，但他这么多年行医下来，不知听说过多少因为难产而导致的母婴双亡的惨事，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不忍，却徒之奈何！ 正当陈沂纠结不已的时候，结果皇帝身边的红人，新进翰林学士秦颂因为遭到刺杀住进了太医院。 原本，金创之伤的救治属于嵇清的负责范围，顶多再加上许叔微这个进士型全通御医，如果他们两个出手都救不回来，别人也没机会出手。 问题是，秦翰林根本就没事好不好！ 既然你身体没事，继续赖在太医院里面做甚？难不成觉得太医院里面的饭菜味道比家里的好，还是说秦翰林喜欢闻各种药草、膏方混合熬制时的那种奇怪味道？ 陈沂本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的，结果秦翰林每天都来跟他套近乎，还说了一些让他觉得好奇不已的话语，最可恶的是秦翰林说的时候还没个重点，东一句、西一句的，让人听的似懂非懂，就仿佛被挠到了痒处，结果一搔而过，真是难受！ 这天下午，秦颂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样子奇特的铜制物什。卡Kа酷Ku尐裞網 “秦翰林，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躲在太医院里面吗？”陈沂见到秦颂，不冷不热的嘲讽了他一句。 秦颂也不着恼，笑眯眯的回答：“太医院里面的景色不错，饭食也好，我又没什么家人在杭州，住这里比住在家中还舒适。何况，烦闷的时候，还有你们几位学识渊博的名医陪我说话，若非这次遇袭，还享受不到这种待遇呢！” 陈沂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就不开口询问秦颂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玩意。 哼，摆明了就是拿这个新东西来套话的，我可不上当。 手里拿着助产钳的秦颂，见陈沂没有表现出好奇的神色，有些郁闷，只好像握火钳一样将原本合拢的助产钳前端的双叶张开，然后又合拢。 “陈先生，你猜我手中拿着的这副工具可以做什么使用？” “不猜！反正我肯定用不着！” “唉，你虽然用不着，但你敢保证今后此物在婴幼护理院里推广之后，你家中甚至亲戚朋友里面恰好遇到难产危险的孕妇便用不着吗？” “什么？这是给难产孕妇准备的？”陈沂终于端不住了，冲到秦颂面前，一把将助产钳给夺了过去，然后学着秦颂刚才的动作，将产钳的前端一张一合的打开观察。 渐渐的，陈沂眼睛里面有亮光一闪而过，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秦颂。 陈沂已经想到此物的妙用之处。 别忘了，人家可是这个时代最有本事的妇科圣手！ 秦颂刚才的提示已经很浅显了，再联系前几天他说的那些奇怪话语，陈沂可以确定这个像火钳，但前端却能轻轻的打开将成人拳头包裹住的物件，必然是用来取出被卡在产道内的婴儿！ “秦翰林，你什么时候亲眼见过妇女分娩的过程的？”陈沂将助产钳放在桌上，面色纠结的问道。 秦颂急忙摇头，非常严肃的回答：“你可不要凭空污我清白！我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圣贤书，兄长对我的管束向来严格，又岂能让我去观察孕妇分娩的过程！” “那我就想不通了！此物分明就是用来帮助在分娩过程中已经使不上力气的危险产妇，从产道中包裹住婴儿的头颅，然后牵引出来。若是你从未亲眼见过孕妇分娩，又怎么会想到制造这样一件助产的工具？” 陈沂有些激动，唾沫星子差点溅到秦颂的脸上。 秦颂没有解释他怎么就能发明制造出产钳这种助产神器，而是反问陈沂：“我就问你，你觉得此物会降低难产孕妇和婴儿的死亡数字吗？” 陈沂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没有经过实际的检验，我也不敢说能不能。但以我个人的看法，肯定是有作用和帮助的！你不要回避我刚才的问题，赶紧解释你怎么就想出来制造这么个奇怪物件，这东西以前在大宋绝对没有出现过！” “好吧，你确定想要听故事？” “我确定！因为我还有很多疑惑想要求证！” “这件物什呢，我给它取名为助产钳，顾名思义便是用来帮助孕妇生产的医疗器械。原本我想用白银打造，但考虑到白银比较软，一旦做成了钳子状，握把到钳页顶端的距离过长，不仅容易变形，而且吃不上劲。” “我虽然没有见过孕妇分娩的现场，但我在黎州担任保靖军的长史时，经常要与周围的土著少民部落打交道，在他们的部落里面见过几次牛羊分娩时的景象，然后便受到了一些启发。” “牛羊跟人虽然不同，但也是吃母乳长大，未出生时也是在胎盘之内，所以这里面必然有一些共通的学问。我曾私下里询问过几位顺利生下孩子的妇女，她们都说最困难的便是第一次分娩，那时候感觉就在鬼门关上打转，总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耗尽，疼痛的快要死掉……” “后来，我就反复的琢磨，导致孕妇难产的原因都有哪一些，因为我觉得倘若能攻克这项难题，不仅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而且对于边陲地区人口的增加也有帮助。” “我让人找了几位经验丰富的产婆，给了她们一些封口费，然后让她们悄悄的来见我，将她们接生过程中遇到的难产个例以及当时应对的办法全都仔细的说给我听，我再将其归纳记录下来。” “经过统计和分析，我可以得出一个比较准确的结论。妇女难产的结果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种是孕妇和婴儿最终都极为艰难的存活了下来，这种属于最幸运的，但也是最少的；第二种是孕妇和婴儿之中只有一个存活下来，多数时候婴儿出来便是死胎，孕妇得救。” “第三种最为残忍，孕妇和胎儿全部死亡！这其中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羊水已破，但胎儿根本就没有露头，结果孕妇被活活痛死，胎儿也在母体内窒息而亡。另一种最为可惜，孕妇已经分娩到了一半，胎儿的头颅甚至已经露出产道，但因为孕妇力竭，最终身体收缩，将胎儿卡主，结果导致母婴双亡！” “针对以上种种情形，我便时常想着如何能够解决问题，去年冬天，我在炭火盆边烤火的时候，拿着一把火钳从炭袋里面往外夹木炭，感觉木炭的重量还是有一些的，但被火钳夹住后，却能从炭袋里面顺利的取出来……” “如果，将装着木炭的麻袋看做是母体，袋中所装木炭便是胎儿，当正常情况无法出来的时候，使用类似火钳一样的器具，岂不是可以轻松的从中取出来？” 秦颂煞有介事的讲着他胡编乱造的故事，但因为逻辑严密，而且贴近生活现实，却让陈沂深信不疑。

第三百零四章 如此巧合 听完秦颂讲述发明助产钳的过程，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陈沂的心情，他此刻只剩下敬佩和激动。http://.shanjue 秦翰林果然是千年难见的天才啊！ 因为他心里面装着普罗大众，时刻想着拯救黎民苍生，才会在行军途中，在偏远边陲之地，还心心念念的琢磨着降低孕妇难产致死的可能。 若是换作他人，恐怕会将心思用在读所谓的圣贤书，或者是如何升官发财上面，哪里会将心思用在孕妇分娩这种污秽之事上来？ 要知道，这个时代，但凡家中有孕妇分娩的时候，男性都是要远远的避开，生怕沾染上所谓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是被冲了原本不错的气运，大家都是避之不及，谁还会去琢磨发明助产钳这种工具？ 接下来，陈沂和秦颂展开了深入的讨论，不仅涉及到助产钳的实际运用，更聊到了如何降低孕妇分娩痛苦的药剂，如何在孕妇血崩后进行止血抢救，如果不是觉得剖腹产太过惊世骇俗，秦颂差点都要说出来。 有的事情需要一步一步的往前推进，只有当人们广泛的认可了助产钳的作用，接下来秦颂再抛出升级版的剖腹产理论，甚至将之与阑尾炎摘除手术一起抛出来，再经过实际的操作，确实把已经被阎王爷判了死刑的重危病人救过来，这样民众才不会将之视为离经叛道的异端和邪术！ 在太医院里面呆了一段时间后，秦颂接触到了很多外人不知道的知识，他坚信，以大宋目前的医学水平，只要稍微注意几个环节的消炎灭菌，进行阑尾炎摘除手术甚至是剖腹产都不是幻想，而是可以实施的。 有句话叫做“死马当做活马医”，哪怕因为手术条件有限，能够救活的人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但总比全都死去要好许多吧？ 更何况，只要将大宋的医生和产婆们引到正确的方向，以他们和她们的聪明智慧，肯定会想出许多改进的方法，然后不断的提高手术成功率，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这其实只差一层窗户纸而已。 不过，如何捅破这层窗户纸，却是要讲究策略的。 秦颂为何要把助产钳这种可以给他增加声望的神器拿给陈沂观察？ 当然不是为了显摆，而是希望通过陈沂的认可之后，让陈沂这位妇科圣手来替他背书，增加助产钳的可信度，提高民众对于这件新式器械的接受程度。 另外，这也是秦颂拉着陈沂下水，让他去妇婴养护院帮忙的最好机会。 陈沂跟秦颂越聊越觉得受到了启发，他感觉自己的面前似乎打开了一扇大门，而门外将会出现的必然是全新的世界！ “辅仁啊，我觉得用黄铜这种材质制造助产钳还是有些不妥，人血的腐蚀性比水强许多，一旦黄铜生锈，再用来助产，会不干净！我觉得可以采用铜鎏金的办法，给产钳的外面镀上一层黄金，这样就能防止锈蚀问题发生！” “这个生产制作的成本会不会太高，不利于大范围的推广？” “哪里高了！又不是每家每户年年都生孩子，而且就算生孩子的孕妇，真正难产的也是少数，用得着助产钳的时候毕竟不多。卡Kа酷Ku尐裞網人命关天的大事，每个产婆家中准备几把不同用途的镀金助产钳，也不至于把她们就花破产了！” “再者说了，只要助产钳能够将难产孕妇和婴儿从鬼门关上救出来，受惠的人家必然会成倍的支付报酬，产婆的收入不仅不会降低，还会提高呢！” 到底是太医院的国手，看问题的眼界和水平跟普通人不同，一下子就站在了全局的高度。 “按照陈太医的提议，生产和制造助产钳似乎也是一门颇有利润的生意啊！要不，咱俩合伙投资，制订一个助产钳的规范标准，然后独家生产和销售？”秦颂的眼里开始冒出金光。 陈沂一脸义正词严的说：“不仅要独家生产和销售，还要以户部、刑部的名义给各州府县下达公文，命令各地的产婆学习助产之术，配备质量合格的助产钳！唯有如此，才能杜绝不良商贩以次充好，胡乱仿冒，败坏秦氏助产钳的名声！” 秦颂心里暗想，这个陈太医，也是够狠啊，竟然想到了动用行政手段来确保今后的助产钳生意成为垄断经营。 不过，陈沂的提议符合秦颂的利益，也有着充分的理由。 人命关天的大事，赚钱倒在其次，被人“盗版”而坏了名声那才叫一个冤枉。 说来也是巧了，正当秦颂和陈沂两人在太医院的某间房屋内计划着赚钱大计时，正在太医院内埋头撰写《折狱龟鉴》法医鉴定著作的另一位进士出身的法医郑克家中来人，慌慌张张的说他已经怀孕九个多月的夫人，羊水前提破了，如今在家中痛得昏死过去，情况十分的危急！ 郑克的这位夫人，已经是续弦，前面一位夫人在生育第一个孩子时难产而亡，大人和孩子都没有保住。卡Kа酷Ku尐裞網 人到中年依然没有子女的郑克，接到家中仆人的报告时，还算冷静，没有“麻爪”，而是直奔陈沂平时办公的这间房屋而来。 “陈兄，内子产期提前到来，如今昏死家中，还请出手救我夫人一命啊！” 闯进房内的郑克，也顾不得跟秦颂打招呼，对着陈沂就是一个快挨到地面的长揖。 秦颂听完郑克的讲述，心中差点就要笑出来，但脸上却做无表情状，只是拿起放在桌上的助产钳，然后对陈沂说了句“两位既然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 秦颂拔腿要往外走，却被陈沂一把拽住了袖子。 “老郑，快拦住秦翰林，他手中拿着能救你妻儿一命的宝贝！” 郑克一脸发懵，有些不好意思的挡在了秦颂的面前，冲他露出一个不明就里的苦笑。“呃……秦翰林，你就包涵一二。” “行了，你的要求我都答应，赶紧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去老郑家里！”陈沂被形势所迫，只好同意了秦颂有关请他在赵多福新开的妇婴养护院担任首席医生的要求。 郑克跟陈沂的私交不错，陈沂不能见死不救，正好秦颂拿出了助产钳这种新式工具，他也想检验一下效果。 三人挤在一辆马车中，在前往郑家的路途上，陈沂向郑克简要的介绍了助产钳的作用，然后一脸严肃的说：“这工具是辅仁发明的，我觉得应该有效，到了你家，要不要对尊夫人使用，你必须现在就做决定！” 郑克搞法医鉴定出身，本来不该出现在太医院而是在刑部下属的某个机构内才合理，之所以呆在太医院里，自然是随时向几位医术高超的国手请教，因为刑部那群人不懂医术，对于法医鉴定没有帮助。 比如，如何判定一个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再比如，如何鉴别死者是因为流血而亡，还是因为毒发身亡？ 毕竟，医生才是跟死亡常年打交道的最有经验的一群人，而刑部那群家伙，最擅长的是严刑拷打和屈打成招。 郑克能钻研法医学，脑子必然是非常缜密和聪明的，他听了陈沂的话后，没有马上答应或者否定，而是说道：“先到我家弄清楚内子昏厥的原因，若是确系因为分娩时难产所导致，陈兄只管放手施救，我若是对陈兄的医术都怀疑，这天下还有谁能救得了内子。” 秦颂见缝插针，问郑克：“若到时在保大人和保婴儿之间做选择，敢问郑兄如何选择？” 郑克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是保大人了！初生婴孩只是一团血肉，如何能跟与我相濡以沫的夫人的性命相比！” 秦颂点点头，在心里给郑克点了个赞。 难得的是郑克在这种时候脑子竟然不乱，等回答了秦颂问题后，反过来问了秦颂一个问题：“秦翰林不是要隐在太医院制造伤重的假象吗，如今离开了太医院，一旦走漏消息，岂不是影响了原本的计划？” “哈哈，就算今天没有尊夫人这件事情，我也打算晚上就离开太医院回家居住了。我的安排布置已经全部就位，现在是时候站出来，让那些宵小之辈感到愤怒和恐惧了！” 秦颂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似乎已将那些此刻当成了瓮中之鳖。 没过多久，马车奔进郑家，车内三人呼啦啦全都下来，郑克在前引路，陈沂紧随其后，而秦颂则是站在郑家的院子里面活动了一番筋骨，这才慢悠悠的迈步走进客厅。 这种时候，秦颂并不需要出现在郑夫人居住的房屋里面，因为无论陈沂，还是郑克，论医术都比他强出太多，他来郑家的意义，其实就是跟陈沂站在一起，表明一种态度。 陈沂既然能给后宫妃嫔治病，对他而言，所谓的男友有别就是虚设的，何况郑克又是个明白道理的男人，在这种危急关头，自然也不会芥蒂陈沂是否见到了自己老婆的身体。 实际上，凡是医术高明的国手，精神境界早就脱离了人类视线感官这个层面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急需救治的病人，不分男女。 以最短的时间对郑夫人的身体进行了检查后，陈沂冲郑克点点头，口中说道：“确实是因为难产而导致昏厥，现在施救，大人和婴儿都还来得及！”

第三百零五章 成人之美 所谓的天才，就是见微知著，或者是能够管中窥豹，仅凭很少一点的线索或者是条件，就完成普通人根本无法完成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妇科圣手陈沂便是大宋医学界的天才，虽然此前从未接触过助产钳，只是跟秦颂坐在房间里面坐而谈论，但真正拿起这件新式的助产工具时，如何用力，如何把握分寸，陈沂都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就算是换作助产钳的发明者秦颂来做这件事情，都没有这样的水平。 郑克也是一位心存天下的读书人，他不怕事后别人谈论自己的孩子是由好友陈沂帮着接生的，特意要求刚刚赶到郑家的接生婆就在旁边观看陈沂使用助产钳的过程。 陈沂也不反对，甚至为好友的这个决定感到高兴。 以后，主要使用助产钳的对象，便是这些经验丰富的接生婆，所以让她们亲眼见识产钳的作用，等于是在现场进行培训，这对于助产钳的推广显然是有益的。 实际情况比陈沂推测的稍好一些，婴儿在助产钳的缓缓牵动下，终于安全的落地。守在旁边的产婆马上麻利的替婴儿剪断脐带，然后提着他的小腿，在屁股上和后背上轻轻的拍打几下。 原本因为被卡主而憋得小脸发紫的男婴，终于发出“哇”的一声啼哭。 郑夫人再次陷入了昏迷，陈沂替她号脉，然后转头对郑克说道：“尊夫人的身体有些虚弱，并无生命危险，只需要吃几剂调理的汤药，便可恢复过来。” 郑克还没开口感谢陈沂，从外间闯进来的秦颂却大声的说：“这个时候，不能给产妇吃汤药！我这里有治疗气血亏虚的食料方子，我的家姐和兄嫂刚从北方回来时，坚持吃了一年，效果虽然慢些，但没有后遗症。” 陈沂没有因为秦颂的阻拦而生气，而是问他：“为何新生产妇不能服用汤药？” 秦颂解释说道：“是药三分毒！婴儿必须吃过母亲的初乳，才容易健康茁壮的成长，而产妇若是服用汤药，就会通过母乳传递，将药中的毒素传到婴儿的体内。” 陈沂和郑克心悦诚服，对秦颂的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药补不如食补，这是老祖宗从神农尝百草时代就认定了的事情，否则为何农民需要大量的种植庄稼，却没人大量的种植药材，把块茎状的药材当成粮食来吃？ 来郑家的产婆也是个胆子大的中年妇人，她将擦洗干净并且摁好肚脐的婴儿放在床上，然后转身向屋内三位穿着官服的大人物行了个福礼，然后说道：“刚才亲眼见识了产钳的用途，此物的设计甚是精巧，恳请几位大官人将此物赠予一件，以便我去别家接生的时候，能多救几个人。” 郑克和陈沂同时将视线投向了秦颂，这事还得秦颂拍板才行。 秦颂没有马上同意，也没有拒绝，而是笑着说道：“此物本来就是要给你们这些接生婆使用，不过目前只造了一套试验的样品，所以暂时没法给你。” “福国长公主在城内开办的妇婴护理院后天便要开业，你如果想拿到助产钳和从业资格人证，可以先去报名，参加护理院免费开办的相关培训，等你培训合格之后，就可以免费获赠一整套助产工具！” “对了，免费赠予的助产工具只有五十套，若是去的晚了，可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接生婆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喜，连郑家给她包的接生谢礼都不收，急吼吼的就往外走，说是现在就要去报名参加培训。 今天能在郑家亲眼见识大国手陈郎中接生，已经让这位接生婆大开眼界，如今又有一位翰林学士给她指路，这种好事可比三、五串铜钱有价值多了！ 接生婆走后，秦颂便马上写下了食补的方子，上面列出来的也没有特别昂贵的食材。 郑克接到手中，并不怀疑，直接派家人上街采买，然后抓紧时间给夫人熬粥熬汤。 秦颂的这张方子，自然是来自薛真人，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薛道光能活一百多岁，除了懂得养生之术，跟他平时注意饮食起居定然是有极大的关系。 当初秦月被救回来时，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如果不是靠着薛式这道食疗方子，只怕一辈子都难以恢复到可以代替弟弟前往蜀中迎亲的程度。 当日女扮男装的秦月，在陈家庄出现时，可是吸引了许多不知情的姑娘们炽热的目光啊！ 郑克初为人父，且喜得贵子，母子平安，心中一时激荡不已，在外屋打着转，不复临回来时在马车中表现的那般镇定平静。 陈沂见状，笑着打趣说道：“郑兄，你此时不该在屋内转圈，而是该跑到大街上逢人就说‘我郑克明有儿子了！我不是克妻克子之人！’” 秦颂听出陈沂的话中有话，便好奇的问道：“难不成外面的人讹传老郑是克妻克子之人？” 郑克也不避讳，坐在秦颂旁边，将他当初妻子难产去世之后遭受的一些风言风语说于秦颂听。卡Kа酷Ku尐裞網 还没说完呢，在内室负责照料产妇的女仆出来向郑克说道：“郑先生，夫人醒了，请你进去叙话。” 郑克向秦颂和陈沂告罪一声，丢下两位贵客，进了内室。 “夫君，刚才翠儿已经将我昏死过去后发生的事情全说给我听了。我和孩子能从鬼门关上转回，全靠陈先生和秦翰林，为了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也为了能将孩子平安养大，恳请夫君让陈先生和秦翰林为孩子赐名吧！” 郑克的夫人已经靠坐起来，此时正抱着还在熟睡的孩子，说话的语气还有些虚弱无力。 听了夫人这个请求，郑克马上点头说：“夫人这个建议好，孩子若能得到素庵兄和秦翰林的庇护，定然可以健康长大成人！” 夫妻两个又商量了一番，郑克从内室出来，然后恳请陈沂帮孩子取个乳名，请秦颂帮忙取个官名。 对于这样成人之美的请求，陈沂和秦颂自然不会拒绝，如果不是关系到了一定程度，取名这种事情，进士出身的郑克岂会让别人帮忙？ 陈沂想了想，说道：“这孩子刚落地时，别憋得小脸发紫，乳名便唤作阿紫吧，寓意紫气东来，也是极好的。” 秦颂正在喝茶，听到“阿紫”两字，差点没忍住将满口的茶叶给喷出来。 卧槽，阿紫都整出来了，阿朱在哪里？ 关键问题是，郑克的这个孩子是个男伢啊！ “好，乳名便唤作阿紫！辅仁贤弟，你的文名早已传遍临安，阿紫取什么样的官名，便看你的了！” 所谓官名，便是大名，是孩子长大成人以后和户籍上面落下的正式使用的名字。 秦颂不想浪费太多脑细胞，刚才听到陈沂随口提及“紫气东来”这句吉祥之语，便说道：“乳名既然唤作阿紫，官名便叫郑晟，以后表字取为‘东来’，寓意红日初升，光芒万丈。” “郑晟？哈哈，不错，这是极好的名字！郑兄，就算让你自己想，一时之间未必也能想到如此好的名字吧？” 这个时代，帮人取名字，是包括姓名和表字两部分的。秦颂身为翰林学士，当然不能随口乱说，虽然他受了陈沂的启发，但取出来的名和表字，确实很有文采，而且读起来也是郎朗上口，与姓连起来的寓意也很美好。 郑字，音同“正”，郑晟的谐音便是“正升”，表字东来，乳名阿紫，简直就是一副豪华“套餐”。 孩子的名字已经取好，接下来自然不是开门送客，而是摆酒感谢陈沂和秦颂。 一顿酒从傍晚喝到了戌时三刻，郑克已经大醉，被仆人扶进另外一间卧室单独休息，陈沂和秦颂从郑家的院落出来，迎接秦颂的车队已经列阵等候在外。 没错，上百人的卫队，由皇帝亲自派来的一位带御器械率领，排着肃杀的阵型，静静的等候着秦颂。 带队的那位带御器械上前向秦颂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说道：“卑职奉陛下之命，特来护送秦翰林和陈太医回家！” 秦颂冲这位带御器械点点头，然后对陈沂苦笑着说道：“没想到官家对我的安全如此重视，竟然派了一位大内高手亲自前来，咱们还是赶紧上车吧！” 陈沂感慨说道：“你就知足吧！能让官家把带御器械都派出了护送你，满朝文武之中，就你一人！” 卫队先将陈沂送回家中，接着又大张旗鼓的将秦颂送回了家中。 当天夜里，各种关于秦颂的消息再度疯狂的传播。 “听说了没有？秦翰林根本就没有受伤，有人亲眼见到他和陈太医去了郑家，还帮着郑克新生的男婴取了名字！” “嘿，你这消息根本算不得什么！南瓦子那边最出名的接生婆你听说过没有？她今天便在郑夫人难产的现场，不仅亲眼见识了陈太医出手救人的过程，据说还见识到了秦翰林发明出来的一种可以助产的工具！” “嚯，秦翰林竟然如此厉害！这么说来，之前放出来的风声，说他被毒箭射中是假的了？” “当然是假的！秦翰林是张良转世，大宋最有智慧的人，岂会让宵小之辈随便暗算！” “嘿，是不是张良转世不知道，反正秦翰林确实挺鬼的，竟然骗了临安城内几十万人这么长的时间。”

第三百零六章 广而告之 外间的议论秦颂听不到，但家中有位佳人见到他时却是红了眼眶，哭的很是伤心。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奴婢是不祥之人，刚来杭州没两天，公子便遇到歹人袭击，还请公子准许奴婢自行离开，免得害了公子性命。” 油灯下，书案旁，玉娘站在秦颂的面前，云鬓低垂，双肩轻颤，双手不停的绞着衣袖，显得很是难过。 秦颂晚上跟郑克和陈沂喝了不少黄酒，此刻有些微醉，看到玉娘难过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伸手握住了玉娘的手，然后训斥她说道：“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瞎想些什么？就算你不来杭州，那些藏在暗处的刺客瞅准了机会，照样会对我下手！” 玉娘的一双柔荑被秦颂握在手中，顿觉心里犹如小鹿乱撞，脸色忽然变得殷红，不敢抬头看秦颂的双眼，只是低头不语，却没有将手从秦颂手中抽出来的意思。 秦颂没有察觉到玉娘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你既然跟着我，就是我可以信任和托付的人，今后无论我走到哪一步，定然不会丢下你不管，更不会将你随便就送给别人。在秦家，所有的规矩都跟外面不同，以后你要仔细的感受和体会！” 玉娘听得出来秦颂说的都是真心之语，心中觉得很熨帖，小声说道：“公子教导的是，玉娘都记住了。” 虽然喝了一些酒，但秦颂还是能够很好的把控自己，并没有接着些许酒劲就对玉娘做什么事情。 以玉娘现在的身份和心情，他想要做什么，她不仅不会反抗，肯定还会极力的迎合。 秦颂是个克制力和自律性极强的人，他既然已经说过在未跟妻子陈钰正式圆房之前不会碰她，那就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心旌摇动，就食言而肥。 玉娘侍奉秦颂睡下，然后从秦颂的屋里出来，跟二毛和小炎坐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二毛和小炎都明白玉娘是先生的侍妾，所以在玉娘跟前表现的老实乖巧，不会惹她生气或者动怒，更不会故意给她制造什么麻烦。 这两个孩子因为当初香泉镇上遭遇的巨大变故，心理方面比同龄人早熟许多，早就将小孩子脾气克服掉了。 “最近家里的护卫大部分都散出去抓刺客了，咱们要替先生看好家门，不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进来！” 二毛首先开口，说的话跟大人没什么不同。 小炎皱着眉头，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用疑惑的语气说道：“先生忽然高调现身，此前关于他中箭受伤的谣言不攻自破，他这样做，肯定不是无心为之，就怕他是故意如此，好引那些藏在暗中观察的刺客现身。” 玉娘伸手，将中指圈起来，对着小炎的脑门敲了一下。 “好好说话，别学大人的样子！你们的先生要做什么事情，肯定是谋定而后动，你们两个在这里瞎琢磨有何意义？有这些空闲时间，不如多去练武和读书！” 二毛叹息一声，感慨说：“真盼望自己能早点长大成人，这样就能替先生抵挡明刀暗箭！以后，谁要敢对先生下手，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扒皮抽筋！” “千刀万剐和扒皮抽筋哪里够？要把所有敢于对先生不利的人全都抓起来杀掉，抄家灭族，斩草除根，才能震慑宵小！” 小炎看起来比二毛文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玉娘看着两个不似说笑的少年，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这两个少年，心志坚定的可怕，根本就没法影响和规劝啊！ 玉娘对于秦家和秦颂自然是没有任何外心的，她只是单纯善良，觉得以二毛和小炎的年纪，不该如此早的便把仇恨的烈焰越烧越旺。 毕竟，少年们还是长身体和学习成长的年纪，心中时刻想着仇恨的事情，肯定会对将来的行为和做事产生许多影响。 玉娘可能永远无法明白，当初秦颂在香泉镇的破庙中教导一群孩童“不做宋奸”的时候，便将种子散播在了他们的心田，经过了这些年的发芽和生长，早已根深蒂固，无法更改。 不要怪秦颂如此的不择手段，因为他要面对的是无比强大的敌人，哪怕是增加一分一毫的力量，也会多一分胜算，少一分流血和牺牲。 次日上午，恰逢大朝会，秦颂身着官服，意气风发的出现在皇帝和朝臣的面前，一点没有遭遇到刺杀后的萎缩和怯懦。 这次大朝会，主要的议题还是抵抗伪齐三路大军进攻的相关事宜，政事堂的几位相公和六部的大佬相继发表了意见，清一色的支持坚决将抗击战打到底，决不向后退缩半步。卡Kа酷Ku尐裞網 兵部尚书吕祉详细汇报了前线各路大军与敌接战的情况。 “伪齐孔彦舟部趁着韩世忠的部队和张俊的部队没有建立联合防御之前，夺取了濠州北面的重镇钟离，但却没能守住，被韩世忠派出的王德一部击溃，钟离如今仍在大宋将士的控制下。” “伪齐刘麟部对寿春发动了两轮攻击，均被张俊麾下张宗颜部抵挡住。近日接到前线消息，刘麟调转了进攻的方向，试图攻击霍丘和安丰，这两处张俊也派了重兵把守，加之李大学士亲自督战，失守的可能不大。” “战事最为激烈的是襄州战场，伪齐李成部已经不计伤亡的对襄阳城发动了三轮攻击，襄阳守将李横和督战的陈大学士毫不畏惧，誓死与城共存亡，迄今依然牢牢的守着襄阳，不使伪齐贼寇向南寸进。” “岳飞部如今在哪里，又在做什么？”高坐龙椅之上的赵构，忽然开口问道。 吕祉马上回答：“岳飞部的主力西进协助张浚大人剿灭盘踞在洞庭湖一带的杨幺乱贼，另有一部兵马由张宪率领，已经抵达襄阳以东的枣阳，随时准备增援和策应襄阳守军。” 赵构听完吕祉的汇报，点点头，继续问道：“李伯纪如今到了何处？对于前线的战事可有什么奏报？” 伯纪是大臣李纲的表字，这次整个北线的战事，由他全权负责。 枢密院枢密使富直柔站出来回答：“李大学士如今已抵庐州，他认为首先要保证江淮的安全，因此将防守的重点放在淮南东路和西路，至于襄州一带的战事，则全权交给副使陈最监督。” 赵构点点头，对于李纲的想法表示认同。 淮南东路和西路是江南的屏障，只要守住了这一带，赵构就不用担心敌人打过长江，然后他再次乘坐舟船出海避难。 整个朝议，基本上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需要百官表达意见，如今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给前线作战的将士在后勤方面做好保障，然后就是尽力的安抚各地民众，防止新的民乱发生。 这种国战当前的时刻，力保内部平稳才是上策，任何有风险的政令或者人事任命，都会受到皇帝和百官的反对。 秦颂今天参加朝会，只是为了露一面，吕祉和富直柔汇报的那些情况，秦颂在第一时间便已经获悉，而且比他们了解的更加充分和准确。 直到三朝，秦颂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等到皇帝在宦官的侍奉下离开龙椅，离开大殿，秦颂忽然故意的大声咳嗽了两声，然后当众宣布：“诸位大人、同僚好友，受福国长公主的委托，我在这里替她做个广而告之。” “天伦妇婴养护院定于明日正式对外营业，主要面向待产孕妇服务，里面不仅有太医院的妇科圣手陈素庵坐镇，更有许多新式的医疗急救之法，若是各位家中或者亲朋好友有待产之妇，不妨明天去捧个场，亲眼见证一下，也为以后应对紧急情况多留一条选择！” 秦颂昨天陪着陈沂在郑克家中替郑克的夫人接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朝堂，就连赵构在听说了此事之后，今天早晨都派人前去郑家表示了祝贺，所以能在朝堂上站班的这些官老爷们全都听说了。 如今，秦颂公然站出来替赵多福张目，大家并不觉得奇怪，当初人家长公主花了一万四千贯给秦颂捧场，如今秦颂帮着说话，这才是做人做事的本分。 赵鼎首先站出来支持秦颂，笑着说道：“这可是大好事，就算我家中没有待产孕妇，明天也要去见识一下！” 为人比较严肃的吏部尚书胡松年，一反常态，居然走到秦颂面前，向他仔细打听了妇婴养护院的一些情况，然后当着百官的面说道：“我那儿媳恰如今好有孕在身，若是能从这新开的养护院内得到照顾，替胡家顺利产下一男半女，却也让家人少些担忧和劳累。” 秦颂于是又当着百官的面，将他如何发明和制造助产钳的经过说了一遍，虽然有些自卖自夸的嫌疑，但却成功的吊起了大家的好奇之心。 秦翰林的职务虽然不是很高，但他捣鼓出来的貌似都是些好东西，像什么突火枪、明轮战船甚至是龙香墨，每一样都代表着一种顶尖的工艺制造水平。 既然妇婴养护院里配备了助产钳，而这种工具已经在郑克的老婆身上得到了实证，那么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真如秦颂所言，不管家中有无适龄的孕产妇，去看一看总归没有坏处，说不定今后就能用得着呢？

第三百零七章 一无所知 秦颂没想到赵构也是一个爱八卦的皇帝，或者说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皇帝。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散朝之后，秦颂又被赵构派人从大殿里请到了御书房。 文武官员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秦颂能够享受到的这份特殊待遇，毕竟秦颂前段时间遇到了刺杀，人虽然没事，但皇帝肯定要单独召见秦颂，说一些安慰的话，同时再聊一些其他的事情。 “辅仁，抓捕刺客的事情，我已经全权委派给了杨沂中，这事不能轻易的放过，必须要给你一个交待，也是给百万临安百姓一个交待！” 赵构与秦颂单独见面的时候，没有马上打听秦颂在郑克家帮着人家老婆接生的事情。 一上来就八卦，岂不是显得皇帝太没水平？ 秦颂也不清楚今天赵构见他的主要目的，但既然皇帝表示要给自己一个交待，作为臣下，当然是要表示感激。 都说金口玉言，皇帝的一个态度可不得了，那意味着许多人要为之奔波和辛劳，只为事后换来皇帝的满意和认可。 “臣感谢陛下如此看重，抓捕刺客之事，杨将军亲自到太医院向我问计，我会协助他将此事办得坚决彻底，以此震慑宵小之辈，确保临安城内以后安靖平稳。” 赵构点点头，对于秦颂亲自参与到抓捕刺客这件事情中来表示认可。 无论于公于私，秦颂这么做，都有充分的理由。 于公，大宋的朝廷重臣在回家路上遭遇刺杀，而且指向性非常明确，肯定跟北面的敌国撇不开关系，这要是搁在宋金两国和平时期，是能影响国与国之间关系的重大恶性事件。 当初，金国初立的时候，跟大宋可是平等的盟友关系，那时候两国面对辽国这个共同的敌人。 如今金国觉得有实力灭宋，所以撕毁同盟之约，频频派兵南下侵掠，行事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对于刺杀秦颂可以说是毫无顾忌，根本不会在乎宋朝君臣的感受。 至于宋朝可能的反击和报复？ 只能说一声“呵呵”。 如果宋朝真的有实力进行反击报复，他们的两个皇帝和许多大臣、工匠、百姓们怎么会被一直扣押在北方？ 只可惜，金国人误判了宋朝现在的形势，他们没有想到刺杀秦颂这件事情不仅对两国未来的关系埋下了一个怎样严重的后患，他们只以为解决了秦颂，就解决了一切麻烦和问题的根源。 于私，无论是谁遭遇了刺杀，心里定然是非常愤怒的，如果不能进行强有力的回击，岂不是让谋后黑手以后还可以毫无顾忌的威胁自己和家人？ 朝会时，虽然没有人单独提及秦翰林被刺杀之事，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情只是由刺客拉开了开始的帷幕，至于如何结束，却要看秦颂的态度和意志。 能让敌国不惜人力和财力来进行刺杀的抗金英雄，又岂是易于之辈？ 大家现在保持缄默，并非心里没有想法，而是想亲眼见识一下秦颂的手段，毕竟他在金州时的作为太过匪夷所思，而这次却是在临安城内，在大家的眼皮之下。 赵构又跟秦颂着重的聊了一些关于北面各路部队与伪齐部队交手作战的事情，大致的情况与大朝会上面几位负责官员汇报的情况差不多，秦颂主要是给赵构鼓劲，让他坚信这一次各路部队必然不会让他失望，更不会出现全面溃败的危险。 秦颂现在就是赵构的胆，同样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和从秦颂的口中说出来，效果完全不同。 这也是秦颂自进入朝堂后，反复给赵构加深的影响和印象。 对于一个因为缺乏安全感而变得狐疑多虑的皇帝而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臣属自身必然也是安全的。 谈话快结束时，赵构终于把话题转到了秦颂和陈沂前往郑克家中接生的这件事情上来。 “辅仁，朕听说郑太医的续弦昨日平安生下一个男婴？” 面对赵构看似闲聊的问题，秦颂心里面可没这么想，因为他面对的可是一位丧子且没有生育能力的年龄只有二十七岁的皇帝。 万一，因为秦颂发明助产钳帮助郑克夫人顺利产子的事情让赵构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联想，将他恢复生育能力的希望寄托在秦颂的身上，这可就麻烦了。 虽然，皇帝不能生育是个非常敏感和禁忌的话题，但此时是皇帝主动提起来郑克老婆生儿子的事情，秦颂如果语焉不详，甚至转化话题，那就会降低他在赵构心目中的信任程度。 但是，该如何回答才能打消赵构的某种想法或者幻想呢？ 留给秦颂思考的时间非常短，几乎就是一个呼吸之间。 幸好，秦颂对于赵构到底如何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个重大问题早就有过深刻的思考，甚至还曾假设过如果让赵构恢复生育能力，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秦颂得出的结果很诛心，但却符合赵构的“人设”和以往的表现。 绝了子嗣的赵构比能够生育的赵构对于大宋更加有意义，或者对于秦颂心底不断规划和修改的“蓝图”更有价值。 在矢志抗金的这条路上，赵构随时都有可能调头向后，一旦他有了自己的血肉子嗣，这货为了皇位传承，必然会有更多的顾虑和想法，而这显然对于上下齐心对抗外侮是有害的。 在苟安求和的这条路上，随着赵构的年龄增加，会越来越容易放下雄心和血性，然后用国家和民众的利益为筹码，从金国那边换回来一些随时可能变卦的承诺和协议。 赵构现在收进宫内的养子，虽然血液中流着赵氏的基因，但他是赵大的后人，不是赵二的后人，等赵构退位后，便是由他指执掌了大宋江山。 而这个养子，庙号为宋孝宗，是南宋真正中兴的一位能力出众的皇帝。 大宋的皇帝之中，除了开国皇帝宋太祖，就属仁宗和孝宗得到的庙号评价最高。 仁孝，可是儒家治理天下的最高标准。 假若，秦颂帮着赵构恢复了传续功能，让他有了嫡亲子嗣，这位才被养进宫中两年的孩童岂不是要面临他的先祖们当初面对“赵二”时的那种危险？ 成了太子“备胎”的这个养子，将来的命运一定非常的悲惨。 这是一定的！ 这是秦颂推理的结果，所以他心中早已认定了赵构就该成为绝户皇帝，没了儿子的赵构顶多祸害大宋一代人，但若是让他延续了血脉子嗣，那就太可怕了。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巨大的技术难题，或者是技术风险！ 以太医院里面如此多的国医圣手，都没能治好赵构不育的毛病，秦颂就算身后有薛真人这位隐世高人帮忙，就算懂得一些后世治疗心理性男痿的方法，就一定能治好赵构的毛病吗？ 这个答案只有天知道。 毕竟，就算到了后世，人类医学水平高度发展的时代，已婚夫妇不孕不育的情况依然屡见不鲜，并非个例。 秦颂不能让赵构有任何这方面的幻想，因为给了他幻想却不能实现，到头来只会让秦颂倒霉，而且是倒大霉。 从古至今，帮人不成反结仇的例子比比皆是，而赵构的身份天然具备翻脸赖账找麻烦的优势，所以秦颂不能对赵构抱任何幻想，就算他现在表现的很亲切，很诚恳，很器重秦颂。 当赵构开口问及昨日发生在郑克家中的事情时，秦颂几乎看不出什么犹豫或者异常，马上如实的回答说道：“此事说来也是巧了，臣发明出来的助产钳，原本是要用在长公主创办的妇婴养护院的，结果赶上郑夫人比预产的日期早了十几天分娩，然后就用上了，正好替助产钳的用途做了一次最好的广告！” “辅仁果然博学多才，当初在西军之中便开始推广伤后包扎和急救之术，前些时日杨沂中的祖母来了临安，结果又从你家传出了一道养生汤，如今更是发明出了可以帮助孕妇顺利生产的助产钳！” 赵构嘴上夸着秦颂，眼神显得有些不正常的炽热，他想秦颂应该能从自己的眼神里面读懂一些内容。 难不成，让朕亲口说出自己不举的尴尬情况，然后询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 秦颂又不笨，就算赵构的眼神不能传递话语，但他一会提及在西路宋军那些先进的战场急救之术，一会提及秦家密不外传的养生汤，肯定不是在向秦颂炫耀自己的情报收集有多准确，因为皇帝手中掌握的秘密力量，别说是弄到秦颂这些信息，就算更加隐蔽的都不在话下。 赵构这么说话，无非就是想说秦颂跟他见过的别的国医圣手不同，但绝对是懂得一些先进医学技术的高人，既然连妇女孕育这么生僻的方面都有所涉猎，作为成年男子，是不是也研究过“重振雄风”之类的医学问题呢？ 可不要小看了“重振雄风”之术，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后世，那都是关乎无数人家庭“幸福”的大事！许多人不惜耗费重金，就为了恢复活力，哪怕是为此当试毒的“药人”都不怕。 秦颂看着赵构的双眼，只用一句话便将赵构冒出来的某种念头彻底打消了。 “臣对医学之术的钻研都是些野路子，虽然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和发明，但臣至今未经人事，所以对某些方面一无所知。” 对不起，皇帝同志，哥现在还是个新手，至于你为什么不能要孩子，这种问题，还是不要拿出来为难咱了，因为就算没有吃过猪肉，也得见过猪跑才行，而咱还真没有见过！ 你手下不是有一些专门负责秘密刺探臣下家庭情报的探子嘛，如果连玉娘至今还是待嫁之身都弄不清楚，还有脸跟我在这吹牛？

第三百零八章 赐名慈伦 赵构刚刚泛起的一点念想，被秦颂的回答瞬间浇灭。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你让一个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人帮你治疗不举，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赵构没有明问，秦颂也没有明回，总之两个人心里面都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可惜，这种难得的默契，却不是用在君臣同心，共御外侮和治理国家上。 眼看赵构心情变糟，虽然这是他自找的，但秦颂还是想要弥补一下，不能让皇帝为这件事情降低对他的观感。 “臣虽然不懂如何调理身体，但当初在灵宝峡内遇到过一位世外高人，机缘巧合之下，曾经传授了臣一套养生延年的方法，据说若是一直坚持下去，活过百岁并非痴想。” “因为陛下的龙体关乎大宋国运长久之大计，所以此前不敢轻易的说出来，因为万一误导了陛下，那臣就成了罪人。这段时间，我在太医院与几位杏林圣手聊了不少有关养生的话题，结合自己这几年来身体的变化，臣觉得那位世外高人传授的方法是有效果的，至少对人体没有任何的坏处。” “今日陛下既然问及有关养生方面的问题，臣便将此秘方抄录下来，谨供陛下参考，若是能让皇室中人从此受益，也算是臣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秦颂说完这番话，便走到御案前面，提笔书写起来。 虽然不能让赵构重振男人的雄风，但让他活得更加健康和长寿，也算是秦颂对他的一些补偿吧。 实际上，无论从长寿的角度还是治理国家的角度而言，一个“不举”的皇帝显然更加具有优势，因为他不会将精力浪费在后宫之事上，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关心国家大事，而且身体也不会早早的被掏空。卡Kа酷Ku尐裞網 对于找不到结婚对象的穷屌丝们而言，最羡慕皇帝拥有三宫六院后宫三千佳丽，但真正经历过这种生活的男人才会彻底明白其中有多么痛苦。 世上只有累死的牛，而没有耕坏的田。 皇帝白天要跟大臣们费尽脑子的斗心智，晚上还要像个种马一样不停的翻牌子，加上皇宫之内没有人可以限制皇帝敦伦之事，所以古往今来能够正常活到四十岁的皇帝便不算亏，至于活过五十岁的，那就算是高寿了。 赵构活了八十多岁，这跟他在年轻的时候早早丧失了某项功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赵构已经省了“自宫”这道程序，假若按照薛式传授秦颂的方法养生，恐怕真的能活到百岁之外去。 就算活不到，有八十几岁打底，在他自己都不清楚能活多久的前提下，也要算在秦颂进献的这张养生秘方的头上！ 赵构的心情，果然因为秦颂写下的养生秘法而好了不少。 秦颂做人做事的态度，赵构已经大概摸清楚了，那就是要么不说，要么说出来的就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这也是赵构器重秦颂的一个方面，因为跟秦颂说话，从来不会觉得浪费时间。 “辅仁，这个方法有男女之别吗？” “没有，这套密法男女都可尝试，难在持之以恒。当初，那位高人告诉还是少年的臣下，想要长寿，趁着身体尚未定型，要戒女色，不可空耗身体，以至于留下隐患。就算是成年之后，也要控制房事的次数，符合天道轮回之理，不可纵欲过度。” 赵构听完秦颂这些说辞，心里面隐隐有种奇怪的暗自得意。 让一位身体正常的成年皇帝戒女色，就像要求猫儿戒掉喜欢鱼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皇帝若是不举呢？ 哈哈，还真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啊！ 赵构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能当皇帝的人，其实对于子女亲情的态度要比普通人淡漠许多，因为皇帝的权力欲本来就是跟极端自私的性格是一对孪生子。 如果有一道只能在长寿和子嗣之间进行二选一的人生必答题，百分之九十九的皇帝肯定会选择长寿而不是子嗣。 这就是赵构的心情很快好转的原因。 反正，老赵家的后人多着哩，就算赵二这一支全被金国人抓到北方弄死，赵大这一支在各地开枝散叶，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适合过继来当养子的小孩有的是，等他可以继承皇位的时候，谁还在乎自己的亲爹会是谁？ 皇帝这个位置，一旦坐上来之后，那就是六亲不认，为了维持这份独断天下的权力，还有什么事情不做的？ 赵构的心情又变好了，秦颂自然看在眼里面，至于他心里想到的那些，秦颂也大概能够猜测得到，赵构觉得他把秦颂琢磨的差不多了，但他不知道秦颂对他已经琢磨了好几年，否则也不会跑到临安来见他。卡Kа酷Ku尐裞網 伴君如伴虎，如果不把老虎的脾气摸透彻了，岂不是等于以身饲虎？ 秦颂的心里面给自己定位的可是技术高超的“驯兽师”，不管赵构有多少心眼和手段，到他这里都要有安全的应对之策，实在不行还可以加些手段，总之秦颂随时都在提防着皇帝，免得自己驯虎不成反被噬。 谈话到最后，赵构还关心的问了几句妇婴养护院筹备的事宜，秦颂也都做了详细的回答，没有任何的隐瞒。 创办养护院的人是赵构的妹妹，就算秦颂不说，赵构还能不知道？ 赵构还特意感谢了秦颂，说他的身份不太方便去帮妹妹站台，秦颂今天在散朝时邀请大臣们在妇婴养护院开业的时候观礼，做的很好，帮了妹妹的大忙。 实际上，秦颂也不想让赵构去。 抛开赵构皇帝的身份，你让一个绝嗣之人跑到专门负责孕妇分娩生产的地方去观礼，这不是上门找晦气吗？ 在养护院这种地方，老百姓的眼里面可没有皇帝，他们只在乎自家的产妇能否顺利的生下子女，为自家传承香火。 在宫里蹭了赵构一顿午饭后，秦颂乘坐一辆崭新的马车从丽正门内出来，然后在众多禁军士兵的保护下，施施然的前往即将开业的“慈伦妇婴养护院”。 慈伦，是赵构亲自为妹妹的养护院取得名字，寓意很好。 慈者，有仁慈、慈爱、慈祥、慈母、慈悲众多的意思。 伦者，有人伦、伦常、伦理等意思。 将慈和伦结合起来，正好表明孕妇分娩婴儿这个过程的重要意义。 若无慈爱慈母之心，谁又愿意忍受巨大痛苦诞下子嗣后代？ 妇女第一次分娩时那种撕裂身体的疼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绝对难以体会理解，这也是为什么世上会有母性的光辉，却甚少听说父性光辉。 慈伦妇婴养护院坐落在太医局的对面，七宝山与紫阳山之间，用的是赵多福当初嫁入高家时皇帝陪嫁给她的一处私家园林。 秦颂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从护理院的地点定下后，他便暗中来过两次，一次是亲自帮着赵多福进行整体规划，另外一次则是对园林内部房间装修改动和床位等设施进行现场指点。 这次再来，是因为明天就要正式对外开业，秦颂与赵多福约定了时间，要见面之后将更加具体的一些事项进行确定。 虽然养护院还没有开业，但风声已经放了出去，临安城中有些妇女听说这个养护院是长公主创办的，幕后还有抗金大英雄秦学士出力，便三五成群的相约来到这里参观。 对此，养护院自然不会遮遮掩掩的不给她们看，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敞开门欢迎参观，而且还安排了嘴巴能说会道的几位老妇人负责介绍和讲解。 赵多福也很享受这种出来做事的感觉，只要一有空闲时间，便来这里亲自监工和视察，完全将这处养护院当成了她安放青春和梦想的地方。 有过那次噩梦般的北方之行，赵多福的心境跟许多传统的妇女肯定不同，也许内心深处也希望能有一个这样的地方，让她觉得自己活得还算有些价值吧。 秦颂到来时，正好遇到了一群穿着打扮不俗的官员家眷在参观，这群女的得知被一大群披甲士兵护卫的玉面郎君便是秦颂时，竟然热情八卦的围了上来，纷纷向秦颂打听郑克夫人如何从鬼门关闯过来的故事。 秦颂虽然跟皇帝说自己没经历过那男女之事，但面对这群官员家眷时，却一点也不拘束，而是淡定自若的将郑克夫人难产的前因后果以及处置办法都讲给众人听。 “在我看来，孕妇分娩是这世上最为神圣的事情，因为新生的婴儿象征和代表着整个家庭、民族甚至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慈伦养护院是皇帝亲自赐名，长公主亲自操办，将来必然会成为引领大宋妇产事业的行业标准，诸位家中若是有适龄的待产孕妇，不要有什么顾虑和担忧，尽管将人送过来！” 秦颂天生就是演说家，他这番鼓动的效果很不错，一群官太太看着玉树临风的秦翰林将妇人生产这件原本隐晦的事情上升到无比神圣的高度，而且听起来还非常的有道理，心里岂能不认同和支持？ “秦翰林说的太好了，我今天回去就让婆婆把兄弟媳妇送过来在养护院中待产！” “对，就冲秦翰林如此理解妇人生产时的苦痛，咱们就该支持他！” 看着面前自由发表意见的这群妇女，秦颂心里很开心，感谢朱老夫子还没有把那些禁锢妇女自由的裹脚布理论弄出来！

第三百零九章 偶思偶感 秦颂对于后世儒家名人朱老夫子并非一味的反对和看不上，毕竟这位可是南宋的名人，集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于一身，还是唯一非孔子亲传弟子而享祀孔庙，位列大成殿十二哲者的超级牛人。http://.shanjue 秦颂不赞成或者说反对的是“伪道学”的出现，将“存天理，灭人欲”当做口号来喊并没有错，但只会天天打嘴炮，甚至自己尚且做不到的情况下，却要普罗大众去存天理而灭人欲，这就是非常扯淡的一件事情了！ 按照后世那位真正的伟人总结出来的观点，想要做到“实事求是”，你首先要得做到“从人民群众中来，再到群众中去”，与人民群众站在一起，而不是高高在上，用自己搞出来的那一套东西来要求处在社会底层的广大人民。 这不是曲高和寡的问题，这是一个彻底影响和改变了南宋以后华夏文明发展方向的关键问题。 朱熹之前，朝堂上虽然也有清流，也有道学家，但情况并不严重，更多的还是能够做实事的官员，但朱熹之后问题就大了。 朱熹虽然强调要格物致知，但并没有去正真的格物，而是将毕生的精力都放在了对经书的研究和评论上，他认为经书中就是最大的“理”。 朱熹自身的学说带有保守主义，被确定为官方思想后，更是加重了它的权威主义，虽然朱熹之后的朝代在文化上有所发展，但在其他方面都趋向保守，不仅抵制了其他学说的发展，还把儒家思想的实践性丢失了，显然这有些得不偿失。 尽信书，不如无书！ 这可是亚圣孟子说过的话。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儒家和道家形成之前，华夏文明的祖典《易经》，开篇就有“三易”，名曰：变易、简易和不易。 何为“变易”？ 《易经》告诉我们，世界上的事，世界上的人，乃至宇宙万物，没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 朱熹既然喜欢钻故纸堆，却用古人的经书来作为现在标准，为何不能理解孟子“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为何不明白用过去数千年的老玩意来解决新的问题显然违反了《易经》的原则？ 秦颂的学问并不渊博，但他因为开了“挂”，所以清楚后世在朱熹的影响熏陶之下，儒家都培养和熏陶出来了些什么玩意，所以他才对尚未出世的程朱理学抱着极大的警惕！ 用后世网络上出现的一种观点来说，朱熹是为儒家挣寿的第一人，但却不是让华夏民族走向强大的功臣，而是罪人。 程朱理学兴盛起来后，就被蛮夷灭了。 儒家一点办法都没有，然后在蒙元的统治下继续做官…… 大字不识的朱元璋不懂程朱理学，但他推翻了蒙元，而且把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打的无处躲藏。 朱元璋生前曾经下令，天下事，天下人都可以说，就是生员不行！因为他知道生员们都是伪道学，嘴上喊着道德，而实际上却是一群蝇营狗苟的蠹虫！ 然而，朱元璋可以始终站在底层百姓的这边，可他的子孙后代却是被儒家老师带大的，然后朱明的大好江山被东林党一群嘴炮给葬送了…… 蛮夷大军杀进来时，朱氏女投江自尽、蔡慧奴拒满帅而自刎、吴绛雪以死纾难、苏瑶青自缢殉夫、王富英被掠自缢、吴氏投水殉夫…… 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们，虽然拦不住蛮夷进来祸害家里的女人，但可以让女人们自杀而避免失节啊！ 朱老夫子不是教导过嘛，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让女人们去死，然后接下来安安心心的接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卑躬屈膝地跪舔一下元朝的皇帝，送上个仁宗的称号，过了几百年，再跪舔一下“我大清”，然后继续心安理得的做官，享受着人上人的好日子。卡Kа酷Ku尐裞網 虽然我大清的皇帝不懂四书五经，不懂《近思录》，不懂《传习录》，但是我们这些儒家传人懂啊！ 我们可以去跪舔啊！ 陛下啊，舔的舒服不？要不换个姿势，再来一遍？ 正因为把“我大清”的玄烨皇帝舔舒服了，朱熹的塑像也终于进了孔庙的大成殿，然后他的传人们变得更加理直气壮…… 再后来，刚刚剪去鞭子的腐儒们打算照样去跪舔倭人时，地痞流氓出身的蒋公被吓了一跳，赶紧下达密令，抢在日本人来之前，把这些惯于跪舔的理学大师们都强迫着带到了陪都重庆去，以免他们搞出让华夏子孙羞耻到以后抬不起头来的蠢事。 口号喊得很漂亮，但却是说一套而另外做一套，这就是程朱理学兴盛起来之后造成的最大问题。 假道学、伪道学…… 理学这帮人一味纠结于个人修养，完全不顾政治运作的规律，认为只要向内寻求道德的完美，政治也就清明了，却没想过搞政治的目的和意义何在。 儒家老祖孔子当时可是有着明确的政治理想和抱负，他提出的“内圣外王”主张从来就没有错过，错的是他的那些传人为了个人的利益，心甘情愿的给皇帝充当工具和走狗，把“王道”思想早早的就阉割掉了。 实际上，儒学到了南宋的时候，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处境，当没有学过儒家经典的辽国人和金国人一次次的将宋国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满口仁义道德的儒家却毫无办法，这就让皇帝和许多有识之士不断的反思，坚持用儒家的理念来治理国家是不是错了？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朱熹等学者一看儒家再不改造就要关门了，于是挖掘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中庸之道”，总结出《四书》而代替了汉儒的《十三经》，从而把儒学变成了个人修养的学问。 官员的个人修养重要吗？ 毫无疑问，非常重要！ 但治理国家的方法跟提高个人修养的方法是一样的吗？ 绝对不一样！ 所谓的政治，核心问题是利益的分配，而个人修养则是要“为善去恶”，不断完善自我，这两者之间天生就是矛盾的！ 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那就是每一个人都摆脱不了阶级的局限性！ 出身士人地主集团的朱熹，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学说，但他根本不知道身处最底层的劳动人民为了每天不被饿死有多么的辛苦，他更没有在战场上亲眼见识过手足同袍被敌人残忍杀死时的景象，他的认识和看法因为所处的阶层和时代，因此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秦颂的双脚，现在就踩在华夏文明的分水岭上。 朱熹已经四岁了，他现在跟随父亲朱松在晋江石井镇生活。朱松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官员，朝廷大臣胡世将抚谕东南时，发现了朱松的才干，特意向朝廷推荐，于建炎四年四月，调朱松前往晋江任石井镇的首任镇监。 当时安海港海外交通已相当发达，元祐二年，泉州派榷税吏在港口设立津卡，坐收舶税，称“石井津”。后来因为东西两市争夺舶利，相互斗杀，榷税吏无力制止，泉州当局申报朝廷，诏准在安海建立“石井镇”，并按镇的建制，由吏部派选官员赴任。 朱松担任的这个镇监之职，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海关关长兼商税局局长，不仅权力大，而且油水甚丰。 朝廷能让朱松担任这个职务，说明对他的个人操守还是信得过的。 秦颂还没有见过朱松，更没有见过还穿着开裆裤的朱熹，但他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不停的改造这个世界，等到朱熹长大之后，让他没有机会做“圣人”。 这是一个不需要圣人的时代，只要把周围的敌人都解决掉，让人们都过上有饭吃，有衣穿的好日子，自然会有新的思潮和观点出现，因为只有在国家和民族这个主体得以存续的前提下，才有适合的理论和观点产生。 国破家亡的时候，一切都是奢谈。 没有人知道秦颂在妇婴养护院见到一群可以自由发表看法的妇人时，内心深处会产生如此复杂和深刻的感触，而秦颂暂时也无法将心中的感悟说与别人来听。 创办妇婴养护院看起来只是秦颂帮着赵多福随意做的一件无关大局的事情，但只有秦颂清楚养护院以后会对大宋产生怎样的影响。 来养护院里面做事的，绝大部分都是妇女，她们将会成为大宋首批医疗护理人员，然后在她们的带动下，以后还会有女子护理急救队出现在军队的后方，成为划时代的职业。 雇佣这些妇女，一开始可以打着培训的旗号不给工钱，但随着人越来越多，护理院的名气越来越大，属于个人经营式的“产婆”迟早要退出历史舞台，到时候这些人到官办的护理院上班和工作，自然是要领一份报酬，于是大宋的女工就出现了。 从事关人命和未来的妇婴养护事业入手，这是最容易被宋人接受的一种方式，只要改变了宋人的一些本就不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以后再雇佣女子进入织厂、印染和其他手工作坊，也就顺利成章。 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就从身边的人和事情做起，不要奢求一朝一夕或者仅凭上位者的一道命令就能发生改天换地的变化。

第三百一十章 再见公主 摆脱一群妇人的聒噪，穿过种满四季常绿树植的庭院，秦颂在几名侍卫的贴身保护下，走进了一座临水的亭子。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跟赵多福见面，地方不能太封闭，但也要确保安静。这样安排，对于秦颂和长公主都是一种保护。 亭子里面没有别人，赵多福坐在靠水的护栏下面，正拿着一些馒头渣往水中丟，水里面有一群颜色各异的小鱼不时翻动抢食。 秦颂脚步轻快的走进亭子，四名护卫守在亭子周围。 看到赵多福正专注的喂鱼，秦颂没有马上开口，自己选了一个石凳坐下，然后拿起石桌上面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自饮起来。 刚才，为了打发那群前来参观的妇人，秦颂可是费了不少的口舌，此时正好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赵多福将手中的馒头渣投完，然后转过身，看着正在喝茶的秦颂，有些不舍的说：“这处园子，是皇兄在杭州赠予我的位置最好、最大的一处，从明天开始，就要变成公众开放的地方。” 秦颂知道赵多福当初选择这里作为妇婴养护院是受了他的教唆，但秦颂觉得把最好的园子改建成为一家能够救命的护理院才是正道，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惜，而是觉得杭州城内的私家园子太多了些，应该想办法全都收上来，然后另作他用。 城内的房价如此昂贵，凭什么有钱有势的就可以拥有占地广大的园林，而没钱没势的就得挤在低矮的巷弄之中？ 当然，秦颂不会将心底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他笑着安慰赵多福说道：“长公主不用担心，创办这处护理院虽然让您耗费了一些钱财，还搭上了这处皇家园林，但一切付出都有回报！只要护理院按照我的思路往前走，不仅可以提供稳定的收益，而且积攒起来的名声和人望更是无形的财富。卡Kа酷Ku尐裞網” 赵多福也笑了，她看着秦颂，忽然说道：“你这人，还真是无趣呢，我不过是对你发几句牢骚，其实心里面并没有舍不得。” 秦颂有点头大，感觉自己好像是被长公主不轻不重的“撩”了一下。 赵多福的年龄虽然比他大了五、六岁，但谁规定了年龄大的女子就不能撩比她年轻的小鲜肉了？ 秦颂今天来这里，可不是跟长公主增进私人感情的，他没有时间跟赵多福腻歪，面色平淡的说道：“散朝的时候，我已经邀请过满朝官员，以我的薄面，估计明天前来参加观礼的不会太少，所以今天必须要将所有跟开业典礼相关的事宜准备就绪。” 秦颂这话说的谦虚，但以皇帝和他两人加起来的面子，明天不肯前来参加开业典礼的文武百官又有几个？ 赵多福代表的是皇家，秦颂代表的是西北和西南力主抗金的官员士绅集团，加之妇婴养护院又是面向所有阶层服务的急救治疗场所，抽个时间来参观和了解一下，没有什么坏处，还能增长见闻，谁会拒绝？ 赵多福得知秦颂竟然在散朝的时候当众帮她“拉票”，心里顿时有些紧张，马上对秦颂说道：“这个养护院，完全是按照你的意思张罗出来的，是否准备就绪，我也不知道啊！” “刚才，我已经仔细将各处检查了一遍，还是发现了不少的问题，趁着还有半天的时间，完全可以补充完善。第一个不足，产房的数量安排的有些少，就两间产房完全不够，不要觉得养护院是新开的，没什么名气，就不会有人来。陈太医在郑太医家中帮他夫人接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临安，就算冲着陈太医的名气，城内待产的妇人也会来不少。” “第二个不足，妇女产后恢复的房间，内里陈设没必要太繁琐，一些乱七八糟的挂饰之类的可以收起来。这里是专业的养护院，不是闺房，最大的特点是卫生和正规，所以吸引人的不是房间内的陈设布置，而是我们提供的新式服务。” “第三个不足，对于难产出现意外情况的补救措施和事后处置方面考虑的不周……” 秦颂的性格，是典型的事业型，一旦谈及正事，便极为专注认真，条理和层次极为分明。 殊不知，男人在专注做事时的表情状态，其实格外的有魅力，会让女子觉得敬仰和崇拜。 赵多福虽然嫁了人，但她也是女子，加之面对的又是秦颂这位传奇人物，所以在与秦颂单独相处时，不知不觉就被秦颂的言行表情所吸引。 秦颂一口气将他检查出来的不足说完，然后看到赵多福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心里头有些怪怪的，便马上起身，借口说道：“长公主不必为这些琐屑之事担心，我给你找了个有能力的人当管事，这些问题交给他去落实即可。过几天，我自己搞的那个墨英斋也要开张，到时候还请公主过去帮着撑个场面！” 赵多福随即也起身，答应了秦颂的邀请，又与秦颂说了几句，然后看着秦颂告辞离去。 虽然跟秦颂直接见面接触的次数不多，但赵多福已经大概摸清了秦颂的脾气性格，她觉得秦颂是一个恩怨分明且敢作敢当的伟男子，虽然年纪尚轻，但足以帮皇兄承担起家国重任。 秦颂离去不久，一位身穿青衫的二十多岁的男子前来向赵多福打招呼。 此人，便是秦颂特意给慈伦妇婴养护院选的第一任管事者。 “长公主，我叫种彦明，是西北种家的后人，秦翰林让我前来帮您打理养护院的日常事务，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原来是长安种家的后人，看来你们种家如今跟秦家的关系不一般。秦翰林既然选你来养护院主事，想必已经专门交待过了，我就不再多言，以后遇到什么难题，记得有我和秦翰林替你撑腰。” 慈伦养护院虽然是一家慈善福利性质的妇婴养护院，但想要长久经营下去，而且在大宋各州府县内开办分院，就需要建立起一套可管长远的制度来，所以秦颂直接派了种彦明过来，足见他对此事的重视。 秦颂手下目前可以信任和放心使用的人并不多，种彦明是种家从汉中派过来的几个后辈当中最出众的一个，虽然还没有经过秦颂的细致考察，但他相信种家的家主种柏绝对不会将能力素质一般的族人派到临安。 养护院现在看着不起眼，但将来大有发展，能成为养护院的管事，并不算辱没了种彦明。 虽然科举入仕才是正途，但种家人并不缺会读书且读书好的，要知道种家的老祖宗学问好的能给皇帝当老师，但一样改变不了种家衰败甚至差点覆灭的命运。 在这种板荡之世，跟对人比选择走怎样的道路更加重要，而秦颂已经成为种家的引路人。 种彦明与赵多福见过面之后，便马上按照秦颂刚才指出来的问题进行改动，有赵多福和秦颂给他授权，养护院里面的人没有谁敢违反他的意思。 刚才，秦颂检查养护院的时候，种彦明就跟在秦颂的身后，所以秦颂发现了那些不足，他都记在心里，并不需要通过赵多福来转述。 秦颂从慈伦养护院里出来，没有马上回家，而是乘车来到了即将动工的凤凰山脚下。 皇帝赏赐了他一块地皮，秦颂自然不会让这块地闲置，就算将来大宋要还都开封或者是别处，能在杭州城内修建一座适宜人居的大宅院，也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秦颂已经看过了户部工匠设计的施工图纸，除了将其中一些占地太多却只是为了显摆豪奢的地方改动过之外，秦颂基本认可大宋工匠的设计水准。 能给皇帝设计建造大内皇宫的工匠，水平自然是极高的，精通各种风水堪舆和建筑设计细节，秦颂没必要把时间过多的浪费在这上面。 他之所以亲自赶到施工现场来露上一面，还是为了增加在大众面前曝光的次数，然后为派出去寻找刺客的手下创造机会。 既然前面在太医院内“养伤”完全是为了麻痹刺客，那么复出后的亮相就无需遮遮掩掩，否则秦颂还不如继续呆在太医院里面，反正也没人敢催他离开。 秦颂到时，看到工地上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他们是凌家帮忙找来的短工，负责清理这片缓坡上面的灌木、杂草和碎石。 按照施工的步骤，这一片地方首先要弄得平整，之后才是拉线划道，挖排水沟、下根基石、竖围墙…… 秦颂让人将干活的短工召集起来，向众人说了些感谢的话语，然后让随从给每人送了一个用红纸包好的“利市”，里面装的是一些散碎银子，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百两。 短工们忽然得了东家额外的赏钱，肯定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干起活来就会格外的认真和卖力。 秦颂手里原本就有从当阳带过来的一笔巨款，秦家人护送温玉娘过来时又给他带来了一笔款子，具体的数目只有保管人温玉娘知道，但数目只会比二十万贯还要多。 兴荣商会要在临安开设分部，没有钱肯定不行，为了支持秦颂的事业，秦铭差不多把商会内能够调动的资金全都给秦颂送过来了。 这里面，复兴军暗中出的钱最多，因为王世雄他们一口气吃下了成纪、陇城、天水、清水等城池，从中得到了大量的钱财。 复兴军是秦颂创立的，如今出钱支持秦颂在东南创业，这是相辅相成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开张大吉 康刘氏今年十八岁，娘家在临安府富阳县，一年前嫁给了在临安城内做酱料生意的康宝根，不久之后便有了身孕，如今眼看分娩在即。 昨天傍晚，住在康刘氏家旁边的殷阿婆忽然主动登门，询问了康刘氏孕期内的一些情况，然后摇着头找到了还在南瓦子一带摆摊的康根宝。 康根宝就是殷阿婆接生的，当时他娘为了把他生下来，可是搭上了一条命。 见到殷阿婆，康根宝很热情，还以为她是来拿酱料的，结果殷阿婆沉着脸，劈头盖脸的把康根宝给训了一通。 “你那媳妇眼看就要生了，家里也没个伺候的，看她那肚子，怀的孩子个头可是不小，万一羊水破了，难产出事，到时候你老婆孩子都没了，哭都来不及！” 若是别人这么说话，康根宝马上就能翻脸，哪有在大街上当众咒人老婆难产，一尸两命的事情？ 不过，殷阿婆的身份不同，不仅是康家多年的老邻居，而且还给康根宝接生过，所以她说出来的话，就不是咒人，而是真的存在这种危险。 康根宝听完之后，吓得脸都绿了，急忙开始收摊，生意也没心思再做。 “根宝啊，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在太医局的对面，最近开了一家妇婴养护院，听说里面有位陈太医帮着接生，要不你就花点钱，把你媳妇送到养护院去吧。” “妇婴养护院？我以前咋没有听说过呢？” “这是福国长公主为了做善事才弄出来的产业，你以前自然没听说过。我原本也不知道，前些天管户籍的官差特意上门通知，让我去那家养护院里面参加培训，这才知道养护院里面的情形。” “为啥非得去养护院啊？我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找您来给接生不行吗？” “嘿，你个小气鬼，这是舍不得花钱啊！我给你明说了吧，临安城内的接生婆如今全都被编入养护院的名册之上，必须在养护院内接受统一的培训，然后经过考核，以后才有资格在外面给产妇接生！” “我现在还没有经过考核，所以没有接生的执照，如果背着养护院给你媳妇接生，到时候出了问题，要去吃牢饭的！就算不出问题，你家孩子想要入户也是问题，因为官府会追查给孩子接生的人是谁！” 听了殷阿婆这些话，康根宝的眉头皱了起来，小声的嘀咕：“官府这是变着法的搜刮咱们这些小百姓的脂膏哩！不就是生个孩子嘛，还逼着人非得去养护院里面！” 殷阿婆伸手狠狠的拧了康根宝的耳朵一把，然后骂道：“你个做买卖黑了良心的憨货，老娘当初就不该给你接生！养护院里面的条件比你家不知好了多少，到时候你继续在街上摆摊做买卖，养护院里面有一群接生婆照顾和侍候着你媳妇，你有啥不放心的？” 康根宝捂着红红的耳根，小声的问：“不知入养护院需要交多少钱？生下了孩子又要交多少钱？” “哼，算是便宜你了！因为养护院明天才正式开张，所以对前一百名入住的孕妇实行半价收费，从住进去到抱着孩子出来，只需五贯钱！” “五贯钱，倒是不贵。卡Kа酷Ku尐裞網那我这就送媳妇去养护院？” “这就对了嘛！赶紧的，今天晚上就住进去，明天说不定还能见到一群贵人，让孩子也能沾点‘文气’和‘贵气’！” “贵人？”康根宝越来越听不懂了。 “哎呀，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都是好事！等你媳妇进了养护院，到时候由我来负责照顾，只要母子平安，我就能拿到行业执照！” 当天傍晚，殷阿婆掏钱，雇了一辆马车，将康刘氏送进了慈伦妇婴养护院。 相同的一幕，还在别的街巷和里弄上演，第一批进入养护院接受免费培训的产婆，都在想办法往养护院里面拉人。 慈伦养护院跟这些民间产婆并不冲突，而是成了她们今后可以依靠的组织，所以产婆们往养护院里面拉人的积极性很高。 按照培训时讲清楚的规矩，拿到行业执照的产婆以后既可以在养护院做工，也可以在外面替人接生，前提就是遇到可能难产的特殊情况时，不得隐瞒，要及时上报，避免发生难产致死的惨剧。 这样的规矩，等于是把风险从产婆这里转嫁到了养护院，产婆们都是人精，谁会拒绝。 次日中午，当秦颂来到养护院的时候，便有些惊讶的发现昨天还空荡荡的养护院，一下子住进了差不多上百个大肚子的孕妇！ 老天作证，秦颂真的没有在如何拉人这方面帮赵多福和种彦明出主意，在正式开张的时候能有这番热闹的景象，完全就是管事种彦明想出来的办法。卡Kа酷Ku尐裞網 种家人果然厉害，做事讲究章法，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知道用行业执照这个抓手来将本地的产婆们团结和发动起来。 秦颂对于种彦明明显有些讨好他的做法表示赞赏，只要做事的方法得当，就算有点功利主义，哪有如何？ 功利主义至少需要实际行动来作为支撑，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当“嘴炮专家”要好吧？ 秦颂到养护院不久，朝中的官员也陆续的到来，一时间养护院的大门外车马喧嚣，放眼望去竟然有点大朝会时百官云集的壮观景象！ 反正养护院是赵多福开的，官员来的再多，秦颂都不觉得需要避嫌。 今天可是给老赵家长脸的好机会，来的官员越多，以后推行相关的政策时遇到的阻力自然就越小。 秦颂先是陪着赵鼎和几位尚书参观了养护院的内部设施，这些官员们虽然只是来应个景，但在参观时都很认真，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向秦颂提问。 比如，在看到一间住了三个待产孕妇的房间开着窗户通风的时候，一位官员便提出了疑问。 “秦翰林，按照传统，孕妇在待产期间不是要防风的，为何这里却开着窗户？如今还是初春，天气寒凉，万一孕妇受了风寒，岂不是弄巧成拙？” 秦颂没有开口回答，而是将太医陈沂推了出来，让他给众官员解释。 陈沂此前也是如此认为的，但前段时间跟秦颂讨论过后，然后又与太医院里面另外几名同僚反复论证，最后承认将孕妇关在不通风的房间里面更容易出问题。 “各位大人，关于是否要通风这个问题，以前的传统做法确实存在问题，因为孕妇本来行动不便，若是一味的躺在床榻上面养胎，而且还紧密门窗，这么做的坏处比每天定时开窗通风换气要多许多……” 陈沂是大宋最有名气的妇儿科国医，加之他的分析深入浅出，让人一听就觉得明白，所以很快便将通风换气的好处对大家讲清楚。 许是天意，就在参观的中途，竟然遇到了一点“意外”。 昨天才住进养护院的康刘氏忽然羊水就破了，而且还是非常危险的婴儿卡头难产。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接生婆基本上束手无策，只能不停的向满天的过路神佛祈祷求助，但因为接受了养护院的培训，手边有助产钳这件“神器”帮忙，所以最终康刘氏还是在殷阿婆的帮助下顺利产子。 康刘氏在产房里面一开始喊得很凄惨，后来喝了养护院配制的镇痛汤剂，竟然没有疼死过去，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参观的官员自然不会闯入产房，但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大家心里面也都有些紧张，所以等在产房外面不远处的走廊外面，直到听到产房内传出婴儿“哇哇”的哭声时，众人才有说有笑的前往大门口揭匾庆祝。 如果康刘氏和孩子出了问题，不仅对于秦颂和长公主的名声不好，就是这些前来参加观礼的官员，面子上也不好看。 孕妇产子对于家庭和国家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乎到存亡延续的大计，没有那个官员心里阴暗丑陋到是来看秦颂和长公主的笑话。 还是那句话，所有人都喜欢看到妇婴养护院能够取得成功，因为谁都不敢说自己的家人和亲戚以后不会遇到难产的危险，如果养护院确实有效，等于是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吉时已到，福国长公主出现在官员面前，向大家致谢，然后手持一根金枝，将蒙在养护院大门上方牌匾的红绸布挑开，露出了赵构亲笔题字的“慈伦妇婴养护院”七个大字。 赵构的字写的不错，比他爹赵佶写的那个瘦金体更适合题写门匾。 瘦金体从艺术欣赏的角度看，确实有着独特的美感，但题于门匾之上的字，向来讲究大气雍容，所以过瘦的笔画，过于锋利的笔钩看上去就有些小家子气，有种难成大器的感觉。 观礼结束，官员们纷纷告辞离去，秦颂则笑眯眯的将种彦明送上的礼单翻看了一遍，然后交给赵多福。 “哈，今天来的这些官员出手还算大方，将来他们家里有人来养护院，收费可以打个八折！” 所谓观礼，自然不能空着手来，进门的时候，专门有张桌子摆在那，种彦明亲自负责登记，谁要是不随点份子，好意思进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谁算计谁 凡是秦颂投注了精力创办的事业，貌似没有哪个在开张之后会走下坡路，慈伦养护院同样如此。卡Kа酷Ku尐裞網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从创立复兴军开始，再到创办兴荣商行，再到创建黎州土兵部队…… 从军政联合管理委员会，再到商行联合董事会，再到各种具体的规章制度…… 从西北到汉中，再到西南，然后是东南…… 秦颂凭借一人之力，总是扮演着导师和创造者的双重身份，在不损害大宋这个沉疴缠身的国家的肌体的同时，又给大宋不停的注入新的活力和生机，然后慢慢的、默默的改变着这个充满了浪漫和人味的国家。 为什么年轻的秦颂眼里，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常常含着深邃的优思？ 因为他对这片土地和民族爱得深沉。 从他走出香泉镇的那一刻，一种名为使命的东西便刻进了他的骨髓深处，所以他总是充满了自信和斗志，也能坦然的面对各种困难和挑战。 参加了养护院开张观礼的官员，虽然在现场的时候没有人奉承秦颂，但坐在回去的马车里时，却有一种深刻的感触。 秦颂遇到刺客的袭杀，并非无中生有的假消息，换做别人，就算没有生命危险，短时间内恐怕也无法从恐惧的状态摆脱出来，但看看秦颂假托重伤在太医院干的事情，真的是让人感佩啊。 秦颂根本就没有被突然的威胁影响，他竟然利用这样的空闲时间在发明制造“助产钳”和“镇痛剂”，然后暗中帮助长公主筹备着养护院开业的事务。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刺客还没有落网的情况下，试问还有谁有他这样的胆魄和淡然？ 实际上，这些官员若是知道秦颂在这段时间内暗中的那些安排部署，恐怕用震惊和感慨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兴荣商行在杭州开设分部的事情，已经按照步骤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专门制作和出售墨锭的墨英斋也没有停下生产和备货的脚步；有大画师张择端坐镇的连环画社也在四处招揽画师和学徒，布置画社的创作、雕版和印染的各处场地…… 最关键的是，寻找刺客的行动，一直在暗中进行着，而且已经锁定了几处非常隐蔽的目标。 金国人在临安城内外安插的接头地点可不止范铺镇上的悦如客栈一家，这次他们招惹上了秦颂，只能搂草打兔子，全都端掉。 有怎样的首领，就会带出什么样的兵，秦翰林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文弱，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内心藏着一只勇猛无畏的猛虎。 最快发现刺客踪迹的行动小队，正是主动请缨前往范铺镇“蹲点”的张琦。 扮作押镖客的张琦，故意让手下两个兄弟在范铺镇的地下赌档里面参赌，然后他进去将他们抓了个限行，再然后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抽出袖中的匕首给两个兄弟的胳膊和大腿上刺了两刀，以示惩戒。 当时是真刺，血溅的四处都是，吓得赌档老板以为要出人命，差点就要抱官，结果两个挨了刺的镖师竟然从怀里摸出了一种装在白色小瓷瓶内的药粉，然后撒在伤口上面，眼见着就止了血，伤口处开始结痂。 张琦惩戒了手下后，气冲冲的先走一步，两个止过血的镖师向赌档老板告罪一声，也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 赌档老板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他敢在范铺镇开着官府命令禁止的赌档，肯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于这样的暴力行为，也是习以为常。 因为欠了赌债不还，暗中死于他手下的赌鬼，也不是一个两个。 姓张的镖头拿匕首扎了自己手下两个镖师几下，虽然见了血，但没有弄出人命，赌档老板自然不好发作。 这年头，敢在外面走镖的人，肯定有一身好武艺，赌档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情跟张镖头起了冲突。 只是，这个赌档老板却没有看到参赌的数十人中，有几个赌客在见到两个镖师使用的那种从未见过的白色药粉后，眼睛里面露出了一种贪婪的光芒！ 靠着在刀口上面舔血过日子的人，身上必然常备着急救的金疮药，但像这种白色药粉如此神效的，却是第一回见识。 张琦故意做局，露出治疗金创伤口的神药之后不久，就有人找上门来，表示愿意花重金购买他的药方，被张琦一口拒绝。 开什么玩笑，这个金疮药可是复兴军的宝贝，是大统领花费了许多心血，用各地搜集到的药材进行反复试验，最终才得到的救命之药，随便就给了外人，那还得了！ 更何况，制造这种白色药粉的方子，张琦确实也不知道，这个只有天云寨里面负责生产制造的几个经手人才知道。 张琦的手中虽然没有药方，但他在拒绝来人时却说这是张家祖传的保命药方，所以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但若是往外卖一些成品的药粉的话，则可以谈。卡Kа酷Ku尐裞網 来人不知道张琦已经做好了局，还以为张琦真的有药方，所以就询问购买这种药粉的价钱，结果张琦来了一个狮子大开口。 “像这样一瓶药粉，只需十两黄金！” “什么？你怎么不直接动手抢钱！十两黄金一小瓶，能用几回？” “我们家那位老太爷制作这种药粉花费本来就不菲，何况还是能够救命的东西，一瓶才要你十两黄金，哪里贵了？难道兄弟你的一条命不值十两黄金？” “可我手头上没有这么多的现钱啊！” “你想买几瓶？我跟你说，多了我也没有，这次出来走镖，兄弟们也就带了十瓶，顶多可以卖你五瓶！” “我先买一瓶，回头凑齐了钱，再来找你可好？” “那你得抓紧时间啊，我们在范铺镇待不了几天。听说伪齐的军队打过来了，兄弟们着急回去安顿家里的事情呢！” 等这个人离开后，安排在暗处的眼线发现他先是在镇子外面晃悠了一段时间，然后天黑的时候进了悦如客栈。 “张头，接下来咱们怎么整？” “我明天带两个兄弟假装去临安城内办事，你们两个偷摸的再去那家赌档，到时候若是有人过来跟你们套近乎，你们就假装心里对我有些怨恨的样子，然后往别人的套子里面钻，到时候就能顺藤摸出更多的线索。” “啊？还去赌钱啊？我胳膊上面和大腿上面的伤口还疼着呢！” “活该，苦肉计是你俩想出来的，所以挨扎的事情当然得你们承担。这次只要抓到刺客，你们身上的这几道伤口肯定不会白受，到时候回去，肯定给你们记功！” 第二天，张琦果然带着两个镖师离开了范铺镇，进了临安城。 等到张琦离开之后，被他收拾过的两个镖师，似乎是赌瘾犯了，又偷偷摸摸的来到镇上的赌档耍钱。 赌档的老板看到这两个家伙时，心里乐的不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赌客啊！ 挨几刀算什么？ 君不见，有些赌鬼当着亲朋好友的面赌咒发誓甚至是砍手指头，然后还是戒不了赌！ “你俩不怕被你们镖头发现了再捅几刀？”赌档老板一脸坏笑的问道。 “嘘，小点声啊，我们来给你送钱，你咋还说这样的风凉话呢？” “张镖头要去城里接活，估计今天不会回镇子上，我们正好趁机溜出来耍几把！” 两个身上还带着伤的镖师，很快就融进了赌徒之中，开始吆五喝六的赌了起来。 等到两人把身上的银钱输了个精光之后，只能悻悻的离开，然后在出门的时候被一位衣着光鲜的豪客给拉住了。 “走，哥两个陪我去对面的酒楼里面喝上几盏，等换个手气，再来耍！” “呃，我们跟你非亲非故，吃你请的酒，似乎不太好吧？” “嗨，兄弟你有些吃不开啊！像你们这种走镖的好汉，不是讲究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我请你俩吃酒，自然是想跟两位结识一番，以后说不得生意上用得着呢。” “敢问老板贵姓？做什么生意？” “哈哈，免贵姓范，我是做南北皮货生意的，前天恰好在赌场内看到两位挨了你们镖头的刀子时面不改色的情形，知道两位绝对是勇猛的汉子，所以特别佩服！” 在这位范老板的怂恿下，三人来到了悦来客栈前面的酒楼，然后推杯换盏的吃喝起来。 几杯烧酒下肚，话语自然就会多起来。范老板是个很会聊天的生意人，天南地北的事情，似乎都知道一些，两位镖师虽然笨拙了些，但说起他们这几年走南闯北护镖的经历，也是眉飞色舞，兴致高涨。 吃饱喝足，范老板掏出几十贯钱引，往两个镖师面前一拍，豪气的说道：“说到做到！走，咱们再去那家赌档里面耍子去也！作为爷们，就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把的耍钱，不然岂不是白来世上走了一遭！” “哈哈，范老板这话说的好，兄弟今天就豁出去好好的玩一把！” 三个喝得醉醺醺的赌客再次回到了赌场，结果运气竟然神奇的好了起来，非但没有输钱，反而从别的赌客那里赢了一些回来。 当然了，所谓的赢钱，不过是赌档被人控制，有人刻意的给两个镖师送钱而已。 想要控制赌鬼，一味的让其输钱显然不是好办法，有输有赢才能最大程度的激起赌鬼心底的贪念，而人一旦有了贪念，就会做出很多平时不敢想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三章 似乎认识 张琦从临安城回到范铺镇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在他进城的这一天多时间内，发生了不少的事情，除了因为赌博被他惩戒过的两个镖师背着他又去参赌之外，张琦在临安城内活动的时候，还被人暗中跟踪和刺探。 这说明什么？ 说明范铺镇上隐藏的某些人，跟城内是有勾连的！ 张琦非常警惕和机警，他完全是按照一个镖头的身份在城内进行活动，并没有跟秦颂这边或者带有任何官方背景性质的人接触。 某些人想要摸他的底，那他索性把戏份做足了，让他们以为情况尽在掌握之中。 跟随张琦进城的两个手下，其中有一个当初就是走镖的出身，后来因为家人惨遭金狗戕害，为了替家人报仇，因此投了复兴军。 有这个手下帮着张琦遮掩和提示，“张镖头”的形象很完整，就算遇到真正走镖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张琦在城内活动，接到了一份护送贵重货物从杭州前往庐州的任务，然后定下了具体的交接时间，带着随从回到了镇上。 两个充当“诱饵”的镖师，将他们昨天晚上与忽然冒出来的范老板一起喝酒赌钱的经过仔细向张琦进行了汇报。 张琦听完之后，冷笑着说道：“这伙人果然动了心思，看来咱们抛出来的止血粉真是好东西！你俩继续与那人周旋，要不着痕迹的把我和镖队的行动计划透给他，以便他们针对咱们进行设计！” “张头放心，这次我们一定帮你把这伙人给钓出来！” 两个好赌的“镖师”，此时都是一脸的严肃，哪里还有赌场里表现出来的那种猥琐贪婪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张琦一直在忙碌，停留在镇上的时间很少，而两个好赌的镖师则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经常偷偷进入镇上的赌档耍钱，然后将此前赢来的钱全都输掉，还欠了范老板一百多贯。 老范是个豪爽的人，从来不提欠账的事情，依然和两个镖师吃吃喝喝，但是言语之中却会有意无意的打听镖队何时离开，准备去哪里押镖。 有道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两个镖师如今欠了范老板一百多贯的赌债，心里头过意不去，所以范老板只问一句，他们叭叭的能回答五六句，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都倒了出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于到了镖队离开范铺镇的日子，两位镖师在临走前一天的晚上，悄悄约范老板出来吃饭，当众给范老板写了一张欠条，摁了手印，约定下次再来临安时，一定把欠的钱给还上。 等到喝的醉醺醺的两个镖师从悦如酒楼离开后，原本面容和气的范老板马上换了一副表情，神情阴鸷地来到了客栈后院的隐蔽地窖之中。 “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刺秦行动失败！姓秦的不仅屡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而且还口出狂言，用言语嘲讽大金国的将士！” 藏在地窖内的刺客听闻此事，显得有些沮丧，有人问策划刺秦行动的韩熊：“姓秦的没死，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寻找机会，还是转移到别处？” 韩熊回答说道：“北面刚刚传来消息，刺秦的行动暂缓，为了确保诸位的安全，咱们今夜便撤出范铺镇，前往德清县内的某处庄园暂避！为了抵消刺秦不力的过错，最近我在范铺镇上发现了一条小鱼，如果兄弟们将之拿下，也能填饱肚子！” “哦，还有这样的好事？是什么样的小鱼？”几个刺客顿时来了劲头。卡Kа酷Ku尐裞網 韩熊于是将他无意间在赌档发现张镖头手上掌握着一种效果奇佳的止血粉的事情告诉众人，这些人听过之后，很是兴奋，纷纷赞成在半路上“黑吃黑”，抢了这支镖头负责押送的货物，然后抓住张镖头，将其掳到北方，从其口中挖出止血粉的药方！ “待会撤离的时候，动作要轻，不要让杨幺那边的人发现了，等我们离开之后，这范铺镇随便他们折腾！” “哈哈，韩统领真是高明！这些人不怎么听招呼，等我们一走，没人压制他们，肯定会闹出一些乱子，正好替咱们吸引宋军的注意力！” 韩熊与手下商议妥当后，当天夜里三更时分，带着人分头行动，悄然从范铺镇上撤离，却将杨幺和刘豫派来的刺客晾在了镇上。 为了避免以后己方扯皮，韩熊还故意给他们留下书信，声称接到了北面的命令，要去庐州执行新的任务，因此取消刺秦行动，后面大家互不干涉，是走是留，各凭自便。 韩熊带着手下离开范铺镇的第二天早晨，张镖头也带着队伍护送着一队商货离开了范铺镇。 来的时候，张琦带着手下从德清方向经过。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要路过德清。 两个手下已将返程的路线透给了范老板，所以若有人想对这支镖队打主意，距离临安八十里外的德清一带便是下手的好地方。 张琦率领的镖队，只有十几人，规模较小，所以行动比较迅速，靠近德清县时，天色还没有黑透。 按照计划，张琦并没有带着队伍住进德清县城内的客栈，而是住在城外一处镇子上。这里也是往来客商经常歇脚的地方，挨着官塘河，以前也没有传出什么恶性的劫掠事件。 到了夜间，镖队借宿的院落忽然起火，一群手持兵器的强人将他们的住处围了起来。 只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当这几十号强人准备强攻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忽然冒出来了数百名身披甲胄的宋军士兵，将这一片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沂中接到秦颂的消息后，亲自率领五百精锐士兵提前来到德清附近设伏，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不好，我们中计了！”韩熊心中后悔不跌，眼看落入别人设计好的圈套之中，这才意识到因为一时的贪婪，将自己和手下几十名勇士陷入到了死地。 “兄弟们，分头突围，能逃得一命的，往北走，千万别回头啊！”韩熊在提着朴刀往前冲杀的一刻，口中发出绝望的嘶吼。 杨沂中看到被围的敌人之中忽然冲出来一个魁梧健硕的身影，顿时搏杀之念大起，提着手中的长枪，向当先冲过来的韩熊迎了上去。 “嘿，贼厮，吃你爷爷一枪！” 杨沂中和韩熊顿时战作一团。 藏在暗处的金国弓箭手，举弓欲射杨沂中，结果十几支箭矢扑面而来，将两个藏在树上的金国神射手扎成了刺猬，掉下树梢，当场气绝身亡。 这些刺客把处于包围圈中心的镖队当成肥肉，但张琦率领的行动小队又岂能真是任人宰割的鱼腩？他们已经猜到刺杀秦颂的射手就藏在这些人中间，又岂能没有任何的防范和应对的措施？ 对付这种神射手，单挑的风险太大，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采取集射的方式虽然有些粗暴，但却是最简洁有效的办法。 一场内外夹击的围歼战，用时不超过一刻钟，敌人大部分被杀死，少部分受伤被擒。 韩熊虽然勇猛，但他遇到的是更加生猛的杨沂中，所以被揍的吐血倒地，断了一条腿和胳膊，但一时还死不了。 杨沂中如果想杀他，其实用不着跟他周旋数十个回合。 官军这边有一些死伤，但因为人数众多，所以算下来伤亡率并不算大。 张琦的手下也有几人受了伤，其中两个的伤势还比较重，但没有人当场战死。 由此可见，韩熊带来的这些人确实都是金国好手，若非中了埋伏，很难将他们全都留下。 这也是秦颂批准张琦将行动地点放到范铺镇之外的主要原因。 如果直接在范铺镇上动手，容易引起无辜的死伤，这是秦颂不愿意看到的。 张琦进入临安城时虽然没有直接跟秦颂见面，但自有传递消息的方式，所以整个行动其实都在秦颂的掌控之下。 若是没有秦颂出面，杨沂中又怎么可能亲自带着御前禁军出临安城作战？ 杨沂中可是皇帝身边的御前统领！ 战斗结束之后，张琦来将杨沂中，口中说道：“秦家护卫张琦，多谢杨将军深夜赶来破敌，恳请将军把贼首交给我来审讯，一定挖出重要的线索！” 杨沂中同意了张琦的请求，将韩熊交给张琦处置。 张琦就在临时落脚的地方摆开了阵势，当着杨沂中的面对韩熊进行审问。 “你是叫韩熊吧？独眼龙韩常的弟弟？”张琦一张嘴，就把打算死不开口的韩熊吓了一跳。 “你如何认得我？”韩熊忍着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剧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反问道。 “嘿嘿，当初在小陇山里面没有烧死你，没想到竟然让你又跑到临安来兴风作浪！”张琦的一个手下走到韩熊的面前，满脸嘲讽的看着韩熊。“战场上打不赢，就想用刺杀这种无赖的手段，真当我们不敢派人前往北方刺杀完颜宗弼和韩常吗？” 韩熊仔细看了看面前之人，忽然有了印象。 貌似，当初他光着腚从葫芦谷投降出来的时候，就是面前这个人拿绳子捆了他，然后一路押着他出了小陇山？ 谁来告诉我，这特么的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一十四章 翰林骂人 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巧。★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王世雄派给秦颂的第二批手下刚到临安，还没有跟张琦、雷灿、常庆余这些第一批出来的完成过渡和交接，结果发生了秦颂遇刺的恶性事件。 这一下，两批人也不忙着交接了，合起来先把刺客逮住再说。 第二批来秦颂身边协助和接受他亲自教导的手下，有一些当初跟着王世雄在小陇山中对付过进山搜捕复兴军的韩常率领的五百人，而这里面就有一个恰好负责看押韩常的兄弟韩熊。 所以，当他看到韩熊的面貌时，很多事情其实已经变得简单明了。 韩熊的底已经露了，所以接下来的审讯变得非常简单，因为就算他不说，还有别人开口。 在如何让人张嘴说话这方面，复兴军内部的手段虽然不见得有多么的血腥和残忍，但每一种方法都是以折磨和摧残敌人的心理防线为主，所以效果一点不比粗暴的身体折磨要差。 当初，秦颂在成都城外的犀浦镇上小露了一手，把那些在青神县境伏击过他的人塞进棺材里面，然后立起来关禁闭，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弄疯了好几个。 韩熊在俘虏营里面呆过一段时间，领教过复兴军审问人的手段，所以不等张琦给他上手段，他就把知道的情况全都交待了出来。 这世上有种对付人的办法叫做“生不如死”，韩熊不怕死，他就怕自己成了对方的试验品，所以在“痛快的死”和“痛苦的活”这两种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痛快的死”。 反正都要死了，再替别人保守什么秘密，也就没有太大的必要。大金国虽然待他们韩家不错，但那也是韩家儿郎自己在战场上面拿命换来的，替女真人当孝子贤孙，有些不值当。 张琦从韩熊口中问清楚悦如客栈的情况，杨沂中马上带着手下趁夜赶过去抓人。 韩熊和他带来的人属于要犯，杨沂中委托给张琦临时看管，等天亮之后先送往德清县内的牢房看管，回头自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带着人前来审讯和取证。 拔出萝卜就能带出泥，接下来的几天，杨沂中马不停蹄，不仅将藏匿在范铺镇内的歹人和悦如客栈的老板陈东荣统统抓捕归案，还连带着将临安城内和附近几处金国人安插的眼线巢穴全都清理捣毁。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秦颂派出去的人在暗中替杨沂中送上各种有用的线索和消息。 因为目标准确，加之行动之前没有走漏消息，所以连续不断的抓捕行动虽然动用了大量御前禁军，但引起的骚乱却并不严重，只是在现场抓人的时候发生了小范围的搏杀，基本上没有伤及周围的平民和无辜百姓。 杨幺和刘豫派来的人，到底不如金国方面派来的厉害，所谓的武林江湖人士，搞点偷鸡摸狗的小动作或者欺凌乡里还成，真要跟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军队相比，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十天之后，抓捕行动结束，杨沂中向赵构上报了具体的战果，皇帝表示很满意，在朝会时当众称赞了杨沂中办事得力。 本来，赵构还想夸奖秦颂在幕后出谋划策有功，但被秦颂阻止了。他可不想出这个名，万一赵构一高兴，把某些不能示人的计谋手段给说了出来，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可能就不灵了。 这天下午，秦颂特意来到刑部牢房，见到了被关押的韩熊和陈东荣等几名重犯。 刑部的人得了杨沂中的提示，因此并没有如何折磨韩熊，非但如此，还安排了医生给韩熊接骨和治伤，确保就算将他长久的关押下去，也不会因为伤病而死。 秦颂来见韩熊，自然不是要亲手送他上路，而是另有目的。 杀一个被俘虏的落水狗，并不能让秦颂产生多少大仇得报的快感，他的胸襟和气量不同于常人。 韩熊并不认识秦颂，隔着牢房门口粗壮如儿臂的铁栅栏，当他看到一位年轻的文官停下脚步看他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躺在蓑草上面闭目养神。 “呵，气色养的不错，看来刑部大牢里面的伙食也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难吃嘛！” 负责接待的狱吏，给秦颂搬来了一张带靠背的椅子，隔着铁栅栏摆在走廊上，秦颂面色轻松的坐了下来。 “我就是你们一直想要算计，却总是不能得手的长安秦颂！” 本来闭着眼睛的韩熊，听到这话时，猛的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用凶狠的眼神看着秦颂，不过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你现在不需要摆出一副想要吃我肉、喝我血的样子，我见过的凶猛之人很多，每一个都比你厉害，但他们在我面前都得规规矩矩的！你们在正面战场上敌不过我，在阴谋算计方面，同样不是我的对手！” 韩熊被秦颂打击的不轻，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来大牢里面，就是为了羞辱我吗？大金国像我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就算这次我失败了，以后还会有人来杀你，除非你永远躲藏起来不见人！” 秦颂面带微笑，一点看不出来恼怒的样子，他端过狱吏送上的茶水，慢悠悠的饮了一口，然后接着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爱说实话的蠢货！你觉得我今天来见你，就是来听你的恫吓之语吗？你也是做过两次俘虏的人了，也不仔细的想一想，我们有办法活捉你第一次、第二次，难道就没有办法抓住你说的那些狗屁的金国勇士？” “韩熊，你别忘了自己也是汉家儿郎，现在主宰金国的是女真人，不是汉人！你们北地韩家先是心甘情愿的给契丹人做走狗，现在又给女真人做马前卒，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我不觉得有什么错。但是，你们认贼作父却不知自省，帮着契丹人和女真人为虎作伥，屡屡残害汉人百姓，这才是最大的错误！” 秦颂忽然起身，站在铁栅栏之前，伸手指着牢房里面的韩熊，语气严厉的叱骂。 “我堂堂正正做人，从未做过愧对天地良心和祖宗的事情，跟你北地韩家更没有什么私仇，你为何如此的仇恨于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还不是为了讨好你们的金国主子！还不是为了从金国主子那里讨几根肉骨头！” “你既然是金国人养的一条恶狗，那就别动不动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让我看不起！做狗，就得有做狗的觉悟！” “我来见你，是想给你和其余几个人指一条能够保住狗命的活路，你也别假惺惺的拒绝我的提议，因为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话，上次在陕西被交换回去之后，就可以自杀！就算现在被关在牢房里面，还可以嚼舌自尽！” 秦颂很少当众骂人，但不代表他不会骂人，实际上经历越多的人，骂起人来越是狠，可以做到字字如刀，每一句都扎心。 韩熊被秦颂骂的脸色通红，却无法张嘴反驳，因为秦颂说的都是事实。 蝼蚁尚且偷生，他和兄长韩常替金国人卖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过上好日子，至于忠君报国，让北地汉儿去向野人出身的女真人讲这话？ 就算女真人相信，自己也不信啊！ 听这姓秦的语气，似乎还有活命的机会？ 因为心里有了盼头，韩熊不敢再张嘴乱说话，他怕自己万一说错一句，惹毛了秦颂，马上就会被秦颂弄死。 秦颂骂舒服了，然后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缓了一下气息，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跟随强者是自然生存之道，自唐末以后，北方的汉人便生活在异族人的统治之下，你们韩家先是在辽国契丹人的管理下替他们攻击大宋，等辽国完蛋之后又跟在金国女真人的身后侵掠大宋，可曾想过假若有一日我大宋的军队灭掉金国之后，你们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我知道你此时心里肯定不以为然，觉得以大宋的羸弱，怎么可能赢得了比契丹人还厉害的女真人？但是，两场和尚原大战，是我们赢了！金州大捷，依然是我们赢了，而且还是从未有过的大胜！还有天水大捷，你们几万金国大军，被我们一支民练全歼。” “最近，完颜宗弼亲自压阵，逼着伪齐刘豫出动了三十万杂鱼再次攻打大宋，虽然战事还未结束，但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此战刘豫必然大败，完颜宗弼如果胆敢率军渡江，我一定想办法把他的项上人头砍下来！” “韩熊，你最好清醒一下，好好想一想如今的天下形势！女真人，迟早要完蛋！总有一天，大宋的军队会打到你的老家，到时候他们是被当成奴隶发配到矿井之中还是过上光鲜体面的日子，全靠你现在做的一个决定！你那个独眼的兄长韩常，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韩家的希望只在你一人的身上！” 秦颂的口才真不是盖的，就连站在他身后的狱吏听了这些话后，都觉得热血沸腾，深信大宋肯定能咸鱼翻身，将强大的金国干翻在地。 韩熊听得有些口干舌燥，秦颂虽然没有说一句劝降的话，但他又不是真的蠢，如果还没有听出来秦颂的意思，那就真的该死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韩熊终于还是主动开口问出了这句有些羞耻的话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劝降之利 韩熊是策划刺杀秦颂的主谋，如果秦颂想要他死，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追^书^帮^首~发」 赵构不会因为韩熊是完颜宗弼麾下大将韩常的兄弟就不敢下令杀他，他还不至于这么怂。 杨沂中也不会因为韩熊是他亲手抓到的重要人犯便阻拦秦颂杀人，该领的功劳他已经有了，韩熊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 秦颂来将韩熊，不过是本着“变废为宝”的心态，想要为大宋的情报事业做出新的贡献。 与其弄死韩熊，还不如利用韩熊这条线索，把北地的韩家给拉拢过来，然后借助韩家的帮助，在金国安插一些眼线。 金国人又不比宋人更聪明，他们能够想到在大宋的临时都城杭州附近打入暗钉，宋人同样也可以效仿，跟金国人打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反间之战。 如果没有连续几场宋军对金军的胜利，秦颂当着韩熊的面说金国迟早要完蛋肯定是个笑话，但两次和尚原之战，韩熊都是亲历者，加之他已经被复兴军俘虏过一次，所以在心理上没有丝毫的优势，被秦颂吓唬得没有了信心也是在所难免。 其实，韩熊心里面很清楚，金国主子之所以不惜代价的想要除掉秦颂，还不是因为他给金国造成的威胁实在太大，已经到了危及根本的程度。 还有，就是秦颂对于北地汉人的态度，让韩熊觉得能够接受。 说起来，被异民族统治了数百年的北方汉人，其实真的很不容易。 宋国虽然是汉人为主体的国家，但却从来没把北方的汉人当成自己人，虽然从开国之初便喊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口号，但实际情况却是每况愈下，不仅没有开疆拓土，反而将既有的国土不断的丢失。 加之，宋人当中还有秦桧这样的软骨头，竟然提出了“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政治主张，这跟大汉朝时期张汤那句“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完全就是两种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还指望北方的汉人拥护宋朝，反对金国？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秦颂不跟韩熊扯什么民族大义，就是从最实际的家族生存来讲道理，既然你韩家给女真人效力是为了生存，那么给宋国效力同样也是为了生存，这时候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将来到底是金国灭掉宋朝，还是宋朝反袭金国！ 如果搁在一两年之前，韩熊心里必然会坚定的认为金国可以灭掉宋朝，但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如果还这么认为，那就是自欺欺人。 更何况，秦颂还特意说明，可以等到这次伪齐与宋朝之间的大战结束，再让韩熊做出最终的决定。 若非有着极大的自信，秦颂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如果别人在韩熊面前说要砍下完颜宗弼的脑袋，韩熊一定会觉得对方吹牛不打草稿，但完颜宗翰就是丧命在秦颂之手，这种事情未必没有再次重复的可能。 正如秦颂说的那样，他既然可以活捉韩熊一次、两次，那就肯定有办法活捉三次和四次。 他既然有办法在战场上凭借计谋弄死完颜宗翰，也就有办法弄死完颜宗弼。 别忘了，当初秦颂在金州战场上时，只不过是保靖军的长史，而他现在已经成为大宋朝堂上的官员，而且还是可以左右皇帝意志的宠臣，以他现在拥有的权势和地位，能够做到的事情远比当初更多。 韩熊不想死，更不想看到韩家最终被秦颂从北方抹除，所以他选择了屈服，表示愿意跟秦颂合作。 既然是要合作，首先就是要证明合作的态度是否诚恳。 秦颂要求韩熊将他掌握的所有关于韩家的秘密说出来，然后秦颂派人前往北方求证，若是韩熊提供的情报准确，合作成立，秦颂的人跟韩家暗中取得联络，以后通过韩家这条线索，获取金国的相关情报。 如果韩熊提供的是假情报，不仅他会被处决，北地韩家跟着一块倒霉，将来不论男女老幼，全都给韩熊陪葬。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或者说是合作，但韩熊没得选择。 如果拒绝，他很快就要面临死亡。 如果合作，短期内没有生命危险，而且在牢房内的待遇也会好上很多。 若是大宋正的能够夺回燕云十六州，甚至像大汉朝那样打到北方的草原上去，那么韩熊就会成为韩家的功臣。 搞定了韩熊之后，秦颂还顺便见了一下悦如客栈的陈东荣。 对付陈东荣这样的投机商人，秦颂有的是办法，甚至不等他开口威胁，陈东荣自己就怂了，一口气把他过往的那些事情交待出来，然后哭天喊地的求秦颂放他一条生路。 秦颂也没有为难陈东荣，悦如客栈现在已经被皇城司的人所掌握，正好成为一个吸引金国奸细自投罗网的陷阱，陈东荣不能死，还得回去继续当他的大掌柜。 只不过，以前他服务效力的对象是金国主子，如今却是要拨乱反正，为大宋效力。 得益于如今正在进行的伪齐与大宋之间的战争，阻断了南北之间的消息传递，金国方面想要弄清楚韩熊这伙人的下落还需要一段时间，而有了这段时间的安排布置，想让金国方面误以为他们安插布置在临安附近的奸细和眼线没出问题，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至少，可以让金国方面误以为部分隐藏较深的奸细没出问题。 秦颂在询问韩熊和陈东荣的时候，并没有避开刑部和皇城司的人，这样他也就不用担心皇帝在了解内情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秦颂做这些事情，可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大宋。 真要是为他自己，最正确的做法自然是杀一儆百，杀鸡骇猴！ 金国的勇士再多，如果每次派过来的都被秦颂给弄死，估计搞个三、四次之后，那边也会断了刺杀的心思。 从刑部的大牢里面出来，秦颂的心情很好，他有一种形势再次回到自己掌控之中的成就感。 汉中那边前段时间传来消息，已经挫败了一波针对秦家人的刺杀，临安这边也算是告一段落。 对于秦颂而言，刺杀他或者他的家人，确实是一种成本低廉但却收效明显的做法，因为大宋只有一个秦颂，他要是挂了，此前所有的布置和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既然女真人看准了这一点，秦颂就必须要进行反击，让北方那些女真贵族以后都不敢再动这样的心思。 针对刺杀，最好的反击同样也是刺杀！ 你敢搞我的人，那我就对你展开同等程度甚至是更加暴烈的反击！ 所以，一场针对女真高层贵族的暗杀行动计划，已经在送往西北的路途上。 用不了多久，王世雄便能收到秦颂的指令。到时候就能看得出来，到底是金国勇士厉害，还是复兴军的特别行动小队更加专业。 就在秦颂收服韩熊和陈东荣等人的同时，远隔千里之外的洞庭湖附近，一场针对伪楚杨幺的背叛大戏也在上演。 却说当初杨钦因为一句抱怨而被杨幺惩罚，让他前去当阳和张浚进行谈判，结果杨钦去时乘坐的明轮战船又被曲端给扣了下来，等到他回到江陵之后，为杨幺更加不喜，直接将他发配到了岳州，负责洞庭湖进出长江的入口城陵关防守之事。 杨钦好歹也是杨幺亲封的大楚国兵马都尉，当初更是支持杨幺“登基”坐龙椅的骨干之一，却被杨幺如此对待，他的心里自然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就在这种情况下，张浚忽然与驻守鄂州的岳飞部取得联络，让岳飞率军进击岳州，拿下伪楚杨幺叛军重点防守的岳州城和巴陵城。 岳家军作战向来勇猛，但却不是单纯的只靠勇武取胜。 岳飞率军逼近岳州，将部队驻扎在临湘一带，然后马上派出了心腹徐庆前往岳州城内面见杨钦，劝说杨钦弃暗投明，不要明知跟着杨幺是死路一条，还要走到底。 徐庆见到杨钦时，是这么劝说的。 “杨兄弟，我跟你一样，是穷苦人家出身，当初在汤阴跟着岳将军起事，然后一直在北方跟金狗作战，虽然吃了不少苦，但这些年下来，朝廷却也没有亏待咱，不仅给俺升了防御使这样的高官，还让俺的子孙后代可以萌阴。” “钟老首领的事迹，我在北方的时候就听说过，他跟杨幺不一样！当初你们跟着钟老首领起事，主要是为了对付孔彦舟这个恶贼，并非为了对抗朝廷。如今，孔彦舟正率领大军在淮南东路进攻，而杨幺却暗中跟伪齐刘豫勾结，算计着在我们背后捅刀子！” “就算当初湖湘这一带的官员都不是东西，可全都被你们抓住杀掉了，按说该出的怨气也出了吧？你们如今这个搞法，真以为就能称王称霸，然后昨天下吗？杨兄弟，你不妨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现在的实力，跟当初方腊造反的时候能比吗？” “岳将军这次派我过来，就是想给你传个话，希望你能以大义为重，莫要再跟着杨幺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往绝路上走！只要你肯率领部下投诚，让出岳州城，岳将军愿意将你们继续吃军伍饭的兄弟们编入岳家军，不愿意继续从军的则就地安置！” “你可以不相信朝廷派来的招降官员的话，但岳将军的信用，你应该听说过的，只要他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出尔反尔，一定能够兑现！”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若是能在洞庭湖这边少流一些血，少耽误一些时间，还能赶上去襄州打伪齐军队的后半场。” 杨钦见过徐庆之后，没有犹豫太久，便同意率军投靠岳飞，与杨幺划清界限。

第三百一十六章 湖湘破局 军事行动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就是所谓的止戈为武。「^追^书^帮^首~发」 岳飞招降杨钦对于平定湖湘乱军绝对是神来之笔，因为杨钦的投诚等于是给各路叛军带了一个头，会起到示范的作用。 杨钦之所以痛快的投靠了岳飞，而不是张浚，确实跟岳飞的信誉有关。 当初，岳家军起底的时候，只有几百人，朝廷基本上没有专门调拨过部队给岳飞，而岳家军如今却有近三万人，这些士兵从哪里来的？ 答案就是不断的收拢溃兵、义军和平叛过程中被镇压的乱军！ 在岳家军的阵营内，如今不仅有曹成的部队，还有傅庆、庞荣、杨再兴等众多投诚的将领，他们并没有被岳飞卸磨杀驴，而是得到了岳飞的赏识和重用。 作为千古名将，岳飞绝对有着一种令人信服和敬佩的人格魅力。原本那些不堪一击的各地乱军，一旦加入到岳家军这个阵营之中，仿佛脱胎换骨，用不了多久，战斗力就会提升到令人难以相信的程度。 徐庆劝服了杨钦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非常坦然的呆在杨钦的营内，然后指导杨钦如何将麾下的作战部队和民众进行区分，再将部队集中起来，进行临时约束看管。 最后，才是打开岳州城门，将岳家军迎进城内。 “罪民杨钦，拜见岳大帅！” 在岳州城的东门外，袒露上身，背负荆条的杨钦，跪在岳飞的战马之前，向岳飞请罪。 这一出，并非徐庆指点，而是杨钦自己想出来的。 虽然岳飞已经同意了杨钦的投诚，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用负荆请罪这种方式，至少可以挣个好印象。 岳飞从战马背上轻盈的跃下，然后双手托起杨钦的赤着的双臂，帮杨钦把荆条从后背上取下来，再将秦颂送给他的那件黑色披风给杨钦批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湖湘百姓因为你的投诚，将会少流许多的血，这个功劳，本帅替你记着！等平定了贼酋杨幺，便随本帅北上，与金军作战！” “末将谢大帅不杀之恩！”杨钦站直了身体，再次抱拳向岳飞行礼。 进了杨钦原先的大帐，岳飞招呼杨钦来到面前，仔细询问了岳州当地的情况，然后对幕僚孙革和于鹏下令，让他们一人负责原本属于杨钦麾下部队的亲属安置之事，一人负责岳州城内的临时管理事宜。 “传吾号令，所有将士在岳州城内不得扰民！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违令者，斩！” “传吾号令，凡是不肯留在岳州的百姓，可任其自由离去，不可阻拦！” “薛参军，请立即写信将岳州收复的具体过程向张大人进行报告，恳请张大人委任官员来岳州管理民政事务！” “杨将军，水师营草创，还需你和麾下兄弟多多出力，若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向我报告，本帅会经历替你解决！” 一道道军令传下去，每一道都清晰无误，体现了岳飞军政全能的能力。 不废一兵一卒拿下岳州后，岳飞没有马上率军进入洞庭湖作战，而是写信给张浚，建议双方同时做出大量建造战船、训练水军的假象，给杨幺和麾下各水寨造成心理压力，然后继续用招降的方式，将乱军当中可以招降的部队全都招揽过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将敌人变成自己人，这是最划算的一种做法，不仅可以将己方的伤亡降到最低，而且还能不断的削弱敌方的实力，虽然没有战场上横扫千军的热血激荡，都是一些水磨功夫，但对于国家和民众而言，却是最好的一种处理方式。 尤其是对付国家内部的叛乱，招降和分流绝对是不二法宝。 张浚接到岳飞的来信后，对于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便兵不血刃的拿下岳州着实吃了一惊。 岳州可是洞庭湖进出长江的门户，如今落入朝廷官军的手中，则意味着杨幺乱军凭借舟船活动的空间一下子被限制在了洞庭湖的方圆数百里之内，以后想要顺流逃亡的退路已经被彻底切断。 之前，秦颂也曾在张浚面前提起过岳飞，这次张浚之所以带着岳飞一起对付杨幺乱军，也是听从了秦颂的建议，但张浚心里并不觉得岳飞能比他身边的曲端和刘锜厉害多少。 按照张浚的想法，只要吴磷率领的土兵到来，只要岳飞能够从东侧牵制或者限制杨幺逃窜作乱的可能，张浚自己就能把杨幺搞定。 如今，岳飞只用轻轻一点，竟然打开了洞庭湖的大门，反倒是逼得张浚不敢再有半分的留手和轻视。 曲端的心情比张浚还要郁闷，他有一种自己栽了树却被别人摘走果子的感觉。卡Kа酷Ku尐裞網 尼玛，当初给杨钦和杨幺之间埋下刺的人可是他啊！ 如果不是杨幺把杨钦调到了东面去，曲端有很大的把握将杨钦招降过来，如今却是便宜了岳家军…… 曲端生怕岳飞继续招降杨幺的部下，于是急忙向张浚建议，要求将一直被扣押在当阳的乱军头领李合戎、英宣和罗延庆，还有数十名的中层头目放归，让他们充当说客，劝降杨幺手下诸如黄佐、余端、刘诜等重要的头目。 李合戎等被俘的叛军头领，自上次当阳之战后，便落入张浚手中，虽然杨幺事后也假惺惺的派了人来进行谈判，希望将几人赎回去，但因为诚意不足，开出的条件无法满足张浚的要求，所以一直未曾达成。 要知道，当阳城内的牢房可不是白吃的。 李合戎、英宣和罗延庆这些义军头领，都是当初跟着钟相起事的老骨干，他们虽然没有杨幺的势力大，但在自己控制的那一亩三分地头上面也是草头王。 杨幺假意营救他们，实际上却派出手下将他们的地盘和逃回去的部队全都吃了下去，这种虚情假意的做法，完全暴露了杨幺自私自利的本质。 为了离间李合戎等人与杨幺的关系，张浚并不禁止这些被关押头领的家人来当阳城内探视，所以他们自然也就知道杨幺这半年多来的所作所为。 此时，趁着杨钦在岳州反正的消息传出，将他们全部放回去，虽然未必能够夺回本来属于他们的人马和地盘，但绝对可以动摇另外一些处在观望之中的叛军头领，让他们顺势倒向张浚。 张浚听了曲端的提议之后，觉得有道理，但却没有批准。他告诉曲端：“辅仁当初在成都对付那些赌场老板的时候，为了让他们事后不会反复，故意逼着这些人骚乱，然后拿到了他们的把柄，派兵将他们全都抓了起来，之后才用了怀柔之策。” “这件事情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本官以为，对付这些湖湘水寇，仅仅招降还不够，不狠狠的打上一仗，让他们看清自己与官军的差距，以后我们离开了这里，必然还有人复叛。何况，不吓破他们的胆子，就算他们投诚，肯定也会开出一些过分的条件！” 刘锜觉得张浚的看法更全面，附和说道：“我们也不急这十天半月的时间，岳家军占据岳州之后，停驻下来，估计也是在消化招降的杨钦一部。以岳鹏举的见识，肯定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所以我们也不必担心叛军头领全都前去投奔了他那边。” “属下以为，当以江陵城为目标，制定一个全面进攻的作战计划，一旦收到小吴将军前来的消息，便马上发动，给予杨幺本部以沉重打击，既可以将他从江陵赶入洞庭湖内，还能震慑各路宵小。等到大战结束，让各地水寨头领见识到吾军火器之犀利，那时再放归李合戎等人，必能起到摧枯拉朽的作用。” 曲端将刘锜支持张浚的主张，便不再固执己见，但却向张浚请愿，表示愿意担任攻打江陵的主将，战后担任招降使，对杨幺的部下进行收服。 张浚知道曲端这是看到比他年轻许多的岳飞队伍越来越壮大，眼红心急，但也能够理解曲端的心情，便同意了曲端的请求。 湖湘一带的乱军，虽然给朝廷和本地官府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但也恰好证明他们的战斗力不差，如果能从这十多万乱军当中筛选出几万可用之兵，曲端在皇帝和朝廷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会提升许多。 这年头，手下没有兵马的将军，任你名气再大，都不好使。 曲端和刘锜从西南跟着张浚来到湖湘，精心辅佐张浚，不就是等着兵强马壮之后，成为独当一面的统兵大将嘛！ 张浚的最终目标不在荆湖两路，而是朝堂，所以曲端和刘锜迟早要脱离他单飞，按照秦颂私下里帮张浚制订的规划，曲端和刘锜正是接替刘光世和张俊的最佳人选，所以张浚也有义务尽快将他的左膀右臂送上高位，做好接班的准备。 刘光世的部队，军纪稀烂，臭名远扬。 曲端虽然脾气臭了些，但治军却是当初西军各路之中最为严厉的一个，若是让他将刘光世取而代之，绝对是最佳人选。 张俊的部队比刘光世的部队战力要强一些，但麾下有几个刺头不怎么好管束，若是让出身名门且作战勇猛的刘锜前去接替，也能压制的住。 毕竟，张俊的大部分班底也是出身西军，让刘锜这位西军将领来担任统帅，只要刘锜的战功足够，还是可以令人信服的。 假若大宋的军队能够实现这番人事变化，那么以后从东到西的局面就会变成韩世忠、刘锜、曲端、岳飞、吴玠（吴磷）五位统兵大将并列的局面，而皇帝的身边则有杨沂中和秦颂作为最后的护卫，到时候绝对是大宋立国以来最为奢华和威猛的组合。 因为，这五位统兵大将，在历史上都有独领一军跟金军作战取得大胜的记录！ 有的，还不止一次。

第三百一十七章 当仁不让 庐州治城合肥，坐落在巢湖以北，肥水绕城而过，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大宋太尉、三镇节度使、淮西宣抚使张俊，便将大本营设在合肥，坐拥淮南西路九州之税赋钱粮，不时还要向朝廷哭缺喊穷，以近乎勒索一般的方式，再从国库里面搜刮一笔军费。 有刘光世那个大贪蠹在前示范，盗匪出身的张俊岂会落后？ 如果朝廷能把每年拨给他们两支部队的军费匀出一半来交给岳飞使用，岳飞能在两年时间内替大宋训练出至少二十万能打仗的部队！ 可惜，有些假设很难成真，甚至永远都无法变成现实。 在华夏这片历来都是人情大于法度的土地上，张俊因为有从龙拥立之功，再加之还曾勤王护驾，所以只要他不犯下造反的大罪，皇帝都会纵容和默许他的一些违法行为。 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之所以明知张俊在淮南西路克扣军饷，大肆侵吞地方田产，却不对张俊进行惩戒，既是想安抚张家军，同时也是告诉其他的武将，只要忠于他，就算犯了错误，也可以得到宽恕。 皇帝的眼睛里面可以揉进沙子，但端明殿大学士，尚书左丞李纲却是一个嫉恶如仇、刚正严明的人，他在接到朝廷的任命后，从潭州出发，直奔庐州而来，显然是对负责淮南西路防线的张俊不放心。 淮南东路有韩世忠坐镇，再不济也能跟伪齐进犯的孔彦舟部隔着淮河对峙，襄州方向虽然李横是个冒失鬼，但他的左右和身后都有强援，李纲也不担心。卡Kа酷Ku尐裞網 李纲唯一担心的就是张俊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听说了岳飞被皇帝擢升为跟他相同级别的大将之后，使小性子，将战事当儿戏，甚至故意坑队友。 另外，张俊跟韩世忠的关系也不咋滴，谁然不想刘光世跟韩世忠两个之间搞的那么僵，但想让他跟韩世忠同心同德的抗击敌军，也是妄想。 既然看出来淮南西路最不稳当，李纲作为皇帝钦派的督战大臣，便将他的行辕直接设在了庐州！ 这个位置好，无论是往东给韩世忠传达消息还是往西给襄阳李横传达消息，距离都差不多。 这样便于几路部队的协同，省得李纲从东到西的来回跑，不仅耽误时间，还折腾身体。 李纲未来庐州之前，张俊便有不好的预感，因为李纲的副手陈最已经提前赶到了庐州，紧接着淮南西路转运使李光也到了。 说实话，如果只是一个副使陈最来了庐州，张俊还真不会放在眼里，但加上一个心狠手辣的李光，他的心里面就有些发虚。 然后，超级大佬李纲从潭州直接杀了过来，这一下等于是直接用尚方宝剑顶在了张俊的腚眼上。 为什么说李光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呢？这里面还有一段众人皆知的往事。 匪盗出身的武将韩世清，原是苗、傅余党，长期驻扎在宣城一带，擅自占据官仓，不听朝廷征调。 这个韩世清跟韩世忠没有任何的亲属关系，纯粹就是名字相近。卡Kа酷Ku尐裞網当初赵多福在土匪窝里面被发现时，便是当时负责带队剿匪的韩世清做主将她送往临安。 李光认为韩世清匪性不改，而宣城又靠近杭州，已经危及到了官府的管理统治，所以必须除掉。 实际上，李光并不是一个嗜杀的文官，更不是一个仇视草寇出身武将的官员。在他的过往任职经历中，曾经屡屡招抚和安置过不少的乱军头领，而这些人对他都非常的尊重和信任。 当初，李光受旨节制临安府驻扎的各路部队时，将领戚方以管军隶属于李光节制，非常恐惧，跪拜在庭下向李光请罪。李光握着他的手将他扶起，对他说：“你过去做盗贼，我任郡守，抓捕你是我份内的事；现在我们都是臣子，应当共同勉励忠义，不要以先前的事猜疑。” 戚方当时感激得哭泣流涕。 李光坚持上书除掉韩世清，只因为韩世清有取死之道，怨不得李光心冷似铁。 赵构最终同意了李光的提议，任命李光为淮西招抚使。为了保密，当时李光面见皇帝时陈述了他亲自出马剪除韩世清的计划，这事竟然连宰相吕颐浩和朱胜非都不知道。 李光怀揣圣旨上路，还在路途中时，朝廷又任命他为端明殿学士、江东安抚大使、建安知府，寿春、滁、濠、庐、和、无为宣抚使。 当时，太平州士卒陆德囚禁了当地守城的官员，然后据城叛乱，李光马上赶到太平州，多方设计，将这些叛贼全部抓获。 之后，李光假装借道，到了宣城。卡Kа酷Ku尐裞網韩世清不知道李光是来杀他的，竟然还来拜见他，李光马上命令侍从将韩世清绑了起来，然后当众宣读了他的罪状，再将他绑缚到临安受死。 宣城是韩世清的地盘，当时主将被李光拿下之后，韩世清的部下竟然没有一个敢于站出来跟李光叫板！ 由此可见，李光的官声和威望到了什么程度。 张俊心里忌惮李光，既是因为他跟韩世清一样是盗匪出身，更因为李光属于那种有勇有谋的官员，你根本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所以无法事先做出应对的措施。 李光以前就担任过淮西招抚使，朝廷这次任命他担任淮南西路转运使，张俊没有任何资格置喙。他总不能因为心虚，就把李光抓住杀掉。 作为武将，如果杀害朝廷委派的文官，就是彻底的造反，跟作死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反过来却是可以的。 大宋以文驭武，李光手中如果有充足的证据，只要有办法将张俊抓住，就算是把他砍头之后再向朝廷上奏，也不用给张俊抵命，顶多是被贬官，过几年照样复起，继续在朝堂之上当大佬。 这也是文官出身，而且年龄比曲端小了许多的张浚，能把曲端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原因。 当初如果不是秦颂从中周旋，曲端的坟头草如今已经长了好几年。 最让张俊觉得心惊肉跳的是，光是一个李光就够吓人了，后面还来了一位更加生猛的李纲，这尼玛的，完全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啊！ 造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俊统兵打仗不咋样，但看风向做政治投机的本事可是中兴四将当中最厉害的一个。若非如此，在秦桧掌权之后，也不可能选择他作为除掉岳飞，逼迫韩世忠退隐养老的帮凶。 张俊一看形势不妙，知道若是等李纲到了庐州后，被他当众唾沫洗脸都是轻的，搞不好连项上人头都有搬家的危险，所以马上主动认怂，装病不出，将调兵的印符交给儿子张子盖，让张子盖去庐州城外迎接李纲，再将印符直接交给李纲。 张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反正我麾下就是这么多的部队，你们几位大佬想在淮南西路怎么折腾随便，只要别来找我的麻烦就好。 李纲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可是张俊主动退让，而且将兵权交了出来，他也不好对生了“重病”的张俊过于苛责，毕竟张俊在张家军的影响还是很深的，就算是为了安抚军心，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收拾张俊。 与陈最和李光见面之后，李纲也不跟张俊客气，直接将他的行辕设在了张俊平时升帐议事的地方，然后任命张子盖为自己的副将，把还在庐州城内的张俊部下全部召集起来训话。 “如今张太尉在府中养病，淮南西路御敌的重任，便落在了我和诸位的身上！本官自守卫开封伊始，亲自下令处决的违反军纪军规的将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希望诸位切莫玩忽职守，以身试法！” 大帐内，高坐在帅位之上的李纲，面容严峻，一双虎目中精光四射，让帐内数十名带甲的将领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陈最和李光分别站在李纲的左右，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神情坚毅，看起来也不是好招惹的。 当众申明了军纪军规之后，李纲命人挂上行军地图，先是听取了最新的战场形势，接着又让相关将领汇报了备战情况，最后下达了几条调动兵马的命令。 “着令副使陈最率领一万兵马紧急驰援六安，防止伪齐贼军从霍丘方向沿着渒水攻占六安！” “着令副将张子盖率领一万兵马，随本官前往寿春增援！” “着令转运使李光留守庐州，全权负责粮草转运和守卫城池之事！” 张俊麾下的兵马总数不超过六万，李纲没来庐州之前，他只是派了赵密和张宗颜两员将领率领三万兵马防守寿春和安丰，李纲一来，就把他留在庐州把守老巢的两万精锐派了出去，只留下不到一万的杂兵给李光。 虽然有些霸道，但不得不说这是最正确的做法。 李纲都亲自上前线督战了，帐内的将领谁敢吱声？ 真正让人心里觉得厉害的是，李纲知人善任，不仅把朝廷派给自己的副使陈最派往六安，防止伪齐军队从侧翼偷袭，更是让李光这位威望十足的能臣留守庐州，继续压制着张俊，让张俊不敢在后面起什么幺蛾子。 大敌当前，李纲完全有资格一个人说了算，如果守不住淮西，到时候他会带上张俊一起，以死报效朝廷对他的信任和期望。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堆烂账 李纲带着张俊的儿子离开了庐州，从他抵达庐州算起，前后还不到三天时间。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张俊的儿子虽然不止张子盖一个，但最有可能接替他的便是张子盖。 如今，李纲等于是带着张子盖去前线跟刘豫的儿子刘麟拼命，可张俊这个但老子的却不敢拦着。 不仅不敢拦，嘴上还得感激李纲呢！ 毕竟，人家李大学士那么有身份地位的大佬，肯带着你家孩子去前线捞功劳，那是看得起你啊！ 张俊已经是在装病了，就算他的脸皮再厚，也不能让张子盖也跟着装病吧？ 他要敢这么整，李纲就能带着人冲他的府邸，把他从床上给薅起来。 李纲虽然霸道，但不是没有头脑，而是相当睿智，他知道到了前线之后，有些事情还得借着张俊的影响来落实，而带上张子盖便是最好的传话筒。 有张子盖从中协调，像赵密、张宗颜这些前线的骁将，就不会胡乱猜测，执行李纲的命令也就不会走样。 从庐州到寿春，近两百里的路途，因为是李纲亲自督师，所以部队行军速度很快，只用了四天时间便赶到。 也是巧了，李纲赶到寿春的时候，正逢刘麟指挥部队攻打寿春，虽然守城一方的宋军还能抵挡，但在气势上看起来却有些萎靡，若是继续保持这种怂样，万一刘麟用些计谋，搞不好会出大问题。 所以，援军抵达的正是时候。 李纲也是胆大，没有率领部队先进城，而是亲自指挥部队向攻城的伪齐军队侧翼冲杀过来，结果把刘麟吓了一跳，赶紧带着部队退回到了花靥镇一带。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没有摸清宋军忽然冒出来的这支援军的底细之前，刘麟也不敢跟宋军在寿春城外摆开阵势硬干。 伪齐的军队，论战斗力，还不如宋军的正规部队，充其量也就是跟李横率领的那种杂牌部队过几招，遇到宋军当中的主力，别看人数多，当场就能跪。 李纲赶跑了刘麟，黑着脸进了寿春，将主将赵密单独召到面前。 “赵统制，枉你被人称为张家军内第一猛将，是如何带的兵，怎么看上去一个个蔫头耷脑，没什么斗志和精神。” 李纲也没有给赵密留面子的意思，开口就是叱责，让旁边站着的张子盖都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赵密，字微叔，太原清源人，今年四十岁，正是武将当打的年龄。 政和四年，也就是二十年前，朝廷殿试选拔武官，二十岁的赵密脱颖而出，成为魁首，随后担任河北队将，驻守燕地。 建炎元年，赵密随张浚在任城一带讨敌，遇到伏兵，赵密处变不惊，率战士突围，亲手射毙敌军多人，部队得以脱险。 建炎三年二月，金兵攻陷扬州，赵构和大臣们慌成一团，赵密乱中镇定自若，立在水滨，指挥数万军民安全渡江。 次年，完颜宗弼率军杀入浙东，搜山检海抓捕赵构，形势万分危急，赵密率军殊死力战，在明州大败金军，因功晋武功大夫，升为统制。卡Kа酷Ku尐裞網 怂包刘光世的麾下有王德这样的猛将，而张俊比刘光世的眼光要好不少，麾下不仅有张宗颜和张子盖这样的心腹，更有赵密这样能够挑大梁的宿将。 当初，若非岳飞在建康保卫战中表现的太过突出，后来得到了单独发展的机会，说不定岳飞如今也在张家军中效力呢。 按理说，赵密的带兵经验很丰富，加之他负责防守的寿春又是极为重要的战略姚冲，麾下的士兵不该如此萎靡不振才对。 正因为对赵密比较熟悉，所以李纲才会表现的不悦，主动询问赵密原因。 换做别的将领，爆脾气的李纲可能就要直接开骂了，说话只会更加的难听。 有张子盖在场，赵密本来不想说实话的，可是心里面确实觉得憋屈，便气呼呼的向李纲汇报：“启禀大学士，士兵们无精打采的原因是听说防守安丰的兄弟部队刚刚领到了足额的军饷，而我们这边却只有他们的六成，还差了四成。” 李纲颔首，没有再叱责赵密，而是转头看着张子盖，面无表情的问他：“张副将，这个情况，你知道吗？” 张子盖急忙摇头，替他老子遮掩说道：“卑职在军中并不负责钱粮，因此不知道此事。我会马上派人向庐州报告此事，让他们尽快将断缺了赵统制的军饷送来！” 李纲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情的时候，张俊和刘光世克扣军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某些武将的尿性真是不咋地。 虽然武将常年在外征战比较辛苦，而且付出生命的危险比文官高出许多，但国家在军饷这方面一直很大方，只要前方的将士作战勇猛，每次打了胜仗，都有丰厚的赏钱。 有时候，就算是打了败仗，为了鼓舞士气，朝廷照样会寻个由头给各路部队发钱。 正因为大宋朝太有钱了，所以才惯出了刘光世和张俊这种军头的毛病，每次部队开拔，如果朝廷不给发钱，竟然呆在原地不听调配！ 大敌当前，不是李纲“抓老虎，打苍蝇”的时候，再说时弊如此，以他的权力，也无法扭转这种荒唐的局面，所以李纲不得不强忍心头愤怒，当了一回“和稀泥”的和事佬。 “赵统制，传令下去，就说是我的承诺，此次只要打败伪齐和金军的进攻，给全军将士加饷三个月！” 赵密见李纲替他撑腰做主，心中感动，急忙抱拳领命，出去告诉手下这个好消息。 按照官场规矩，赵密不该当着张子盖的面向李纲汇报这种明显不利于张俊的内情，毕竟李纲只是临时性的委派，而张俊以后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为了自己不被张俊穿小鞋，赵密就算一肚子委屈，此时也该自己背锅。 但是，凡事也有一个度。如果总是让赵密这样有能力的下属替上司背锅，迟早会出问题。 毕竟，赵密也是统制一级的高级将领，他要带部队，就得有威信，在他本人没有克扣军饷的情况下，又怎么愿意将这口黑锅背在自己身上？ 张宗颜的部队为啥这次能够领到足额的军饷，还不是因为他是张俊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嫡系，所以能从张俊哪里多要一些过来。 李纲在军队中的信誉还是很好的，当赵密将补饷和加饷的消息晓谕全军后，寿春城内顿时欢声雷动，原本唉声叹气的情况一扫而空，士兵们就像换了一批人。 别人可能会赖账，开一张白条出来，但堂堂李相公绝对不能干这种事情。 这正是朝廷委任李纲到前线督战的一个重要原因，只要李纲出现在战事吃紧的前线，不仅可以起到稳定军心的效果，而且许多看起来很麻烦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当天晚上，张子盖就把寿春发生的事情写成密信，派了心腹骑着快马送回庐州。 淮南西路的这段防线，因为李纲的果断布置，暂时转危为安，淮南东路韩世忠负责的防线，情况却变得紧急起来。 问题，就出在钟离。 钟离虽然不是濠州的治城，但与濠州城只隔着一条东濠水。按理说，濠州属于淮南西路管辖范围，所以应该由张家军负责防守，但是张俊却以淮南西路的防线过长为由，把濠州至招信的一段防线丟给了淮南东路的韩世忠。 老韩虽然不齿张俊的为人，但在与作战相关的事情方面却不是一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他的大局观念明显要比张俊高，所以默认了这种划分，将濠州的防御也接了过来。 这事如果换成刘光世，他是肯定不能干的。 濠州收上来的钱粮税赋还归张家军使用，凭什么防守的重任却要丟给隔壁的友军？ 负责率军从东路攻宋的孔彦舟，虽然是个坏透了的人渣，但在行军作战方面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否则刘豫也不会将这么多的兵马交给他来负责。 钟相当年在洞庭湖一带起事的时候，声势很大，朝廷派了部队前去镇压，却连吃败仗。等到孔彦舟奉命前往湖湘平乱时，他就使用了许多阴险歹毒的计策，没用多长时间便抓住了钟相，然后一刀咔嚓了。 前段时间，韩世忠还在跟刘光世就驻地的问题扯皮，所以并没有派部队前往濠州防守，结果被孔彦舟钻了孔子，没废什么力气便占据了濠州城。 之后，张守抵达淮南东路，帮着韩世忠赶走了刘光世，然后韩世忠便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进犯的孔彦舟。 韩世忠给麾下得力部将董旼和解元下令，让他们率领一万兵马前往濠州的钟离驻防，阻挡孔彦舟部东进的步伐。 董旼和解元带着部队赶到钟离时，发现一水之隔的濠州已经落入孔彦舟的手中，便立即派人通知率军赶赴定远城的成闵，让他暂时不要去那边，而是把部队开进到距离钟离城较近的黄连埠一带，这样既可以避免孤军失陷的危险，又能对钟离形成支援。 韩世忠的这些部下，基本上没有酒囊饭袋，相互之间也能做到密切配合，所以成闵在接到消息之后，便立即改变了行军方向，按照董旼和解元的建议，改变了行军方向，将部队开进到了黄连埠。 钟离城暂时没有危险，但有个大麻烦却摆在了韩家军的面前。 如果，孔彦舟停止东进，以濠州城作为据点，用部分兵力驻守濠州，将韩家军的主力拖在这里，然后再派主力直接向西南行军，只要过了越家坊，就能威胁到庐州的安全！ 没谁规定孔彦舟的部队只能往淮南东路进攻，若是因为濠州失守而导致孔彦舟率军攻打兵力空虚的庐州，那么这个责任就得韩家军来负责。

第三百一十九章 绝对惊喜 韩家军在岳家军尚未崛起之前，是宋军各路部队当中唯一能打硬仗的部队。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董旼、解元、成闵这几位韩家军的将领，都是跟着韩世忠一刀一枪搏杀出来的宿将，他们并不惧怕与伪齐的大军在濠州来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但他们还得为猪队友张俊搞出来的烂账负责，所以有些投鼠忌器，就算将部队集结完毕，也不敢主动攻击濠州城，给孔彦舟的部队来一个下马威。 因为担心孔彦舟与刘麟夹击淮南西路，特别是绕过寿春段防线前去偷袭庐州。 张俊在庐州经营多年，城内囤积了许多财富、兵甲和粮草，若是被伪齐的军队攻陷庐州，整个淮南战场都会陷入到巨大的被动之中。 遇到如此棘手的难题，董旼等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泗洲，把前方的情况向韩世忠进行汇报，将问题上交。 韩世忠是淮南东路的统帅，如何应对这种预料之外的麻烦，是他的本职工作。 韩世忠在接到属下的紧急报告后，有些意外，他没有料到孔彦舟如此的奸猾，竟然抓住了稍纵即逝的空档，在韩家军与张家军衔接的位置处打进了一根楔子。 正常的态势，应该是韩家军利用城池掩护进行固守，然后消耗进攻方孔彦舟的兵力。 现在的情况却是反了过来，想要阻止孔彦舟率军奔袭庐州的直接办法就是将他赶出濠州，让他不敢丢下后勤辎重而冒然深入到宋军防守圈的薄弱之处。 然而，攻城作战的伤亡跟守城作战完全不同，如果守城作战只需要付出一成的人员伤亡，那么攻城作战需要付出的伤亡至少是守城作战的五倍，关键是还未必能够顺利的夺下濠州城。卡Kа酷Ku尐裞網 韩世忠很想当面问候张俊的祖宗十八代，因为明明濠州属于淮南西路的辖区，而且张家军的总人数比韩家军多了两万，张俊却把濠州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韩世忠。 尽管心里非常恼火，但韩世忠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知道现在再抱怨对于前方的局势没有任何的帮助。 经过一番快速的思考，韩世忠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打算亲自率领一支部队，从泗洲直接渡过淮河，然后奔袭孔彦舟的屯粮之地——蒙城！ 既然无法在前方阻击孔彦舟，那就从孔彦舟的身后给他制造威胁，截断他的退路和粮道，让他不敢分兵攻打庐州。 韩世忠的决定非常果决和大胆，就算明知这样做会将他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也要拼上一把。 因为他一旦渡河向北，在阻截孔彦舟的同时，也将受到被孔彦舟的部队和后面督战的金国军队南北夹击的危险。 这就是那个当年敢在黄天荡以少量兵力就敢围堵刚刚获得大胜欲向北归金国大军的“韩泼五”！ 惹毛了老子，就算是用牙咬，也得让你掉一层皮！ 韩世忠将部将陈檞、呼延通、王胜和刘宝等人召集到面前，直接下令说道：“本帅近日要率军渡河前往蒙城去劫孔彦舟的粮道，这次便由呼延通担任开路先锋，王胜负责掠阵，陈檞和刘宝留守泗洲，确保咱们的老巢不出问题！” 陈檞属于智谋型将领，他没有出声阻止韩世忠的决定，而是提醒说道：“大帅，此去蒙城有四百里之遥，既然是要奔袭孔彦舟的粮道，为了行军速度，只怕路途之上带不了太多的粮草和给养，万一贼军防守严密，到了城下却不能迅速夺城，引得贼军回援，到时大帅却是要面临断粮的危险！” 韩世忠皱眉，认真思考属下的担忧。卡Kа酷Ku尐裞網 呼延通拍着胸口说：“断粮了又如何，反正过了淮河便是会伪齐的地盘，爷爷可以去蒙城周遭的村镇去抢粮！” 淮河以北现在不属于大宋，所以呼延通对于抢掠当地老百姓毫无心理压力。 王胜不认同呼延通的这种说法，他摇头说：“咱们不是刘光世和张俊的部队，别忘了你老家在哪里！淮河北岸的百姓如今虽然被刘豫控制，但将来迟早要回归大宋，我们不能因为现在彼此交战，就去祸害他们！” 呼延通有些恼怒，气呼呼的骂道：“哼，这也不行，那也不成！一群缩卵的怂包，别顾着找各种理由！” “呸，你个粗坯，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 正当几个手下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账外忽然有人大声报告：“启禀大帅，夫人率领一群女军正从楚州赶来，说是押运着十分紧要的军用物资！” “军用物资？”韩世忠皱着眉头，心中疑惑不已。 貌似，楚州那边比泗洲还要穷苦，从哪里来的军用物资？ “都别吵了，随我出城去看看！”既然想不明白，韩世忠便将大手一挥，带着部将出城迎接梁红玉亲自率领的女兵运输队。 韩世忠在城门外将梁红玉迎住，然后将她拉到僻静的地方，小声的问道：“夫人不在楚州安心经营，怎么忽然带着女兵来了泗洲，我何时给你下令让你运输军需物资了？” 梁红玉风尘仆仆，虽然一路行军辛苦，但精气神却是十足，她有些兴奋的告诉韩世忠：“夫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临安忽然来了一个运输队，走的是运河，给我送来了六千贯的物资和四千贯的钱引，说是易安居士个人捐助的！” “啥，易安居士不是被张汝舟那个狗贼骗的身无分文了吗？她从哪里来的一万贯，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嘿，起初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生发了，但这些物资是兵部安排的运输队伍送过来的，易安居士还给我写了一封信，等看完信后，我就做主将所有的物资和钱引收下了。” 梁红玉说话间，就从怀中掏出了李清照写给她的亲笔信，交到了韩世忠的手里。 韩世忠低头飞快的看完这封信，这才知道最近的临安竟然发生了这么的故事。 新近的秦翰林送了李清照三首半诗词，然后缺钱的李清照搞了个首稿拍卖会，结果有愿意掏钱的富豪竟然一掷万金，将这三首半诗词全都买了去。 韩世忠虽然外号叫做“韩泼五”，但并非目不识丁的大老粗，相反他也是懂得作诗的牛人，所以忍不住也为秦颂所做的诗词叫好。 冬日青山潇洒静，春来山暖花浓。 少年衰老与花同。 世间名利客，富贵与贫穷。 荣华不是长生药，清闲不是死门风。 劝君识取主人翁。 单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 这是韩世忠做的《临江仙》，虽然没有岳飞的那首《满江红》出名，但读起来自有一股子独特的韵味和洒脱不羁，比后世那位混世魔王张宗昌写的“大炮响兮哄他娘”之类狗屁诗文高出了几层楼。 韩世忠转念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夫人，就算易安居士大义相助，兵部也肯帮忙，但这些物资和钱引是她赠予你的，你也不必亲自押送，将之送到泗洲来啊！楚州那边穷的叮当响，有了这些物资，不正好可以助你打开局面吗？” 梁红玉垫脚，附耳对韩世忠小声的说了两句。 韩世忠听懂了夫人的话后，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忽然大笑不止。 “哈哈哈……兵部这次把事情办的漂亮，夫人真是我的福将啊！” 韩世忠为何如此高兴，只因为梁红玉悄悄的告诉他，兵部用这批物资作为幌子，在货物之中夹带了五百支新式突火枪和火药、铁子！ 非但如此，还有几个专门教导使用突火枪的教头扮成脚夫隐藏在运输队伍之中，这次跟着梁红玉一起到了泗洲。 韩世忠这些年被刘光世和张俊挤兑的不浅，从来没有享受过重要军需物资优先补给的待遇，却没想到正准备奔袭敌军后方的时候，兵部一下子给他送来了攻城作战的大杀器突火枪。 这还真是瞌睡来的时候，有人特意送上枕头。 韩世忠不动声色的将运输物资的队伍迎进城内，然后将几名火器教头带到一间无人的屋子，向几人抱拳说道：“诸位能亲自来我军中传授使用突火枪的技能，韩某感激不已，此前我只是偶然听说过突火枪之事，却是从未见过，有诸多不解和疑惑，还请教我！” 教头当中一位领队笑着对韩世忠说道：“口说无凭，大帅若想了解突火枪的威力和使用方法，不如安排人布置一处隐秘的试射场地，到时候大帅亲自动手放几枪，一切便可明了。” “好！几位先去吃酒歇脚，我这就安排人去操办试射之事！” 兵部派来的几位教头，自然是秦颂在当初除夕试射过后，亲自帮吕祉训练出来的。他们的身份原本是御前禁军，负责皇帝的安全事宜，属于忠诚度极高的禁军军官，所以吕祉也放心派他们前来泗洲指导韩世忠。 除了利用李清照向梁红玉资助的运输队帮着韩家军秘密运送突火枪，其实还有另外一支队伍也已经在路上，将五百支突火枪运往淮西战场。 这种时候，有了可以影响甚至时候决定战场胜负的秘密武器，兵部当然不会厚此薄彼，只给岳家军和韩家军配备，而忘记了张家军。 大战当前，无论那一段防线出了问题，都会危及大宋国内的安全稳定，以秦颂的眼光和胸襟气度，肯定不会因为看不上张俊就在这种事情上面做手脚。 除夕试射的时候，秦颂向赵构汇报，已经完成了两千五百支突火枪的制造，陈规亲自押运，给岳家军弄过去了一千支，剩下的一千五百支，五百支批给韩家军，五百支批给张家军，还有五百支则留给杨沂中，用来增强御前禁军的战斗力。 至于被张守忽悠到池州的刘家军，暂时还没有份。

第三百二十章 随机应变 韩世忠在大事上从来不糊涂，他将突火枪试射的地点选在远离泗洲城的一段河滩上面，试射的时间则选择在清晨天刚亮的时候。卡Kа酷Ku尐裞網 整个河滩外围，都有士兵负责把守和警戒，就算外人无意中听到突火枪施放时的“轰隆”声，也只会以为是老天爷忽然打了几个旱雷而已。 几个教头已经驾轻就熟，当着韩世忠和几个部将的面，非常熟练的从木箱内取出分段存放的突火枪部件，然后迅速的组装成整体，借着从火药罐内用特制的木勺舀出黑色火药，然后小心的填进火药舱，再从铁子袋内取出用纸包好的定量小袋，装入突火枪的火药舱上方枪管内。 装填步骤完成之后，几个教头手持着木制的枪柄，将枪管喷口对准远处的人型革靶，然后请一手握住枪柄，一手拿起香头，对着枪管中下部露出来的一段引火绳的头部摁上去。 随后，引火绳被点燃，迅速燃烧，冒出一股青烟。 等到红红的引火绳燃进火药舱内，只听得“砰”、“砰”的闷响声忽然发出，双手紧握突火枪柄的几个教头双肩一颤，一团团的火光混着青烟从突火枪的顶端急速的喷射而出。 为了原汁原味的进行展示，这几个教头并没有提醒韩世忠和他的手下事先往耳朵里面塞东西，所以突火枪喷发的一瞬间所产生的爆鸣还是把他们吓了一跳。 这个跟胆量并没有关系，属于人类的正常应激反应。 等到亲眼散去，几个教头将突火枪竖起来插到枪架上面后，韩世忠和几个手下便急忙跑到远处的靶标位置检查突火枪造成的毁伤效果。 “老天爷，这个人型靶上面少说有三十个窟窿眼吧？”呼延通拿手指头挨个的戳着被铁子打穿外面覆盖的两层皮革的孔眼，惊呼不已。 “嘿嘿，这种家伙厉害啊！”王胜绕着靶标转圈，口中啧啧称奇。“虽然准头没有弓弩好，但只要把持枪的士兵排成一排，然后同时瞄着一个方向开火，成千上万的铁子飞过去，就算不能把人当场打死，也能废掉。” 陈檞同意王胜的说法，还补充说道：“除了集射威力大，这突火枪弄出来的动静也能震慑敌军，尤其是在夜晚，就靠齐射时出现的火光的爆响，就能让敌人发生混乱。如果加上铁子的无差别打击，凡是没见过突火枪发射的敌人，很难做到不溃散的。” 几人在议论的时候，领队的教头已经将随身携带的一本《突火枪使用规范教程》递到了韩世忠的手中。 “大帅，这是秦翰林亲自书写和手绘的教程，里面详细记录了突火枪的发射原理、使用注意事项，保养注意事项以及操练规程，以大帅的睿智，相信很快就能训练出一批可以熟练使用突火枪的精兵。” “我在神武卫中军效力，临行之前官家特意让我带话给你，突火枪是大宋克制金国骑兵的秘密武器，所以必须做到谨慎使用，在能不使用的情况下，尽量不用，以免泄露机密。” 韩世忠向这名负责人郑重承诺，说道：“栾教头转述陛下的话，我已牢记于心，今后若是突火枪的秘密从韩家军泄露出去，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 因为五百支突火枪的突然运抵，韩世忠心里有了底气，原本打算奔袭蒙城的计划，被他做了彻底的调整和改动。卡Kа酷Ku尐裞網 韩世忠派人给停驻在黄连埠的成闵传令，让他率领部队按照原先的计划前往定远城驻防，若是日后孔彦舟率军来攻，只需紧闭城门，固守待援即可。 为了让成闵心里踏实，韩世忠还特意提醒他，自己已经有了破敌之策，届时会亲自率领主力前往濠州与孔彦舟决战，所以不会坐视成闵率领的五千兵马被孔彦舟吃掉。 至于突火枪的秘密，韩世忠则暂时隐藏下来，并没有通知位于前方的几个部将。 有什么样的家伙什，就打什么样的仗。韩世忠是个喜欢动脑筋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吃透突火枪的使用规律，所以并不急于把这个压箱底的宝贝亮出来。 秦颂亲自撰写绘制的这本《突火枪使用规范教程》，图文并茂，解说清楚，虽然字数不多，只有薄薄的十几页，却让韩世忠大受启发。 他这几天就像魔怔了一样，除了吃饭、睡觉和升帐议事，其余的时间都在琢磨秦颂当初是如何利用突火枪的突然打击效果，在金州城外的秦郊店一带把完颜毂英率领的女真骑兵先锋部队一口吃掉。 说实话，跟孔彦舟这种货色交手，韩世忠的兴趣并不是太大。他现在更有兴趣的是如何制造机会，再跟完颜宗弼率领的金国大军在伪齐的地盘上来上一场大战。 黄天荡一战，虽然没能活捉完颜宗弼，但却大大的长了韩世忠的信心和底气，这对于镇守一方的大将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经历。卡Kа酷Ku尐裞網 刘光世之所以见了金军的主力就想逃跑，就因为他的父亲和兄长被金军所杀，骨子里面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所以注定了难成大器。 第一次和尚原大战，吴玠指挥在富平之战后残存下来的将士们顶住了金国十五万大军的进攻，一下子就把部队的信心打了出来，随后的对金作战也就越来越猛，彻底扭转了富平大战失败的颓势。 韩世忠虽然不是突火枪的发明者，但他作为经验丰富的将领，很清楚的看到突火枪在战场上的优势难以长久保持，所以才会琢磨着在这种优势消失之前，如何争取到对己方最为有利的战果！ 这便是名将与庸将的差别。 名将可以见微知著，举一反三，而庸将只会唯命是从、循规蹈矩，有时候甚至连唯命是从都做不到。 韩世忠躲在泗洲附近的山里面操练突火枪手的时候，已经占据濠州城一段时日的孔彦舟忽然收到了完颜宗弼的命令，要他抽调精锐部队，做好从东侧夹击庐州的准备。 伪齐的部队虽然以“杂鱼”居多，但矮子里面拔高个，总有一些是经过多场战事锻炼的士兵，这便是所谓的精兵了。 跟随孔彦舟在湖湘一带祸害百姓的贼兵，不少于两万人，如今都在他麾下效力，这些贼兵虽然匪性很重，没什么纪律性，更不提战场配合，但因为手上都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所以在悍勇方面还是有些厉害。 最重要的是，这些贼兵的破坏性极强，一旦让他们突破了宋军的防线，闯入庐州附近，当地的宋人百姓可就不是遭殃那么简单，而是家破人亡，生灵涂炭。 孔彦舟接到完颜宗弼的命令后，显得很积极。他对于向东跟韩世忠的部队死磕本来就心存忌惮，宗弼的命令正好让他可以就坡下驴，保存更多的实力。 孔彦舟虽然在战线的最东面，但对于西面的情况却时刻保持关注。据他得到的消息，目前为止，李成在襄阳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而刘麟在淮西战场也没有打开局面，反倒是他趁着韩世忠和张俊不备，轻易便夺下了重镇濠州，在三路攻宋的部队中拔得了头筹。 孔彦舟觉得完颜宗弼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不再一味的追求三路攻宋所造成的声势，而是将突破口放在了淮西庐州。 风水轮转，如今的宋军已经不是靠金军和伪齐虚张声势就会吓得自乱阵脚，然后夺路逃跑。 隔着一条东濠水，孔彦舟看见东面钟离城内的宋军每天按时进行操练和巡逻，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一水之隔的对手突然发动对钟离城的攻击。 这让孔彦舟觉得很没面子。 难道，当初我孔某人在大宋境内的事迹已经被人忘记了吗？ 既然驻守钟离的宋军稳如泰山，孔彦舟便给部队下令，让一些战力低下的辅兵出城渡河劫掠，给驻守钟离的宋军添堵。 与此同时，孔彦舟还派出大批的探子前往横涧山至定远城一带进行侦察，掌握濠州腹地的情况。 此时，成闵已经奉命抵达定远，所以孔彦舟很容易就收到了前方传回的消息，知道驻守安定的只是宋军的一支孤军。 孔彦舟于是认为韩世忠将主力部队部署在泗洲至淮阴的沿河一带，防备他率军顺流而下。 孔彦舟的部队在湖湘镇压钟相起义时，可是经常要走水路、打水仗的，在整个伪齐的部队中，若是还有一支擅长水面作战的部队，那就非孔彦舟莫属。 如果不是孔彦舟擅长走水路，濠州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落入他的手中？ 既然韩世忠提防着孔彦舟顺淮河向东攻打淮南东路，孔彦舟便故意在濠州制造假象，伐木造船，摆出了绕开钟离城直接进攻招信和泗洲的架势。 孔彦舟可不希望当他率领主力偷袭庐州的时候，被闻讯赶来的韩世忠给堵个正着。 孔彦舟天天想着如何从战术上欺骗韩世忠，老韩自然也没有闲着，他也瞪大了眼睛关注着濠州城内的孔彦舟。 当韩世忠听说孔彦舟四处抓人，在濠州赶造舟船的时候，冷笑着对手下说道：“嘿，这厮玩的好计策，想用声东击西的把戏赚我，可惜打错了主意！” “立即派人前往庐州，提醒李学士注意庐州的防守安全。再派人前往寿春与李相公取得联系，提出吾军与张家军协同作战，共同御敌的建议！”

第三百二十一章 真是坑人 韩世忠人都不在钟离，为何如此笃定忙着制造舟船的孔彦舟不会绕开钟离顺水而下，攻打盱眙和楚州呢？ 因为孔彦舟掩盖真实企图的做法有些画蛇添足，如果他真的有意向东进攻，根本不需要再制造舟船，直接派出一路部队绕到山东西路，从黄河入淮的位置，也就是淮阴附近杀出来，就能达到突袭楚州的效果。卡Kа酷Ku尐裞網 此时的黄河走向，跟后世从渤海湾入海有很大不同，而是穿过徐州，经过宿迁，然后在淮阴方向与淮河汇流，最终从淮河入海口进入了黄水洋。 所谓的“夺淮入海”，说的便是这个地理现象。 面对孔彦舟，韩世忠是有底气和自信的，就算他真的带着主力部队进攻盱眙和楚州，就凭他留在泗洲的部队，以及驻守楚州的王德，也能守住。 虽说孔彦舟的部队在伪齐当中擅长走水路，但跟经历过黄天荡大战的韩家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黄天荡，一个“荡”字，足以说明当时那场大战发生在沼泽水网密布的地形条件下。只要据淮而守，韩世忠连完颜宗弼都不惧，又怎么会害怕孔彦舟来攻？ 当韩世忠开始认真起来之后，整个淮南东路和西路的战场必然会出现一些无法预测的变化，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和酝酿，而不是马上就会爆发。 相较于温吞水一般的东线战事，襄州战场上的战事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无论是进攻的李成，还是防守的李横，都打红了眼睛，仿佛两条撕咬在一起的恶犬，就算有人从旁边拉拽，都无法让他们停下来。 为了攻下襄阳城，伪齐大将李成已经付出了一万条手下的性命，奈何守城的李横这次被督战的陈规逼着，用尽了各种守城办法，硬是没有退缩半分，将李成的进攻全都硬扛了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天傍晚，攻城的伪齐军队听到锣声之后，像潮水一般退去。 守城的李横已经有些麻木，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城头下来，然后面见陈规。 “陈学士，兄弟们的伤亡已经近半，如果援军再不来，咱俩真的就要交待在襄阳了。” 看着灰头土脸，神情疲惫的李横，陈规也不好多说什么苛责的话语。 虽然，李横如此拼命，是被陈规逼的。但至少李横能咬牙撑到现在，没有想着弃城而逃，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大宋如同李横这般出身流寇的武将有不少，但能做到面对强敌死战不退的，又有几人？ 就这次李横在襄阳的表现，比刘光世和张俊那些人强出不少，甚至可以跟死守金州的王彦相比。 为了安抚李横，陈规说道：“李将军也不必过于担心，襄阳地理位置如此重要，朝廷岂能坐视此城落入伪齐贼寇手中。近日，我已经接到张大人、吴大帅和岳大帅的密信，他们对于襄州的战事都很关注，其中岳大帅更是派了一支部队北上，驻扎于枣阳附近，距离襄阳不到百里。” “这次鏖战襄阳，你和麾下兄弟们的表现，本官都看在眼里，只要咬牙撑过去，回头在给朝廷的请功奏报里面，我都会如实陈述。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只是暂时的。张大人和岳大帅如今正在对伪楚杨幺用兵，只要平定了湖湘，到时数万大军挥师北上，打败李成不过是须臾之间！” 李横苦着脸，听了陈规安慰的话语，心里稍微踏实一些。 “我的老大人唉，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您也肯定不会骗我。问题是，我手下就这么些兄弟，如今越打越少，我就怕撑不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天啊！” 李横也不傻，没那么容易忽悠。他的兵马有限，撑到现在也算是挣够了表现，如果代表朝廷前来督战的陈规还是光靠一张嘴来安抚他，那他可就要做些别的安排了。 打开城门向李成投降是不可能的，他李横丢不起这个人。但是，带着手下兄弟逃进附近的深山却不算丢人，大不了继续做老本行，等风头过了，再出来搞事。 似乎看透了李横的心思，陈规也不生气，而是不紧不慢的说道：“自古以来，接受了朝廷招安的人，如果不能对朝廷表现出足够的忠心，一般下场都不太好。韩世清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如果没听说过，我可以给你好好讲一讲！” 李横顿时变了脸色，冷汗直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盗匪出身的韩世清，被文官李光绑到临安砍头的故事，李横当然听说过。因为这事就发生在几年前，当时还是山贼头子的李横，听说此事后，曾经嘲笑韩世清愚蠢，放着好好的山大王的日子不过，受什么招安！ 后来，接受朝廷招安的桑仲想要袭击经过襄阳前往陕西赴任的朝廷大员张浚，结果被部下霍明给杀了。而暗中收买霍明动手的那个人，正是当时在襄州做官的陈规！ 再后来，李横打着为桑仲复仇的旗号，带了手下来围襄阳，制造天桥，填塞城濠，击鼓鸣噪地攻城。陈规率领军民共同抵御，即使被炮石伤到了脚，也依然不惧。襄阳城中粮食耗尽，陈规就拿出自己家的财富和粮食慰劳军队，于是士气大振。 李横见强攻不成，便派人前来谈判，说只要城中送出一个歌舞女伎，便撤军离开，而陈规却不肯答应。 实际上，李横攻打襄阳的目的就是向朝廷展示肌肉，然后等着朝廷来招安他，给他安排一个足够大的官职。所以，他也不想把陈规往死了得罪，因此才会开出这种怪诞的条件。 然而，让李横想不到的是，陈规竟然拒绝了他！ 再后来，李横被招安后，曾经问过当初在襄阳城内防守的士兵，陈规为何要拒绝他如此简单的要求。 被问及的人告诉他：“我们当时也想不明白啊！有一位参将代表大家去向陈规请命，说是‘城池被围已七十天了。用一妇女换取一城人的生命，难道不值得吗？’” 当时陈规的回答是：“就算是这样的条件，也不能允许！因为我是朝廷的官员，代表着朝廷的威严，如果连治下的一个妇女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面目来面对满城的军民？” 陈规态度坚决地拒绝了那时还在做盗匪的李横，然后正赶上李横让人修筑的攻城濠桥有所毁坏，于是派出六十人持火枪从西门杀出，烧毁了李横的濠桥，并以火牛阵作为辅助，将李横的队伍冲击的七零八落。 李横见势不妙，拔营逃走。 又过了一段时间，陈规被朝廷调回临安，李横接受朝廷招安，然后取代桑仲成为襄阳镇抚使。 这次朝廷派陈规回襄阳督战，对于李横而言，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心情，那就是——蛋疼！ 以李横做惯了盗匪的心思，当初他带队攻打伪齐刘豫的大名府时，不过是想去抢上一把，如果真的把刘豫给打跑了，那他就是泼天的大功，事后可以加官进爵。 如果失败了，就当是精简人员的一次行动，大不了退回襄阳便是。 可惜，李横不仅没有赶走刘豫，还招惹到了李成，等退后襄阳后，李成竟然带着大军追击而来，还不等李横带着人逃跑，朝廷派来督战的陈规就到了，等于彻底堵死了他投降和逃跑的退路。 面对老头子陈规，李横可是一点都横不起来，因为他已经充分的领教过这位倔老头的厉害。 陈规用言语震住了李横后，语气变得和蔼一些，说道：“有本官在襄阳，你难道还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李横心想，正是因为你不怕死，我才怕啊！ 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 “既然陈大人这么说，从明天开始，我手下这些人便听您的招呼，还请大人给他们留条活路。” 李横实在没招了，索性把兵权交给陈规，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有些事情，就在于能否坚持往前走一步。 就在李横交出兵权的第三天，襄阳战场的形势居然就神奇的发生了逆转！ 率军驻守在襄阳东侧枣阳一带的张宪和藏匿在襄阳城西侧谷城一带的王承，竟然同时对李成的两翼发动了攻击！ 张宪和王承两部兵马人数都不多，但攻击力却不可小觑。 张宪率领的五千兵马，是岳家军中的精锐，而张宪更是岳飞麾下第一将，在经过了充分的休整之后，战场上爆发出来的战力十分惊人。 王承率领的五千八字军嫡系部队，经历了金州大战的洗礼，虽然行动隐秘，但上了战场之后，比张宪的部队还要凶猛。 毕竟，张宪的上司岳飞，当初还在八字军中跟着王彦混过啊。 李成的主力部队人数依然占优，但在张宪和王承的猛攻之下，却根本难以抵挡，不到五日，便仓惶拔营北撤，从襄州一口气退到了马窟山一带。 这等于是李成在前面三个月折腾出来的战果，被张宪和王承一下子就打回原型。 更让襄阳城内的李横郁闷的是，就在李成的大军后撤不久，荆南的解潜竟然亲自带队，押运了一大批的粮草赶到襄阳来增援！ 尼玛，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老子带着兄弟们跟李成的部队拼命时，你们都在哪里？ 为啥老子刚刚交出兵权，你们一个个全都冒头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赤胆忠心 兵权不是随便就能往外交的，更不是想收就能收的回来。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李横既然当着部属的面，将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了陈规，那么只要陈规还在襄阳一天，只要陈规不主动将兵权还给他，李横都得服从陈规的调遣。 这涉及到做人的信用问题，更关乎契约精神。 如果换一个威望不高的人，未必敢接李横交出来的兵权，但陈规却不在此列。 当年李光没有带多少人马，便能当着韩世清众属下的面将他从宣城绑到临安受死，如今的陈规同样可以当着李横属下的面收拾他。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李横的这些手下是不是真的拥戴他呢？ 当初桑仲不就是被自己的副将霍明直接做掉的嘛！ 因为看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就算李横刚刚交出兵权心里就后悔的要命，但也只能咬紧牙关认了这事。 张宪和王承各自率领的兵马，定然不是看在他李横的面上来救援襄阳，他们虽然没有进城，但陈规如果在襄阳城内出了事情，李横第一个倒霉。 更何况，解潜已经带着增援的部队和粮草进了襄阳，陈规完全可以依靠解潜来制衡李横。 实际上，李横还是没有完全猜透陈规的心思。 逼李横交出兵权，只是陈规顺势而为，并非事先计划好的步骤。 在陈规看来，像李横这种盗匪出身的兵头，如果不加以约束和限制，就算一时能帮着朝廷抵御外敌，但却不可靠，说不定在你觉得天下太平的时候，就突然叛乱投敌，然后让你一脸懵逼，被坑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当初，李成和孔彦舟之流，不就是首鼠两端，毫无节操，有奶就是娘，说反叛就反叛嘛。 因为李横交出兵权，陈规成了襄阳保卫战的实际指挥官。 为了防止原属李横的部队与前来增援的解潜所部在城内发生矛盾冲突，陈规特意将李横和解潜叫到一起，给双方划定了地盘，以襄阳城南北轴心大街为界，其中李横的部队在西城区，解潜的部队在东城区。 随后，陈规派了一位名叫田浩的裨将，携带了一批粮草和军资出城，与前来增援的张宪取得联系，向张宪转达了陈规的感谢和慰问。 张宪在鄂州的时候，便与陈规见过，若说他这次突然率军攻击李成的东侧没有事先得到陈规的授意，估计没有人会相信。 田浩是襄州本地人，字茂义，据说是三国时代著名谋士田丰的后人。 他本来是襄阳城内的一名刀笔小吏，靖康之乱后，襄阳成了四战之地，屡次易主，为了保护家人，田浩先是投靠桑仲，桑仲死后又投靠了李横。 陈规来到襄阳后，暗中留意和选拔可用之人，得知田浩这几年一直在想办法保护城内平民百姓，便生了爱才之心，将他从李横那边要了过来，如今更是委以重任。 张宪与田浩在柜门关附近相遇，得到了粮草补给之后，便将部队驻守在柜门山钥匙坡一带，正好隔着汉水与襄阳城相互呼应。 柜门关不是鬼门关，此关因为坐落在形似柜门的山下，因此得名。 田浩顺利完成任务，带着运输队返回襄阳。陈规又让他携带一些粮草军资出城向西，寻找王承藏匿的落脚之地，同样转达他的感谢和慰问。 田浩是本地人，对于襄阳周边的山川地形非常熟悉，因此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便顺利的找到了王承。 王承向田浩询问了襄阳城内的情形，得知陈规已经完全控制局面，心里顿觉轻松不少。 他是一点都不想跟李横这种猪队友合作，因为自从见识过秦颂派出的那几个手下后，王承的眼界已经变了。 当初，王承独守渡口镇的时候，雷灿和常余庆等人奉秦颂之命前来协助他，这两人做起事情来，那叫一个干脆利索，王承根本就不用操心。 陈规让田浩给张宪和王承转达的是同一个意思，那就是暂时维持目前的局面，不要冒然向北前去攻击李成，只要保证襄阳的安全，战略性的反攻，还需等到张浚平定伪楚的战事结束之后。 不得不说，陈规确实是个精通军事的文官，他虽然不曾与张浚见面，却将张浚的心思猜的清楚无误。 打退李成的进攻，只是一盘开胃菜而已。 完颜宗弼率领的金国大军至今没有动作，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在张浚和岳飞没有率军北上之前，冒然向北进攻，只会徒增己方伤亡，并不能扭转敌我双方之间的攻守态势。卡Kа酷Ku尐裞網 襄州战场上失利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完颜宗弼这里，他在心里暗骂刘豫手下尽是草包的同时，却也不能再给李成施加压力。 完颜宗弼分别派了手下在三路伐宋的部队中督战，刘麟、李成和孔彦舟等人是否用心，逃不过他的耳目。 比较下来，虽然孔彦舟取得的进展最大，但却是最滑头的一个，而李成反倒是三路部队之中打的最卖力和拼命的一个。 虽然看不上齐国这些由汉人组成的杂鱼部队，但宗弼现在也不敢托大，亲自带着部队赤膊上阵，用金国的主力部队跟宋军交战。 这次攻宋行动，声势不可谓不浩大，出动的兵力远远超过以往，但宋国的反应却远远不像以前那样慌张，反而表现的非常镇定。 最让宗弼恼恨的是宋国那个怂包皇帝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竟然委任李纲来全权负责前方的战事，还把几个仇视金国且不怕死的文官全都送到前线督战。 据确切的情报显示，张守、李光、陈规、陈最这几个宋国文官，都是那种不爱钱、不怕死的硬茬。 关键是，这几个文官的能力一个比一个强，全都是懂兵的，他们到了前线之后，不仅没有给负责作战的武将造成什么掣肘，反而尽心辅助，查缺补漏，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一个李纲，便让完颜宗弼警惕不已，如今再加上四个强力辅助，这次的伐宋行动，前途有些黯淡啊…… 完颜宗弼一直不曾出手，既是想继续压榨刘豫的手下在前方跟宋军损耗，同时也是想再观察一段战场形势，再做决定。 反正，死的都是汉人，不管是刘豫的人，还是宋军，对于金国而言，都是好事情。 对于谷神完颜希尹向当今皇帝提出的将北方的猛安谋克户内迁到黄河以南与汉人混居的建议，完颜宗弼是赞同的。 这对于金国巩固新占领的宋国疆土有着长远深刻的影响，一旦向南迁移的猛安谋克户达到数量，就可以废掉刘豫，将刘豫现在控制的地盘尽数划入金国版图。 估计，就连刘豫本人也清楚，他不过是大金国推出来的一个傀儡，迟早是要被丢到一边的。 李成这次如此拼命，应该也是看清了伪齐最终的结局，所以有意在完颜宗弼面前表现，等以后伪齐被废后，就可以投奔金国主子，然后在金国寻个好官职。 为了安抚李成，完颜宗弼特意派了手下韩常携带了一批粮草和军饷，从唐州赶往穰城进行慰劳。 反正，这些粮草也是刘豫从后方输送来的，上面沾满了汉人的血和泪，如今送给李成使用，完颜宗弼一点都不会觉得心疼。 当初，完颜昌等人建议让刘豫在黄河以南的新占地盘上面充当傀儡时，完颜宗弼还有些不喜，但这几年的经历让宗弼改变了这种看法。 在猛安谋克户没有大量南迁之前，扶持投降的宋官来管理宋国丢失的国土，应该是过渡时期最省心省力的办法。 宋官当中虽然有李纲这样的硬骨头，但更多的还是刘豫、杜充这样的投机分子，若非如此，大金国也不会轻易就占领了宋国如此多的疆土。 李成见到韩常后，感激涕零，发誓这一次不把部队打光，决不回头。他还向韩常解释了自己退回穰城的理由。 “襄阳城经过李横那厮的加固，更加易守难攻，我的麾下兵马虽然比他多，但若是一味的强攻，除了徒增伤亡，未必能够奏效。还请韩将军回去后替兄弟在大帅面前美言几句，就说我在穰城稍事休整，将伤兵安顿好之后，会亲自率领主力从湖阳方向偷袭随州，绕到襄阳的东南方向，切断襄阳的粮道，让襄阳成为一座孤城！” 李成剩下的话没说，但韩常听得懂。他的意思就是到了那个时候，完颜宗弼如果想拿下襄阳，便可以亲自带兵来取；如果目标不是襄阳，也不用担心宋军从襄阳方向出兵，造成威胁。 在韩常看来，这个李成算是刘豫麾下不可多得的将领，以后就算投靠到宗弼大帅的麾下，也能有个好前程。 “李将军放心，你的一片赤胆忠心，大帅都看在眼里。这次回去，我会仔细将穰城的情况向他汇报，至于下一步的仗该怎么打，在没有得到大帅的明确指示之前，你便自己看着办吧。” 送走韩常，李成黑着脸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几个心腹手下喊到面前，交待说道：“咱们已经没有机会回头，刘豫在河南的好日子无法长久，所以这次攻宋便是兄弟们向金国交一份投名状的好机会，具体该怎么做，相信不用我多说！”

第三百二十三章 答疑解惑 乱世之中，个人的力量总是那么微不足道，只有抱团才能提高生存下去的几率。★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李横和李成同一个姓，出身也相似，都是横行乡里的强人出身，也都曾接受宋廷的招安，但如今一个还在替大宋效力，另一个却在盘算着如何抱上女真主子的大腿。 或许，李横心里的真实想法未必就比李成高尚多少，他在襄阳的顽强抵抗也是被陈规逼着做出来的行为，但他确实表现出了忠义的一面，因此也会得到跟李成完全不同的命运结局。 襄州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看起来是防守的一方实现了目标，但进攻的一方实力仍在，后面的战斗还有得打。 这种国战，要么是一方彻底将另一方消灭，要么是达成停战协议，否则会旷日持久的打下去，有时候甚至会长达几十年。 秦颂向赵构提出“防守反击”的战略思想，正是看清了宋金之间短时间难分胜负的本质，所以才会引到大宋采用这种最节省人力和财力的作战方式，以此消耗金国和伪齐的战争潜力。 目前来看，秦颂的战略已经奏效。 从东到西的千里战场上，虽然大宋都是在严防死守，但投入的总兵力不到伪齐和金国联军的一半，而士兵的伤亡总数更是降到了历次交战以来的最低。 若是这次大战从一开始没有确定战略目标，各路部队乱哄哄的全都开赴前线，虽然看上去阵势强大，但在战场上的表现未必就比现在更好。 更何况，大宋等于是内外双线作战。 杨幺乱军已经成了威胁大宋心腹之地的重大隐患，如果坐视不理，以杨幺和刘豫暗中勾连的情况来看，他肯定会给北面作战的宋军造成许多损害。 张浚的部队，还有岳飞的部队，是结束整个战事的决定性力量，而他们如今却被杨幺拖在了洞庭湖一带。 好在赵构和朝中大臣们这次稳得住心神，将该派的人派出去之后，便安静的看着各路部队发挥，并不随意的进行干扰。 而且，这次兵部的辅助做的不错，不仅给各军送上了新式的军用地图，更是派人送来了突火枪这种新式火器。 有心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些变化的发生，其实跟一个人有关。 因为皇帝的想法变了，所以他才会同意委派李纲和其他几位能力突出的文官上前线。 这只是表明现象，更深层的原因则是秦颂影响了赵构，让赵构在短时间内改变了态度和认识。 这种本事，不是谁都有的。 赵构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更不是没有脑子的笨蛋，想要改变他的认知和看法，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实际上，变化不仅发生在朝堂之上，变化还发生在西北绵延上千里的山区之中。 新上任的秦州知州宇文师瑗，是在二月初抵达秦州的治城成纪。 未到成纪之前，宇文师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虽然这个差事是秦颂帮他运作来的，但秦颂如今人在几千里外的临安，也不可能顾得上秦州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和康凌只以为大战过后的秦州会是一片废墟和狼藉，然后就是饿的面黄肌瘦的流民充斥在城内，社会秩序混乱不堪，民众与复兴军的士兵常常因为争夺利益而发生流血冲突…… 只是，真的到了成纪，亲自到各处巡视过一遍后，宇文师瑗和康凌才明白他们当初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可笑。 用一句“夜不闭户，道不拾遗”来形容如今的秦州，并非夸张，而是真实的写照。 所有的集镇和村庄，都成立了名为军管委员会的组织，其中既有负责防卫的军中头目，也有在当地德高望重的乡老和士绅，甚至还有打猎和种庄稼拿手的行家。 这个军管委员会的权力很大，不仅负责治安缉盗之类的事情，还负责组织民众恢复生产，甚至连孩童入学堂读书的事情，都有人专门盯着。 自古以来，都是皇权不下乡，可在秦州，民众似乎忘记了皇权，但却有军管委员会这么个奇怪组织直接深入到了乡村，将权力运作的淋漓尽致。 据说，因为前一段时间在秦州开展了大规模的锄奸行动，所以整个秦州现在基本上找不到地主了。 宇文师瑗不知道王世雄打着锄奸的旗号，抄了多少富户的家，但从复兴军颁布的政令来看，身处底层的穷苦百姓这次成了最大的受惠者。 因为秦州消灭了地主，所以秦州境内的田地全都变成了复兴军的军产，然后复兴军又把这些田地按照州内的人头数，平均的分配了下去！ 也就是说，现在秦州只有一个超级大地主，便是复兴军。 但是，因为复兴军已经明确张榜公示，今年不收田租，明年只收一成的田租，而且还施行保护价收购粮食，确保所有种田的农户能够渡过眼前的苦难。 这样的政策，饶是宇文师瑗家中藏书十多万卷，却是闻所未闻。 除了地租极低，还有保护价收购粮食这些保护农民的措施，让宇文师瑗和康凌更加不解的是复兴军竟然废除了其他的各种苛捐杂赋，除了在集镇上进行商货交易时会收取一定的交易税金之外，竟然没有徭役和月桩钱这些令百姓叫苦不迭的搜刮名目。 复兴军有好几万人，都是不事生产的职业军队，就靠这点田租和税赋，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带着各种疑惑不解，巡视完毕的宇文师瑗找到王世雄，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真正的答案。 “王统领，这段时日，我和康判官走访了成纪、陇城、清水、天水等多处地方，看到的景象令人倍感振奋，但亦有诸多的不解之处，今天便明白的说出来，还请王统领不必遮掩，将真实的原因和想法告知于我。” 王世雄自然清楚宇文师瑗和康凌来到秦州后的行踪，也对两人的疑惑不解十分理解。 毕竟，当初他在接到秦颂的密信时，也是琢磨了好几天，然后还专门回天云寨一趟，与寨子里的几位委员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之后，才下定决心，在秦州推行秦颂提出来的“分田到户，集体结社”的政策。 “宇文知州不必谦虚客套，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宇文师瑗对王世雄这个态度还算满意，于是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王统领，为了将秦州的土地全部收归复兴军所有，借着清除金国内奸的名义，你们错杀或者冤杀了多少本地的富户和地主？” 王世雄料到宇文师瑗的提问会很犀利，但是没想到会犀利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奔着要害毫不留手的就是重重一击。 不过，既然宇文师瑗敢开口问，王世雄就敢告诉他真相。 “首先，我得承认在这次的锄奸行动中，肯定存在错杀和冤杀的情况。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被错杀和冤杀的地主只是极个别的情况，绝对不是普遍现象。” 王世雄说到这里，起身从案头拿起一份内部卷宗，递给宇文师瑗。 “宇文知州可以看看这份内部统计材料，秦州的人口总数本来就少，可耕种的田地也不多，能够称为地主的大户也就一百多家，其中有一半在富平大战前后便变卖了田地举家南逃，剩下的有一些在金军打过来时被杀，还有一些投靠了伪楚刘豫，还有一些则是躲进山中避祸。” “我们在公开审判这些罪大恶极的地主之前，发动民众举报和揭发他们往日犯下的种种罪行，在进行了调查核实之后，再按照首恶、从犯、以及不知情妇孺家属三种情况进行判决。” “在秦州真正被处决的地主和他们的家丁爪牙，共计一百七十四人，其他有牵涉的人，以罚没家产为主，并不进行额外的惩罚。” “因为时间短，为了尽快将土地分配下去，所以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不肯配合的地主，这种情况下，难免出现误杀和殃及无辜民众的情况。” 王世雄一脸坦然，将当初“锄奸”的过程详细的告诉了宇文师瑗。 “如此说来，尚在情理之中。”宇文师瑗轻轻颔首，接着又问道：“那么，那些被罚没了财产的地主家眷，她们丧失了一切，这跟杀了他们有何区别？” 王世雄摇头，笑着说：“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些人，只要不反对我们的管辖，我们也会按照人头分给他们田地啊！只不过，以后需要他们自己出力劳作，而不是雇佣长工给他们种田。” “这些人以老弱妇孺居多，就算你给他们分配了土地，他们也没有能力耕种啊！” “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们才要组织身处乡村底层的民众结成互助合作社，将耕牛、耕马和大件的农具租给合作社使用，让他们共同承担风险，渡过眼前的危机。” 弄清楚了第一个疑问，宇文师瑗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他又接着问王世雄：“现在我问第二个大问题。复兴军如今家大业大，你们每年就收那么一点田租和商货交易税金，既要养活自己，还得给我们这些干活的官吏发薪水，难不成你们的手里有个聚宝盆？” “哈哈……” 王世雄被宇文师瑗这风趣的说法惹得大笑不止。 “宇文知州说笑了，聚宝盆我们确实没有，但是复兴军有自己来钱的路，而且做的是利国利民的正经行业，所以您就不必为没有钱花而担忧了！这么说吧，请您来，主要就是帮着我们把钱花到该花的地方，避免有人从中贪腐和渔利。”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小心尝试 毫无疑问，王世雄在秦州搞的这一套，完全是受了秦颂的“蛊惑”，而秦颂之所以能够把王世雄和复兴军的高层说动，让大家充满信心的按照他说的办，则源于一种思维上的惯性依赖。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迄今为止，秦颂制订的计划，或者指出的方向，似乎还没有出过错误。 那么，秦颂这次鼓动王世雄在秦州推行的分田结社，会不会因为太过超前而犯下想当然的错误呢？ 这个最终只能通过时间来进行检验，但从某些理论而言，却是可以行的通的！ 在后世，有个政治学名词，叫做“卡夫丁峡谷”，对于前世的秦颂有着深刻影响。而秦州目前走的路，便是在做跨越“卡夫丁峡谷”的一次小心翼翼的尝试。 “卡夫丁峡谷”这个典故，出自古罗马的历史。说的是公元前321年，萨姆尼特人在古罗马卡夫丁城附近的卡夫丁峡谷击败了罗马军队，并迫使罗马战俘从峡谷中用长矛架起的形似城门的“牛轭”下通过，借以羞辱战败军队。 后来，人们就以“卡夫丁峡谷”来比喻灾难性的历史经历，而卡夫丁峡谷也成为了“耻辱之谷”的代名词，并引申为人们在谋求发展时所遇到的极大的困难和挑战。 后世某位伟大导师，曾经在他的论述和书信中引用了“卡夫丁峡谷”这个词汇，并且为它赋予了深刻的时代内涵。 第一种说法，认为导师的“卡夫丁峡谷”是指某种社会形态发展的过程。 所谓跨越“卡夫丁峡谷”，意思就是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就是可以超越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整个阶段，由前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直接进入到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阶段。卡Kа酷Ku尐裞網 另外一种说法，认为老马口中的“卡夫丁峡谷”，意指资本主义的社会形态。坚持这种看法的人，相信前资本主义国家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可以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不仅实现生产方式的变更，同时也实现社会制度的更新。 不论这两种说法有何理论依据，但在秦颂的记忆里面，确实有一个疆域大国在跨越“卡夫丁峡谷”的过程中，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 这个国家便是北方某大国，在《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漫画中，被成为毛熊。 毛熊在改变之前，其底层社会还是农奴制，等到变革取得胜利，竟然直接跨越了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两道门槛，直接进入到了社会主义社会！ 后来，虽然毛熊解体，从社会主义国家退回到了资本主义，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的毛熊，是蓝星上唯一能够跟万恶的白头鹰相抗衡的世界大国。 而且，就算毛熊的社会发生了重大退步，但也没有退回到农奴时代，甚至是封建制时代，而是停留在了资本主义时代！ 大宋的社会形态，已经处于东方封建制国家的巅峰，后来的元朝实际上是退回到了农奴制，再后来的明朝恢复到封建制，但却没有宋代如此发达的手工和商业基础。 至于明朝之后的鞭子国，以及其后的那一百多年的屈辱坎坷，则不在比较范围之内。卡Kа酷Ku尐裞網 也就是说，秦州在复兴军尚未完全控制之前，生产制度要比毛熊变革之前的农奴制更加先进！ 所以，秦颂有理由相信聪明的宋人一定会比满脑子长肌肉的毛子们更加容易适应他推出来的这套制度。 毕竟，这套制度可是经过了实践检验。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套制度在秦州推行失败了，貌似对于大宋也没有任何损害啊。至于普通民众，那就更不用说了。 船小好掉头，在推行这套制度的过程中，如果发生了什么问题，还可以进行补救和改正。只要复兴军的上层始终坚持与普通民众同心同德，把底层的疾苦放在心里，那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秦州的百姓，刚刚经历过伪齐和金军的双重欺压蹂躏，而那些跟伪齐眉来眼去的大户和地主又被复兴军无情的扫除，如今他们的安全得到保障，只需要踏踏实实的耕种和打猎，就算日子一开始过得清苦些，但再苦还能比原先那种朝不保夕、猪狗不如的生活还苦？ 实际上，从宇文师瑗的问话中便能听得出来，秦州的底层百姓对于复兴军推出的这种制度是非常拥护和欢迎的。 宇文师瑗只是担心复兴军杀性太重，搞一刀切式的打土豪、杀地主，均贫富，然后步入当初王小波、李顺起义的后尘，或者是陷入到钟相、杨幺起义的怪圈。 至于复兴军是不是会走上造反之路，宇文师瑗反倒是不太在意。卡Kа酷Ku尐裞網如果他真的在意，岂会听从秦颂的建议，冒着危险跑到秦州来给复兴军当帮手。 以宇文师瑗对于秦颂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把这么多人往绝路上带，现在当着王世雄的面把事情问清楚，主要是为了今后主政秦州定下调子和方向。 假若，复兴军的杀性太重，宇文师瑗少不得就要不时规劝王世雄和复兴军的高层头目，不要把事情做绝，免得过犹不及。 王世雄对于第一个问题的回答，让宇文师瑗心头大定。一场重新分配田产和财富的行动，最终才死了百十个人，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秦州被金军和伪楚刘豫的官吏统治的这几年，无辜惨死的百姓没有一万人，肯定也有八千人。 王世雄现在是秦凤路镇抚使，拥有独断专行的巨大权力，加之他又有一支非常能打的军队，称他为西北的土皇帝也不为过。他能虚心请宇文师瑗来秦州负责政事，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态度，所以宇文师瑗自然要为复兴军的发展考虑，因此也就有了第二个问题的提出。 宇文师瑗的第二个问题概括一下，就是问复兴军这么搞，以后如何继续壮大？ 王世雄没有直接告诉宇文师瑗复兴军占有兴荣商行六成干股的秘密，因为宇文师瑗还没有经过考验，所以这样的秘密还不到揭开的时候。 不过，王世雄的回答还是让宇文师瑗内心受到震动。 “你们请我来，就是为了花钱？”宇文师瑗露出一个不太敢信的表情，“不知复兴军现在有多少钱让我花呢？” 王世雄又从案上拿起一份卷宗，递到了宇文师瑗的面前。“我们账面上的现钱数字不是太多，但这些分布在汉中、四川、金州和临安的产业，如果折算成银钱的话，如今的价值应该超过五百万贯，而且还在快速的增长之中。” “五百万贯？”原本坐着的宇文师瑗，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直接站了起来。 匆匆的浏览过卷宗上的内容，宇文师瑗感慨说道：“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复兴军是辅仁创立起来的，他又擅长点石成金之术，你们靠着他，如果还缺钱，那才是怪事。” “呃，宇文知州也不要太过乐观。花钱这件事情，里面有许多的讲究，我不太懂，但我知道如今的秦州百废待兴，到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五百万贯听着虽然不少，但毕竟不可能全部拿出来用掉，所以到底该把钱用到那些地方，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先把规划做好，免得四处撒胡椒面，结果办不成大事。” “王统领说的有理，按照复兴军的规矩，是不是要召集军管委员会的所有委员来成纪议事呢？” “哈哈……宇文知州的适应能力让人佩服，明天上午咱们就在知州衙门碰头，到时候大家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讨论，先花个一百万贯的再说！” 翌日上午，宇文师瑗、康凌两位外来的官员与复兴军的高层正式见面，简单介绍过后，大家便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开始了极富“秦氏”色彩的议事。 “我认为，秦州目前首要的问题是道路交通，这几年秦州在金军和伪齐狗官们的治理下，各方面都出现了严重的倒退，原本的官道已经破烂不堪，急需要进行修缮，否则以后就算秦州有所产出，如何运出去卖掉便是一个大问题！” 李世辅首先开口，大家本来以为他的提议会跟部队有关，没想到却说的是修路的事情。 没谁规定主要负责作战规划和安全警戒的副统领不能提议修路，实际上李世辅的这项提议获得了参会人员的一致赞同。 要想富，先修路。 这条真理不论是放在哪个时代，都没错。 实际上，李世辅这项提议还有隐含的一层用意。只有将道路休整的宽敞平坦，新组建的骑兵营才有发挥作用的机会。 毕竟，秦州的四周全是大山，不像关中平原，如果不把道路修好，只能牵着马走路，这种感觉可不是李世辅想要的。 除了修路，种洌提议从外面购置耕牛、种子等生产资料，然后收取少量的利息，转租给乡村下面的互助社，以此扩大秦州的农业生产规模。 第一次参加这种回忆的康凌，提议从复兴军的伤兵当中抽调一些人，组建地方上的治安巡捕队。 宇文师瑗提议在成纪、陇城、清水和天水等城内恢复办学，招收适龄的孩童和少年入学读书。 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人人都可以畅所欲言的会议，但宇文师瑗和康凌很快就变得适应起来，因为这种讨论方式只需要就事论事，不必要考虑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官场规则，只要自己不想着揽权和捞钱，其实非常高效。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开天辟地 糜壤堡坐落在清水河的西岸，距离清水县城不到二十里，是远近有名的一个产粮的大堡。http://.shanjue 前些年，天下没有大乱的时候，堡里有三百多户人家，其中多数都是给地主葛大家做长工的雇农。 后来，金军打了过来，消息灵通的本地住户提前带着金银细软往南逃，地主葛大也将两个儿子和家中女眷送往兴元府避祸。 再后来，凶神恶煞的金国军队开进了清水县城，烧杀抢掠一番过后，将城池丟给随后而来的伪齐刘豫委派的官吏进行管理，然后糜壤堡的百姓便觉得忽然坠入到了无边的地狱之中。 短短四年时间，糜壤堡死了一百多人，其中真正因为生病无法医治死去的连一成不到，其余的都是被压榨迫害而死。 地主葛大家里有钱有粮，虽然破费不少，但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因为时常帮着清水县城内的官吏们欺压堡内的民众，日子过得更加滋润。 以前，大宋朝廷委派过来的宋官虽然也有贪鄙的，但顶多是暗中做些手脚，光明正大害民的事情却是不敢做的。 清水县隶属秦州知州衙门管辖，而秦州知州是朝廷直接委派过来，度过书的大头巾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一个个嘴上都把忠孝仁义挂着，在任上还得提防着负责巡察的官员来考核政绩，而类似人口户数增减、适龄学子考取功名的人数、每年上交的钱粮税赋等等，都是考核的重要内容。 所以，前些年在宋朝官员管理下的秦州、清水县和糜壤堡，人们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前年，五十多岁的葛大，还强娶了隔壁静戎寨一户人家十六岁的女儿做小妾。 堡内凡是敢于站出来跟葛大理论的人家，下场都很惨，有的被强征劳役，有的被加重了钱粮税赋，总之能够顶着葛大的算计不家破人亡的只是少数。 荆根生今年只有十三岁，有个九岁的妹妹。 他的父亲前年被金狗强行抓走服劳役，后来累死在了渭水岸边，尸首直接被金军扔进河里喂了鱼。 他的母亲去年被葛大家养的打手调戏侮辱，事后跳河自尽，魂魄从清水河流进渭水，然后去寻他父亲去了。 荆家在糜壤堡内属于外来户，没有亲戚朋友，荆根生的父母在两年内相继去世，两个孩子顿时没了依靠，眼看着就要饿死。 因为害怕葛大继续加害，头脑聪明的荆根生便带着妹妹去成纪城内乞讨，就这样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竟然挺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 三月初的成纪，天气已经有些暖意。 这天一大早，住在半塌的土地庙内的荆根生，喊醒满面抹着锅底灰的妹妹，准备开始新的一天的乞讨生活。 令荆根生意外的是，糜壤堡的燕大叔竟然带着几个人找到土地庙，要带着他和妹妹回家分田地！ 燕大叔是个善良的人，当初荆根生母亲跳河之后，遗体就是他帮着从冰冷的河水中捞起来的，丧事也是他帮着张罗操办的。 “燕大叔，我家是葛大家的长工，在糜壤堡哪里来的土地可分？”虽然是熟人，但见惯了世态炎凉和各种丑恶的荆根生，还是把妹妹护在身后，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燕大叔伸手在荆根生乱成鸡窝一样的头上揉了几下，露出怜爱的眼神，语气和蔼的说道：“看看这孩子，被害成啥样了，见了熟人都怕得发抖。” 旁边，燕大叔的儿子大着嗓门告诉荆根生：“哈哈，根生，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葛大那个恶贼，还有他家那些恶奴，已经被复兴军当众处决了！葛家所有的财产和田地充军，凡是糜壤堡的住户，不分大人孩童，都能按人头分田地！” 荆根生张大了嘴，眨巴着眼睛，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事。 好说歹说，燕大叔终于把荆根生兄妹两个从成纪城内领回糜壤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小的荆家兄妹两个，见证了这个时空中注定会被铭记史册的一次分配和结社。 复兴军派了一个小队进驻糜壤堡，专门负责这里的分田和结社事务。 因为荆根生家是受到地主恶霸葛大迫害最为严重的几户之一，所以不仅分到的田地位置最好，而且还有一头耕牛、两只羊羔和五石粮食的补偿。 荆根生不识字，当他作为荆家的户主，拉着梳洗打扮干净的妹妹，走到复兴军战士们摆在堡中央的长案前摁手印时，哭得声嘶力竭，让围观的人无不落泪。 “荆娃子，这是你家的田契和地契！以后要记住了，这是复兴军长期租给你家耕种的田地，你没有权力转卖给别人，若是以后户口迁移到别处，需将田契和地契上交，才能办理迁移。” “只要你拥护复兴军，不做背叛复兴军的事情，谁也没有权力把你手中的田契和地契收走！你拿到手中的田契和地契，只是一份纳粮凭证，清水县衙和秦州知州衙门内都有备案，以后万一因为火灾、鼠咬、虫蛀等不可抗力造成凭证损毁，不要惊慌，可以去县衙进行补办……” 负责政策宣讲的战士，原本就是清水县本地人，所以说话的口音大家都听得懂，他讲的每一个字，如同刀劈斧凿一般，深深的刻进了糜壤堡上千农民的心间。 分田地的事情刚结束，堡内便组织了一次选举大会，在复兴军土改工作队的指导下，堡内的民众采取不记名投票的方式，推选出了一位社长，五个生产组长，照顾过荆根生兄妹的燕大叔被选为他们这个组的组长。 接下来，工作队又指导各组进行结社。 所谓结社，便是田地相邻或者住宅相邻的农户，自愿组合在一起，共同使用大件的农具，相互帮助着进行耕作生产，然后内部协商分配收获的一种形式。 荆根生兄妹俩虽然连半个劳力都算不上，但他家分到了一头牛，田地的位置又紧靠着清水河，不仅肥沃，而且便于灌溉，所以想跟荆家结社的人有不少。 燕大叔的儿子跑来找荆根生，向他许诺了诸多的好处，希望荆根生能与燕家和另外几户结在一起。 “根生兄弟，我爹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以后他肯定会处处照顾着你们兄妹俩，你现在年纪还小，下地劳作的事情，全都包在我们的身上，你和姜生妹子两个平时只要帮我们送个水，在晒谷场上看着鸟雀，指定不能让你们累着了！” 一半出于感激，一半出于信任，荆根生接受了燕大叔儿子的劝说，决定与燕家结社。 两天之后，整个糜壤堡的三百四十七户人家完成结社，所有人集中在堡中央原本属于地主葛大家晾晒粮食的晒谷场上，听讲台上面复兴军土改工作队的负责人宣讲结社后的义务、责任和分工方式。 “大家要记住，各社之间不能因为争水、争晒场这些事情而发生械斗，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先由所在生产组的组长出面解决，如果觉得组长解决不公，可以向社长反应，请社长出来解决！” “穆队长，若是社长也解决不了呢？” 台下有百姓大着胆子向工作队的穆阿凡提问。 穆阿凡伸手示意提问的人盘腿坐下，然后大着嗓门对下面吼道：“如果觉得社长出事不公，不能尽到职责，你们可以去清水县衙反应情况！到时候，县衙会派人来进行调查取证，如果情况属实，社长免职，然后重新进行全社推选！” “这个规矩好！” “真的好啊！” 台下的民众，还不懂得用鼓掌来表达赞同和喜悦的心情，所以只能用各种说好的语言来表达。 类似糜壤堡内这样的分田结社运动，同时发生在秦州境内的各个村寨和堡内。 所有的组织者和参与者，并不清楚他们进行的这场运动有着怎样深远的影响和意义，但很多时候，历史便是如此默默的被平凡的人们创造着。 因为心里也不托底，所以复兴军的高层被分到了成纪、陇城、清水、天水等县城，亲自负责临机处置分田结社过程中的突发情况。 驻守在各地的复兴军，保持一等备战状态，只要接到命令，马上就能赶往事发地进行处置。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直到工作队全部撤回，复兴军高层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据回来的各个工作小队汇报，分田结社期间，各地还是发生了一些矛盾冲突，但当地民众都不想把“家丑”传扬出去，自己坐下来就把问题给消化和解决了。 比如，有的人家一开始贪图分到的土地面积，所以挑那些评等差的那些下等田地选，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又反悔了，想要离家近或者离水源近的田地，可是整个分田地的环节已经结束，大家都当众摁过了手印，所以肯定不能为这个别家户推翻整个分配结果。 这时候，社长和组长就会出面，既给反悔的人家做工作，又给分到好田地的人家做工作，然后大家各退一步，在本社内部进行调整，把矛盾妥善的解决了。 宋人的智慧，比“我大清”统治下的农民们明显要高，遇到这种小纠纷，根本不需要官府出面，内部就能消化解决。

第三百二十六章 秦凤路志 相较于秦州境内有限度的土地制度改革，其实隐藏在小陇山深处的天云寨才是真正的样板，或者称其为复兴军的一块“试验田”。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小小的天云寨，虽然人口数量被限制在五千以下，但整个寨子里面完全实行的是集体共有的分配方式，至今已经过去三年，运转良好，展示出了惊人的发展速度和极高的生产效率。 虽然，天云寨是复兴军的“亲儿子”，享受了许多制度上的福利，但若是寨子里面的人坐吃山空，只想着让复兴军给他们提供各种物资和粮食，却没有反哺复兴军的能力，估计也无法长久。 实际上，天云寨从诞生的那天起，就始终走在这个时代的最前面，虽然它隐藏的很深，就连复兴军中后来加入的战士们都不知道在哪里，但关于的故事和传说加起来已经有好几个箩筐了。 天云寨内一开始没有田地，在大家的辛勤劳动下，原本的荒坡和灌木丛消失不见，变成了层层叠叠的梯田和整整齐齐的旱地。 因为规划在先，寨子里面适合开垦为田地的位置，经过三年持续不断的抬田、除草、补墒和积肥，如今都已经变成了能够长出庄稼和蔬菜的土地。 然而，即使如此精打细算，以寨内的土地，也是勉强能够供养五千人的长期生活所需。 幸好山中出产丰富，不仅有各种猎物、杂蔬和野果作为补充，还有一些向阳的山坡具备开垦成为土地的潜力，只要统筹得当，食物还是不用担心的。 寨内因为地形所限，没有继续扩张的条件，但是寨子里面的人可以在寨子外围的山区继续开垦田地，活人总归不会被尿憋死。 除了天云寨，复兴军后来还在小陇山和大陇山中又开辟了两处秘密据点，虽然地形跟天云寨没有相似之处，但管理和运作的模式却基本上是从天云寨平移过来，所以就算是天云寨的老人来到这两处地方，也会觉得熟悉。 第二处据点被取名为葫芦寨，因为山谷内的地形似葫芦而得名。当初，王世雄就是在这里设伏，活捉了韩常和他带进山里来的几百手下。 第三处据点，已经出了小陇山的范围，深入到北面的大陇山之中，因为背靠着一处状如卧虎的山崖，因此被取名为伏虎寨。 伏虎寨以及出了秦州境内，是复兴军打进渭州与德顺军之间的一根钉子，作用跟当初的天云寨相似，既承担着吸收附近民众前来投奔的功能，又是以后夺取渭州和德顺军的桥头堡。 复兴军在没有占据伏虎寨之前，这里常年盘踞着一伙山贼，当时吴奎志带着新兵来这一带拉练，然后搂草打兔子，将这窝山贼全部消灭，接着理所当然的留下一些士兵，将这里彻底控制住。 德顺军听起来像是一支军队的称呼，但其实不然，只是宋代行政区划中的一种称谓。 宋代的行政区划实施三级制，最基本的是路——州——县；州级单位有府、州、军、监，府地位最高，州次之，军、监更低；县级单位有县、军、监。 名义上，最高一级为路。 从上面的划分来看，有个明显的问题，那就是军和监这两个行政级别，既可以与府和州平级，又可能要比府和州低一级，这是为何呢？ 原来，宋代的“军”和“监”有两类：领县的或不领县的。 “军”作为一种行政单位，始于唐，当时称为“军镇”，属军事系统，多设在边区，只管军队不管民政。五代时，军不仅管兵马，也辖有土地、民政，但各军、监皆不辖县。 到了宋代，军演变为地方行政区划单位。监是国家经营的矿冶、铸钱、牧马、制盐等专业性的管理机构，五代初已开始出现，也在宋代才演变成地方行政区划单位。 领县的军监与府、州同级，都直属于“路”，但实际地位则要低于府和州；不领县的军、监与县同级，同隶于府或州；所以，宋代县级以上、路级以下的区划单位有府、州、军、监四类，县一级的区划单位有县、军、监三类。 作为地方行政单位的军，其长官或称知军，或称军使。军使与知军在名称使用上可以相互取代。 据《宋史》记载：“全国共计四个京府，三十府，二百五十四州，一千二百三四个县”。 由于路一级的军、政、财、监四权分散，无统辖各权的职官，所以宋朝地方行政区划和官员始终没有正式形成三级制。 因而，宋朝的地方行政区划实际上是两级制，即府、州、军、监为一级，县为一级。为加强中央集权，在地方长官任用上，逐步采用差遣制，地方官均以中央官吏派出任“知某地事”，高级官吏则称“判某地事”。 秦凤路的路治便设在秦州的成纪，而得名则是因为秦州和凤翔府。秦州和凤翔府都被渭水穿过，其中秦州位于吴岳山以西，凤翔府位于吴岳山以东，中间夹了一个下州陇州。 大宋建国之初，秦凤路治下只有凤翔府、秦州、阶州、陇州、凤州、成州、泾州、原州、渭州、熙州、镇戎军、德顺军、通远军。 后来又增置河州、岷州；元丰四年置兰州；元符二年置会州、西安州、湟州、鄯州；元符三年废鄯州；建中靖国三年置廓州、西宁州，升通远军为巩州；大观二年置洮州、怀德军、积石军；政和六年置震武军；宣和元年湟州更名为乐州。 建炎四年，也就是秦颂来到香泉镇的那一年，除阶州、成州、岷州、凤州、洮州，秦州成纪、天水、陇城三县各一部，及凤翔府和尚原、陇州方山原之外，其余全部沦陷。 再过一年，秦州、成州、凤州也相继失陷，变成金军攻打大宋的前线。 去年，完颜突合速率领大军从秦州发出，经过成州和凤州，攻打仙人关。后来，复兴军与西路宋军合作，在天水一带将完颜突合速率领的这路金国军队全歼。 战后，成州和凤州由西路宋军实际控制，秦州和陇州的大部分地区则由复兴军实际管辖。 秦颂在临安替复兴军统领王世雄以及李世辅、种洌等副统领争取到了秦凤路镇抚使、秦州安抚使、陇州招讨使等官职，在名义上整个秦凤路便由王世雄说了算。 然而，这只是朝廷的一种策略，因为秦凤路的大部分地域目前还是被金军和伪齐所占据，王世雄这个镇抚使真正管辖的地盘，不过秦州和陇州而已。 朝廷不给王世雄一兵一卒，更没有钱粮军饷的支援，王世雄想要继续扩大地盘，就得自己带着手下兄弟去拿命拼，万一牺牲了，就连抚恤金都得复兴军自己想办法。 所以，才有了吴玠亲自前往秦州拜访王世雄这一幕，而不是王世雄跑到大散关求见吴玠。 好在复兴军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朝廷，完全是自力更生，所以就算只是得了大宋朝廷开出来的空头支票，但大家的干劲却比以前更加的高涨。 王世雄作为朝廷授命的秦凤路镇抚使，有权力委任治下各府、州、军、监、县、寨、堡的官员，而复兴军中的各级将领和头目因此也得到了许多的虚头官职。 副统领吴奎志如今身兼渭州、原州和镇戎军招讨使； 副统领翟猛如今身兼岷州、洮州、巩州招讨宣抚使； 副统领李世辅的兼职范围最大，整个河湟之地的西宁州、湟州、积石军、河州、廓州、兰州、熙州都是他的地盘，号称是“六州一军”宣抚招讨使； 副统领种冽的兼职范围虽然不大，但却是最富裕的地方，他主要负责凤翔府和泾州，其中凤翔府是秦凤路治下唯一的府一级行政区划。 另外还有会州、西安州、怀德军、德顺军、镇戎军等地，则分别授给第一营领队李长顺、第二营统领曹炳阁、第三营统领顾钧、第四营统领陆兴云、第五营统领罗麒等高层将领。 虽然这些只是虚头官职，但有了正式的委任，就等于占据了大义名分，以后出兵占领的时候，就可以打出旗帜，理直气壮的动手。 比如，划给第一营领队李长顺负责的德顺军，便是西军主帅吴玠的老家，下面设有陇干县，是等同于中等州的行政级别。 按照复兴军最新的兵力部署，原本一直负责天云寨防卫任务的李长顺被调入伏虎寨，不仅要全权负责伏虎寨的建设事宜，更要做好收复德顺军的准备。 当初，李长顺身为第一队的队长时，麾下不过数百人，如今他的第一营，麾下可是有着整整五千训练有素的士兵！ 按照李长顺现在统领的军队人数，已经跟王德、呼延通、张宪、赵密这些武将属于同一个级别。 李长顺虽然是山中猎户出身，但在这个山贼盗匪都能成为大宋三镇节度使的年代，猎户出身并不算难听，反而要比张俊之流来的光明正大。 所以，李长顺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还真不好说。 这天，刚刚巡视完寨子的李长顺，接到寨外卫兵的报告，说是有一个名叫苏向的武人求见，愿意向李长顺献上兵不血刃就能夺取德顺军的计策。 李长顺是个谦和宽厚的性格，并没有什么架子，虽然不知道这个苏向是什么来路，更不清楚他是否真有这种本事，但还是决定见上一面，听听对方怎么说。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胆提议 苏向跟在引路的士兵身后，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路拾阶而上，虽然尽量保持着仪态，不左顾右盼，但映入眼睑的道路两旁的景象，还是让他有些忍不住分神去看。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原本以为伏虎寨跟他以前游历时见到的那些寨子没什么区别，但实际看到的情况，却是大相径庭。 这个伏虎寨里的名堂，还真多啊！ 来到一座不起眼的木棚之前，面色严肃的士兵转头对苏向说：“这里便是会客厅，我们营头就在里面，有什么话你进去说吧。提醒你一句，说话最好有些边际，我们营头不喜欢空谈之人！” 苏向心中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个寨子里区区一个引路的士兵，说话时竟然有礼有节，丝毫不显粗鄙。 士兵没让苏向解除佩剑，他便不问，迈步踏进宽大的木棚之中。 木棚内的陈设很简洁，除了几张木椅和一张条桌，再不见其他。 一位年近三十的魁梧汉子，站在棚内靠近桌椅的地方，在他身后有两名挎刀而立的卫兵，各自站在一角，目光锐利的盯着走进来的苏向。 “我是李长顺，复兴军第一营统领，兼德顺军招讨使，不知贵客从何而来？” “鄙人苏向，字武牧，祖上居住于雁门关一带，属于北地汉人。”苏向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向李长顺抱拳行礼，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山西和陕西游历，复兴军在天水打败完颜突合速时，我恰好游历到了陇干一带。鄙人对于复兴军很是好奇，因此特来投奔，并以德顺军为见面礼，还请李统领笑纳！” “呵呵，苏兄弟还真是自信啊。”李长顺没有生气，笑呵呵的说道。“若是你能帮我兵不血刃的拿下德顺军，想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 似乎知道自己这么两手空空而来，然后空口白牙的一番说辞，难以打动复兴军的头领，苏向并没有向李长顺提任何的要求，而是认真的说道：“李统领对我有所怀疑，这是人之常情，但请听我细说，若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再谈别的也不迟。” 李长顺点点头，示意苏向继续，他在认真的听。 “德顺军南接秦州，东抵大陇山，百姓受到秦州的影响很大，听说如今复兴军在秦州斗地主、分田地，因此人心浮动，欲投秦州者甚多。” “驻守德顺军的五千金军，在天水大战的结果传出之后，便仓惶东撤至渭州的平凉一带，与渭州当地的金军和伪齐部队合流。如今，整个德顺军境内，只剩伪齐刘豫派驻的官员和一些山贼盗匪投降而来的杂牌部队。” “若是李统领带着大军出山，竖起‘分田地’的大旗，顷刻间便有许多人前来投奔，不用复兴军出动，数万本地民壮就能把伪齐官员和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土匪恶霸杀个干净！” 苏向的分析，很大胆，也很有新意，假若德顺军的形势真如他说的这样，还真有可能不复什么力气，便将德顺军收于复兴军的治下。卡Kа酷Ku尐裞網 李长顺凝神沉思，仔细想着以前秦颂给大家上课举的那些例子，然后就想到了当初秦颂在天云寨那座山洞内分析发生在宋初的王小波、李顺起义的经过。 当时，秦颂是这样对着洞内近千军民讲述的： “王小波是四川青城味江人，于淳化四年二月在家乡发动了起义，他对乡里宣称：‘我恨这个世道贫富不均，现在起来反抗，为大家均之！深受压榨的乡里，觉得就算不起来造反，也没法活下去，于是纷纷加入王小波的队伍。” “起义的农民军队，很快攻克了青城县，然后转战邛州、蜀州一带。紧接着，直插彭山，诛杀了贪暴恣横的县令齐元振，队伍扩大到了一万余人。” “后来，王小波率领的起义军在蜀州江原县与赶来镇压的官军激战，起义军打得十分英勇顽强，但王小波中了冷箭，终因伤势过重死去。但是，起义并没有就此被镇压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王小波的妻弟李顺，被起义的农民推为领袖。起义军接连攻克蜀州、邛州，队伍扩大到三万多人，并趁机攻克了永康军和双流、新津、温江、郫县、彭州、汉州，对成都形成包围之势。” “淳化五年正月，起义军猛攻成都，大败官军，成都知府郭载等逃走，卢斌退回梓州。十六日，攻克成都府，队伍发展至数十万人。起义军在成都建立大蜀政权，李顺为大蜀王，年号应运。 ” “宋太宗听说蜀中大乱，急令心腹宦官王继恩为西川招安使，统军从剑门入川；又增派雷有终、裴庄、尹元等率兵自湖北入夔门，进行镇压，并一再下诏招抚，命张咏知成都府，伺机入川。” “同年四月，王继恩率军攻破剑州、绵州、阆州、巴州；东路官军亦进入夔门，攻战于涪江流域。王继恩率军猛攻成都。十多万起义军撄城拒守，展开激战。五月六日，成都失陷，李顺于城破时被杀。” “李顺死后，起义军仍在各地战斗，余部在张余领导下，沿长江而下，向川南、川东进军，连克嘉州、戎州、泸州、渝州、涪州、忠州、万州、开州，发展到十余万人，声势十分浩大。” “又过了一年，义军作战失利，统领张余在嘉州被俘牺牲，起义最终被镇压下来。” “这次起义，跟以往最大的不同，就是身处底层的农民，第一次喊出了‘均贫富’的口号。后来的方腊起义、钟相起义，都受到了王小波和李顺率领的这次起义的影响。” “起义失败的原因，既有军事指挥方面的问题，但最关键的原因是王小波和李顺没有明确的施政纲领，他们在夺下成都后，走上了称王称霸的道路，所以得不到更多民众的支持。” “大家不妨想一想，如果改朝换代之后的日子还不如现在，谁还愿意跟你一起造反？咱们复兴军跟他们不一样，咱们从一开始就是在造金国和伪齐的反，咱们有着详细的纲领和目标，咱们迟早要把欺压在头上的宋奸和金狗统统赶走，拿回原本就属于咱们自己的一切！” 李顺记得很清楚，从始至终，秦颂对于王小波和李顺率领的这次起义，都是抱着同情和惋惜的态度，而不像某些官员那样进行污蔑和贬低。 那个时候，秦颂还没有成为大宋的翰林学士，他是天云寨所有人的老师。 如今，一个发动德顺军底层农民起来造反的机会，似乎摆在了李长顺的面前。 如果，策划成功，激发出当地民众反抗伪齐和金国的热情，到时候固然可以将宋奸和金狗统统赶走，但是，复兴军还能控制住局面吗？ 万一，起来造反的人当中冒出一、两个类似苏向这样的明白人，到时候岂不是等于秦州境内多出了一支跟复兴军竞争的队伍？ 复兴军走的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道路，而农民起义一旦爆发，往往如同烈火燎原，烧起来的很快，但熄灭的也快，跟复兴军显然不是一个路数。 别看猎户出身的李长顺面相憨厚，可他在加入复兴军之后，接受的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思想和理论，所以看问题的深度和高度，绝对不是大宋正规部队中那些武将可以相比的。 经过慎重的思考，李长顺对苏向说道：“你献上的这条计策，确实有成功的可能。不过，将德顺军本地的民众推到前面，让他们去面对伪齐军队的刀枪，并非复兴军的行事准则。我们并不急于控制和占领更多的土地，时间是在我们这边的。” 苏向见李长顺不为所动，有些激动，他大声的说道：“复兴军可以等得起，那些每天都要面对死亡威胁的无辜百姓，他们等不起啊！只要复兴军肯站出来给他们壮个胆，我愿意做这个恶人，去各个堡寨发动民众起来造反，到时候你们只需要等着接收和分田即可！” 看着情绪激动的苏向，李长顺有些感动，他想起了当初香泉镇的百姓面对金军的屠刀时，那无助和绝望的一幕。 “这样吧，你先留在伏虎寨内，我这就把你献上的计策写成军报，派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成纪，请我们的首领定夺。如果他同意这么做，我便委任你为军师，派人随你出山，协助你在德顺军境内发动起义。” 李长顺有些话没有明说，但他相信苏向应该明白。 咱跟你不熟悉，你忽然就冒出来，而且一下子就能找到伏虎寨这么隐蔽的地方，不先把你调查清楚了，你说的那些话，就算有道理，咱也不敢真信啊！ 所以呢，把你留在伏虎寨，既可以派人去摸清你的老底，也可以派人把这条计策向复兴军的高层进行汇报，如果你没有问题，而秦州那边也支持这样做，到时候就给你个官职，让你去整好了。 反正，横竖不用复兴军出动，到时候真的实现了这个计划，得益最多的必然还是复兴军。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夫人陈钰 苏向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能感受到李长顺对他的尊重和认可，同时也能感受到这位言语不多的统领对他的防备之心。卡Kа酷Ku尐裞網 正因为如此，苏向反而安心的在伏虎寨落下脚跟，不提离开的事情。 从十八岁开始出门游历，已经在外漂泊了十年的苏向，进过许多山寨，见过许多称王称霸的头目，唯独没有见过复兴军这样比正规军队还要严整的组织或者说是团伙。 复兴军在秦州做的事情，实在令苏向好奇。他很想弄清楚这些动作背后隐藏的深意，所以特意在德顺军停留了几个月，摸清楚当地的状况，然后进入大陇山，凭借远超常人的观察能力，找到了复兴军落脚的地点。 苏向不会想到，就是因为这份好奇，他的命运从此将会与复兴军牢牢的绑在一起，甚至直到生命的尽头。 不说山中的事情，却说已经嫁进秦家的还没有跟秦颂圆房的小夫人陈钰。 夫人，是对一定级别的官员配偶的尊称，与年龄无关。 秦家的大夫人是家主秦铭的原配妻子杜氏，小夫人便是秦翰林的妻子陈氏。 秦颂当初被人称为秦家二公子，按理说，陈钰过门之后该被称为二夫人，但实际上却不能这么称呼。 吴玠和吴磷是亲兄弟，被西北的百姓亲切的称为“大吴将军”和“小吴将军”，他们是同辈，但用“大”和“小”来进行区分，这里的大与小，自然仅指年龄。 如果称呼陈钰为秦家二夫人，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所以一开始秦家就把称呼定好，用大和小来进行区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跟后世那种低俗的“大老婆”和“小老婆”的叫法完全不同，华夏自古以来便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有资格被称为“夫人”者，必定是官员的原配正妻，不可能出现一个官员同时拥有两位夫人的情形。 秦家有三男，但因为秦至是庶出，所以不具备法定继承权，以后就算他娶妻，也没有资格跟大夫人杜氏和小夫人陈氏同列。 除非，秦至入仕为官，给他的妻子挣一副诰命回来。那时候，他的妻子也就有资格被人称为秦夫人。 这些礼法看似繁琐，但既然能够一直延续下来，那就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在古代，人们形容社会坏的不能再坏，会用“礼崩乐坏”这个词语，可见“礼”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 “礼”，代表着被社会广泛认可的一套秩序，所以才有“礼不可废”的说法。 对于社会或者国家而言，再坏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好的多。 这一点，那些被伪齐和金国人占领和统治过的宋人，对此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 秦家的小夫人进门时间还不长，但跟秦家熟悉交好的已经感受到了这位小夫人的厉害和强势！ 陈钰被接到南郑的第二天，家主秦铭便将家中所有人召集到一起，然后当众宣布府中的钱财收支，今后由陈钰管理和负责。 不管是大家族，还是小户人家，家族内部的财权都是第一重要的权力。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铭如此安排，自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他与秦颂的兄弟感情没有任何问题，但秦家的规模不断扩大，专门为秦家服务的各种人员会越来越多，钱财开支的数目也越来越大，如果还是让妻子杜氏一把抓，不仅会累到她，而且会造成家族内部的不团结。 所以，他特意跟杜氏交心，征得杜氏的同意，然后将府内的事权和财权进行分割，今后杜氏主要负责管人管事，陈钰则主要负责管理钱财。 对于家主这样的安排，陈钰也没有推辞和拒绝，而是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然后参照陈家管理族内钱财的一些做法，再加入她自己的一些思考，很快就把秦府钱财管理重新梳理了一遍。 首先，陈钰征得家主、长嫂、秦月和秦至的同意，今后府内的开支实行预算制度，在每个月底的时候，既盘点清理本月的入超情况，同时将下一个月的各方面的开销列出清单，然后做好预算，严格按照预算进行开支。 这一招，还是秦颂当初住在青神陈家庄修养的时候，无意间与陈琪、陈钰姐妹俩聊天时提出来的设想。 家庭内部开支实行预算制，听起来有点小题大做，但对于控制支出，合理用钱其实很有效果。 秦府如今有八十多口人，光是负责安全警戒和出行护卫的“家丁”就有五十人。 这些家丁，真实的身份自然是复兴军中经过考验的老兵，秦家并不需要为他们发薪水，但他们的开支并不小，因为只要派他们出去办事，就得给他们准备好盘缠，至于日常的吃穿用度，更不用说。 作为合格的家族财务管理者，不能因为心情好坏来给下面的人开支用度。 今天心情好，就大手大脚，随便奖赏钱财好处。 明天心情差，就捂紧钱袋，看谁都像吃里扒外。 这么搞，不仅让下面的人无所适从，而且会搞坏内部的风气和团结。 除了在府内实行预算开支，陈钰还请秦铭从兴荣商行找来两个精通账目的管事，今后专门负责记账，秦家给他们开月钱。 两个管事，一个专门负责记录进项和钱财入库，另外一个则专门负责记录支出，各记各的账，平时不得私下里碰头，所有的账目都要经过陈钰的审核，再由秦铭在上面签字之后，才可以封装合册。 这样的规矩，在限制两个账房的同时，对于陈钰自己也是一种约束。 对于陈钰这种做法，秦铭完全同意和支持。 收支两条线是避免账务人员弄虚作假甚至挪用钱财的有效手段，兴荣商行从组建之初，便是这样记账的，效果有目共睹，合伙的几家从来没有因为账目方面出现问题而闹别扭。 亲兄弟，明算账。 兄弟之间明算账不是为了斤斤计较，而是防止兄弟各自手下的人做出一些离间兄弟感情的事情！ 按理说，陈钰弄出预算开支和收支分账两条规矩，已经能够满足目前秦府的需要，但陈钰受秦颂的影响太深，做事总喜欢往前面看，走一步至少要超前看三步，所以她对秦家的财务改革并未止步于此。 三泉姚家跟秦家在生意上有密切往来，过年的时候派人送来了几车节礼，其中有一些属于高档酒水和山货，还有一些则是奇珍异宝，价格难以估算。 这其中大部分的酒水和山货，被秦铭分送给了虞家、何家、种家和李家，小部分留下来自己使用。 至于那几件贵重的珊瑚树、象牙杯、白玉观音和鎏金香炉，姚家前来送礼的人并未明言价格，秦家人只知道礼物贵重，然后送进库房，再在账目上面记录下来，就算完事。 这些奢侈的礼品，虽然价值不菲，但秦家人并不喜欢炫耀和把玩，有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陈钰过来后，在清点库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情况，觉得只是入库时做个记录，处置的有些草率。 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弄清楚姚家送来的这些礼品价值，以后在处理跟姚家生意上相关的事情时，岂不是要出洋相？ 陈钰将自己的考虑说给秦铭和杜氏听，夫妻俩听完后也觉得陈钰考虑的更长远和周到一些，便问陈钰有何打算和安排，陈钰回答说：“首先，要请懂行的人来，把内库里面那些贵重的礼物进行估价，这样我们就能做到心中有数。其次，安排人前往成都，把府中用不到的贵重礼品变现，再将得来的钱款投入到赚钱的生意上去。” “这些贵重的礼品看着虽好，但不实用，如果锁在仓库里面，那就更不能发挥作用。颂哥在临安，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咱们想办法多给他送一些保值的盐引、茶引和钱引，他的手头也能宽松一些。” 秦颂是秦家的顶梁柱，陈钰为秦颂着想，就是在为秦家着想，秦铭夫妇自然不会反对。 将仓库内的冗余财货尽量变现，这是陈钰来到秦家后做的一件大事，但与她现在正在操办的事情相比，还不算什么。 陈钰最近在忙什么呢？ 她在忙着对秦家的全部资产进行重新的评估和核算，这可是非常敏感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容易招惹是非，甚至引起秦家内部的分裂。 就算陈钰是秦颂的正妻，在秦家的地位与秦颂和杜氏不相上下，但毕竟她姓陈，不姓秦，敢嫁进来便如此大刀阔斧的抓财权，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一些？ 秦家的全部资产是秦家的核心秘密，除了秦铭和秦颂，别人最好连打听的心思都不要有，陈钰现在迫不及待的要查清楚秦家的财富数量，是谁给了她这样的胆子？ 这事，还真不怪陈钰，要怪就怪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秦颂。是他专门写信回来，让兄长秦铭支持陈钰这么干的，至于理由，则是秦颂不希望秦家向着传统的门阀世家模式发展，他要控制秦家的私有财产总量。 富可敌国听着固然牛逼，但财富是有重量的，拥有太多的财富，对于一个家族而言，并非幸福的事情，而是走向消亡的前兆。 真正能够让一个家族延续下去的，是良好的家风、家训和传统。

第三百二十九章 艾家竹器 都说“家有贤妻，不招祸事”，从陈钰嫁入秦家后的表现来看，秦颂给自己找的这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持家理财不让须眉的媳妇，还真是没有看走眼。「^追^书^帮^首~发」 秦家有了她之后，秦铭夫妇明显感觉轻松了许多，而在外人看来，秦府的气象则是更加兴旺和发达。 位于南郑城东街把头处的艾家竹器铺子，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小店面，掌柜艾老七有一手编竹器的手艺，带着家里两个儿子和儿媳在后院常年累月的编竹篮、簸箕、笸箩、笊篱，然后摆在前面的铺面出售。 汉中府周边不缺竹子，会编竹手艺的人各村各庄都有，所以艾家竹器铺子的生意只是维持生计，想指望这样的店面发大财，比做梦捡到金娃娃还难。 不过，世间的事情有时候也说不清楚，艾老七只不过是在某位顾客来采购烤肉串的竹签时，多说了几句，算账的时候把零头给抹掉，结果得到了贵人的认可，艾家竹器铺子在接下来的两年火遍了汉中府，现在将分店都开到了成都府和金州！ 这位改变了艾家竹器店的贵人，正是充满传奇色彩的长安秦二公子，如今的大宋翰林学士。 秦翰林似乎对于竹子制作的器物情有独钟，还说过竹器质朴耐用，利于环保之类的话。 艾老七听得懂“质朴耐用”是什么意思，但却一直没有搞懂秦翰林口中的“利于环保”是个啥意思。 搞不懂没有关系，反正秦翰林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他操心的都是国家大事，平头老百姓只要按照他的指点把日子过好就行。卡Kа酷Ku尐裞網 艾老七经过观察，发现秦家人似乎对于烧烤有着格外的热情，每隔五天，秦府的管事就会准时来艾家竹器铺子采购烤肉用的竹签，一次至少要买走两千支以上！ 虽然五支竹签才能卖一文钱，但两千支竹签也是四百钱的大生意，何况一个月下来就是两贯半，一年下来就是三十贯。 光是秦府采购竹签这一项，就能让艾家养活两个人，何况人家还来采买其他的大件竹器，这又是一笔进项。 秦府的管事说话和气，虽然也会讲价，但出价公平，不会逼着艾老七悄悄的给他什么好处。 如果只是这么做生意，艾家竹器铺也没有起来的机会，真正的机会是在金州大战结束后，南郑县衙发出关于疏浚汉江航道，加固江堤的布告之后。 汉江河发源于群山之中，从山中蜿蜒奔腾而出时，携带了不少的泥沙，到了地势平缓的南郑一带，自然就会形成沉积，时间长了就会造成淤积和堵塞。 这种情况，往常是在夏季突然爆发洪水的时候，依靠自然的力量，将河道内淤积的泥沙冲到下游去，等于是自然疏浚。 只是，老天爷发大洪水没有规律，有时候一个夏季来好几次，有时候好几年水量不足，所以知县何彊在得到知府刘子羽和转运使虞褀的支持后，便准备对汉江河道进行人工疏浚，对河堤进行加固加高，这样既能提高汉江河的运输能力，还可以防洪于未然。 趁着枯水期从河道里面挖出来的泥沙，需要用筐子装，然后再靠人力挑到岸边的牛车旁边，再用牛车运输到烧砖的砖窑那里。 汉江河的泥沙，含泥量低，是难得的白沙，用来烧制白沙砖，不仅结实美观，而且百年不腐坏，在市场上销路一直很好。 听说，南郑官府出资，在汉江两岸不远的地方一口气修建了十座砖窑，然后面向整个兴元府招工，工钱月结，包吃包住。 艾老七不知道官府忽然介入制砖生意的原因，更不知道造出这么多的白沙砖卖给谁，但他知道自家的竹器铺成为了官府的供应商！ 当时，在县衙负责钱财的邱押司找到艾老七，告诉他南郑县衙想跟他的竹器铺子签订一项长期供货合约的时候，艾老七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 邱押司说的明白，按月支付货款，不压款，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艾家竹器铺子提供的竹筐必须结实耐用，大小要统一，便于给干活的人计件付钱。 试想一下，前往汉江河道挖泥取沙的民工有上万人，如果使用的竹筐大小不一样，到时候肯定会闹出乱子。 凭啥你用小筐往河岸上运一次，跟我用大筐运一次算得工价相同？ 邱押司之所以找到艾家竹器铺门上，是因为他听说这家铺子长期向秦府供应各种竹器和竹签，所以认定跟秦家不沾亲、不带故的艾家竹器铺质量可靠，因此不问艾老七索要任何好处，愿意将这份生意交给艾老七来做。 邱押司的老家在关中，金军杀过来的时候，老家的亲人不幸罹难的有十几人，听说祖坟都被人给破坏了。 因为爱屋及乌的关系，邱押司觉得秦翰林替他报了仇，所以觉得秦府看重的供货商质量肯定可靠，而艾家竹器铺在接下来的表现，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同时被邱押司选中的竹器铺子有三家，否则无法满足江边施工队伍对于竹筐的巨大需求数量。 三家竹器店统一了竹筐的大小，从供应的成品外型上来看，几乎没有太大区别，但在实际的使用过程中，艾家竹器铺子供应的竹筐出现忽然散开和破损的情形最少，竹筐的平均使用寿命要比另外两家多出十天左右。 竹筐是消耗品，如果从挣钱的角度考虑，消耗的越快越好。 艾家竹器铺做生意老实本分，不为了多赚钱而降低竹筐的质量，消息传开之后，来他家买竹器的客商越来越多。 让艾老七没有想到的是，赫赫有名的兴荣商行竟然看中了他，主动派人来跟他联系，说是合伙经营，就以艾家竹器铺作为牌子，在汉中、成都、金州等地开办分铺，艾老七和他的两个儿子主要负责培训工匠和监督成品质量，兴荣商行给艾家分三成的干股。 艾老七在心里面算了一笔账，发现跟兴荣商行合作的话，他家的收入将从现在一年五百贯左右一下子增加到两千贯！ 这么好的机会，艾老七自然不会拒绝，兴荣商行家大业大，信誉和口碑一向极好，如果能跟这样的大商行合作，等于是抱上了一条超级金大腿，只有傻瓜才会拒绝。 编竹器的手艺，没有太多的秘密，所以不存在独家秘传的说法，艾家竹器铺之所以脱颖而出，关键还是做生意的态度。 同样一个竹筐，多用一点竹片，编织的时候多用点力气，把接缝的地方压实，别漏出散茬，虽然增加了材料，影响了出货的速度，但质量就能比别家的好处一截。 与兴荣商行合作后，具体的经营，艾老七不需要操心，按照合同上写的条款，他就负责教学徒和检查成品质量，因此日子过得比以往舒服许多。 教人编竹筐和自己起早贪黑的干活是两回事情，这些新招募的学徒不仅要规规矩矩的喊他一声“师傅”，能不能出师，拿到全数的工钱，还得艾老七的考核认定。 这天上午，是第三批二十名学徒工出师考核的日子，艾老七一大早就在家里吃过早饭，然后换了一套兴荣商行统一的掌柜服装，出门登上临时租来的马车，然后前往设在城外的竹器厂。 透过马车的侧窗，艾老七看到隔壁的米铺老板汤掌柜坐在条凳上，露出羡慕和嫉妒的眼神，盯着艾老七乘坐的马车。 汤家米铺的门面宽度是艾家竹器铺的四倍，当初艾老七想跟汤掌柜多说几句话，人家忙的都没有空。 毕竟，家户人家使用的竹器不用年年买，可是粮食却要顿顿吃，少了一顿都不行。 原先，米铺汤老板赚的钱虽然多，但艾老七却不羡慕，因为他知道开米铺子做粮食生意的没有几个好人，他们赚到的钱，其实都是庄稼汉的血汗，如果不是通过丰年使劲压价，荒年使劲抬价，然后从中赚取昧心钱，汤掌柜哪里有钱娶了七、八房的小妾？ 不过，这几年貌似汤老板的生意貌似在走下坡路，因为官府经常出面干预汉中的粮价，在丰年的时候会用保护价收购农民种出来的粮食，在粮食欠收的时候则从蜀中大量购买低价粮食，然后运回汉中冲低本地的粮价。 兴元府这几年接收了大量从秦岭北面逃难过来的流民，粮价却没有出现暴涨的情形，跟官府的干预有着直接的关系。 马车已经出城，驾车的车把式跟艾老七是熟人，他转头向艾老七打听说道：“艾掌柜，你听说没有？兴元府和金州好像要改名了，以后兴元府更名为汉中府，金州则更名为安康。” “哎呀，你的消息够灵通啊！我前天才从兴荣商行的种管事口中听说了这事，临安那边的朝廷已经同意了汉中和金州士绅的集体请愿，正式的公文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我听乘车的两位金州商人在我车里闲聊的时候说的，这事当初还是秦翰林在金州的时候，无意间与郭知州谈起，结果引得如此民众关注，没想到还真的促成。” “咦，这事还跟秦翰林有关？快说给我听！” “哈哈，传言是这么说的，秦翰林觉得金州跟金国都带着金子，听起来到好像咱们的金州是在金国治下，所以甚是不喜。至于将兴元府改成汉中府，可能跟汉中自古是龙兴之地有关，守住了汉中，大宋的根基才不会动摇。” “嗯，听起来很有道理啊，我也觉得汉中府要比兴元府听起来霸气！”

第三百三十章 出师考核 艾氏竹器厂坐落在南郑城西十里外的一片土坡上面，周围方圆数里都是竹子，看起来郁郁葱葱，很是雅致。免-费-首-发→【追】【书】【帮】 宁可食无鱼，不可居无竹。 在竹林之中，不仅有竹器厂，还有一些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人，选择将家安在竹林之中。 所谓的家，不过是从竹器厂讨来的一些废竹片搭成的棚子，再用泥浆混合稻草在四面糊严，这样勉强可以遮蔽风雨和保暖。 幸好，竹器厂的管事也是从关中过来的，理解这些无家可归的同乡有多么不易，在平时多有帮扶照顾，把厂内招工的名额尽量安排给住在竹林周围的流民，也算是解决了许多人家的吃饭问题。 诸葛云今年十七岁，原是洛阳城内一户小康人家的独生子，因为聪明伶俐，甚得父母的宠爱。 金军没有打进洛阳之前，诸葛云的父母送他在一家平民子弟为主的私塾内读书，直到这平静安稳的生活被战争无情的撕碎，十三岁的诸葛云才开始体会到大诗人苏东坡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意境。 一家三口，先从洛阳往西逃，结果到了长安没多久，陕州失守，金军紧追而至。来不及收拾新置办的家什，诸葛云一家又跟在关中逃难的人群中往南面逃，结果翻山越岭的来到了汉中。 逃难途中的艰辛和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慌感觉，诸葛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幸而，父母的身体结实，就算历经各种苦难，却不曾感染大病，所以当初从洛阳出来时是三口人，到了汉中还是三口。卡Kа酷Ku尐裞網 人离乡贱，货离乡贵。 逃难的途中，诸葛家三口已经将离开洛阳时仓促变现的钱财花用了大半，到了汉中之后，诸葛云的父亲忽然在客栈中生病，结果把剩下的钱财也花了个净光。 人有时就是如此，在苦难中可以保持顽强的求生之念，但忽然到了安定宽松的环境中，一下子将心中紧绷的弦放开，反而会冒出各种病痛，甚至要了命。 当时，正好赶上惠民药房在南郑城内开业，坐堂的那位孙神医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医德仁慈，这才将卧病在床的诸葛云的父亲从鬼门关上拉了出来。 倘若没有惠民药房，以当时诸葛家仅剩的那点余财，是很难给诸葛云的父亲瞧病抓药的。 光是那棵吊命用的老山参，就算是在诸葛家没有离开洛阳时，也要咬咬牙，才舍得买。 诸葛云的父亲病愈之后，带着儿子前往惠民药房感谢孙神医，结果孙老头不受他们父子俩的拜谢，说是他做的这些都是秉承药房开张之初的宗旨，如果真要感谢的话，应该去感谢秦家人，因为这个药房是秦家的产业。 父子俩把孙神医的话记在了心里，却没有马上去秦家感谢，因为他们不想空着手上门。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诸葛云的父母在南郑城内帮人做短工，诸葛云则每天去市场上捡拾别人不要的菜叶，一家三口挤在官府出面在城墙根下搭建的流民窝棚内艰难度日。 后来，听说秦家的二公子，抗击金狗的大英雄秦颂，被皇帝直接从平民身份赐予进士，擢升为翰林学士，诸葛云的父亲拿出半年积攒下来的一点钱，去裁缝铺子里给诸葛云置办了一身书生青衫，然后又买了四色的礼物，让诸葛云自己提着去秦府拜谢。 当时，诸葛云的父亲是这样对他的说的：“长安秦颂的名字，如今已经传遍天下，我让你去秦府拜谢，不是想让你去巴结和奉承秦家，以秦家如今的地位和声望，根本不需要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巴结奉承。” “我让你去秦家，是要让你看看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家，是什么样子！秦辅仁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和楷模，只要你能从他的经历中感悟到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咱们诸葛家就有重新振兴的一天！” 已经十六岁的诸葛云，将父亲的这番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当他提着寒酸的礼品，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秦府的大门口时，秦家的护卫并没有对他冷脸以对，而是热情客气的将他引到了秦家的会客厅，等问清他的来由后，不仅奉上了热茶和点心，秦家的家主还特地抽出时间来见了他一面，收下了他带来的礼品，然后对他安慰鼓励了一番。 秦家主谦虚和蔼的态度，给诸葛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秦府上下流露出来的那种堂堂正正的君子气度，也让诸葛云的内心受到了无形的影响和感染。 离开秦府时，秦家主特意安排了马车送他回家，说是君子固穷，但读书人应该受到优待，因为读书的人明理，而明理的人才能够承担更多的责任。 就在这次拜访过后不久，兴荣商行的人找到了诸葛家栖身的窝棚，然后询问诸葛云的父亲是否愿意到商会内做事，诸葛云的母亲也可以给安排一份事情干。 因为流民汇聚，在南郑，一份稳定的工作非常难找，至于兴荣商行的工作，那更是许多人打破头都挤不进去。 面对兴荣商行主动递过来的善意，诸葛家根本无法拒绝。 诸葛云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也读过一些书，书写记账这些可以胜任，进入商行之后，先被安排了一份负责接待外地客商的轻松差事，后来艾氏竹器厂创立，商会便让诸葛云的父亲单独负责，成了竹器厂的二掌柜。 诸葛云打小就喜欢竹子，诸葛云的父亲便把家安在竹林内，与竹器厂挨着。 按理说，诸葛家的经济条件已经得到明显改善，有条件继续供诸葛云读书，但诸葛云却不愿意读死书，而是选择进入竹器厂，当了一名学徒。 专门从事编竹子的人，有个行业称谓，叫做“篾匠”。难道说诸葛云断了读书上进的念头，想要做一个身份普通的篾匠？ 其实并非如此，诸葛云在向师傅学习编竹子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读书，只不过把读书的时间都挪到了晚上。 在诸葛云简陋干净的竹棚书房内，挂着一副他临摹的座右铭——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他的父亲现在是竹器厂的负责人，他自己又很喜欢竹子制作的各种器物，所以他想学会编织竹器的手艺，然后在这个过程中感悟做人做事的一些道理。 别的读书人可能喜欢弹琴、作画、下棋、听曲，诸葛云喜欢制作竹艺，本质上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个人爱好不同。 为了避免引起同期其他学徒的不安和猜疑，诸葛云从进入竹器厂那天起，就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而他的父亲也从未对人提起过这个看起来有些文静瘦弱的少年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负责传授技艺的师傅，正是艾氏竹器厂的大掌柜艾老七。 回到家里时，诸葛云也曾向父亲问起为何兴荣商行要保留艾氏竹器的招牌，按照常理，既然兴荣商行是大股东，应该改一个高大上的名称才符合常理。 诸葛云的父亲告诉他，保留艾氏竹器的招牌，真实兴荣商行与其他商行做事不同的地方，或者说是高明之处。 兴荣商行只是新开的一家商行，但扩张速度却是极快，之所以能够做到这样，在于不停的吸收类似艾氏竹器铺子这样普通的行业加入，开出公道合理的条件，然后将许多行业聚拢，形成了规模化和统一化的管理，降低了运作的成本。 对于兴荣商行而言，给竹器厂取什么名字，并不影响大局，但对于艾老七而言，是否保留艾氏竹器的招牌，很有可能就是他愿不愿意加入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商言商，既然竹器厂还让艾老七担任大掌柜，只要他能给商会带来利润，继续用他创出来的招牌，又有什么关系？ 今天正是第二期学徒们出师考核的日子，大家都按时来到了竹器厂的一间空作坊内，做着最后的准备。 制作竹器，需要用到大小不同的篾刀、还是其他一些工具，总之是个辛苦的手艺。 诸葛云的双手已经长满了茧子，还有被篾刀和竹片割伤后结痂长好的疤痕。 别的学徒工同样如此，想要把竹器做的美观、精致、耐用，就必须要掌握巧劲，但不管如何巧，没有力气是不行的。 没有等太久，艾老七乘坐的马车进了竹器厂。 跟诸葛管事打过招呼，艾老七带着几个老篾匠来到考核的现场，然后对一群分开坐好的学徒说道：“今天是考校大家手艺的日子，多余的话我也不会说，一切就看你们手底下出来的物件。你们也不要慌，就按照我平日里教的去做，到底是编席子，还是做椅子，需要根据抽到的材料来定。” “考核时间是两个时辰，中途大家需要喝水和解手的，可以自便。这个考核没法作假，到时候东西出来就摆在面前，成不成，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几位老师傅也有发言权。好了，现在开始抽题吧……” 学徒们于是起身，排着队来到艾老七身前，然后从他拿着的竹筒内抽签一般，抽出今天的考题。 别看只是竹器厂内部的出师考核，在确保程序透明和正规方面，也是有着完整的一套规矩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特殊学校 诸葛云抽到的题目不算难，但也不简单，要求他在两个时辰内制作出一件能够改善平民百姓生活条件的器物。★首★发★追★书★帮★ 竹子做的躺椅，可以让人更舒服的躺着小憩；竹子做的笊篱可以阻隔苍蝇和蚊虫，保证饭菜干净；竹子做的窗帘，既能透光，又可以阻挡视线…… 如果诸葛云选择制作现成有实物参考的器物，那么就得在细节处理上展示他的技艺。 如果诸葛云选择制作一件全新的器物，那就需要在创意和设计上推陈出新，确实实现改善生活条件的目标。 诸葛云的身体并不算很结实，所以在力气方面不占优势，而力气跟制作速度有关，他想要在这次出师考核中脱颖而出，就需要跟别人比创造和设计。 但别的学徒都开始动手制作起来的时候，诸葛云坐在位置上，拧着眉头，认真的思考。 他想要制作一件能让父亲感到惊喜的器具，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 过了一会，诸葛云起身，向艾师傅索要笔墨、直尺和白纸，说是要先绘制个图样，然后按照图样来制作。 艾师傅虽然有些意外，但他对面前这个聪明秀气的徒弟还是很满意的，他从来都不担心诸葛云会通不过考核，所以让人给诸葛云拿来了他需要的东西。 已经胸有成竹的诸葛云，先是动笔描绘了一张别人都看不懂的草图，接着便拿起锯子、斧子和凿子，噼里啪啦的干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手里面拿着粗细不同的青绿竹筒，别人还以为他是在做木工的活计呢。 诸葛云的父亲没有到现场，他怕自己出现会影响儿子考核的心态，但他站在窗户外面，悄悄的看着作坊内专心忙碌的儿子。 说心里话，诸葛云的父亲并不太认同儿子跟一群学徒混在一起学习竹艺，但儿子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做父亲的不能总是拿父为子纲那一套去限制，而是要让他自己去感受和体会。 制作竹器是个辛苦活，让儿子在成人之前吃一些苦，对于他的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距离两个时辰渐近，已经完成制作的学徒开始陆续起身，将他们的作品搬到前面的长案上，供艾师傅和几位老篾匠检查和评判。 诸葛云赶在最后完成了制作，摆在他眼前的是一组用竹管来回连接起来的奇怪东西，周围的学徒们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诸葛云请旁边的人帮忙，将他辛苦完成的作品小心翼翼的抬到前面，摆在长案中间显眼的位置上。 艾师傅虽然看不懂诸葛云捣鼓出来的是监什么物什，但只要看粗细不同的竹管之间过渡衔接的部位，就知道诸葛云的手艺已经可以出师。 木匠的手艺看榫卯，篾匠的手艺同样有着类似的细节处理，只要能把这个环节做好，就等于掌握了关键技术。 艾师傅带着几位老篾匠挨个的评定，但故意把诸葛云的作品放在最后面。卡Kа酷Ku尐裞網 “嗯，这张竹摇椅的工艺，已经有七成水平，乙等上，可以出师！” “这张凉席竹条均匀、薄厚一致，接头全部藏在包边里面，甲等下，可以出师！” 一番评定下来，大部分的学徒都获得了出师的资格，以后他们在竹器厂做工就能拿到全额的工钱，如果完成数量超出规定的件数，还有额外的奖励。 也有几个学徒的工艺不过关，这次无法出师，要么跟着下一批的学徒再练习一段时间，要么离开竹器厂自谋生路。 艾师傅和几位篾匠最后来到诸葛云的作品前面，他笑着问诸葛云：“我看你捣鼓出来的这件东西，似乎跟取水有关，但是外型太小，似乎不是成品，而是模型？” 诸葛云点点头，向艾师傅和几位篾匠解释说：“我管这套竹器叫做家庭给水管路，主要用途是从水井里面把水抽上来，然后通过手动挤压这个储水箱，再通过内部打通的竹管，将水送到厨房和茅厕，供人使用。” 听完诸葛云的介绍，艾师傅和几个篾匠恍然大悟，然后一起夸奖诸葛云心灵手巧，竟然琢磨出了这样的东西。 旁边围观的学徒纷纷起哄，要求给竹筒里面灌上水，让诸葛云亲自给大家演示一下，看这套工具能不能取代井边的的手摇轱辘，把水运到需要的地方。 诸葛云也不反对，很快有人提来一桶水，诸葛云将汲水的竹管插入水桶，以水桶口模拟井口，然后转动他设计的一个环形摇把，过了一会，就见水桶内的水不断下降，然后模拟通往厨房的一根竹管的端口往外迅速的出水。卡Kа酷Ku尐裞網 演示获得成功，艾师傅毫不犹豫的给了诸葛云这件作品甲等上的评价。 窗外，全程看了儿子演示的诸葛方，悄悄的离去。 这次考核只是竹器厂内部的例行考核，原本不会惊动兴荣商行的高层，但因为诸葛云这个妖孽捣鼓出来的东西，竟然引得商会会长秦铭和几位董事专门来了一趟竹器厂，亲眼观摩了取水器模拟工作的过程。 秦铭见到诸葛云时，先是将他好好的夸奖了一番，然后给诸葛云提出了一个建议。 “你这套取水器的设计初衷很好，但还有扩展的空间，西北地方容易干旱，若是你能把下雨天的集水和平时的取水融合到一起，然后造出一套实物大小的成品，我可以保送你去个专门研究这些机关设计的学校读书！” “哪里有这样的学校？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诸葛云显得很吃惊，如果真有这样的学校，他很想去。 秦铭拍了拍诸葛云的肩膀，露出一个谜之微笑，也没特意的解释，然后就离开了竹器厂。 秦铭口中的专门研究机关设计的学校，还真的有，不过这所学校是专门替复兴军培养人才的地方，坐落在神秘的天云寨，一旦诸葛云决定去哪里学习，而他的父母也不反对的话，他就要做好常年与世隔绝的准备。 自从秦会长专门来竹器厂视察过之后，艾掌柜便将诸葛云的其他任务全部免除，还专门给他配了两个帮手，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尽快搞出一比一的实用成品。 艾老七虽然不擅长创新，但他有预感，只要能把这东西搞出来，只怕竹器厂以后的业务又要增加一个量级。 诸葛云仿佛着魔了一样，除了吃饭和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跟粗细长短不等的竹子打交道，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不是躺在竹床上面，只怕恨不得抱着一截竹筒才好。 世上无难事，功夫不负有心人。 半个月后，诸葛云搞出来的整套竹制集水、取水、送水装置组装成功，光是半尺口径的竹子就用掉了几十根。 恰逢清明，天公作美，下了一场春雨。 当看到挂在屋檐下方，被劈成两半，去掉了中间竹节阻挡的竹槽，将顺着瓦沟和屋檐流淌下来的雨水全部接住，然后经过高低落差，自行的流进水窖中时，应邀前来参观的人们发出了欢呼声。 至于后面从储水窖内把水抽上来的演示环节，也是非常顺利，因为这部分的设计已经完成，当初用模型演示的时候就已经通过。 诸葛云弄出来的这套集水、取水、送水装备，在雨水充沛的南方或许没有市场，但在容易干旱的汉中和关中，却有着极大的应用价值。 竹子属于可再生的廉价材料，做过防腐处理的竹筒，随便使用两三年都不会腐烂，只要价格定的合理，庄户人家肯定愿意给自家弄这么一套。 秦会长说话算数，特意将诸葛云一家人请到府中作客，然后郑重的向诸葛云发出了邀请。 “具体的招生条件和今后的待遇，都在这份合同里面，若是你们认可，没有异议，今日便可签字确认。如果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也没关系，令郎今后既可以在竹器厂做事，也可以去汉中府学读书，我已经跟府学的山长打过招呼，他会照顾令郎。” 秦铭没有透露太多复兴军的秘密，只是告诉诸葛云的父母，学校在山里面，很安全，也很隐蔽，如果他们的儿子去那里读书，不仅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还有一份可观的补助发到他们家中。 诸葛云的父亲很纠结，直觉告诉他，会长口中说的这个学校，很有可能就是兴荣商行自己筹办的，之所以搞得如此隐蔽，自然是不想外人把学校里面辛苦研究和制造出来的新东西剽窃了去。 可是，儿子如果去了山里，常年见不到面，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诸葛家可就绝后了。 诸葛云比他父亲想的开，不等父亲说话，他首先开口表态。“既然有这样的学校，不耽误读书的同时，还可以学到新的技艺，我肯定是要去见识和体验一回！” “你就不怕远离父母之后，会思念想念他们？”秦铭没有极力股东诸葛云，反而帮着他的父母说话。 “会长您刚才不是说了嘛，学校里面有年假，万一家里有紧急的事情，还可以临时请假。我的阿爹和阿娘现在有商会照顾着，我还有什么好担心呢？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要趁着年轻，多学一些本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开业酬宾 诸葛云将要去的那个神秘学校，设在天云寨中，那里是复兴军的精神之根和孕育希望的所在。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像他这样的少年，如果走传统的科举之路，基本上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诸葛云的家世很普通，既不是官宦子弟，又没有名师教导指点，想通过科举之路入仕，难如登天。他的优势不在于死记硬背那些经义文章，而在于发明创造，天云寨里面隐藏的那所学校虽然没有什么名声，却是最适合他的去处。 假以时日，如果诸葛云能够学有所成，将秦颂留在天云寨内的一些东西理解吃透，大宋的官场上会因此而少了一个因循守旧的官僚，但却会多出一位精通机械制造的大匠。 远在临安的秦颂，目前还不知道有个天赋异禀的少年加入了复兴军，他现在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每天接触和交往的人也越来越多，如果不是跟他熟悉亲近的人，又或者是特别有名气和突出的人，他都没精力记住所有人的名字。 制墨大师张遇带着他的儿子和几个徒弟投奔了秦颂，正在为龙香墨的正式出售而忙碌。秦颂不仅给张遇安排了官职，而且将具体的生产制作环节全部交给张遇负责，他则提供安全保密的生产环境，然后控制成品的销售。 大宋的商业水平已经非常高，各种后世常见的营销手段，在大宋都能找到影子，比如打折、赠品、精奢包装等等。 龙香墨属于昂贵的消耗品，面向的是大宋最有权势的士人阶层，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愁销路，因此打折、附赠之类的促销手段根本用不上，至于采用精美奢侈的包装提升龙香墨的档次，倒是很有必要。卡Kа酷Ku尐裞網 买椟还珠的故事发生在战国时代，那时的人已经懂得用制作华贵精美的木匣盛放珍珠，所以秦颂自然不会让龙香墨这样的明珠蒙尘。 在正式公开发售之前，先是暗中囤货，确保龙香墨的成品数量达到一定的规模，同时赶造印着独特标志的雕花木盒，将锡箔纸包裹着的龙香墨放在盒子里面。 就好像包裹精美的盒装巧克力，一块紧挨着一块，平铺在丝绸做内衬的盒子里，让人看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不同寻常，爱不释手。 具体负责龙香墨销售生意的是李恒谕，李世辅的本家侄子，虽然年龄比秦颂还大几岁，但秦颂跟李世辅平辈论交，所以他在秦颂面前执晚辈礼。 承接制作盛放龙香墨木匣的木器店，是凌景夏帮忙联系的，但具体谈价格和敲定合作事宜则是李恒谕负责。 秦颂给李恒谕安排了四个贴身的护卫，要求他跟木器店的老板谈价的时候做到公道，既不仗势欺人，也不当冤大头。 李恒谕一开始心里没底，根本没想到自己刚来临安，便会接触如此大的生意，按照秦颂定下来的年度预算，光是采购盛放龙香墨的木匣，便高达一万贯！ 这些木匣，等于是赠品，卖出去之后无法回收。 仅是在木匣上面就要投入了一万贯，如果再算上制作龙香墨的材料费用、场地和人工费用，李恒谕推测光是龙香墨这一项生意，年度的资金进出就得有三十万贯以上。卡Kа酷Ku尐裞網 三十万贯是什么概念？ 大宋上等州府一年的税赋收入也就十万贯左右，小小的龙香墨生意，就能抵得上三个州府的税赋，这里面的利润和商机，绝对让人眼红和嫉妒。 如果不是背靠着皇家御用军器所，如果秦颂不是赵构面前的红人，不知道多少人会明着暗着出手，争夺龙香墨这门生意。 谁都知道垄断性的生意旱涝保收，但首要的条件是你得有权势保住垄断地位，否则就是一句空话。 时间到了绍兴四年的三月初三，正是草长莺飞，万物芳盛的阳春时节。 墨英斋便在这天正式挂牌，开始向外出售三种不同档次的墨锭。 墨英斋是秦颂为他的制墨作坊取的名字，而墨英斋向外出售的拳头产品便是由皇帝赵构亲自赐字的“龙香”墨锭。 与上次的慈伦妇婴养护院开张不同，这次墨英斋开业的时候，甚少有朝廷的官员到场祝贺，而作为幕后大老板的秦颂，也没有露面。 大宋的官员都很聪明，一个比一个懂得爱惜羽毛，就算他们心里想着要从秦颂手上多搞一些龙香墨的配额，也不会在这种公开场合替秦颂出来站台和背书。 墨英斋的生意跟慈伦养护院的事业是两回事，慈伦养护院涉及到皇家脸面，而且还是公益性质的机构，就算朝廷官员家中没有适龄孕妇，也不影响他们在开业的时候到场观礼祝贺。 虽然需要送出一笔不菲的贺仪，而且还没有机会收得回来，但为了让赵构觉得满意，大家并不觉得多么吃亏。 这次墨英斋开业，跟皇帝没有太大的关系，甚至说皇帝以后都是墨英斋的客户，说白了就是秦颂要赚大家伙的钱，再让人拿着贺仪来观礼，那就有点不知眉眼高低了。 生意是生意，人情归人情，如果一开始不把这两者理顺了，以后就有许多的麻烦。 实际上，墨英斋如此低调的开张，正是秦颂的意思，他本人不到场的目的，正是为了向其他官员传递一种信号，谁也别想在龙香墨这门生意上沾我便宜。 在正式开业之前，秦颂已经安排人悄悄的给朝中重要官员家中送去了制好的龙香墨，接下来墨英斋开张，那就是纯粹的商业运作，所谓的人情和关系，自然是要放在一边的。 毕竟，秦颂养着这么多人，每天都要吃喝，在物价昂贵的临安，只有钱能解决问题。 虽然当官的没有来捧场，但在开张的这天，墨英斋内却一点不显得冷清，而是挤满了人！ 这些人，并非李恒谕提前请来当托的群众演员，而是有志于科举却尚未取得功名的年轻读书人。 他们有的来自于临安城附近的各家书院，有的是临安本地的，还有一些碰巧从外地来临安游学或者准备明年的大考。 毫无疑问，能在墨英斋开业头天赶到现场的书生，都是一些消息灵通且家境不错的“官二代”或者“富二代”。 吉时已到，一通鞭炮声响过之后，身穿藏青色长袍的李恒谕出现在数百人的面前。 李恒谕先抱拳向着大家做了个罗圈礼，然后朗声说道：“鄙人延安李恒谕，是西北将门李家族人，受秦翰林信任，忝为墨英斋的掌柜。今日是墨英斋开业的喜庆日子，按照去秦翰林的吩咐，将会组织一些酬宾的活动，只要诸位按照规则参与，便有机会获赠上等龙香墨一条甚至是一匣！” 书生们已经做好了忍痛挨宰的准备，没想到墨英斋还有送赠品的酬谢活动，顿时更加急不可耐。 “李掌柜闲话少说，赶紧把酬宾活动的规则公布出来，让我等早点拿到赠品！” “好，既然大家都有兴趣，我便宣布领取赠品的规则。” “这边的长案上面，已经铺好了上等的宣纸，摆好了湖笔，端砚之中则是已经磨好的龙香墨汁，诸位只要能够当场赋诗一首，内容与龙香墨有关，然后将诗文书写在纸上，便可获赠一条龙香墨！” “大家都是读书人，相信不会做出那等没品的抄袭之事，更不会信手涂鸦。今日诸位的诗作手迹，以后便要悬挂在墨英斋的墙壁上面，若是没有太大的把握，还请慎重！等所有人完成之后，本斋将会评出诗作内容和书法的前三名，还有诗作书法双优的前两名，届时将会送出一匣至半匣龙香墨不等！” “李掌柜，敢问一匣之内盛有龙香墨锭几条？作价几何？” “一匣之中，有龙香墨十二支，上面印有春夏秋冬十二个月份的金色标号，售价一百贯！” 当李恒谕说出一百贯这个高昂的价格时，面带自信和骄傲的笑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亏心和脸红。 “嚯，一匣就敢卖一百贯钱啊！这是普通墨锭价格的百倍……”有人发出惊呼，完全被龙香墨霸气的价格给吓到了。 “这位兄台，如果觉得贵，麻烦往后让一让，我是来买龙香墨的，就算店家没有什么优惠赠送，今天也要买个几匣回去！” “花如此多的钱，买几匣墨锭回家，值得吗？” “嘿，这个你就不懂了吧？龙香墨可以放置百年不腐，趁着我家中有些闲钱，买几匣放着，既可以当成馈赠友人的上等礼品，又可以当成传家的财富，这样划算的买卖，越贵才越是要趁早买啊！” 店中有人在小声议论，也有人已经开始凝神构思，想着做出与龙香墨有关的好诗文，免费获得一匣价值百贯的文化奢侈品。 人群中有个相貌清秀，眼睛大大的年轻人凑到李恒谕的面前，小声的问道：“敢问店主，我现在回书院去喊好友前来作诗写字，是否来得及？” 李恒谕颔首回答：“只要是在一个时辰内赶到，便可以参加开业酬宾活动。” 年轻的书生顿时大喜，转身就往外面跑。 “哈哈，这次可以让俊卿兄出手了，到时候定要分他半匣的龙香墨！”

第三百三十三章 皆有所得 从墨英斋内跑出来的年轻人名叫汪阳，信州玉山人，今年十七岁，如今在临安城内的一家书院内寄宿求学。卡Kа酷Ku尐裞網 别看他年纪轻轻，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嫩，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名扬天下，成为大宋明年秋闱殿试的状元郎！ 汪阳小的时候便被乡里人称为神童，五岁知书，多识奇字，与人对答时常有惊人之语。他自幼家贫，因为没有钱买灯油，晚上便拾柴点火接着微弱的火光读书。 因为穷，所以汪家没有书可读，汪阳便向别人借书来读，因为要在限定的时间内归还，所以他便强迫自己将书中的内容全都记忆下来，一段时间之后竟然养成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汪阳十岁的时候，便能做出工整优美的诗文，并因此引起江西一带有名的学者和读书人赏识，有幸跟随喻樗、胡安国和吕本等名士四处游历，还与上一科的状元张九成有所交往。 喻樗是个心直口快的学者，他跟宰相赵鼎的关系不错，善于识鉴人才，当初曾经说过沈晦和张九成会中状元，结果都被他说中了。 汪阳年纪尚轻，虽然曾经随喻樗游学，但喻樗也没有想到他能在十八岁的时候就高中状元。 按理说，以汪阳十岁便能作诗的本领，他自己便可以在墨英斋内与其他读书人一较高下，当场作诗和书写，为何却要急吼吼的返回书院呼朋唤友呢？ 这便是汪阳性格中贵重的一面。 他虽然出身贫寒，但好贤乐善，尤笃友爱，遇到这种可以获利的偶然机会，首先想到的不是独吞好处，而是将书院中不知情的好友一起喊过来，让好友也有机会获得墨英斋赠送的昂贵龙香墨。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汪阳是个自私自利之人，这种时候去喊有实力赢得头名的书院友人，等于是在给自己获奖增加障碍。 刚才，墨英斋的掌柜已经声明过，一匣龙香墨售价百贯，而且没有任何的折扣，这对于汪阳而言，足够他在临安城内一年的生活开支。 然而，面对这样的利益之诱，汪阳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与自己在书院的朋友分享。 出了墨英斋的大门，汪阳为了节省时间，狠心在街边拦了一辆马车，然后直奔位于余杭门附近的书院。 等到了书院的门口，汪阳先付了车钱，然后又与车把式约好在门口等着，他进去喊了人马上就出来，到时候再回墨英斋，再给一份车钱。 来到宿舍，汪阳看到好友陈俊卿果然一脸严肃的坐在宿舍内诵读经义文章。 “应求兄，别忙着读书了，有好事，快随我出门！”汪阳夺下陈俊卿手中的书册，拽着他起身。 陈俊卿比汪阳大了五岁，少年丧父，因此严肃持重，不苟言笑。虽然他为人比较严肃，但在书院里却对汪阳多有照顾，像对待弟弟一般待他。 “汪贤弟莫闹，像我这样籍籍无名的书生，坐在书院的宿舍中，还能轮到什么好事？” 汪阳于是一边拽着陈俊卿的手往外走，一边告诉他有关墨英斋开业酬宾的消息。 听完之后，陈俊卿有些动心了。 如果墨英斋的掌柜提出的评奖规则是写一首对秦颂歌功颂德的诗词，陈俊卿定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因为他的年龄跟秦颂一样大，如果为了一些利益便要做阿谀奉承的诗词，对他是一种侮辱。 不过，只是吟诵龙香墨的话，这就另当别论。 对于读书人而言，笔墨纸砚是随时都要用到的四宝，某种程度上而言，比亲人还要重要，如果龙香墨果然像传言的那么神奇，写一首好诗词来赞美它，也是理所应当的。 两人出了书院，上了停在门口等候的马车，在限定的时间内赶到了墨英斋。 陈俊卿和汪阳进到店内时，大多数的读书人已经完成了现场作诗和书写，现在正相互品评和比较。 他们两人虽然来得晚，但在马车上便开始构思，等走到书案边上，亲眼见识和感受了现成的龙香墨之后，便提笔书写起来。 书案在店内并列着放了三张，这样便于几个人同时书写，不至于挤成一堆，浪费时间。 只见陈俊卿和汪阳同时书写，笔走龙蛇，光是看那写字时的神态和运笔的动作，就知道这两位非同一般。 “这位兄台写的好书法！”有人站在陈俊卿的身侧小声称赞。 “嘿，我觉得这个小兄弟的诗文写的更好，绝对有实力竞争前三！”汪阳身边也有人捧场。 等到两人全都书写完毕，待墨迹稍干之后，便被店内的伙计举起来，用夹子固定了上面纸张上面两个角，悬挂在众多诗稿旁边，供人品评比较。 掌柜李恒谕再次开口说道：“诸位，为了确保本次评奖的公正，本店有幸请到了易安居士前来担任评审，待会等她到来之时，还请保持安静和礼貌！” 听说李清照要来当评审，大家纷纷叫好，觉得店家考虑周祥，并无异议。卡Kа酷Ku尐裞網 易安居士虽然是为女流之辈，但在文坛上的地位可是一点都不低，而且她的名声一直不错，就算是跟人关扑赌钱，赌品也是令人佩服。 不多时，李清照的马车抵达墨英斋的门口。 四名身披甲胄，腰挂刀剑的女兵守在她的车旁，令过往之人看了后暗自称奇不已。 这几个女兵，便是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在收到李清照赠送的劳军物资后，作为答谢，派到李清照的身边来充当她的随从和侍卫。 梁红玉虽然是武人出身，但她同样敬重李清照这样的文坛奇女子，更是感激李清照在韩家军最困难的时候，仗义疏财，帮助她和女兵队渡过难关。 店内的读书人看到李清照进门，便自觉的让开一条通道，请她上前点评诗文和书法。 李清照看着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墨英斋和店内数百名身穿书生长袍的年轻人，心中有些感慨和唏嘘。 店内之人，除了掌柜李恒谕，其他人并不知道李清照是这墨英斋的股东之一，虽然占的比例不大，但能让秦颂主动送出干股的，她还是迄今为止第一人。 当初，她向秦颂推荐了制墨大师张遇，并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好处，只是单纯的认为秦颂是个有眼光的年轻人，兴许可以帮助张遇摆脱困境，让龙香墨的技艺发扬光大，结果秦颂投桃报李，给予了她一个根本无法拒绝的惊喜。 如今，站在部分属于她的墨英斋内，而且要给这些书生们当场进行点评，李清照有种当主人的感觉。 在数百双目光的注视下，李清照从最左边悬挂的纸张前开始点评。 “嗯，此首《吟龙香》用词雅致，对仗工整，单论诗文内容，可为甲平。不过，这书法嘛还稍显不足，格局有些显小，笔锋也过于凌乱，所以书法单项只能得乙平。” 李清照逐个的进行点评，虽然每次的话语不多，但都言之有物，保持了足够的公正，让身后的众人频频点头认可。 等走到最右边的纸张之前时，李清照的眼睛忽然一亮，不由得颔首说道：“好，这首《墨诵》写的极佳，就算让我来写，也未必更好！此诗，可评为甲上！” 听到李清照的点评后，原本有些紧张的汪阳，内心顿时有些喜悦，目前为止，得到甲上评价的就他这首诗。 接着，李清照给汪阳的书法评了甲平，比甲上和甲中低了两个小档次。 陈俊卿的诗文得了甲中，书法得了甲上。 懂行的人都知道，书法之道，跟年龄有很大的关系，汪阳虽然是神童，诗才敏捷，但他练习书法的时间要比陈俊卿少五年，所以能得到一个甲平，已经是同龄人当中的翘楚。 至于陈俊卿的诗文没有超过汪阳，也不算意外，诗词创作讲究天赋，有时候就算年龄再大，未必就能写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诗句。 最终的评等结果出来，众人并无异议，然后店内的伙计端着盘子，给参与的人送上大伙期盼不已的赠品。 汪阳因为诗文最佳，因此得了一匣龙香墨。 陈俊卿因为书法最佳，然后书法和诗文两项综合第一，因此得了两匣龙香墨！ 其余参与了的人，也有或是半匣，或是三支，或是一支的赠予。 算下来，这两百多人总共从墨英斋内白领了二十匣龙香墨！ 这可是足足两千贯啊！ 墨英斋的大气，由此可见。 酬宾活动结束之后，便是自由购买的环节，这时候店内的伙计便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谁要是少了一文钱，也别想把龙香墨从柜台上拿走。 得了好处的汪阳和陈俊卿等人，主动来向李恒谕表示感谢，又留下了联系的方式，随后去了侧厅，在那里向李清照请教有关诗文方面的学问。 有今天这些读书人出去帮着墨英斋进行宣扬，用不了多久，龙香墨的名声便会传遍大江南北。 这次的酬宾活动，是秦颂亲自指示李恒谕办理的，别人并不清楚龙香墨的成本，更不清楚秦颂搞这次酬宾活动的真正目的并非提高龙香墨的名气，而是在读书人心目中不着痕迹的刷一把声望。 今天获得墨英斋馈赠的汪阳和陈俊卿，一个是明年的科举状元，另一个则是大宋未来的贤相，他们跟秦颂之间原本毫无关联，但经过今天的活动，便建立了某种联系和可能。

第三百三十四章 筹建船厂 临安城西面是西湖，东南是钱塘江，靠近江边的地方虽然没有城内那般繁华热闹，但也是帆影重重，樯桅林立，大大小小的码头星罗棋布，为这座商业大都市提供着物资和活力。卡Kа酷Ku尐裞網 挂靠在御用军器所名下的皇家造船厂已经开始破土动工，位置便在西湖通向钱塘江的交叉口附近。 地点是秦颂亲自挑选的，负责施工建设的是工部派来的官员和几百民夫。 相比于前往战事吃紧的地区服徭役，能来临安城外这种还算安稳的地方做工其实还算幸福，至少每日有三顿干饭吃，也不用担心哪天被金军打过来抓了俘虏。 工部派来现场督造的官员，级别比秦颂还要低两级，虽然年纪已经近四十岁，但却是个倔脾气，只要认定的事情，两头牛都拽不回来。 秦颂理解这种工科出身官员的性格，他们的脾气虽然不太好，不像朝堂上那些官员懂得圆滑变通，但却是踏踏实实做事情的人。 秦颂是造船厂的实际负责人，造船厂要建成多大的规模，内部建设那些专用的船台、船坞和厂房，都要按照他的意思来办理。 为了搞好关系，秦颂在墨英斋还没有开张之前，就让手下送了韩远一匣子龙香墨锭。 老韩是个实在人，从部里的同僚那边听说过秦颂的事情，知道秦颂是个新来的土豪，所以也没有客气，大大方方的收了龙香墨，然后再跟秦颂说话的时候，语气便和蔼了许多。 这天天气晴好，船厂最大的船坞开始破土动工，秦颂特意赶过来现场观看，顺便把他在天云寨里已经设计出来的滑轮组图纸拿给韩远。卡Kа酷Ku尐裞網 修建船坞的工程量很大，需要在平地上挖出一个足够大和深的坑来，然后再用青砖和石条在内圈进行垒砌加固，最后还要修筑一道可以升降的巨大水闸。 秦颂想要建造可以横渡四海的大船，就得修建足够宽深的船坞，而这样的船坞就需要一道足够结实密封的水闸。 小型的船舶可以放置在船台上面进行建造，但大型船舶因为重量和体型的关系，如果放置在船台上面修建，不仅固定是个难题，等到建成后如何下水更是难以解决。 秦颂与韩远碰面后，拿出了滑轮组的设计图纸，还有他让兵部制图司的雕版工匠雕刻出来的木质滑轮组模型。 “仅是使用大型绞盘，不足以将重达十万斤的钢铸水闸提起来，若是使用我提供的这种滑轮组进行辅助，则会容易许多。” 韩远盯着模型看了半天，心里似懂非懂，便问秦颂：“这滑轮组运用的是何种原理，为何能够用小的力量便可以把很重的物品吊起来？” 秦颂让侍从拿来一根笔直的撬棍，然后将撬棍的一段插进重达数百斤的石块下面，再让人往下面垫了一块砖头，只见他握着撬棍的顶端，略微使劲，便将巨石撬得离开了原地。 “滑轮组其实是利用了撬棍原理，固定的转轮用来改变用力方向，跟随锁链上下移动的动滑轮则改变了力臂的长度……我们平时使用的绞盘，同样具有滑轮组的效果……” 秦颂虽然不是专门搞力学研究的物理专家，但基础的力学知识还是很扎实的，毕竟他上一世最后从事的火炮研发工作，很多方面跟应用物理学有着很深的关系。卡Kа酷Ku尐裞網 毕竟，无论是炮弹出膛后的弹道，还是火药在膛内爆炸时的冲击力，以及弹头在炮管内部膛线的作用下高速旋转，这些都跟物体受力相关。 经过秦颂的演示和解释，韩远很快弄懂了滑轮组的工作原理，他显得很兴奋，像是得到了心爱的宝贝，对木质的模型爱不释手。 “嘿，这个好，真是好！我马上就去让铸造司的同僚帮忙，为船厂铸造专用的滑轮组！” “呃，也不急这么一会功夫。我今天来船厂，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秦翰林还有什么想法？” 秦颂一脸严肃的说道：“是这样的，为了防止有人在暗中窥伺，刺探皇家船厂的秘密，我准备在船厂外围现在就开始修筑三丈高的围墙，同时给所有前来船厂干活的人进行档案记录，办理证明身份的通行证件。” 韩远想到前不久秦颂在临安城内曾经遭遇金国刺客的暗杀，直接惊动了皇帝，事后为了抓捕刺客，整个临安内外如临大敌，气氛紧张的令人窒息。 “你是这船厂的负责人，加强安全防护责无旁贷，我自然是要全力配合。只是，工部那边给我安排的劳力总数就这么多，如果赶着修筑围墙，那就要延误挖掘船坞的进度。这事，不好弄啊！” 秦颂颔首，表示理解韩远的难处。“我已经跟刑部那边协商过，修筑围墙的劳力不需要工部来出，刑部那边会将一批判了流放和刺配刑罚的罪人借给我使用，让他们来这里做工。” 看在秦颂此前送的龙香墨的面子上，韩远小声提醒秦颂说道：“秦翰林，这事得慎重啊！我知道你现在很受官家的器重，但皇恩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来去匆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就站在上风头，你说是吧？刑部已经判罚过的那些罪人，其中不乏犯官亲属，你从刑部把人弄过来，以后难免授人以柄啊！” “多谢韩兄提醒，此事确实需要慎重。为了避免被人攻讦，我已经给官家上书，解释了使用这些罪人的理由，并且建议今后的刑罚当中尽量减少刺配充军的人数，变为劳动改造，这样于国于民都是有利。” 韩远有些不解，反问秦颂：“若是没有人刺配充军，今后各路军队出现伤亡之后，从哪里补充兵源？” 秦颂摇头说：“刺配充军的那些人，到了军队之中，心中并无守土卫国的想法，遇到大仗和恶仗，首先想的是如何逃逸或者保全性命，这样滥竽充数的兵源，要之何用？如今大宋各地到处有人造反，到处都是流民，只要粮饷充足，何愁招募不到真正的勇士？” 韩远只是顺嘴提醒秦颂几句，他见秦颂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陪着秦颂在船厂划定的范围走了一圈，然后向秦颂承诺只用一天时间便用白石灰将需要修筑高墙的地基范围给画出来，以便秦颂安排人来施工。 三丈高的围墙，就是足足十米，如果不是得到赵构的御笔亲批，谁也不敢这么建设。 临安城的城墙也不过是五丈高而已，你一个船厂修的跟堡垒似的，而且还在临安城外不远处，想干啥？ 把船厂的事情敲定，秦颂又乘车赶到凌景夏推荐的一座砖窑进行实地考察。 修筑围墙需要使用大量的青砖，修建船工居住的宿舍以及各种仓库、食堂，也需要用到青砖，这里面牵涉到了数十万贯的钱财利益，秦颂必须亲自把关才行。 砖窑的老板并不知道秦颂要来，但他最近每天都守在砖窑上面，等得就是有人前来跟他商谈采购青砖的事情。 烧砖卖砖是个薄利多销的生意，如果能够争取到稳定的大客户，就等于是领到了一张长期饭票，这对于砖窑的经营很有好处。 秦颂也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身份，见到砖窑老板之后，直言说道：“你家这里，是凌景夏特意推荐给我的，我相信他的眼光。今天来此地实地考察，只要符合我的心意，便与你家签订长期的供货合同。” 砖窑老板满身沾着窑灰，有些手足无措，不停的点头赔笑，口中说着奉承秦颂的话。 “秦翰林放心，我们段家砖窑出的青砖，不仅结实耐水，而且外形光洁没毛刺，绝对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最好的一家！” 秦颂点点头，不置可否，然后从衣兜内掏出一副口罩，遮住口鼻，直接进入熄火退热的窑洞内部，从成堆的青砖之中随意的抽出几块，然后让随行的侍从抽出锋利的雁翎刀，对着架在半空中的青砖猛地用力劈斩。 只听“嚓”的一声，雁翎刀的刀刃砍进了青砖之中，却没能将砖从中断开，而是被卡住了。 好好的一口锋利宝刀，经过这么一下子的猛砍，刀刃肯定会崩开几个豁口，就连秦颂身边陪伴的砖窑老板看的都是心疼不已。 “再来！”秦颂有递出一块青砖给自己的侍卫，让他们之中没有出手的抽出自己的雁翎刀。 接连试了三块从砖窑不同位置抽出来的青砖，确定这些砖的质地相同之后，秦颂又取了几块青砖，让砖窑的老板取来盛了水的木桶，将青砖浸泡在水中一段时间。 “拿秤来，秤一下这几块青砖的重量！” 青砖的质量好不好，不仅要检验坚硬的程度，更要检验在泡过水之后，每块砖的重量是否相同。 秦颂没有强迫症，只要这些被水泡过的青砖重量在允许的误差范围内，便算过关，他就可以放心的把青砖供应的生意交给这家砖窑来做。 跟在秦颂身后的侍从，其实都是来自天云寨的预备军官，他们见到秦颂做事如此的认真细致，内心的感触自然很深刻，对于他们今后做人做事也会产生难以估量的正面影响。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秦颂是在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在给大家做示范。

第三百三十五章 暗见真人 经过称重，几块被水完全浸泡过的青砖重量基本相等，误差在两钱之内，属于正常的范围。免-费-首-发→【追】【书】【帮】 一斤有十六两，一两合十钱，两钱的重量大概是后世的八到九克，相对于一块重量三、四斤的青砖而言，属于很小的误差。 凌景夏向秦颂推荐的这家砖窑，通过了秦颂的亲自检验，即将赢得一笔令他们受益许多年的订单。 砖窑老板陆宽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也是个明事理的，知道秦颂身份尊贵，能来他这灰突突的砖窑亲自考察，也算是看得起他，所以见到秦颂后，便背过身让家里急忙准备酒菜，用来招待贵人。 眼见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秦颂也不推辞，带着人来到路宽家中，坐了上席，与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路宽边吃边聊。 “陆老板，你这砖窑总共雇佣了多少人干活？除去各种开支，一年下来能落多少盈利？”秦颂像是唠家常一样，看似随意的问道。 路宽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出来不怕秦翰林笑话，砖窑生意是个苦活，除了我家里的人，附近村庄内的壮劳力在农闲时都会来帮着烧砖，我是按天付钱，所以人数总是不固定。多数时间，砖窑上都维持着七、八十人左右。一年到头，刨掉各种开支，真正落到手里的盈余也就二、三百贯而已。” 秦颂点点头，将筷子放下，面露沉思之色。“三百贯的盈余，有点少了，像砖窑这种可以大量解决就业的行当，应该受到重点扶持和照顾才对。” “唉……”陆宽轻轻叹息一声，“说句不招人待见的废话，像我们这些开砖窑的虽然苦一些，好歹还有的赚，大富大贵不敢想，但养家糊口却不难。卡Kа酷Ku尐裞網真正苦的是那些没有田地的穷人，他们若是找不到合适的路子挣钱养家，在杭州根本就无法活的下去。” 因为准备的仓促，饭桌上的菜肴并不丰盛，秦颂只是略微了喝了两倍浊酒，然后便就着野菜和鸡肉吃了两碗米饭。 吃过饭，路宽的浑家端上茶水，秦颂示意不相干的人都离开，屋内只剩下他和路宽两人。 “青砖生意，我可以全部放给你做，不过我有个条件，你懂吗？”秦颂故作高深，不将自己的条件明说出来。 路宽急忙点头，激动的说道：“草民晓得！以后砖窑赚的钱，分一半孝敬给大人！” 秦颂本来低头刚喝了一口茶水，闻听此言，差点喷出来。 这个陆宽，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啊！ 由此可见，大宋的官员在向底层的民众上下其手时，也不比别的朝代好多少。 秦颂强忍笑意，先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去，然后将茶碗放下，一脸严肃的摇头说道：“你想岔了！青砖生意，我不要你一文钱的好处！但是，以你家砖窑目前的产量，根本无法满足我今后的需求，我的条件是由你牵头，再联络至少三家砖窑，跟大家讲好质量要求和优惠供应的价格，今后一起向船厂供应青砖！” 陆宽见秦颂不像是在开玩笑，琢磨了一会，开口说道：“只要秦翰林今后护着大家的砖窑，我有把握联系至少五家烧砖的同行来做这个生意，而且把供应给船厂的青砖价格降下来两成！” “嗯，此事容易，过两天我会派兴荣商行的管事来跟你商谈合作的事宜，只要你们加入商行，以后再有谁敢来吃皮，商行自然会帮你们解决麻烦！” 陆宽闻言大喜，不知道怎么感谢秦颂的帮扶。 从陆家出来，夜色已经黑透。 走到一处无人的野地，秦颂在马车内换上一套普通长随穿的衣服，再让随他同来的替身换了他的衣服，坐进马车，把他换了下来。 自从出了上次的刺杀事件后，秦颂对于自身的安全防护更加注意，每次出门不仅带足了护卫，而且经常临时改变出行的线路和时间，让外人无法摸清他的出行规律。 一些护卫跟随马车前往临安城外的集镇上投宿，秦颂和十几个精干的护卫则改变了行进的方向，趁着夜色的遮掩，向洞霄宫方向赶路。 前几天，薛真人派人给秦颂暗中传讯，希望秦颂前往中涤山与他见上一面。 薛真人很少主动联系秦颂，既然派人来传话，定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秦颂必须亲自前往。 经过一夜的行进，在拂晓时分，秦颂进了中涤山。 薛真人与秦颂见面的地方并不在洞霄宫内，而是在距离洞霄宫有足够距离的另外一处小道观内。 见到薛真人之后，他先让秦颂补了个觉，等秦颂睡醒，吃过午饭后，这才与秦颂正式的坐下来说话。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次让你过来，主要有两件事情。我在建昌收了一个很有悟性的弟子，名叫崔嘉彦，表字希范，比你年长三岁，我希望你能照拂他几年，给他安排适合入世历练的位置。” 对于薛真人的第一个要求，秦颂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真人放心，既然崔嘉彦能入得了您的法眼，此人定然不俗，这样的人物，我也很想与他倾心结交！” 薛式对于秦颂的这个表态很满意，他知道秦颂向来守诺，只要答应了事情，就绝对能做到。 “第二件事情，我打算去北方传道，那里是金国人的地盘，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出手解决的难事？” 秦颂看着目光和蔼慈祥的薛式，心里有些难舍。“真人，北方是虎狼之地，虽然您身怀绝技且慈悲为怀，可一旦进了女真人控制的范围，许多事情就无法以常理来推测，所以还请慎行啊！” 薛式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无妨，正因为北方如今遍地腥膻，道家人更应该前去化解那里的凶戾怨气，弘扬大道和正法！” 秦颂知道薛式主意已定，便不再多劝，毕竟云游四方也是到家人修炼的一种方式，薛式北方，只要不是刻意跳出来跟女真人作对，遇到的危险的可能应该不大。 既然不能阻挡，秦颂便迅速的改变思路，思考着能从薛式北方这件事情当中得到怎样的帮助或者说是好处。 薛式是王世雄的师父，既然王世雄后来能在金国人占领的地区创立全真教，那么以薛式释道双修的本领和境界，到了北方自然也能打开局面。 秦颂想了想，对薛式说道：“前些时日，我抓到了北地韩家的一个刺客头领，此人名叫韩熊，是金兀术麾下大将韩常的兄弟。韩熊还活着，被关押在刑部的大牢中，我已经将他劝降，他给我提供了一些事关韩家的秘密和联络手段。” “皇帝想把他的生母韦贵妃从北方营救回来，此事我已经传书给世雄大哥，由他派人暗中与陕西的金军统帅进行协商和交易。若是有可能，真人不妨与世雄大哥派到北面的人进行联络。” “真人此去北方，我向您推荐几位被困在北方的宋官，这些人如今虽然表明上屈服，实际心中一直向着大宋，若是能与他们取得联系，我这边就能准确掌握金国朝堂上的动向，这对于今后制订削弱金国实力的国策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据我所知，废帝赵佶和赵桓被女真人囚禁于五国城中，赵桓的身体状况尚可，但赵佶的情况很不乐观，如果有机会，还请真人出手帮赵佶治疗，让他能多活几年，这对于我接下来的布局有益。” 在薛式面前，秦颂毫不隐瞒他想要把皇帝操弄于掌中的决心，因为他知道薛式的心里没有帝王将相，只有天下众生，只要秦颂做的事情有利于芸芸众生，就算他告诉薛式自己以后要掀翻大宋皇室自己坐龙椅，薛式也不会反对。 道家人在天下太平的时候，往往藏于深山之中避世修行，不愿意干扰俗世政权，但天下大乱的时候，则会出世救济普通民众，这也是道家与释家最大的区别。 道家有担当，推崇黄老之术，而释家已经完全沦为替统治阶级背书的层次。 如果薛式不认可秦颂的作为，又怎么可能一路护送他从当阳前往临安呢？ 因为对薛式非常信任，所以秦颂这次等于是交了一个底，不仅告诉薛式自己接下来的一些计划，而且还把他掌握的一些重要联络方式以及北方的内应都告诉了薛式。 薛式早已洞悉人情世故，自然明白秦颂这次的交底是对他寄予了厚望，无论是出手搭救病危的赵佶还是充当刺探消息的间谍，都充满了危险，但若是没有一些困难，秦颂又怎会开口？ 对于生死，薛式早已看得比云淡、比风轻，如果能够辅助秦颂早点结束这个杀戮不断的乱世，薛式愿意试一试。 与薛式详细谈过话后，薛式还让秦颂展示了练习剑法的进展，并且手把手的进行指点。 自从认识薛式之后，秦颂其实一直在暗中强身和练习击剑之术。 若不是这几年的勤练不辍，那天夜里刺客忽然射出向车窗内射出毒箭的时候，秦颂也不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最正确的规避动作。 因为没有人看到，所以就连秦颂的贴身护卫都不知道秦颂在车里做了什么动作。 到了夜间，秦颂与薛式道别，沿着来时的路悄悄返回，只是到了临安城外时，才住进了手下提前预定好的客栈，然后等到天明之后，混在人群中进了城内。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同门师兄 秦颂从中涤山悄然返回临安不久，一位二十岁出头的白衣书生找到了他的门上，递上拜帖，自称是建昌崔嘉彦。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自从秦颂入朝为官并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之后，便时常有出身平凡的读书人以各种名义前来拜访，秦颂对此有些烦恼，大多数时间都是让看门的手下客气礼貌的收下拜帖和他们送出的请求秦颂指点的诗词文章，并不亲自出面接待。 无论哪朝哪代，总有善于投机钻营之人，打着各种冠冕的旗号试图接近权贵核心，而这些人之中真正有本领的却是少数，因为凡是有才能的人，必然自信且骄傲，一般拉不下脸面直接登门求官。 当初勾龙如渊和凌景夏等人的情况则又不同，他们是已经考取进士的官员，只是暂时没有进身之阶，秦颂在官场上面需要安插自己的亲信，所以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科举是块试金石，如果连进士的资格都没有取得，又怎么证明自己身负绝学，才高于人？ 秦颂的时间有限，每天需要操心和督办的事情很多，如果凡是有人登门投帖他便接见，哪还有精力去做正事？ 正当徘徊在秦家门口周围的读书人以为忽然冒出来的白衣书生会像他们一般吃闭门羹时，结果令他们无法理解的一幕发生了。 秦颂亲自打开了院门，然后将这白衣书生迎了进去！ 外人自然无法知晓秦颂跟薛式之间亦师亦友的亲密关系，薛式到现在只收了王世雄和崔嘉彦两个弟子，王世雄的本领已经得到了实证，这个崔嘉彦比王世雄还年长了一岁，秦颂虽然从未接触过，但想必薛真人的眼光不会出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将崔嘉彦引到客厅，书童夏生和冬阳很快端上茶水和点心，秦颂与他隔着茶几对坐，很自然的就聊了起来。 “当初在吴岳山中时，薛真人曾替我治疗身体暗疾，又传我锻体强身之术，因为我立志入仕，所以并未拜在真人门下，但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而论，咱们也算得上是同门。这次崔兄入临暗，不知可曾想好要从哪里开始历练？” 崔嘉彦性格温和，看上去比秦颂还像谦谦君子，他首先感谢了秦颂的热情接待，然后表示自己无意在官场上混迹，但是对于治病救人的岐黄之术很感兴趣，希望秦颂能够帮忙，安排他进入太医院学习。 “实不相瞒，此前我在家乡也曾学过一些医术，但总觉得学艺不精，无法实现悬壶济世的抱负，所以在遇到医术高明的薛真人后，才会萌生由医入道的念头，然后拜在真人门下。” 得知崔嘉彦没有做官的兴趣，秦颂心中有些窃喜，听起来面前这位是想走“技术”路线，正好他前段在太医院里跟许叔微、嵇清、陈沂等国医圣手厮混过一段时间，而他们或多或少都欠了秦颂人情。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许多。 如果崔嘉彦直接向秦颂开口求官，秦颂也不会拒绝，但运作起来就需要花费一段时间，至少不能给别人落下不利的把柄和口舌。 最重要的是，这个崔嘉彦以后必然是秦颂夹袋里面的人才，而秦颂身边并不缺少会做官的人，但复兴军却缺少一位能够镇场子的圣手。 把崔嘉彦送入太医院只是秦颂一句话的事情，等他从许叔微、嵇清、陈沂这些人身上学到真正的本领之后，秦颂身边就等于多出一个可以帮他“回血”的强力辅助。 为了给崔嘉彦打上秦氏印记，秦颂很少见的将他留在自己的院中暂时居住，然后派人前往太医院向许叔微和陈沂等人下请帖，邀请他们在休沐的时候一起出来吃个饭，以此答谢前段时间秦颂在太医院时对他们的叨扰。 正常情况下，外臣与御医走得太近是有些犯忌的，因为御医掌握“龙体”的真实情况，若是遇到老皇帝病重而皇子们争夺皇位的时候，谁能第一时间掌握老皇帝的病情，谁就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不过，赵构正值英年，而且还曾隐晦的向秦颂问及事关他能否再次孕育的事情，所以赵构的身体情况对于秦颂而言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换个人，可能还要考虑避嫌，可秦颂都跟长公主联手开办妇婴养护院了，他出面做东，请几位太医吃个饭加深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赵构不是玻璃心，当他认定秦颂是他的天机星之后，对于秦颂的防备便降到了最低，只要秦颂不做太过出格的事情，赵构都可以容忍他。 却说许叔微等人在收到秦颂发出的请帖之后，有些犹豫和纠结，对于要不要参加这次聚会还是心存顾忌。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跟秦颂的身份不同，秦颂仗着圣眷正隆可以无所顾虑的邀请他们赴宴，但他们拿着皇帝发给的薪水，享受着太医的荣誉，做事情首先得考虑赵构知道这件事情后是不是高兴。 之所以纠结，则是因为他们都受了秦颂的好处，如果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就算秦颂事后不找麻烦，但也无法过了内心的坎。 尤其是陈沂，现在已经上了秦颂的船，再说跟秦颂没有什么瓜葛，谁都不信。 关键时候，还是法医出身的郑克脑子灵活，他对几位同僚说：“不就是凑在一起吃顿饭嘛，这个宴席由谁出面张罗不重要，秦翰林看重的是大家都要到场，这个面子咱们必须得给！不过，这次却不用他来请客，正好我儿子满月，我来摆酒庆祝，到时候大家一起到场，外人就没什么可议论的！” 陈沂马上附和说：“老郑的这个提议可行！秦翰林也算是你儿子的半个救命恩人，还曾给你儿子取名，满月酒必须请他，到时候我们都来祝贺，有什么话就可以在酒桌上面直接说。” 几位国医商量好之后，马上派人给秦颂回话，隐晦的表示了他们的不便之处，然后提出了以参加郑克儿子满月酒为名义进行聚会的折衷方案。 秦颂知道后，不由得摇头苦笑，对住在自己家中的崔嘉彦说道：“崔兄现在知道太医院里面也不是清水一潭了吧？我不过是想请个客，然后把你正式的举荐给他们，结果这些老滑头便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崔嘉彦笑着点头，表示完全理解。“能在太医院里面长久待下去的人，对于人情世故肯定看得透彻，他们这也是不想太过招摇。” 过了一天，郑克在家中设宴，招待太医院的同僚和秦颂，庆祝嫡长子郑晟满月之喜。 秦颂带着崔嘉彦出席，还为崔嘉彦备下了见面礼，到时候让崔嘉彦亲手送给太医院的几个老家伙。 为了表示重视，这次的见面礼可是不轻，一人一匣墨英斋出品的上等龙香墨！ 本来按照秦颂的身份地位，以及此前他跟几位建立起来的交情，就算空手赴宴，到时候他们也得应承下崔嘉彦这事，但秦颂希望这几位能够倾囊相授，把真正的绝学和本领传给崔嘉彦，所以毫不心疼的拿出了让人眼红的龙香墨。 太医院的几位大拿，都是正宗读书人出身，没有一个可以抵挡得了龙香墨的威力。 只要他们习惯了使用龙香墨，以后再用别的墨，估计是无法适应，这样就不怕他们把压箱底的绝活藏起来只传子嗣后代，而不传授给崔嘉彦。 秦颂和崔嘉彦一起乘车来到郑克家院外，只见院门口冷冷清清，既没有挂红灯笼，也没有办喜事时的各种装点，若不是秦颂的记性好，确定没有来错地方，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错了。 正当秦颂疑惑时，却见郑克抱着襁褓中的郑晟走出院外，迎了上来。 “秦翰林来啦！老许和老陈他们都已经到了，就等你来了开席呢！” “今天不是你儿子的满月酒吗？场面怎么如此冷清？难不成你郑法医在临安城内没什么交情？”秦颂有些不解的问道。 郑克不以为意的回答：“若论交情，也就太医院的几位同僚与我走的近些，还有就是你秦翰林当初对我内子和孩子有救命之恩。我这人不喜欢闹腾，所以今天只请了同僚和你赴宴。对了，你身旁这位小哥面生的很，不知是何身份？” 秦颂向郑克介绍说道：“这是我的同门师兄崔希范，前几日从外地来到临安，目前暂居我家中。崔师兄喜欢钻研医道之术，听说今天几位国医在你家中赴宴，便特意前来凑个热闹！” 郑克一听崔嘉彦竟然是住在秦颂的家中，而且还喜欢钻研医术，心里顿时明白了秦颂的意图，于是笑着将两人引进院门。 搞法医研究的人，逻辑推理的能力那是相当可怕，不用秦颂多说，郑克便知道了秦颂请众人吃饭的缘由。既然秦颂对郑家有恩，待会在酒桌上郑克自然会帮着秦颂递话，保证让秦颂满意就是。 进了客厅，秦颂热情的与几位国医打招呼，然后在郑克的安排下坐了右手边的位置，崔嘉彦则紧挨着秦颂坐下。 今天是郑晟的满月酒宴，秦颂身为五品翰林学士，加之又是郑晟的救命恩人，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别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第三百三十七章 转山绕岭 宾朋落座，郑克首先举杯，感谢大家赏光前来参加庆祝他儿子满月的家宴。卡Kа酷Ku尐裞網 喝过开席酒之后，众人开始找由头相互敬酒，秦颂自然成了被重点照顾的对象。 好在秦颂经过这几年的锻炼，身体强壮了许多，酒量大增，因此喝起酒来也是难逢对手。 坐在秦颂身边的崔嘉彦言语虽然比较少，但并不怯场，依次向郑克和其余的国医敬酒，表现的礼貌又不喧宾。 不知道是谁首先开了头，众人议论的话题逐渐转到了时事和北面正在进行的战事上来。 许叔微曾经在金军占领区暗中帮助宋人对抗瘟疫，嵇清曾经在军队中救治了许多伤兵，他们对于战争有着深刻的感触和无法磨灭的记忆，所以心情显得有些沉重。 “唉，可怜我大宋军民，如今面对的敌人，竟然是当初的同族之人！女真人的心思实在狠毒，故意扶持伪齐刘豫顶在前面，然后让他颁布那些敲骨吸髓的政令，再逼着刘豫组织伪齐的部队进攻大宋，而女真人则跟在后面收取胜利果实！” “我就搞不懂了，大宋的军队遇到辽国的军队时打不了胜仗，遇到金国的军队也打不了胜仗，因为他们的骑兵很厉害，这也算是个理由。可是，这几年大宋的军队跟伪齐的军队作战，为何依然难以抵挡？” “对，嵇兄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大宋的军队实在窝囊，抢掠百姓的时候比土匪还凶狠，可是每次对上由兵匪流寇组成的伪齐军队时，却总是弃城逃跑，丢光了宋人的脸！” “秦翰林，如今临安城内都在传言你是张良转世，若是这次大仗由你在前线指挥，你有几分把握？” 忽然，有人把话题引到了秦颂的身上。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 因为，北方的战事还在进行之中，如果此时秦颂说了不该说的，万一从饭桌上流传出去，要么对他的声望有损，要么会影响他跟赵构的关系。 但是，这种小范围的聚会，秦颂如果什么也不说，显然无法让众人满意。 大家都知道秦颂过往辉煌的战绩，也听说过他在大朝会上面当着皇帝的面给所有朝臣们分析形势的事情，所以想从他这位“军事专家”口中了解一些内部消息，也是情有可原。 喜欢“八卦”是国人的天性，并不会因为朝代更迭就发生变化。 秦颂虽然喝了一些酒，但脑子依然清醒，他面带自信的微笑，对大家解释说道：“诸位刚才的议论，其实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在作怪，大家对于大宋的军队依然抱有期望，否则也不会如此关注北方的战事。” 众人纷纷点头，承认秦颂的说法。 “关于金人扶持宋奸刘豫充当攻宋急先锋的问题，确实给我大宋造成了不小困扰，毫无疑问，刘豫和他的伪军是在为虎作伥，残害同族。不过，看待问题要一分为二，不能以偏概全！” 说到这里，众人的兴趣都被秦颂提了起来，就连崔嘉彦也转头看着秦颂，想听他有什么一分为二的高见。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的脸上依然挂着自信的微笑，不紧不慢的自饮一杯，然后接着说道：“刚才许老也说了，宋军在遇到辽军和金军时，都会产生怯战心理，这不是一时间形成的，而是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弊病，想要克服这种弱势心态，只能通过不断的胜利，才能彻底的扭转。” “伪齐的军队，人数虽然众多，但多为散兵和匪寇，称之为乌合之众也不为过。当然了，我们必须要承认，在大宋的军队中，也有一些类似伪齐的军队，比如某支惯于逃跑的军队，大家都懂得。” “不过，总体比较起来，大宋的军队在与伪齐的军队交战时，心里并无任何惧怕，而且还取得了不错的战绩，这一点诸位承认吗？” 大家又不约而同的点头，承认秦颂说的没错，大宋跟伪齐作战确实胜多负少，否则现在大家也没有机会坐在临安城内谈论天下大事，而是忙着逃亡。 “我打个比喻，伪齐的军队，对于大宋的军队而言，便是一块难得的磨刀石，通过与伪齐军队的连番交战，我们不仅可以淘汰掉那些毫无战力的包袱，而且可以锻炼出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将士，等以后解决了伪齐刘豫之后，再与金军正面对抗，我们不仅有底气，而且也有实战的能力！” 这是秦颂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宣扬他的“磨刀石”理论，虽然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必然会传出去，而且很快会传到赵构和朝堂大臣的耳朵里面，甚至是传到遥远的北方女真皇帝和大将的耳朵里面，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那怕因为他的这番话语，最终导致女真人提前废掉伪齐刘豫这个傀儡皇帝，然后彻底将伪齐的地盘纳入金国的势力范围，秦颂也要把这个理论说出来。 因为，相比于让敌人警觉，秦颂的这番话更能激励前方正在作战的将士们的信心。 秦颂的身份和他的经历，注定了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特别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任何关于战事的论断或者分析，都会被人当成金科玉律。 这也是秦颂轻易不在公开场合谈论时政的原因，因为很多事情都跟他的布局有关，他如果稍有不慎，就可能泄露重要的国家机密。 秦颂的话语刚说完，敏锐的郑克便听出了弦外之音，他问秦颂：“方才，秦翰林说我大宋的军队解决了伪齐刘豫之后，再与金军正面对抗会有信心和决心，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认为这次北方的战事宋军必胜，而且还能将跟在后面的金军赶回北方？” 秦颂没有回避这个犀利的问题，郑重的点头，说道：“不瞒诸位，这次北线抗敌，我虽然没有亲自前去，但也向官家和政事堂的几位相公献了不少的计策，以目前各个战场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前方的将士完全按照官家和朝廷的意思在进行防守反击。” “我可以肯定的说，只要前方稳固防守，等张都督和岳将军联手平定了湖湘杨幺之乱，便是大宋全面反击之时，到时候就算与完颜宗弼的金国主力部队相遇，我大宋也能战而胜之！” “好！听了秦翰林这一席话，老夫顿觉神清气爽，心情畅快！” “秦翰林，来，我们敬你一杯酒，感谢你为官家和政事堂的相公献上了破敌之策！” 众人一起向秦颂敬酒，秦颂也不谦虚，满饮了一杯。 秦颂刚才说自己的时候，比较谦虚，只说他曾经向赵构和几位宰相建言献策，实际上，他在这次大宋抗击伪齐大军来犯的战事中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秦颂是赵构的军师，而赵构是大宋的皇帝，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前方作战的各路军队以及督战官员的安排，都是按照秦颂的意图在进行调动和作战。 更不提秦颂还向兵部献上了新版的比例尺地图，以及新式的火药武器突火枪。 大宋以前的军事失败，很大的原因在于战略出了问题，也就是在庙算之初就没有找准方向，秦颂来到赵构的身边，取得赵构的信任之后，便将庙算这块短板彻底的弥补。 在战略正确的情况下，就算前方的战事出现局部失利，也不会影响大局，最终的胜利必然属于大宋。 这也是秦颂敢于在众人面前，将话说的不留余地的原因。 又喝了几杯之后，秦颂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便换了一个话题。 “若说宋金之间的战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以后宋金对峙或许几十年，或许上百年，关键是看哪一方犯的错误少，到时候就能熬死对方，笑到最后。” “嗯，秦翰林这话在理，就算我们能够收复失地，还都开封，可是金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以大宋当初的国力，尚且无法从辽国人手中收复燕云十六州，金人灭了辽国，战力比当初的辽人更强，我们能维持大宋立国时的疆域就得使出吃奶的劲，至于彻底消灭金国，实在是不敢想。” “我今天说的话题，其实跟诸位有着很大的关系，也跟宋金今后的国力比拼有着莫大关系。”秦颂说到这里，又故意停下，卖了个关子。 “还跟我们相关？”众人顿时露出好奇和期待的神色。 “秦翰林，快说，莫要卖关子！” “我这里有一组统计后的数字，是关于新兵和老兵在战场上的死亡比较，大家不妨仔细听一听。我从兵部调阅了大量的过往战事的总结档案，然后通过计算，发现这十年来，新兵在战场上的死亡概率是老兵的十倍以上！” “如果，诸位能够研究出一套战场救治的方案，大量降低受伤新兵的死亡程度，等他们康复之后重返战场，渐渐的就会变成经验丰富的老兵，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一支军队中，老兵的数量越多，战斗力就会越强，而耗费在招募和新兵方面的钱粮也会大大减少，这对于整个国家而言，便是减轻了负担，而且还节省了大量的青壮劳力，诸位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错，确实如此！” “所以呢，今天我带着崔师兄过来，就是要把他隆重的推荐和介绍给诸位，希望你们能将真本领传授，让他成为战伤救治方面的专家，然后培养出一批战伤救治的队伍，为大宋做出不可磨灭的功绩！”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因势利导 不过是向几位太医推荐一名学生的事情，秦颂完全可以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太医院里的几位老人精肯定不会拒绝，结果秦颂转山绕岭的讲了一大堆，最后才点出正题。http://.shanjue 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至少，郑克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有道是爱屋及乌，秦颂对郑克一家有恩，加之秦颂以前的光辉事迹，以及来到临安之后的所作所为，都让郑克觉得秦颂是大宋读书人的良心和榜样，所以秦颂但有所需，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想办法还上秦颂的恩情。 只是秦颂在酒桌上先是一番宏谈阔论，把大家的情绪都鼓动得激荡起来，然后忽然来了这么个神转折，就算几位已经有所猜测，却也被秦颂冠冕堂皇的理由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没办法，秦颂给大家戴了一顶攸关大宋国运的高帽子，这事情已经不是简单的将崔嘉彦收进太医院如此简单了！ 今日的聚会，以后就算传了出去，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因为秦颂一本正经“装逼”的时候，实在是太厉害了。 秦颂说的道理，根本容不得反驳，因为他不仅拿出了新兵和老兵的伤亡比较作为证据，而且点破了大宋与金国打持久战的谜题。 为了降低受伤士兵的死亡率，难道不应该开展相关的专项攻关和研究吗？ 这可是关乎大宋国运的大事！ 既然要开展专项的研究，难道不应该吸收年轻才俊加入到团队之中，做好人才的培养和储备吗？ 如果秦颂什么也不说，直接把崔嘉彦推荐给几位，事后别人就会攻讦他结党营私，利用职权往太医院这种敏感的地方安插心腹眼线。 如今，秦颂说了这些话之后，大家都觉得底气十足，原本只是私事，结果变成了为国举贤，让别人找不出一点毛病。 更为关键的是，许多人迄今还没有掌握秦颂办事有个与众不同的特点，那就是抓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机会，就能做出一篇令人称奇的大文章！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秦颂很擅长“小题大做”，因势利导，把利益最大化！ 就在郑克儿子满月酒聚会过后两天，秦颂便起草了一份关于创办军医院，建议朝廷抽调各地经验丰富的医者前来临安，针对战伤救治和伤兵护理等内容展开交流和研究，为前方正在鏖战的各路大军培养一批急需的医护人才。 大宋的军队之中，配备的有一定数量的郎中，但这些郎中并没有受过专业和系统的培训。如果有幸遇上类似许叔微和稽清这样医术精湛的郎中，很多受伤的士兵就能保住性命。 但是，能在大宋近亿人当中被称为国医的，又有几个？ 一旦随军的郎中闯出名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后方的医馆花高价钱聘请回来坐馆，所以军队里面根本无法保留太多真正有本领的医官。 赵构在见到秦颂这份奏章之前，已经有人暗中向他报告了秦颂与几名太医在郑克家中聚会的事情，并且将他在酒桌上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秦颂当时说的全是好话，而且很有道理，赵构又怎么可能不批准？ 开业已经有些时间的慈伦养护院，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救活了至少七十个难产的孕妇，救下了六十几个足月的婴儿。卡Kа酷Ku尐裞網这样的成绩，不仅让福国长公主的名字被许多民众传扬，赵氏皇室也跟着刷了一波民望，而受益人就是赵构。 民心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身为帝王的赵构自然清楚获得民心有多么困难和珍贵。 如今，秦颂把获得军心的机会送到了皇帝的面前，已经尝到甜头的赵构，必然会大力支持秦颂这项提案。 隔天，开朝会的时候，赵构便把秦颂这份奏章拿出来让堂上朝臣讨论，大部分人明确表示支持，小部分持保留态度，但无人反对。 对于见惯了明争暗斗的赵构而言，无人明确反对的提议，就是非常难得的好建议。 朝议之后，吏部、兵部和户部经过联合商议，最终确定由太医院牵头负责这件事情，太医院院正许叔微和翰林学士秦颂具体督办。 许叔微相当于全科医学专家，主要负责的是跟医学专业相关的研究，而秦颂虽然不精通医术，但在战伤救护方面有着许多独到的发明和见解，让他们两人联手负责，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强的组合。 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皇帝亲自为许叔微和秦颂书写了谕旨，加盖宝印，让大太监送到两人的手中。 像这种谕旨，不仅可以传家，而且过上百年之后，便成为珍贵的历史档案，可以还原当初的事件经过。卡Kа酷Ku尐裞網 大宋的动员能力还是很强大的，朝廷下过公文不久，各地的官府便向本地的名医发出号召，邀请他们赶赴临安共襄大计，并明确表示会派人护送，路费盘缠也不用应召者自出。 最让人心动的是，按照官府的通告内容来看，以后大宋将会组建专门的军医院，凡是能从里面学成毕业的，不仅授予军医官的职爵，而且每月还有丰厚的薪水可以领取。 凡是现在有机会参加太医院举办的研讨班的名医，今后每年都可以向军医院推荐弟子进入学习！ 想一想，光是能跟许叔微、稽清、陈沂这些国医交流切磋，就让各地的名医心动不已，若是再加上军医院的举荐名额，还有谁能抵挡得了这么实在的好处！ 在大宋，行医之人虽然收入不错，但社会地位并不高，如今朝廷忽然推出这样一项国策，就等于是给这些行医之人和他们的子弟开了一道进身之门，哪怕以后随军队征战会有各种危险，但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各地的名医陆续接到了本地官府的通知，正带着得意弟子陆续的向临安方向涌来，而秦颂在这期间也没有空闲，他不仅把复兴军中行之有效的一些急救办法分享了出来，甚至还在抓紧时间发明和实验几样划时代的医疗器械或者用品。 最简单却很有效的便是用来消毒的高压蒸锅，通过高温和高压蒸煮，足以将战场医护人员使用的罩衫、医疗器械上面沾染的大部分的病菌杀死。 宋代虽然没有不锈钢，但使用黄铜和软木打造密封性足够的高压蒸锅并非难事，户部支援的几位工匠，在制造铜铁器方面的手艺，已经达到大匠水平。 秦颂本来以为给许叔微等太医讲清楚肉眼无法看见的致病菌存在这件事情会有些困难，结果他才举了一个例子，太医院的几位大拿便表示完全理解。 秦颂举的例子是从西湖里面取来一桶水，然后将这桶看起来干净透明的水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不做任何处理，放置在干净的银盆里面，并且加上盖子防止灰尘掉落，而另外半桶水先用火烧沸，冷却之后同样放倒入银盆内，也加上盖子放置。 秦颂的意思，没有经过处理的水，会比经过加热消毒过的水更快的变质。 但是，这个实验并没有做，因为许叔微等人不等他说出结果，便一致认定经过高温煮沸的水更干净！ 秦颂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废了半天心思，想出来的这么一个实证例子，结果完全就是多余啊…… 许叔微等名医，虽然不知道致病菌这个名词，但他们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其中许叔微更是在瘟疫防治方面有着独到的手段和见解。 因为没有显微镜，许叔微这辈子或许都无法用肉眼看见细菌真实的样子，但他当初在敌占区帮助民众对抗瘟疫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求大家不要随便饮用没有经过烧沸的水，不能吃未经煮熟的生冷食物。 许叔微为什么这样叮嘱民众，因为他接触过太多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导致拉稀然后最终丧命的病人，所以他非常清楚没有煮过的自然水里面，必然隐藏着眼睛看不见的毒素。 其他几位太医，同样有着与许叔微相似的感悟，所以对于秦颂首先解决救护人员自身洁净的做法完全赞同。 制作高温蒸锅并没有花费秦颂太多的时间，但接下来他捣鼓的东西，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秦颂在干嘛？ 他在搞低度酒的蒸馏提纯！ 碘伏和酒精是后世最常用的两种常见消毒液，再没有任何化工基础的情况下，想要搞出碘伏难度太大，但通过反复蒸馏的技术提纯出高度酒精却是可行的。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只要把高温蒸锅和药用酒精结合起来使用，在战场上至少可以挽救一半以上的伤兵生命！ 冷兵器时代，各种武器的杀伤力与热兵器相比明显要低出许多，只要不是脑袋被砍掉，心脏等要害部位被刺穿，通过手术的方式，都有可能将伤兵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而现实的情况却是战伤的高感染率导致士兵的高死亡率和伤残率，进而造成的结果便是普通士兵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很难培养出战斗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 秦颂在酒桌上说的那些话，绝非主观臆断，而是有着充分的依据。 如果能够把一次性的“消耗品”变成可以反复使用且越用越强大的“耐久品”，大宋不仅可以减少常规部队的数量，而且可以大幅度的降低后勤供应的压力，这样民众的负担就会减轻，国家内部就会变得稳定，而原本要被消耗的青壮劳力还能生产更多的粮食和物资。 在此消彼长的消耗战中，大宋每增加一份战争潜力，就会多一份胜算，日积月累之下，最终收获的便是彻底的胜利！

第三百三十九章 药用酒精 秦颂想通过蒸馏烧酒的办法来提取药用酒精的思路没有问题，但实际操作的过程却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简单。 知道技术理论和将这种理论变为现实，中间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有时候甚至是无比崎岖和艰难。 越是先进的技术理论，需要的技术条件和各种设备也会越先进，变成现实的过程也就越复杂。 按照物理学原理解释，蒸馏是一种热力学分离工艺，利用的原理是混合液体或液固体系中各种成分的沸点不同，通过加热的方式，使低沸点的成分变成气态蒸发，再将这种气态的成分冷凝，以达到分离混合液体或者液固体的目标。 蒸馏的过程可以分成两大步骤，首先是蒸发，然后是冷凝。 烧酒中的主要成分是酒精，后世的化学名称是乙醇，不含水的纯液态酒精受热时的沸点大概是七十八度，而纯水的沸点大概是一百度。 因为各个地方的海拔高度不同，所以大气压强也不同，因此酒精和水的沸点也会因为大气压强的变化而变化。 不过，这样的变化一般都在一至两度之内，对于实际的蒸馏操作影响不大。 真正让秦颂感到头疼的是如何控制温度，如果仅靠肉眼观察，很可能把酒水的温度烧到一百度，这样得到的就不是气态的乙醇，而是混合了乙醇和水蒸气的混合物。 酒精虽然源于酒，但跟酒有着本质的不同，特别是药用酒精，不仅有明确的浓度要求，而且必须要防止里面混有其他杂质。卡Kа酷Ku尐裞網 药用酒精是用来杀菌消毒的，如果里面混了有机物杂质，不仅丧失杀菌的作用，而且还会变成感染伤口的新毒素。 七十八度与一百度之间，虽然差了二十二度，但用肉眼是很难观测出区别，用手去触摸也是扯淡的想法，因为外界的温度一旦超过人体温度，人的感触神经就会变得迟钝，根本无法分辨八十度和九十度有什么区别。 所以，秦颂首先要制造一支温度计，这是蒸馏提纯酒精的必需条件。 感温效果敏锐且稳定的温度计，首选水银温度计。宋代不缺汞，但缺少透明度高的无色玻璃，这个时代，宋人制作出来的玻璃被称为药玉，杂质很多，无法达到秦颂的要求。 中国的玻璃发展历史已有两千多年，不同时期的有着不同的称呼。 战国时代，古人称像玉的玻璃为璆琳。 汉代，桓宽所著的《盐铁论》中称玻璃为琉璃，这个称呼一直沿用到两千年后。 晋代，郭璞的著述中出现药玉这种称呼，顾名思义，即如熬药般烧炼出来的象玉一样的玻璃。 秦颂需要的无色玻璃数量并不多，因为他只是想要制作一支水银温度计，所以可以通过实验室高温加工的方式获取。 如果是要大量制造玻璃，采用实验室加工的方式显然不太可行，因为各种耗费的成本实在太高。 秦颂知道早期的玻璃试管是人吹出来的，其他的烧杯、瓶子也也是如此，所以他也采用了吹气的笨办法来制作水银温度计的玻璃外壳。卡Kа酷Ku尐裞網 先是吹出一个小拇指粗细的管子雏形，然后用拉伸挤压的办法，将粗坯管子变成很细的长管，然后将其中一端彻底融化封死。 接着，用唧筒从盛放水银的陶罐中吸取一些纯净的水银，然后小心的注入到玻璃细管中。 水银温度计是利用热涨冷缩的原理来显示温度变化，秦颂需要的只是零度到一百度之间的水银体积变化，所以制作起来比较容易。 先将装有水银的玻璃细管放进冰水混合物的罐子内进行冷却，然后在玻璃管的外面标记此时水银柱的高度，这便是零度。接着将玻璃管放进沸腾的水中，受热之后的水银柱体积膨胀身高，直到不再变化，这便是一百度。 将玻璃管的上端加热密封，防止水银泄露。 然后用尺子将玻璃管外标记的零度到一百度之间的距离平均分成九十九个间隔，其中每十个间隔做一个大刻度，每五个间隔做个中等刻度，这样就做出了一支可用的温度计。 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秦颂搞出来的这种水银温度计的误差可能会超过一到两度，但用来监测酒精蒸馏却是足够用了。 因为酒精的沸点跟水的沸点差着二十二度呢，这样的误差完全不会影响蒸馏的效果。 制作出温度计后，后面的事情就容易了，因为宋代已经有了蒸酒之法，秦颂只需要把酒坊里面使用的蒸酒设备进行改良和缩小，就能得到实验室需要的酒精蒸馏装置。 真正的技术难题或者技术核心在于得到提纯的酒精之后，如何确定酒精的浓度，因为药用酒精有度数方面的要求，不同的度数会直接影响杀菌的效果。 以现有的条件，秦颂很难获得不含水的酒精，但想要得到酒精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高浓度酒精并不困难。 幸好秦颂的基础知识比较扎实，所以他不仅知道不同浓度的酒精的用途，而且还掌握一些简单易用的检测酒精浓度的办法！ 含量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酒精，属于高浓度酒精，后世在医院里常用来擦拭紫外线灯，而普通家庭则用于清洁相机镜头之类。 这个纯度的酒精，不能用于杀菌消毒，因为浓度过高的酒精会在细菌表面形成一层保护膜，阻止酒精进入细菌体内，难以将细菌彻底杀死。 含量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的酒精，正是药用酒精最佳的度数，因为低于这个浓度时，虽然可以进入细菌内部，但不能将其体内的蛋白质凝固，同样也不能将细菌彻底杀死。 含量在百分之四十到五十间的酒精，虽然不能杀菌消毒，但可以防止褥疮。长期卧床养伤的患者，背、腰、臀部因长期受压会引发褥疮，将四十到五十度的酒精倒入手中，均匀地按摩患者受压部位，就能达到促进局部血液循环，防止褥疮形成的效果。 战场上受了重伤的士兵，基本上都需要长时间的卧床恢复，所以这个度数的酒精也有大用处。 含量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四十的酒精，可用来进行物理退热。 高烧患者用这种度数的酒精擦拭全身，可以达到快速降温的效果。因为用酒精擦拭皮肤，能使患者的皮肤血管扩张，增加皮肤的散热能力，其挥发性还能吸收并带走大量的热量，使热症得到缓解。 如果配合冰袋对重点发热部位进行降温，效果会更佳，有可能将因为炎症发热而处于危险期的伤兵救活。 这四种不同浓度的酒精，都有用途，其中七十五度和四十五度的用途最大，是今后主要生产的两种。 秦颂知道无水乙醇的密度是零点七九左右，约等于零点八，这是检测酒精含量的一个重要参考指标。 通过比重法，将同等容积的酒精与纯水进行比较，再通过计算，就能得出酒精的含量。 比如，一罐子纯水的重量是十斤，而同样大小的一罐子酒精的重量绝对不会低于八斤，只会介于八斤与十斤之间，而且越接近十斤，说明酒精的含量越低。 为了修正比重法测算出来的酒精浓度，还有一种挂壁法，可以作为重要的参考。 挂壁法是用干燥无水的杯子或者其他容器盛放酒精，再从中往外倒出，如果发现有挂壁现象，则表示这样的酒精浓度在七十二度以上，挂壁越明显，则酒精度数越高。 七十二度距离药用的七十五度很接近，所以用来作为辅助参考指标非常有效。 除了比重法和挂壁法，还有燃烧留渍法和燃烧听声法，同样可以判断酒精浓度的高低。 燃烧留渍法，就是用无水酒精与含水酒精进行燃烧比较，烧完后留下的水渍越多，则说明酒精浓度越低。 燃烧听声法，则是将酒精点燃，如果声音越小，说明酒精的浓度越高，声音越大则酒精浓度越低。 秦颂掌握的这几种检测酒精浓度的办法，虽然准确度无法与专业的检测仪相比，但通过综合运用，也能达到不错的效果。 七十五度的酒精与七十八度的酒精，在实际使用时的效果差距并没有那么明显，只要保证误差范围不超标，就是符合使用标准的合格产品。 试验的过程很繁琐和枯燥，但秦颂却乐此不疲，因为他觉得做这些事情很充实也很有意义，比起每天琢磨人心，考虑各方利益，见些什么人，说些什么话，秦颂更愿意做一个心无旁骛的发明家或者是科学家。 临时充当实验室的地方，是在御前军器所位于城内的某处作坊，整个外围都有杨沂中安排的禁军把守，内圈还有秦颂带来的侍卫负责，所以安全和保密不是问题。 小炎和二毛这次跟着秦颂，他们既是秦颂的书童，又是试验过程的助手，别看年纪小，但发挥的作用却很大。 小炎和二毛就是秦颂的左膀右臂，当初还在香泉镇上时，两个孩子就敢带着秦颂去灵宝峡里面捕猎，如今经过这几年的相互陪伴，他们之间变得更加亲密和默契。

第三百四十章 合作共利 从秦颂“闭关”到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间过去了半个月。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关注他的人都知道，他就在御前军器所的某个场坊内，但却没有人在这期间去干扰他，除了他那两个书童陪伴在他的身边，也就凌景夏和勾渊如龙两人偶尔有机会与他短暂的见上一面。 凌景夏主要负责给秦颂提供各种实验所需的材料，按照秦颂的要求给他找来擅长某个方面的匠人，至于秦颂用这些奇奇怪怪的材料在捣鼓什么，凌景夏则根本不知。 就算那些协助秦颂制作某种工具的匠人，他们也同样不清楚秦颂究竟在干什么，因为每个匠人只是负责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制作。 勾渊如龙则是定期来向秦颂汇报朝堂上的动向，各处战场传回的消息。 因为前方的战事基本上都在秦颂的预判之内，并未发生严重的溃败，所以赵构和朝臣的心态都比较稳定，没有人在这种时候提出让皇帝乘船出海避难。 倒是有一些胆大的御史，向皇帝大声进言，希望赵构能够御驾亲征，前往北方战场鼓舞军民士气，抗击来犯的伪齐大军。 因为秦颂此前从来没有在赵构面前提起过御驾亲征的建议，所以赵构对于这些御史的进言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而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赵构的理由是大战目前还在僵持阶段，既然各路将士都在奋战御敌，这种时候他如果冒然带着兵马赶到某处战场增援，不仅会打乱这处战场的原有布置，而且会影响到主要负责将领的心态和发挥。 很显然，赵构在秦颂的启发和影响下，在军事方面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幼稚，而是有了自己的判断和理解。 秦颂在闭关期间不仅弄出了三种不同浓度和用途的药用酒精，他还利用这个难得静下心来做实验的机会，把脱脂棉、玻璃温度计、布朗氏支架和各种手术刀具都捣鼓了出来。 毕竟，支撑秦颂进行各种实验的是一个工匠云集，经济发达，物资丰富的国家，除了一些核心步骤和技术需要保密，其他的环节并不需要秦颂亲自动手。 比如，用来进行伤后牵引矫正的布朗氏支架，秦颂只需要划出结构草图，然后把任务分配给二毛或者小炎，让他们监督着前来帮忙的工匠现场打造即可。 再比如，外科手术常用的手术刀、镊子、弯针、锯子、小锤子等工具，只要拿着素描草图，然后告诉前来帮忙的金银匠或者铜铁匠具体的用途和要求，他们就能不断调整各种金属的比例成分，打造出工艺精湛的成品。 真正的核心技术，能够接触到的只有小炎和二毛两个，因为他们是秦颂的助手，不仅要负责进行实验记录，而且还要在某些步骤给秦颂打下手。 这期间，最麻烦和危险的步骤，要属制作水银温度计的过程。 水银就是汞，而汞中毒对人体的危害极大。 为了防止水银挥发，秦颂严格控制实验室的温度和通风，哪怕是在没有温度计监测报警的情况下，他依然凭借体感反应严控着加热反应的过程。 秦颂知道就算再小心，也无法避免少量的水银挥发，所以他费了一番功夫，使用实验室制作的手段，制作了一些活性炭颗粒，然后再将这些活性炭缝制在口罩和防护服里面，将他和小炎、二毛两个包裹的严严实实。 小炎和二毛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过程，但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特别兴奋和好奇，因为这是秦颂第一次带着他们做实验。 大宋的一些偏远地区已经开始栽种棉花，虽然不是后世那种广泛种植的高产长绒棉，但用来制作药用的脱脂棉却是可以的。 制作脱脂棉的过程并不复杂，首先将草木灰与水混合，然后提取碱性沉积物，再用这种草木碱与棉花混合进行加热，便可以给棉花脱脂。 脱脂棉不仅可以用来制作药用酒精棉球，这样可以大大降低酒精在存储和运输过程中的挥发，还能制作包扎伤口的隔垫物，阻挡体外细菌与伤口接触，吸收伤口部位渗出的脓血，防止感染。 实验全部结束之后，秦颂将临时实验室恢复原状，剩余的各种实验材料也被他安排手下全部运走，至于小炎和二毛轮流记录下来的实验笔记，则成为最高机密，被秦颂分成几个部分进行隐藏，防止被人窃取。 在试验期间协助过秦颂的各类工匠，被秦颂登记在册，等下一步进行规模化生产的时候，他们会被征调到新建的厂房内，然后得到意想不到的各种好处。 为了向太医院的几位证明自己的实验成果，秦颂特意邀请他们一起前往刑部关押重犯和刑讯逼供的地方，然后用药用酒劲棉球给几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犯人进行消毒，再用缝合针和桑皮线将他们的伤口缝起来。 恰好有个重犯的左腿前不久被行刑的狱卒打断，秦颂便用他发明的牵引支架给这个犯人进行矫正恢复。 没有麻药，这些犯人在接受秦颂的治疗时发出了凄惨的嚎叫声，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极大恐惧，有两个人犯人竟然临时招供，搞得秦颂哭笑不得。 药用酒精和布朗氏支架的作用，需要时间来进行观察和证明，但太医院里面的几位大佬现在很有耐心，他们和秦颂一起待在刑部的牢房里面，然后每过几个时辰，就会将两组病人的情况做一番比较。 一边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受伤犯人，一边是经过秦颂亲自处置的受伤犯人，这样的比较最有说服力。 一天之后，没有经过伤后处理的犯人中有两个开始全身发热，而经过处理的犯人未见异常。 两天之后，发热的一个犯人死去，原来没有发热的也有人开始发热。 三天之后，另外一个最先发热的犯人也痛苦的死去，而经过伤口处理的犯人伤口处已经结痂，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五天之后，秦颂和太医院的几位大拿从刑部离开，所有参与比对试验的犯人被秘密处决。 这些重刑犯，都是秋后问斩的凶恶之徒，用他们来进行试验只是废物利用，秦颂不会同情心泛滥到让刑部减轻对他们的处罚。 药用酒劲、布朗氏支架以及其他一些医学技术都属于国家机密，为了保密，这些犯人必须被灭口。 秦颂和太医院的人在刑部牢房内进行验证的期间，皇帝特意派了最信任的太监前来观察，所以临床验证一结束，赵构便知道了结果。 秦颂和许叔微联名向皇帝上了密奏，请求扩大太医院的规模，在太医院之下成立医械监、培训司和研发司。 医械监主要负责各种新式医用产品的规模化生产，其中既有手术用具、布朗氏支架这样的金属器械，还有酒精、脱脂棉、止血绷带之类的耗材。 培训司主要负责培养和训练战场继续的军医官，还有专职的护理人员。 秦颂已经将医生和护士的区别给太医院的人讲的很清楚，而已经运转起来的慈伦妇婴养护院实际上就是以产后的护理为主，所以大家对于“护士”这个概念接受起来并不困难。 感谢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让宋人认可了女人同样可以在军队中发挥作用，所以当秦颂提出让女子接受护理培训的时候，反对的声音很微弱。 女兵虽然在力量方面处于劣势，但她们更加耐心和细致，如果能够出现在战场后方，为伤兵进行护理，这对于激发军心士气有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研发司顾名思义就是开展新式医疗技术研究发明的机构，虽然人数少，但权力很大，以后想在太医院里面有地位，就得自己选择一个研究方向，然后想办法争取研发经费，一段时间之后拿出过硬的成果！ 赵构对于秦颂和许叔微的联名密奏非常重视，特意派人将两人召进宫内密谈，然后敲定了具体的推行方案和计划。 培训人员和开展医学研发需要烧钱，但生产制造医疗用具和耗材却是有利可图。 出于技术保密的原因，太医院可以正大光明的进行垄断性经营，而太医院又是皇家机构，所以赵构不仅不需要为秦颂的计划付出任何费用，相反还可以从中大赚一笔！ 所有军用的医疗器械和各种耗材，完全可以转化为民用，大宋有近亿人口，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只要推广到位，很快就能见到利润。 赵构与秦颂、许叔微进行密谈，其实就是在进行利益分配，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不会明说而已。 经过友好亲切的商谈，最终的结果是皇室占三成利润，太医院占五成，秦颂占两成。 虽然听起来秦颂好像有些吃亏，但这其实完全就是误解。 太医院虽然拿了大头，但要负责培训和研发，而秦颂虽然拿了小头，但他只是提供了技术，并不需要投入本钱。 皇室拿的比秦颂多一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太医院都是人家开的。 带着秦颂一起发财，是赵构讲良心，他如果想昧下秦颂的这份好处，只需要给秦颂升个虚官虚爵，就能让秦颂把这些技术交出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哪怕是再衰弱的皇室，也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秦颂作为臣子，始终处在弱势地位。

第三百四十一章 归建送别 秦颂带着两个书童从御前军器所搬回初到临安时的小院居住，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玉娘竟然不在家中。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段时间，就算秦颂不在院内居住，但对于这座院子的防护力度并未减弱，如果不是温玉娘自己想要外出，没有谁可以将她带走。 问了一下留守的护卫，秦颂才知道温玉娘最近一直在跟李清照交往，据说是在向李清照学习填词和作曲。 秦颂以前就对手下有过交待，只要是温玉娘出门，必须安排四个人进行伴随保护，所以手下知道温玉娘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临安城内经过一段时间的“严打”，基本上将金国安插进来的奸细清洗了一遍，连带着也将城内乱七八糟的黑恶地痞清扫干净，所以有四个训练有素的护卫伴随保护，基本上已经能够保证安全。 秦颂从来没有把温玉娘当成他的附属品和奴婢，所以对于温玉娘出门社交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李清照是秦颂这条线上的人，温玉娘跟她走近，向她学习诗词，这是好事情。 趁着温玉娘没有回来，秦颂让张琦把复兴军的兄弟召集起来，然后宣布了一件事情。 “前段时间，因为刺客的事情，耽误了第一批随我出山的兄弟们返回，如今事情已经圆满解决，晚上我给回去的兄弟们送个行，然后大家便抓紧时间回山吧！” 韩三宝有些舍不得离开秦颂身边，红着眼睛说道：“头儿，我不想晋升职位，就想留在你身边当个跟班！” 众人纷纷点头，有着跟韩三宝类似的想法。 秦颂安慰韩三宝和大伙，说道：“我们共同经历生死考验，早已情同手足，大家舍不得离开我，而我同样舍不得与你们分别！只是，复兴军比我更加的需要你们，那边的兄弟常年待在山区，与外界的接触很少，你们回去之后，可以把这两年跟着我学到的本领发挥出来。” “大家不要觉得难过，我跟你们交个底，只要机会合适，我就会想办法回去，这临安城不是我的归宿，我的心永远与复兴军在一起！” 秦颂不说这些话还好，结果他一说，百十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顿时红了眼眶，有些甚至直接哭了鼻子。 秦颂的年龄虽然不大，但他的做人做事，对于跟随他的人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因为秦颂时刻都把大家当兄弟手足相待，所以大家跟他不仅仅是主从关系，而是同志加战友的关系。 后世，网络上面有些恶心的王八蛋，把同志这个词汇歪曲和玷污，甚至用来指代男性间非正常的关系，实在是可恶至极，龌蹉至极！ 所谓同志，是志同道合的人相互间的尊称，这对于一个目标远大且有抱负的团队而言，是非常正面的称谓，因为在“同志”的背后，是信任和团结，是不计较付出与收获的牺牲与奉献。 正因为人性是自私和利己的，所以想要培养出一个团结向前的团队非常不容易，而秦颂一直在向着这个方向不懈的努力。 跟大家说过话之后，秦颂将张琦、常余庆、雷灿几个骨干留下，单独的再交待一番。 “我最近在军器所搞了不少好东西，其中的温度计和药用酒精都是可以大幅降低战场死亡率的新产品，还有矫正支架、脱脂棉，也有重要的用途。卡Kа酷Ku尐裞網” “为了确保能将这些技术安全顺利的带回天云寨，我要求你们制订一份详细周密的护送计划，晚饭之前拿给我进行审核！” 几人虽然还未见过秦颂提到的实物，但很清楚能让秦颂如此重视的东西，必然是复兴军急需的，所以不敢有半分侥幸和大意，立即凑在一起商量方案。 他们也明白，这是离开临安之前，秦颂对他们的最后一次考校，如果顺利通过，秦颂才会放心让他们离去。 等屋里只剩下小炎和二毛之后，秦颂面色严肃的问他俩：“我让你们记在脑子里面的那些内容，都记下了吧？” 小炎和二毛同时点头，自信的回答：“先生放心，保证错不了！” “嗯，这次就当是给你们放个省亲假，有张琦他们路上带着你俩，肯定没问题。等回到天云寨后，千万不能在其他小伙伴的面前骄傲，要多走多看，更要孝敬家人和父母！” 两小只已经清楚秦颂的安排，这次临时安排他们回天云寨，实在是因为有极为重要的技术和情报需要带回去，就算秦颂已经给张琦等人安排过，还是留了后手，让小炎和二毛分开记忆最关键的一些技术，这样就能保证遇到不可测的情况时，核心秘密不会泄露。 比如，水银温度计的制作方法，就不会出现在纸面上，只有亲自参与了的小炎和二毛理解和掌握。 再比如，不同浓度的酒精到底适合做什么用途，小炎和二毛分开记忆，小炎知道的，二毛就不知道。 他们受过秦颂的专门培训，绝对不会相互之间私下打听，因为这是保密纪律。 临近傍晚的时候，温玉娘乘坐马车回来，看见秦颂在家，显得有些局促和不安。 “我不知道你今天回家，要不然就不会出门了。” “哈，你别那么紧张啊，家里又不是没人，我回来是很普通的事情，你没有必要恭恭敬敬的在家里候着。” “公子，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我让他们去酒楼里面订了席面，晚上给张琦、雷灿他们践行，到时候你陪在我身边。” “嗯，知道了。”温玉娘乖巧的应着，心里觉得有些甜蜜。 秦颂闲着无事，问了一些温玉娘跟李清照学习诗词的事情，温玉娘很高兴，将她学习的收获讲与秦颂听。 “易安居士不仅精通格律，在弹琴、绘画和吟唱方面也很厉害，我跟她一比，简直就是不入流。” “哈哈，你如果知道她在文坛的地位，就生不出跟她比较的心思。放眼整个大宋，如今谁能更她相比？” “公子真是谦虚呢，易安居士对你的诗词可是赞不绝口！她还向我打听，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新的诗词，留下什么手稿之类的。” “嘿，我看她是拍卖我的诗稿上瘾了！以后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没有我的许可，不准把咱们家里的诗稿往外面拿！” 秦颂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告诫温玉娘。 李清照现在已经不差钱了，秦颂不会允许拍卖诗稿的把戏再度上演，因为这种事情如果只有一次，可以成为美谈，但若是当成敛财的手段，那就会严重损害秦颂的声望。 秦颂亲手缔造了一支军队，一个商团，他还会差这点拍卖诗稿的小钱？ 天黑的时候，院子里热闹起来。 即将离开临安返回天云寨的弟兄们，全都聚在了院子里，他们席地而坐，围着一堆熊熊燃烧的柴火，与第二批赶来接替的兄弟们开着各种玩笑，气氛很是热烈欢乐。 因为院子里面摆不下太多的桌椅板凳，所以大家便想出这个办法，把西南相岭寨里面围着篝火聚餐的做法翻新了花样。 酒楼那边已经派人赶着几辆马车送来了各种菜肴和美食，都用餐盒、笼屉、炭锅装着，在大家的面前摆得满满当当。 秦颂带着温玉娘来到人群之中，盘腿坐在席子上面，与大家饮酒说话，凡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敬酒的，他都来者不拒，满饮一杯。 一百多号兄弟，其中有三分之一留下承前启后，其余的全部规建，返回原来的营队报到。 就算喝的是二十多度的女儿红，就算没有用大海碗，但秦颂喝到最后还是醉了。 近百人来向他敬酒，他一个人至少喝了五、六斤，就算是海量，也得醉。 在醉倒之前，秦颂隐约记得自己唱了好几首送别的歌，等他醒来时，已是翌日中午，而那些前一天晚上还在一起大吃大喝的兄弟们，已经悄然离开了临安。 小炎和二毛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秦颂没有因为宿醉错过了送行而懊悔，因为他知道分别只是暂时的，大家还有再见的一天。 侍奉在床前的玉娘，见秦颂酒醒，端来洗脸水和漱口水。 “小炎和二毛离开的时候，哇哇的哭，又怕吵醒你，只能用手捂着嘴巴，我看着都难受。” 玉娘小声的说。 “分别是成长过程中必须要经历的一课，如果总是把他们留在我的身边，会让他们产生依赖心理，这对于他们的性格塑造不利。雄鹰总有离巢高飞的时候，但愿他们将来可以成为傲视大地的苍鹰吧。” 秦颂虽然有些感慨，但心情平静，完全不受分别情绪的影响。 “公子，小炎和二毛离开了，你身边缺少听话懂事的书童，要不要在临安本地寻找物色两个？”玉娘试探着问道。 秦颂摇头说：“不用了。除了他们两个，我不习惯使唤别人家的孩子。再者说了，有你在我身边，小炎和二毛平时做的事情，你也能做嘛。” 玉娘使劲点头，小鸡啄米一般说道：“对呀，我做的不会比他们两个差。”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强军抵达 峡州位于江陵府的西面，境内有长江和清江以>形的走势将整个州境分成三部分，其中夹在长江和清江之间的便是富庶之地，集中了峡州九成以上的人口。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从峡州顺着开阔的长江往东，出了州界便是枝江县和松滋县，而这里便是伪楚造反民众控制的地盘。 当阳城外被秦颂抓获的乱军头领李合戎，老家便在松滋，那里是他的老巢和大本营。 李合戎被抓之后，杨幺一面派人与官军谈判，假装搭救他，一面却派出手下进入松滋县内，将李合戎的部下和地盘吞并。 如今，松滋县内大半的势力归于杨幺，仅剩下少部分李合戎的家人亲朋不肯归附，利用老寨进行防守和抵抗。 吴璘率领一万保靖军抵达松滋的外围白水镇时，已是四月上旬，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放开手脚干仗的好时节！ “他娘的，这一路上真是不容易，虽然没有打仗，可走的全是山路，人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幸好发了绑腿，就算走路再累，晚上倒头睡一觉，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 部队正在白水镇上休整，几名出身西军的老兵凑在营头李大勇的身侧，呱啦呱啦的闲聊着。 吴璘这次出川，带了整整一万人，其中有三千是从武休关换防到黎州的西北老兵，还有七千则是后来在黎州本地招募的土兵。 李大勇在训练土兵的时候表现出色，被吴璘慧眼识中，一路从中队长提拔到前锋营营头的位置上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保靖军总共有五个营，按照前后左右中来命名，吴璘自兼中营头领，李大勇担任前营的头领。在整个保靖军中，李大勇的地位已经不可小觑，仅次于吴璘、关师古和赵逵几人，比关师古的部属李进和戴铖都要高。 关师古在守武都的时候出现重大失误，大帅吴玠网开一面，没有责罚他，让他带着两个心腹前往黎州投奔吴璘，做了吴璘的副手。 吴玠和吴璘是亲兄弟，吴璘虽然独领一军在外，但对于兄长安排过来的人还是很重视的，不仅放心的将离开黎州之后的大权委托给关师古，而且还叮嘱留守的长史赵逵尽量配合关师古，不要给关师古暗中下什么绊子。 别看赵逵年轻，因为他跟秦颂的关系，在保靖军中尤其是土兵当中甚有威望，加之他又是读书人出身，执掌军纪和后勤，与黎州知州芦迁的交情也不错，如果他想跟关师古争权，在没有吴璘的时候，关师古未必争得过他。 听着身边几个老兵絮叨，李大勇没有说话，正眯着眼睛观察着远处江面上来回游弋巡逻的伪楚水军的明轮船。 老兵们之所以喜欢围在李大勇身边，是因为他们觉得李大勇跟他们一样，都是从西北战场上退下来的，虽然李大勇现在成了军官，身居高位，但这是他凭本事上位，大家都很服气。 实际上，他们不知道李大勇当初只是个山中猎户，如果没有遇到秦颂，如今还在吴岳山中打兔子呢。 李大勇的身份和档案被秦颂悄悄动了手脚，虽然名字没有变，但不论谁来查，都找不出疑点。卡Kа酷Ku尐裞網只要他自己不说，他就是当初参加过富平大战的西军士兵，后来被金军俘虏到了北方，再后来在换俘行动中得救南归。 至于他的父母亲人，则全部死于战乱之中，连埋骨之处都不知道在哪里。 类似李大勇这样情况的南归士兵，并不在少数，所以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今天虽然是全军休整的日子，但李大勇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带着几名卫兵来到镇子外的江岸边观察敌情，思索进攻松滋的策略。 这种习惯，也是李大勇从秦颂和王世雄的身上学来的。 “白水镇与松滋县之间隔着下沱镇，镇上有伪楚的水军驻守，如果从陆上冲杀过去，伪楚的水军会乘船顺流逃回松滋，顺便把我军来袭的消息带回去，到时候他们必然会严加防备，这样就会增加进攻的伤亡……” “如果从水上进攻，我们没有明轮船，完全就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殊为不智……” 李大勇在心里无声的思考着攻克下沱镇的策略，却没有意识到他身边几个聊天的老兵已经没有了声音。 “李营将可曾想出什么好主意？”吴璘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沉思中的李大勇拉了出来。 李大勇转头，看见自己带来的几个卫兵正像扎嘴葫芦般站在不远处，朝他挤眉弄眼，那意思是说小吴将军让他们噤声的。 “属下见过将军！以我愚见，若要攻克松滋县，必先夺取下沱镇。卡Kа酷Ku尐裞網欲取下沱镇，则需通过夜袭，否则必然打草惊蛇。” 吴璘听了李大勇的建议，颔首笑道：“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看来，这首攻的任务，非前营莫属。” 李大勇受领了攻占下沱镇的任务后，没有马上动手，而是派出几个聪明机灵的手下，扮成归州的土著，拿着一些兽皮和盐巴，进入下沱镇刺探侦察。 归州在峡州的西侧，是进入四川的东侧门户，当地居住着十几个少数民族部落，是仅次于西南的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 驻守下沱镇的伪楚叛军只有七八百人，是在李合戎的地盘被杨幺吞并之后派来的，因为这里远离江陵城，杨幺根本不怎么重视，所以叛军的纪律很松懈，完全就是一群作威作福的水匪做派。 李大勇如果带兵强攻，也不用付出太大的伤亡代价就可以拿下下沱镇，但他的目标是全歼这股叛军，而且要将叛军水寨中的明轮战船完好无损的抢夺过来。 所以，不能硬来，而是要动些脑筋，既保证将己方的伤亡降到最低，还要将战果最大化。 如果说攻克下沱镇是六十分的话，李大勇的目标是拿到一百分的满分。 几个侦察兵很容易就混入到了下沱镇的内部，他们本来就是西南土著，无论是外型还是口音，都是本色出演，所以镇子里的乱军根本没有怀疑他们的来历和意图。 将带来的兽皮和盐巴以合适的价格卖掉之后，几个土兵分开行动，有人去了酒楼，有人靠近水寨，有人走街串巷。 他们将镇子内外的情况摸清楚之后，买了一些镇子上的出产，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向西回到了白水镇。 李大勇详细听取了几名侦察兵带回来的情报，然后略作思索，便有了全取下沱镇的计划。 “传我号令，让各队的队正在一刻钟内来我帐中议事，逾期军法处置！” 李大勇给传令兵下令，不久之后，十几个队正全部集在他的房内。 众人围在一张方桌的四周，方桌上面摆着下沱镇的地形图。 李大勇用竹制指挥棒点着乱军的水寨，开口说道：“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战船，伪楚乱军的战斗力虽然不高，但他们制作的明轮船速度很快，用来运兵和作战都很便捷，所以我们务必要把水寨内停泊的这二十几条明轮船全部拿下！” “跟伪楚乱军相比，咱们的优势是军纪严明，专门进行过夜间作战的训练，擅长在山地丛林间行军，劣势是没有水上支援。如果我们直接从西面杀向下沱镇，就算是在夜间发起突袭，也有可能让居住在水寨附近和明轮船上的乱军乘船逃回松滋。” “为了堵住乱军走水路东逃，我的计划是派出一支奇兵，从南面的山区向东行进，绕过下沱镇，然后假扮成李合戎的嫡系部队，从东面杀向下沱镇，造成松滋城已经被李合戎的嫡系部队占据的假象。这样一来，下沱镇内的乱军必然不敢驾船顺流往东逃蹿，而是放弃下沱镇走陆路向白水镇而来。” “如果镇中的乱军没有中计，那么负责突击的一路部队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杀向水寨，然后尽力拦阻有人驾船逃离！” “现在，分配任务！第一至第六队今夜子时出发，从南面的山中绕道前往下沱镇以东的山神庙，明日夜间寅时一刻，准时出山惑敌！” “第七至第十二队，继续原地准备，抓紧时间赶造长梯和藤牌，演练鸳鸯阵型，明天夜里随我抓捕从下沱镇内逃出来的乱军！” 临战之前，召集骨干开会，分析敌我形势，分配作战任务，已经成为保靖军的惯例。 通过这种做法，不仅可以很好的将主将的意志贯彻下去，而且还能让各级带兵的军官做到心中有数，就算临战时发生意外情况，也可以及时的进行调整，不至于一败涂地，乱成一团。 将任务部署完毕之后，李大勇亲自去了一趟吴璘的大帐，向吴璘提出了后续的作战建议。 “如果明天晚上进行的顺利，我们手中就有至少十艘明轮船，可以运载超过三百人的突击队。属下以为，可以让突击队员假扮成乱军，然后在下沱镇外放一把大火，让驻守松滋的伪楚军队意识到下沱失守。” “但突击队员进入松滋城内之后，立即动手从内搏杀，然后封锁进出水寨的航道，将松滋城内的所有船只堵住。我方大军利用城内混乱，发起攻城之战，便可一鼓作气的夺下松滋，而且还能得到大量的战船。” 吴璘听完李大勇的建议，看着地图思索片刻，下定了决心。

第三百四十三章 诸葛亮会 战场之上，很少出现侥幸得来的胜利，却有许多因为谋算筹划不足而导致的失败。免-费-首-发→【追】【书】【帮】 狮子搏兔，亦需用全力。 吴璘和李大勇就是这种头脑冷静且善于提前谋算的将领，而他们的谨慎小心自然不会白费，接下来在攻打下沱镇和松滋县城的过程中，一切都没有出乎他们的预判。 在攻占下沱镇的夜间作战中，前营全体出动，兵分两路，最后只是付出了八人的牺牲和三十四人的受伤，便将盘踞在下沱镇内的伪楚八百多乱军全部歼灭，并且顺势夺取了靠在码头之上的二十四艘大小战船。 虽然只是一场小仗，但确实保靖军自出川以来获得的首胜，而且还是彻彻底底的完胜，这对于全军的士气有着巨大的鼓舞作用。 顺利夺得下沱镇后，保靖军没有停留，采取李大勇的激进计策，派出一支五百人的突击队，假扮成下沱镇的乱军，在傍晚的时候驾驶明轮舟船“逃回”松滋，然后趁着城内守军都在防备陆上敌人的空档，立即在城内发动了攻击。 这五百人的突击队便由李大勇亲自率领，他们采取了鸳鸯阵法，以小团队配合的方式散开，在狭窄的地形中与乱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城内乱起不久，吴璘便亲自率领大军赶至松滋城外，在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保靖军首次使用两百支突火枪对城头的守军展开了碾压式的打击。 城头守军顷刻间崩溃，一些乱军抱着头、捂着耳朵从城头往下跳，也不怕当场摔死。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些守城的乱军当中，有不少经历过当阳之战，所以领教过突火枪的威力，如今城外的大军再次祭出了这样的大杀器，他们除了逃命，再无半点战意。 松滋城门很快被打开，大军入城，势如破竹。 夺下江陵府的西门户后，吴璘没有继续向东推进，而是停驻下来，一面派人向驻守当阳的张浚汇报，一面抓紧时间从被俘的乱军之中转化士兵，一面安置城内的无辜百姓。 受秦颂的影响熏陶，吴璘对于转化士兵和安抚百姓这些事情，也有一套办法。 比如从投降的五千多乱军当中转化士兵，因为时间紧迫，又要保证转化过来的士兵可靠能用，所以吴璘便贴出告示，让松滋本地的百姓站出来指认俘虏之中平日里作恶多端的坏分子，经过确认之后，集中起来进行公审，然后当场处决。 通过这种公审处决的方式，不仅震慑了俘虏，而且获得了本地百姓的一些好感和认可。 接下来，吴璘就从家在本地的俘虏当中挑选身体健壮，表现老实且会驾驶舟船的青壮，然后让他们与家人见面，再给一些安家费，将他们顺利的召进保靖军中。 吴璘没有指望这些新招的降兵马上就在战场上面与昔日的友军作战，他只是需要一批可以熟练驾驶明轮战船的水手。 松滋县城距离当阳县城不过百里，保靖军抵达白水镇之前，便已经与张浚取得联络，这次夺下松滋之后，张浚立即派刘锜绕道荆门山，避开枝江的乱军，赶到松滋与吴璘相见。 刘锜和吴璘都是西军将领，彼此熟识，加之他们都是张浚这个阵营里面的武将，所以见面之后显得很融洽，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 张浚心里清楚，曲端跟吴玠不对付，所以没派曲端过来与保靖军进行接洽。 “恭贺吴将军旗开得胜，取了平定湖湘的首功！”刘锜笑着对吴璘说道。 “张将军缪赞，在下愧不敢当！若论首功，去年当阳城外大破十万乱军，岂能不算？”吴璘比他兄长吴玠要谦逊低调一些，见到刘锜之后并没有摆出趾高气扬的姿态。 “张大人派我过来，主要是想听一听你对攻打江陵的想法，吴将军身经百战，又与秦辅仁共事最久，想必定有高见。” “哈哈，刘将军莫要说笑。张大人与你和曲将军在当阳经营数年之久，我不过是初来乍到，这次能够顺利夺下松滋，只是占了突然袭击的优势，如何攻打重兵把守的江陵城，还得听张大人和你们的意见。” 两人先是客套了一番，然后切入正题。 “岳鹏举率领的岳家军主力，已经占据岳州城，彻底切断了乱军向东沿江而下的可能。伪楚乱军如今人心动摇，已经有一些人想要投降。张大人的意思是先打一场大仗，彻底打击伪楚乱军的信心，所以有意将主战场选择在江陵城下。” “当初来当阳时，张大人只有秦辅仁为他挑选的三千士兵，后来逐步扩充到了六千。卡Kа酷Ku尐裞網金州大战结束后，秦辅仁率领四千土兵抵达玉泉山，我们的兵力增加到了一万。当阳一战，抓了数万俘虏，经过挑选和训练，又得五千可战之兵。” “根据内线传回来的情报，杨幺在江陵附近部署了足足十万大军，其中江陵城内守军有五万人，外围的百里洲、涅州和沙市各有一万驻军，方城内有驻军两万。” “方城紧邻龙山，处于当阳与江陵之间，易守难攻，所以不宜强攻。这也是杨幺敢于盘踞江陵不撤进洞庭湖内的缘故。初步判断，杨幺是希望我们从长江上游走水路攻打江陵城的。” “江陵城外的江面开阔，水流平缓，所以就算我们驾驶舟船自上游而下，并不占据多少速度优势。杨幺的嫡系部队虽然陆战不强，但在水上却是十分厉害，若是轻敌，则可能重蹈此前三次平叛的覆辙。” 刘锜没有藏私，向吴璘详细的做了介绍，不仅告诉吴璘己方现在的实有兵力，还告诉吴璘杨幺的兵力部属，目前敌我双方的态势。 如今是三路部队联合行动，相互之间既存在争夺军功的因素，又必须保持精诚合作，不让杨幺钻了空子。 听完刘锜的介绍，吴璘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请刘锜暂留松滋，他会在两天之内给出意见。 刘锜现在是秦颂留在玉泉山中的四千土兵的统领，而吴璘带来的保靖军中也有大量的土兵，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他正好可以近距离的观察两支部队的异同。 经过比较，刘锜有些惊讶的发现，两支部队除了服饰和旗帜有些差异，其他的地方竟然完全一样！ 包括后勤供应，各类人员和机构的设置，以及各种军纪军规，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刘锜明白，这些都跟秦颂有关，虽然他已经去了临安，去做不统兵的翰林学士，可他留给这支军队的影响，估计永远都无法磨灭。 其实，刘锜是没有见过当初吴璘与秦颂在黎州时如何配合的，更没有见过秦颂在大散关内给吴璘等将领集中授课的英姿，不然他就不会感到惊讶。 吴璘完全就是秦颂的拥趸，虽然他是保靖军的主将，但秦颂才是缔造出保靖军魂魄的那个人。 刘锜现在率领的土兵部队，跟吴璘带过来的部队，就是一拨人操练出来的，能有多大的区别？ 刘锜在城内观察比较的时候，吴璘也没有闲着，他将各营的头领集中起来，召开“诸葛亮会”，让大家各抒己见，提出攻打江陵的建议。 左营统领认为应该稳扎稳打，先把江陵以西百里洲、涅州和枝江的乱军全部解决，再与张浚的本部兵马汇合，然后调集所有战船，从江陵城的西门方向发起强攻。 右营统领则认为从水上强攻可能中了伪楚乱军水军的伏击，所以建议打通松滋至当阳的通道之后，便与张浚的兵马汇合，然后从龙山的东西两侧发动陆上攻击，先夺下方城之后，再图江陵。 后营头领觉得应该水陆并进，派出小股部队从江面上不断袭扰乱军的水师，牵制乱军的兵力，然后再从陆上派出主力攻打江陵城。 前营头领，也就是立下大功的李大勇，他跟其他几位的看法完全不同，他最后发言，却是提出了一个令吴璘都觉得意外的建议。 “属下以为，无论是从水陆和陆路攻打江陵，都不容易把握，部队的伤亡可能会超出我们的估计。平定伪楚乱军只是我们出川的基本目标，我们更大的目标是平定伪楚乱军之后，随张大人北上抗击伪齐和金国的大军！所以，我们要尽可能的降低伤亡，以确保大战之后还有继续北上的实力。” 后营的统领反问李大勇：“李统领，你说的这些我都同意，可是说起来容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降低我军的伤亡呢？张大人把我们从黎州调过来，可不是让我们来当客军的，如果在攻打江陵的战斗中，我们没有优异的表现，张大人凭什么带着我们北上作战？” 被人质疑，李大勇也不着急，而是站起来，指着江陵城南面七十里外的公安县城，大声说道：“既然岳州已经被友军占领，伪楚的军队如今仅剩一条退路，那就是从公安附近的这条水路走藕池水泽，进入洞庭湖。假若我们抢先夺取公安，将会对江陵守军造成极大的震慑和威胁，届时杨幺必然会派出部队前来夺回公安县城。” “我前营有信心守住公安城半月不失，诸位可有胆量趁着乱军出城前来攻打江陵的时候，从他们的后方截断出城乱军与江陵乱军的联系，将其全部吃掉？”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所见相同 “诸葛亮”会，是保靖军内部的叫法，源于当初秦颂在的时候，某次开玩笑，说了一句俗语“三个丑皮匠，顶个诸葛亮”，然后就被大家记住了。卡Kа酷Ku尐裞網★首★发★追★书★帮★ 俗语的意思很浅显，说的是三个才能平庸的人，若能同心协力集思广益，也能提出比诸葛亮还周到的计策。 其实，丑皮匠和诸葛亮没有丝毫联系，“皮匠”是“裨将”的谐音，“裨将”便是军中的副将，在流传过程中，人们渐渐把“裨将”说成了“皮匠”。 对于保靖军而言，主将自然是吴磷，而前后左右中五营的统领地位与裨将相同，所以他们聚在一起商议如何攻打江陵，确实可以算得上“诸葛亮会”。 因为中营由吴磷直接统率，所以人数最多，为四千人，其余四营则是平均分配，每营有一千五百人。 李大勇主动提出来以前营的兵力死守公安城不失，给保靖军的主力创造在野外与杨幺主力部队交战的机会，这是非常大胆的想法，比上次他带五百人冒充乱军混入松滋城内担任内应还要大胆。 松滋城的乱军只有五千，而且面临城外一万保靖军的攻城威胁，所以能在局部抽调出来与李大勇的突击队作战的兵力并不会太多。 公安城坐落在从长江进入洞庭湖的一条河道的旁边，若是被保靖军占领，杨幺必然狗急跳墙，派出嫡系部队进行争夺。到那时，李大勇率领的一千五百人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三万甚至是五万伪楚大军疯狂的进攻。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杨幺如果不计伤亡代价地攻打公安城，绝对能让人头皮发麻。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磷作为主将，等大家都发表了意见之后，最后开口说道：“我同意刚才诸位的一些说法。首先，我们不是客军，而是张大人非常倚重的主力，所以我们必须拿出主力的样子，莫要被当阳和岳州的友军看扁了！” “其次，我们跋山涉水地来到荆湖北路，不仅要平定杨幺乱军，还要继续北上，与金军作战！保靖军代表着大宋西路各部的脸面，若是不能打出骄人的战绩，我等以后有何面目再见西军的同僚？” “对于前营李统领提出的奇袭公安，吸引乱军从江陵城分兵来攻的建议，我认为很有见地，但是过于激进。刚才李统领也说了，要尽量减少伤亡，所以我不能让前营的兄弟去冒险。” “我们虽然夺了一些战船，也从俘虏当中转化了一些可以驾船操舟的本地水兵，但与杨幺的水师相比，根本不在一个量级。综合刚才大家的意见，我决定首先与当阳友军联手，依托陆上作战，将枝江、百里洲和涅州的伪楚乱军扫清之后，再图江陵。” 吴磷没有开口之前，大家可以畅所欲言，给他提供参考，但他一旦开口，就是最终的决定，不管几位营将心里如何想，这时候都不会出言反对。 在军中，有时候需要发扬民主，群策群力；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主将独断，一个人拍板。 李大勇的提议未必就不可行，但他只是站在保靖军前营统领的高度思考问题，而吴磷则是站在整个湖湘平乱的高度在衡量得失。 如今，洞庭湖的北面有三支部队针对伪楚乱军进行部署，虽然吴磷从未见识过岳家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但他已从刘锜口中证实，秦颂到了临安之后，非常看重岳家军，与主将岳飞私交不错，甚至专门为岳飞的事情屡次写信给张浚。 能让秦颂如此卖力结交的人并不多，吴磷与秦颂相处时间最长，所以他知道秦颂的眼睛里面容不下庸碌之辈，但凡秦颂重视的人，往往都有过人之处。 湖湘这场大仗，最高指挥权在张浚手里，他不仅是朝廷任命的荆湖南北两路安抚处置使，更是平定伪楚乱军的前方大都督，吴磷对于如何攻打江陵城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 之所以在正式答复刘锜前召开这个“诸葛亮会”，吴磷的用意主要有两个。 一是出于培养各营统领的目的，想让几个他亲手提拔起来的部属习惯带着脑子打仗，提升思考问题的高度，拓展思考问题的广度和深度。 二是想考校一下部属，看看谁的进步大，同时也能从他们的发言之中让自己也受到启发，说不定就能想到高明的计策。 李大勇的建议最有新意，但吴磷并没有采纳，因为他有爱才之心，不想让李大勇带着前营去公安城冒险。攻打江陵城不是保靖军一家的任务，到时候三路大军从东、北、南三个方向推到江陵城下，上千支突火枪齐射，杨幺就算是神仙下凡，见到这种阵势也得跑路。 刘锜返回当阳之前，吴磷与他再次会面，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认为还是不宜从水上发起进攻，应该想办法夺取方城，逼着杨幺弃城逃跑。” “你觉得三路大军围不住杨幺？”刘锜面露严肃之色，郑重的向吴磷发问。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磷摇摇头，说道：“岳家军的战力如何，我不清楚，但想必不会比我们两路差多少。若是合力围城，不计伤亡代价，加上突火枪的使用，应该可以围死杨幺，只是有些不划算！” “为何不划算？平定伪楚乱军，可是通天之功。”刘锜再问。 “杨幺不过就是一个活跃在洞庭湖周围的大水匪，虽然也号称建了国，但他一不懂如何治理民政，二不通经济钱粮，麾下聚集之人，又多是唯利所趋之徒，真正志在改天换地的，根本没有一个。” “我已经听说了岳鹏举劝降岳州杨钦的事情，由此可以看出伪楚内部人心离散，杨幺如今不过是入秋鸣蝉，听着叫得欢，但距离覆灭只在旦夕。” “我的建议是，摆开堂堂正正之师，三路大军同时进逼江陵，最终逼着杨幺向洞庭湖深处撤退。在此之前，派人暗中潜往藕池、华容，在水道之中大量投放苇草、渔网和暗桩，想办法堵塞这两条从长江通往洞庭湖内的航道，给杨幺乱军撤退时尽量制造麻烦。” “还请刘将军转告张大人，湖湘乱匪对本地造成的破坏极大，战后没有三十年的休养生息，恐怕都无法恢复到乱起之前的程度。所以，对付数十万从贼的民众，还需仁慈宽恕，只诛首恶，莫要多造杀戮。” 刘锜听到这里，再次提出疑问。“若不将这些造反惯了的乱民尽数处决，等我们的部队北上抗金时，他们复叛，这个责任谁敢承担？” “呵呵，若是百姓但凡有一条活路，谁愿意做这种造反杀头的买卖？只要把那些桀骜不逊的心怀不轨的恶徒清理掉，然后再安排公正廉明的能臣留在湖湘教化和治理百姓，哪里有那么多的叛贼和民乱？” 吴磷身为带兵打仗的武将，竟然说出了一番高居庙堂的文官才能说出来的道理，这让刘锜再次提高了他对吴磷的看法。 “吴将军的这些话，待我返回当阳，会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张大人。至于如何决定，还请静候命令。” 吴磷与刘锜的谈话结束，安排李大勇带着五百士兵，将刘锜一直送到上游的宜都渡口，然后从那里摆渡登上北岸，途径虎牙山和玉泉山，最终安全抵达当阳城下。 刘锜来时只带了十几个亲兵，回去的时候却让李大勇带着五百人护送，而且一直送到当阳城，是不是吴磷有些小题大作？ 其实不然。 让李大勇护送刘锜只是顺路为之，让他亲自面见张浚，然后把攻打江陵城的作战方案带回松滋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事关三路部队围攻江陵，如果没有一份完善的方案，提前约定好出击的时间、行军路线和汇合的地点，就会出现彼此脱节，各自为战的恶劣后果。 无论张浚，还是吴磷，都深受秦颂的影响，对于制订作战方案并不陌生，只要三方使用的是完全相同的地图，然后提前约定好时间节点，就能实现协同作战。 这一点，已经在两次和尚原大战和两次仙人关守卫战，以及天水大捷中充分被证明过了。 作战方案太过重要，必须要安排最信任和得力的手下亲自过去取，吴磷才会放心。 却说刘锜回到当阳后，第一时间见到了张浚，然后把吴磷在松滋城内说的那番话转述给张浚，顺便还把他在松滋城内观察到的情况也如实的向张浚进行汇报。 “以属下所见，保靖军的军纪严明，夺下松滋县城后，并未出现抢掠之事，更没有残害百姓的恶行。小吴将军驭下有方，谦逊谨慎，实乃不可多得的帅才！” 刘锜当初在西军各路部队之中的地位，与吴玠不相上下，而吴磷只是吴玠麾下的部将，如今刘锜尚且没有担任主帅，却在张浚面前夸赞吴磷有帅才，这份坦荡和宽厚，确实要胜过曲端。 张浚听完刘锜的汇报，感慨说道：“我大宋如今真是将星云集，人才辈出啊！你看看，这是岳鹏举前几日才派了长子岳云亲自送来的密信，他在信中对于攻打江陵的建议，跟吴磷的提议，完全就是如出一辙啊！” 刘锜也不客套，接过张浚递来的密信，从头到尾仔细的阅览一遍，然后露出见了鬼的神情。 “大人，会不会是秦辅仁提前给他俩透过什么话啊？” “不可能的。辅仁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知道轻重。他远在临安，根本不清楚我何时会调保靖军出川，更不知道我何时发起大战，怎么可能提前给岳鹏举和吴唐卿透话？” “如此看来，那就是咱们三方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块去了！” “哈哈，这是好事，杨幺作恶多端，这次必死无疑！”张浚发出爽朗的笑声，看起来充满自信。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有意结交 当阳城并不大，张浚没有带着士兵到来之前，城里的人几乎逃走了一大半，县衙里面的官吏更是一个都不剩。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经过两年多的经营，如今的当阳城虽然规模不曾增加，但城墙的高度已是原来的两倍，城内的军民人数则比乱军打过来时还要多出一些。 作为夷陵至长寿陆上商道中的必经之地，当阳这两年得了不少实惠，加之张浚亲力亲为，将当阳和长林两县并在一起，安抚民众，受理冤屈，打击盗匪和乡霸，所以原本逃进山中避祸的百姓，全都返回各家，使得当阳附近成为荆湖南北两路少见的安稳之地。 李大勇护送刘锜入城之后，被负责接待的军吏安排在城南一处军营中落脚，与他做邻居的则是前几天来到当阳的岳云。 这是李大勇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岳家军，他心里面充满了好奇。 同样的，这也是少年岳云第一次见到西南土兵，他比李大勇还要好奇！ 两人都是在等张浚最终敲定的作战方案，既然有缘凑到了一块，自然不会干坐着，怎么也要走动走动，相互认识一番。 一开始，是李大勇主动去隔壁找的岳云，因为岳云这家伙虽然在战场上猛如雏虎，但平时为人内向，不怎么擅长与外人打交道。 岳云就是个苦逼的孩子，摊上岳飞这么一个狠心的爹，从他入伍之后，就被严加管束和训练，哪里有机会跟外界接触？ 李大勇跟岳云的情况完全不同，不仅年纪比岳云大了八岁，而且不是正儿八经行伍出身，在没有遇到秦颂之前，他就是吴岳山中的一个猎人，经常要带着捕获到的猎物去陇安县城售卖，还得帮着镇上的乡亲们办理各种杂事，所以经历丰富，为人要灵活一些。 岳云心里想来拜访李大勇，但又觉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见面时怎么开口，结果李大勇提着酒坛子和猪头肉主动找上门来。 “鄙人李大勇，现为保靖军前营参将，听说岳家军的兄弟来了当阳，特意前来拜访！” “李参将快快请进！”岳云手忙脚乱的将李大勇迎进屋内。 “你这屋内有碗吗？这是我从当阳城玉泉酒楼买来的好酒和猪头肉，咱们边喝边聊。” 李大勇一副自来熟的架势，进门把酒坛子和猪头肉往桌上一趸，就开始找碗。 岳云有些尴尬，急忙说道：“请恕兄弟军务在身，不敢陪李参将饮酒！”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这要是回到岳州，被他老爹知道儿子在当阳城内饮酒，至少一顿军棍跑不了！ 李大勇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冲着外面吼了一嗓子：“小岳将军的卫兵呢？都死哪去了？还不赶紧把碗筷送进来！” 等吼完了之后，李大勇自顾着坐下，然后对岳云说道：“你这小小年纪，便如此的迂腐，将来如何统率千军万马？秦翰林当初在保靖军的时候，经常带着我们去黎州城内的酒楼饮酒，也没见耽误他打胜仗啊！” 李大勇不能对岳云明说他跟秦颂的亲密关系，只提到了黎州之后的事情，但因为跟秦颂有关，还是引起了岳云极大的兴趣。 “你说秦翰林当初在保靖军担任长史的时候，曾经带着你们去城内饮酒？这怎么可能呢！” 岳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完全无法相信书生出身的秦颂会跟一群丘八凑在一起喝酒，而且还是以军中二把手的身份去城里面饮酒。 “来，你先坐下，喝往这碗酒，我就告诉你当初的经过！” “你可不能诓我！”岳云犹豫着坐了下来。 “嗨，你这人，疑心病挺重！你可以去保靖军打听一下我李大勇的为人，何时欺骗过兄弟袍泽！” 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岳云拼着回去挨一顿军棍的可能，端起酒碗，露出一个苦大仇深的表情，然后一仰脖子，将酒咕咚咕咚的喝干。 “好，这才像条汉子！”李大勇夸赞岳云几句，然后扯开了话匣子。 “当初在保靖军中，秦长史治军，赏罚分明，虽然看上去并不如何威严冷峻，但兄弟们都很敬服和亲近他，只因为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摆架子，拿大伙当兄弟对待！” “当时的训练特别辛苦，为了鼓舞士气，秦长史不仅亲自跟着大伙一起操练，而且还故意用激将法骗我们加练！有一次，军中组织夜间奔袭训练，他便对大家说，哪个中队能找到他藏身的地方，等训练结束之后，便带着这个中队的兄弟们去城里面喝酒。后来，你猜结果怎样？” “肯定是你们找到了他，然后让他请客。” “哈哈，我们在那片山区整整找了三天，就差拿着铁锨把地皮全都翻一遍，结果愣是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如果不是他到了最后故意放水，让传令兵靠近他，我们还被蒙在鼓里面呢！” “啊，你们没有找到他？那他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 “说出来怕你不信，他换了一声最普通的军服，跟几个土兵混在一起，还把脸上抹了一些土灰，然后跟着我们一起漫山遍野的找‘他’，那几个土兵不会说汉话，加之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装扮，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李大勇讲到高兴的地方，抓起半丫猪耳朵，嘎吱嘎吱的一通猛嚼，惹得岳云也忍不住抓了另外一片猪耳朵猛吃。 “秦翰林带着你们去城内饮酒，难道不违反军规吗？”岳云一边吃，一边含糊的问道。 “如果是在执行任务期间，或者是命令禁止饮酒的时期，这样做肯定要受到严惩，但在休整的时候，是准许军中士兵外出的，饮酒也不禁止，不过严禁酒后滋事，与黎州当地的民众发生冲突。” “你们一个中队多少人？秦翰林请你们吃酒，是自掏腰包还是用的军费？” “嘿嘿，你小子不老实，竟然套我的话！不过，看在你爹向皇帝举荐了秦长史的份上，我就跟你说实话。小队和中队是保靖军营以下的两级组织，一个满编小队，人数是一百二十人，一个满编的中队，人数是四百人！至于他请那次请我们吃酒，当然是他自掏腰包！” “一个中队四百人，哪有这么大的酒楼装得下？再说了，秦长史的薪俸能有多少？这一顿酒下来，还不把一年的俸禄全都吃光了？”岳云大张着嘴，已经顾不得吃肉喝酒了。 “嘿嘿，一个酒楼自然装不下，但是一条街上的酒楼却是绰绰有余啊！你可能不知道，保靖军当初到黎州时，带了整整一百万贯！这些钱，都是秦长史在成都空手套白狼，从成都那些富家大户身上割下来的！大名鼎鼎的兴荣商行听说过没有？那是秦长史的兄长创办的，你说他会缺钱吗？” 岳云听到这里，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憋闷，他想自己父亲若是有一个商会在背后支持，现在至少能把岳家军扩充到十万人以上，又何至于处处受人掣肘，看那些文官的脸色。 “岳小兄弟，你也别只顾向我打听保靖军的事情，把你们岳家军的事情讲一些给我听听。你放心，就冲秦长史这个关系，保靖军跟岳家军就是天生的盟友，绝对不会做那些卖朋友的缺德事。” 岳云毕竟还是少年人，加之又被几碗烧酒灌得热血激荡，经不住李大勇的撺掇，向他讲了许多关于岳家军的事情，这里面既有他父亲如何四处转战报国无门的心酸，也有他当初十二岁随父从军后的血泪经历，还有他父亲与部下交往的一些逸闻趣事。 一坛烧酒，足足十斤的重量，被李大勇和岳云喝的干干净净，李大勇醉的不省人事，被岳云的四个卫兵抬着送回隔壁营房。 岳云也没有好到那去，连衣服都没脱，直接和衣而卧，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等他醒来之后，颇为懊悔，心里暗暗惊告自己，下次再不敢跟李大勇这样油滑的友军将领喝酒，不然容易被他带进沟里面去。 只是，当他努力回忆昨日醉酒后都与李大勇说了些什么时，却好似一本书被人从中间撕掉了几十页，前后怎么都连贯不起来。 岳云这是喝的“断片”了。 不过，从这天之后，接下来的两天，直到张浚正式召见李大勇和岳云之前，李大勇依然会来找岳云聊天，却不再带酒过来，而是与岳云以茶代酒，谈论的话题也渐渐严肃和深入。 李大勇讲述了他率军攻占下沱镇和充当突击队混进松滋城内的经过，以及当时是怎么考虑的，为什么要这样部署和安排。 岳云也讲述了他参加的历次战斗经历，然后比较保靖军与岳家军各自作战的特点，有时候跟李大勇争的脸红耳赤，但争论过后又会缠着李大勇讲保靖军的事情。 岳云并不知道，李大勇跟他亲近，并非偶然，而是有意为之。 接下来的大战，保靖军在兵力总数上是最少的一方，如果不能取得友军的支持，肯定容易吃亏。 与岳云交好，看似下了一步闲棋，但到了关键的时候，说不得就能取得意外的效果。

第三百四十六章 准备就绪 张浚见到岳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如果不是曲端已经提前给他说过岳云的一些事情，张浚对岳飞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担任岳家军的联络人员肯定会非常生气。 幸好，张浚当年在大散关见到秦颂的时候，也是一个尚未成人的少年郎，所以张浚已经形成了英雄出少年的这种认知。 李大勇是与岳云一起出现在张浚面前的，他的表情很严肃，也很恭敬，跟前几天与岳云拼酒的那个老兵痞的形象完全不同，仿佛脱胎换骨。 这让旁边的岳云又偷偷的学了一招，见到上官的时候，该装孙子就装孙子，绝不含糊！ 别说李大勇与岳云见了张浚得规规矩矩的，就算是吴磷和岳飞此刻在张浚的面前，那都得毕恭毕敬，不能有半分桀骜和不敬。 张浚的威名，那是建立在砍过许多作战不力的文官和武将脑袋的基础之上，大宋官场第一刽子手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受得起。 两人一起半跪着向张浚行过参见大礼之后，张浚朗声说道：“此前，岳家军和保靖军各有建树，已经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在伪楚乱军的外围建立据点，如今与吾军形成夹逼之势。江陵大战，是朝廷第四次聚集重兵对乱贼杨幺发起的攻势，此战不仅关乎湖湘之地能否早日恢复安宁，更关乎到大宋能否早日北伐，收复故土，因此只需胜，不能败！” “你们两人，作为各自军中派来的联络之人，理应熟悉本军情形，在正式分配作战任务之前，你们分别向我汇报各军的情况，以供参考！先从岳家军开始。卡Kа酷Ku尐裞網” 为了考验岳云，张浚故意把岳家军放在前头，就想看看岳云在这种场合是否会露怯，汇报的时候是否口齿清楚，条理清晰。 岳云拿起黄铜指挥棒，走到挂在墙壁上的军用地图前面，大声的汇报道：“岳家军目前共有三万两千五百余人，其中新近收编的杨钦投诚部队共计五千六百四十余人，八对明轮以上的车船七十六艘，六对明轮以下的车船两百二十余艘……岳家军依托越州城防，在临湘、巴陵分别驻扎了两支部队，彻底封锁洞庭湖经岳州进出长江的水上航道……” 虎父无犬子，岳飞亲自教导出来的小将，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参加过多场大战的职业军人，在拿起指挥棒的那一刻，他就像极了他的父亲。 岳云汇报完毕之后，张浚很是满意，夸赞说道：“孺子甚佳，有秦辅仁当初在大散关的气度，以后还需更加努力上进，争取早日成为国之栋梁！” 岳云嘴上称是，心里却有些郁闷。自己如此努力，竟然只是与刚出道时的秦颂有些相似，姓秦的到底有多牛逼啊？ 轮到李大勇汇报，张浚、刘锜和曲端几人本来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看上去有些憨厚土气的参将身上，但随着他的汇报深入，几人才意识到吴磷派来的人也不一般。 与岳云的汇报相比，李大勇的汇报更加细致充分，需要重点汇报的地方，会有详细的数字和事例作为支撑；不需要浪费太多口舌的地方，很自然的略过不提。 张浚亲自考核，确认两军派来的联络之人可以胜任这份重任，曲端于是拿起手边的一份起草完毕的作战方案，向两人传达都督府的作战命令。卡Kа酷Ku尐裞網 “此次作战，代号‘雷霆’，岳家军编号甲玄，保靖军编号乙火，当阳本部兵马编号丙土……” “命令甲玄部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之前，派出主力一万五千人，抵达预定战场某地……命令乙火部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之前，夺取江陵以西的百里洲、涅州……” “作战命令传达完毕，请相关联络员在正式方案上面签字画押，作为战后分析总结的凭据！” 岳云和李大勇于是上前签字画押，领取不同的作战方案。 一些极为秘密的内容，并不会出现在这份方案的纸面上，需要两人默记在心中。如果两军派来的联络人员不能通过此前的考验，他们就拿不到这份方案。 从大都督府中出来，李大勇与岳云抱拳道别。 “岳小兄弟，今日就此别过，等平定了湖湘，你我再相聚大醉一场！” “好，但愿这日早些到来！” 两人立即动身，带着士兵离开当阳，返回各自的驻地。 返程的路途上，岳云想起一件事情，然后意识到他与李大勇之间的差距。 李大勇刚到当阳时，跑来找到喝酒，但接下来的两天却滴酒不沾，这是料定了张浚不会在他抵达当阳的第二天接见他啊！ 谁要是认为李大勇嗜酒误事，岳云第一个站出来反驳，这个李大勇根本就是外表憨厚的聪明人！ 返回岳州的路上，遇到了几拨小股乱军，岳云提着一对短锥枪，砍瓜切菜一般杀过去，没有遇到一合之敌。 后世的演义里面，非要给“赢官人”岳云安排一对笨拙的金瓜大锤作为兵器，而实际上岳云使用的武器似锤非锤，似枪非枪，在于金军的披甲重骑兵相遇时，先用锥枪拳头状的顶部将马上的骑手砸下来，然后再用枪尖刺敌人的咽喉和面门。 伪楚乱军没有骑兵，披甲的步兵也很少，遇到岳云这种专门用锥枪砸人脑门的狠人，基本上只要挨中的，要么脑浆崩裂，要么五脏出血，总之是活不成。 岳云喜欢带头冲杀，几个进出之后，人为血人，马成血马，看起来极为骇人，乱军被他巨大的煞气吓得四散溃逃，没有谁敢阻挡在他的面前。 单论个人勇武，还在成长期的岳云，绝对不会输给同年龄阶段的霍去病。 只可惜，如此难得的少年英雄，若无秦颂暗中进行干预，若干年后便要随他的父亲一起遭受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回到岳州城，岳云首先将作战方案交给岳飞，然后再将记在心里的核心秘密，比如战时辨别敌我的口令，战场上协调各路部队进退的旗帜颜色和悬挂顺序，尽数向岳飞进行汇报。 等到汇报完毕，岳云主动请罪，向父亲承认他在当阳时因为没有把持住，与友军的参将饮酒，而且还喝的大醉。 岳飞一开始很恼怒，正要下令严惩岳云，却被谋士薛弼劝阻。 薛弼对岳飞说道：“那位李参将代表着保靖军，少将军当时若是拒绝与他饮酒，势必会影响两军进行接触和联系，这对彼此之间加强配合并非好事。大帅不妨听一听少将军与那李参将交往的经过，或许无意间已经立下功劳，也未可知。” 岳飞于是沉着脸，让岳云汇报他与李大勇之间的交往经过。 岳云一开始还有些忐忑，当他发现父亲和帐中的几位叔叔全都竖起耳朵在听他讲保靖军和秦颂的事情，顿时来了劲头，绘声绘色的讲述起来。 “孩儿曾经带着一什手下与李参将带领的一什手下在营盘内切磋，那些土兵的单个战力都不如我的手下，李大勇也打不过我，但他们组成的鸳鸯阵却是非常犀利，到最后竟然是孩儿率领的这方落败。” “秦翰林在保靖军中颁布了许多军纪和条目，其中不仅有日常的管理纪律，训练纪律，还有各种练兵操典，李参将虽然只是捡重要的说了几条，但我以为保靖军的军规军纪并不比我们差，某种程度而言，还要比我们做的更好！” “我已经与李参将约定，待战事结束后，便派人前往保靖军向他索要相关的典籍手册，以供我军参考和借鉴。” 听完儿子的讲述，岳飞沉吟良久，感慨说道：“秦翰林真是天纵之才，在治军和训练士兵方面，吾不如也！” 秦颂前后两次都在军中效力，不仅有前世丰富先进的经验，更有这一世的锻炼成长，他为保靖军量身制订的各种规章制度，自然非同小可，所以岳飞知道以后感叹，也不算夸张。 岳云最终没有挨军棍，他在当阳城内饮酒所犯的错误与打听到保靖军的重要情报的功劳相互抵消，听起来他是吃了大亏，但他却咧着嘴傻乐不已。 当岳云向岳飞和众将领汇报有关保靖军的情况时，已经顺利返回松滋的李大勇也在向吴磷和几位营头讲述他在当阳城内的见闻。 “我在城内见到了不少当初在武休关分流时见到过的兄弟，他们现在大多数受到重用，最差的都干上了什长，厉害的已经是曲正甫和刘信叔麾下的裨将和偏将。” “当阳本部兵马的实际战力，应该不在我们保靖军之下。曲正甫擅长练兵，听说当初在训练新兵时，曾经带着他们四处寻找附近的山贼和盗匪过招，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 “秦长史从黎州带往金州参加的土兵，战后有一半被送往秦岭防线，还有四千人则带到了当阳，归于刘锜直接统领。他们手中所掌握的突火枪，成了当阳本部非常重视的突击手段，已经结合突火枪的使用开展过多次配合训练。” “以我所见，都督府针对这次大战的准备极为充分，制订的作战方案也出乎我们预料，此战获胜的把握很大，大家要充满信心。”

第三百四十七章 残暴蛮横 江陵城，大楚大圣天王杨幺陛下的寝殿内，有愤怒的咆哮声和凄厉的惨叫声不时的传出。卡Kа酷Ku尐裞網 守在宫殿门外的卫兵、宫女和太监，个个噤若寒蝉，尽管天气已经很暖和，但却缩着脖子尽量往人群的后面站，似乎谁都不想站在距离寝殿大门最近的地方。 前几日，从江陵西边传来消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支官军，忽然之间就夺了下沱镇和松滋县城，使得百里洲和涅州顿时没了屏障，如今前方人心不稳，惹得大圣天王怒气冲霄，一怒之下用鞭子抽死了几个宋官的女眷。 这些女眷，都是当初造反的时候来不及从湖湘当地逃离的官员的妻女，一个个长得细皮嫩肉，花枝招展，杀了太可惜，于是被众头领按照容貌姿色瓜分。 杨幺是大圣天王，老天爷之下他最大，自然分到的宋官女眷最多，足足有一百多个，虽然这几年被他折磨至死的有几十个，但剩下的还够他折磨一二十年。 不过，前提是他还能继续做他的大圣天王。 前段时间，据说，大圣天王派了一群最得力的手下潜往宋朝的行在临安，意图刺杀曾在当阳让大楚军队吃了大亏的狗贼秦颂，结果这些人忽然间便全部消失，怎么也联系不上。 这个姓秦的狗贼，果然厉害，一到临安，便被宋朝的狗皇帝实授翰林学士的官职，然后帮着狗皇帝暗中出了不少阴毒的主意。 如今，宋朝派出三路官军从东面、北面和西面同时进逼江陵，他们与之前的官军完全不同，不仅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而且稳扎稳打，绝不在水面上与大楚国的水军纠缠，这让智谋百出的大圣天王也没有了办法。 大楚国的明轮战船不论如何犀利，总不能开到陆地上面去跟官军交战吧？ 最让大圣天王痛恨的便是杨钦狗贼的叛变，他竟然辜负了天王的殷殷期待与嘱托，卖身从贼，带着麾下所有士兵和战船，投靠了姓岳的狗官！ 身为大楚国的兵马太尉，身份地位如此显赫，怎么还能不知足呢？ 因为杨钦的叛变，最近这段时间，大楚国人心不稳，大圣天王已经接连派出了几批心腹赶赴各地巡察和安抚，防止再有人叛变。 不过，人心隔肚皮，大圣天王再厉害，也没办法管得了远在百里之外的各处水寨的头领，但愿他们不要目光短浅，只为宋朝开出的一些营头小利，便把大楚国给卖了吧。 寝殿之外的卫兵、宫女和宦官们等了许久，直到里面不再有声音传出，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今夜总算能够平安的渡过了。 谁也不知道年轻力壮的大圣天王会折腾出什么花样，万一他在怒气头上时对着身边侍奉的人下手，大家连一点反抗自卫的心思都不敢有。 大圣天王目光如炬，能看透人心，谁要是敢跟他作对，一家人的下场会非常凄惨，简直比下地狱都让人觉得害怕。 身穿龙袍的杨幺，在寝殿内肆虐发泄够了之后，看也不看被他用皮鞭活活打死的三具尸体，冲外面怒吼一声：“来人，把殿内收拾干净！本天王要连夜宴请城内臣子，共商御敌之策！” 十几名候在殿外的卫兵呼啦啦的跑进来，抬起尸体就往走，剩下的人拿起水盆和抹布，仔细将溅落在地面和墙柱上面的血珠和肉沫擦拭干净。 江陵城内已经睡下的大楚国文武官员，被大圣天王派出的卫兵从睡梦中一个一个唤醒，然后匆忙披上衣衫，一起来到杨幺居住的寝殿。 杨幺高坐在纯金包边的龙椅之上，俯视着匍匐在他脚下的百官，许久之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殿前将军何在？” 一位披甲的武将从廊柱后面转出来，大声说道：“臣在！” “传我圣谕，今夜所有因故没有赶来参加朝议的官员，皆以通敌卖国论处，你这便带了兵马出殿，将他们全给处决！” “微臣遵命！”殿前将军领命，转身冲出殿外。 殿中近百人，听了杨幺这道冷酷无情的命令，心中暗道侥幸，却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劝谏。 如果是在大宋的朝堂，皇帝胆敢不经过政事堂的附议便发布这样残暴不仁的命令，朝臣就敢站出来劝谏，哪怕是皇帝再生气，也不敢下令杀掉进言之人。 这就是有规矩跟没有规矩，有秩序跟没有秩序的区别。 再坏的规矩和秩序，也要比没有规矩和秩序要好得多。 “诸位臣工，大家可能也听说了一些传言，宋朝的狗皇帝这次又派了几路部队前来攻打我大楚国。当此危难之际，叛贼杨钦，罔顾圣眷，不战而降，将岳州拱手让于宋军，使我东部门户大开，实在可恨，该杀！” “我手中拿着的是一本账册，上面记着大家从起事以来亲手杀死的宋官、读书人、僧侣和本地士绅，如果还有谁想背叛投敌，先想一想自己当初做过的事情。你们以为，现在投靠了宋朝，那些被你们杀死的官员家人和同僚会放过你们吗？” 杨幺将手中的账册朝下方狠狠的砸了过来，然后露出狰狞的表情。 “从竖起大楚旗帜的那天开始，我和诸位便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要么痛痛快快的生，要么轰轰隆隆的死，你们不要忘记当初起事的时候，自己和家人受过的那些冤屈！” “前几次，朝廷派来的军队人数，比这一次还要更多，我们是如何获得胜利的？我们当中有些人，过关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就变得胆怯和懦弱，遇到些许困难危险，就想着给自己找退路，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本王发现一个，就杀你一家！” “从现在开始，江陵城实行宵禁，所有人各司其职，做好迎战的准备，只要宋军敢来，便让他们统统在江陵城下丧命！” 杨幺召集手下议事的当日夜里，江陵城内血腥冲天，许多他曾经怀疑和不信任的人，都被残暴蛮横的处决。 张浚让人废了心思安插在江陵城内的一些眼线，来不及转移和逃离，便在这次大清洗中被无情的处决。 若论杨幺整肃内部的手段之凶狠，远比当初开封被围时的赵佶强了不知多少倍。 如果当初赵佶能有杨幺一般的果断和凶狠，开封城也不会被金军攻克。 当时，各地进京勤王的部队已经在路上，开封城内也不是没有守军，如果能够做到同仇敌忾，发动民众协助守城，短时间内女真人根本没有机会攻破开封。 杨幺虽然读的书少，也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培训，但他能从当初追随钟相的众多的头领之中脱颖而出，甚至想出了扶持钟相儿子钟仪充当傀儡太子的主意，就说明此人在权谋诡计方面有着很高的天分，否则也不可能带着当时士气低落的起义军队屡屡挫败宋廷派出清剿的大军。 败在杨幺手下的宋朝文武官员，可不是无名之辈，就连名臣李纲在他手下都没有讨到什么好，由李纲亲自制订的“四路围剿”策略也被杨幺完全粉碎。 只可惜，农民起义总是逃不脱“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规律。 究其原因，还是跟农民起义的先天缺陷有关。 掌握着政权的统治阶层，必然是整个社会的精英，而造反起义的农民最大的愿望便是变成人上人，他们一面反抗现在的精英阶层，一面又想变成新的精英阶层，这就相当于坐在椅子上面，无论如何用力，都不可能把自己和椅子提起来一样。 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看看杨幺现在过的生活，已经比临安皇宫中的赵构腐化堕落许多，跟随他的人也同样如此，让这样一群人来管理和统治庞大的帝国，那不是搞笑吗？ 最为可恨的一点，便是杨幺竟然与伪齐勾结，实际上就是在跟金国暗通曲款，如果之前他们因为反抗朝廷的暴政而起义反抗还值得同情，那么但杨幺派人前往临安刺杀秦颂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结局只会比原本的历史轨迹更加悲惨。 但杨幺在江陵城内紧急动员和全力备战的时候，已经接到张浚命令的岳家军和保靖军几乎同时行动起来。 岳家军在收服了杨钦的投诚部队之后，兵力进一步扩充，更为难得的是收获了大量熟悉驾驶明轮战船的水手，所以张浚给岳飞下达的命令是让他兵分两路，分别从陆路和水路同时进逼伪楚水军在洞庭湖北面的老巢古楼寨，进一步动摇伪楚军民的信心。 保靖军的兵力较少，缴获的战船也有限，张浚便将扫清江陵以西伪楚据点的任务分配给吴磷，至于吴磷想采取什么养的计策和手段，则全凭吴磷自己决断，张浚并不插手干涉。 岳家军的水师从君山水寨出发，由水师统领杨钦亲自指挥，监军徐庆负责策应，将大小战船派出整齐的进攻阵型，浩浩荡荡的划过宽阔的湖面，直奔古楼寨方向而来。 留守古楼寨的伪楚守将是杨幺的心腹，收到消息之后，不敢出寨与宋军在湖面之上正面交战，而是严令手下据寨防守，妄图凭借坚固的防御设施抵挡宋军水师的进攻。

第三百四十八章 血染滁州 孔彦舟亲自率领主力部队出现在定远城下时，没有看到他预料中的情形。免-费-首-发→【追】【书】【帮】 进驻定远城的韩家军成闵一部，稳如泰山，静静的守在低矮的城墙上方，完全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已经做好了与定远城共存亡的准备。 孔彦舟不由得一阵牙疼，他来这里是想捡软柿子的，不是来碰钉子的！ 孔彦舟带了三万主力部队过来，如果全部投入攻打防御薄弱的定远城，他有信心在五天之内夺下此城，但经过这场恶战之后，部队的伤亡肯定严重，估计无力再出兵前去袭击庐州。 让孔彦舟心存忌惮的是至今未见韩世忠的踪影，万一他趁着这边攻打定远城的时候绕到后方截断孔彦舟的退路，那麻烦可就大了。 尽管心存顾虑，但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归。孔彦舟抱着侥幸心理，指挥部队对定远城发起试探性的攻击，结果让他有些郁闷，守城的韩家军斗志旺盛，训练有素，很快便击溃了试探进攻的伪齐部队。 孔彦舟立即改变主意，定远城外不是久留之地，庐州也不是那么容易偷袭，要么原路返回濠州依仗城池固守待变，要么改变方向反其道而行之，向东进军，从藕塘一带杀进防守空虚的滁州，然后一路往东抢掠破坏，说不定还能攻克扬州，到时候凭借抢夺来的船只，顺江而下直入东海，便可从海上安然北上，立下大功。 到底是匪寇习性难改，孔彦舟最终决定抛开留在濠州的那些杂鱼部队，只带三万主力向东劫掠淮南东路的后方腹地。 韩世忠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孔彦舟的贼胆如此之大，为了狠狠的抢掠一把，竟然不管留在濠州的部队，也不顾完颜宗弼的命令，只带主力就来袭扰滁州！ 幸好驻守定远的成闵十分警觉，但他确定孔彦舟没有带着部队往西进攻时，便想到孔彦舟有可能从黄连埠与定远城之间七十余里的防守空档穿过去，直扑兵力空虚的滁州。 成闵派出快马飞奔钟离，将他的判断告诉驻守钟离的董旼和解元，董解二人也是惊骇不已，急忙派人乘坐快船顺流而下，赶赴泗洲，向韩世忠报讯。 韩世忠收到急报之后，气得跳脚骂娘，但也不得不因此改变作战计划，急忙带着韩家军留守泗洲的主力赶赴滁州与真州交界的一带堵截孔彦舟。 以韩世忠的判断，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真州，整个滁州也会被孔彦舟毁得不成样子。 现在唯一可以期盼的便是孔彦舟的部队足够贪婪，能在滁州附近多抢掠几天，这样还有补救的机会。 若是孔彦舟一路不停的边抢边跑，韩世忠就算手握突火枪利器，如果不能在真州境内与他遭遇，那么接下来扬州和建康都有可能成为孔彦舟祸害的对象。 韩世忠在恼恨的同时，脑子还算清醒，派出大批报警的快马赶赴扬州、建康甚至是临安，提醒各地驻军提前做好防范，就算不能阻挡孔彦舟，至少也要迟滞他的行动。 天悯大宋，孔彦舟的部队没有韩世忠想象的那么迅速，他们在一路冲过藕塘和清流关之后，便放缓了行进的速度，然后在滁州境内开始大肆的抢掠、纵火和杀戮。 滁州知州提前半个时辰收到消息，带着家眷和仆从躲进附近的山中避祸，孔彦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杀进人心惶惶的滁州城内，然后就像饿了多时的吸血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狠狠的扑向城内手无寸铁的百姓，然后开始了他们丑恶且残忍的饕餮盛宴。卡Kа酷Ku尐裞網 滁州四周多山，这从已故大宋文坛领袖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中便可以看得出来。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 “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 这里原本是一片平和宁静之地，就仿佛是吴岳山香泉镇的放大版，就算金军屡次南下渡江侵掠的时候，也甚少影响波及到这里，因为群山阻挡了金军的骑兵。 然而这一次，因为孔彦舟这个背叛了大宋的白眼狼，滁州遭遇了大宋立国以来最大的人祸。 来安县城位于滁州的北部，坐落在来安河的西侧，原本寓意来到这里便可以安定下来，十分美好。 端午节还没有到的时候，孔彦舟麾下一支部队杀到了来安，开始了他们肆无忌惮的抢劫、奸银和杀戮。 “哈哈，兄弟们莫要在这家院子里面耽搁，前面还有好几家富户等着咱们去光顾呢！” “唉，真是可惜了这个白花花的小娘子，如果能带走就好了！” 刚刚提上裤子的贼兵，正对着躺在柴火堆里的一具双目无神的美丽躯体发呆，从他身侧忽然冒出来一柄长刀，毫不留情的插进了躺在柴堆上的年轻媳妇洁白的胸膛。卡Kа酷Ku尐裞網 “发什么呆？去了扬州，那边有的是女人！赶紧放一把火，把这里全都烧掉！” 另一处院子里，一个老太婆正试图抱住冲进来抢掠的贼兵的双腿。 “你们快逃啊！” 老太婆刚刚喊了一嗓子，脑袋便被一柄锋利的屠刀砍掉，她那尚有几分知觉的头颅，滚到了一边，双眼死不瞑目的大睁着。 来安县衙，知县和几个不肯逃走的衙役被逼进了后堂，等待他们的只剩下死亡。 “里面的狗官听着，若是乖乖出来投降，交出本县粮簿黄册，便送你们痛快上路。再敢心存侥幸，今天便剥了你们的皮，然后点天灯！” 堂外有贼兵高声威胁，堂内众人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诸位，与其被贼兵折辱至死，不如引火自焚，烧掉这些粮簿账册，省得他们按照这上面的名字前去抢掠祸害！” 知县虽然心有不甘，但良知尚存，最终举起案上油灯，将灯油浇在身上，然后点火自焚，其状甚为惨烈…… 孔彦舟本来没打算在滁州久待，只是抱着补给一番便立即跑路的打算，结果他将部队散出去之后，就没有办法迅速的收拢，以至于滁州的本地百姓受到了更加残酷的伤害。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这句话使用了排比，说的是匪寇过来掠夺时，就像梳子一样梳理一遍，把百姓家里财物都掠走，但是梳子齿与齿之间的间隔大，仍有漏过的。 篦子的齿很细，形容兵丁过来掠夺，是明打明的动手，因为时间充裕，细细地搜刮，掠夺得比匪寇还要恨，不像匪寇至少还怕官府过来，只好匆忙地掠过就走。 官过如剃，则是对贪官污吏最为生动的讽刺。官员过来搜刮，就像剃头一样，寸草不生，什么都不会给百姓留下。 三句话都是以头发借喻，形象深刻，道出了百姓的痛苦和无奈。 孔彦舟是伪齐的大官，他率领的部队堪称匪军，比土匪的规模大许多，却没有军队的规矩，所以堪称将匪、兵和官集于一身，这样的祸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当地百姓无法磨灭的噩梦。 孔彦舟的部队终于在滁州肆虐够了，正提着大包小包重新集结的时候，韩世忠率领五千步兵从竹镇方向杀进滁州，然后从来安方向追着孔彦舟的部队猛烈攻击。 坐镇滁州城内的孔彦舟得知韩世忠只带了五千部队就敢追着自己打，顿时也来了火气，立即给各路出去抢掠的部队下来，让他们全部撤回滁州城内，先稳住阵脚，再跟韩世忠正面硬刚。 韩世忠带着部队一路追到了滁州城下，看着城头飘扬的孔字大旗，眼睛里面都能冒出火来。 直娘贼，这次真是被孔彦舟坑得不浅，如果不能将这厮抓住千刀万剐，韩世忠觉得他这辈子都要活在巨大的耻辱之中。 自从进了滁州，沿路看到的惨象，让韩世忠和随他作战的将士们全都红了眼睛。 太惨了，简直就是罄竹难书，这都是孔彦舟造的孽啊！ 虽然心中已经恨极，但韩世忠并未被仇恨和愤怒冲昏头脑，他没有组织部队强攻兵力占优的孔彦舟，而是当着城头观望的伪齐士兵的面，将部队带到了滁州东南角上，然后大摇大摆的安营扎寨，分明就是不将孔彦舟放在眼里。 韩世忠这么部署，也是不得已。 滁州已经被这群畜生糟蹋的不成样子了，现在首先要保证孔彦舟不能再往东或者南走，再去祸害扬州和建康。 孔彦舟见韩世忠竟然敢在野外扎营，而且堵在自己进击扬州的道路之上，于是召集手下头目议事，打算在离开滁州之前，先把韩世忠给干掉。 孔彦舟作为叛逃伪齐的宋将，对于大宋军队的作战方式和各支部队的战力很清楚，韩世忠的部队虽然在黄天荡取得过辉煌战绩，但发挥并不稳定，有时候还不如张俊的部队，如今己方的兵力是对方的六倍，加之又是以逸待劳，没有道理怕他。 简单的商量了一番后，孔彦舟决定趁着韩世忠立足未稳之际，马上出动两万部队向正在忙着扎营的韩家军发动进攻。 一通猛烈的鼓声响过，滁州城内的伪齐军队像潮水般从东门和南门涌了出来。 站在高处观察敌情的韩世忠，见到这一幕时，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直娘贼，总算是骗出来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人质盾牌 韩世忠从泗州出来阻截孔彦舟时，带了足足一万兵马，为了防止孔彦舟从竹镇方向逃窜，所以他特意将一半兵马留在竹镇，由麾下猛将呼延通负责，堵住孔彦舟这股匪军从滁州东北角转移的口子。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韩世忠只带了五千兵马就敢来滁州城外讨野火，那是因为他现在掌握了突火枪这件利器，而孔彦舟则完全不知情。 出城的匪军越来越多，他们很快结好了进攻的阵型，然后大喊大叫着向宋军尚未修筑成型的营寨冲杀过来。 “孔帅有令，杀一个宋军，赏银十两；杀三个宋军，官升一级；生擒韩世忠者，赏金万两，直接升为正将！取得韩世忠首级者，赏金万两！” “杀啊，干死这些宋军，咱们就可以去扬州发财玩女人了！” 身为匪军，已经与禽兽畜生无异，道德和大义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唯有钱财、官位和女人才能激发他们的兽性，让他们在疯狂之中毁灭敌人，或者被敌人毁灭。 匪军那边喊杀声震天，宋军这边却安静的可怕，似乎是被吓呆了一般。 “传我号令，将伪齐匪军放进五十步内，突火枪做好第一轮集射准备，冲锋队听令行动！” 韩世忠面色冷峻，丝毫不受敌军的影响，冷静地下达作战命令。 很快，手持盾牌和刀斧的伪齐匪军前呼后拥的冲了过来，他们虽然丧失了人性，但曾经受过的训练已经成为战斗习惯，所以并不是一窝蜂般乱冲，而是各有分工，向着宋军的不同位置进行有针对性的冲阵。卡Kа酷Ku尐裞網 五十步的距离，倏忽便至。 只见挡在突火枪队前面的盾牌兵忽然同时侧身，从突火枪之间的空隙闪到了突火枪的后面，两百支露出黑洞洞枪口的制式突火枪的火药舱壁同时冒着青烟，然后在前后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内，将弹子舱内填压的铁珠一股脑的喷射到敌阵之中。 “砰……砰……” 当高速飞射的铁珠打到匪军的脸上、身上的时候，接连不断的爆鸣声才从对面宋军的阵营内传过来。 完成第一轮集射的突火枪手，并未撤离，而是将射空的突火枪交给身侧的副手，另一侧的副手则将已经填好的突火枪交给主射手。 在伪齐匪军还在发懵的时候，第二轮集射已经完成，“砰、砰”的声音继续响起，给匪军造成了更为严重的伤害。 第一轮的时候，匪军阵型未乱，顶在前面的盾牌手分担了很多铁珠的射击，而第二轮发射的时候，敌军已经被吓得丧胆，阵型彻底混乱，正是收割人命的好机会。 负责装填的副手已经将第一轮射空的突火枪装填完毕，主射手将第二轮用过的突火枪交给副手，然后接过第一轮所使用的突火枪，再次对匪军进行无差别的打击。 原本想着活捉韩世忠的匪军，此刻只恨爹妈没有给多生几条腿，他们被金钱、权势和女人激发出来的斗志，已经被宋军阵营内出现的可怕武器彻底浇灭。 “逃啊！宋军有喷火的武器！” 伪齐匪军纷纷掉头，逃回滁州城内。卡Kа酷Ku尐裞網 孔彦舟就站在城头观战，因为站得高，所以清楚的看见宋军营地内先是火光闪动，接着有如同打雷一般的轰鸣声传出，然后就是青灰色的烟尘腾空而起。 这种景象，孔彦舟此前从未见过，但他在出兵之前听说过一些消息，因此忽然就想到了完颜宗翰在金州兵败时似乎就与这种奇怪的武器有关。 孔彦舟没有下令关闭城门，这些往回逃的属下，是他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本钱，就算他们吃了败仗，也可以得到宽恕。 眼见匪军溃散，然后回逃，韩世忠却没有下达追击的命令，而是让部队继续扎营，看样子是跟孔彦舟在滁州彻底铆上了。 待大部分溃兵逃回城内，孔彦舟下令封闭东门和南门，然后亲自找了几个平时比较信任的手下，向他们询问方才出城遭遇宋军火器攻击时的感受和体会。 “孔帅，不是小的怕死，实在是宋军不停喷火的那种武器太过霸道，兄弟们都被轰懵了，就算我用刀子架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冲锋，他们也不肯向前啊！” “孔帅，您看看小的这胳膊上的这个血窟窿，哎呦……痛死我了！幸亏我前面有人拿着木盾替我挡着，不然小的都没有机会活着回来再见到你啊！” “孔帅，咱们真要跟宋军在滁州死战吗？当初你带着大家从藕塘往东杀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打算啊！” 尽管被问到的手下七嘴八舌，孔彦舟还是从他们的口中进一步了解到宋军新式火器的威力，和抢掠滁州相比，将这个秘密赶紧带回伪齐，告诉刘豫，才是明智之人的选择。 “兄弟们莫要惊慌！宋军不过是利用大家从未见过火器，先下手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的那种武器，并不能用来攻城！咱们在滁州城内先修整一夜，明天我便带着大家返回濠州！” 到了深夜，孔彦舟调集了一些部队，从西门出，绕到宋军营地的左侧，妄图袭击宋军营寨，结果被韩世忠安排的暗哨察觉，一通突火枪和箭矢进行的“混合招待”，将来袭的匪军打得抱头鼠窜，再不敢心存妄想。 韩世忠亲自带队，追着往回逃的匪军身后，一口气杀到滁州城的西门附近，却没有冲进去。 直觉告诉老韩，孔彦舟这厮不简单，夜间袭营恐怕只是幌子，吸引宋军入城进行巷战才是他的真实意图。 突火枪只有在正面战场进行集射时才能将威力发挥到最大，而突火枪手也需要其他兵种进行保护，若是贸然进入城中的街巷，就等于落入孔彦舟事先设定好的战场，到时候突火枪的威力将会被极大削弱，万一孔彦舟不惜伤亡代价也要抓获几名突火枪手，弄到突火枪的实物，那他韩世忠真是百死莫恕。 事后证明，孔彦舟当天夜里确实在西城门内布置了重兵，他们清一色的全部是刀盾手和弓箭手，只要韩世忠带着部队从西门入城，就会遭遇到猛烈伏击。 翌日清晨，孔彦命令部队生火做饭，待士兵吃饱之后，他下令将城内此前没有遭受杀戮的无辜百姓全都抓起来，再用绳子将他们一串一串的绑住。 孔彦舟让人打开东城门，然后押着百姓出城，将这些无辜百姓当做人肉盾牌，如果韩世忠带着部队追击，便将这些百姓推到最前面，看你敢不敢下令杀害百姓！ 孔彦舟占领滁州之后，并没有下令屠城，只是把大部分部队放出去，让他们在滁州四周抢掠，所以滁州城内死亡的百姓人数并没有来安县、清流县和全椒县那般严重。 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孔彦舟良心发现，而是他嫌杀人屠城太麻烦，而且没有这种必要。 城内各行各业都有人，逼着他们为自己的部队服务，还能抢走他们积累的财富，这便足够。 就连残暴的女真人都很少屠城，只是杀一些反抗者，然后将青壮男女抓到北方去当牲口一样贩卖。 所以，等孔彦舟想出用滁州百姓充当人肉盾牌这条毒计的时候，被他裹挟着离开的滁州人足有两万多。 韩世忠收到探马报告时，气得差点吐血。 他知道孔彦舟贪婪歹毒，狡猾残忍，但却没有想到孔彦舟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想到了利用宋人百姓充当盾牌阻挡突火枪射击的毒计。 滁州已经被孔彦舟率领的匪军祸害的不成样子，韩世忠此时若是下令追击，不顾这些无辜百姓的死活，就算干掉了孔彦舟，朝廷那些言官和御史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更令韩世忠愤怒的是，孔彦舟似乎完全拿捏到了他的心思，竟然不从来时进犯滁州的方向撤退，而是从滁州东面上离开，似乎是想进入真州六合县内，然后再做图谋和打算。 韩世忠在出兵的同时，已经给驻守定远、钟离的部下传令，让他们向藕塘附近集结，而滁州东北方向还有他留下的呼延通与五千人，如果孔彦舟不是往东走，他就会陷入宋军的包围之中，到时候就算他用百姓当盾牌，但只要做的“隐蔽”一些，总归是有机会。 比如，发动夜间袭击，或者是用水攻和火攻破敌，肯定会伤及无辜，但只要能全歼了孔彦舟，死的那些无辜百姓也就不会算在韩世忠的头上。 两军交战，总有附近百姓无辜受害，这是千百年来不断重复发生的事情。 总不能因为敌军胁迫了你这一方的民众，便要跪地求饶吧？ 韩世忠之所以不能下令，那是因为这里是鲜血淋漓的滁州，而且还是大白天，如果因为他的一道命令导致滁州死绝，他的良心根本过不去。 滁州此前遭受的不幸，已经让韩世忠愧疚和懊悔不已，如果为了军功不顾这些无辜百姓的死活，那他跟孔彦舟又有什么不同？ 但是，就这么放孔彦舟进入真州六合，让他大摇大摆的离去吗？ 绝对不行！ 孔彦舟就像冲进瓷器店内的一头饿狼，就算是打碎瓷器店内所有的坛坛罐罐，也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否则，以后还会有其他野兽效仿，大宋将永无宁日。

第三百五十章 翰林拦路 孔彦舟胁迫着两万多无辜滁州百姓往东走，韩世忠带着五千红了眼睛的部属跟在后方不远处，虽然他们是那样的不甘心，但此时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被一个武功稀松的混混用手抓住了裤裆。 混混不敢用力捏碎你的蛋，因为他要敢这么做，你就会豁出去跟他同归于尽。 而你也不敢跟他真正翻脸，因为蛋被人捏住时那种感觉，真的太难过了。 韩世忠见士气不断下降，便急忙给大家加油打气。 “大家莫要觉得自己没用，因为我们紧紧跟在孔贼后面，至少可以让他们不敢再在沿路残害别处百姓！” “兄弟们放心，只要孔贼再敢乱来，屠戮百姓，咱们就没有任何顾忌，可以大杀一场！” “兄弟们不要着急，好饭不怕晚，朝廷已经派出大军向淮南东路集结，这次务必要将孔贼挫骨扬灰！” 原本觉得窝囊憋屈的士兵，听了韩世忠传达下来的这些话之后，顿时恢复了精神和斗志，因为他们有了新的目标和决心。 正如韩世忠说的那样，虽然跟在孔彦舟匪军的身后暂时做不了什么，但也极大的限制了匪军的行动，让他们不敢再像在滁州时那样烧杀抢掠。 匪军现在还能大摇大摆的穿州过县，依凭的是他们裹挟的那些百姓，如果他们在真州境内制造新的抢掠杀戮，短暂的平衡就会被他们自己打破，韩世忠为了救下更多百姓的生命，那时候就没有了任何顾忌。卡Kа酷Ku尐裞網 孔彦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带着部队闯入真州后，便格外谨慎小心，基本上不往人多繁华的地方走，也不做任何停留，直接向着坐落在长江北岸的真州城前进。 孔彦舟知道自己麾下这些士兵的操行，如果进入繁华的城镇，他们可能会忍不住动手，连他的命令都会置之脑后。 所谓的“匪性难改”和“贼心不死”，说的就是孔彦舟率领的这支部队。 为了加重手中的筹码分量，沿路遇到的百姓，孔彦舟也下令全部抓起来，却没有杀害。 孔彦舟能够想到的脱身之法，便是抵达真州之后，威胁韩世忠和真州官员提供舟船，让他带着部队乘船入海，而他则将裹挟到真州的五万多百姓释放。 一开始，孔彦舟的打算是一路从滁州抢到扬州的，但韩世忠的动作太快，而且带来的火器实在太犀利，所以孔彦舟也不敢再打扬州的主意，因为到了现在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扬州那边必然已经有了充分准备，不可能真的让他为所欲为。 真州是淮南东西两路之中最小的一个州府，治城真州紧邻扬州，往东五里便是扬州地界，淮南东路的治城扬州距离真州不过六十里。 当孔彦舟带着部队和人质抵达真州城西五里时，真州知州正陪在一位年纪很轻的朝廷钦差的身边，在这位年轻的钦差身边，还站着一位三十岁出头、面色阴沉的武将。 “秦翰林，若是孔贼率领大军攻城，该如何是好？”真州知州小声的问道。 秦颂没有开口，杨沂中冷笑着说道：“卞知州莫非以为本将带来的三千兵马挡不住孔彦舟的匪军？” “不敢，不敢！”卞知州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杨将军的威名，下官早就有所耳闻。只是，孔贼势大，又裹挟了无数百姓同来，小小真州城，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啊！” 秦颂没有出语责怪胆小的卞知州，只是淡然的说道：“孔贼不会攻打真州，他们的意图是从真州下水，走长江水道入海，安然脱身！你按照我此前的吩咐，赶紧去做准备，若是耽误了大事，莫怪本官翻脸！” 秦颂说话的语气并不如何严厉，但落在卞知州耳中，却格外的冷冽刺耳，让他心中半分抗拒的想法都不敢有。 若论品秩，知州是朝廷直接委派的官员，从五品到三品都有，具体要看到任的州府等级，人口众多的上州，知州的等级要比下州高出好几阶。 真州是个下州，但因为地处长江北岸，属于大宋目前的前沿州府，所以卞知州的官阶为从四品，比秦颂的正五品还高出一级。 不过，秦颂现在的身份是皇帝钦命全权处置孔贼入寇特使，手里拿着圣旨，更有三千禁军护送，所以对于所过州府的官员有权差遣和下令。 更重要的是，秦颂可是抗金英雄，御前红人，谁要是不给他面子，回头他在皇帝面前告状，谁就得倒霉。 那么，秦颂是如何忽然当上了这个钦差，而且正好就卡在了孔彦舟向东逃窜的路线上了呢？ 这事，却是要从韩世忠派出的紧急报讯的信差说起。卡Kа酷Ku尐裞網 得益于年初运河疏浚工程的顺利完成，韩世忠派出报讯的人先是乘船从泗洲顺流抵达楚州，然后再从楚州乘坐快船，走运河直接抵达杭州，速度比走陆地快了许多。 船在水中的速度，虽然没有骑马快，但船不需要休息停顿，夜里的速度也不会降低，就算一个时辰只能行进三十里，一天下来也有三百多里，所以只需要三天左右，便能轻松的跑出一千里路程。 消息送抵兵部后，吕祉有些恼火，他没想到韩世忠这样的名将也会犯这种失误，竟然让孔彦舟钻了空子，闯进淮南东路的腹地进行破坏。 尽管非常生气，但吕祉知道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赶紧想办法解决和补救才是关键。 秦颂兼着兵部职方司的职事，算得上吕祉的手下，加上孔彦舟入寇会影响到秦颂提出的防守反击策略的正确性，所以吕祉第一时间就派人将秦颂请到兵部，告知实情，然后将韩世忠派来送信的人唤到面前，让他回答秦颂的问话。 秦颂当时问信使：“孔贼率领主力离开濠州南下的时候，你家将军可曾知晓？” 信使如实回答：“将军已经收到消息，因此料定孔贼是想与西边攻打寿春的贼军呼应，意图袭击庐州。” 秦颂接着又问：“既然韩将军判断孔贼主力意图奔袭庐州，可曾做了部署安排？” 信使回答说：“将军给驻守定远的成闵下了死命令，让他阻挡孔贼五日，将军本人将会率领主力赶至定远，断其后路，将孔贼一网打尽。” 秦颂问完之后，无奈叹息，然后对吕祉说道：“这个孔彦舟，真是不走寻常路啊！这次就算是我负责淮南东路，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干。毕竟，不是谁都舍得丢下大部分的部队，只带着少部分的兵力，就敢往敌方的腹地乱闯。” 吕祉觉得头大，他问秦颂：“漏子已经出了，现在该怎么办？” 秦颂回答说：“孔彦舟在战术上的一点小聪明，并无法改变他在战略上犯下的重大失误，他这么做，等于是在赌博，我如果是伪齐刘豫，一定下令杀他的头！孔彦舟自己找死，以为熟悉淮南东路的地形，就可以来去自如，真当我大宋无人乎？” 随后，吕祉去了一趟政事堂，把孔彦舟入寇滁州的事情向朱胜非和赵鼎两位相公进行汇报，两位相公紧急入宫，再向皇帝汇报情况，然后联名举荐秦颂前往淮南东路处理因为孔彦舟闯入而弄出的烂摊子。 赵构一开始本来不想让秦颂离开临安，但他也怕孔彦舟把整个淮南东路搅得一团糟，加之秦颂智谋百出，擅长处理这种突发状况，所以最终还是同意了朱胜非与赵鼎的举荐，立即委任秦颂为钦差大使，赶赴淮南东路便宜行事。 因为担心秦颂的人身安全，赵构索性让神武卫中军统制杨沂中率领三千禁军跟随在秦颂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赵构没有指望用这三千禁军荡平孔彦舟的三万匪军，只是要求杨沂中在危急之时保得秦颂顺利脱身，不能让秦颂的安全出一点问题。 由此事也可以看得出来，秦颂的地位，从到临安开始，便越来越重要，已经到了赵构完全离不开的程度。 秦颂接旨后，立即与杨沂中率领的禁军出发，他临时征调了临安城外的一批船只，让部队乘坐舟船赶赴扬州。 临安城外，舟船云集，全都是做水上运输，秦颂也不白用他们的船只，而是开出了非常有利的条件，让这些船老大趋之若鹜。 凡是愿意帮助秦颂运兵的船家，以后可以优先承接兴荣商行在东南的运输生意！ 莫说是三千禁军，就算是三十万大军，只要你开出的条件合适，临安城外的几万条民船也能给你运到舟船可以抵达的位置。 秦颂只用了两天，便抵达扬州，与驻守扬州的淮南东路转运使张守相见，然后订下了一些策略，秦颂随后便与杨沂中赶赴距离扬州很近的真州，赶在孔彦舟的大军抵达真州的前两天，先到一步，稳住了真州城内的局面。 秦颂的名声，对于所过之处的民众，便是最好的抚慰药剂。 虽然从未与孔彦舟交过手，但秦颂在当阳停留的时候，便听说了许多有关孔彦舟当初在湖湘犯下的恶行，因此心中暗暗将孔彦舟记在了必死的名单之中。 秦颂没想到老天爷如此给面子，让他这么快就有了弄死孔彦舟的机会！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以拖待变 孔彦舟并不知道秦颂来了真州，而且琢磨了好几种要把他彻底弄死的计策。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秦颂并不想引起孔彦舟的警惕，到了真州之后便立即下令，将整个真州城从内封闭，防止人员进出，这样可以防止走漏消息，也可以防止谣言扩散。 已经到了长江边上，孔彦舟觉得是时候跟韩世忠摊牌，于是派了一个胆大的手下，许以重利，让他举着白旗，前往韩世忠的军中进行谈判。 举白旗不是要投降的意思，而是暂时停战，进行对话的意思。 韩世忠很有气度，没有在这些小细节方面跟孔彦舟磨叽，直接接见了孔彦舟派来的谈判使者。 “韩将军亲率大军一路护送，免去了道路之中的许多麻烦，我家大帅今日特派小的前来拜谢！” “嘿，护送？”韩世忠被这使者的话逗得冷笑。“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是不是护送，大家心里都有数！说吧，孔彦舟派你来我营内，到底有何图谋？” “孔帅认为，韩将军爱民若子，断然不会看到与我军同行的五万多滁州百姓惨遭屠戮。只要将军派人去劝服真州官员和百姓，让他们准备好可供吾军离开的舟船，孔帅就会释放这些百姓，从此再不敢来淮南东路与韩将军为敌！” “哈哈……真是笑话！本将的职责只是负责淮南东路的防御作战，真州官员和百姓并不在我的管辖之内，孔彦舟让我去劝服真州官员和百姓，我拿什么劝？如果他们要据城死守，难道我还要劝他们开门揖盗吗？” 韩世忠指着孔军使者的鼻子大骂，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谈判破裂造成的结果。 与人谈判，尤其是与敌人谈判，便是如此。 就算韩世忠的心里特别想要救下被孔彦舟胁迫的五万多民众，但此刻也不能露怯，更不能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在没有逼出敌人的谈判底线之前，先暴露己方的底线，是无能的表现。 那使者见韩世忠不肯松口，便威胁说道：“既然韩将军不肯给吾军留一条生路，更视五万滁州百姓为无物，那我们只能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贵军的火器虽然犀利，但近日江淮地区便要进入梅雨季节，听说火药受潮之后，便不易点燃，不知道那时候韩家军能否抵挡得住吾军三万为了生存而拼命的兄弟们的进攻？” 韩世忠心里一紧，但却面不改色的说道：“吾军所用之火器，玄妙无比，岂是尔等可以随便就能猜测得到？只是，为了五万滁州百姓的安危，本将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这样吧，你们若是能妥善安置营内被关押的百姓，我便派人前往真州与真州官员商议，不过短时间内，真州本地根本不可能征调到足够三万大军乘坐的舟船！” 韩世忠投鼠忌器，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一条既能拯救被挟持的百姓又能消灭匪军的计策，但他知道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只要尽量拖延，说不定就能等到转机。 因为跟在孔彦舟的后面，所以韩世忠并没有收到多少有用的消息，而秦颂的行动又特别迅速，所以他跟孔彦舟一样，也不知道秦颂到了真州。 不过，韩世忠拖延时间的决定，并没有错。 孔彦舟派出的使者平安的返回，带回了韩世忠部分同意谈判内容的态度。 孔彦舟知道韩世忠说的没错，仅仅依靠真州本地的力量，无法凑齐足够三万大军乘坐的舟船，但是以韩世忠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从江对面的建康、镇江和东面的扬州抽调船只。 当初，韩世忠带着八千人能把完颜宗弼率领的大军堵在建康附近的黄天荡四十多天，说明他是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征调到足够的舟船。 孔彦舟之所以不敢将韩世忠逼迫的过甚，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手里捏着的筹码并不是特别充分，如果狮子大张口，提的条件过分，韩世忠就能翻脸。 韩世忠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动手，是因为他是个要脸的人，知道因为自己的误判，导致滁州百姓受害，所以会想办法尽力将这五万被胁迫的滁州百姓救下来。 如果，孔彦舟提出的条件超过了五万人质在韩世忠心里的分量，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对决，而这对急于脱身的孔彦舟显然是不利的。 为了表达诚意，孔彦舟立即释放了被他从滁州挟持到真州的一小部分人质。 这些人质大概有四、五百人，其中有些是滁州城内大户人家的家长，有些是读书人，还有一些则是生病比较严重，继续救治的病患。 释放的这点人质，跟五万多人相比，不过百分之一，却可以给韩世忠增加压力。 只要这些人质活着回到滁州，他们就会说出孔彦舟跟韩世忠谈判的内容，如果韩世忠不顾五万多人的死活，那么无论他采取何种手段解决孔彦舟，“滁州之难”都将成为他无法掩盖的巨大污点。卡Kа酷Ku尐裞網 孔彦舟释放少数人质不久，韩世忠就派人打着他的大旗，从孔彦舟的眼皮子前面进入了真州城。 代表韩世忠进入真州城的特使，名叫王胜，是韩世忠非常信任器重的一个部下，绰号“黑龙”，战场之上十分勇猛，几乎可以与呼延通相比，但却比呼延通更有脑子。 王胜不仅打仗厉害，而且为人正直直爽，如果不是遇到了韩世忠这种主将，摊上刘光世和张俊之类的上司，估计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却说王胜打着韩世忠的大旗，昂首挺胸的进了真州城后，这才察觉城内的气氛不太对劲。 怎么说呢，就是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如何紧张，大家似乎并不在乎城外五里外的伪齐匪军，该干嘛干嘛，完全不受影响。 不久之后，王胜看见了杀气腾腾的御前禁军，接着看见了统领这些禁军的头领，最后看见了坐在知州衙门正堂主位之上的年轻的不像话的朝廷钦差。 哎呦，谁来掐我一把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坐在堂上的那位，便是在金州一把火烧死了完颜宗翰和十万金狗的英雄？ 王胜还在发愣，却听堂上之人开口说道：“真州城目前由本钦差亲自坐镇，韩帅派你进城来，所为何事？” 王胜一个激灵，从吃惊发呆中清醒，急忙抱拳向秦颂行礼，口中大声说道：“卑职是韩帅帐前裨将王胜，这次随韩帅从泗洲紧急出动，前往真州紧邻滁州的竹镇阻挡孔贼向东……” 王胜一口气讲完韩家军从出动到追击孔彦舟到真州的过程，然后从怀里掏出韩世忠的亲笔书信，正欲上前交到秦颂手中，结果被秦颂身旁的杨沂中用冷厉的神眼制止。 秦颂的亲兵走下堂，从王胜手中接过书信，转身走回秦颂的身边，交到秦颂的手中。 身为钦差，代表着天子亲临，不经同意，谁敢走近钦差身前的五步之内？ 秦颂面无表情的看完韩世忠写给真州官员的书信，然后递给旁边的杨沂中。 “韩帅还算尽职，在出了滁州失陷这档子烂事后，也在尽力弥补。若是没有他亲率部队跟在孔贼身后，真州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会被祸害。” 杨沂中看完书信，将其交到秦颂另一旁的卞知州手中。 “这个孔彦舟，还真是摸准了韩帅的脾气和痛脚啊！这次若不是我们赶到，说不定就让孔贼脱身而去！” 秦颂沉吟片刻，拿起毛笔，给韩世忠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将写好的书信放在案上，请杨沂中和卞知州共同浏览，作为见证。 “王胜，你可有把握将本官写给韩帅的密信安全的带回军中？” 秦颂看着王胜，问了一个看似莫名其妙的问题。 王胜既然可以顺利的进入真州城内，就说明孔彦舟并没有阻拦的意思，秦颂怎么会问他能不能把书信带回去给韩世忠呢？ 面对秦颂的质问，王胜的脑子飞快转动，然后想到了一个可能。 “启禀钦差，卑职并无把握！” “既然没有把握，那就将这封密信给我背诵下来！给你一个时辰，待会我会来检查！” 秦颂说完之后，便起身离开，杨沂中和卞知州紧随其后，将空荡荡的大堂留给王胜。 孔彦舟带着三万急于逃命的部队和五万被他挟持的人质，如今便驻扎在真州城外，将韩世忠的部队与真州城隔开。 没有谁规定韩世忠派出送信的使者在返回途中就一定不会出事，万一孔彦舟截住王胜，对王胜和他带的几个随从进行搜身，就算王胜把书信藏得再隐秘，也有暴露的可能。 很显然，秦颂要利用孔彦舟不知道他在真州，而韩世忠知道他到了真州的这个信息差，来做一篇大文章。 所以，秦颂才会问王胜有无把握，而王胜想到了这一点，所以通过了秦颂的考验，有资格充当秦颂与王世雄之间的信使。 假若王胜没有想到这点，而是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隐藏秦颂写给韩世忠的书信，秦颂对他的评价就会降低许多，觉得王胜只是有勇无谋的莽夫，然后将送信的重任托给他人。 杨沂中在秦颂开口询问王胜的时候，很快便想到了原因，因此对于秦颂的谨慎机警倍感佩服。 卞知州不明就里，但也不好多问，直到换了个地方，秦颂口述，让他动笔以真州知州的名义给王世雄写了一长一短，一明一暗两封信后，这才恍然大悟，惊叹秦颂的智谋。

第三百五十二章 隐真示假 为避免引起孔彦舟的猜疑，王胜在真州城内停留的时间不算很长，前后也就一个多时辰。★首★发★追★书★帮★ 王胜离开的时候，怀里揣着一封真州知州卞体仁写给韩世忠的书信，在衣摆折叠的夹缝之中还藏着一封类似“衣带诏”的密信，然后在他的脑海里面还默记着一封秦颂写给韩世忠的书信。 幸好，秦颂懂得照顾人，写给韩世忠的密信并不长，而且用的是大白话，并不存在任何的歧义语句，所以就算王胜忘记了个别字词，但只要能把大意说清楚，就算完成了送信的任务。 秦颂真正要让王胜转告韩世忠的话，总结起来只有十几个字，三层意思。 被孔彦舟挟持的人质，必须要救出来！ 孔彦舟和他率领的三万匪军必须死！ 到底该怎么办，你韩世忠要听我这个钦差的！ 很霸道，也很干脆，极具秦氏特色。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而且没有过多的交谈，但王胜对于秦颂的安排非常佩服，他现在相信秦颂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朝廷派他来紧急处理孔彦舟这件事情，绝对是选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从真州城的西门出来，王胜带着几个随从走了不到三里路程，便被孔彦舟派出的一队手下前后夹住。 果然不出秦翰林所料，孔彦舟在王胜返回的路上出手了。 按照秦颂的吩咐，王胜象征性的做了一番抗议，然后最终屈服，被孔彦舟派出的人带到了孔彦舟的面前。 “王将军是给明白人，我就不多废话了，把真州官员写给韩帅的书信拿出来吧！” 孔彦舟倒也光棍，并不掩饰，直接向王胜提出要求。卡Kа酷Ku尐裞網 王胜面露怒色，叱责孔彦舟道：“孔帅难道就不怕此举导致两军的协议破裂，立即开战吗？” 孔彦舟呵呵笑着，一点也不在意。“王将军息怒，明人不说暗话，我得弄清楚真州官员有没有跟你家韩帅合起来给我下套啊！” 王胜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黑着脸从怀里拿出卞体仁写给韩世忠的书信。 这封明信上面，卞体仁将韩世忠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言辞拒绝了给孔贼提供舟船的无理请求，并且明确表示就算韩世忠不管真州百姓的死活，他也将与真州城共存亡，绝不会向孔贼低头和妥协。 孔彦舟看过之后，大怒，然后立即翻脸，对左右厉声喝道：“将姓王的推出去砍了，然后将这封信和他的脑袋一起送给韩世忠！” 王胜见孔彦舟要杀他，顿时也怒了，破口大骂：“姓孔的，我草你老母！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不能这样杀了老子！” 孔彦舟也没有真想杀王胜，只是想诈他而已，所以假惺惺的叹息说道：“非我想要杀你，而是韩世忠不厚道，给你派了个送死的差事！我的要求，想必你也清楚，既然你家主帅不肯善了，我与你家主帅达成了协议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王胜面露犹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孔彦舟一看王胜这样子，就知道有内幕，便又叹息说道：“唉，数年之前，想我也是大宋将领，若非因为收到奸人的污蔑和陷害，又怎么会带着兄弟们远走异国他乡而避祸？” 王胜点点头，做出理解孔彦舟的样子，请求说道：“将军既然想杀我立威，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来回甚急，如今我的肚子还饿着，请让我吃上一顿饱饭再动手不迟。” 孔彦舟点点头，同意了王胜的这个请求，然后让手下送来一桌酒菜，陪着王胜在帐内吃喝起来。 王胜狂吃猛喝，最后酩酊大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孔彦舟让手下进来对王胜仔细搜身。“不要放过哪怕是一道衣缝，此人身上必定藏有秘密！” 不多时，那封被隐在衣服夹缝之中的密信被拆了出来。 因为是密信，所以用的布很薄很小，上面用很小的字体写了几句话，大意是说真州是个下州，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凑齐可供三万大军离开的舟船，若是孔贼因此攻城，还请韩世忠出手搭救，事后必有重谢云云。 孔彦舟看完密信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让手下将密信按照拆出来的样子装回去，再将王胜的衣服恢复原样。 卞体仁在密信上的态度语气，像极了大宋文官的一贯尿性，孔彦舟完全相信了密信上写的内容。 这一点，非常非常的重要。 因为，一旦让他相信真州城内的官员正在火急火燎的帮着韩世忠找船，那么他就不会狗急跳墙，也就不会拿人质出气，这样人质在短期内的安全就有一些保障。 更重要的是，这就给了韩世忠继续拖延时间的借口，也给了秦颂充分进行布置安排所需的时间。卡Kа酷Ku尐裞網 孔彦舟派人将王胜和他带的几个随从送回韩世忠营内，原本躺在马车上面醉的不省人事的王胜，在确定孔彦舟派出来护送他的人离开之后，忽然一个轱辘坐了起来，捏着衣角，露出不屑的冷笑。 “哼，一切尽在秦翰林的预料之中！孔贼，这次你若还能逃出生天，我王胜以后跟你姓！” 见到韩世忠后，王胜先将自己身上为何有浓浓的酒气解释了一番，然后说出了让韩世忠跳起来的惊人消息。 “朝廷从临安派了一位钦差，如今便在真州城内，钦差的名字叫做秦颂。” 当王胜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世忠足足愣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一把抓住王德的肩膀，使劲的摇了几下。 “王胜，你可知道谎报军情的后果？” “大帅莫急，秦翰林有口信让我带给你，待听完口信之后，你便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随后，王胜将秦颂让他默记下来的书信内容差不多一字不改的背诵给韩世忠听。 “韩帅你好，我是秦辅仁，特意从临安赶到淮南东路来给你擦屁股，你现在应该庆幸朝廷不是派了别人过来！说句心里话，你在淮南东路的表现实在有失水准，如果朝廷不是没人可用，我都想向官家建议，把你撤掉，送到池州去跟刘光世那个草包作伴！” “孔彦舟身为宋将，先是在湖湘倒行逆施，将本来尚可控制的民乱彻底激化，致使大宋腹地动荡不堪，元气大伤，此其罪一也；卖身投靠伪齐刘豫，甘做金国恶伥，屡屡进犯大宋，此其罪二也；为祸滁州，纵兵劫掠，导致滁州十室九空，此其罪三也！” “滁州本已涂炭，所剩生民无几，被孔贼挟持的五万滁州百姓何其无辜，若是吾辈不能将他们从匪军屠刀之下拯救出来，以后有何面目在大宋立足？” “孔贼罪大恶极，心存侥幸之念，妄图走水路撤回北方，当我大宋疆土是他的后花园吗？不除此贼，心中块垒如何得以消解？” “官家任命我作为全权特使，处理孔贼入寇之事，还请韩帅尽力配合，莫要擅自做主，免得事后我在官家面前给你上眼药，让你在淮南东路没有好日子过！” “滁州百姓必须救，孔贼必须死，具体的部署我已经安排下去，最快三天，最迟五天，自见分晓，还请稍安勿躁！” 当王胜将秦颂的口信转述完毕之后，发现韩世忠的脸色不太好看，一会青，一会紫。站在韩世忠旁边的几位副将，则是强忍着笑意，似乎憋的很辛苦。 “他奶奶的，你们几个想笑就笑出来吧，别跟个娘们似的！”韩世忠有些郁闷的说了一句。 “哈哈……哈哈！”帐内顿时爆发出一阵不加掩饰的哄笑。 作为韩世忠的部下，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好笑的口信，秦颂不仅把韩世忠狠狠的奚落了一通，连带着还把刘光世也损了几句，而且毫不掩饰的用赵构来威胁韩世忠，要求韩世忠要听他的。 不过，大家笑归笑，但心里却很感动，包括韩世忠本人，都很感激秦颂。 如果这次不是秦颂过来，韩家军很有可能将会背负一个洗刷不掉的耻辱和污名，这对于好面子的韩世忠而言，会是沉重的打击。 秦颂提出的要求，完全对了韩世忠的脾性。 百姓必须救，孔贼必须死！ 如果换了一个钦差说这话，韩世忠和部属会觉得他在说大话，因为韩世忠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两全之策。 但是，秦颂来了，一切皆有可能。 因为，就算韩世忠和韩家军从未见过秦颂，但从秦颂到了临安之后，韩家军的日子便渐渐好过起来。 先是张守被调到淮南东路担任转运使，然后帮着韩世忠将刘光世弄走，接着朝廷又给韩家军补发了历年拖欠的军费，让韩家军难得的扬眉吐气。 然后，李清照以私人名义向梁红玉捐赠了万贯军资，兵部则利用这次捐赠非常及时的给韩家军送来了新式武器突火枪。 韩世忠是个明白人，秦颂虽然从未单独给他写过一封信，但他知道若无秦颂出现，韩家军的日子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好过。 就冲秦颂对韩家军的种种照顾，韩世忠就该放下架子，听从秦颂的调遣。 然而，秦颂在口信之中却是只字不提，给韩世忠留足了面子。 至于一开始损韩世忠的那几句，其实反倒是像一种安慰。 如果秦颂摆出公事公办的口味，又或者全是在讲私人交情，都不如现在这种语气让韩世忠觉得熨帖和受用。 秦颂对于人心的猜测和分析，真是到了骨子里，难怪他的朋友越来越多，而真正的敌人却没有多少。

第三百五十三章 放贼入江 韩世忠好歹也是当世名将，如今却要给秦颂当助攻，而且还是心甘情愿，没有半分不满和怨怼。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孔彦舟只是对付韩世忠就已经让他很难受，如今再加上一个藏在真州城内运筹帷幄的秦颂，只能说这次合该他命绝于长江边上。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孔彦舟还是用几年前的思维方式来指挥部队，而大宋的军队却不再是几年前那么混乱不堪，他以为自己擅长游击作战，却不知道秦颂才是游击战的高手，甩了他好几条街。 复兴军从数百人开始起家，短短数年时间，便发展到了几万人，靠得就是运动战和游击战。秦颂作为创始人，一开始就把运动战和游击战的精髓灌输给了各级骨干，结合吴岳山和小陇山一带的复杂地形，极大的提高了部队的生存能力。 在敌强我弱的大形势下，游击战是保存自己，削弱敌人最有效的方式。 孔彦舟的打仗套路，属于典型的流寇思想，从来不考虑装备和后勤，走一路抢一路，虽然战斗力比不上大宋的主力部队，但破坏性极大，只要是在他行军路线上的城池，在他走过之后就会变成一片狼藉。 秦颂抢先赶到真州，就是担心真州的官员顶不住压力，关键时候弃城而逃，把满城的无辜百姓置于孔彦舟的屠刀之下。 滁州知州在听说匪军杀来时，不就带着家眷和仆人逃进山中避祸去了吗！ 秦颂与韩世忠取得联系之后，从扬州和江对面的镇江方向紧急征调了大小各异的数百艘舟船，然后在贴近匪军扎营的江面上来回穿梭，让孔彦舟相信真州官员正在全力以赴的帮着韩世忠找船。 与此同时，在镇江附近的江心洲上，大量的火药和猛火油被船队从临安走运河送了过来，隐藏在树木和草丛之中，只待匪军经过时，来一处火烧江面，让孔彦舟和他手下三万作恶多端的狗贼葬身江中。 这处江心洲很有名气，名曰瓜洲，有诗为证：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瓜洲将长江的江面一分为二，北面的江面靠着扬州，南面的航道靠着镇江。 淮南东路转运使张守亲自带着人在瓜洲部署，将征调来的船只的船舱内装满火药和猛火油，然后再给船头和船舷上面装上许多尺许长的铁钉和钩子，只要两船在江面上相碰，就能紧紧的与来船贴住，推都推不开。 三天之后，真州知州卞体仁带着征调到的大小船只来到孔彦舟指定的江岸附近，然后将船依次下锚停稳，再用几艘船将驾船的船工全部收拢，很快就离去。 这些船只勉强够两万人乘坐，孔彦舟派人上船挨个的检查，防止真州官府的人在这些船只的舱底、龙骨等位置做文章，等到船离岸行驶一段时间后，出现各种状况。 秦颂根本没想过要在这些船只内部动手脚，因为他料定孔彦舟会仔细的检查，所以卞体仁送过来的这些船只，不仅没有安全方面的问题，相反还都是比较牢固和结实的。 在确认过所有的船只都没有问题之后，孔彦舟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按照事先的约定，将两万多精壮男丁释放，只留下老弱和妇孺。 从人口价值而言，青壮的男丁肯定更重要，但却不容易控制，需要更多的士兵看押。卡Kа酷Ku尐裞網 孔彦舟不认为韩世忠会满足于救出两万多男丁，如果不能救出被他扣押在营地内的妇孺，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救。 妇孺儿童天生弱势，更加需要关心和照顾，也更容易博得人们的同情。同样是救人，如果救得是青壮，却将妇孺孩童置之不理，事后会被人指着鼻子痛骂。 保护弱者，是人类共有的情感认知。 因为船只不够，孔彦舟便将三万部队分成两部分，其中两万人上船，驾驶舟船在真州附近的江面上来回游弋，这样不仅可以尽快适应船只，而且还能发现周围是否有宋军调动集结。 剩余的一万人，继续留在营地内看押人质，等待后续船只到来，便可以及时上船，然后溜之大吉。 又过了三天，卞体仁再次送来一批船只。 这次的船只就有些差强人意，老旧的小船占了大部分，结实的大船却是不多。 这也在孔彦舟的预料之内，真州官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凑齐如此多的船只，已经超乎想象，如果吹毛求疵，那就只能中止交换。 孔彦舟已经顾不上挑三拣四，等卞体仁带着送船过来的船工乘坐一艘大船离开之后，他便催促留在营地内的手下排着长队登船，不再去管营地内被关押的那些妇孺。 这种跑路的时候，大家也不敢再生枝节，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坏事。 等所有人都上了船，孔彦舟便在最大的一艘船上下令，让船队排成前中后三个梯队，每个梯队大船在中间，小船在四周，然后浩浩荡荡的向着长江下游驶去。 船队刚刚立卡，韩世忠便急忙带着部队冲进孔彦舟留下的营地，从一间一间木头栅栏做成的牢房里面把被困的妇孺们救出来。 这些妇孺的手脚都被绳子绑缚，许多衣衫不整，还有的身上沾满了便溺，看上去非常凄惨。 孔彦舟只是承诺不杀人质，但并没有阻止手下对营地内的年轻妇女进行侵害，等船的这些天，烦躁不安的匪军，将情绪都发泄在了这些无辜女性的身上。 孔彦舟带着船队顺江向东行进的时候，提前一天乘船离开真州的秦颂，此刻已经到达瓜洲。 杨沂中离开的更早，他在卞体仁第一次给孔彦舟送船的时候，便已经乘船过江，赶往上游的建康督办有关事项。 秦颂与张守在镇江码头上见面，两人登上北固山眺望江面，坐等孔贼自投罗网。 “辅仁这次为了解决孔彦舟，真是大手笔啊！朝中的几位相公若是知道你为了这场江上火攻花费了两百万贯之巨，只怕是要吐血。” 张守与秦颂在临安时已有交往，他对秦颂的胆魄和见识都很赞赏，这次更是响应秦颂的提议，彻底搬空了扬州城内的几座仓库，将里面储备的火药和猛火油全都运到了瓜洲。 秦颂理解张守的心情，这次从真州、扬州、镇江四处征调船只，光是赔付给船家的补偿金就超过百万贯，等江面上的伏击发动之后，所有的船只、物资都要划为灰烬，等于是一次性的使用。 从各地紧急运来的猛火油和黑火药，属于守城必备的重要物资，造价也是极为昂贵，若非秦颂以钦差的身份强行下令，根本弄不来这么多。 两百万贯，足以养活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和岳飞这四家部队一年，如今只是为了对付孔彦舟的三万匪军，便要在一日之内烧个精光。 换谁，都觉得肉痛啊！ “除了在江上用火攻之计能够全部解决孔贼，我实在想不出更有效的办法。一开始，我也想着利用孔彦舟在真州立足未稳的时候，让杨将军率领三千禁军趁夜发动袭击，直到孔贼中军大帐，活捉孔彦舟。” “然而，这种事情也就是想一想而已，真要是去做，必然失败。姑且不提孔贼素来狡猾警惕，轻易不会露出行踪，只说被他挟持的那五万多滁州百姓，我们的行动一旦失败，他们就有性命之忧。” “为了最大程度的救出被挟持的百姓，我专门叮嘱过韩世忠，要求他却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惹怒孔彦舟，杀人质进行报复。如今，五万多百姓得救，就算我在瓜洲的布置失效，让孔贼逃走，我也不觉得浪费。这次弄不死孔彦舟，还有下次。滁州百姓的生命只有一回，用两百万贯救下五万人命，一条人命才合四十贯钱，我觉得赚大了。” 秦颂在北固山顶没有等太久，便见西北的江面上帆影重重，一支浩大的船队渐渐逼近。 “可惜了啊！孔彦舟的麾下，还是有一些强悍的士兵，如果他当初没有带着部队叛逃伪齐，就他率领的这支部队，最适合训练成类似后世的某国海军陆战队，专门用来替大宋在海外开疆拓土，效果一定不错！” 秦颂在心里暗自叹息，对于自寻死路的人，那就好好的成全吧！ 孔彦舟这次若不是心血来潮，想要到淮南东路抢上一把，而是中规中矩的守在濠州，然后按照完颜宗弼的指挥协助刘麟攻打庐州，也就不会把秦颂招惹过来，就算进攻不利，损失一些部队，至少可以活着撤回开封。 秦颂是什么人？ 他可是主将杀手啊！ 大船之上，负责了望的手下来向孔彦舟报告：“大帅，前方发现一处江心洲，将长江水面分为南北两面，大军是从北面走，还是南面走？” 孔彦舟登上船首，仔细观察一番，然后下令船队从水面更加开阔一些的北面通行。 “传令下去，各船保持警惕，防止从扬州方向杀出宋军水师伏兵！” 四百多艘大小船只，排着整齐的队形，鱼贯跟进，眼看就要从瓜洲北方的江面上通过。 当此时，北固山上忽然传出“轰隆隆”的三声炮响，藏在江边水叉河道内的引火船倾巢出动，斜刺里冲了出来，拦在孔贼船队的正前方，将整个江面彻底封锁。 与此同时，从建康出发的上百艘装满猛火油和火药的艨艟快船，不远不近的尾随着孔贼，距离瓜洲越来越近。

第三百五十四章 活捉贼首 都知道水火不相容，想要在长江之上纵火，绝对是一件挑战智商和财力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对于经验丰富的“纵火犯”秦颂而言，从他在香泉镇外的山谷中开始放第一把火算起，这几年他要么是在准备放火，要么就是正在实施放火，从来不曾有一刻的放松。 三国时代，曹操亲自率领大军伐吴，结果中了周瑜的火攻之计，被人在赤壁一把火烧光了战船，最终饮恨而归，彻底丧失了统一天下的机会。 那一战，曹操的水师战船尚未出动，是因为风向忽然改变，结果周瑜放出大量引火小船，船上装载着干草和油脂，冲进联接成一片的曹军水寨，烧死大量曹军水兵，烧尽了曹军赖以渡江的战船。 秦颂在瓜洲为孔彦舟摆下的“猛火宴”，单论技术难度，要比当年周瑜烧曹操更加困难。 曹操的水师是靠在江岸边上静止的，而孔彦舟率领的船队顺流而下，是游动的！ 不过，只要肯动脑，办法总比困难多。 斜刺里从两边冲出来的引火船，个头并不大，但船头和两舷都加装了长钉和钩子，它们被操舟的水上勇士驾驶着撞向孔贼船队，然后黏在大船的下方，根本甩脱不掉。 这些勇士按照事先约定，只要撞了船，便立即点火，待火势猛的变大时，便跳船潜水，斜向下游的方向逃逸。 孔彦舟一开始看到冲出来的小舟时，并不如何惧怕，立即给前方的船只下令，要求他们加快船速，狠狠的撞过去，将这些小船撞沉或者拨开。 然而，当熊熊大火在江面上组成一道火墙，猛火油开始在江面上燃烧的时候，孔彦舟才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卡Kа酷Ku尐裞網 “好你个韩泼五！竟然在瓜洲布下如此杀局！”孔彦舟心中无比悔恨，然后大声的下令：“减速，改变方向，往瓜洲的滩涂上面冲！” 北面就是扬州，孔彦舟担心韩世忠在江边部属了士兵，所以不敢向着北面冲滩登岸，因此下令大船向右转，避开前面已经燃烧的火海，先逃至江心洲上面再做打算。 只可惜，秦颂就在南面的北固山上与张守一起指挥这场纵火行动，又怎么可能坐视孔彦舟逃上瓜洲呢？ 提前运动瓜洲岸边滩涂草丛内的猛火油和火药桶，早就按照地形条件依次的排列好，只等着孔彦舟一头撞上来呢！ 只见调转船头冲向瓜洲方向的大船，刚刚接近岸滩，一丈多高的火苗猛的向上蹿了起来，将许多来不及后撤的大船彻底包围。 “啊，这边也有埋伏！我们没有地方可逃了！” “快，原地调头，咱们往回走！逆流先摆脱瓜洲这段江面，然后随便找个地方登岸，杀他娘的！” 逆水调头，何其之难，但并非不可以，只是孔彦舟的船队原本前呼后拥排着长队，如今前方大火漫江，后方的船只在水流作用下，就算明明看见前方烧红了半边天，却也来不及同时调头，于是相互之间开始冲撞和打架，江面上一片混乱。 这种时候，若是在陆地上，孔彦舟只需派出得力手下骑着快马传令，安抚军心，部队很快就能稳定下来。然而在水上却不行，各船之间无法直接沟通，加之陷入混乱，孔彦舟的命令根本出不了他乘坐的大船。 真正的催命符，很快抵达。 从建康方向尾随着孔彦舟出来的船队，上面也装载着许多纵火的油料，他们不仅彻底阻断了孔贼后路，而且因为顺流而下，所以只要把火点燃，人全部跳入水中撤向岸边，火船便可以排着整齐的队形在水流作用下向着孔贼冲过去，然后无差别的将所有的船只点燃，将所有人烧死！ “快跳水吧，游到岸边还有一条活路！” 眼看舟船全都起火，木船上面的孔贼士兵纷纷跳水，他们宁愿被淹死，也不想被大火烧死。 只是，江面上已经漂满了猛火油，到处都在燃烧，就算他们把头沉入水下进行潜泳，但谁能一口气从十几里宽的江上潜泳到岸边？ 更何况，守在这段江面上的大宋军民，又岂能坐视他们逃出生天？ “传我命令，两岸参与防守的军民，抓住一个匪军，赏钱五贯！” 秦颂面色平淡，坐在北固山顶的一处亭子内，下达着各种命令。 距离他不远处，有几个画匠，正拿着炭笔，飞快的将他们亲眼所见的江山火海描绘到白纸之上。 这几个画匠，受雇于秦颂那个画社，从临安赶到这里不久，便见到了如此热血沸腾的一场壮丽景象。 江山的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才渐渐的熄灭。 除了后来出动在江边搜捕的船只，整个江面之上已经见不到一条船。 也没有见到什么尸体。 人落水溺亡，先是沉于水底，过了数天，尸体泡胀了，才会漂浮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被烧死的孔贼，都沉入了十几丈深的水底，然后在暗流的推动下，向着下游和两边移动。 估计，再过三、五天，长江入海口的海门和崇明镇上的渔民便可以发现大量漂浮起来的死尸。 负责搜检的士兵和本地渔民，不时传出欢喜的呼声。 “哈哈，这个草窠子里藏了一个没有断气的狗贼！” “又是五贯赏钱到手！” “秦翰林就是好啊！派人前来征调咱家船时，给的是足够买条新船的钱，如今又有赏钱发下，就算暂时没有船，我家四口人也饿不着咯！” “嘿嘿，我倒是觉得这辈子能够亲眼看这么一出大场面，值了！如果不是正好赶上了，就算花再多的钱，也见不到啊！” 搜捕的范围还在扩大，就算明知道孔贼根本逃不到这么远，但两岸的百姓都听说了江上发生的一幕，知道这是朝廷派出的秦翰林在为滁州被害的百姓报仇，哪怕搜不到逃上岸的孔贼，能够在江边上见识一番大火之后的景象，也不算百辛苦。 大宋的百姓，最爱凑热闹！ 孔彦舟的水性极好，他在跳船的时候，拿着一根长长的管子，然后半潜着游向北面，虽然呛了不少水，但还是顽强的游到了岸边。 只可惜，他刚刚爬进一片芦苇荡，便被藏在附近守株待兔的一家三兄弟给发现了。 孔彦舟浑身精光，一看就是从水里才上岸，加之他面相不善，眼神凶狠，所以手持鱼叉的渔家三兄弟非常警惕，没有靠近他，而是立即大声的呼喊起来。 “快来人啊，这边有个身材强壮的匪军！” 这一嗓子喊过后，孔彦舟便颓然的坐在泥地之上，再也生不出什么心思。 假若刚才这三兄弟有一个靠近他，别看他赤手空拳，他有把握将其生擒，然后用被擒之人的性命作为要挟，制造逃跑的机会。 然而，这三兄弟却跟傻子一样，竟然大声的喊人，难道他们不知道来的人越多，到时候分到的赏钱就越少吗？ 孔彦舟心中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那就是别人都不认识他，只要混在俘虏当中，也许还能找到活命的机会。 然而，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是谁！ 鱼目混珠这种事情，在秦颂这里怎么可能发生？ 秦颂已经给两岸官府下了命令，凡是抓获的孔贼余孽，任何人无权处置，必须统一送往镇江府衙接受审讯，如果抓到的是匪军重要头目，不仅赏钱会大幅增加，而且还有各种奖励！ 只要把这些俘虏集中都一起，想要弄清楚谁是头目还不容易吗？ 相互指认呗！ 江边的军民不认识孔彦舟长什么样子，可其他被抓获的那些俘虏，他们当中必然有人认识孔彦舟啊！ 火烧瓜洲之后的第三天，镇江衙门的牢中传出好消息：活捉了贼首孔彦舟！ 秦颂得知此事后，心中大慰，立即让禁军押解着数百名在火海中侥幸逃脱的匪军余孽，乘船渡江，直接前往距离滁州最近的蒲子市。 在离开镇江之前，秦颂还亲自接见了抓获孔彦舟的郝家庄渔民三兄弟，给了他们一千贯的赏钱！ 据这三兄弟所言，当时是郝家庄几十个壮丁一起抓住的孔彦舟，所以秦颂便重赏了他们三个，让他们拿着一千贯钱引回庄，然后与大家分配赏金。 用一千贯钱买个活着的孔彦舟，这买卖非常的合适。 蒲子市位于黄天荡的对岸，在真州境内，距离滁州的清流县不到五十里。 当日孔彦舟带着部队乘船离开真州时，韩世忠便护送着被解救出来的五万多滁州民众返回家乡，因为是步行，加之队伍当中有不少的妇孺被摧残的不成人样，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 秦颂在蒲子市上岸的时候，韩世忠也才走到六合的瓦梁一带。 两地相聚甚近，秦颂派人前去向韩世忠报讯，告诉他孔彦舟率领的三万匪军已经葬身江底，残存的三百多余孽，包括孔彦舟被人，将被带往滁州进行公审。 韩世忠收到秦颂的消息时，竟然激动的哭了。 “好啊！竟然抓住了孔彦舟这个狗贼！老子这次定要吃他身上几块肉！” 韩家军的名声，差点就被孔彦舟这厮给毁了。韩世忠心里的这股的憋屈和恨意，终有有了最好的宣泄方式。 而滁州枉死的万千百姓，则可以瞑目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韩秦分雁 作为皇命钦差，秦颂紧急赶赴淮南东路的首要任务便是阻止匪军孔彦舟部把淮南东路彻底搞烂，甚至于渡江南下，给两浙西路造成破坏。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瓜洲江面上一场花费数百万贯的大火，算是彻底的终结了孔彦舟，除了花钱太多让人觉得肉痛，秦颂的手段绝对称得上干脆利索，大快人心。 不过，活捉孔彦舟，消灭匪军并不代表任务完成，真正考验他的难题，还在后面呢。 滁州如今残破不堪，遍地哀嚎，被匪军刮地皮带走的财富，全部随他们乘坐的木船沉入江底，滁州现在一穷二白，该如何安抚民众，恢复生机？ 滁州知州彭德寿，不顾城内百姓死活，贼来之前，弃城而逃，又该如何定罪和处置？孔彦舟最大恶极，该如何审判和处决？是把他交给韩世忠，还是直接在滁州就弄死？ 韩家军原本的作战任务是防止伪齐孔彦舟部打进淮南东路，如今孔彦舟被生擒，但他留在濠州的部队并不知情，该如何兵不血刃的夺取濠州，将濠州城内的伪齐军队吃掉？ 这些问题，要么涉及民政，要么涉及官员，要么涉及军事行动，任何一个处理不好，都会将秦颂置于不利的境地。 毕竟，他现在代表皇帝出差，把差事办好了属于应该，可若是办差了，各种负面的消息就会冒出来。 比如，“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啦。 又比如，“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啦。 再比如，“奢靡耗费，不体恤民情”啦。卡Kа酷Ku尐裞網 吧啦吧啦，总之会有一堆挑刺的人，用各种理由和借口来攻击秦颂，打击他积累起来的官声和名望。 秦颂在朝野的根基实在太浅，只靠抗金英雄的名头，根本无法改变这个时代的诸多官场陋习和陈规。 比如，不杀文官的规矩…… 秦颂跟滁州知州彭德寿没仇，但他现在很想弄死他，给各地的州府主官敲个警钟，让他们以后遇到这种贼袭事件时，弃城逃跑的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只可惜，秦颂身为钦差，却没有这样的权力。 就算彭德寿犯了严重的渎职之罪，但他是文官，顶多事后被弹劾撤职，却不会丧失士大夫的身份，等过了这个风口，等几年便有机会到别的地方复起任职。 因为心里厌恶，所以秦颂在抵达滁州之后，并没有接见已经从山中返回城内官衙的彭德寿，并以这种明确无误的态度来表达他内心的不满和恼怒。 真州知州卞体仁虽然油滑一些，但大节不亏，秦颂抵达之前，至少没有弃城而逃，不像滁州知州彭德寿，只顾着自己活命，却置满城百姓于不顾。 时穷节乃现，在危难之际，大宋既有像陈规这种原知府逃走自己留下来临时担任知府，组织民众打跑贼军的猛士，也有像刘豫这种杀害守城武将开门迎敌的宋奸，还有介于他们这两种极端之间的弃城逃跑、观望抵抗等官员。 卞体仁便属于见风使舵型的文官，而彭德寿则属于胆小无担当的文官，他们无法与老当益壮的陈规相比，但至少不像刘豫那样直接开门投降，所以就算秦颂看不顺眼，也不能公然将彭德寿砍了脑袋。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就算有，在这种时候也需慎重。杀了彭德寿，会引起整个文官士大夫集团的警惕和反扑，这对于还在打基础的秦颂而言，绝对是得不偿失。 能混到知州这样的位置上来，彭德寿自然不是官场小白，他求见钦差不得，便托病不出，暂时回避秦颂的锋芒，变相的将滁州军政大权交了出去。 秦颂抵达滁州不久，韩世忠带着部队护送五万多百姓回到滁州，秦颂与韩世忠在滁州第一次见面。 这些年，秦颂已经见过吴玠、岳飞等不少的南宋名将，早已养成泰然自若的气质，所以就算“韩泼五”当面，他也不会显得激动或者兴奋。 作为皇帝赵构身边的红人，秦颂已经见识过这个时空最有权势的一大群人。所以，没有谁可以让他心神动摇。 两人在临时官署内会面时，韩世忠抢先对秦颂作揖行礼，口中大声说道：“行伍莽夫韩世忠，多谢秦翰林仗义援手，解决孔贼匪军，保住韩家军的名声。” 秦颂点点头，领了韩世忠的谢意。“韩将军来得正及时，关于北面的后续战事，我有一些想法，供你参考！” 韩世忠不敢托大，口中说道：“秦翰林文韬武略，精通战阵之道，今日能得指点，实乃幸事！” “我知道你想提着孔彦舟的脑袋去濠州，然后打击防守濠州的伪齐军队，这样就能轻松拿下濠州，将伪齐的军队完全赶出淮南东路。卡Kа酷Ku尐裞網但是，孔彦舟的脑袋暂时不能给你，我需要用他来安抚滁州百姓。” 孔彦舟是秦颂设谋抓到的，秦颂不给韩世忠，老韩也不能强要。在滁州这件事上，他有些心虚。 “不用孔彦舟的脑袋，我也有办法将濠州尽快拿下！”韩世忠一脸自信，似乎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嗯，韩帅是不是想带领一支部队绕过濠州，偷袭孔贼设在蒙城的囤粮之地？”秦颂反问一句。 韩世忠点点头，承认自己有这个打算。 “攻破蒙城后所得钱粮物资，我要一半！驻守濠州城内的伪齐军队，我希望韩帅尽量活捉，到时候俘虏交给我来处置！”秦颂狮子大开口，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韩世忠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爽，但不想破坏他跟秦颂建立起来的交情，于是说道：“钱粮物资倒是好说，不知秦翰林要这么多的战俘做何用？难不成是要用他们的命来给滁州无辜罹难的百姓陪葬？” 秦颂忽然笑了，摇头说道：“韩帅可能想岔了。滁州被孔彦舟刮地三尺，现在穷的如同白地，我要一半的钱粮物资，并非为自己，而是为滁州百姓。另外，那些战俘也不是白要，有一个算一个，我私人掏腰包，出二十贯一个的价钱买！” 得知秦颂是为受难的滁州百姓要补偿，韩世忠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就怕秦颂是个贪赃枉法的权臣，因为如果是那样的化，秦颂在韩世忠心目中的地位便会直线下降。 大宋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天才，若是私德有亏，会让韩世忠觉得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韩家军这次大战的缴获，我可以做主全部分出一半来补偿滁州百姓！只是，秦翰林你确定要花钱买俘虏？孔彦舟这次出动，带的部队号称有十万人，实际数目至少有七万多，此前他的部队并没有任何耗损，就算瓜洲江面上被你灭了三万主力，剩下的也有四万出头，我若是全都给你抓来，也得八十多万贯呢！” 虽然不清楚秦颂要这些俘虏有何用，但韩世忠是个厚道人，所以有意提醒秦颂，别把话说的太满，以免到时候无法兑现，那就尴尬了。 “韩帅莫不是怀疑我一下子拿不出八十多万贯的现钱？”秦颂反问。 韩世忠点点头，不掩饰自己的怀疑。“秦翰林虽然家资丰厚，但家中资财多在西南，而且是以店铺、作坊和土地的形式存在，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如何在临安变出如此庞大的现钱。” 老韩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听说过你背后靠着兴荣商行这样的大商行，但固定财产跟流动的现金是两回事情，就算朝廷现在也没有能力一下子拿出近百万贯的现钱。 “现钱呢，我确实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不过，若是将出售俘虏所得的钱财入股商会，分一定比例的干股，这样的买卖，不知韩帅是否有兴趣？” 秦颂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把俘虏全给我，我帮你折算成投资本钱，然后分你一些商会的干股。 也就是空手套白狼，实际上不拿现钱出来！ “哈哈……”韩世忠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用手指着秦颂，“恶狠狠”的说道：“你这种人呢，能从石头里面榨出油来！说吧，准备给我多少干股？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给的太少，就免开尊口，咱可丢不起那个人！” 秦颂伸出两个指头，淡然的说道：“两种选择。其一，我拿兴荣商行百分之一的干股跟你换这几万俘虏。其二，新组建一家商行，我占七成，韩家军占三成！” 韩世忠听了这两种方案后，楞了一下，然后气急而笑，冲着秦颂吹胡子瞪眼。 “秦辅仁啊秦辅仁，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价值八十万贯的俘虏，你才给我折算百分之一的干股，岂不是说兴荣商行的资产已经有八千万贯之多？至于第二种合作条件，凭啥你占大头，才分三成给韩家军！” 秦颂看得出来韩世忠并没有生气，只是故作声势在套他的话呢。 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韩泼五”就是一块滚刀肉，你若以为他憨厚老实，容易忽悠，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秦颂如实说道：“现在的兴荣商行，也就几百万贯的资产。以后么，那就不好说了。若是按照第一种方案，我给你的百分之一干股，是从我私人占股中匀出来的，而且给的不是韩家军，而是你韩泼五！” “至于第二种合作方案，韩家军分到三成干股，也不吃亏。如果我不主动提出来，你们能将这些俘虏变现吗？如果不是看重整个淮南东路未来的市场，我也没兴趣重新弄一个商会，给自己找许多的麻烦！”

第三百五十六章 料理后事 秦颂的话，很直白，韩世忠绝对听得懂。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该如何选择，却不是那么容易。 第一种方案，韩世忠得私利，韩家人以后会成为兴荣商行继秦家、李家、种家、吴家之后，第五家持有股权的私人家族。 虽然只有百分之一的股权，但这可是只需坐地分红的干股啊！ 就算兴荣商行现在一年的盈利只有一百万贯，韩世忠个人就能从中分得一万贯，而且是每年都有的！ 更何况，兴荣商行正在飞速的扩张和发展之中，以后资产超过一千万贯、两千万贯，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就算韩志忠口中开玩笑一样说出的八千万贯，在秦颂看来，十年之后，甚至是五年之后，就能实现。 任何时代，只有把土地和人口相结合，才能创造出唯一真正的价值，其余的诸如各类珠宝、玉器、古董、文玩，甚至黄金、白银和铜钱，都算不得真正的价值。 乱世之中，珠宝古董不能当饭吃，也换不来生存保障。 盛世之中，黄金白银虽然可以买到锦衣玉食，但却无法买到大量的土地和人口，因为随着许多有钱人的购买，土地和人口的价格会越来越高，谁也无法做到垄断土地和人口。 兴荣商行的第一大股东是复兴军，而复兴军的名下如今既有土地还有人口，并且在不断的扩张之中。 如果折价变卖，整个秦凤路十数个州府，光是土地，能卖多少钱？ 如果秦凤路在复兴军的治理下越来越稳定繁荣，吸引周围的民众前来生活定居，土地的价格是不是会不停的往上涨呢？ 如果秦凤路的民众生产制造了许多新式的商品，然后将这些商品销往各国，劳动力的价值是不是也在不停的上涨？ 光有土地，没有人，产生不了价值。 光有人，没有土地，连产生价值的基础都不存在。 所以说，兴荣商会不是普通的商会，韩世忠如果能在其中分到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股权，等他以后意识到会收获什么的时候，做梦都会笑醒。 只是，如果选择了第一种方式，韩世忠就是假公济私，用韩家军的战斗所获，来为他个人谋取好处。 以韩世忠对于韩家军的控制能力来说，如何处置战斗中抓获的俘虏，只是他的一句话。 如果，他想发泄心中对于孔彦舟的恨意和不满，有许多种办法将大部分的俘虏弄死，而且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 如果，他想用这些俘虏从秦颂手中换取一张兴荣商行的入门券，也有的是名义和借口，不会让别人抓住把柄。 秦颂对韩世忠开出两个条件，并非试探于他，而是有着长远的考虑。 韩世忠如果选择第一种方式，无可厚非，秦颂也不会因此而看不起他。 吴玠和吴磷兄弟两个，跟秦颂的关系匪浅，不一样也在兴荣商行里面占有百分之五的干股嘛！ 而且，这还是在商会成立之初时，秦颂主动送给人家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吴氏兄弟干的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他们为大宋守住了西北的国门，凭什么要过清贫如洗的生活？ 既然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商人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掌握着一支大军的统帅，为何又要在钱财之事上向商人献媚低头？ 在秦颂看来，用生命守卫国家的将士，理所当然应该成为物质富裕的一群人，而不应该活得像乞丐一样。 秦颂面色平静地看着韩世忠，静待他的答案。 没有考虑太久，韩世忠果断选择了第二种合作方式。“韩家军占四成，以后新成立的商会在淮南东路的经营，我帮你罩着！” “成交！”秦颂满意的点点头，“兵贵神速，韩帅抓紧时间北上吧。滁州这边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等战事结束，便是商会组建之日，祝愿韩家军势如破竹，大获全胜！” 韩世忠在滁州与秦颂别过，率领部队赶赴藕塘，与提前接到命令已经抵达的呼延通五千人汇合，然后向着钟离方向开进。 秦颂与韩世忠，在没有见过一个俘虏的情况下，便商量着如何进行“人口交易”，有点像是寓言故事“兄弟争雁”，但他们两个都是非常自信的人，绝对不会让到嘴边的“大雁”飞走。 从前，有两兄弟看见一只正在头顶飞过的大雁，于是准备张弓把它射下来。哥哥说：“一射下来就煮着吃。”弟弟表示反对，争着说：“栖息的大雁适合煮着吃，飞翔的大雁适合烤着吃。” 两人一直争吵不休，闹到了“古代居委会主任”社伯那儿。社伯以为他们已经有了一只大雁，于是建议把大雁剖开，一半煮着吃，一半烤着吃。 然后，等到兄弟两个回到原地去射大雁时，大雁早已飞的不见踪影。 秦颂和韩世忠，不是争雁的那两兄弟，而他们的目标也不是飞在高空的大雁。 孔彦舟被擒，三万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嫡系部下被彻底消灭，接下来的战事，韩世忠如果还不能取得完胜，那他真的可以拿一块豆腐将自己撞死算了。 韩世忠率军离去，秦颂没有了韩家军“撑腰”，但他在滁州依然是一言九鼎，莫敢不从。 且不说秦颂身边还有三千禁军守卫，光说他在瓜洲江面上摆下浩大的阵势，不惜花费巨资也要把孔贼匪军全部解决掉的坚决意志和凶狠手段，也足以让整个滁州官场对他噤若寒蝉。 被俘虏到真州的百姓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大火满江的场景，但这么大的事情，总有一些人的亲友就在镇江和扬州听说了，说不定还有一些人参与了抓捕漏网匪军的行动，站在江岸边亲眼见识过事情的经过，所以消息很快就能传到滁州。 称病在府中的彭德寿，在确认了瓜洲江面发生的事情后，再次发挥他擅长跑路的本色，竟然挂印而去，直接辞官归乡！ 一个孔彦舟，就吓得彭德寿逃进深山之中，秦颂虽然是大宋的翰林，但他能谈笑间将三万人活活烧死，这是个比孔彦舟还狠十倍的超级凶煞啊！ 彭德寿担心他的府邸忽然就会被人放一把火，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考虑，他决定溜之大吉，将滁州丟给钦差，随便秦颂折腾，都与他再无关系。 其实，是他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会如此杯弓蛇影。 如果秦颂真想弄死他，又怎么可能直接来到滁州，而且是自己亲自动手？ 只要暗中挑唆回归的五万多百姓，然后派几个心腹组织不明真相的百姓跟着闹事，到时候将不战而逃的责任全部加在彭德寿的头上，愤怒的百姓烧他的府宅算什么？说不定能把他从府中拖出来，活活用石头给砸死！ 秦颂急着赶在五万多百姓回归之前提前到达滁州，就是担心有伪齐和金国的奸细趁机煽动民众制造混乱，让本就经历过不幸的滁州雪上加霜。 不过，彭德寿主动跑路，倒是让秦颂的眼前干净了一些，心情也愉快一些。 至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颂不用分出精力来理顺滁州官场，少了彭德寿这个障碍，他就能以钦差的身份直接代理滁州大权，给各级官吏下达命令。 若是彭德寿还在，秦颂就要先通过彭德寿才能给滁州知府衙门下令。 彭德寿跑路之后，秦颂立即接管滁州知府衙门，然后征调各级官吏，发布安抚民众和恢复生产的一系列政令。 孔彦舟闯进滁州时，他自己占了滁州城，然后放手下到处抢掠，当时城内混乱不堪，一些官吏要么被杀，要么跟着彭德寿逃命，剩下的则被孔彦舟挟持着一路去了真州。 大宋的各级官吏，虽然毛病很多，但哪朝哪代的官吏又真正没毛病？ 秦颂一个人，就算三头六臂，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所以还得借助于滁州本地官吏的作用，才能将他的想法和主张落实下去。 得益于当初在成都知府衙门帮着赵开做事时积累的经验，还有在黎州时与两位甩手掌柜芦迁和吴磷的合作，秦颂虽然没有正式出任过州府主官，但在如何施政方面，并非一窍不通的官场小白。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吃草。 想让官吏积极干活，你得让他们看看到利益和好处。 那么，作为本地官吏，最看重什么利益和好处？ 当然是向上晋升的机会！ 孔彦舟带着匪军来滁州时，吓跑了一批官吏，然后又杀了一批官吏，正好空出了许多的位置，如今便尽数落在秦颂的掌握之中。 秦颂以非常霸道的态度宣布，凡是匪军来时弃民而逃的官吏，全部革职不用；凡是被匪军杀害的官吏，官府出面安排丧葬抚恤之事，优待其家人，准许其幸存的家人接班；凡是被孔贼挟持带往真州的官吏，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作为重点选拔培养的对象。 彭德寿已经跑了，那些曾经依附于他的官吏，多数也是逃跑党，这次虽然侥幸保住性命，但官职和差事就不要想了。 甘蔗没有两头甜，又想保命，又想当官，在秦翰林这可行不通。 这几条有关官吏任免接续的政令宣布出来后，遇到的阻力并不大，因为秦颂的威势，同时也因为滁州本地百姓的拥护支持。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有文章 范生安是滁州清流关下属的一名拦头，最先发现孔贼匪军从藕塘方向冲过来的便是他。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拦头，是宋朝基层众多官吏的一种，又被称作“栏头”、“拦子”、“揽子”、“揽头”等。 五代混乱，藩镇们在边境的重要关卡、码头、河渡等处广设拦锁，征收过往商旅的钱物，宋太宗时改为地方官选税户主要负责。这也是最早的包税制度的出现。 熙宁元丰以后，朝廷改行募役法，允许民户自愿应募，官府不支付报酬。根据所处交通条件和商贸发展情况的差异，各州县所置拦头数额差别较大。 拦头的主要任务是拦纳商税及缉私，但也经常参与夏秋二税以及和买绢、和籴米的拦纳，在地方税收过程中作用很大。 从古至今，敢从事拦路收钱这个行当的人，大多都是有些凶狠刁钻的，否则也没办法跟奸商和刁民们进行长期不懈的斗争。 范生安作为清流关的拦头，当发现数万匪军出现在藕塘时，没有独自逃跑，而是冒着一定的风险，将这个重要的发现以最快的速度向知州彭德寿进行汇报。 结果，彭德寿利用这异常珍贵的时间差，从容的将家人和仆从全都召集起来，然后逃进了城外的山区，完全避过了匪军的威胁。 前来报讯的范生安，运气就没有彭德寿那么好，他的家人不在滁州城内，而是在全椒县内，所以当他心急火燎的赶回家中安置家人时，并不知道彭德寿的行为。 出于心中的一些良知，又或者是对于乡里的感情，范生安在返回全椒县时，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遇见的所有熟人，这也直接导致了在孔贼祸乱滁州时，全椒县内死亡和被抓的百姓人数是滁州三县之中最少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全椒的西北方向，有一座桑根山，登山观望，南有草冈坝，北有三官坝，山势自北西王衔尾而来，山体匀称，山山相连，适合隐匿。 归乡的范生安，二话不说，便带着家人和邻居上山避祸，等一切安顿下来之后，他又自告奋勇的带着几个男丁下山看守庄子，避免匪军没有来劫掠，却便宜了窃贼小偷。 孔彦舟打进滁州之后，麾下兵马开始四散劫掠，远在全椒县西南角的范家庄也没有幸免。 不过，得益于范生安的机警，当匪军抵达庄子之前，他竟然再一次带着几个男丁从庄子里成功逃走，而且还没有逃到事先安置乡亲的地方，而是将一队追杀他们的匪军引到了完全反方向的地方，然后成功的摆脱追捕。 再后来，从外面传来消息，过境的孔贼匪军被朝廷派出的抗金大英雄秦翰林全部解决，而且还活捉了贼首孔彦舟。 既然匪乱已经过去，范生安便赶回清流关，准备继续干他的本职差事，结果他被接管了关卡的一位押司直接宣布免职，理由便是他在孔贼攻来时逃逸，属于秦翰林公布的三种人里面的第一种，因此革职。 范生安觉得非常恼火和委屈，自己怎么就成了提前逃逸呢？ 他不是第一时间赶到滁州向彭德寿示警了吗？ 范生安不想丢了清水关拦头这份差事，他据理力争，要求恢复自己的职务，但新上任的押司只拿秦翰林颁布的政令作为依据，坚决不肯恢复他的差事。 滁州最大的税关便是清流关，拦头虽然职务不高，但却是税关押司手下的重要骨干。新押司上任，排除异己，启用自己信任的人，自然不肯让范生安复职。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押司比拦头高了好几级，所以范生安不敢跟新来的押司硬来，除非他想杀官造反。 但是，范生安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他做了一个足以影响自己一辈子的决定！ 范生安从清流关再度来到滁州城，然后擂响了立在知州衙门外面的牛皮大鼓。 秦颂作为皇命钦差，临时主政滁州，主要是发布命令，委任人员，至于审理案情这类具体的实务，他并不直接经手。 术业有专攻，审案问案是个非常专业的事情，秦颂没有受过这方面的培训，自然不会去干预滁州的司法之事。 范生安的事情，是负责受理司法诉讼的官员觉得特别，亲自来向秦颂请示之后，他才知晓的。 秦颂并不觉得自己宣布的政令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亲自接见了范生安，然后想弄清楚范生安是如何第一个发现孔贼乱军，又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滁州向彭德寿报讯的。 这里面，大有文章！ 范生安被披甲的禁军士兵领着走向府衙后院的时候，两腿有些颤，心里有些慌。卡Kа酷Ku尐裞網 虽然，他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但没想过秦翰林会亲自见他。若说他对秦翰林颁布的政令没有一点意见，那肯定是假话，但他和其他的滁州百姓一样，心里也很敬重和佩服秦翰林，并没有与他作对的心思。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见到秦颂的一刻，范生安觉得自己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慌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草……草……民，拜……拜见秦翰林！” 范生安想学官员见面时那种揖礼，可又觉得自己算不得官员，便抱着拳往下跪，结果被秦颂伸手抬住。 “见本官时，不许行跪礼！” 秦颂让人端来茶水，招呼紧张不安的范生安坐下，然后不急不慢的说道：“你的情况，刑房那边的官员已经向我汇报过了，若是情况属实，那么按照你的申诉，这件事情你没有做错，不算是擅离职守，弃职逃逸！” 秦颂开口，先给范生安的情况定性，这让范生安心里面激动不已。 “秦翰林明鉴，小的好歹也是吃公家饭的人，向刑房那位负责问询的大人汇报的事情，句句属实，不敢有半个字的假话。” 秦颂点点头，不置可否。是不是真的像范生安说的那样，只需要派人骑快马赶赴全椒县调查一番，自有结论。 “第一个问题，当时，为何你能首先发现孔贼匪军，是偶然在关外活动的时候发现的，还是另有原因？” 范生安想了想，认真回答：“这次我能发现乱匪从藕塘方向来袭，并非偶然。滁州虽然距离北面的淮河战场有三百多里的路程，但并非安全之地，自从伪齐的军队来袭，我便经常暗自琢磨，敌军会不会袭击清流关，然后面对敌军袭击时，又该怎么办。” “孔贼匪军这次来的时候，我那天正好轮休，左右无事，便出了清流关，在靠近藕塘的附近转悠，结果瞧见了匪军的开路部队。虽然心里非常吃惊害怕，但我还是骑着毛驴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关内，想将此事向押司汇报，结果他并不在清流关，而是去了滁州会友。” 秦颂点点头，继续提问：“我能理解你直接赶到滁州城向彭德寿汇报的想法，但你最近有没有想过，彭德寿在获悉此事后，为何没有下令立即进行全城戒备，反而是压下了此事，然后悄悄的带着家人和仆从出城逃跑？” 范生安不敢与秦颂直视，眼珠轻轻转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想法，不妨大胆的说出来，难道还怕本官把你出卖了吗？”秦颂故意提高了几分声音，摆出严肃的表情。 “不敢！小的便斗胆直说了！” “讲！” “我觉得彭知州，不，是彭德寿，他之所以在我离开府衙回全椒安置家人的时候，封锁消息，悄然离开，是担心时间不够用，万一将这个消息公布出来，引得城内百姓纷纷逃离，到时候必然有人会尾随着他，这样一来，就有可能暴露出他的藏身之地，对他造成威胁。” 秦颂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我就说么，就算彭德寿胆小懦弱，但身为滁州知州，就算是弃城逃跑，也不该自己一个人跑，而应该带着满城百姓一起跑啊！” 某些没有证据的话，如果是秦颂首先说出来，会让人觉得他胸襟狭窄，甚至是恶意中伤同僚，但由当事人自己说出口，那就是另外一会事。 彭德寿已经离开滁州，秦颂却抓着他当初犯下的错误不放，貌似有点人死鞭尸的意思，但这不怨秦颂，而是必要的一种手段。 如果没有人四处宣扬彭德寿的懦弱无能，甚至是极端自私自利，又怎么衬托出秦颂的英明睿智，爱民若子？ 将心中的疑惑问完之后，秦颂告诉范生安：“清流关那边，新上任的押司既然不待见你，我现在强行把你再安排回去，估计以后你的日子不会好过。这样吧，我在滁州并无直接属下，你先在知州衙门内帮差，如果干得好，等我离开滁州的时候，给你安排一份体面的差事！” 范生安闻言大喜，急忙站起身来，又想给秦颂跪下拜谢，结果被秦颂再次制止。 “最近这段时日，你的任务时四处走动，不仅留意滁州城内的舆情动向，还要经常去来安、全椒和清流等地转一转，替我收集真实的、来自于最底层的民众心声。另外，你需要牢记，出行在外，不可打着我的旗号，尽量做到低调隐蔽，你懂吗？” “大人放心，小的全都明白！我一定做您在滁州最称职的耳目！”

第三百五十八章 相互监督 秦颂在滁州确实需要几个聪明机警的耳目，这样的人，职务不需要太高，出身也不需要多门显赫，像范生安这样普通的“拦头”，便是最合适的人选。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首先，范生安是吃官府饭的公差，所以见识不会太差，掂得出来轻重，他能明白充当秦颂耳目需要付出的代价和获得的好处，所以必然会全力以赴。 如果赵构是大宋最粗壮的那一条腿，那么傍上了这条大粗腿的秦颂，在范生安这样的底层小吏眼中，是等同于赵构一样程度的粗腿，只要抱紧了，几辈子都不用愁。 现在的范生安，虽然并没有实际职务，但他与皇帝之间只隔着一个秦颂，说不定他在滁州的某些发现，转天就能出现在赵构的案头。 这是许多官吏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其次，范生安有这方面的嗅觉和天赋，秦颂让他充当耳目，等于是量才适用，不至于浪费了他在打听消息这方面的本领。 一个小小的税关拦头，并不需要秦颂花费多少心思。但只要他有意安排一下，范生安就能变成他在滁州的鹰犬，哪怕是以后他离开了此地，只要想了解滁州的情况，范生安依然有用。 在私下见过范生安的第二天，秦颂召集城内的所有官员，对大家进行集中动员，亦或是一次简短培训。 人员到齐之后，秦颂对大家训话，开场白如此说道：“诸位的档案，我已经全部看过，你们今天能够坐在这里听我训话，便是对你们以往的作为最好的证明！只要接下来你们按照我的要求做事，做出实实在在的成绩来，我会将你们现在代理的职务全部转正。如果有谁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现在便可以离开。” 秦翰林一开口，便给自己戴了一顶帽子，然后直白的说出了大家的心中所想，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秦颂话里的意思，分明在说，能被我看中的人，都应该感到骄傲和荣幸。这得多么自信，才敢如此说话？ 官员任命的权力，大官在吏部，小吏在州府，秦颂一不是吏部尚书，二不是滁州知州，凭什么就敢说可以给大家全都转正？ 就凭他是皇命钦差，是可以影响朝局走势的那个人！ 虽然，秦颂现在还做不到左右朝局，但他正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相信用不了多久，等到张浚得胜还朝之日，便是他成为“小相公”的开端。 “我们现在要全力做的事情，一共有三件。第一件，便是组织民众妥善安葬罹难者的遗体，恢复滁州的清洁干净，避免疫病的爆发！因为各县遇害的人数较多，选择坟地的时候，不可占用良田和好地，尽量选择在山坡和树林中。” “第二件，摸清各县具体的受损受害情况，对于那些全家遇害的，要防止邻里编造借据之类的东西，侵吞遇害者的田地和房产。对于那些家中主要男丁遇害的，要及时靠上去进行帮助，避免妇孺孩童再次受到伤害！” “第三件，尽快恢复各行各业的生产，集镇上的市场要尽快开张，耽搁下来的农活要尽量补上，从工坊内逃走的工人，要尽量劝他们返回来继续做工……” 秦颂没有告诉这些参加动员集训的官吏具体该如何去做，他只是告诉他们，参加集训的人当中，有一些是他的耳目，将会暗暗的把大家的所作所为记下来，然后悄悄的来向他进行汇报。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样赤果果的威胁很有效果，官员只有被监督着的时候，才会更加谨慎小心，也更加的勤政爱民。 来安县，刘家庄内一户中等农家的院子里，一场对峙正在发生。 院子的主人，名叫刘义，前不久因为保护妻儿，死在匪军的屠刀之下。刘义的儿子只有五岁，事发时被他娘藏在床底下，结果还是被冲进屋内的匪兵发现，不过匪兵并没有杀这个孩子，而是当着孩子的面，侵犯了他的母亲。 事后，刘林氏因为受了巨大刺激，时而精神错乱，胡说八道，时而又恢复清醒，抱着儿子默默流泪。 进来刘义家院子里面闹事的，是他的堂弟一家。 刘义死了，但留下了一座新修不久的宅院，还有二十几亩水田和坡地，这是足以让人心动的一笔遗产。 刘义的堂弟，名叫刘继，原本是附近有名的泼皮，就算好不容易在父母的帮衬下讨了婆娘，成了一个家，但依然不改好吃难做的秉性。 匪军冲到刘家庄时，刘继见风使舵，甘心充当走狗，暗暗帮着匪兵指认庄内有钱有粮的住户，结果因此免挨一刀。 等到匪军撤离，刘继见堂兄已死，堂嫂疯癫，便动了心思，想要谋夺刘义留给婆娘孩子的财产。 刘继先是故意在人多处唉声叹气，等庄里人问起来时，便说他前不久才出面担保，从镇上的大户陈家借来了两百贯的利钱，结果刘义被杀，那些钱也被匪军抢走，如今他这个帮忙担保的却要面临债务到期后的巨大麻烦。 庄里的人起初是不相信的，但刘继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份借钱的字据，上面不仅有刘义的签字画押，还有刘继这个担保人的签名画押。 等庄里人开始相信刘继的话后，他便厚颜无耻的来找刘林氏，要求刘林氏替丈夫刘义还债。 刘林氏虽然时而疯癫，时而清醒，但在她清醒的时候，是一口否认了丈夫曾经向镇上放贷的陈家借过利钱，因为丈夫没有这么借钱的动机和用途。 刘继便污蔑刘义背着老婆在镇上的赌档内曙了外地人某某许多钱，他是为了想着翻本，所以才悄悄的借了这么一比钱，然后来不及再去光顾赌场，钱便被匪军抢走了。 双方各说各话，刘继等了几天之后，便决定用强，逼迫刘林氏认下这笔无中生有的债务，然后拿出家中一半的水田和坡地抵债！ 之所以没有将刘义留下的全部财产都算计在内，并非刘继的良心发现，而是他担心事情做绝之后，惊动了乡老和刘林氏的娘家人，引起外部强力干涉。 “刘林氏，你就是个水性扬花的贱女人，如果不是你招引来了匪军，怎么会害死我的兄长？” 为了刺激刘义的老婆，刘继用各种难听恶毒的语言进行攻击，他的婆娘也在一旁帮腔。 “哎呀，她才不会在乎自己的名声呢！说不定，她男人本来就不行，这次好不容易等来一群匪军，正好快活一番！” “哼，我看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恐怕也是装出来的，这种事情要是搁我身上，早就去跳河了，哪里还有脸面苟活！” “看着吧，等过段日子，风波平息之后，刘林氏自然会重找一个男人，然后正大光明的分了我兄长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家产，就是苦了兄长留下的独子啊。以后，有个后爹天天折辱打骂，这种苦日子简直不敢想象啊！” 所谓的猪油蒙心，丧尽天良，便是刘继两口子现在的样子。 刘林氏被匪军侵犯，丈夫又惨死在眼前，本来就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如今又被刘继两口子上门指着鼻子辱骂，如何受得了？ “啊……我不是水性扬花的女人……你们给我滚……”刘林氏彻底崩溃，忽然推开原本抱在怀里的女人，然后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衣服…… 眼看着，刘林氏便要当众出丑，当着儿子和外人的面，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撕掉，忽然院外传来一声怒喝：“快快住手！” 话音还未落地，便见几个身形健硕，穿着官差衣衫的汉子冲了进来，其中两人一起动手，摁住刘林氏的手脚，以免她伤害自己。 另有一位官差，走到刘继的面前，忽然挥圆手臂，对着刘继的嘴巴就是狠狠的一个大嘴巴。 “猪狗一样的东西，匪军过境时，怎么就没有杀了你？” 原本洋洋得意的刘继，忽然被人抽了大嘴巴，只觉得眼冒金星，然后鼻腔内一热，等他反应过来后，便觉得自己的牙齿好像被来人打落了几颗。 “嗷……你踏马是谁啊！这是我们两家的私事，别以为你穿着差衣，就能行凶打人！” 刘继的婆娘见男人挨打，顿时撒起泼来，扑在地上便要抱官差的腿，口中还像死了爹娘一样的大声喊叫：“哎呦，救命啊，官差杀人啦！” 出手的那位官差，急忙向后退，然后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刀，厉声说道：“再敢靠近，我便砍了你的两只手！” 但凡无赖泼皮，最怕的便是真正敢于动手杀人的狠人，这为官差抽出刀时，寒光闪闪的刀刃甚是吓人，立即便震住了刘继两口子。 至于其余几个刘继找来看热闹的乡民，见到有官差强行干预，顿时往后缩，没有人敢站出来跟三名官差理论。 摁住刘林氏的两位官差，一人对刘义的儿子说道：“还愣着做甚？赶紧进屋去找几件衣衫出来，帮你娘穿上！若是一时找不到，把床单扯下来裹上也行！” 刘义的儿子，原本坐在地上流泪，听了官差这话，急忙一咕噜的爬起来，跑进屋里去给他娘亲找衣服。 这三位官差，是来安县衙专门派出来巡视各乡，搜集邻里侵吞他人财产案件的“巡查”，今日正好走到刘庄附近，只在院外听了片刻，便知道索债的一方大有问题。 作为衙门内的快班捕手，他们经常与各种为非作歹之人打交道，见惯了各种丑恶，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索债方心思歹毒，分明就是想用言语逼死这家的女人，然后就能为所欲为。 刘义五岁大的儿子，距离顶门立户早着呢，就算开始记事，又如何跟他的堂叔、堂婶较量？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临死对话 发生在刘庄的这起恶意侵占邻里财产的案件，并非个例，因为就算是在太平年间，照样有坏人设下各种圈套陷阱，搞得上当之人家破人亡，何况是现在这种匪过之后的特殊时期。免-费-首-发→【追】【书】【帮】 一个地方的律法是否公平，社会是否宁靖，虽然会受到战乱的波及影响，但最主要的还是跟当地的官吏息息相关。 如果吏治腐化，就算是朗朗乾坤、海晏河清，也会有各种披着人皮的恶魔伥鬼向善良无辜之人露出獠牙。 秦颂坐在滁州城内的知州衙门内，虽然每天足不出户，但能收到来自各县的情况汇总，在看过多达百件的财产纠纷案件之后，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也有些意兴阑珊。 从建康府赶到滁州的杨沂中，这几天无所事事，便泡在秦颂的房内，找他聊天，让秦颂讲一些跟行军打仗有关的话题。 秦颂的知识面开阔，见解独到深刻，说话又很幽默诙谐，跟他聊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辅仁今天似乎兴致不高，可是滁州官员又给你添堵了？”杨沂中陪伴赵构多年，早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看见秦颂皱眉，便出言问道。 秦颂叹息一声，缓缓说道：“老百姓常常会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读书人常常会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有节操的官员则会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以我看啊，财富既不是万恶之源，也不是幸福之源，而是人心所在，道义所在和诸理所在。” 杨沂中顿时有些头大，因为秦颂说的这些话，字面意思都听得懂，但内在的含义却有些深奥，让人似懂非懂。 “我读的书少，除了行军打仗，别的也说不上来。不过，我比大多数官员都清楚，你是大宋最擅长赚钱的那个人。既然，你认为财富不是万恶之源，那必然有道理，不过这些话，你如果公开说出来，必然会引来一群老夫子找你理论！” 秦颂从一堆案卷中拿出摞在最上面的一份，让杨沂中过目。“你看看，这是最近发生在来安县刘庄的一件堂兄弟争夺寡嫂孤侄田产的案子。办案的官吏很利索，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将刘某伪造借据，伙同镇上放贷的某个泼皮的罪证全部拿到。案子本身没有什么说头，我只是感慨于像刘某这样的人，为何总是层出不穷，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宁可当破皮无赖，也不肯好好做人？” 杨沂中看完卷宗之后，皱着眉骂道：“这个叫刘继的，还真是可恶！对于这样的人，你打算怎么办？刺配充军，还是流放岭南？” 秦颂想了想，摇头说：“若是按我的心意，这种人渣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最好是直接砍头完事。但我不能以个人意志去干涉现有的司法运作，否则天下间会有太多恶行恶事等着我去进行处置。我只能盯紧相关的官员，看他们能否秉公断案，保持律法的严肃与公正！” 杨沂中觉得秦颂说的很有道理，身为掌握了巨大权力的上位者，保持对于底层民众的怜悯同情心没错，但如果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干预甚至是参与，那就算把自己活活的累死，也处理不了多少问题。 秦颂接管滁州后，从未走到受害百姓的家中去嘘寒问暖，进行慰问，而是坐在府衙之中。 凭这一点，不能就说他心中没有装着百姓，不够善良。 身为官员，克己奉公，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就是对百姓最好的报答。 如果，不是秦颂一上来就给滁州的官员定下工作的目标和方向，又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将他们都调动起来，像刘义家这种冤案，多数都可能不了了之。 滁州的问题很多，秦颂现在就像一个医术高超的国医，并没有急于开出虎狼之药，因为他知道滁州现在需要的是恢复元气，而虎狼之药的效果虽然明显，但如果世间不对，就会变成可怕的毒药。 王世雄和复兴军的高层敢在秦州推行土地集中、结社生产的新政，那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军队，并且将阻碍者都清除了，所以不用担心搞乱秦州。 秦颂如果看不清形势，在滁州也搞这一套，估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紧急招他回临安，而文官士大夫集团也会对他产生极大的警惕和忌惮。 现在的大宋，病的很严重，许多有志之士都在为这个国家开药方，但因为自身的局限性，所以注定不会成功。 秦颂是唯一真正的希望，所以他每往前面走出一步，都是小心谨慎，战战兢兢。 安葬逝者，抚慰伤者的工作做的差不多时，滁州府衙再次发出公告，将在五天之后在城外的清流河滩上对匪首孔彦舟和其余三百多被抓获的贼兵进行公审，以及判决，行刑！ 消息一出，滁州境内一片嚎哭之声，人们口中高呼着秦颂的名字，称他是滁州的青天。 秦青天，貌似有点拗口，没有包青天喊着顺口？ 在正式对孔彦舟等罪大恶极之徒进行公审之前，秦颂与杨沂中相约，一起去地牢中见了孔彦舟最后一面。 关于要不要当众处决孔彦舟，杨沂中心里其实有些不同的想法，但他并没有干涉秦颂的决定，因为从感情的角度而言，秦颂的做法最符合滁州百姓的心意。 如果，将孔彦舟和三百多贼众押到临安，由大理寺、刑部联合审问，再明正典刑，想必皇帝和朝中的某些官员会觉得很有面子，这对于秦颂和杨沂中立下的功劳，自然是有加成效果。 但是，滁州百姓最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他们都听说了瓜洲之事，也知道秦翰林亲自带着贼首孔彦舟来了滁州，所以心中对秦颂充满了期待。 可以说，只要由秦颂主持审判，将孔彦舟等罪人当众凌迟处决，他在滁州百姓心目中便会化身为神祗一般的存在，许多人在他离开滁州后，会给他立下长生牌位。 整个滁州的人心，或许不足以将秦颂推上更高的位置，但他只有二十周岁，以后不知道要到多少州府主政，只要每过一地都能收尽人心，将来…… 杨沂中不敢多想，他很在乎秦颂这位朋友，因为跟秦颂交往的缘故，他觉得自己都变得睿智了许多，而杨家的运势也明显在提高。 将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一文一武，两人在禁军的引导下，走进气味刺鼻的地牢，在最结实的一间牢房前面，停下了脚步。 孔彦舟是极度重犯，杨沂中安排了整整两百人不分白天黑夜地看守着整个牢房，就连孔彦舟在牢里面放了几个屁，杨沂中都知道。 “孔彦舟，听说你在牢房里面每天都在嚷嚷着要见我，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说的？”秦颂站在铁栅栏之外，冷眼俯视着躺在蓑草上面的孔彦舟。 孔彦舟其实已经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样的脚步声明显不同与这些时日看守他的士兵们所发出来的。 这是他被抓获并且被指认出来之后，第一次有宋军士兵之外的人走进牢房。 虽然知道活下去的可能不大，但他直到此刻还在想着求生的可能，所以暂时躺着，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至少不会激怒来人。 只是，秦颂一开口，就把孔彦舟的思路打断了。 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说？ 孔彦舟从蓑草中爬起来，走到了铁栅栏的跟前，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两个衣着和年纪完全不同的两人。 开口说话的人，只有二十岁，实在年轻的不像话。 但是，就是此人刚才说了“你在牢房里面每天都在嚷嚷着要见我”，难道此人便是秦颂？ 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在金州坑死了完颜宗翰和十万金军的超级猛人？ 来不及多想，孔彦舟双手抓住铁栅栏，大声的说道：“秦大人，你不能杀我！只要留我一命，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秦颂忽然笑了，转头看着杨沂中，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 杨沂中也笑了，冲秦颂颔首，意思是说：“兄弟你厉害，这狗贼果然一开口就是求活。” 秦颂面带戏谑的表情，问孔彦舟：“哦，那你说说看，留你一条狗命，有什么用处？” 孔彦舟一看秦颂这种不受蛊惑的表情，心里更加的紧张，急忙说道：“我知道许多关于大齐国，不是，是伪齐的秘密！我还知道许多金国的秘密！我还可以帮你们劝降濠州的军队，让你们兵不血刃便可以夺回濠州，还能收服四万降兵！” 秦颂若有所思，然后缓缓的摇头，冷冰冰的说道：“以你在伪齐的身份地位，我估计你真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但是，这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至于你说帮着我们劝降濠州的守军，你觉得被你坑得满肚子怒火的韩世忠，还需要你去劝降吗？韩世忠现在巴不得打一场血淋淋的猛仗，来出这口恶气呢！” 眼见秦颂不为所动，孔彦舟急忙又说道：“我还有一个最大的秘密！这几年，我带着手下四处劫掠，所得财富超过百万贯，被我分别藏在几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只要你用先祖的名义发誓，肯饶我一命，我就把这些隐藏财富的地方告诉你！” 秦颂闻言，忽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好熟悉的套路啊！”

第三百六十章 绝不放过 毫无疑问，孔彦舟是人渣中的渣滓，用畜生禽兽来形容他，是对禽兽的侮辱。免-费-首-发→【追】【书】【帮】 秦颂想杀孔彦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琢磨了至少两年。不说孔彦舟在滁州犯下的罪孽，光是他当初在湖湘一带坏事做绝，激起的巨大民变，就该把他活剐了。 原本钟相起事的时候，依附钟相的本地百姓数量还不是特别多，等他带着部队来平定民乱，结果造成的后果是整个湖湘的民众对于朝廷和官府都不再信任，宁可跟着杨幺造反杀官，也不肯接受朝廷的安抚。 孔彦舟出身无赖，杀人为盗，原本藏匿在开封附近，金军第一次攻打开封的时候，他应募从军，然后一路升至京东西路兵马钤辖。金军攻入山东，他率部南逃，所经之地，沿途烧杀抢掠，事后朝廷竟然没有查办他，还升他做了沿江招讨使…… 钟相没有造反之前，派出自己的儿子带队要帮着朝廷抗金，结果被朝廷拒绝。 孔彦舟这种人渣，坏事做绝，朝廷却一直给他升官。 由此可见，北宋朝廷被金国攻破开封，抓走两个皇帝和十万人，真不冤枉！ 孔彦舟想用自己这些年搜刮的财富贿赂秦颂，让秦颂留他一命，但他根本不了解秦颂是怎样的人。 为了解决孔彦舟和他率领的兵匪，秦颂不惜动用一切力量，并为此消耗了价值近两百万贯的舟船、猛火油、火药和其他各种物资。 如果秦颂在乎钱财，他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如果他不在乎被孔彦舟挟持的五万百姓，他又何必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秦颂不会要孔彦舟的一枚铜板，因为他知道这些钱财上面沾满了无数被孔彦舟杀害的冤魂的鲜血！ 在昏暗的地牢中，秦颂哈哈大笑，然后厉声大喝，怒骂说道：“狗贼，时至今日，你还妄想逃脱千刀万剐吗？我今天来见你，便是要告诉你，我已经发布公告，三天后让滁州百姓亲眼看着你被装进渔网之中，然后被刽子手一片一片的割肉，在你身上的肉未除尽之前，用泥巴封住你的血管，让你不会轻松的死去！” 孔彦舟被秦颂描绘的场景吓得浑身激灵，使劲摇着栅栏大呼：“姓秦的，你没有权力这样处置我！我是齐国的统兵大将，是金国人重用的将军，就算被你生擒，也该交给大理寺来处置！你若是敢处决我，就说明你是在收买人心，以后定然会有谋反意图！” 眼见秦颂不为巨大的利益所动，孔彦舟又开始威胁秦颂，往秦颂的身上泼脏水。 秦颂，丝毫不为所动。 他像看死人一般看着孔彦舟，冷冷的说道：“我不仅要把你千刀万剐，就算你死了，还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然后用硝石制冰封冻起来，再派快马送往湖湘，让那里被你祸害过的百姓围观！” “除了用你的脑袋安抚民心，我还要把你的骨架裹上泥浆，先做成陶俑，然后在陶俑的外面浇铸铁水，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跪在滁州的土地上，向滁州百姓谢罪！” 秦颂身旁的杨沂中，忽然觉得地牢里面有些冷，他被秦颂说的种种手段吓出一声冷汗。 真是没有看出来，平时和颜悦色的秦翰林，发起狠来，简直能让天地变色。卡Kа酷Ku尐裞網 “不——！”孔彦舟扯着嗓子大声的哀嚎，“姓秦的，你不能这样对我！就算是我死了，也会变成厉鬼天天的缠着你！” 秦颂毫不在意，淡然的说：“被我杀掉的女真人和金狗多了去，他们都像你这样不甘心，估计也想化作厉鬼来找我索命吧？呵呵……可惜啊，就算你变成了厉鬼，首先要面对的是这些年被你害死的成千上万的无辜民众吧？他们一定会守护我的！” 孔彦舟颓然的坐在地上，摇着头，心里防线已经被秦颂彻底摧毁。 “孔彦舟，我现在只说一遍，你听仔细了！”秦颂再次开口，声音更加的冰冷。“如果你不想家人因为你犯下的滔天罪行而死绝，你就把知道的关于伪齐和金国的秘密交待出来，再把藏匿财富的地点也说出来，我就当你这是在赎罪，以后收复失地之日，对你的母亲和妻儿网开一面！” 孔彦舟用野兽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秦颂，只可惜眼神没有任何杀伤力。 秦颂的要求听起来非常可笑，他都告诉孔彦舟会用怎样残酷的手段杀了他，现在竟然还想让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孔彦舟老实交待，这怎么可能？ “孔彦舟，当初你叛逃之前，是你的舅舅卢成手持刘豫写给你的密信潜入大宋找到你的吧？你的母亲、妻子和子女也在刘豫手上吧？难道你认为刘豫那样的傀儡还能挡得住我吗？” 秦颂说出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辛，孔彦舟仿佛见鬼似的看着他，因为他无法相信秦颂怎么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 “你还有几天时间考虑，说不说，对我而言，无所谓。卡Kа酷Ku尐裞網”秦颂说完这句话，转身朝外走，脚步没有半分的犹豫和迟疑。 杨沂中紧跟在秦颂的身后，心里面想着孔彦舟到底会不会在临死之前交待一些事情。 重新回到阳光之下，秦颂仰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孔彦舟如果肯交待，那些藏匿财富的位置也必然是在伪齐境内，现在也没法前去寻找。 孔彦舟如果守口如瓶，那就让那些财富随着时间一起沉没在地下腐烂吧，反正历朝历代，被人埋藏在地下的金银财宝不在少数，也没见对后面的人造成什么影响。 还是那句话，金银珠宝不过死物，只有人和土地才是真正的财富。 秦颂见过孔彦舟的第二天，朝廷派来审判孔彦舟的官员和接替彭德寿的知州同时到来。 负责审判的官员，名叫方庭实，是个身材瘦弱、不苟言笑的中年人。 方庭实原本是监察御史，为了能够担任审判孔彦舟的官员，竟然主动向政事堂的相公和刑部尚书请愿，要求将他的官职降低，转入刑部，担任员外郎之职。 对于这位方御史，政事堂的相公和朝中大臣们都是非常佩服的，因为他曾经当着赵构的面说出过一番石破天惊的话语。 天下者，中国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 方庭实的这番言论，可是比亚圣孟子说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还要犀利！ 既然方御史主动请缨，政事堂和刑部也不想做恶人，便奏请赵构给他临时加了刑部员外郎的职差，也没有降低他的本职官阶，委任他赶赴滁州，替朝廷公开审判罪大恶极的孔彦舟。 接替彭德寿的官员，名叫胡铨，三十岁出头，，一脸的愁容，虽然看上去没有方庭实严肃，但总让人觉得他心里装满了愁事。 此时的胡铨，名声还没有起来，因为让他成名的对手秦桧已经被秦颂吓的去了温州。 史载：绍兴八年（四年之后），秦桧主和，胡铨抗疏力斥，乞斩秦桧与参政孙近、使臣王伦，声振朝野。事后，遭除名，编管昭州，移谪吉阳军。 南宋四名臣，李纲、赵鼎、李光、胡铨，如今跟秦颂全部产生了交集。 对于朝廷派来的这两位官员，秦颂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方庭实刚正不阿，由他来审判孔彦舟，既维护了朝廷的颜面，又不会对孔彦舟有丝毫的姑息。 胡铨能位列四名臣之中，人品、官德肯定不会差，将百废待兴的滁州交到他的手中，秦颂放心。 实际上，朝廷能够及时的委派方庭实和胡铨来滁州，原因还在秦颂这里。 在牢里见孔彦舟的时候，这个狗贼有句话说的没错，秦颂如果没有向朝廷汇报便擅自处决孔彦舟，是一件非常犯忌的事情，但孔彦舟没有想到秦颂在离开镇江北上滁州的时候，便已经派了人往临安送信，不仅以密奏的形式向赵构汇报了瓜洲之事，而且还详细的解释了自己如此做的用意。 赵构在接到秦颂的密奏时，确实肉痛了一会，但秦颂把事情办的漂亮，让他又觉得很满意。 对于孔彦舟这个反复无常的恶贼，赵构也是非常痛恨厌恶的，因为他过往的种种行为，等于是狠狠的抽了朝廷的脸，如今终于落网，也算让朝廷找回了一些颜面。 赵构被秦颂说服，认为秦颂的坚持有道理，在滁州审判处决孔彦舟，不仅可以安抚淮南东路的人心，而且还能鼓舞前方的士气。 真正让赵构觉得满意的是，滁州知州彭德寿挂印辞官离开之后，秦颂并没有想着揽权，而是立即又派人赶赴临安汇报，请示朝廷重新委派得力之人接替彭德寿。 秦颂能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随便干涉朝廷关于官员任免的决定，赵构为了表示对秦颂的支持，所以特意选派了胡铨这样德才兼备的年轻官员赶赴滁州。 胡铨今年三十二岁，跟二十岁的秦颂相比，自然算不得年轻，但跟上一任的彭德寿相比，却比他年轻了足足二十岁。 听说朝廷委派的官员来到，秦颂和杨沂中也没有摆架子，亲自赶到东门附近迎接。 双方见面之后，略微寒暄几句，秦颂便将他临时主政滁州的做法简单的向胡铨做了介绍，接着又把公审孔彦舟的准备情况向方庭实进行陈述。 两人听完秦颂的话之后，都很认可，心中对秦颂的评价调高了不少。 秦颂在他们到来之前做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在为他们做嫁衣裳，官场上想要遇到秦颂这样“只栽花，不种刺”的同僚，实在不易。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十万围观 有些事情，不能深究，否则便没法做朋友。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比如，秦颂并不确定朝廷派出的审判官会在他正式向外公布公审日期的前两天到达滁州，而他还是果断的宣布了举行公审的日期。 如果审判的官员在秦颂宣布的日期之前没有到达，难道秦颂自己打脸，把公审的日期延后？ 这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滁州的百姓从各地聚拢到滁州城外不容易，来回至少是两天时间，就说秦颂做事，什么时候将自己说出去的话又收回来过？ 唯一可能的结果，那就是时间一到，不管朝廷派出的审判官到没到滁州，秦颂都会按时举行，大不了他亲自操刀，反正滁州百姓也不会在乎这样做是否合规矩，他们在乎的是能不能亲自动手从孔彦舟的身上割下一片肉！ 注意，是一片，不是一块。 如果一块一块的往下割，孔彦舟也就百八十斤，经不住几下割的，而想割他身上肉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只好小心翼翼的一片一片的慢慢往下割…… 幸好，方庭实提前赶到了滁州。不然，他的处境将会非常尴尬。 同样不能深究的事情，还有秦颂对于孔彦舟最后的威胁和承诺。 大宋现在还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凭什么他就敢说收复失地的大话，而且还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凭什么他就敢向孔彦舟承诺，如果孔彦舟交待出一些有用的口供，他会网开一面，给孔彦舟的家人留一条活路？ 换个不了解秦颂的人，兴许还以为他这是在诓骗孔彦舟，但陪同秦颂下地牢的杨沂中绝对不会这么认为，而孔彦舟本人在临死之前反复的琢磨，最终竟然全部交待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孔彦舟相信了秦颂说的这些话，认为秦颂的承诺可以兑现！ 树的影，人的名。卡Kа酷Ku尐裞網 “长安秦辅仁”这五个字，如今不仅在大宋境内具有莫名的感召力，在伪齐和金国，也逐渐被人传扬，就算是秦颂的敌人，也认为他具备强大的力量，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物。 这对于秦颂而言，既有利，也有弊。 以后，倘若他率军北伐，所到之处，仅凭个人的威势，就能降低敌军的士气。 但是，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到了功高震主的程度，就会遇到许多来自内部的阻力，甚至是打击抱负。 要知道，如今的秦颂，不仅要扛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担当，他还帮着岳飞、吴玠、韩世忠等许多名将扛下了许多麻烦…… 就拿这次滁州被孔彦舟攻陷的事情来说，如果不是秦颂的动作足够迅速，手段也足够强硬，将孔彦舟和匪军抹杀于长江之上，只怕朝堂上攻击他防守反击的人已经出手，而针对韩世忠的弹劾也会如同雪片一般降落。 有些人，你让他上阵杀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打嘴炮，躲在后方使用唇枪舌剑，攻击政敌，然后换上自己阵营内的人。 就算是要亡国，在亡国之前，他们依然会斗得不亦乐乎…… 李纲的遭遇，是活生生的例子。 岳飞的遭遇，是最惨痛的教训。 贾似道的嘴脸，是某些人最好的写照。 为了前行，秦颂现在已经顾不得面面俱到。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虽然依然小心谨慎，但却变得更加大胆，只要他成长的速度足够快，快到扼杀他的力量永远跟不上他成长的速度，那么就算彻底摊牌或者决裂的那天到来，他依然立于不败之地，甚至会在这样的决裂之中彻底完成转变和升华。 公审的日子终于到来，许多滁州百姓担心迟到，不能亲眼看见匪首孔彦舟被处决的一幕，特意带着被褥、竹席和干粮，提前一天便赶到指定的河滩附近，在河滩上露宿了一夜！ 好在天气已到了夏季，就算是露宿河滩，也不用担心被冻坏身体。 秦颂已经提前派了士兵在公审地附近警戒巡逻，防止奸细和别有用心的坏分子捣乱、搞破坏，正好可以保护提前赶到的这些百姓。 为了防止公审当天发生骚乱和踩踏事件，秦颂亲自设了审判台和扩音送话的设备，然后赶在正式审判之前赶制出来。 除了赶制专用的设备，秦颂还将大小官吏召集起来，给大家分配任务，到时候在现场维持秩序，包干分片负责。 胡铨已经到了滁州，但并不急着接手知州的职务，而是跟在秦颂身边，看秦颂是如何调动和差遣这些官吏。 公审当天，河滩上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粗略估计至少在十万人左右。 听说，靠近滁州的越家坊、瓦梁、蒲子市、尉子桥、黄连埠等地也有大量民众特意赶来围观。 身披甲胄的禁军士兵封锁了从地牢至公审场的所有道路，杨沂中亲自负责押运，将卸掉下巴的孔彦舟和三百多匪众从地牢里面推进停在地牢外面的木头囚车之中。 这些囚车，是最近城内的木匠们不分黑天白夜地加班赶造出来的，就为了今天这一次的使用。 孔彦舟被独自关在一个铁笼子里面，他的脖子被卡在囚车上面，让他必须跪在铁笼之中，而且脑袋还要向上半仰着，正好面对天空刺眼的太阳。 为了防止孔彦舟被路边愤怒的百姓用石块活活砸死，在他的头顶上方还得意加了一个类似伞盖一样的装置，这样可以保护住他的脑袋。 孔彦舟的这颗头颅还有大用，所以不能出一点问题，以便影响秦颂的计划。 其余的匪众，则是七、八个人被塞进一辆囚车之中，看上去就像待宰的猪猡。 孔彦舟的下巴被卸掉了，所以他的口中只能发出“喔……啊”的叫声，谁也不知道他在喊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秦颂是如何从府衙到达河滩上的，他的安全防护非常严密。在这种敏感的时间和地点，保持足够的警惕小心，这是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会注意的。 审判台摆在清流河的边上，是用木头搭建的一片宽十丈，高七尺的平台，台子上面摆着三张长案，长案后面则是三张椅子。 按照惯例，开始行刑的时间是在午时三刻，那么往前推，开始公审的时间至少要提前半个时辰，而秦颂和方庭实、胡铨三位官员则需要在这之前抵达高台。 高台与围观的群众之间有一道凹字型的沟壕，防止现场有激动的百姓冲上高台，造成混乱，影响审判的严肃性。 这条沟壕与清流河相通，是杨沂中提前五天派了五百名士兵挖掘出来的，有点像是小型的护城河。 临近官员登台的时间，忽然有几条小船从清流河的对面划了过来，仔细看船头上站立的人，正是秦颂、方庭实和胡铨。 小船靠近木台下方，三位身穿绯色官袍的大宋官员面色严峻的走上了高台，出现在十万双无声注视的眼睛之中。 秦颂坐在中间的长案后方，方庭实坐在左边，胡铨坐在右边。 秦颂拿起长案上的铜皮喇叭，站起身，从长案后面走到高台的前沿，然后鼓足丹田之气，用异常洪亮的声音说道：“滁州的父老乡亲们，我是秦颂，官家钦点前来淮南东路处置孔彦舟匪众的特使！” 这是秦颂第一次在滁州百姓面前出现，壕沟后方的百姓看着高台上面长身挺立的年轻官员，都在使劲的用袖子擦眼睛。 有的人是因为太激动，泪水模糊了眼睛。 有的人则是因为不敢相信皇命钦差竟然如此的年轻。 不过，没有一个人心中嫉妒秦翰林如此年纪便做了大宋的高官。 因为，秦翰林是整个滁州的恩人！ 若是没有他，五万多被孔彦舟掳走的百姓，能有几人活着返回家乡？ 若是没有他，滁州百姓的血海深仇何年何月才能得报？ 秦颂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刚才他的第一句话，不过是自报身份，省得大家对不少号，结果他便有些尴尬的看见只有一沟之隔的民众，不分男女老幼，竟然纷纷下跪，对着他开始磕头。 秦颂急忙喊道：“乡亲们，使不得啊！快快起身，不然我现在就离开滁州，不管滁州的事情了！” 秦颂这句近乎耍无赖的话，竟然起了作用。原本还想跟着跪的民众，犹豫着停了下来。 “乡亲们，都站起来吧，好好的听我说几句！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对于这次公审，我要宣布几条规矩，等你们听完之后，若是谁觉得不好，可以站出来向我发问，我会现场解决！” “秦青天，好人啊！” “我们都听秦青天的！” 人们纷纷的叫喊着，发泄着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头的悲伤和痛苦。 秦颂等一时的喧闹结束，场面再度安静下来，然后举起铜喇叭再次喊道：“大家的伤心、难过、委屈，我都知道，也能理解。今天公审，只是走一个流程，所有的匪众，包括贼首孔彦舟，今天必须死！” “好！” “千刀万剐！” 民众再度炸锅，情绪瞬间被点爆。 秦颂伸出左手，做了一个从上往下压的动作，很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十万情绪激动的民众，竟然一瞬间收声，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他们，看懂了秦颂这个手势的意思。 “今天，包括贼首孔彦舟治在内，一共有三百七十五个罪犯将会接受最残忍的惩罚！我让府衙准备了四百张小网眼的渔网，准备了一千把锋利的刀片，就是为了能给大家每人都分一片罪犯的肉，让你们带回亲人的坟前，告慰死者！” “乡亲们，孔贼和他的手下都是畜生，但咱们不是！所以，我不提倡大家领到这些罪犯的肉之后，生吃到肚子里面，因为这些肉很肮脏，吃了会生病！” “待会，审判开始之后，大家一定不要拥挤，务必听从招呼，不要再制造新的不幸！大家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听明白了！” “秦翰林放心，我们一定按你说的做！”

第三百六十二章 转道扬州 正如秦颂当着十万滁州民众说的那样，公审只是个形式，追究孔彦舟和他率领的匪众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于滁州百姓没有什么意义，大家只是想要看到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 千刀万剐的刑罚，学名叫做凌迟，又叫陵迟。 凌迟之刑，最早出现于五代时期，在宋代并没有正式定名，也甚少对犯人使用。 凌迟正式定为刑名，是在辽国，此后，金、元、明、清都规定为法定刑，是最残忍的一种死刑。 按照规定，被判了凌迟之刑的人犯，共需要挨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并且要在最后一刀，也就是第3357刀时，将罪犯刺死，才算凌迟成功。 对于孔彦舟和他的手下，使用凌迟之刑，最符合滁州百姓的心意。 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当十万民众看着行刑的刽子手小心翼翼地从孔彦舟的身上切下一片、一片的血肉时，每一片肉脱离他的身体时，人群中都会情不自禁的爆发出一声“好”。 秦颂从来就不是“圣母婊”，他坚信对敌人的残酷，就是对民众最好的爱护。 道理很简单，对待敌人的手段越是残酷冷冽，才能对他们造成最大的震慑和恐吓，让他们以后再对无辜民众下手时，心里会多出一些忌惮和害怕。 对孔彦舟执刑的是专业人员，至于对其他三百多个贼众执刑的则是禁军之中胆子比较大，心里素质比较过硬的老兵。 许多贼众在挨了不到一千刀时，便已经流血过多而死，但排队上前来领取“肉片”的民众并不在乎。他们根本分不清台上这些人，到底哪个曾经杀害过他们的亲人，又或者根本真正的凶手根本不在其中。卡Kа酷Ku尐裞網 三万匪众，大多数已经沉入长江，成为江底鱼鳖虾蟹的食物…… 如果不是秦颂事先提醒，愤怒的民众真的会有人吃仇人的肉，喝他们的血。 因为只有失去了亲人，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巨大痛苦之后，才会明白那是怎样一种恨。 枪我们的粮食、猪羊和财产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侵犯我们的女子，杀害我们的家人？ 我们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实实种田，招谁惹谁了？ 方庭实有些麻木地宣读着判词，反正意思基本都差不多，但必须要经过他的宣判，才显得正式，也能衬托出朝廷的威仪。 秦颂特意让人给他准备了胖大海和菊花茶，免得伤了他的嗓子。 胡铨虽然坐在台上什么都没有做，但他能在这种场合露面，对于他今后执掌滁州就是最大的帮助。 能跟秦翰林同台的官员，滁州百姓肯定会买账。 就在公审大会举行的当天，韩世忠竟然派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运输队，给滁州送来了各种粮草物资，还有一些金银钱财。 负责押运的正是曾在真州与秦颂见过面的王胜，押运队伍中的力巴和脚夫，则有不少是韩世忠在攻占濠州之后抓得俘虏。 韩世忠把他们遣送到滁州来，既是让他们亲眼见识一下公审现场，起到震慑的作用，也是在为履行他与秦颂的约定而探路。 这批钱粮物资送来的很及时，正好给元气大伤的滁州注入了一股活力。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没有暗中克扣一粒粮食，一枚铜板，全部交给胡铨和方庭实，请他们负责发放给受害的民众。 方庭实暂时不离开滁州，他要协助胡铨对滁州历年来积累下来的冤假错案进行一次大清理和彻底审理。 这也是秦颂的提议。 匪乱之后，未必就是大治，有可能是更大的动荡和混乱。 如果不能趁着此时民众归心，各种本地势力关系被彻底打破的有利时机进行司法整顿，就错过了时间窗口，以后等一切回归平静之后，再想做这件事情，就会阻力重重。 孔彦舟被足足割够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才断气，他的整个头颅得以完整的保存，秦颂早有准备，用硝石制冰，将孔彦舟的人头放进保温的冰桶内冷冻保存，然后由杨沂中派出一支千人队伍送往当阳。 湖湘民众当初受到孔彦舟的祸害程度，未必就比滁州百姓要轻，只要他的人头送到当阳，张浚自然知道如何使用。 就凭这颗贼头，张浚至少可以直接招降一半以上的水寨！ 滁州的事情基本了结，韩家军送来的这批粮草物资成功挽回了他们在滁州百姓心目的地位，普通的老百姓并不是不讲理，他们也听说了当初孔彦舟占据濠州时，那一段的防线其实不归韩家军负责，而是属于淮南西路。 濠州属于淮南西路治下，孔彦舟率领的匪众是从淮南西路杀进滁州的，所以韩家军只是替人背了黑锅而已。 秦颂不想继续留在滁州让胡铨和方庭实碍手碍脚，他在杨沂中的护送下，带着王胜负责的运输队前往扬州。卡Kа酷Ku尐裞網 虽然，秦颂的心里是非常想去濠州的前沿看一看，但他现在还是钦差，如果冒然去了两军交战的前线，只怕会给韩世忠造成不小的麻烦。 大家都知道秦颂是用兵打仗的高手，如果他以钦差的身份到了前线，各路部队是该听他的，还是听李纲或者韩世忠的？ 秦颂去扬州，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他得帮张守尽快的赚一些钱，以便弥补被他耗空了的淮南东路府库。 张守在瓜洲阻击战中很给力，几乎是倾尽全力支持秦颂，秦颂自然要对张守有所回报，不能让人家出了力之后还要坐蜡。 第二件，要趁着各路商家还在观望犹豫的时候，迅速成立商行，抢占淮南东路的商机，为今后的大发展打好基础。 如果不出意外，这场大战结束之后，宋金之间将会有至少五年的休战期，而韩家军将会一直驻守在淮南东路，这对于秦颂而言，便是难得的商机。 秦颂离开滁州的时候，非常低调，甚至方庭实和胡铨都不清楚他的去向，只是在前天晚上摆了一桌简单的酒菜，为他和杨沂中送行。 类似万民夹道哭泣挽留，送上象征民心官声的万民伞之类的桥段，都不曾上演。 秦颂是个怕繁琐的人，加之出于对他安全的考虑，所以他在外面的时候，总是尽量避免抛头露面，免得给自己和身边人增添许多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从滁州出来，秦颂选择走水路前往扬州。 滁州四周全是山，走陆路不仅辛苦，而且耽误时间。 队伍先到了蒲子市，稍事休整，便直达江边。 江上早有一支船队等候，这些船是秦颂从临安调过来的，基本上都与兴荣商行有关。 真州、建康、镇江、扬州附近的船只，多数都毁于瓜洲阻击战中，秦颂不想再给这几个地方的官府增添麻烦。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满江面，秦颂立于船头，看着眼前清澈的江水，心中忽然诗兴大发。 自己作诗是不可能的，顶多开动脑筋偷一首。 略作沉吟，秦颂便想起了明代大学士杨慎的那首名作《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杨沂中就站在秦颂身旁，听完他吟诵的这首词之后，既觉得好，又觉得有股说不出来的惆怅和消沉。 “辅仁，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做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词来？这跟你在临安时做的那几首诗词可是完全不同啊！” 老杨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从小也是被他老子用拳头逼着读书长大的，所以也有一定的鉴别欣赏能力。 秦颂自然不会说他根本写不出如此优美的诗词，而是淡淡的说道：“在这条大江之上，从古至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战事，又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葬身其中，我虽然在瓜洲一把火烧死了孔贼乱匪三万人，但想到他们一开始并非贼匪，只是跟着孔彦舟这样的无赖，最后变成了这样，心里就觉得人生无常，许多人辛苦忙碌了一辈子，到死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沂中急忙摆手，一副被秦颂逼退的表情。“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你这长篇大论的一讲，我就觉得人生了无兴趣，万一哪天避世隐居，都是你害的！” 当秦颂和杨沂中在江中怀古的时候，屯兵颍川的完颜宗弼正在咒骂秦颂。 “秦家小儿，实在可恶啊！我在陕西时，你便在吴玠军中帮着出谋划策，屡屡坏我南下攻宋的大计。如今，我到江淮，你竟然从临安过江，废了我在东路的布置，让我情何以堪！” “孔彦舟，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枉我对你寄予厚望，结果你竟敢不听号令，异想天开的去偷袭滁州，这下把命送了吧？” 有关孔彦舟在滁州被千刀万剐的消息，是在韩世忠攻下濠州，偷袭蒙城成功之后才传来的。 完颜宗弼在接到这个消息时，有种被狗弄了的感觉。 如果不是消息来源没有问题，他一定会以为这是敌人故意散布谣言来动摇他的军心。 孔彦舟率领的伪齐东路部队，虽然战绩一般，但此前成功的牵制了淮南东路的韩家军。 如今，孔彦舟被秦颂传首湖湘，东路的部队也彻底被消灭，韩世忠已经彻底腾出了手，接下来中路的刘麟就要面临李纲、李光和韩世忠这一群猛人的围攻，完颜宗弼如果不带着金军支援，刘麟败退只是早晚的事。

第三百六十三章 骑虎难下 战场态势，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伪齐攻宋的东路大军，因为孔彦舟的肆意妄为，被韩世忠和秦颂联手干掉了，这个严重程度等于是砍掉了刘豫一条胳膊，不仅痛的要命，而且逼着不想南下的完颜宗弼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从一开始，完颜宗弼就没有指望这次攻宋能够取得多么辉煌的战绩，因为这次的战事只是为了给南宋朝廷施压，然后顺利迎回金州大战中战死的完颜宗翰遗骸，以及被宋军和复兴军俘虏的众多中高层将领。 只可惜，金国皇帝低估了大宋坚守的决心，同样也高估了伪齐刘豫所掌握的炮灰部队的战斗力。 完颜宗弼时刻关注的是北方女真皇室的变动，如果孔彦舟听招呼，没有乱来，他就可以置身事外，督促刘豫派出的三路部队慢慢跟宋军进行消耗，就算没有什么胜绩，只要拖到那个人病死，他就可以立即返回北方，对朝堂进行一番血洗，将那些反对他的人全部杀掉。 孔彦舟的东路军完蛋了，这么大的消息，根本无法掩盖得住。 所以，中路的刘麟和西路的李成，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 毫无疑问，这个消息对于这两支部队的打击会非常严重。假若完颜宗弼不能率军填补孔彦舟造成的空缺，韩世忠必然会率领大军杀入淮南西路，到时候刘麟绝对不会死扛到底，而是迅速往北撤退。 刘麟一旦撤退，本来就打得最辛苦，伤亡最严重的李成，还会留在襄州附近等死吗？ 只是，完颜宗弼一旦率军投入战场，后续的战事就不是他能完全左右和掌控。 现在的宋军，跟前几年的宋军，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不能迅速的取得一场大胜，那么，完颜宗弼就会被拖在淮南战场上动弹不得。 他在陕西已经屡屡失利，如果在淮南战场继续灰头土脸，这对于他的声望和地位将会造成致命打击。 北方的那个最有权势的人，对完颜宗弼一直非常忌惮，如果趁这个机会夺了完颜宗弼的军权，皇室各派的力量对比就会发生逆转，这是完颜宗弼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所谓骑虎难下，便是此时完颜宗弼的处境。 为了大金国的尊严，为了他的面子，应该率大军向南，与宋军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为了确保现在的谙班勃极烈完颜掸顺利登基，为了阿骨打家族的未来，应该保存实力，随时可以率军北返。 经过艰难的抉择，完颜宗弼的理智战胜了他的情绪。 完颜宗弼派人给刘麟和李成下令，让他们自行决定撤退的时间，暂时退回到当初发动进攻时的出发地，暂时休整。 所谓的暂时休整，不过是遮人耳目的说法，刘麟和李成都不是笨人，当他们收到这个命令时，必然能够想到，这次的南下攻宋，便要以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 完颜宗弼开始对各路部队做出调整的时候，主守寿春的李纲，主守襄州的陈规，相继收到了关于东部战场的军情通报。 这种足以影响整个战场局面的消息，韩世忠岂会不知道重要性？他在偷袭了蒙城，拿下伪齐东路军囤积的大批粮草之后，便立即派出快马奔赴寿春报讯了。 李纲在收到韩世忠的消息后，高兴之余，马上又派人把这个消息传到襄州，好让襄州守军受到鼓舞，增加坚守到底的决心。 李纲不能确定完颜宗弼的态度，因为他并不清楚发生在金国朝堂和皇室内部的事情，所以他给韩世忠的答复是要韩世忠保持警惕，千万不可轻敌大意，因为三十万的伪齐军队加起来，也不如完颜宗弼率领的十万金军一半的威胁。 迄今为止，金军都没有在正面战场出现，谁也不知道一向用兵诡秘的完颜宗弼会带着部队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当前线各路部队开始调整部署的时候，秦颂已经顺利抵达扬州。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靖康之难前的扬州，乃是大宋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那时的扬州，城内处处有酒肆瓦弄，夜夜有管弦乐声，因此人人都想来扬州做官、发财和享乐。 某天，三个读书人凑在一起吹牛逼。 第一个读书人憧憬说：“如果我以后能担任扬州知府，此生就什么也不会缺了！” 第二个读书人说：“不然，只要有钱，在哪里都能过上什么也不缺的好日子。我现在就想腰里缠上十万贯！” 第三个读书人嘲笑前两个说：“你们的追求真低俗，就算当了大官、发了大财，又能如何？人生就如白驹过隙，死了什么都带不走！我希望能成为神仙，长生不老！” 第四个读书人打趣说：“你们的愿望一个比一个诱人，我都想要！我的愿望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传说中，只有仙人才能骑着仙鹤四处游览。 在秦颂的记忆中，关于扬州的内容很杂乱，因为前生受到诸多影视剧和的影响，提到扬州，他的脑海中首先想到的是：扬州盐商，扬州“瘦马”，扬州“三把刀”，扬州“瘦西湖”…… 真正身处扬州城中时，秦颂有些失望，因为这座城市仿佛失去了生气，变得暮霭沉沉，没有什么活力。 陪着秦颂游览瘦西湖的张守，看出了他的失望，于是问道：“辅仁可是觉得扬州不过如此，徒有几分虚名而已？” 秦颂摇摇头，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官家登基之后，曾经在扬州驻跸数年，可想那时这里定然是最好的地方。只可惜，金军忽然攻破了扬州，官家连夜奔逃，乘坐舟船到了海上，这才堪堪避过完颜宗弼的搜捕。想必，扬州城便是从那个时候衰败的吧？” 张守同意秦颂的看法，补充说道：“扬州的繁华，源于运河和长江，如今运河往北已经废掉，而长江沿岸有建康、镇江、常州、太仓等城市与扬州争夺商机，这里除了卖盐的生意尚且维持，其他的买卖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啊！” 秦颂安慰张守说：“张大人且放心，等我对扬州深入了解和考察过之后，定然可以给你拿出一份振兴扬州的计划出来！” 张守笑着说：“你在成都府帮着赵开赚钱的事情，都已经在整个官场传开了，大家笑称你为‘散财童子’，这也是我敢耗尽扬州府库中的家底，帮你在瓜洲阻击孔彦舟的原因。我现在每天对着空空如也的府库发愁，既然你来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颂换上普通人的衣服，改变面部容貌特征，每天只带几个心腹随从，出没于扬州城的内外，就像当初他在成都时做的事情，深入到每一个行业进行调研，了解最真实的情况。 扬州和成都相比，不仅仅是地域位置和气候变化的不同，更多的是风土人情的不同，思想观念的不同，如果不把这些全都摸清楚，便将秦颂在成都搞的那一套照搬过来，就会造成严重的水土不服。 比如，成都四周多山，每年的日照时间长，山区之中适合种植鸦果，不会侵占良田好地，因此可以增加官府和民众的收入。扬州四周并没有山，多的是湖泊河流，适合种植水稻，不适合种植鸦果。 如果秦颂建议张守组织民众在扬州附近种植鸦果，估计会挨张守好大的白眼。 再比如，成都产的蜀锦、铁器很畅销，而扬州的丝绸制品也非常出名，玉器、漆器、木器也是名扬四海，如果秦颂贸然把蜀锦生产制造的技术搬到扬州，只怕会弄巧成拙，甚至是橘生淮北。 不过，有些事情却是相通的，甚至是毫无二致。 比如，民间放高利贷的那些恶霸。 再比如，开着赌场养着打手的地下黑恶势力。 就算扬州如今变得衰败，但有钱的大户依然很多，他们在扬州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或者说榨取剥削并非三年五载，而是长达百年，自大宋立国后便开始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这是大宋最大的一匹骆驼，而且还远远不到瘦死的程度。 所以，当秦颂花了七天时间将扬州内外都看遍之后，脑子里面便有了许多赚钱的想法。 他现在总算是想明白刘光世为何赖在扬州不肯走了。 回头，一定要给韩世忠写信，提醒他以后务必要好好的感谢张守一番。 如果不是张守帮忙，将刘光世和刘家军从扬州弄到池州去，韩世忠连一口汤都喝不上！ 秦颂把自己关在官驿之中奋笔疾书，用了三天时间，写了一份厚达近百页的策划书，然后派人交给张守。 不等张守派人来请他前去商议，秦颂便换了便服，乘坐一艘不起眼的客船，跑到扬州北面的楚州去了。 楚州有猛将王德和传奇女子梁红玉，秦颂对这两人都很有兴趣，所以趁着张守在扬州举起屠刀的时候，先去楚州会一会这两位。 主意已经帮张守出好了，杨沂中和两千禁军也留给了张守，秦颂可不想充当张守手中那把尖刀，把扬州的所有富商全都得罪一遍。 张守不可能在扬州一直待着，他将来必然是要返回朝堂甚至是要进入政事堂的，所以他不怕得罪人。 秦颂的背后有兴荣商行，还有即将创建的楚州商行，如果把扬州这帮家底雄厚的富商全都得罪了，以后生意上可就没有那么容易铺开。

第三百六十四章 微服楚州 楚州城位于大运河与淮河和黄河交汇的地方，在它的西面三十里外是淮阴城，南面二十里外是山阳县，东面七十里的黄河对岸则是涟水城。★首★发★追★书★帮★ 此时的黄河下游段，与后世流入渤海湾的黄河下游段，完全就是两个方向。 作为黄河南岸、运河以东的重要城池，楚州城如今便是整个淮南东路乃至于东南之地的桥头堡。 运河虽然到此便被人为的截断，但从楚州到杭州的这段运河依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别的不说，单说这次秦颂带着三千御前禁军赶赴扬州，便是利用了运河的便捷，否则就可能错过围堵孔彦舟的行动。 防守楚州的主将，正是刘光世麾下真正能打仗的王德。 韩世忠可以放心的把楚州交给王德，还把自己的夫人梁红玉和娘子军放在靠近楚州的洪泽镇，既体现了韩世忠的大气，也证明了王德的操守。 在南宋初期的将帅之中，除了能担任元帅的岳飞、吴玠、韩世忠、吴磷、张俊、刘锜、曲端等人，武将之中最勇猛能打的既不是杨存中，也不是杨再兴，更不是赵密，而是王德！ 若论骁勇善战，唯有怀才不遇的李显忠能与王德媲美。 王德，也是西军出身，原是西军宿将姚古的部下，绰号“夜叉”。 靖康乱起后，王德奉命勤王，被划归于草包刘光世统辖。此后，逃跑将军刘光世征讨各路流寇所取得的战绩，基本都是王德给他打下来的。 苗刘兵变时，王德也参与了平叛，朝廷将他划归韩世忠统辖。卡Kа酷Ku尐裞網王德想独自建功，不愿受韩世忠的指挥，甚至杀掉了韩世忠派来传令的部将陈彦章。因为此事，王德差点被赵鼎处死，还是赵构惜才，保了他一命，从此王德与韩世忠结怨。 之后，王德又在刘光世麾下四处征战，平灭各地盗匪，与南侵金兵作战，大破水贼邵青的“火牛阵”。绍兴三年，刘光世与韩世忠换防，王德被张守从刘光世那边要了过来，然后划归韩世忠。 王德躲不开韩世忠，便主动向韩世忠负荆请罪，韩世忠不计前嫌，两人化干戈为玉帛。 王德的绰号叫做“夜叉”，而韩世忠麾下另有一员副将名叫王胜，绰号“黑龙”，他们虽然同姓，名字也很相近，但却不是同族。 关于王德与王胜，史书中还有一段令人感慨的记载。 王德为人直率，脾气暴躁，并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就是这么一个直来直去的脾气，因为很少玩阴谋诡计，所以总是吃亏。 韩世忠的部将王胜得罪过张俊，张俊知道王德与王胜不和，在岳飞被杀、韩世忠被免除兵权之后，借故把王胜调到建康军，想借王德之手除掉王胜。 然而，出乎张俊预料，王德不计前嫌，不仅没有坑害王胜，反而对王胜十分的照顾。 秦颂这次秘密前往楚州，随行的人之中，便由王胜。 此时的王胜，还没有与王德产生冲突，因为他熟悉楚州的情况，加之他本人也是武艺高强的将领，秦颂带着他，既能担任向导，又是得力的护卫，可谓是一举两得。 王胜对于给秦颂当跟班这件事情，心里并不排斥，因为他很清楚秦颂的身份和能力，就算韩世忠见到秦颂时，都是客气礼敬有加，不敢摆一点老资格。 秦颂现在就是韩家军的财神爷，韩世忠专门给王胜交待过，一定要把秦颂伺候好，如果耽误了大事，回头老韩就要收拾王胜。 船到楚州码头，秦颂混在人群之中上岸，王胜按照秦颂的要求单独走，并不与他凑到一起。 秦颂现在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厚厚的络腮胡须将他原本的脸型完全遮盖，偏黑的肤色看上去就像是经常出门在外，日晒风吹。 走在他前后的护卫，也都改变了形象，看上去像是几个民间的刀客和镖师，没有行伍气息。 入城的检查颇为严格，秦颂的几名护卫因为随身携带了武器，成了守门士兵重点检查的对象。 幸好，这些护卫随身带了王胜给的韩家军的通行证，守门的士兵在勘验过真假之后，便不再纠缠，痛快的放行。 入得城内，秦颂先找了一个普通的客栈落脚，然后便在城内慢慢悠悠的边走边看，了解楚州本地的风土人情，顺便也打听一下本城民众对于守将王德的看法和评价。 王德麾下有五千兵马，虽然以前归于刘光世的统辖，但不同于刘光世从各地招揽的那些匪兵，而是一直跟随王德厮杀奋战的职业士兵。 秦颂甚为钦差，虽然没有权力直接指挥调动王德，但他有监督纠察整个淮南东路的权力，如果王德的部队在楚州不得人心，甚至是民怨沸腾，秦颂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出手整治王德。卡Kа酷Ku尐裞網 经过两天的观察了解，秦颂发现王德在治军方面还算严厉，接手楚州的防务后，还没闹出什么太大的事情，与城内的民众能够正常的相处，彼此相安无事。 不过，各方面的情况只能说过得去，却谈不上让秦颂眼前一亮，看到一些可圈可点的地方。 秦颂的眼界高是一方面，驻守楚州的这支宋军整体士气不高则是事实。 韩世忠现在带着嫡系部队在西边杀得兴起，楚州这边暂时没有仗打，加之韩家军与刘家军此前的关系紧张，所以难免给人造成一种韩世忠有意让王德和他麾下部队坐冷板凳的印象。 实际上，这事有些冤枉了韩世忠。 先不说王德守楚州是张守当时未经韩世忠同意便做出的决定，就说韩世忠这次出兵，一开始完全就是被孔彦舟牵着鼻子跑，别提有多窝囊。 如果没有秦颂出马，在真州截住孔彦舟，后来又以非常规的手段彻底解决了孔彦舟，韩世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吃灰呢。 秦颂能想到韩世忠的无奈，同时也能想到王德的郁闷，所以他亲自来了楚州，看能不能把王德“收服”。 对于韩家军而言，多一个王德，或者少一个王德，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韩世忠麾下有七八个能力不错的副将，王德想要完全融入韩家军的圈子，以他的性格，估计很难。 但若是能将王德拉到张浚的阵营里来，以后或是跟着曲端，或是跟着刘锜，对于他们两个闻言，却是极大的补强。 湖湘的战事不会持续太久，一旦平定了杨幺乱军，张浚回朝拜相，取代朱胜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刘锜和曲端两个，都是很有能力的将领，到时候必然要给安排重要的位置，他们不可能成为上下级的关系，所以各自都要组建班底。 秦颂进入楚州城的第三天，王德带着一队兵马来到他落脚的客栈，亲自上楼拜见，将他迎进了军营。 秦颂本就名扬天下，这次在瓜洲江面上用火船烧死孔彦舟三万大军的战绩，又让他的威名再添三分。 王德虽然从未见过秦颂，但在接到王胜的通报之后，却是丝毫不敢托大，急忙带着卫队到客栈里面拜见秦颂。 王德的脾气直，不等于傻，钦差亲至楚州，对他而言，可是难得的机会，何况这位钦差还是秦颂，那就更加需要重视。 秦颂住进王德的军营，几个护卫顿时松了一口气。楚州城已经是前线，过了淮河就是伪齐的国境，秦颂虽然改变了容貌，但待在楚州还是让他们觉得很不安全。 王德在营内摆酒给秦颂接风，秦颂给了王德一个面子，没有让他把满桌的酒菜撤下，而是和王德坐下来觥筹交错，在酒桌上开始接触。 “还请秦翰林多多包涵，楚州城这几年破败的厉害，因为担心伪齐和金军打过来，城内许多商户和百姓都迁徙去了南方，想找一家高档的酒楼订一桌丰盛的酒菜都不得。” 王德不知道秦颂的习性，生怕招待不周，让秦颂对他产生厌恶的情绪。 秦颂伸手，撕了一条鸡腿，在醋碟里面蘸了蘸，然后大快朵颐的将鸡腿啃食干净。 “王将军不需要客气，我这人对吃喝不挑的。我在西军吴帅的帐前担任幕僚时，便时常与普通士卒同吃同住。后来，我和小吴将军去了黎州，那边的条件比楚州还差，就连军营都要现盖！别看我穿着文官的衣服，其实我也是正儿八经的行伍出身！” 王德见秦颂的吃相豪放，敬酒便喝，说话也不端腔拿调，心里便踏实了不少。 秦翰林看起来虽然年轻、文气，但不像那些软绵绵、酸溜溜的大头巾，举手投足间，有股子儒将的风度。 “秦翰林身负御命，这次微服到楚州，不知有何见教？”王德是个憋不住话的人，既然秦颂不是那么难说话，他便直接的问了出来。 秦颂想了想，笑着回答：“我来楚州，一是看看韩泼五有没有故意给你穿小鞋，二是想看看你是否在闹情绪。” 秦颂这话不好接，王德嘿嘿的憨笑，口中说道：“秦翰林说笑了，我与韩帅早几年虽然有些误会，但前段时间已经化解，我和麾下兄弟在楚州挺好的，既不存在穿小鞋的事，更没有闹情绪的情况。” 秦颂摇摇头，不轻不重的说道：“有没有，你说了可不算啊！明天上午，我在校场点兵，你让麾下将士们抓紧时间准备！” 王德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说道：“一切听从秦翰林的指示！”

第三百六十五章 校场点兵 点兵，与阅兵不同。★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所谓“点”，便是清点检查。 点兵，是对某支军队的人员维持数量、武器装备状况、后勤粮草供应情况的综合检查。 大宋的军队，吃空饷的情况很普遍，最厉害的就属刘光世和张俊的部队，他们往往会向兵部虚报高达三成以上的空额，然后将这部分军饷据为己有，中饱私囊，然后用来购房置田，变成富甲一方的阔佬。 涉及军队开支，一个、两个士兵的军饷看起来不多，不过十几贯钱，但若是给这个数字后面乘以万倍，马上就会变成巨大的数字。 比方说，一个士兵一年的粮饷开支如果是五十贯的话，虚报一万个空饷名额，朝廷就要为此多支出五十万贯的军费！ 朝廷的军费从哪里来？ 无非民脂民膏而已！ 秦颂身为皇命钦差，巡视检查淮南东路区域内的军政和民政，属于份内之事。王德虽然不知道秦颂为何微服来到楚州，不曾提前做些准备，但秦颂既然提出了点兵的要求，他就必须一口答应下来，不然就是心虚的表现。 王德陪着秦颂吃过饭，便去布置明天点兵之事，秦颂留在房内，与王胜聊天叙话。 “以你估计，王德的五千兵马，实际在编的人数大概有多少？韩家军的人员在位率又是多少？” 秦颂看似随意的向王胜发问。 王胜虽然陪着秦颂饮了不少酒，可心里并不糊涂，他知道秦颂的这两个问题并不简单，如果敷衍欺瞒，很有可能被秦颂察觉，那他在秦颂心目中就会被“拉黑”；如果实话实话，既有揭兄弟部队短处的嫌疑，又有自报家丑的不利后果。 试想一下，等秦颂离开淮南东路，返回临安，如果韩世忠和王德觉得王胜当时在秦颂面前打了小报告，他今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秦翰林的问题，让人好生为难。”王胜皱起眉头，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还是不是爷们？让你说，你就说！必须讲实话！”秦颂有些不悦，加重了语气。“我知道各个部队都有一定数量的缺额，似乎已经成了惯例。这次来楚州，我并非针对王德，只是想掌握一些真实情况，以便今后调兵遣将的时候，心里有个准数。” 别人若说自己以后要权调兵遣将，王胜未必相信，但秦翰林不是一般人，他虽然是个文官，但却发迹于军中，是皇帝身边的军师，所以朝廷颁布任何一项跟军队相关的命令，背后都可能有秦翰林的出谋划策。 既然秦翰林不是来收拾王德的，那就老实的向他汇报吧，秦翰林说的话还是值得信任的，不像有些文官，惯于说些事后不认账的假话和空话。 王胜斟酌了一番，认真说道：“王德是刘光世麾下真正懂兵的将领，就算他会沾染一些刘家军的习气，但在吃空额这件事情上，应该是最谨慎和小心的，毕竟大家都知道空额若是太多，真到了跟金军拼命的时候，那就没有可用之兵，不仅误国，而且还可能要命。” “以我估测，王德的部队，缺额最多不会超过一成半，最可能的比例应该是一成。至于我们韩家军下属各支部队的空额情况，韩帅一直盯得紧，始终不敢超过一成。” 秦颂听完王胜的解释，点点头，没有围绕这个话题深入谈论。 从古至今，军队都是一个人员流动性很快的地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因为死亡、受伤以及正常的新旧更替，使得任何部队都无法保持恒定的数量和规模，而这客观上也就为部队的各级主官欺上瞒下的吃空饷制造了有利的条件。 就拿韩家军而言，像王胜这样的裨将，他可能非常清楚自己统辖的部队有多少人，但他并不知道整个韩家军的实有人数。 因为各支部队驻守的城池不同，加之部队的兵力总数又涉及到军事秘密，而且身为主将或者主帅，随时可以给麾下的部队下达调动、换防的命令，这样就会让外面的人根本摸不清楚整个部队的虚实和总人数。 不过，正像王胜说的那样，平时你可以用各种障眼法隐瞒欺骗朝廷和前来检查的官员，但上了战场，对上金军，空额多的部队跟空额少的部队，结局就会完全不同。 毫无疑问，吃空饷严重的部队，必然是管理松懈，军纪松弛，没有多少战斗力和斗志的部队。 与之相反，吃空饷很少，甚至没有吃空饷的部队，就算装备可能落后，但在战场上面的表现绝对不会太差。 秦颂在西军之中待的时间最长，据他所知，吴玠虽然也会采取一些名目捞钱，但麾下各路部队的名额基本上都是实打实的，根本不存在虚编吃空饷的情况。 至于后来秦颂与吴磷一手创建的保靖军，非但没有吃空饷的情况，反而是保持着超编的状态！ 秦颂虽然没有到岳家军内部观察过，但他知道岳飞治军甚严，刚正廉明，虽然每年从朝廷拿到的军饷最少，但部队的兵力总数却一直在不断的增加。 岳家军中，有许多老兵，他们不在乎拿到手的军饷有多少，他们一心想要跟金军决战，想要报仇雪恨，收复故土。 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 这是岳家军的统帅岳飞提出来的名句，在后世非常有名。 秦颂也是心大，明日便要点验王德的部队，结果晚上就住在王德的营内，也不怕初次见面的王德，会对他有什么不利。 这年头，武将忽然叛变投敌的事情，时有发生。如果换了一个文官，估计事先肯定不会告诉王德，也不会住在王德的军营里面。 不过，正是秦颂这种坦荡的行为，却让暗中观察他的王德心中压力减轻不少。 钦差能住在他营中，那就说明对他是信任的，不管点兵的结果如何，都不会做出太过严厉的惩处。 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晨，秦颂起身洗漱，换上簇新的绯色钦差官袍，在王德的引领下，昂首挺胸的走进大校场。 校场内，数千兵士排着整齐的队形，围绕着点兵台站立，静静地看着一位年轻官员走到台上，而他们的主将王德则陪伴在秦颂的身侧，显得严肃恭敬。 王德统辖的部队，在兵部备案是五千人，而秦颂当初曾经率领一万土兵从黎州千里转进至金州，所以面对台下这些陌生的兵士时，没有任何的压力。 秦颂站在点兵台上，面色庄严，目光犀利深邃，缓缓转头，从校场的左侧慢慢的扫视，直到校场的右侧，这才将头回正。 “诸位袍泽，鄙人秦颂，今奉大宋皇帝陛下谕令，对驻守楚州的部队进行点验……” 简短的说明自己的来意，秦颂从王德手中接过厚厚的一叠账册名目，然后快速的翻动，随后将手往账册上某一页一压，口中说道：“先从这一队开始抽查！” 王德立即往下传令，要求被秦颂点到的这支部队拿起他们的兵器和装备出列，走到校场正下方的空地上面，接受钦差的查点。 秦颂在大宋的军队中待的时间，前后加起来有两年多，如果再算上他在复兴军中待的时候，那就足足超过三年，加上他如今又在兵部任职，所以对于大宋的部队建制和各种配备情况了如指掌。 秦颂先走下点兵台，来到这群被抽检到的士兵面前，然后挨个的检查他们的衣甲、武器和各种辅助装备。 士兵们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钦差面对，虽然钦差表情严肃，不发一言，但他们心里还是有种荣誉感和自豪感。 不管咋说，咱也是接受过钦差面对面检查的士兵！ 查验过兵甲装备之后，秦颂忽然拿起这队的花名册，随机的点了几个士兵的名字。 “张来顺、房小青、梁志……出列！” 五名被点到名字的士兵依次从队伍中走出来，站在秦颂的面前。 如果是临时凑数编成的部队，此刻就会出现实际人名与花名册上面不符合的情况，露出马脚。 不过，又一晚上的准备时间，若是王德要求各队士兵跟花名册上对应，来一个冒名顶替，就能将这种抽查应付过去。 秦颂对面前十名士兵小声说道：“待会我在这花名册上面随意的圈点一些人名出来，你们每个人负责从队伍里面带五个认识的人出来，整个过程不许开口说话，否则以军法论处！” 这十名士兵站立的位置，距离本队有一段距离，秦颂对他们说话的时候，站在队列中的其余士兵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士兵当中大多数不识字，秦颂的侍从便按照他圈定好的人名，告诉他们，然后跟着他们去队里，监督他们按照刚才的人名，把对应的人带到秦颂的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是临时造假编成的部队，那就会露馅，因为让每个士兵记住他们的在花名册上面的“假名”已经很难了，让他们把本队所有人的假名都记住，那根本就没有可能！ 如果这个队伍平时的编成就是如此，人员没有临时变动，那么秦颂这个要求就非常容易，因为大家吃住训练都在一起，按照名字找人实在正常不过。 情况还算不错，五名被秦颂点的名的士兵，基本上都顺利的完成了秦颂交待的任务，每个人将本队五名士兵带出来。 秦颂拿着花名册，让这些被带出来的士兵每个人大声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到了这时，原本还一脸笃定的王德，终于变了脸色。

第三百六十六章 打个样板 如果本人大声报出来的名字与别人指认的名字不相符，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要么是本人是在上官的授意之下，顶冒花名册上的名字。 要么就是先被秦颂随机抽选出来的人撒了谎，其实他们根本不认识本队的人。 不论哪种情况，被钦差当场发现，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王德虽然提前做了各种安排，但遇到秦颂这位管理部队非常有经验的钦差，也是倒霉。 据他所知，韩家军内部的吃空饷的情况，比他也强不到哪去。 秦颂抽选的第一个小队，人员相互认错的比例大概是一成半不到两成的样子。 王德的脸有些发然，想对秦颂解释些什么，却又发觉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秦颂的面色很平静，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质问王德，而是接着又抽了两个小队，以类似的办法进行检查，情况跟前面第一个被抽选出来的小队差不多。 王胜的推测没错，王德的部队要比刘光世的其他部队好一些，但也存在一些共性问题。 这些问题，韩家军和张家军也同样存在。 检查完人员保持情况之后，秦颂并未就此结束，而是随机又抽选了两个小队，让他们在校场中央进行攻守演练，以此来检查这支部队平时训练的情况。 因为人员不固定，有些是临时为了应付检查拼凑起来的，所以演练的实际效果并不好，王德的脸色也更加的难看。卡Kа酷Ku尐裞網 校场中央，已经结束演练的两支小队，忐忑不安的等候着钦差的发落。 秦颂再次登上点兵台，鼓足丹田气息，以洪亮干脆的声音说道：“今天的点兵，情况基本尚可，兄弟们的态度很认真，虽然出了一些问题和状况，但本钦差可以原谅和理解！不过，说句心里话，以你们现在这个状况，若是完颜宗弼忽然率领大军从淮河北岸杀过来，恐怕是难以抵挡的！” “我知道，台下有些人心里此刻肯定对我说的话不以为然，觉得我有些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对此，我不想多解释什么。本官从西军之中崛起，这些年亲身经历了两次和尚原大战、仙人关防守战、金州大战，至于当阳之战和瓜洲之战，因为对手并非金军，所以不必多说。” “就以两次和尚原大战、仙人关防守战和金州大战时对手来看，金军的号令非常严明，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保持着极高的斗志和阵型，如果不是依托于山川关隘的庇护，在旷野之中与金军进行正面厮杀，我们必败！” 说到这里，秦颂停下来，目光严肃地环视全场，让台下的将士们能够有时间琢磨他说的这段话里的意思。 秦颂刚才提到的这些大小战事，宋军都取得了胜利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大胜，按理说应该充满自信，甚至是足以自傲，但他竟然说如果没有山川关隘的“帮忙”，宋军必败！ 这样的话语，如果不是当事人亲口说出来，王德这支部队的士兵绝对不敢相信。 然而，台上站着的这位年轻钦差，可是鼎鼎有名的抗金英雄啊！ 有关他的各种传说，早就传遍了各个部队。卡Kа酷Ku尐裞網尤其是最近这次的瓜洲之战，因为就在运河与长江交汇的位置发生，距离楚州不远，加之当时的场面很壮阔，两岸的百姓全都看在眼里面，所以很快就传到了楚州。 在长江水面上放一把漫江大火，把孔彦舟三万属下全都烧死，这种夸张到极致的事情，也就“火神爷”转世的秦翰林才有这种本事啊。 秦颂停顿的时间并不长，他接着又说道：“本钦差这次到楚州，不是来找大家的碴，而是来给你送福利的！我知道大家也不容易，如今看着友军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心里面也很羡慕。只要你们吃得了苦，服从命令，我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便送一场荣华富贵给你们！” 秦颂说完之后，便干脆利索的下了点兵台，离开了校场，留下王德和数千士兵相互之间大眼瞪小眼，心中充满各种疑问和不解。 这位钦差的行事作风，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一开始，他的语气那么严厉，明明已经查出了不少问题，结果居然是将鞭子高高举起，然后轻轻的放下，连任何狠话都没有撂下一句。 非但没有狠话，秦翰林后面还说了啥？ 他说，他是来楚州给大家送福利的！ 娘嘞，咱们这支好似小娘养的部队，居然也能迎来一波福利？ 王德发愣的时间不长，他给麾下两个副将下令，让他们把队部解散，让士兵各回本来的位置，然后他便急匆匆的赶到秦颂住的地方，向秦颂请教所谓的“福利”，以及“荣华富贵”，到底是什么。 秦颂与王德在房内秘谈了很久，王胜被秦颂派出城去联络梁红玉了，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卡Kа酷Ku尐裞網 王德从秦颂的住处出来时，面带喜色，看起来心情不错。 也就是秦颂公开宣布来到楚州给当地守军送福利的第二天，一支船队抵达楚州城外的运河码头，船上装载的是御前军器所生产的长短兵器、甲胄、盾牌、箭矢和各类军需物资。 因为数量有点多，所以需要士兵们排着长队从码头上将这些好东西全部搬进军营，大家在干活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美。 不用任何人解释，士兵们心里都清楚，秦翰林说的福利是什么。 只要换上这批新武器和装备，楚州守军的战斗力和精气神立即可以提升一个档次！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再次出乎士兵们的想象。 这些新装备，不是白给的！ 想领取全套的武器装备？ 那就先参加秦翰林亲自制订的综合考核科目吧…… 什么负重绕城三圈跑，什么武装泅渡，什么攀援城墙…… 全是王德和他麾下士兵们没有见识过的折腾人的手段，但只要咬牙适应了考核规则，多数士兵还是可以通过考核。 秦颂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帮着王德将士兵进行分类，或者说是遴选淘汰。 王德是一员非常骁勇的战将，他的能力适合作为战场尖刀，但却不适合担任主帅，因此秦颂打算为他量身打造一支人数不在多但整体战斗力高的部队。 打个比方，王德有点类似于三国时代吕布麾下的高顺，而高顺统领着一支非常骁勇善战的部队，名曰“陷阵营”。 王德统辖的这支部队，底子不错，许多老兵跟着他经历过多场生死搏杀，只要配备优良的装备，进行一些强化训练，就能取得不错的提升。 至于无法通过考核而被裁汰的士兵，则可以转为辅兵，承担营造防御工事、运输辎重粮草之类的任务。 王德对于秦颂提出的“淬火”计划非常感兴趣，他已经明白秦颂的用意，心甘情愿地配合秦颂在军中进行各种尝试和改变。 王德的部队，原本实有人数四千三百多，空额情况不超过一成半，经过初步的遴选后，有三千人被编入新成立的“陷阵”营，剩余的一千人归入辅兵营，还有三百多人因为身体原因和家庭背景不明，被清除出队伍。 这样一来，五千人的部队就有一千人的缺额。 秦颂将募兵的任务派给王德，让他按照自己制定的募兵标准，从淮南东路的良家子弟当中招收两千人，编入“预备”营，作为陷阵营的后备补充。 如果参照后世的军队建制规模，韩世忠率领的韩家军还达不到兵团的标准，但算得上是一支集团军，而王德率领的部队则相当于一个乙等师或者独立旅。 秦颂按照三比二比一的标准重塑王德的这支部队，将主战兵力、预备兵力和辅助兵力进行更加合理的搭配，等于是给大宋师、旅这一层级的部队打个样，订个标准。 大宋各地的部队编制实在过于混乱，既不利于统一的调度指挥，又不利于后勤保障供应，还容易形成实质性的地方军阀和各种山头，一旦遭遇金国的大规模正规军，就会重蹈富平大战时的那种覆辙。 按照秦颂这几年的私下了解和分析，当时参与富平之战的西路宋军，不仅人数方面占据着绝对优势，而且整体战力是大宋各路军队之中最高的，与金国的正规军队不相上下。 那场大战之所以失败，除了一开始的战略有问题，最大的不足便是各支部队相互之间没有配合。 非但没有配合，甚至多次出现推诿扯皮和见死不救的恶性事件。 两次和尚原大战，防守的宋军虽然占据了地利优势，但人数远远少于金军，能够取得胜利，最大的原因就是上下齐心，主帅吴玠的意志可以贯彻到最底层的士兵。 秦颂在很早之前，便开始反思宋军的编制组成问题，这次因为孔彦舟的作死“乱入”，给了秦颂难得的机会，他不想太快返回临安，又不能直接出现在大宋和伪齐交战的第一线，于是便绕到楚州来，拿王德的这支偏师练练手。 作为皇命钦差，头顶多了一个光圈，办起事情来会少许多的掣肘和麻烦，因为大家都会想当然的认为秦颂是在替皇帝赵构办事，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得到了赵构的授意和许可。 不过，秦颂在这方面也是非常注意的，他到了楚州之后，便隔一、两天便给赵构写一封信，把他的想法和做法掰开揉碎，再略微加工修饰一番，然后派人乘坐舟船走运河送回临安。 以秦颂与赵构半年相处下来的感受判断，赵构虽然有着帝王善疑的通病，但这个毛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只要事先或者事后把道理给他说清楚，让他理解和接受，那么他就不会耿耿于怀。

第三百六十七章 女将敬酒 身为钦差，秦颂并不直接参与王德部队的具体重组和训练事宜，他只需要给王德指出一个正确的方向，让王德按照他的意思抓好落实即可。http://.shanjue 虽然，秦颂直接上手这件事情，完成时的效果会更好一些，但他要维护王德的主将地位，更要注意钦差的身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范围，如果秦颂时时处处都要表现的比别人出色，会没有朋友的。 部队的整训已经展开，秦颂有些无所事事，结果他派去联络梁红玉的王胜回到了楚州。 不仅王胜回来了，一支令人侧目的女军跟随王胜来了楚州城。 整个大宋，唯有韩夫人梁红玉统领着一支完全由女子组成的军队，既然女军来了楚州，那就说明梁红玉也来了。 秦颂本来打算亲自去一趟洪泽镇拜会梁红玉这位传奇女子的，没想到梁红玉在得知他到楚州的消息之后，竟然亲自带着女军来楚州拜见他。 看到梁红玉时，秦颂心里有些意外，本以为她要么是身穿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要么是骑在骏马之上气概胜过男儿的巾帼，结果梁红玉穿着普通的衣装，素面朝天，并没有戴什么金银玉器之类的头饰和佩饰，显得清爽干练。 秦颂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哪里是什么将军夫人，分明就是一位村姑啊！ 然而，梁红玉的眼睛却非常的明亮有神，五官也透着一股端庄大气，就算没有外物的衬托打扮，依然难掩那一股独立特行的气质。 “听王胜说秦翰林来了楚州，我麾下女兵全都嚷嚷着要亲眼见识一番抗金大英雄，还要来感谢你，所以我便带着她们一起来了楚州！” 梁红玉说话的时候，音量颇大，但声音倒是清脆悦耳，让人不觉得厌烦。 过年前后，李清照用秦颂的诗词首稿拍卖了一大笔钱，秦颂觉得有点树大招风，便建议李清照以私人名义向梁红玉捐助了一万贯，还让兵部出面置办了一批女军急需的物资，算是解了初到楚州的梁红玉的燃眉之急。 秦颂虽然没有亲自出面办理这件事情，但李清照在写给梁红玉的信里面都解释的清楚，所以梁红玉说她麾下的女兵要感谢秦颂，倒也不是客套。 女军的地位很低，只是韩家军的附庸，却能够得到秦颂的尊重和实际支援，不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对于梁红玉和她率领的娘子军而言，都是极为难得。 秦颂可是大宋的风云人物，吸引着许多民众的关注和议论，他的这个举动，对于处境困难的女军而言，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秦颂笑着对梁红玉说道：“抗金大英雄这个名头，还请夫人自己留着，恕我不敢当啊！我本来还想去洪泽镇尝一尝湖鲜，所以才派王胜提前过去打招呼，没想到却让夫人搞出这么大阵仗，这下倒是不好去了。” 梁红玉摆摆手，豪爽的说：“想吃湖鲜还不容易？这楚州城距离洪泽湖不过几十里，有河道相通，我这就派人前去置办，晚上便让你尝到洪泽湖的鲜鱼、湖蚌！” “你是我大宋的英雄和功臣，却也是伪齐和金国人眼中最想解决的敌人，到了楚州，已是身处险地，我怎么放心让你到洪泽镇那种野地方待着？” 梁红玉为秦颂的安全着想，说的这番话并非夸张。 楚州城好歹有四面城墙作为防护，又有王德率领的一支强军守卫，就算河对岸的伪齐和金国人知道秦颂到了楚州，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主意可以抓住秦颂。 梁红玉和女军们驻守的地方是洪泽镇，而洪泽镇夹在洪泽湖与淮河之间，并没有什么依托，万一完颜宗弼派出部队偷袭这里，紧急撤退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秦颂就能安然脱险。 王德听说韩夫人来了楚州，放下手头军务，特意前来拜会，还让人在城内最大的酒楼中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为梁红玉接风。 上次兵部派人送了一批后勤物资到楚州，梁红玉自己留了少部分，然后给驻守盱眙的丈夫韩世忠送了一批过去，顺带着还以韩世忠的名义给驻守楚州的王德部也送了一批过来。 作为一支刚刚脱离了原来部队的客军，能得到韩夫人的支持，物资虽然不多，但对于安抚兵心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梁红玉虽然是女子，但她当年在黄天荡的英勇表现已经赢得了大宋各个部队的尊重，她对于王德部的认可支持，效果不输给秦颂对于女军的认可支持。 王德是个直性子，谁对他好，他就对谁热情尊敬，梁红玉来了楚州，作为地主，他自然是要尽力的接待。 晚上吃饭的时候，席上果然有不少产自洪泽湖的水产湖鲜，全部是梁红玉让人从湖边划船送过来的。 为了助兴，梁红玉特意从随行的女兵之中挑选了两个年纪二十多岁，长相端庄的女将，作为陪酒。 酒桌上有秦颂、王德和王胜三位男性，如果只陪梁红玉一人喝酒，显得有些局促或者尴尬，毕竟她可是韩泼五的正牌妻子，而王德和王胜现在都是韩世忠的部下。 秦颂刚刚年过二十，梁红玉的年纪跟他故去的母亲小不了几岁，就算梁红玉对他显得亲近一些，也绝对不会有人嚼舌头、说闲话。 就像秦颂与李清照的忘年之交，在士林和文坛就没有任何负面传闻，宋人的节操，远远比后世的各种娱乐新闻和媒体要高出许多。 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而酒桌上如果有男有女，且女子也跟男子一样喝酒的时候，场面就会非常的热闹有趣。 两位专门领了“任务”前来陪酒的女将，一位名叫汤映秀，是山西人氏，另外一位名叫曹兰，老家是开封人氏。 汤映秀家中是开武馆和镖局的，金人打过来时，她的父亲和兄长毅然参加了王彦的八字军，后来战殁。 汤映秀自幼跟着兄长练习武艺，这一点与梁红玉有些相似，她在金军攻占太原之前，护着母亲和妹妹逃到了南方，后来为了给父兄报仇，慕名找到梁红玉面前，请求加入女军。 曹兰看上去要比汤映秀文弱一些，跟她的家庭情况相关。 曹兰的父亲是个坐堂的郎中，家里在开封外围的一个镇子上开了一家药铺，她不像汤映秀那样自幼习武，但却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背诵了许多“汤头歌”，经常在药铺里面帮忙，认得各种药材。 金军两次围攻开封，首先遭殃的便是开封外围，曹兰的家人在两次战乱之中死的死，被掳走的掳走，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在梁红玉的麾下，汤映秀主要帮着她负责训练女兵，而曹兰因为识字且懂一些医术，便负责后勤和医疗救治事宜。 梁红玉简单的将汤映秀和曹兰的情况向三个男的介绍过之后，汤映秀便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米酒，然后郑重的向秦颂致谢，口中说道： “奴家的阿爹和兄长曾经在王子才老将军率领的八字军中效力，后来死于金军阵前，秦翰林与王老将军在金州一战，诛杀了贼首完颜宗翰，还让十万金狗又来无回，不仅鼓舞了大宋所有的军民，也等于是帮奴家报了杀父杀兄大仇。” “奴家没有读过什么书卷，也不会说什么矫情的话，便以这碗中酒说话，还请秦翰林莫要推辞！” 说完话，汤映秀便一仰脖子，将满满一碗的米酒倒入口中，半滴都不曾洒出。 这种情况，秦颂能说不喝吗？ 作为一名“酒精考验”的老兵，秦颂喝酒的时候，还真没有憷过谁，何况他还得到过薛真人的调理，如今的酒量早已深不可测。 “好！就以此碗酒，向汤女将的父兄致敬！他们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的作为，也会觉得欣慰的！” 秦颂起身，一脸的郑重，满饮了一碗。 曹兰见汤映秀打下了“第一阵”，正准备起身发起第二轮“冲击”，秦颂急忙摆手说道：“今晚饮宴，你们可不能车轮战！这米酒不够烈，几碗下肚，涨得厉害，到时候岂不是浪费了满桌的湖鲜？曹女将莫要着急，我让人换一种酒上来！” 王德和王胜都有些意外，一脸好奇地看着秦颂，似乎在问秦翰林何时还准备了烈酒？ 秦颂笑而不语，轻轻击掌两声，便听到门外有人问道：“二公子，可是要上烈酒？” “可以！先拿两坛，顺便再送一套酒器上来。”秦颂转头，对着门外吩咐两句。 钦差来酒楼吃饭，不仅有王德的士兵守卫，自然也有秦颂的侍从在门外守候，只要秦颂有什么指示，侍从马上就会去办理。 不多时，秦颂的两名贴身侍从推门而入，一人抱着红泥封口的酒坛，一人端着个木盒，盒内放着整套的龙泉青瓷酒具。 秦颂亲自动手，用力一提，将酒坛口上的红布泥封取开，顿时便由浓烈的酒味逸散出来。 秦颂抱起酒坛，给青瓷酒壶之中灌满，再将泥封盖上，防止酒味挥发。 秦颂拿起斟满了酒的八钱小盅，笑着说道：“这个酒，比米酒烈了许多，可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拿大碗来饮，否则三碗之后，咱们都得被抬出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独家买卖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确实是军旅中常见的做派。免-费-首-发→【追】【书】【帮】 不过，秦颂现在是文官，而且他还有很多重要的话说，所以不能让梁红玉和她带来的两个女将主导了这次饮宴的话题。 王德和王胜两个，对于秦颂临时将米酒换成烈酒的做法很是认同，虽然不清楚秦翰林从哪里搞来的烈酒，但闻着香气就令人垂涎，可以蹭一顿美酒美食，回头跟别人吹嘘起来，也是不错的谈资。 用小酒盅喝烈酒，看起来有些娘气，但真正懂酒的人都明白，这种慢悠悠的喝法，才最是考验个人的酒量高低。 秦颂从梁红玉开始，逐个的向众人敬酒。 “韩将军和夫人为国戍边，不辞辛劳，堪称吾辈楷模，我这第一杯酒，先干为敬！” 秦颂说完，举杯满饮了一盅，只觉的喉咙里从上到下都开始热了起来。 这些烈酒，是兴荣商行在杭州置办的酒坊刚试产出来的，因为做酒只是幌子，主要目的是暗中给太医院提供药用酒精，所以在度数方面不是一般的高，情况紧急的时候，烈酒可以直接当做药用酒精使用。 秦颂前来楚州，出发时虽然是轻舟简从，但等他到了之后，后续的人马便分拨抵达，所以携带了一些既可以当成商品出售，又可以临时作为药用酒精应急的烈酒。 今天这个酒宴，秦颂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给即将组建的楚州商会定规矩，做规划，其中有一项生意便是以楚州作为桥头堡，通过走私的方式，向北方贩售高度烈酒。卡Kа酷Ku尐裞網 越往北，冬季越长，气温越低，人们对于高度酒的需求就越大，楚州因为地处交战的前线，加之农业受到的破坏严重，所以不适合大规模的酿酒，但可以借助独特的地理优势，发展商货贸易。 女真士兵作战虽然勇猛，但在做生意这方面却连当初的辽国人都比不上，而女真贵族内部全是一群贪婪之辈，对于走私这种事情，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只要楚州商会建立，就不怕找不到来自北面的合作者。 梁红玉本就是豪爽的性格，见秦颂主动敬酒，马上端起酒盅饮了一杯，然后哈出一股酒气，大声的说：“哈哈，这酒果然够烈！我很喜欢！” 秦颂又向王德敬酒，口中说道：“我来楚州，给王将军添了不少事情，还请多多包涵和体谅。” 王德急忙端起酒盅，诚惶诚恐的说道：“秦翰林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能代表官家来楚州看望大家，还替我出谋划策，这是王某最大的荣幸！您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开口，就算骂我几顿都成！” 两人对饮一杯，秦颂接着向王胜敬酒。 “我与你初见之时，还是在真州，那次对付孔彦舟，你起的作用很重要！” “秦翰林谬赞啊，当时我被带到你的面前时，吃惊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哈哈，王胜你么大胆的人，也有结巴的时候？” 在大家善意的哄笑中，秦颂与王胜对饮一杯。 “汤女将，方才你敬了我一碗米酒，现在我回敬你一杯烧刀烈酒！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祝愿你和家人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不仅要为大宋贡献力量，也要让汤家这种为国赴难的精神传承下去！” 秦颂对着汤映秀说这番话时，语气很诚恳，以汤映秀女汉子一般的性格，竟然红了眼眶，泛出泪水。 “奴家记住秦翰林这番教导了，今后一定不让您失望！”汤映秀用敬语说完之后，仰头喝下浓烈的烧酒，只觉的胸中有一团烈火忽然被点燃。 秦颂最后笑着对曹兰说道：“刚才我没让你喝到米酒，现在我敬你双杯，作为补偿！” 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曹兰虽然不习武，但性子也够泼辣，竟然真的陪秦颂连干了两盅，而且还大声赞扬这种烈酒够味道，以后不喝米酒，专门喝烧酒。 酒宴在轻松欢快的气氛下进行，不知不觉到了半场时间，众人都喝得有些醉意，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少了一些拘束和顾忌。 “秦翰林，虽然以前我们常常听到各种有关你的传闻，但毕竟不如听你亲口说起来过瘾，今夜时间尚早，你便给大家讲一讲当初你与金军作战时的故事呗！” 汤映秀一脸崇拜地看着秦颂，大声的央求说道。 曹兰跟着起哄，附和说：“汤姐说的对，我们就想听你亲口说一说当初那些战事！等回去之后，姐妹们都要围着问呢。” 秦颂不是喜欢炫耀的人，如果不是场合需要，他很少在人众之地讲述以往的战绩，但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如果不说上几段，显然是无法过关的。 趁着大家还没有彻底醉倒，秦颂首先讲述的便是他初到黎州时，如何尽快适应当地的环境，然后想办法替保靖军站稳脚跟，与黎州当地官府进行合作，逐步壮大的过程。 这一段虽然没有刀光血雨，不够惊心动魄，但却是日后一万土兵转战金州的前提和基础，秦颂之所以首先从这里开讲，目的就是为了启发梁红玉和王德等人，让大家意识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重要性。 刚开始的时候，几人心里都有些不以为然，但碍于秦颂的面子，也不能明着说出来，只能耐着性子听秦颂讲他如何招募当地的民众拓建汉源城，如何与当地的土著部落周旋。 等秦颂讲到相岭寨盟会，以及后续的土兵招募和训练，大家的兴趣越来越浓，等秦颂讲到他带着一万土兵边行军边训练时，王德忍不住称赞说：“艺高人胆大，秦翰林敢在行军途中操练部队，却不用担心士兵难以忍受劳累辛苦而逃散，这份手段和本领，某不如也！” 对于王德的恭维，秦颂并没有照单全收，而是摇头说道：“都是被形势所迫，如果没有事先做好沿路的后勤储备，没有兴元官府的大力支持，单凭我个人的本事，哪里做得到如此快速的行军。两国交战，看似只有前方将士在相互厮杀，实际上是两个国家全方位的比拼，每一天都在烧钱啊！” “谁说不是呢。女真人如果不是得了两次南下攻宋的巨大好处，又怎么可能将大宋逼到如今的地步。”梁红玉感慨说道。 “自靖康之乱后，楚州疲敝已有数年，刘光世在淮南东路时，只知搜刮，不知建设，如今终于换了体恤百姓的韩帅，只要大家心里想着百姓，秦某一定在临安和朝堂为你们呼喊奔走！” 终于说到这次聚会的主题，秦颂面露严肃之色，再无半分的轻佻浮华。 “按照我与韩帅此前在滁州时的约定，由我们几方合力，组建楚州商行，既为韩家军筹措军费，亦为恢复淮南东路的民生……” “楚州地处淮河下游，有运河之便，有盐城之利，东有射阳湖，西有洪泽湖，除了可以大力发展南北商货贸易，我觉得在水产养殖和家禽养殖方面大有可为，只要把这两河两湖带来的潜在之利全都开拓出来，韩家军和楚州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秦颂抽丝剥茧，将他对于楚州商行的发展规划粗略的说了一遍，桌上几人听的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了原本凋敝破败的楚州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恢复往昔的繁荣。 除了秦颂，像王德、王胜和梁红玉这几人，虽然并非治理地方的文官，对于如何发展经济民生也没有多少经验，但只要统一了思想认识，今后尽心的配合秦颂，或者说支持楚州商行的发展，自然可以见到实际效果。 在这个距离工业化还有很远一段时空间隔的年代，想要恢复战争创伤，既容易，又不容易，关键在于楚州的守军能否给民众提供一个安全稳定的生存环境，而繁荣发展的楚州经济又可以反过来给守军提供更多的支持。 这几年，楚州本地的人口流失严重，许多富户和家境殷实的人家都已经迁移去了南方，留下的是一些穷苦之人，还有一些则是从北方冒死渡过淮河的流民。 这种情形，其实对于楚州商行的发展是有利的。 大量低价出售的土地，甚至是撂荒的土地，可以用来安置更多的流民，这样就可以实现土地与劳动力的高效结合，避免了被大小地主从中食利。 楚州如今属于军镇，意思就是大小事务得由本地的驻军说了算，只要能够守得住防线，余下的事情，朝廷基本上不会过多的干预。 楚州商行虽然是非官方的组织，但因为有韩家军的入伙，只要组建起来，就是一个垄断性的商业组织，虽然有吃独食的嫌疑，但在这种非常时期，却是能够最快见效的一种途径。 如果完全是由韩家军的人来做这件事情，很难说最后会不会跑偏和走样。 一支军队，如果从上到下都把心思用在如何赚钱盈利上，就会很快变得没有斗志和勇气，腐化堕落的速度绝对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刘光世的部队，就是最好的例子。 秦颂提供的这种合作模式，只需要韩家军为商会提供正常的安全保障和各种运输交易的便利，并不需要韩家军安排大量人手进入商会参与实际的运营，这就让商会既有自主运营的权力，又有强有力的保护，可以迅速的打开局面。 楚州商会肯定不能照搬照抄兴荣商行的那一套，但可以借鉴的地方也不少，只要最初的本钱能够到位，赚钱只是多少的事情。

第三百六十九章 四处游说 绍兴四年，六月。卡Kа酷Ku尐裞網 正是酷暑难当的季节。 洪泽湖靠近淮阴的一段湖面上，有几艘小渔船来回游动，船上有渔夫头戴草帽，不停撒网，然后再收网，从水下讨着生活。 岸边的柳荫下站着几个人，有人伸手指着湖面，有人俯身下蹲察看水质，还有人双手掐腰若有所思。 “凌管事，这一片湖面附近，拢共住了十六家，都是这几年从淮河北面迁过来的。他们主要靠打鱼为生，平素很少跟本地人来往，对外人比较警惕。” 一个拦头打扮的乡中小吏，正在向楚州商会派到乡下的贷款专员介绍着附近的情况。 贷款专员，是新成立的楚州商会内部专门负责向社会底层百姓提供小额扶持贷款的重要职事。 负责洪泽湖这一片的贷款专员姓凌，跟秦颂的手下官员凌景夏同族，属于没有出五服的族人。 秦颂作为楚州商会的第一大股东，并非一个人独占这么大的商机和干股，而是要以他的名誉作为保证，再向别的商户进行招资。 否则，他根本管不过来，也没有那么多的启动资金。 凌家也没有撑起楚州商会的本钱，但他们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所以可以帮着秦颂再拉几个商家过来，这么凑一凑，居然也集齐了一百万贯的股本。 在这笔合作之中，韩家军一文钱不出，主要向商会提供安全保障和垄断性经营的特权，然后得四成利。 秦颂本人出资十万贯，是促成楚州商会成立的关键和纽带，他一人独占三成利。卡Kа酷Ku尐裞網 凌家、柳家、李家各自出资三十万贯，每家占一成利，这三家不可以相互转卖股权，确保秦颂独立大股东的地位在将来不会发生改变。 秦颂出资十万贯，分三成股权。 凌、柳、李各家出资三十万贯，各分一成股权。 是不是算错了？ 如果按照出资最多的三家的股权成本来计算，秦颂要拿三成股权，至少得拿出九十万贯才公平啊！ 没有算错。 如果没有秦颂挑头，韩家军不会认可凌、柳、李几家，他们想要插手楚州的生意，根本没有可能。 秦颂的信誉和地位，便是隐形的投资。 说好听一点，这叫做强强联合。 说难听一些，无非是官商勾结…… 不过，官商勾结发展到终极形式，还有一个非常高大上的称呼，那就是国家垄断资本主义。 所以说，无论官商，其实最终都是在为利益而服务，区别只是在于站在哪个利益阶层的立场上而已。 大宋的国情如此，就连皇家都在跟商人合作，垄断了白酒、生铁和食盐的经营，朝堂上下的官员，岂有不效仿的？ 秦颂想要改变这个时代，光靠喊出一些热血激荡的口号不行，光靠各种发明创造同样不行，关键还得掌握足够支撑起他的理想和愿望的力量。 湖面上的一艘打鱼船看见岸边有人挥手，正好今天运气不错，已经捕到了近百斤大小鱼虾，便划着船靠了岸。 “俞老四，这位是楚州商行的凌管事，今天特意寻到你们落脚的这一片湖岸，要送你们一场富贵！”负责引路的赖拦头不等渔船靠稳，便急忙向船上一位看上去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大声介绍。 俞老四心中有些不喜，还以为是来买他家鱼虾的，原来却是莫名其妙找过来的牙人。 大宋的牙人行当很发达，类似于后世的黄牛与中介的结合体。 俗语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车是车夫，船是船夫，店是开店的，脚是赶脚的，牙是买卖的中间人。 这五种职业有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具有隐秘性，在经济不发达、法律监管鞭长不及的时代，他们都有背地里做些违法犯罪侵财害命的坏事并且逃避法律惩罚的机会，所以说“无罪也该杀”。 俞老四虽然是个渔民，从事的营生跟船有关，但不属于专门搭载摆渡的船夫，而他每次驾着船前往洪泽镇或者楚州城向外贩卖湖鲜的时候，码头上总有一些欺行霸市的鱼牙子，他们故意压低湖鲜的价格，逼着附近的渔民将辛苦打来的鱼虾卖给他们，然后再以高价买个附近的酒楼或者来集市上零买的顾客。 凌管事见俞老四皱着眉头，心中已经猜到他的想法，因为他来到楚州之后，已经将附近的情况摸了一遍，并且将看到的一些不好的现象向王德和梁红玉汇进行了反映。 针对欺行霸市的各种现象，整个楚州即将展开一场严厉的整顿，这是秦颂提出的要求。 “老俞是吧？你船舱内这些湖鲜我全都要了，价格你开吧！”凌管事面带和善的笑容，根本没有跟俞老四讨价还价的意思。 俞老四有些意外，“凌管事，你确定要把这上百斤的鱼虾全都买走？” 凌管事笑着说：“哈哈，莫说是上百斤，就是上千斤，上万斤，只要你有，我都能买下来！” “俞老四，你可能不知道楚州商行的本钱有多雄厚，光是凌管事负责的小额借贷事务，手里面便捏着几十万贯的活钱呢，你这点小鱼小虾算得了什么？”赖拦头在旁边帮腔说道。 “那好，这些鱼虾，有大有小，大部分都还是活的，我便作价三贯钱，全部买给你，如何？”俞老四本来只打算买两贯半，听说这个凌管事如此的有钱，便狠心暗暗加了半贯。 “好！这个价格很公道，这些湖鲜要是在楚州的鱼市上买，怎么也得四贯半。老俞，你是要钱引，还是等价值的茶引或者盐引？”凌管事从怀里掏出了一叠不同面额和花色的钱引、茶引和盐引。 俞老四这下彻底相信凌管事不是小打小闹的的牙人了，因为对方竟然能掏出紧俏的盐引，甚至是茶引！ “我真的可以选择等价值的盐引？不打折扣？”俞老四试探着问道。 “这是三贯盐引，凭票即兑，你在楚州商行的任何一家铺面都能换到分量足够的好盐。”凌管事说话间，便将三贯盐引塞到了俞老四的手中。 满怀喜悦和感激，俞老四将盐引放进紧贴着胸口的位置，然后问道：“凌管事，需要我将这些鱼虾送到哪里？湖鲜就是吃个鲜字，不能离水。” “先不急，咱们就坐在这船头上，闲聊几句，看能不能把这个临时生意做成长久的买卖！” 钱已经到手，既然凌管事不着急，俞老四现就更加不着急了，他也难得坐下来歇口气。 凌管事是个很健谈的人，加之说话和气，没有什么架子，结果这一聊便是一个多时辰。 作为新业务的开拓者，凌管事在谈话的时候很注意方式，并没有一上来就鼓动甚至是怂恿俞老四从他负责的小额借贷部门借钱扩大渔业和水产养殖，而是先唠家常，消除俞老四的戒备心理，然后再料一些对时局的看法，最后才自然而然的扯到做生意上来。 “我们凌氏族的年轻人，最有出息的便是二房的季文公子，他当年在殿试的时候，被官家点了榜眼，距离状元就差了一个人！有道是风从虎，云从龙，像秦翰林这样的大英雄，可谓几百年才出一个的龙虎人物，季文公子如今便在他手下做事，将来肯定会随着秦翰林一起做出许多大事！” “谁说不是呢！我虽然是个打鱼的大老粗，这两年也听说了许多跟秦翰林有关的传说，尤其是最近他在滁州组织公审大会，当着所有滁州百姓的面，把狗贼孔彦舟给活剐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呵呵，老俞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其实前段时间秦翰林微服私访，特意来过咱们楚州，还对洪泽湖的湖鲜赞不绝口！” “啊，秦翰林来过楚州？咋没有听说过呢？” “秦翰林可是国士，官家的御用军师，楚州地处大宋与伪齐交战的第一线，如今淮南西路那边都打成一锅粥了，秦翰林的行踪自然需要保密，不然金兀术若是带着大队兵马杀将过来，岂不是要连累楚州百姓跟着遭殃！” “嗯，说的也是。等下次秦翰林再来楚州，我也送一船鱼虾过去，让他尝尝！” “其实啊，不用等到下次秦翰林来楚州，只要你愿意牵头，把这一片靠下湖打鱼为生的渔民都组织起来，然后参加到我们楚州商行中来，就等于是跟秦翰林有了交情！” “这是为啥？”俞老四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因为这个楚州商行是秦翰林与韩家军联手创立的，目的就是为了盘活楚州的经济民生，给所有处于最底层的穷苦人找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俞老四露出质疑的表情。 “你可以怀疑我说的话，但你不能怀疑秦翰林和韩大帅与梁夫人的信誉！这个商行有他们联名作保，跟别的商家不同，要不你现在划船送货去洪泽，到了镇上，顺便打听了解一下，保证让你不后悔！” 俞老四觉得这个提议不亏，今天已经赚到手了三贯盐引，比往常也算是小赚了一笔，正好趁着送货的机会，先去了解一下楚州商行小额放贷的业务，然后再做打算。 于是，俞老四按照凌管事提供的地址，划船前往洪泽镇。 凌管事和乡里来的拦头并未上船，他们还要赶往下一处，继续游说附近的百姓加入商行，一起跟着发财致富。

第三百七十章 怦然心动 俞老四划着船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北靠龟山运河，南临洪泽湖的洪泽镇，然后让他两个儿子负责在船上看着，他只身上了码头，按照凌管事提供的地址，前去找收货的人。卡Kа酷Ku尐裞網 也就隔了三天没来镇上，但俞老四的双脚刚刚踩到码头上面，就觉得眼前的景象跟往常有些不同。 貌似，那些以往在码头一带游手好闲欺行霸市的家伙全都不见踪影了。 嘿，这可真是让人身心舒畅的一件好事情啊！ 俞老四没有逃难之前，在北面山东一带的大水泊上面也算得上一条响当当的好汉，跟着他一起讨生活的兄弟也有百十多号，个顶个的好水性，就算是当地的官吏都不敢轻易的招惹他们。 金兵打破开封不久，就出兵山东，将整个山东祸害了一遍，俞老四当时划着船，载着一家老小在水泊之上躲避了大半年，总算是免去了一场刀兵之灾。 之后，山东落入伪齐刘豫的控制，有些昔日交好的兄弟投靠了刘豫麾下的爪牙，然后来劝说俞老四投靠，并承诺只要俞老四同意，就给他一个官差，让他负责压榨十里八乡的百姓。 俞老四不想给人当狗，尤其是不想给伪齐刘豫的爪牙当狗，所以他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别人的招揽，然后带着跟他有同样想法的十来家，划船从水泊里面进入黄河，接着顺着黄河来到淮河，再从淮河进入大运河，最后选择在洪泽湖旁边栖身，在岸上搭起一片茅草房舍，就算是把家安顿了下来。 这几年，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一些，有两次还遇到了金兵大举来犯，但俞老四一家躲在船上，藏到湖深处，每次都平安的躲开了兵祸。 真正让俞老四心里不痛快的其实是洪泽镇上的鱼霸和地痞混混，如果不是怕事情闹大了影响一家老小的生活，按照俞老四的身手，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把那几个为恶太甚的家伙拽到湖里淹死，然后缠上渔网和石头，直接沉到湖中间喂鱼虾。 现在码头上面“干净”了许多，估计正是凌管事聊天时提到过的，韩家军出手了，将洪泽镇整顿了一番。 任何地痞混混和黑恶势力，面对正规军队的时候，根本不值一提，他们的凶恶，只是在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时才会起到用处。 楚州商行在洪泽镇的办事处很显眼，原来这里是镇上恶霸开设的赌档，现在恶霸和他手下的喽罗们已经消失无踪，而整座两层的赌楼却白白便宜了楚州商行。 俞老四和镇上的百姓都不会知道，平白消失的这些地痞和恶霸们，并没有被杀头，而是被王德派出的部队秘密押送到了战事紧张的地方，交给韩世忠去处置。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人肉盾牌，在与伪齐军队交战的时候，将他们逼到最前线，让他们废物利用，在死前消耗敌军的箭矢。 俞老四走进商行的大门，立即有负责招呼的跑堂子笑容满面的迎上来，口中招呼道：“这位顾客，请问你来本商行是要联系什么业务？” 俞老四被人如此热情尊敬的招呼，还有点不太适应，急忙回答说：“凌管事从我这买了百十斤的鱼虾，让我划船送到镇上，他和一位镇上的拦头去了别处。卡Kа酷Ku尐裞網” “哦，是来送水产的啊，你坐这稍等，我去向负责接货的管事汇报。” 俞老四坐在大厅里面，看到有好几个人也在等候，看起来不像是在水面上讨生活的渔民。 在等候的时候，还有专门负责送茶水的伙计提着铜茶壶走过来，往俞老四作为旁边的茶几上放一个粗茶碗，然后倒上一碗温茶水。 俞老四喝着最便宜的粗叶子大碗茶，心里的感觉很不错。 这个楚州商行，待人接物都有一套，看起来不是草台班子，而是干大事的。 没有等候太久，就有一位中年管事从后堂出来找到俞老四，然后带着人跟俞老四一起去了码头上。 走在路上，俞老四忍不住问这位管事，商行是不是在面向整个洪泽湖的渔民收购湖中的水产，管事没有隐瞒，如实的告诉他，这些水产，会按照品种和个头进行分类，其中一部分鲜活的高价湖鲜，会用专门运输水产的平底大船走运河运到杭州，然后卖给临安城内的各大酒楼。 至于大部分无法长途运输的湖鲜，则会就地进行处理，在去掉内脏之后，用盐腌上，然后作为军粮，向前线的各路部队供应，如果还有多余的，则会向内地缺盐的市场贩卖。 俞老四被这个真相吓了一跳，食盐比湖里面自然出产的鱼虾可要贵多了，楚州商行这是打着卖腌鱼的旗号在明目张胆的卖盐啊！ 楚州的东面就是盐城，那边每年大量出产海盐，但基本上都是官府在进行垄断性的经营，所以俞老四在面对凌管事拿出来的钱引、茶引和盐引时，毫不犹豫的就选了盐引。 因为食盐的售卖是受到官府管控的，有时候就算你手里有一堆铜钱，也未必能够以相对公道的价格买到足量的盐。 不过，俞老四转念一想，整个淮南东路如今都是韩世忠做主，人家现在变个法子把盐用咸鱼作为幌子出售，谁也不敢冒然查问。 相比于之前刘光世在淮南东路利用军资大肆的侵吞私人田产，韩世忠用楚州商行这种方式赚钱，已经是良心到家了。 楚州商行动的不是底层民众的利益，而是大地主和那些官商勾结的黑心商家！ 来到码头上，管事的简单的查验了一下船舱内的水产，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嗯，你这个鱼老大不错，这些鱼虾存活的很好，像这么大的螃蟹和老鳖，只要不脱水，能送到杭州去。” 被人称赞，俞老四心里自然开心，便向这位管事打听起凌管事负责的小额放贷业务。 “我们这个商行的小额放贷，其实是为了扶持像你这样踏踏实实生产经营的底层百姓，因为一年到期只收两成的利息，而且还可以分期进行偿还，对于缺少本钱起家的人而言，简直就是最好的源头活水，这种机会你可要把握住，莫要看着身边的人都挣钱发财了，却没有你什么事情。” “一年只收两成利息，不会再额外增加别的利上利？”俞老四有些无法相信，因为两成的利息，真的不算高。 当年，王安石推行青苗法和借贷法时，便是官府向民众直接提供青苗钱和小额贷款，年息两成左右，比起地主富绅们开出来的四成以上的高额借贷利息，官府的做法其实或者说初衷是很好的。 然而，王安石的改革最终失败了，因为他动了权贵阶层的核心利益…… 韩世忠和秦颂算得上新兴的军事集团权贵，他们现在做得事情并不新鲜，但因为所处的位置和掌握的权力，所以楚州商行敢在楚州如此行事，不用惧怕任何人的反扑和破坏。 完成货物的交接后，俞老四跟着商行的管事去了仓库，亲眼见识了他口中所说的各种货物分类处理，还见识了堆积在一座仓库内的大量白花花的盐，打消了他心底最后一点迟疑。 楚州商行不是贩卖鱼虾的小商家，他们收购的货物种类繁多，家畜家禽，粮食桑麻，野生的鱼鳖虾蟹，还有各种手工制作的物品，根据商货的不同成色和质量，给出相对公道的价格。 俞老四已经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商机，其实就是零散收购之后，想办法将某种货物转运到更加稀缺的外地，然后从中赚取差价。 这种生意，单凭个人的能力手段，根本做不来，除非背靠着一支部队，而且还是那种让人听了名字之后不敢起想法的部队。 敢用两百万贯在长江上面火烧孔彦舟三万大军的秦颂，加上在黄天荡阻击过金兀术的韩世忠和梁红玉，这样的强力组合，基本上没人敢来招惹。 尤其是在整个淮南东路。 在镇上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买了几坛子好酒和几十斤卤肉，俞老四在晚霞中回到了湖边住处。 他让两个儿子分头去喊人，把十几个跟他从山东一起来到淮南的老哥们喊到家里来，说是要请大家一起吃酒。 大家的住处本就靠在一起，所以很快人便到齐。 俞老四先不提及合伙经营的事情，只是热情的招呼大家吃肉喝酒。众人天天吃鱼虾，早就烦腻的不行，如今有好酒好肉，自然不会客气。 待到酒微醺时，俞老四便把他今天的经历说出来与大伙分享，还拍着胸口保证他在镇上的所见所闻全都是真的，谁如果不相信的话，明天可以亲自过去划船过去瞅瞅，作为验证。 “各位老哥们，老兄弟，机会难得啊，我觉得那个凌管事的提议可以试一试。咱们单个一家去借贷，人家未必答应，因为之前没有打过交道，没有抵押的情况下，就算是小额放贷，人家心里也不踏实。” “如果咱们相互做保，十几户组织起来一起向商行借钱，到时候再按照各自的想法内部进行分配，这样就容易许多。等借到了钱，咱们可以更换渔具和船只，还可以在靠近湖岸的地方养芦苇，养鸡鸭，种植桑树，这样很快就可以富裕起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君臣相益 这天晚上的聚会过去没多久，跟着俞老四一起逃难来到淮南洪泽湖附近的十六家山东渔民便结成了民间互助组织，然后推举俞老四为带头人，向楚州商行借贷两百贯钱，用于购买生产物资，扩大生产总量。免-费-首-发→【追】【书】【帮】 楚州商行派人来与这十六家逐个进行面谈和审核，确定他们没有骗贷的嫌疑之后，很快就把年息百分之二十的两百贯的贷款本金送到了俞老四手中。 这中间，没有一文钱的折损，既没有人暗中索要好处，更没有人敢拿劣钱充好钱，坑害借贷人。 作为领头人的俞老四，在顺利拿到这笔贷款之后，没有忘乎所以，而是把大家集合起来，让每个人都发言，商量着如何将这笔钱用到刀刃上，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钱是咱们大家一起从商行借来的，一年后的今天，需要一次性的连本带息还回去两百二十贯，当然也可以每月用生产出来的货物抵充利息和本金，一点一点的偿还。我个人的想法是按月还钱，这样的好处便是既可以督促大家勤劳做事，又减轻了一次全部还清的压力。” “我支持俞哥的想法，这种逐月还钱的办法，我觉得挺好。咱们可以用打鱼获得的收获来充抵贷款，等到时间到期，钱还完了，花钱买来的渔船、渔网就落下了，种植的桑树和芦苇也都落下了，这些都是钱！” “对头，只要能用这笔钱打开局面，等熬过一年，后面咱们能剩下的就越来越多，日子自然就会越来越好过。” 大家越聊越兴奋，虽然还没有开始正式投入和生产，但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新生活在不远处的前方等候着他们。卡Kа酷Ku尐裞網 实际上，楚州商行在楚州本地搞的这一套，并不新鲜，有心人搭眼一瞅，便能想明白赚钱的门道在哪里。 但是，想明白并不等于有胆识敢在这个地方把上百万贯的真金白银撒下去。 毕竟，这里是大宋与伪齐交战的前线，就如同海浪冲刷的海滩，只有秦颂这样能够洞悉未来的人，才敢如此大胆的在楚州进行投资。 像俞老四这样外地来的流民，本地有钱人之所以不肯借钱给他们，就是怕万一战事再起的时候，他们驾着渔船逃到别处，到时候人都找不到了，借出去的钱就等于打了水漂。 唯独秦颂可以笃定的认为楚州再无战事，以后甚至会逐渐从前线地区变成后方，甚至是大后方。 只要楚州越来越安全和稳定，像俞老四这样的流民，就会在当地安家落户，把赚来的钱用于修建新房子，购买靠湖的土地、滩涂，这样他们就会成为有产者，再也不用担心他们居无定所，借了钱之后赖账不还。 至于百分之二十的利息，如果放在后世，已经属于高利贷，但在货币流通速度缓慢的宋代，还真不算高。 只要不是利滚利的敲骨吸髓，只要不是拿到钱去做与生产无关的事情，诸如赌博投机之类，像俞老四这样借到钱之后马上投入到扩大生产的借款人，他们只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就可以轻松的回本，甚至实现盈利。 毕竟，真正的实物产出就是财富积累的过程，而这个速度并非匀速的，而是类似于滚雪球，直到达到产能饱和。 当然了，以目前大宋低下的生产技术水平，距离整体产能饱和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和空间。 当楚州因为秦颂的关注和推动而发生改变时，他本人却已悄然离去，先到扬州与张守见面，敲定了一些合作的具体条款，然后再乘船走大运河直达临安，向赵构交差。 实际上秦颂这次代表赵构出巡淮南东路所用的时间并不长，算上往返路途所用时间，前后加起来不过三个月，但赵构却觉得非常不适应。 没有秦颂在他身边帮他分析和出谋划策，赵构总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甚至有些烦躁和易怒。 虽然隔三岔五的便有秦颂从前方送到临安的奏折，里面汇报了他的作为，而且从无虚假隐瞒，但赵构还是觉得只有秦颂坐镇的学士院，才让他心里踏实。 各地陆续传回的消息，似乎正在逐步验证秦颂早前做出的各种推测和预判。 襄阳固若金汤，草寇出身的李横，在老臣陈规的监督下，在东西友军的策应帮助下，竟然让气势汹汹的李成吃了大亏，如今更是退回到了伪齐一方，不敢再派兵前来试探。 寿春依然在宋军的手中，大臣李纲身兼数职，既掌军，又治民，在忙碌间隙竟然还有时间召集当地的士子召开端午文会，把教化民众的责任也挑了起来。 淮南东路虽然出了孔彦舟这档子破事，造成了一定的恐慌情绪，但秦颂的处理非常果断和狠辣，当瓜洲大捷的消息传回临安时，整个江南为之震动，虽然有些吃饱了撑的家伙在非议秦颂花费奢靡，不体恤朝廷的钱财，但多数人在听说秦颂在滁州活剐了孔彦舟时，都很兴奋，甚至是开心。 湖湘平叛的战事也超乎预料的顺利，在张浚的调度下，平叛大军从东往西分成三路，稳扎稳打，剿抚并举，已经把贼酋杨幺逼进了洞庭湖深处，形成了关门打狗的局面。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秦颂被简拔为翰林学士之后发生的。 赵构对此心知肚明。 幸好，此前钦天监已经暗中对秦颂的紫微斗数进行过反复推算，确定他是天机星坐命，天生的王佐之才和军师，这才让赵构心里觉得踏实许多，不用担心自己被秦颂操控和左右。 赵构有时候暗暗的想，他不会让秦颂做诸葛孔明那样的悲情丞相，自己也不会做刘禅那样的小肚鸡肠的君王，只要秦颂提出的建议和计策于国有利，他便会尽力的去推动和尝试。 见到秦颂的时候，赵构有些激动，一把拉住秦颂的手，口中说道：“秦爱卿总算回来了，这段时间没有你在身边陪朕说话，我连御书房都不想多呆！” 被赵构的热情弄得有点无所适从，不过秦颂面上自然不会流露，口中自谦说道：“能得陛下垂青和信任，代表您出巡淮南，这是臣的荣幸，唯恐没有把事情办好，让陛下失望。” “哈哈，秦爱卿年纪不大，说话的口气却比那些老大臣还要老气横秋！你在淮南东路做得很好，不仅帮着朕大大的涨了威风，还替朕安抚了民心，更难得的是亲自去了扬州、楚州，关心那里的恢复重建，如果朕派出去的每一个钦差都如你这般用心做事，朕就高枕无忧了。” “陛下如此赞誉，让臣心中惶恐。临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幸好淮南东路转运使张大人和韩帅不怎么跟臣计较，否则肯定灰头土脸的被人给撵回来。” 赵构越是夸奖秦颂，秦颂越是谦虚，甚至把自己比喻成狗，用自贬的方式来消解皇帝心中可能的顾忌不安。 “哈哈……秦爱卿说笑啦，张守对你的感官可是极佳，特意上了奏折过来，把你狠狠的夸了一顿。至于韩泼五那个惫懒货，这次如果不是你帮他擦腚，朕少不得要治他一个防守不力的罪责，哪里会真的撵你。” 君臣两人，在御书房里面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守在门外的鲁太监，一直耐心的等候着，直到屋内传出赵构的声音，让他传令给御膳房，晚上他要与秦颂一起在书房内吃饭，鲁太监马上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御膳房，对着里面的管事的太监说道：“官家今天照例留秦翰林在御书房用膳，我让你们提前准备的那几样菜肴，可曾拾掇好咯？” 御膳房的管事太监马上点头哈腰的回答：“鲁公公放心，全都按照秦家传过来的做法拾掇备好，就等着您这一句话呢！” 鲁太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很快离开了御膳房。 这几样菜肴，是鲁太监特意从秦颂家中打听过来的，其中有一样老鳖炖乌鸡，号称“霸王别姬”，最是营养滋补，属于秦家密不外传的食补方子，这次正好趁着秦颂在的时候端上桌，既可以让赵构满意，又能暗中讨好秦颂。 对于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就算皇帝事后查明了真相，也不会怪罪鲁太监自作主张，因为只要食物本身没问题，鲁太监就等于是在帮着皇帝拉拢秦颂，这是身为家奴的自觉，不会惹得皇帝不高兴。 御书房内，赵构和秦颂终于谈到了正事。 “金国那边近日派了使者过来，手持金主完颜吴乞买的亲笔书信，按照吴乞买在信上写的内容，金国方面表示愿意与大宋谈判，甚至愿意让出已经占据的陕西和河南大部分土地，这是书信原件，你先看一看，然后谈谈自己的看法。” 赵构说完，从御案上拿起一封信笺，递给身旁的秦颂。 秦颂在御书房内接过赵构送出的秘密信笺已经有许多次了，对此他已经早就习以为常，所以麻利的接过信笺，低头仔细看了两遍，然后抬头对皇帝说道：“吴乞买这是在迷惑陛下，只要完颜兀术率领的金军一天不撤出伪齐境内，金国所谓的和谈就是一种战略欺骗，目的不过是麻痹大宋，让前方防守的部队露出破绽和疏忽！”

第三百七十二章 杀性浓烈 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估计以后也不会也有这样的机会，但这并不会妨碍秦颂准确把握和判断吴乞买的想法心思。「^追^书^帮^首~发」 出尔反尔，无所不用，只要掌握了女真人这个本质特点，其实不管他是金国的皇帝吴乞买，还是大元帅金兀术，抑或是前来谈判的使者，都容易对付。 秦颂认为，吴乞买在书信上面诚意满满的所谓的停战和谈，纯粹就是一种战略掩护或者欺骗，目的不过是给伪齐争取喘息的时间，好让刘豫和他麾下爪牙重新调整攻宋的策略和部署，然后卷土重来。 赵构对于秦颂的判断深以为然，这些年他被金国坑了不止一次，所以也不相信金国真的愿意把吃进去的好处吐出来。 既然已经识破了吴乞买的意图，那么如何将计就计，进行战略上的反欺骗，就是一件既有挑战性又对大宋有利的事情。 赵构将这个重任委派给了秦颂，让他全权负责。 秦颂这趟作为钦差前往淮南东路，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在应对棘手任务时的果断和睿智。 这也是赵构急着派人秘密前往楚州，把秦颂召回临安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天晚上，赵构与秦颂在御书房内共进晚餐，然后秉烛畅谈至后半夜，秦颂宿于大内皇宫的学士院。 一些盼着秦颂倒霉的人，觉得很失望，赵构没有因为秦颂一下子烧掉两百万贯而对秦颂产生任何厌恶和疏远，秦颂的圣眷正隆，风头继续保持着强劲的态势。 因为要对金国使用反计，所以肯定不能在朝会之上大张旗鼓的讨论这件事情，更不能对秦颂进行书面的授权和任命。卡Kа酷Ku尐裞網 实际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除了皇帝和秦颂，就是政事堂的几位相公和专门负责对外事务的枢密院枢密使。 皇帝肯定私下里给他们都打过招呼了，所以当秦颂为这件事情来拜见首辅赵鼎的时候，老赵一点架子都没有摆。 秦颂出临安的时候，首辅还是朱胜非，等他前脚才走，后脚赵构就把朱胜非的首辅之职免掉，换上了次辅赵鼎。 很显然，赵构是不想让秦颂背黑锅，所以特意选择了秦颂离开杭州的时候对朱胜非下手，然后给即将返朝的张浚留出位置。 如果不是秦颂的出现，朱胜非在去年就会被罢相，他虽然离开了政事堂，但皇帝也没有亏待他，委任他为广南东路宣抚处置使，前往广州坐镇，替大宋看紧南面最大的钱袋子。 听说朱胜非离开杭州的时候，并不落魄，前去送他的官员不在少数，就连赵鼎都在城门外的驿站特意为他践行。 一方面，说明朱胜非为人要比吕颐浩厚道一些。 另一方面，也说明赵鼎比朱胜非还要厚道。 按照本来的历史发展诡计，朱胜非是要被贬斥到温州去担任知州的，结果现在去了温州的是秦桧，而他实际上属于平级外放而已。 广南东路虽然地处东南偏远之地，但因为有广州这样对外进行海贸的重要港口城市，而南宋现在又在极力发展海上贸易，所以重要程度并不输给其他各路。卡Kа酷Ku尐裞網 朱胜非只是离开了权力中心，但并没有失去权力，赵构对他的能力还是认可的，不然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位置留给他。 赵鼎见到秦颂之后，没说几句，便开始向秦颂倒苦水。 “辅仁啊，这次你代表官家出巡淮南东路，虽然刻意保持低调，但听那边过来的人都在传闻，说你官威十足，已经有了小相公的气度啊！” “啊？谁在害我！”秦颂闻听此言，不仅没有一点骄傲自得的意思，反而显得十分愤怒。“我不过是一个五品翰林学士，就这还是幸进，哪里当得起小相公这样的称呼？传这种怪话的人，分明就是像把我捧杀，我可不想做范觉民第二！” 赵鼎点点头，对于秦颂的敏感和清醒表示认可。 秦颂提到的范觉民，便是吕颐浩在第一次被罢相后接替他出任首辅的范宗尹。 当时，范宗尹出任首辅的时候，才三十岁，是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个实权宰相，可惜他只不过是几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躲在幕后斗法时推举出来和稀泥的过渡人选，所以在宰辅任上干了不到两年，便被弹劾下去了。 按照秦颂现在这个势头，三十岁入主政事堂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他说自己不想做第二个范宗尹。 “辅仁，你在瓜洲一把火烧掉了两百万，虽然取得了大胜，但国库已经彻底被你掏空了，现在官家把我放在首辅这个位置上，我每天都是如坐针毡，你这个善财童子，必须帮我想个弥补亏空的办法出来！” 秦颂来政事堂拜见赵鼎，本来是想商量如何对付金国使者李永寿和王翊的，结果赵鼎不提这茬，反而是揪着他在瓜洲干下的事情不放，这让秦颂有些头疼。卡Kа酷Ku尐裞網 就知道，这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关。 好在秦颂是个既管杀，又管埋的有担当的人，他对于如何在短时间内给国库里面补回两百万贯早有考虑，所以面对赵鼎的诉苦，可以做到胸有成竹。 政事堂的几位相公，每人都有一间单独办公的房舍，秦颂与赵鼎说话的地方，正是赵鼎单独一人使用的一间，所以说话的时候并不担心有人会在外面偷听。 堂堂大宋首辅宰执，就连皇帝见了也要礼敬有加，每天处理的都是涉及国家和亿万黎民的重大之事，如果轻易就被人将谈话的内容偷听了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秦颂今天与赵鼎的谈话内容，便轻易不能外传，否则对秦颂个人十分不利。 “如何弥补国库的空虚，无非开源和节流两种办法，大人以为对否？”秦颂问赵鼎。 赵鼎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道理确实如此，但若是能够开源或者节流，我又何必向你诉苦？想要开源，无非是巧立名目加重各地的税赋，最终还是要落在处于最底层的民众头上，我刚上任便干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岂不是自决于民？” “至于节流，你以为在我之前的几位相公哪一个没有在这方面动脑筋，下死力气？你进出大内皇宫也有多次，就你看到的官家和宫内人的吃穿用度，哪一个奢靡了？这都是几位相公顶着官家的不悦，尽量节流的结果。” “我知道，你想说裁撤各地吃皇粮的闲杂官差可以节省开支，但这事不是短期内就能推动得了，如果不能解决目前的困窘，我怕是等不到那天就要被弹劾下台咯！” 对于赵鼎的分析，秦颂深以为然，正常的开源节流，显然无法应急，想要快速解决国库空虚的难题，必须得出奇招，打别的主意。 秦颂安慰赵鼎说道：“大人莫要着急，我今天既然敢来见你，肯定是有所思考和准备的。不管采取什么办法，总归是要尽快把这两百万贯的亏空给不会来，不然会影响到整个大局。” “那你就别卖关子，赶紧说要紧的！没看我这几天急得嘴上都起泡了吗？” “呃，赵相公都这把年纪了，咋还这么容易上火？是不是最近没得山西老陈醋就面吃惹得祸？” “你再这么东拉西扯，信不信老夫把你从政事堂打出去！” 赵鼎开始捋袖子，秦颂赶紧闭嘴。 “办法有一个，不过事后可能会得罪一大批有钱人，这个黑锅不能让我来背，你也知道的，我兄长是兴荣商行的会长，如果我把人都有钱人得罪光了，等于是在给我兄长惹麻烦，还是那种大麻烦。” “你只管出主意，背黑锅的事情，老夫还不至于让你一个年轻人站在前面。老夫现在连老家都回不去了，过年过节的时候，想给祖宗上一炷香都办不到，所以也不怕别人在背后骂我，更不怕别人跟我作对！” 秦颂见赵鼎的态度很坚决，便一脸凶狠地说道：“在开源节流都不行的情况下，只有劫富济贫一种办法了。大宋的百姓虽然穷苦难过，国库也因为连年的抗敌作战而空空荡荡，但各地的大地主和大商人却从来没有放慢搜刮盘剥的速度，有些人甚至是在发国难财。” “大人刚上任，面对财政困局，正好可以对里通外国的非法富豪和商人开刀，只要杀上一批，抄了他们的家底，不仅可以补上两百万的亏空，说不定还能大赚几百万贯！” 赵鼎被秦颂自然流露出来的强烈杀气吓了一跳，貌似此时的秦颂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以前见了长辈和高官总是面带谦虚笑容的秦颂，不过是伪装而已。 “杀哪些？怎么杀？总得有个章法吧！如果不分轻重黑白，一通胡乱的抄杀，老夫马上就得从政事堂滚蛋！” 赵鼎没有说不能杀，看来是已经动心了。 说不定，他的心里其实早有这种念头，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秦颂拿起笔，当着赵鼎的面，写下了一串人名，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有确凿的证据，可以确定这些富商在这些年里面暗中与伪齐和金国勾结，在发国难财，是全部杀光，还是杀几个比较明显的起到震慑作用，逼着其余的把大部分非法所得吐出来，就看大人的决心和手段了！” 赵鼎没有仔细看那一串名字，而是反问秦颂：“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是如何掌握的？” 秦颂没有正面回答赵鼎这个问题，而是淡然的说：“为了搞掉竞争对手，自然有商人会采取各种手段，包括花钱从北面搜集别人的补发罪证。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只要给的利益和好处足够，北面那些人有什么不能出卖？”

第三百七十三章 直言不讳 秦颂掌握的名单，自然不是兴荣商会花钱从北面搞来的，而是复兴军派出的情报人员深入金国内部刺探得来的。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还有一部分是北方汉人苟家和韩家暗中提供给秦颂的。 女真人的脑壳里面长的都是肌肉，上阵打仗确实厉害，但在经营生意这方面还得靠北方的汉人，也就是原来的辽国留下来的汉人商家。 像苟家，就是替完颜娄室家族打理经营财富的代理人。而北地韩家，既是完颜宗弼的附庸，也是宗弼生意上的代理人之一。 苟家暗中与复兴军合作，是因为完颜娄室已经死了，而他养的那两个儿子根本守不住娄室留下的位置和巨额财富，所以苟家只能另辟蹊径，通过与复兴军做走私生意来应对危机，以及女真高层贵族的盘剥。 韩家是因为韩熊被抓，被秦颂捏住了把柄，所以半推半就的与秦颂合作，而悄然北上的薛真人便是双方传递消息的中间人。 女真人就算想破头，也不会猜到云游四方的僧道双绝薛式，竟然会如此帮助秦颂，至于薛真人与秦颂之间达成了怎样的契约或者承诺，那就是更加核心的秘密。 秦颂告诉赵鼎的名单，当然不是他所知道的全部，这里面出现的人名，都在襄阳以东的地域内，至于川陕一带的不法商家，他要留给复兴军去对付。 后世有一句童谣，“和砷跌倒，嘉庆吃饱”，虽然讽刺的是鞭子朝的巨贪，但能从一家之中搜出来总价值超过一亿两的各种财富，却让前世的秦颂充分领教到富豪们的家底可以丰厚都怎样的地步。 还有一部反映晋商的电视剧，里面冒出来的太谷、平遥一带经营票号生意的一群商家，随便一个家中的银窖内都藏着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两的黄金白银！ 所以，秦颂告诉赵鼎如果抄没了这些不法商家之后，不仅可以弥补国库的空虚，甚至可以大发一笔，绝度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可以预见的结果。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没有如实回答赵鼎关于这份“死亡黑名单”的真正来历，赵鼎心中自然清楚，但没有刨根问底。他只要确定这份名单上出现的人，没有冤枉的即可。 别看赵鼎跟寇老西一样出自山西，喜欢吃醋汤面，平时也是一副和善平易的模样，但越是这种厚道人在跟里通外国的不法奸商斗争时态度才会愈加的坚决，手段也更加严厉。 老赵刚才不是说了吗，他现在连老家都回不去，给自己的父母祖宗在坟头烧纸进香都做不到，因为山西整个落入金国的统治，而这里面必然也有这些不法商户们的一份罪劳。 如果不是他们违反朝廷的禁令，把战略物资悄悄卖给北方的敌人，宋金之间的战事又怎么会如此的不利，呈现出一边倒的结果？ 赵鼎小心的将墨迹已经干透的名单折叠起来，然后塞进自己的怀里，这才转换话题，聊起秦颂的新差事。 “官家把应付金国特使的事情交给你，是非常英明的决定，我个人完全支持。对付这些金国派出的汉人使者，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必须选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跟一般人有什么不同？”秦颂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对女真人的滔天恨意不是装出来的，所以不用担心你会做出对大宋有害的决定。你的脑子足够聪明，掌握的情报也足够充分，加之你敢作敢当，有一股子狠劲，所以最合适。” 秦颂点点头，坦然接受了赵鼎对他的这份评价。“看在您说了这么多夸赞我的话的份上，我临时做了一个决定，准备让李永寿和王翊倒霉蛋来帮您背黑锅！” “哈哈，你个皮猴子，现在就替老夫担心起来了？”赵鼎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如果能够既解决了国库空虚的难题，又不用背上残酷嗜杀的恶名，赵鼎当然巴不得。 毕竟，好的官声和民望，是可以福及子孙后代的。 “我可不希望你老做个过路首辅，咱们大宋这几年换宰辅有点太频繁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秦颂小声说了一句，便不再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 他敢说这话，自然不怕事后传到赵构的耳朵里面，因为换宰辅虽然是皇帝才能做出决定，但有时候赵构也没有办法，他是被朝堂上的大臣斗法给逼的。 为了安抚某位大佬，或者与某位大佬达成某种不可名言的交易，就有人得被牺牲，被赶出临安。 当初的李纲，后来的吕颐浩，秦桧，朱胜非…… 这些人权力斗争的胜利者，也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 如果秦颂没有出现，赵鼎、张浚等宰相，以后会被秦颂搞得生不如死，担惊受怕，直到病逝。卡Kа酷Ku尐裞網 赵鼎没有继续开秦颂的玩笑，问他怎么不帮着张浚谋划首辅的位置，如果把赵鼎弄掉，接下来能够问鼎首辅宝座的就属有大功在身的张浚了。 这种诛心之问，一旦开了口，就成了彼此疏远的裂痕，随着时间的退役，变成一道不可弥合的鸿沟。 张浚还没有返朝，赵鼎跟秦颂是天然的政治盟友，现在真是通力合作拿取政治果实的蜜月期，考虑后面的事情，有点煞风景。 “我不问你准备如何操作，就问你需要我提供什么支持？”老赵是个爽快人，直接问秦颂有什么要求，显然是同意了秦颂提议。 秦颂沉吟片刻，回答道：“我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在金国那边的名气却足够大，听说为了买我项上人头，女真人开出了十万两黄金的高价。如果由我直接出面对付李永寿和王翊，会引起他们的高度警惕，反而不利于掩护我们的真正的战略意图。所以，得找一个足够聪明但在女真人看来却不够聪明的人出来，站在我的前面，而且还愿意听从我的安排。” 赵鼎颔首，同意秦颂的这番分析。 的确，秦颂直接出马，虽然可以给金国使者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但他作为大宋力推的抗金英雄，加上他以往逢金不败的战绩，绝对会引得女真人警惕万分，这可不利于大宋对金国的战略反欺骗。 “既然你想得这么深远，心里面肯定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他是谁？”赵鼎直接问道。 “便是从温州知州任上退下来，如今在天台隐居的范宗尹。”秦颂直言不讳。 “咦，怎么会是此人？他可不怎么讨官家和朝堂上各部大臣的喜欢啊。”赵鼎自问自答，露出思索的表情。 “敢问大人，范宗尹此人是否足够聪明？” “嗯，当年名震襄阳的大才子，能在三十岁出任宰辅，自然是很聪明的人。” “范宗尹担任宰辅不到两年，得罪了一大批人，当年还反对李纲出任宰辅，而李纲是坚定的抗金派，他这样的人，在女真人心目中，是不是很窝囊的一个？”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要让范宗尹复起，政事堂和枢密院是不用想了，有很多人不愿意看到他重返政事堂和枢密院。你觉得把他放到什么位置上合适呢？” “我仔细琢磨范宗尹这个人，他当年被罢相，主要是因为举荐的几个人出了问题，受到连累，他本人其实并没有犯下什么重大的错误，更不要说犯罪。至于那几个人是什么货色，背后受到了谁的指使，就不好说了，总之肯定有猫腻，关于这一点，大人不会否认吧？” 秦颂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赵鼎，没有半分退缩躲闪的意思。 赵鼎摇头苦笑，叹息说道：“有时候，年轻人知道太多的腌臜事，不利于官场发展啊！” 听这话的意思，老赵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幕后参与，也必然是知晓一些内幕的。 距离范宗尹被罢相的时间，只是过去了三年半，大部分的人还在朝堂，所以秦颂想要查到一些当年的隐秘，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 关于范宗尹罢相的幕后真相，便是秦颂的手下勾龙如渊告诉他的，勾龙如渊在馆阁之中待了多年，虽然没有身居要职，但各种消息从来不缺，加之他的脑子又足够灵活，可以从中分析出真假，所以他告诉秦颂的内容，基本上就是真实的情况。 这一次，如果秦颂不出手帮助范宗尹，这位大宋曾经最年轻的宰相，再过两年，就要在郁闷悲愤中病死了。 范宗尹的后人当中，有一个名叫范钦的，在明代做到了兵部右侍郎的位置，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 这不是范钦出名的真正原因，让前世的秦颂牢牢记住范钦这个名字的原因，是范钦一手创立的那座在后世熠熠闪光的藏书阁。 这个藏书阁的名字，叫做“天一阁”，是华夏最大的私人藏书馆。 秦颂不相信能够用逝去后的家风遗训教导出范钦这样真正国之名士的政治家，会是一个能力和道德都有污点的问题人物。 范宗尹之所以吃亏，不外乎他太年轻，在官场上没有值得信任的盟友，所以别人想要弄倒他很容易，只需要在他举荐的人这方面动一动心思，就足以扳倒范宗尹。 范宗尹当时举荐的那几个官员，年纪比他还大，谁知道他们在投效范宗尹之前，是受了谁的暗中指使呢？ 朝堂争斗，犹如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永远没有停止转动的一刻，而许多真相都是转瞬即逝，大多数的政争失败者，再无翻身的机会。 秦颂现在需要范宗尹出马，既可以帮他，也是在帮范宗尹自己，相信他不会拒绝。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两种设计 秦颂从政事堂离开的时候，看上去很气愤，竖着眉毛，眼露凶光，仿佛择人而噬的猛虎。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据政事堂那边的某个属官传出来的消息，秦颂因为瓜洲战事耗损了国库大量银钱与首辅赵鼎发生了激烈的言语冲突，赵鼎在秦颂离开之后非常生气，一口气用砚台砸了两只瓷花瓶才停手。 看上去，听上去，似乎就是如此。 没有几个人能想到这是秦颂跟赵鼎联手演的一出大戏的序幕，更没有人会想到这场大戏接下来的内容会如此的惊心动魄，各种出乎预料的转折层层叠叠，直到把北方那位雄主彻底玩进坟墓之中，才算谢幕。 所以说，不论古代还是后世，高明的政客，首先得是演技出彩的演员，不仅要骗别人，有时候连自己都骗。 秦颂气呼呼的回到家中，然后马上换上了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 玉娘见到秦颂后，有些欲言又止，竟然红着脸，低下了头。 秦颂觉得这里面有隐情，难不成他在外出差三个月，这个小妮子相中了别的男人？ 这可不行！ “玉娘，你这是怎地了？好几个月没见，看到我似乎不太开心呢？” 被秦颂这么一问，玉娘急忙摇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开口的信笺，小声的说：“是陈姐姐从汉中写了信过来，把奴家狠狠的数落了一顿，我心里觉得有些委屈。” “啊？”秦颂大张嘴巴，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面，貌似陈钰不是那种喜欢专权的女子啊，她是正妻，玉娘是妾，两人的地位决定了玉娘永远不可能压过陈钰，犯不着隔着几千里远，专门写信来找玉娘的不是吧？ 秦颂从玉娘手中接过书信，打开看到一半，便愣住了。 没法往下看了，信里面的内容，看似在数落玉娘的不是，其实分明就是在提醒秦颂。 陈钰在信中说秦家如今的家业越来越大，但几年时间里却从未添过一个丁口，跟李家和种家相比，简直是弱爆了。如果不是因为家中无人可用，陈钰也不必守在汉中，早就赶到临安与秦颂相会，然后安心生娃。 玉娘被秦颂纳为妾室，却没有行敦伦大礼，这让陈钰觉得压力山大，她可不想成为阻碍秦家开枝散叶的罪魁祸首，所以通过书信的方式来呵斥数落玉娘，其实就是逼着秦颂跟玉娘同房，早点让玉娘怀上身孕。 如果搁在后世，陈钰提出这么奇葩的理由和要求，男人们一定会乐晕过去，而女人们则会群起而讨伐她，但现在是大宋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压在正妻身上的一座山。 秦颂将书信还给玉娘，想了想，说道：“这事我知道了，再等等吧，如果永珍今年年底之前来不了杭州，等新宅落成之时，我便办一场酒席，把亲朋好友请过来，到时候正式将你纳入房中，你看如何？” 玉娘红着脸，低头小声说道：“一切但凭夫君做主。” 秦颂回家，还没有消停下来，李清照便登门拜访。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不在临安的这段时间，因为有玉娘在，李清照经常会过来陪伴玉娘，教她一些关于诗词和书画方面的技巧。 “你在瓜洲做下的好事，真是大快人心，今天我要听你亲口说一说！” 秦颂见李清照不像是反话正说，便笑着问她：“您没觉得我是个败家子，为了对付三万蟊贼，一下子花掉了大宋两百万贯财富。” 李清照拍着茶几说：“怎么会是败家子！别听外面那些蠢人胡说八道！就是再花出去两百万贯，只要能替滁州无辜百姓报仇雪恨，这钱也花得值当！你在滁州活剐了孔彦舟，就能震慑许多跟孔彦舟怀着一样心思的贼寇，这比两百万贯重要的多。” 李清照的见识，果然不同凡俗，事实便是如此。 古人有“千金买马骨”的说法，秦颂在瓜洲一把花烧掉两百万贯，何尝不是帮着赵构在收买几千万宋人的心？ 朝廷今天能帮着滁州百姓主持公道，明天自然就会帮着别处受害的百姓做主，这样的朝廷就算有诸多不是，但总归有让百姓记在心中的好，不是一无是处。 李清照想听瓜洲之战的经过，秦颂估计她是想把这个事情的前后经过记录下来，甚至是写到诗词之中，替他继续扬名。 这是好事情，秦颂不会拒绝。 这一说，就是小半天，李清照在秦颂家中吃过晚饭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去，走时还顺手拿走了秦颂从楚州带回来的两只盐水鹅和一筐咸鸭蛋。 李清照离去不久，凌景夏和勾龙如渊夤夜登门，向他汇报这段时间的各项事务进展情况。 “船厂的施工进度比预测的要快，目前已经完成了外围隔断墙的修筑，工人宿舍的建设，两个船台也已经完工，已经初步具备了在岸上建造尖底尖头的木帆船，也就是南方海域常用的大吃水的沙船。” “船匠的招募和选拔基本完成，共计有一百三十二人入选，其中造船时间超过二十年的老船匠有八人，超过十年的有三十九人。他们都看过了保密协议，愿意用自身的自由为子孙后代换取一份荣华富贵。” “那几位老船匠对着你预留的图纸一直琢磨，有人还用木头做出了微小的模子，他们经过争论，达成了几点共识，希望我能如实的向你转达。” 凌景夏汇报到这里时，自然的停了下来，看着秦颂，意思是问秦颂要不要现在就听匠人们的不同意见。 秦颂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以后要鼓励工匠们发出质疑的声音，只要出发点是为了造出更家先进的东西，对于不同意见和声音，不仅是我，大家都要耐心的倾听和反思，及时给予他们反馈，不要让他们觉得提了意见跟不提意见是一样的效果。” 得到秦颂的赞同，凌景夏心中松了一口气。 所谓工匠们的意见或者建议，有一些并非出于工匠之口，而是凌景夏的思考，如果秦颂不耐烦听这些过于详细和务实的细微之事，那他这段时间总结和琢磨出来的一些想法，就成了无用之功。 “船匠们认为，洞庭湖水匪杨幺设计的明轮车船虽然航行速度快，防护能力也不错，但只适用于江河湖泊，而不适用于外海之上，主要原因是防浪和防风能力弱，如果驾驶这样的船只在海上作战，容易倾覆。” “船匠们建议，应该同时建造两种不同用途的明轮战船，其中一种平底大帆船主要用于在长江和沿江大湖之上运载兵士，进行水面封锁和阻截作战。这种样式的船，吸取了北方平底海船吃水浅不容易搁浅和触礁的特点，另外采用大面风帆，可以进一步提高船速。” 秦颂听的很认真，在这里时，打断了凌景夏的说话，问道：“那么，这种用于江河湖泊作战的明轮战船，加装几对明轮比较合理？” 凌景夏马上回答道：“船匠们一致认为，以三对六轮为宜，船体越大，越是要控制明轮的数量。” “这是为何呢？”秦颂饶有兴致的继续深问。 “明轮的数量越多，大船建造的时候就越复杂，对于船体的坚固程度要求就越高，而平均到每一对浆轮上的推力却在下降，所以并不是明轮对数越多，船的速度就越快。” 凌景夏回答到这里时，心里面已经有些紧张，因为若是秦颂继续问他更加深入的技术问题的话，他就只能说自己不知道了。 幸好，秦颂就此停住，没有接着发问，而是赞许说道：“你的工作做的很细致，我很满意。实际上，任何涉及到工程动力方面的问题，都要注意到系统损耗这个问题，杨幺搞出来的八对，甚至是十二对的明轮船，看起来花哨，实际起到推动作用的浆轮，充其量也就是三到四对，其余的不仅没有用处，反而增大了船在水中航行时的阻力。” 凌景夏接着往下汇报，“另外一种用于海上作战的明轮帆船，船匠们建议采用大吃水的尖底，船底装载压仓铁或者压仓石，明轮的数量以一对或者两对为宜，船上采用多桅多帆的设计，这样既可以保证抗风康浪的能力，又可以提高船速。” 秦颂再次打断了凌景夏的汇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工匠们是否认为明轮在海上只能为船只提供辅助动力，真正发挥主要作用的是风帆？” 凌景夏不知道秦颂这么问的原因，只能如实的回答：“确实如此。” “很好！你招的这些船匠是有真本事的，他们的考虑很细致也很贴近实际。”秦颂再次称赞，不吝誉美之词。“海上多风多浪，且四面八方都可行进，与大江和湖泊完全不同，像太湖和洞庭湖上的风浪，大多数的时候就如同五岁孩童撒泼，而东海之上常年可见的风浪，都像是二十五岁的壮汉在发疯，所以明轮所能提供的推力，完全无法与多桅多角多面的风帆相比。” 凌景夏汇报的时候，勾龙如渊坐在旁边，一点也不着急，而是侧耳认真倾听，虽然他并没有负责这一块，但这样深入的对话内容，听进去多少就有多少益处。 秦颂跟别的文官不同，他是既懂军事，又懂技术的全才，给这样的牛人做下属，既是一件幸事，又是一种不幸。 说是幸事，因为他能够轻易就分辨出手下是否具有任事的能力，只要属下做出功绩，他心中都会有数。 说不幸，那就是想要伺候好秦颂这种人，当属下的必须要做好当学生的心理准备，每天都要逼着自己学习进步，不能有半分的骄傲和自满。

第三百七十五章 故人之子 勾龙如渊的汇报，相对于凌景夏要简单一些，因为他负责的具体事务少，主要是帮着秦颂收集消息，物色合适的人选。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因为秦颂的名气越来越大，在皇帝面前越来越能说得上话，所以有意向他靠拢的年轻士子明显增多。 秦颂不在临安的这段时间，原本还有些扭捏迟疑的人，在听说了瓜洲大捷的消息后，便暗中求见勾龙如渊，请他帮忙引荐，欲投秦氏门下。 “这些意欲投效和靠拢的人当中，有几个极为出色，我把他们的名姓和身世背景都已经整理出来，还请秦翰林过目。”勾龙如渊虽然口头汇报内容少，但也做了不少功课，直接拿出了一份经过调查的文字材料。 秦颂接过勾龙如渊写下的人员小册子，认真翻阅，当他看到玉山汪阳和莆田陈俊卿两个人的名字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就凭这两人的名字出现在小册子上，足以证明勾龙如渊是做了大量细致的幕后观察和评价。 一个神童，一个名相，这都是大宋未来了不得的大牛啊！ “行父（勾龙如渊表字）这个名册做得好！既然这些年轻士子有意与我结交认识，咱们自然不能摆出生人勿近的骄傲架子，被人诟病。抽个时间，在西湖边上召集组织一次文会，以我的名义邀请他们前来参加。” 勾龙如渊将秦颂十分重视他用心挑选出来的这些人，心里很高兴，口中建议说道：“是否同时将易安居士，张先生和毕先生等人也邀请到现场？” “嗯，可以的！这样显得自然一些，免得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秦颂同意了勾龙如渊的建议。 有李清照、张择端和毕良史这些文化名人参加的文会，虽然会分走秦颂的一些风光，但却可以坐实文会的性质，不至于让人说成这是秦颂收买羽翼爪牙的一次聚会。 凌景夏和勾龙如渊在秦颂家中呆到了深夜，玉娘特意做了宵夜云吞面，让人送进来，三人在油灯下哗啦哗啦的吃完，然后接着继续谈事情。 这云吞面原本属于广东一带的特色面食，是把馄饨与面条混在一起煮，秦颂喜欢拿它当夜宵，因此便成了秦家的特色吃食之一。 玉娘在汉中秦府生活了数年，早已融入秦家，所以做得一手好饭食。 直到外面响起三更的梆子声，凌景夏和勾龙如渊两人才从秦家离开，走时每人手里也都拎着秦颂赠送的楚州特产盐水鹅和咸鸭蛋。 这两人的前途命运，已经与秦颂捆绑在一起，所以不需要用金钱物质这样的利益来进行维持，秦颂送他们的盐水鹅与咸鸭蛋，只是很普通的土特产，在临安的集市上也能买到，花不了几个钱。 但是，有资格从秦家拿到这点土特产的人，目前尚未超过两掌之数。 秦颂现在居住的宅院不大，门槛也不高，但想要进这道门却没那么容易，尤其是在秦颂遭遇过一次行刺事件之后。卡Kа酷Ku尐裞網 次日不用上朝，秦颂在家中阅览积压下来的数十封信件，这里面既有远在大西南的赵逵写来的求教书信，也有远在西北的刘子羽写来麻烦秦颂帮忙处理一点家事的书信，还有岳飞、吴磷等人在行军途中写给秦颂的信件…… 秦颂一路走来，得罪人的事情做的并不多，基本上都是和气生财，除非别人主动招惹他，但只要不是下死手，事后秦颂也都会网开一面，不会把对手置于死地。 这跟他对付女真人和金军的态度截然两样，或许在他心里面，有一种对同胞悲天悯人的善意吧。 正因如此，所以跟秦颂接触过的大多数，都跟他成了朋友。哪怕做不到知心交底，至少会有一份交情在。 像赵逵这样的年轻人，把秦颂当成老师和人生指路人，所以会经常把自己读书和做事时遇到的困惑不解写在信中，请秦颂指点迷津。 像刘子羽、赵开、王彦这些年纪比秦颂大了一截的文武官员，从不把秦颂当晚辈后生来看，这里面既有秦颂跟张浚是连襟的关系，也跟秦颂年少老成，做事四平八稳有关。 像吴磷和岳飞这样的正当壮年的武将，则视秦颂为知己和同道之人，既想通过秦颂的信笺了解朝堂之上的变化，又想通过秦颂之口，将他们在前线作战时的感受和心思转述给皇帝和朝中大臣。 至于秦家人，还有青神陈家，加入兴荣商行的种家、李家，则有另外传递书信和消息的渠道，不必走官方驿站。 复兴军跟秦颂的书信联系极少，基本上都是定期派人来往于秦州与临安两地之间，通过口头转述的方式，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和把柄。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对这些信件都会认真，然后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程度，逐一的进行回复。 有时候，不在于回复字数的长短，也不在于具体说了什么，只要秦颂回信了，就是一种态度。 玉娘进来给秦颂换了好几次茶水，终于忍不住说道：“夫君，以后给你写信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你每次回复人家，会让写信的人觉得受到了礼遇和重视，他们就会更加积极的给你写信，长此以往，只怕你的时间全都要花在给人回信上面了。” 秦颂将毛笔放在笔搁上，接过玉娘递上的参茶，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说道：“还真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啊。这可如何是好？” “我觉得吧，是时候招揽几个读书人作为你的秘书郎，专门负责替你做这些书信往来的事情。你可以把来往信件按照重要程度分成几个等级，特别重要的便让我来帮你接收和邮寄，普通的信件则可以让秘书郎按照你的语气、笔迹进行回复。如果他们吃不准的时候，还可以请示你，或者由你口述大概的想法和意思，然后由他们来完成书面的写作。” 秦颂仔细想一想玉娘的这个建议，其实就是配备机要秘书。秦颂现在的身份，就是皇帝身边的几个机要秘书之一，不过平时不做那些起草文书的体力活，而是帮着赵构出谋划策。 皇帝的机要秘书想要给自己配秘书，有点类似于给参谋长助理配助理，听着像绕口令，但确实很有必要。 秘书分大小，助理分高低，小官的秘书自然用不着配秘书，但皇帝的秘书需要处理的事情何其繁杂，如果不配几个助手，还真是忙不过来。 尤其像秦颂这种身兼数职，多重身份的人，早晚是要开府建牙，所以早培养幕僚肯定要比晚培养幕僚更实用。 想到这里，秦颂忽然有些怀念当初在黎州时的日子了。 那个时候，秦颂身为保靖军的长史，手下有赵逵、滕泽、泠元恺、糜邑等心思单纯的书院学子特意从成都赶来效力，他们聪明好学又肯于吃苦，既充满了活力，又对这个世界充满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秦颂跟他们天天共事和相处，心情都会轻松愉悦不少。 现在，秦颂的身份地位高了许多，手中掌握的权力和各种政治资源也越来越多，动不动就是跟皇帝和政事堂的相公们商讨军国大事，但他却不敢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人，以免重蹈范宗尹的覆辙。 秦颂实在是太年轻了，因为他的年龄，很难招揽到比他年龄大的有理想、有操守、有能力的幕僚，因为这种人本就自命清高，要么已经进入官场，要么做了别人的幕僚，根本轮不到秦颂现在冒出来捡漏。 真正的人才，任何时代，都是核心稀缺资源，但凡是有点头脑的权贵，都想着招揽和利用，绝对不会把他们推向别人门前。 秦颂想要有人可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自己培养，从跟他年龄相仿和年龄更小的读书种子里面选拔合意的苗子，带着他们往前走。 以后的麻烦，以后再说，目前秦颂还能应付得过来，等小炎和二毛从陇西返回来，有他们在身边，秦颂就能松快不少。 这两个少年的成长速度很快，虽然在四书五经方面读的不系统，但秦颂从来没想过要把他们放出去参加科举考试，所以他们才是秦颂真正可以无条件信任和培养的心腹。 秦颂在家中忙着给各方回信的时候，有两位从福建远道而来的三十岁上下的文士登门，递上拜帖，求见秦颂。 秦颂看了拜帖上的来人身份之后，居然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整理了衣冠，特意迎到院门口，将这两人接了进去。 原来，这两人当中有一个，恰好是汉中知府刘子羽拜托秦颂帮忙的当事人，另外一个则是此人的同乡好友。 刘子羽拜托秦颂的这位，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庶子刘坪，现在过继给了刘子羽的二弟刘子翬。 陪同刘坪同来的这位名叫郑樵，乃是福建一带有名的隐士和藏书家。 刘子羽跟秦颂的关系莫逆，秦颂很欣赏刘子羽的洒脱和大气，而刘子羽对秦颂的矢志灭金则是由衷的敬佩。 兴荣商行能在汉中风生水起，秦家在汉中能够稳如磐石，与刘子羽的暗中照顾有很大关系，所以当刘子羽名义上的侄子，实际上的儿子刘坪登门时，秦颂自然是要热情接待，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第三百七十六章 千秋大业 刘坪今年三十三岁，郑樵今年三十。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一个比秦颂大了一轮，一个大了九岁。 刘子羽的父亲刘韐是一位文武全才，当年被金人扣留，想逼迫他投效金国，结果刘韐在金营内悬梁自尽，留下了“国破圣迁，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尽显忠贞气节。 正因为有这样的父亲，所以刘子羽抗击金军的态度和立场格外坚决，因为这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秦颂是抗金英雄，刘子羽的年龄虽然比秦颂大了不少，但从来不以长辈自居，如今刘子羽的“侄子”登门，相互如何称呼就是一个令人尴尬或者别扭的问题。 幸好秦颂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当初他在洞霄宫的无名小院内被小他几岁的岳云恭敬的称为叔父，但面对比他大了一轮的刘坪，可不能摆出长辈的架子。 “我与你伯父相交是一回事，如今与你和夹漈先生相交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咱们各论各的，不必拘泥于陈规俗礼！”秦颂首先开口，替刘坪化解尴尬。 郑樵隐居于夹漈山，被当地士子尊称为夹漈先生。他对于秦颂这个说法非常认同，抚掌笑曰：“辅仁是个爽快人，有大将之风！” 宾客落座，杨沂中送给义妹温玉娘的婢女端上茶水、点心和时令瓜果。 “你们这一路跋山涉水，路途上肯定辛苦，先尝尝官家赏赐给我的正宗雨前龙井，再吃点瓜果点心垫一垫肚子，不然待会喝接风酒的时候，容易醉倒。” “秦翰林如此客气，让我觉得惴惴不安。这次来杭州，是来麻烦你的，我们还都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带。”刘坪是个实诚人，话说的直白，但确实是他心中想的。 秦颂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你们刘家人有浩然坦荡的正气，夹漈先生胸中有万卷藏书，今天登我得门，怎么能说两手空空呢？应该说，你们给我这小院子带来了清风和书卷气，让我蓬荜生辉啊！” 秦颂没有说那些“我跟你亲爹交情莫逆，秦家富可敌国，什么也不缺”之类的客气话，而是用两袖清风和书卷气来称赞客人，这种说法在事后传扬出去，结果便有许多读书人说秦颂是真正的君子。 寒暄过后，刘坪说明了来意。 刘坪当初之所以被他生父刘子羽过继给二叔刘子翚，并非刘子翚不能生养子女，而是他的妻子窦氏和四个儿子都在靖康之乱时遇害，刘子翚受此沉痛打击，心如死灰，再不续娶。 作为兄长的刘子羽，既痛惜二弟刘子翚的悲惨遭遇，又担心二弟这一房以后断了香火，于是便把刘坪过继给刘子翚，让他侍奉陪伴于刘子翚的身边，防止刘子翚因为心中郁结而英年早逝。 他现在的父亲刘子翚，原为兴化军通判，任期满后，朝廷下诏让他继续留任，但被他以身体生病为由而辞官离去。 返回福建崇安老家后，刘子翚在屏山筑茅庐，专事讲学。当地有名的学者胡宪和刘勉之与他意气相投，常来陪伴，让他不至于觉得孤苦难受。 胡宪是大学问家胡安国的长子，刘勉之是程朱学派的传承人，后来成为朱熹的老师。 刘坪这次来不远千里来拜见秦颂，所求主要有两件事，一件为公，一件为私。 公事是崇安县所属的建宁府知府有些太不像话，在当地干了许多过分的事情，与当地的地主豪强勾结，对当地民众进行各种盘剥，隐隐已经有导致大规模民变的迹象。 刘家人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希望秦颂出手，在朝堂上活动活动，将这个建宁知府给撤换掉，换一个清正爱民的好知府到建宁，安抚民众，让当地百姓能够喘息苟活，消弭造反之祸。 民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旦爆发，就算刘家人在当地口碑不错，说不定也要被不受控制的暴民们冲击，甚至是家毁人亡。 私事是想请秦颂帮忙寻找一位国医圣手，请其前往崇安一趟，替刘子翚诊病，因为据刘坪的观察，刘子翚近来精神头明显变差，记忆力也在衰退，这对于一个年纪尚且不到四十岁的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秦颂听完刘坪的讲述，面色凝重，口中说道：“看来南方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刘兄放心，建宁府的事情，我会马上出手，决不让这种害民之官漏网！至于你父亲的身体状况，我觉得更多的可能还是心病，治疗起来恐怕得找对方法，不然就算我能请动许叔微和严防御这样的国手，效果也未必令人满意。” 刘坪起身，向秦颂恭敬的行礼拜谢，口中说道：“给秦翰林添麻烦了。” 秦颂颔首，坦然受了刘坪的拜谢。 以秦颂现在五品官的身份，要干掉一个三品实权知府，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是找个机会在赵构面前递话或者打个小报告社么的，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动建宁知府就得做好跟此人背后大佬隔空交手的准备。 不过，秦颂还真想试一试自己现在搞斗争的功力到底有几层，也想领教一下大佬们发威时是如何排山倒海的。 反正秦颂走的是皇帝路线，只要他跟赵构没有发生矛盾冲突，就算闹出一些事情，到最后他也不会吃什么大亏。 郑樵所求之事，就比较有意思，也让秦颂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秦颂与李清照私人关系紧密，这在大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关于一字千金的故事，早就传遍四方，读书人不仅记住了秦颂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也记住了这十四个字拍出了一万四千贯的天价。 李清照也是一位收藏家，郑樵希望秦颂帮忙引荐，让李清照把她珍藏的一些书册拿出来，郑樵可以花钱请人抄书，将这些孤本复制一份，带回老家的藏书楼。 作为交换，郑樵愿意拿出数量更多的珍本书册，借给李清照阅览三年。 秦颂对郑樵的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他想到了自己家中的藏书现在应该也过万卷了。 秦颂曾经在蜀中宇文家的藏书楼内待了几天，面对那一排排、一架架的古书善本，秦颂当时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他觉得只有书籍才是人类最珍贵的财富，值得一代一代的流传下去。 后来，秦颂从中牵线，把宇文家、青神陈家和绵竹张家拉在一起，给他们指点了几样赚钱的生意，宇文家作为答谢，同意秦颂雇人去双流将宇文家的珍藏的书籍抄录一份带回汉中。 这件事情，从开始之后，一直没有停止过。宇文师瑗虽然去了秦州担任知州，但他的兄弟们还在家中主持这项整理、修缮、分类藏书的千年大业。 郑樵虽然酷爱著述和藏书，但毕竟还年轻，家族底蕴也无法与从南北朝开始就兴盛的豪门巨阀宇文家相比，所以郑樵的藏书估计连宇文家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 秦颂对于书籍的复制和大范围传播，从来都是报以积极支持的态度，否则也不会每年花很多钱投进宇文家的藏书楼，帮着他们做这些事情。 既然郑樵有志于做一个藏书大家，秦颂便决定成全他，让他成为华夏薪火的火种守护人之一。 “夹漈先生，我这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都跟你提及的藏书大业有关，不知你是想先听好的，还是坏的？”秦颂打趣说道。 郑樵心中有些忐忑，犹豫说道：“还是先听坏消息吧，有个好消息在后面，我还有点盼头。” “坏消息是易安居士当初从开封带出来的十几车古董和书画，基本上已经散失殆尽，百不存一，所以你想与她进行交换的愿望恐怕会落空。” 郑樵闻言，摇头叹息，口中喃喃说道：“可惜啊，可惜啊！” 秦颂没有故意吊着郑樵，马上说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家族，藏书可能多达十万卷以上，从大唐时代开始，他们这个家族便开始收藏各类书籍，虽然历经安史之乱、五代十国的藩镇割据，但大部分藏书却躲过了水火和刀兵，艰难的保存了下来！” “什么？大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家？”郑樵目露精光，仿佛溺水之人一把抓住了木筏。 秦颂于是将他去双流宇文家的见闻讲给郑樵听，旁边的刘坪也听得入神，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情况就是如此，我说的话，没有一句虚言。我觉得，若是你与宇文家合作，将自己的藏书复制一份送到双流，以宇文家的胸襟气度，必然会同意让你将他们家藏书楼内的书册复制带走。” 刘坪忍不住插言说道：“这可是一项非常浩大繁重的工程，仅凭渔仲贤弟个人的财力和人力，就算把他累死，也做不到啊！” 郑樵也露出入宝山空手离开的表情，皱着眉毛说道：“光是把我现在的藏书复制一份，就得花一年多时间，数十人，崇安距离双流万水千山，想要送过去，更是困难重重。等我到了宇文家，面对十万多卷的藏书，就算老死在藏书楼，也带不回来啊。” 秦颂同意郑樵这个说法，正色说道：“所以，这件事情，必须由朝廷出面来进行统筹，到时候把各地的藏书世家集合到一起，集中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这才能办成这件大事！”

第三百七十七章 孰是孰非 在家中设宴为刘坪和郑樵接过风后，秦颂将他们安排住进距离秦家较近的一处客栈，另外还派人给送去一笔钱引，供两人在临安花销使用。 以秦颂估计，刘子翚肯定没有多余的财富，至于郑樵，肯定也是把钱都花在了藏书方面，就算家里开着矿，估计都不够他花的。 秋湖客栈的上等客房内，刘坪与郑樵两人相对而坐，各自琢磨着自己的事情。 “一路上问你来临安的缘由，你都闭口不言，我还以为你见到秦辅仁之后是想求官的，结果竟然是要干掉封文晖这个王八蛋！刘兄的胆识气度，我真心佩服！此事若成，几十万建宁百姓都要感谢你。” 郑樵忍不住感慨说道。 刘坪苦笑，小声说道：“渔仲贤弟莫要再提此事，小心隔墙有耳。我也是尽人事而已，如今把麻烦丟给了人家，其实心中甚感不安和惭愧。” “嗨，你有什么好不安和惭愧的！看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觉得棘手和为难，反而隐隐有种兴奋的样子，这样的国之猛士，就该办这样的大事！” “嗯，说的也是，咱们现在就静候消息吧。现在无事一身轻，又有人送钱来供咱们花销，正好把江南各地的名胜游览一遍！” “对嘛，就该这样想。咱们辛辛苦苦从老家跑到临安，如果不好好游览一番，简直是愧对了这两条腿，哈哈……” 刘坪和郑樵在客栈内闲聊的时候，秦颂已经到了兵部，正与勾龙如渊商量如何发动一场扳倒江宁知府封文晖的政治斗争。 “这一次，我不准备直接去找政事堂的那几位，也不打算在官家面前递话，弹劾封文晖的奏章，由你来起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勾龙如渊一脸兴奋，略作思索，回答说：“秦翰林是想借此事来试探一下自己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 秦颂点点头，毫不掩饰的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封文晖必须革职查办，就算不能让他把牢底坐穿，也要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有些话，秦颂没有明说，但勾龙如渊想得到。 为什么要让他来些奏章？ 这既是对他的一次考验，同时也是向外界明确无误的传达一个讯号，秦颂终于开始涉及朝争了！ 所有人都知道，勾龙如渊是搭上了秦颂这条线才从馆阁里跳出来，在兵部有了实打实的职位。 如果没有秦颂的默许甚至是授意，勾龙如渊绝对不敢私自上奏章弹劾知府级别的官员。 勾龙如渊只是明面上点火的人，真正的斗法，自然是要秦颂出手，至于到时候如何操作，秦颂不会提前告诉勾龙如渊。 从兵部出来，秦颂特意走了一趟太医院，拜访了许叔微等人，将刘子翚的情况如实说出来，请教他们该如何救治。 大宋虽然没有心理学这么学科，但自古便有“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句话，充分说明古人对于病患的心理感受也是非常重视的。 按照许叔微和陈沂几位大国手的分析，刘子翚这种情况很不好，是一心求死的症状，就算吃仙丹灵药，也很难挽救得了。 想要缓解刘子翚的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将心思投注在一项他认为很有意义的事情上来，而且要长期坚持，然后再加上一些养生和调理的辅助办法，就能让刘子翚焕发生机。 秦颂对于几位国手的分析深以为然，因为他本人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为了显示自己对此事的重视，秦颂还是找到了薛真人的弟子崔嘉彦，让他放下手头的研究，亲自去一趟崇安屏山，面对面的观察一下刘子翚的状况，尽力开导和治疗一番。卡Kа酷Ku尐裞網 别看崔嘉彦年轻，在医术和玄学方面的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进步非常大。 秦颂没有让刘坪马上带着崔嘉彦返回老家，而是另外派了四名身手不错的侍卫跟在崔嘉彦的身边，保护他在路途中的安全。 浙江台州境内有一座连绵起伏的天台山，而天台县便坐落在天台山南麓的青溪江与始丰江交汇的北岸。 山南水北为阳，这天台县的位置算得上得天独厚。 辞去温州知州官职的前政事堂宰相范宗尹便隐居在天台县北面的一个小山村中。 这几年，以退为进的范宗尹，始终没有等到官家复起他的口谕或者诏命，这让他心中隐隐作痛，有一块垒越积越重。 作为曾经站在人臣最高处的一个，范宗尹的骨子里必然是充满傲气的，如今他的年龄不过才三十四岁，本该是大展宏图的黄金年龄，难道真的甘心老死于泉林之中？ 无论换了谁，都不会甘心的！ 如今入阁呼声最高的张浚，还要比范宗尹大三岁，而那个位置，他在四年之前便坐了上去，张浚至今却尚未触及。 所以，现在的范宗尹的状况非常糟糕，比屏山上结庐而居的刘子翚还差。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没有意外，范宗尹会在两年之后默默死去，因为人们似乎忘记了他这位大宋曾经最年轻的宰相。 然而，世事总是变幻莫测，就在范宗尹心如死灰的时候，朝廷派出的使者终于出现在了他隐居的小山村。 皇帝赵构给他写了一封亲笔书信，问候他的近况，同时表明有意想要重新启用他，让他担任大理寺卿这个烫手的职位。 宋朝的司法制度基本沿袭唐朝，中央设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分掌中央司法审判职权。 宋初为加强皇帝对三大机关司法审判权的制约，又增置审刑院。凡全国地方上奏中央的案件，先送审刑院备案，再交大理寺审理、刑部复核后，复由审刑院详议，奏请皇帝裁决。 大理寺是大宋最高的司法审判机构，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庭。 刑部为大宋最高的司法行政机构，同时负责复核大理寺所判流刑以上的案件。宋朝的刑部复核职能比前代有所增强，刑部尚书在六部尚书中是仅次于吏部尚书的大佬。 除这些机构外，宋朝还设立了登闻鼓院、登闻检院、理检院三个法定机关，专门受理直接向朝廷投诉的案件，以及上诉的冤案。 看到皇帝有意让他出任大理寺卿时，范宗尹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滚滚热泪。他没有任何推辞和矫情，而是痛快的接受了这项任命，准备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清白和能力。 当初，那些可耻的背叛者，现在都还在，待他回到临安，要好好问一问他们，当年为何要如此对他！ 我用个人的名誉来为你们担保，送你们前程似锦，你们却用可耻的背叛来回报于我，这是什么道理！ 范宗尹此时还不知道，这次为了让他复起，首辅赵鼎缠着赵构差点把嘴皮子都磨破。 赵鼎对赵构明言，为了弥补国库空虚，他现在急需一把锋利的刀子，如果赵构不同意让范宗尹复起，那他就打秦颂的主意，让秦颂来干这些把人往死里得罪的事情。 赵构对范宗尹的印象不太好，所以问赵鼎：“你跟范宗尹既不是同乡，又不是同窗，为何要如此卖力的帮助他？范宗尹当初担任宰辅的时候，向朝廷举荐的那几个人，要么谄媚，要么贪污，就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可见他是一个私心重的人，若是让他出任大理寺卿，他罔顾国法，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朕有眼无珠？” 赵鼎不能告诉赵构范宗尹是秦颂点名要的人，而秦颂这次为了帮他补充国库，可是拿出了要命的东西。 能当宰辅的人，哪一个都是老狐狸。赵鼎替范宗尹说了许多好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范宗尹当时并无大错，虽然犯了识人不明的过失，但也提出过“广言路，拔贤才，节财用，惜名器，抑侥幸”这样极见地的理念和思路，所以不该让他老死于山野，而是该给他一次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赵构心中以为赵鼎这是在为张浚返朝打埋伏，提前找一个能跟张浚打擂台的年轻得力帮手，出于帝王心术和制衡各方的目的，赵构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赵鼎的举荐。 张浚是秦颂的老师，两人又是连襟，等张浚返朝之后，张浚和秦颂这两人必然合成一股绳，靠赵鼎一个人来制衡，还真有些力不从心。 赵构太清楚秦颂的能力了，如果真让他放开了干，就他一个，就能把朝堂弄得天翻地覆。 然而，赵构做梦都不会想到，秦颂在张浚没有返朝之前，却在帮着自己的老师和连襟制造障碍…… 这不科学！ 范宗尹因为秦颂的暗中布局，命运发生改变，谁也不知道他这次复起是福是祸，但是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情，却已经白纸黑字的被史官记录了下来。 想要挽回自己的声誉，范宗尹唯有拼命一途。 当初，范宗尹参加廷试，详定官李邦彦特别奏请皇上把宗尹放到乙科，范宗尹内心很感激他，当他担任宰辅之后，便帮李邦彦成为观文殿大学士。 枢密院副都承旨一职空缺，范宗尹拟定邢焕、蓝公佐、辛道宗三人，邢焕是他的同乡亲戚，公佐主管客省，而辛道宗不懂军事，因为此事，范宗尹被官员背后指责任人唯亲。 绍兴元年二月辛巳，太阳上出现黑斑，范宗尹以辅政没有成绩请求免职，赵构没有同意。 魏滂担任江东通判，谏官弹劾他贪污盗窃官钱，魏滂于是被罢职；李弼孺管领营田事务，谏官弹劾他谄媚事奉朱勔，弼孺也被罢免。 这二人都是范宗尹推荐的。 台州守臣晁公为将官库内的各种物资储备收集的很丰富，这本来是一项政绩，结果被人指责他是通过扰民才做到的，而范宗尹不认为晁公为有错，因此护着他，不让他罢官。 结果，晁公为的妻子因为暗中收受囚犯的银子而被查出，赵构大怒，罢免了晁公为，等于是在范宗尹的脸上抽了一巴掌。 明堂典礼完成，赵构下令大赦天下，范宗尹被秦颂鼓动，请求评论靖康以来的功过之事，赵构亲笔书写札子说：“朕不想把过错归于君父，而遭士大夫怨恨。” 范宗尹成了秦桧试探赵构的棋子，当秦桧发现赵构态度坚决的不愿意评论徽宗和钦宗时，便反过来用此事排挤宗尹。赵构对范宗尹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加之厌恶他与辛道宗兄弟来往过密，就顺势罢免了范宗尹的相位。 罢相不可怕，可怕的是等范宗尹离开政事堂之后，殿中侍御史沈与求上奏列出了他的许多罪状，结果范宗尹又被罢免了本职供奉官。 被贬斥温州之后，朝中仍然有人抓着他不放，对他穷追猛打，逼得范宗尹辞去温州知州，彻底离开了官场。 往事历历在目，范宗尹这些年一直在反思当年的对错得失，相信经过这场差点要命的打击，他会增加许多政治斗争的智慧和手段。

第三百七十八章 金国使者 鸿胪寺的外宾接待院落内，近日住进来了一队人马，防卫甚为森严，闲杂人等，根本难以靠近。 手持刀枪的金国士兵，个个长的牛高马大，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上去就不是好相与的。 大宋与金国虽然交战已经多年，但并未中断使臣级别的外交联系，多数时候都是大宋这边派出不怕死的大臣前往金国，哀求金主将俘虏到北方的徽钦二帝和后宫女眷放归，然后屡屡被金国上下嘲笑戏弄，却总是空欢喜一场。 如果不是秦颂在金州狠狠的打击了金军的嚣张气焰，一口气弄死了完颜宗翰和十万金军，金国方面也不会派出如此规模的使节队伍，主动来大宋就相关事宜进行谈判和磋商。 金国方面派来的正、副使者，并非女真人，而是北地的汉人，正使名叫李永寿，现为金国安州团练使；副使名叫王翊，现为职方司郎中。 两年之前，大宋派往金国的正副使分别是枢密院事韩肖胄和工部尚书胡松年，级别比起团练使和职方司郎中来，高出许多。 这就相当于在后世两个地位相当的大国，其中一方向另外一方连续七年派出部长级的高官屡屡进行访问，而另一方只是爱答不理的派出了外交部下面的办事员首次进行回应。 这已经不是失礼，而是赤果果的羞辱。 不过，令李永寿和王翊没有想到的是，大宋一改往往常的做法，对于他们的到来表现的很平淡，甚至是冷漠。 金主完颜吴乞买写给宋主赵构的亲笔书信，已经通过鸿胪寺的官员呈上去多日了，赵构根本没有要见这两人的意思，鸿胪寺的官员也总是找各种借口搪塞，就是不告诉他们赵构和宋廷的大臣们究竟是怎么一个意思。卡Kа酷Ku尐裞網 很显然，宋朝这边是把他们晾着了。 金国使者队伍下榻的院落，已经临时归于金兵警戒和把守，所以宋朝这边的官员不可能知道李永寿和王翊两个家伙在房间里面悄悄的商量着什么诡计。 这年头，没有无线窃听设备，只要院子外面站上自己人，确定脚底下没有藏人的暗道，墙壁里面没有夹层，基本上就可以做到消息屏蔽。 金国派来的两个使者，此刻正凑在一间房内，低声说话。 “谷神派我们来宋朝，表面上是为宋金和谈投石问路，实际上是来刺探宋朝虚实，麻痹宋朝皇帝和官员，为刘豫争取重新调集兵马的时间，如果有机会的情况下，顺便离间赵构与秦颂的关系。目前看来，咱们是一样事情都办成啊！真是愁死人了。” 李永寿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王翊安慰李永寿说：“这事也不是急得来的，咱们现在一定要保持傲慢的姿态，端着架子，不然会被宋人看出端倪。相比于金州和秦州的失利，宋军对上咱们，多数时候还是吃败仗，所以主动权仍然在咱们这边！” “既然赵构想晾着咱们，那就不妨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到酒肆茶楼内听一听宋人现在都在谈论些什么，到集市上看一看宋人的商货是否依然充足，价格有没有涨幅，这些其实都是重要的情报。” “王伦那个软包子，不是说要尽量满足我们在宋境的合理要求嘛，咱们明天就让他带咱们去拜访秦颂，到时候看看他们如何接招！” “拜访秦颂？你就不怕被这厮拒之门外甚至是当众羞辱？”李永寿觉得无法理解王翊的想法。 “咱们携带着厚礼登门拜访，他若是将咱们拒之门外，咱们就可以笑话他是个胆小鬼。若是故意羞辱我们，虽然咱们面子上吃了亏，但却得了把柄，以后就从他对金国充满敌意这一点上做文章，将他扯进双方和谈的先决条件之内，正好离间他跟赵构的关系！” “那如果他识破了咱们的意图呢？” “哈哈，那就更好办了！他如果不当面给咱们难堪，咱们就顺杆往上爬，故意显示出咱们想要拉拢他的样子，照样可以起到离间的效果！” 李永寿点点头，心想读书人不分南北，都是一肚子的坏水。 金国使者在算计秦颂的时候，秦颂也没有闲着，他正在与他们认为的软包子宋官王伦商议一些事情。 王伦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柔弱，但实际上极有主张的外交官员，后世的评价将他划归于投降派，实际上有失公允。 弱国无外交，总得有人在割地求和的国书上面签字，而王伦便是那个被宋廷推出来背黑锅的倒霉之人，而且背锅的次数最多。 然而，最终他却被金国人所杀，因为金国人在被他蒙骗了长达十余年之后，才意识到王伦是个阴险狡猾的家伙。 王伦是地道的开封人，因为家境优渥，所以到他四十岁的时候都没有一个正当的职业。他是一个有底线的富二代和官二代，喜欢与汴梁城内的三教九流的底层民众交朋友，而这些与他交往的人，都认定王伦是个有本事的人。 靖康年间，金军攻陷京师，城内百姓发生骚乱，宋钦宗赵桓登楼抚谕。 王伦在混乱中直接来到了御前，钦宗当时问：“谁能站出来安抚民众？”王伦大声回答：“臣能之。” 钦宗便让王伦立即去弹压治理骚乱。王伦说：“臣未有官，岂能弹压？”钦宗当时已经慌了手脚，病急乱投医之下，急忙让人取来笔墨纸砚，亲授王伦为吏部侍郎。 王伦下楼，用预先准备好的朋友数人帮着在城中四处传言：新任的吏部侍郎王伦来安抚了大家了！骚乱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安定下来，不再聚众闹事。 事后，宰相何栗认为王伦从一介平民直接升为吏部侍郎，实在太快了，而且不符合官员晋升的成法，于是上奏要求缴掉王伦的官职，只给他一个修职郎的身份。 靖康之乱后，宋廷委任王伦为通问使朝奉郎，让他和宣赞舍人朱弁一起出使金国，结果被金人扣押，这一下就是五年。在这五年中，王伦并没有灰心丧气，而是暗中花钱收买金国的商人，然后把南面的消息偷偷的告诉被掳到北方的赵佶和赵桓。 后来，王伦终于被金国人释放，而释放他的理由，则是让他带回金国愿意和谈的消息。 从事后来看，金国人当时其实并无和谈的意思，只是因为完颜吴乞买病重，女真上层忙着争夺权力，暂时无暇顾及南下侵宋，所以才会用和谈的名义进行战略欺骗。 所以，王伦是被金国人利用了。 不过，王伦也不是傻蛋，他在第二次出使的时候，在经过伪齐刘豫的地盘的时候，就故意用计离间了伪齐与金国的关系。 之后，王伦又出使金国两次，负责宋金和谈的具体事宜，暗中不断的离间金国君臣之间的关系，直到被恼羞成怒的金人杀害。 王伦的经历虽然与金牌卧底宇文虚中不同，但下场亦很悲惨。 因为秦颂的出现，王伦暂时不用第二次出使金国，但他第一次被金人扣留在北国五年多的经历，对于秦颂而言，却是有着难得的借鉴和参考意义。 秦颂主动登门拜会，这让王伦感到很是意外。 秦颂是大宋鼎鼎有名的抗金英雄，关于他的故事，如今已是家喻户晓。 王伦是主张宋金和议的“软骨头”，又被金国人扣押了五年多，谁也不清楚他的心里面到底向着宋朝还是金国。 但是秦颂不会在意这些，因为他最清楚宋金之间目前的态势，也明白有时候的战略示弱，并不等于通敌卖国，只不过是一种外交策略和手段而已。 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哀兵必胜。 《老子》第六十九章有言：“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金军在和尚原、金州、秦州连吃败仗，跟他们的骄狂不无关系。 秦颂走进王伦位于临安的家时，心中有些讶然。 王伦现在的官职并不低，作为副部级的官员，就算是在临安这种物价腾贵的地方生活，依靠朝廷每年给发的薪俸，也足以让王伦体面的生活。 然而，王伦家中却显得有些潦倒，不仅没有精美华贵的家具、瓷器和各种饰物摆件，就连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叶，都是市场上面很普通的那种老叶子带茶梗的陈茶。 秦颂不觉得王伦实在故意装穷，甚至是有意怠慢他这个初次登门的客人。 “王大人家中为何如此潦倒？”秦颂有些不解的问道。 王伦苦笑，摇头说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王家的经营的生意，都在开封一带，靖难之后，一大家子几百口，全都逃到了南边，懂得经营的却没有几个，没多久就把手头上的活钱给折了进去，如今就指望我这样领俸禄的人反哺呢。” 秦颂点点头，知道王伦说的是实情。类似王伦家族这种情况的，不在少数。 江南虽好，却不是家乡。 临安的生意行当，原本就被众多的坐地户所垄断和把持，就算皇帝把行在搬了过来，那也不能强逼着这些人把生意全部吐出来，至于像王伦这样的官员，那就更加没办法。 你是官员，人家本地的富商豪强身后，同样有大官在帮着撑腰！ 就像余杭的凌家，如今便与秦颂这头猛虎抱在了一起，谁要是敢对凌家的生意下黑手，秦颂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下马之威 秦颂在王伦家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似乎只是一次礼节性的拜访。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第二天，王伦来到金使的住处，照例询问金使有什么安排和要求。 作为接引陪伴使，金国使者队伍在临安活动期间，王伦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接待应酬，让金国使者觉得满意。 宋使到了金国，经常被冷落甚至是羞辱，但金使到了宋朝这边，鸿胪寺的人却不会以牙还牙，究其原因，谁让你国家的两个皇帝，还有许多无辜之人，如今还被扣押在北方呢！ “不知两位使者今日可有什么安排？若是觉得驿馆内待着枯燥，可以去灵隐寺听高僧讲经，或者去中瓦子那边看戏听曲子。” 王伦开口询问的时候，很自然的哈着腰，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这是王伦第一次入金国时，便形成的招牌型动作。 仿佛，王伦的膝盖是软的，脊梁骨也是软的。 “我们今天不去你说的这两个地方，我们想去拜访一下你们大宋的抗金影响秦颂，看看此人是否长着三头六臂，否则怎么可能嬴得了大金国的十万大军，这也是我们的皇帝临走前特意交待过的。” 李永寿用傲慢的语气说道，仿佛是在给王伦下达命令一般。 王伦被金使的要求搞得有些头大，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凝固。 “呃，能不能换个拜访对象？我也不隐瞒，这个秦颂对金国的极为仇视，时常对周围的人说，他以后定要杀尽女真和宋奸，恢复昔日华夏汉唐的荣光，加之他又是年少骄傲之人，如今圣眷正隆，万一双方见到面后，发生一些不愉快，岂不是影响两国和议的大局？” 王伦的措辞还算婉转，但把该说的话全都说明了，如果两位金国使者非要上杆子的去挨骂，甚至是挨揍，到时候就别怪他没有尽到提醒的责任。卡Kа酷Ku尐裞網 “我们带着厚礼客气登门拜访，秦颂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了我们吧？”王翊阴测测地问王伦。 王伦急忙摇头，讪笑着说：“秦翰林的脾气虽然躁了些，但还不至于做这种残暴不仁的事情。” “那我们有什么好怕的？王侍郎当初到我国出使时，可以做到唾面自干，逢人便笑，我们两人也能做得到！”王翊一脸淡然的说道，言语里面尽是对王伦的嘲讽。 王伦在心里问候着王翊家中女性，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似乎毫不生气。“既然两位使者坚持，那我便带你们去秦翰林家拜访！” 趁着两位金国使者进屋准备的时候，王伦立即使眼色给随从，让他提前离开驿馆，将金使登门拜访的消息传给秦颂。 秦颂正要出门。 回来已经好几天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凤凰山下面正在修建的新宅邸那边去看看，趁着今天没出太阳，不是那么炎热，他想去看一下工程的进度。 得知王伦陪着金国的两位使者正往他住的这边赶来，秦颂表现的很平静，既没有对着前来报信的人发火，也没有马上躲出去，而是让家中的侍从将桌椅板凳从房间里面搬出来，摆在庭院中间，然后沏好茶水，坦然地等着金使上门。卡Kа酷Ku尐裞網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团练使和一个职方司郎中嘛！ 秦颂这些年弄死的女真皇族大人物，他自己都快记不清有多少了，还会惧怕两三只虾兵蟹将？ 秦颂心中只是觉得事情还真是巧了，昨天他才去见过王伦，今天王伦就要领着金国使者来他这里。 正想着怎么甩锅给这两个倒霉蛋呢，他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倒是让秦颂省了许多手脚…… 没过多久，一队如狼似虎的金兵护卫着李永寿、王翊来到了秦颂居住的小院所处的巷子里，王伦在一旁陪着。 秦颂家的院门很普通，但门口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门卫，腰间挂着刀，摆出了生人勿近的架势。 王伦让李永寿和王翊在距离院门十步的地方停下，他主动走到门口，对秦家的护卫说道：“我是王伦，现为礼部侍郎，鸿胪寺接待陪伴使，今天带着金国的正副两位使者前来登门拜访秦翰林，麻烦通传一声。” 左边的侍卫于是抱拳对王伦说道：“还请王侍郎稍后，我这便入内禀报！” 王伦返身回到李永寿的身侧，等候秦府门卫出来。 不多时，进入通传的门卫返回，看着门前的金国使者，大声的说道：“我家主人说了，登门拜访可以，但只限于李永寿和王翊两个北地汉人进入，不服王化的北方野人就不要进门了，免得弄得院子里一片腥膻之气，几个月都散不掉！” 王伦差点笑出声来，秦颂羞辱起人来，还真是够毒的。 李永寿和王翊带来的卫队，在秦颂口中成了野人，这是当着和尚的面在骂贼秃啊！ 李永寿和王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虽然已经做好了被秦颂羞辱的准备，但他们没想到还没有进门，秦颂就让他们如此的难堪。 什么叫做北地汉人可以进入？他们如今可是大金国的使者，代表的是金国，他们是金人，不是北地汉人！ 金使卫队之中，有听得懂汉话的女真士兵，他将秦家门卫的话用女真语说出来后，立即引得队伍一阵骚动。 “可恶的汉狗！竟敢如此羞辱我们！” “别拦着我，让我上去杀了这个汉人！大不了我给他抵命！” 王翊冷笑着问王伦：“王侍郎，贵国的翰林学士便是如此待客的吗？你们不是一向自诩为礼仪之邦，为何不见秦颂出门迎接，反倒是让一个粗鄙门卫在这里耀武扬威？” 王伦用袖子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解释说道：“王副使可能有所不知，秦翰林曾经在临安城内遇刺，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却惊动了吾皇，特许秦翰林家中配备了上百人的卫队，专门负责秦翰林的安全。秦翰林的身份，王副使是知道的，如果放这些金国勇士进去，万一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动了刀兵，此事恐非你我可以担待得起。” 王翊强忍心头不快，对李永寿小声说：“客随主便，姑且让姓秦的猖狂一下！” 李永寿点点头，转身用女真语说了几句，原本骚动的队伍安静下来。 王伦为了缓解紧张气氛，开口问刚才说话的秦家门卫：“秦翰林没说本官能否入内？” 门卫马上回答：“王侍郎说笑了，你与我家主人有同朝为官之谊，自然可以入内。” 随后，李永寿和王翊黑着脸，每人手中提着两个装着见面礼的盒子，跟在王翊身后，走进了秦颂的小院。 这里是大宋的临安，不是中京，也不是上京，王伦已经提醒过了，是李永寿和王翊非要来找刺激，所以他们想见秦颂，就得按照秦颂的要求来，不然被秦颂拒之门外就不能怪秦颂无礼。 至于说，带着金国卫兵硬闯秦颂的宅邸？那就是做死了。暗中行刺都杀不死秦颂，大白天硬闯，真当秦颂不敢杀人？ 秦颂就站在院子里面，但他看到李永寿和王翊时，并没有冷眼相对，而是颔首说道：“刚才，我本来就要出门了，结果王侍郎派人过来通传，说是两位使者要登门拜访，仓促之下，只得在院中设座，沏一壶清茶，静候两位的到来。” 王翊被秦颂这种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态度搞得有些迷惑，他本来以为进了秦家门，等待他和李永寿的将会是更加过分的事情呢。 难道说，秦颂刚才的做派，是故意做给外面的人看的？ 秦颂招呼客人落座，自有女婢上前帮着倒茶，这种场合，温玉娘从来不会出现。 温玉娘是秦颂的妾，除了跟秦颂极为亲近的人来时她会出来帮着招呼客人，其余时候都不会露面。 一杯龙井清茶入腹，王翊和李永寿的火气消了不少。他们虽然是金国人不假，但身为北方的汉人，其实骨子里更加认同大宋的礼仪和待客之道，对于这御赐的雨前龙井，自然是品得出来好坏。 “今日冒昧登门，耽误了秦翰林的时间，还望原谅则个。”王翊开口说道，语气还算客气。 秦颂点点头，依然保持着淡然的神色，用中正平和的语气说道：“官家在凤凰山下赏赐了我一块宅地，正在施工修建秦府，若是贵使以后还有出使大宋的机会，下次再见面，就在那边了。” “这次南行，携带的贵重礼品不多，今天带了一盒长白山的老山参，一张雪貂皮，一坛虎骨酒，一块上等陨铁，还请秦翰林笑纳。”王翊把带来的礼物盒子逐一打开，呈现在秦颂的面前。 秦颂没有装清高，而是伸手拿起一株根须齐全的六品叶的人参，仔细观赏了一会，然后赞许说道：“王副使有心了，这老山参可是吊命的好东西，千金难买啊。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像我这样矢志灭金的人，不知道能让你们求到什么呢？” 放下手中的山参，秦颂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但坐在他对面的王翊和李永寿的心里却忽然紧张起来。 秦颂越是表现的粗鲁无礼，他们的心里越是不会觉得危险，但秦颂这种喜怒不行于色，说话不遮遮掩掩的方式，反而让两个人看不出秦颂的深浅和内心的想法。 他们没有从秦颂身上感觉到什么的敌意和杀机，但面前的年轻人绝对不是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死在他手下的金国将士，有许多到现在还把头颅留在金州的子午谷内做京观呢。

第三百八十章 绝世战词 既然秦颂已经把话挑明，李永寿和王翊也不准备继续跟他虚情假意的陶瓷。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李永寿放下手中茶杯，一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盯住秦颂，缓缓说道：“大金国的西路兵马大元帅令牌，至今还遗落在宋境，如今两国要开启和谈，若是不能将这块令牌收回，整个陕西、河南、山西的大军恐难以撤回北方啊！” 听李永寿这意思，金国方面已经咬定了大元帅令牌就在秦颂的手里，这是拿两国和谈甚至是拿大宋丧失的陕西、河南、山西的大片国土在威逼秦颂呢。 秦颂没有装糊涂，而是做了一个让人不解的动作。 只见他往后坐了坐，将脊背抵住椅背，然后用手指着桌子一条腿下面，淡笑说道：“哦，你指的是这块黑不溜秋的牌子吗？院子里不怎么平整，桌子摆上后有些摇晃，我便用它来垫桌角了。” 王伦目瞪口呆，王翊和李永寿觉得秦颂不像是在开玩笑，便艰难的低头，将脖子探到到桌沿之下，果然发现距离秦宋的那条桌腿下面垫着一块黑色的令牌。 李永寿的呼吸猛然加速，喘气如牛。王翊见状要糟，在桌面下一把压住李永寿，使劲的摇了两下，提醒李永寿切不可轻举妄动。 “虽然只是一块垫桌角的小玩意，但既然是秦家的东西，你们上门作客的，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念头，否则我可不敢保证窗户后面屋里的几十张强弩会不会把你们射成刺猬！” 秦颂的声音变冷，终于让李永寿恢复了清醒。 李永寿艰难的将头从桌底下抬起来，恶狠狠的问秦颂：“条件你开，这块令牌，我们必须带回金国！” 秦颂摇摇头，用轻蔑的语气说道：“我开出的条件，凭你们两个，根本接不住！所以，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吧。卡Kа酷Ku尐裞網” 李永寿被秦颂气得肺都快炸了，而一直不吭声的王伦，心里面却爽翻了天。 痛快，真是痛快啊！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秦翰林如此年轻，竟然是个搞交涉的天才，仅凭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手方寸大乱。 “秦翰林说的是，我们两个在金国不过是很卑微的人而已，虽然接不住你开出来的条件，但总能帮你带几句话回去不是？我们上门一趟，也不容易，要不，你还是说说条件吧。”王翊养气的功夫明显比李永寿要高，此时并未被负面的情绪所控制。 “王副使说的有些道理，这才是客人该有态度嘛。”秦颂点点头，“想要拿回我大宋将士用生命和鲜血缴获的战利品，其实也简单的很，你们只要把侵占的宋土还回来，我便将这枚大元帅的令牌原物奉还！” “不可能！一块大元帅令牌就想换回上千里的土地，你这是讹诈，根本就不是诚心谈条件！”李永寿脖子上青筋暴露，脸色涨红，大声怒吼。 秦颂用玩味眼神看着李永寿，“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噗——”王伦实在没有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啊，实在不好意思，水喝的有点急，不小心呛到了。”王伦急忙解释一二。 秦颂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你指责我没有诚意，敢问你们这次南下，又带了几分诚意？如今大宋与伪齐正在交战，完颜宗弼率大军屯驻在伪齐境内，这是和谈该有的态度吗？” 李永寿和王翊，顿时哑口无言，被秦颂的质问彻底问住了。 秦颂摆摆手，继续说道：“令牌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免得让你们觉得我总是有意羞辱你们。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王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急忙说道：“秦翰林文武全才，虽然对我大金有些误解和仇恨，但我也曾听说秦翰林的家人在当年的兵乱中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所以能够理解。不过，秦翰林做的诗文，在我大金国也是脍炙人口，人人争相传诵，今日登门，就是想求秦翰林亲笔所书的诗文一首，这个请求不算过分吧？” 秦颂心里一点都不相信王翊的这番说辞，但若是直接拒绝，反倒显得他小气，不就是求一首诗文嘛，又不是让你上场决斗，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王副使，秦翰林的墨宝可是一字千金，你今天带来的礼物虽说贵重，想要换一篇首稿诗文，恐怕不够啊。要不，等你们返回金国的时候，让秦翰林送一首诗词作为回礼？” 王伦怕秦颂为难，因为王翊的这个要求看似不过分，但秦颂毫无准备，若是现场作诗词，万一没有佳篇，传出去会损害秦颂的名誉，赶紧出声帮秦颂解围。 王翊自然听得出来，王伦这个老货是在帮着秦颂解围，便不阴不阳的说道：“我在北方的时候，曾听人传闻秦翰林在綦府时一口气能做三首好诗词，难不成如今江郎才尽，因为忙于朝堂之事而不会作诗了吗？” 王伦正要开口再为秦颂掩护，结果秦颂一脸轻松的说道：“难得北方的读书人如此喜欢我得诗文，正好最近也没做什么诗词，让士林颇有怀疑的言论，今天便做一首又有何妨？不过，等我把诗词做出来之后，这手稿可是不会送人的，你们若是喜欢，可以请人临摹！” 不等王翊和李永寿再说什么，秦颂对着屋内大声说道：“笔墨纸砚，伺候！” 一直在屋内隔着窗棱注意外面动静的温玉娘闻听此言，顿时心花怒放。卡Kа酷Ku尐裞網 太好了，公子今天要作诗！ 再也顾不上什么避讳，温玉娘和婢女急忙从屋内拿出了笔墨纸砚，然后将桌上的茶水点心之类的全都撤下，将桌面擦拭干净，铺上一块吸水的毡布，再将一张上好的宣纸平铺在上面。 玉娘站在秦颂旁边研墨，秦颂手提毛笔，闭目稍作调息，然后挥动狼毫，写下了“满江红”三个大字。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口气挥毫写完这首杀气腾腾的千古战诗词后，秦颂将毛笔递给玉娘，转身进了屋内。 “玉娘，看住这幅首稿，以后挂在咱家新宅邸的中堂上，万金不换！” 王翊和李永寿愣在桌旁，大热天的如坠冰窟。 两个人都是懂诗文的，自然看得懂这首词的字里行间内透露出来的那种冲天豪气和杀气。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所谓的胡虏，还能是谁？ 王伦也被秦颂这首满江红激的浑身颤栗，他觉得身体内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这首词，虽然不是秦颂写给他的，但他作为一位替大宋辛苦奔走的官员，这些年受了多少的屈辱？又被多少人所误解和嘲笑？ 如今，有了这首词，就算以后受再多的苦和累，又有何妨？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秦翰林还真是写尽了身为人臣的绝命诗词啊…… 温玉娘二话不说，也不顾客人还在场，便急忙与婢女一起动手，将毛毡和上面墨迹尚未干透的纸张抬进了屋里。 “两位，咱们还是走吧，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王伦轻声提醒李永寿和王翊。“你们若是真的喜欢秦翰林的诗词，我会请人将他的诗词临摹几份，尽量保证神似，届时送到驿馆中。” 王翊苦笑摇头，“还是算了吧，倘若我们真敢把这首满江红带回金国，脑袋就得搬家。” 李永寿和王翊在秦颂这里碰了一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离开。 秦颂坐在书房内，心中无声的自言自语。 “岳大哥，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兄弟本来从没想过要借你这首词的，只是今天被逼到了墙角，如果不狠狠地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我这心里头过不去啊！” “你放心，今天借了你的传世名词，以后我一定想办法给你足够的补偿！” 关于岳飞这首《满江红》的创作时间，后世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在岳飞第一次北伐，即岳飞30岁出头时所作。 第二种说法，是在绍兴六年岳飞第二次出师北伐时所做。当时岳飞发现自己是孤军深入，既无援兵，又无粮草，不得不撤回鄂州。此次北伐，岳飞壮志未酬，镇守鄂州时写下了千古绝唱。 第三种说法，《满江红》创作的具体时间应该是在岳飞入狱前不久，当时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悲愤，但依然念念不忘北伐。 当然了，还有一些杂音，说这不是岳飞写的，因为岳飞是武将，没有这么好的才情。 岳飞目前还在洞庭湖忙着清剿杨幺，尚未开始第一次北伐，估计就算打掉了杨幺，腾开了手脚，也不一定是他率领一支部队往北打，而是大宋的全线反击。 秦颂现在就是在为全面反击进行布局，因为他的理念是有效占领，而不是打完之后再退回来。 虽然又当了一回文抄公，但秦颂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愧疚，他当着金国使者写出这首词，杀伤力远比岳飞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时再写来得猛烈。 反正，世人如今皆知他是死硬到底的抗金派，加之他此前已经做出了几首传世名篇，所以没有人会怀疑这首词是他抄袭的。 既然是流传千古的战词，那就要像匕首和投枪一般，狠狠的刺进敌人的心窝，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事迹报告 回到驿馆，待王伦离开后，李永寿就开始抱怨。免-费-首-发→【追】【书】【帮】 “今天真是丢人啊！咱们不仅被秦姓小儿屡屡折辱，还白白送出去四样贵礼！我开口试探关于大元帅令的事情，是受了上面的命令，你为何要问姓秦的索要诗文？” 王翊没好气的瞪了李永寿一眼，回答说：“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上面有人指名道姓的想要秦颂的亲手笔迹，我便想出这个办法，结果却成了给秦颂作伐。” “今天白忙活一场，接下来该咋办？宋朝有秦颂这样的狠人，咱们很难讨到好呀。” 李永寿有些发愁。 王翊摇头说：“也不算白忙活啊。首先，咱们送给秦颂的厚礼，他没有拒绝，也算是跟他有了交往。其次，《满江红》这首词虽然对金国充满敌意，但也是因为咱们的出现才做出来的，以后只要有人提到这首词，咱们就能跟着出名。” “最后，经过今天这番试探，咱们至少可以确定秦颂无法拉拢，也就省去许多不切实际的心思和手脚，回去之后只需如实上报即可。” “咦，被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如此。嗯，我的胸口没有那么闷了，刚才差点没把我给气炸了。” 大内皇宫，赵构正在听王伦汇报今天发生在秦家的事情。 赵构听到秦颂故意用完颜宗翰的大元帅令垫桌脚时，笑的浑身摇晃，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 “这个促狭的家伙！在朕面前一直摆出温良谦恭的样子，不想整起人来，也如此有新意！” 等到王伦一字不差地将秦颂的《满江红》背诵出来时，赵构早已没有了笑容，他站起身，走到秦颂亲手绘制的大地图前面，看着北方的大片土地，沉默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满江红》的最后三个字，是“朝天阙”，意思很明白，天阙便是皇宫，秦颂这首词绝对够忠诚，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反意。 如果与此前秦颂写的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流去担心”联系起来，这些诗词等于是秦颂在向整个天下剖明心迹。 良久之后，赵构轻声感慨说道：“大宋能得秦辅仁，实乃天佑啊！” 王伦对赵构此言深以为然，若无秦颂，金国这次怎么会主动派出使者前来和谈？ 就算是假和谈，至少说明金国方面已经意识到他们想要灭亡大宋的狼子野心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 金使到来，并未耽误秦颂太多时间，所以等李永寿和王翊离开后，秦颂还是按照既定日程，乘车赶到凤凰山脚下，亲自视察了新宅邸的修建情况，提出了几条局部修改的要求后，才返回家中。 前后也就不到三个时辰，结果有关他在家中狠狠打脸金国使者的传闻便在临安城内散布开来。 凡是听到的人，没有不喊痛快和叫好的！ 秦颂刚刚到家，李清照便急吼吼的冲了进来。 “拿来！”李清照冲秦颂伸出右手。 秦颂佯装不知，眨了眨眼睛，发问：“拿什么？” “别跟我装！《满江红》的首稿！”李清照一脸理所当然。 秦颂摇头，“这首词的首稿，真不能送人，也不能拍卖。” 李清照盯着秦颂看了一会，确定没得商量，便退而求其次。“那你现在把《临江仙》写出来，这首词尚无你的首稿面世呢。” 秦颂有些无奈。“没想到杨沂中也是个大嘴巴！” 当时乘船从滁州前往扬州的时候，秦颂曾在船头吟诵了杨慎的《临江仙》，而杨沂中正好与秦颂同乘一船。 如果不是李清照今天穷追不舍，提到这首词，秦颂自己都快要忘记这回事。 看李清照的架势，如果不能拿到首稿，她就要赖在秦颂这里了。 没办法，秦颂家的院子有点小，没地方给李清照留宿，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书写《临江仙》吧。 守在旁边的玉娘，不等秦颂招呼，马上就帮他把笔墨纸张摆好，脸上还露出向往幸福的表情。 唉，这个妮子，跟着李清照学坏了。 秦颂这几年虽然事务缠身，但一直在用毛笔书写，加上他又暗中练武，将身体根骨打磨得越来越结实，所以笔锋越来越锐利，字体也越来越舒展大气，有了几分大家的气象。 李清照看着秦颂的字，颔首说：“真是越来越有杀伐之气，与你的心性气度倒是很符合。你放心好了，这次我拿你的首稿，不是为了拍卖赚钱，而是要在文会上拿出来压轴的。” 送走李清照，返回书房，玉娘忍不住问秦颂：“夫君，为何唯独对《满江红》的首稿如此看重？” 秦颂想了想，回答说：“因为这首词，凝聚着我们的精神和魂魄，必须用最虔诚的态度来保护，不可让其蒙受哪怕一丝丝的尘埃。卡Kа酷Ku尐裞網” “哦，那我以后一定好好的看着它！”玉娘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坚决地表态。 秦颂如此看重的事物，必然值得秦家人用心去守护。 关于《满江红》的趣事，并没有因为秦颂将首稿藏在家中的书橱内而渐渐淡去，反而因为前方不断传回的战事消息，在临安城越传越热。 钱塘书院的几位年轻先生，带着一群学子，守在丽正门外，等秦颂下朝出来，便一拥而上，将他的马车团团围住。 如果不是看出来这群大头巾身上都没有带武器，而且也没有什么危险动作，秦颂的侍卫们差点在皇宫正门外面拔出刀来。 原来，钱塘书院的这群先生和学生，在听说了秦颂做《满江红》的经过之后，情绪激动，想请秦颂莅临他们的书院，给大家上一堂课，鼓舞大家矢志抗金的斗志和决心。 这样的盛情，实在难以拒绝。 这就相当于后世一位国家英雄，被各大学争相邀请去给学生们做报告一样，就算本人不想去，国家也要想办法安排，不能冷了年轻学子们的心。 秦颂是大宋的英雄，而英雄就是一个族群的脊梁，所有人都会不自觉的向着英雄靠拢。 秦颂赶鸭子上架，来到钱塘书院之后，便把他当初在复兴军初创时说过的话，再加上他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和抗金经历，用平实的语言对着书院的先生和学生们说了出来。 实际上，这就是一场事迹报告会。 效果很不错。 书院的师生，没有人站出来质疑秦颂为何没有讲出一些别人没说过的大道理，因为天下的道理就那么多，前人已经讲的太多太多，大家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当师生们听到吴玠率领富平之战失败后的溃兵退守和尚原，仅凭一万残兵抗击十五万金国大军时，个个屏声静气，肃然起敬。 当师生们听到金军在上津和洵阳接连屠城的时候，一个个怒不可遏，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 当师生们听到秦颂设计引诱完颜宗翰和金军主力进入金州城，然后一把火将敌军烧成焦炭时，个个欢呼，觉得十分解恨。 当师生们听到孔彦舟在滁州纵兵作恶，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时，原本放松的心情再度变得怒火中烧，甚至比刚才更为严重。 当师生们听到秦颂在瓜洲江面上一把火烧光了孔贼匪军，又在滁州公审了孔彦舟，并将他千刀万剐时，忍不住全部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激动的难以自已。 没有家的杜撰，也没有夸大其词，更没有虚造功绩，秦颂只是把他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讲述出来，却让书院的师生们情绪跌宕，几难自已。 秦颂讲的口干舌燥，总算是勉强对付过去，正想赶紧离开，结果书院山长亲自出面，恳请他留下墨宝，并且点明了要秦颂写《正气歌》、《丹心诗》和《满江红》。 秦颂感觉他好像是被人套路了。 整件事情，最终落脚点还在他的墨迹上头！ 这尼玛的，有点不爽啊…… 只是，不爽归不爽，别人想要这份待遇还求不到呢。如果不在钱塘书院留下点什么，似乎对不起此前喉咙冒烟说的两个时辰？ 秦颂最终给钱塘书院写下了《正气歌》上阕和“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句，便不顾书院山长的挽留，急忙从书院里面闪人。 本以为事情就此可以结束，但秦颂完全低估了杭州附近十几家大小书院的热情和缠劲。 看不起我们之江书院是吧？你能去钱塘书院授课，为何不肯到我们之江书院？我们哪里也有几百师生翘首以待，盼望秦翰林去呢！ 靠，算你之江书院狠，我去还不成吗？ 于是，秦颂莅临之江书院，再次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临最后，还得留下两副墨宝…… “秦翰林，我是汪阳啊！就是当初从墨英斋得了一匣龙香墨的那个学子。这是我师兄陈俊卿。我们两个被书院的山长派来请你去书院讲学呢，你可一定要赏个面子啊，不然我们在书院里没法待了。” 桐岭书院的汪阳和陈俊卿守在秦颂家院门口，怎么撵都撵不走。 看在一个是神童，一个是未来状元的份上，秦颂只得随他们去桐岭书院一趟。 于是乎，当朝堂上已经为要不要跟金国开启和谈而吵翻天的时候，造成这种局面的当事人秦颂竟然被皇帝特准放了长假，让他挨个去每家书院给师生们做事迹报告……

第三百八十二章 火速授官 当秦颂风光无限地进出于临安附近的各大书院时，他的门下“走狗”勾龙如渊，终于开火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揭发福建路建宁府知府封文晖的奏章不仅摆在了赵构案头，刑部、大理寺、登闻鼓院、登闻检院、理检院，大宋凡是跟司法相关的部门，全都收到了崇武人刘坪和郑樵的实名举报。 赵构觉得意外，他有些摸不清秦颂这次的套路。 如果想办封文晖，秦颂完全可以直接来见他，将掌握的情况私下里向赵构汇报。 只要查证属实，赵构绝对不会对封文晖手软，因为他动摇的是赵氏江山的根基。 既然想不通，那就找人来问一问。 首先被赵构喊进御书房的，自然是他新任命的宰辅赵鼎。 “赵卿，勾龙如渊实名揭发封文晖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启禀陛下，奏章送到政事堂之前，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勾龙如渊是秦颂举荐的人，如今更是他的直接属下，此事定然与秦颂有关。” “在登闻鼓院、登闻检院和理检院相继发声的刘坪和郑樵，又是什么来头？” “刘坪是汉中知府刘子羽的庶子，后来过继给了二弟刘子翚。郑樵是崇武的学者和藏书家，无意官场，在当地士林甚有名望。” “刘子翚？我对此人有印象。他的妻子和儿子是不是全都殁于靖难？” “确实如此。刘子翚的妻子郑氏、四个儿子，全部遇难。” “你对封文晖这件案子怎么看？” “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臣不发表偏袒任何一方的言论。卡Kа酷Ku尐裞網” “嗯，知道了。赵卿去忙吧。对了，范宗尹走到了哪里了？” “启禀陛下，范宗尹昨日已经住进驿馆，已经向吏部报到，正在等待陛下的召见。” “那就让吏部现在就派人去通知他觐见。” “臣遵谕。” 正在驿馆内浏览近期邸报的范宗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宫面圣。他本来以为赵构会把他晾在驿馆一段时间，才会召见他，然后正式授予他官职。 能早点见到皇帝，自然是好事情。 打铁须趁热，皇帝要面对的是全国成百上千的官员，不可能天天记着你的名字。 走在大内皇宫熟悉的道路上，范宗尹的心中百感交集。 在他即将抵达临安的时候，有人悄悄进入驿馆，给他送了一封信。 于是，范宗尹这才知道帮助他复起的幕后之人是谁。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那个在临安、在大宋，风头无量的年轻人，那个张浚的学生、连襟，竟然在张浚尚未返朝之前，走赵鼎的门路，让他得以从山林之中回到凤凰山这个权力之颠。 这份恩情，几乎等同于再造人生。 怀着复杂的心情，范宗尹走进了御书房，然后掀开前襟，跪在了赵构的面前。 “罪臣范宗尹，前来觐见！” 赵构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当初罢免范宗尹，虽然基于心头气愤，觉得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和期望，但这几年静下来想一想，其实范宗尹本人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只不过是替人受过而已。卡Kа酷Ku尐裞網 “范卿请起，当初你只是有视察之失，谈不上罪过。若是真有罪，岂有机会再见到朕？” 赵构的一句话，就等于是给范宗尹之前的经历下了评定。 范宗尹眼眶泛红，未语哽咽。 接下来，赵构询问了范宗尹从温州知州任上退下后的生活，表示出了足够的关心和耐心。 “范卿急公好义，明白是非，朕便将大理寺交给你负责了。恰好，近日出了一件实名检举揭发建宁知府封文晖的案子，范卿便拿此来练手，尽快熟悉大理寺的事务。” “臣接命，谢恩！” 范宗尹没有向赵构说什么一定会秉公办案之类的话，他已经让赵构失望过一次，这次到底如何，不是靠嘴说，而是要通过实际行动来进行证明。 于是，昔日宰相范宗尹，在面圣的当天，便前往大理寺赴任。 秦颂在家中得知赵构火速召见范宗尹，然后给范宗尹授官，便仔细琢磨赵构的心思和想法。 现在还不是他进宫去将赵构的时候，除非赵构主动召见他。 封文晖的案子，只是一盘开胃菜，秦颂要看清楚在此人背后到底站着谁之后，才会亲自上场打擂。 范宗尹雷厉风行，在集体见过大理寺的人员之后，便马上派人前往兵部，将兵部职方司主事勾龙如渊请到大理寺了解情况。卡Kа酷Ku尐裞網 勾龙如渊并不知道秦颂是范宗尹复起的幕后之人，更不知道范宗尹已经知道秦颂帮了他，但他当年进入馆阁赋闲的时候，正是范宗尹当宰辅的时候。 面对昔日宰辅，勾龙如渊表现的足够尊重，范宗尹问他什么，他便回答什么。 “作为兵部职方司的主事，你实名揭发建宁知府封文晖，是不是有些超出了职责范围？”范宗尹没有指责勾龙如渊越权，但还是明白无误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处。 “兵部确实不管司法之事，但封文晖视兵部下发的命令为儿戏，没有按照职方司的要求派人对建宁府境内的山川河流进行详细的勘察、描绘和记录，这便是渎职！” “从去年以来，兵部校正刊发的新式地图，对于前线作战的各路部队作用甚大，关于此点，范大人可以派人进行核实。为了进一步掌握大宋境内的地形，绘制更加精准的地图，兵部职方司于是给各地下令，得到了多数地方的支持。” “我身为朝廷官员，虽然品级低微，但既然见到不法之人和不法之事，自然要秉公上奏，尽到本分。” 勾龙如渊一番回答，滴水不漏，虽然理由不是那么硬实，但相对于封文晖犯下的诸多罪行，却也是足够了。 范宗尹找勾龙如渊过来，其实就是要一个理由，哪怕这个理由很扯淡，但总归是个理由。 只要有了这个理由，范宗尹就可以立即派出人员赶赴建宁，进行调查取证。 勾龙如渊离去后，范宗尹又接见了刘坪和郑樵。 他们两人向范宗尹反映的问题，就比勾龙如渊的严重得多。 范宗尹问两人，可有人证和物证，刘坪回答说，人证已经被他秘密隐藏起来，因为怕遭到封文晖的陷害抓捕，物证也被他藏在屏山之内，只要朝廷派人到了崇武，他会将人证和物证全部交出来。 崇安，屏山。 一片茅草为顶的院子，几十个少年，正盘腿而坐，专心的听着面前一位中年男子在讲经义文章。 “《孟子·告子上·鱼我所欲也》一篇中有言：‘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此句的意思是说，生命，是我所渴求的；正义，也是我所想要的。当两者不能同时得到时，身为君子，就应该果断的为了正义而舍得付出生命！” “金国与大宋当初相约伐辽，事成之后，金人背弃盟约，派出两路大军攻打大宋，而大宋从皇帝到大臣，因为没有做好面对金军兵锋的准备，所以导致了靖难的发生。” “开封城破，徽宗和钦宗被金人俘虏，十万宋人被胁迫北上。当此国难之际，先有宰相何栗在金营中绝食而死，后有我的父亲不肯接受金人的官职，悬梁自尽。他们为何要如此做呢？因为要舍生取义啊！” 学生们听到这里时，对何先生肃然起敬，原来先生的父亲竟然是如此有骨气和气节的英烈。 授课完毕，孩子们依次向先生道别，顺着山路返回山脚下的村庄。 原本热闹的茅庐书院，顿时变得安静。 一位年轻道士，出现在山路下方。 沿路护送崔嘉彦的四名侍卫，并没有紧随他上山，而是留在了山下。 “贫道紫虚，受人所托，特来拜会病翁！”走到院子门口的崔嘉彦，对站在院中人说道。 刘子翬退隐屏山之后，自号屏山病翁。崔嘉彦进入崇武县境内后，便暗中留意和打听有关刘子翚的事情，所以在见到刘子翚时，便称呼他的号，这是尊重的表现。 “紫虚道长远来，请恕刘某未曾远迎。”刘子翚请崔嘉彦入内，给他沏了一杯当地很有名的武夷山岩茶 香茗入喉，崔嘉彦闭眼细细品味。 “令郎与郑樵共赴临安，向我师弟秦辅仁揭发封文晖的罪行，不知病翁可知此事？”崔嘉彦简单的一句话，把自己的来由，身份和疑问全都说了出来。 崔嘉彦相信，以秦颂如今在大宋的名气，就算刘子翚已经隐居，也会有所耳闻，不需要他多费口舌进行解释。 就算刘子翚不知道刘坪去临安是为了告状，但以秦颂与刘子羽多年来的交情，刘氏兄弟之间必然会在书信往来中提及秦颂的名字。 “原来是秦翰林的师兄，失敬了。犬子刘坪在下山时，只说要与郑樵一起去临安游学一段时间，并未告诉我实情，大概是不想让我为他担忧吧。”刘子翚如实相告，显得非常坦然。 崔嘉彦相信刘子翚的说法，因为都是自己人，在这荒郊野岭上，犯不着遮遮掩掩的。 “令郎对你的身体状况甚为担忧，特意央求我师弟出面，请太医院的国手请赴崇安为你诊病，一片孝心，甚是醇厚。” “师弟认为，病翁之病在心不在体，所以特意让我带了一副心药前来，还请笑纳。” 崔嘉彦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轻轻的放在刘子翚的面前。

第三百八十三章 皆为圣贤 “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这是刘子翚打开无名小册子的扉页后，看到的第一句话。 只是这一句，便让病翁陷入沉思。 这句话，不是秦颂自己感悟出来的，而是几百年后一位追寻圣人之道的大哲学家和思想家在龙场悟道时，开启心学之门的钥匙。 “无善无恶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 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是刘子翚翻到第二页时看到的四句话。 看到这里时，他的手已经舍不得往后翻。 圣人之道是什么？ 这本小册子给出的答案是：良知。 良知人人都有。 判断事情对错是非，标准是良知，而不是外在的一些事物。 上面关于善恶的四句话，后世被称为“四句教”，记载于王阳明所著的《传习录》。 “传习”一词，源出《论语》中的“传不习乎”一语。 王阳明是心学集大成者，与儒学创始人孔子、儒学集大成者孟子、理学集大成者朱熹并称为孔、孟、朱、王。 理学在宋代大兴，结果把华夏文明差点带到了绝路之上。因为理学最大的问题是坐而论道，过于重视钻研理论，却忽视了起而行之的实践。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非常致命的缺点，因为只有实践才能出“真知”。 理学死死抱着前人的思想不放，想从故纸堆里面找出解决新问题的方法和路径，等于是在刻舟求剑。变化即永恒，用刹那的发现去衡量永恒的变化，不碰个头破血流才是怪事。 几百年之后出现的心学与理学不同，虽然被更后面的人划归为不怎么科学的唯心主义学说，但王阳明首次提出了“知行合一”的理论观点。 所谓“知行合一”，不是简单的认识和实践的关系。 需要上升到道德的高度，这也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所在。 人之所以为人，本质不是人会制造和使用工具，而是在不断的克服动物本能，形成了道德意识和思想意念。 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意识第一，物质第二，也不全是错的。 对于任何一个还在呼吸的人而言，倘若他丧失了正常的思维能力和记忆功能，那么在他身体之外客观存在的一切，对他而言，还有什么价值与意义？ 没有意识的人，已经感知不到物质的存在，所以对于任何个体而言，意识第一，物质第二。 因为，意识是感知物质存在的前提，就算物质是永远客观存在的，但永恒的物质离开了意识的感知，将变得毫无意义，归于混沌。 理学的宗主朱熹，现在还是个毛孩子，但朱熹的老师们已经开始钻牛角尖了。 刘坪来临安拜见秦颂的时候，讲了不少关于他父亲刘子翚的事情，其中便提到了刘子翚经常与学者胡宪、刘勉之交往。卡Kа酷Ku尐裞網 刚开始，秦颂还没有重视这个信息。 等手下负责收集情报的人，将胡宪和刘勉之的个人资料放在秦颂案头时，秦颂这才发现胡宪是胡安国的长子，而胡安国此时在学术界的名望，因为《春秋传》的撰写而达到顶峰。 顺着这个线索，秦颂终于回忆起来，朱熹的老师就是胡宪，而刘子翚、刘子羽兄弟两人也都教导过朱熹！ 这个无意中的发现，非常有意思，也很重要。 毋庸置疑，朱熹后来的思想观点必然是受到了胡宪、刘勉之和刘子翚这些人的影响。 既然找到了尚未出世的理学宗主的老师，秦颂觉得很有必要做点什么。 特别是刘子翚如今病恹恹的，若是既能挽救他的生命，又能把理学只会坐而论道，不肯起而行之的毛病给掰过来，那岂不是彪炳千秋的大功一件？ 秦颂为此琢磨了足足三个夜晚，然后发现如果直接把后世老马甚至是太祖的哲学思想观点照搬照抄过来实在有些超前，容易造成严重的水土不服。 既然太超前了，那就找不太超前的。 于是，诞生于明朝的心学便被秦颂选中。 明朝的灭亡，与心学兴起无关。恰恰是因为心学发展的还不够强大，所以被理学处处打压，没有发挥更大的作用。 饱受诟病的明末党争，并非因为心学而起。当时的东林党人，对于心学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心学属于平民学派，而他们坚持的是所谓的儒家正统学脉。卡Kа酷Ku尐裞網 《孟子》里说，良知是一种近似本能的本性，是不学而知、不学而能，人们通过性善所体现的四端——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这些东西都是先天固有的。 而王阳明却把这个本能的道德感应变成了三观的核心价值观念。 禅宗是把来自域外的佛教中国化和通俗化，而心学与禅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将儒家学说通俗化大众化，不必拘泥于四书五经教义，人人都可随心所欲地领会儒教，人人可以为圣贤。 若是人人可为圣贤，就会剥夺犬儒们拿着儒家经典故弄玄虚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的权力，这相当于是打着儒家的旗号在挖坟，所以受到了官方和学术界的猛烈打击。 “守仁放言自肆，诋毁先儒，号召门徒，声附虚和，用诈任情，坏人心术。近年士子传习邪说，皆其倡导。”这是嘉靖皇帝对王守仁和心学做出的评价。此言一言以蔽之，心学即歪理邪说！ 后来，王阳明的心学传到了东瀛。 再后来，弹丸小国上演了一出真正的蛇吞象。 秦颂对于心学的学习思考并不多，只是记得只鳞片爪，但他记住的恰恰是心学的核心观点和思想。 如今，这些核心观点被秦颂不如责任地罗列在刘子翚手中的小册子上面，然后如同一枚深水炸弹般投进了刘子翚原本平静如死灰一般的心湖中间。 刘子翚的心境，彻底乱了。 应该说，是“轰”的一下，被炸开了。 崔嘉彦比刘坪年轻许多，但他修道，所以打坐的功夫很深。当刘子翚捧着小册子面色变幻地从中午一直枯坐到夜晚时，崔嘉彦便闭目静静地坐在刘子翚的身边，用这种近乎不存在的方式，陪伴着他。 明月当空，星河灿烂。 刘子翚终于从一场思维大战中退了出来。 “敢问紫虚道长，秦辅仁对于‘知行合一’可有具体的论述？” 崔嘉彦睁眼，回答说：“师弟的原话，‘知行原是两个字，说一个工夫’，‘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刘子翚沉默，仔细的回味这几句话，然后露出会心的笑容。 “以道长所见，我如今这幅身体，还能活多久？” “若是不进行调养，长则十载，短则五载。” 刘子翚捶打着双腿，让原本坐得发麻的下肢恢复感觉。“原本觉得活着了然无趣，所以也就不想多活。如今看到了秦辅仁的这些蛊惑人心的语句，忽然就想多活几年。不知道长可有什么法子？” 崔嘉彦笑答：“当你想要多活的时候，就说明‘心药’开始发挥效力。就算不服用任何药物，都能多活几年。若是以后坚持服用我师父秘法炮制的药酒，百岁不敢说，耄耋可期。” 人生七十古来稀，所谓耄耋之年，是指八十岁至九十岁间。 刘子翚起身，向盘腿而坐的崔嘉彦躬身作揖行礼，口中说道：“彦冲多谢道长赠药！” 彦冲是刘子翚的字，他此刻用“彦冲”自称，是一种表示尊敬的态度。 崔嘉彦是薛式的弟子，薛式是先修禅后入道的高人，而王阳明的心学之中有一些思想观点与禅宗的教义有相似或者说相通之处。 所以，秦颂让崔嘉彦作为传话之人，是最好的选择。 不用担心这些惊世骇俗的语句被泄露出去，不用担心刘子翚会诘难崔嘉彦，不用担心刘子翚的病情得不到控制。 从这天晚上开始，崔嘉彦暂住于茅庐书院，帮助刘子翚治疗多年积下的陈年旧疾，恢复身体内生的生机。 刘子翚则将小册子随身携带，秘不示人，然后围绕着那上面出现的一条条话语苦思冥想，经常凝固成山上的一块人形岩石。 某天，好友胡宪和刘勉之携带茶叶、酒肉上山来看望刘子翚。 两人远远的便见刘子翚坐在一株银杏树下面发呆，开始还有些担心，但走近一看，却发现刘子翚的面色有了光泽，原本深深塌陷的双颊也饱满了一些。 这种情形，绝对不是回光返照！ 两人心头大喜，胡宪笑问道：“彦冲兄，月余不见，你的气色好了不少，莫非吃了龙肝凤髓？” 刘子翚还在琢磨一句话的意思，好友来了都忘记起身迎接，而是脱口问道：“胡兄，刘兄，你们觉得‘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这句话如何？” “啪！” 胡宪提在手中的猪头肉忽然掉在了地上。 两人一屁股坐在刘子翚的身边，一个捋起袖子，就要掐刘子翚的人中，另一个则大呼小叫的喊着：“刘兄，你这是走火入魔了，还是被山精鬼魅附体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第三百八十四章 带头大哥 刘子翚自然是没有疯，不过胡宪和刘适之差点没被他逼问疯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幸好这两人的学问根基扎实，向学之心坚定，在适应了刘子翚的反问之后，便毫不意外的陷了进来。 这三位好友住在屏山的茅庐中，每天为了“知和行到底有无先后顺序”，“人的善恶到底是本性还是受后天影响”诸如此类的问题争论不休。 至于山外发生的事情，他们则是充耳不闻，毫无兴趣。 建宁府，知府衙门后堂。 一个刚刚从临安赶来的信差，将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交到了知府封文晖的手上。“家主说，此事万分紧急，望大人收到后切不可掉以轻心，早做决断，以免遭人算计。” 封文晖用小刀剥开火漆，掏出里面的信瓤，迅速将信的内容阅览一遍。 “真是岂有此理！我待崇武刘氏并不算薄，这刘坪为何忽然对我发难呢？”封文晖将信收起，露出不解的神情。 “家主说，秦家小儿虽然不足为虑，但他身后站着张浚、吴玠、赵开和刘子羽等人，倘若应对不当，恐有阴沟翻船之危。” “嗯，我已知道利害，容我思索一番，尽力拿出一个妥当的应对方案。” 将送信之人安排住下后，封文晖把几个心腹和幕僚招进府中，密谋对策。 “崇武刘家有人去了临安，实名检举揭发我。兵部职方司有个主事，向皇帝上了弹劾我的奏章。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范宗尹已经派人赶赴福建，针对我进行调查。于此事，你们有何对策？” 封文晖慢悠悠的品着新采的极品好茶大红袍，看上去似乎并不如何惊慌。 能干到知府这种级别的官员，都是在宦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手，弹劾别人或是被别人弹劾，就像家常便饭，如果一听说要被朝廷调查，就吓得尿裤子，早就被人干掉了，还能等到现在。 朝里有人好做官，不仅仅是指上头有人帮你铺路，还指出了问题时，上头有人替你消灾。 只要平时的“孝敬”没有少过，该进的“庙门”没有错过，出了事情的时候，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封文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之所以要把几个幕僚召集起来商议，无非是想看看这几人面对大事时的成色，以及对他的忠心到底有几分。 当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姓孟的幕僚开口说道：“首先检查一下各县近来是否发生过命案，把这些容易被人拿来当成攻讦把柄的线索全都收拾干净。另外，要找好顶包的人，把责任都归咎于给朝廷办事，比如是为了完成‘月桩钱’。就算出了一些岔子，也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大人只是一时用人失察，但为朝廷办事的态度素来是坚决的。” 封文晖点点头，“孟先生此言中肯，若非朝廷催逼的严厉频繁，本官也不会出台那些严厉的政令。” 另外一位身穿军服的守将，沉着脸说道：“既然有人想来咱们建宁讨野火，就得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省得他们三天两头派人过来调查！” “哦，不知厉参将有何高招？”封文晖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卡Kа酷Ku尐裞網 厉参将把眉毛一竖，冷声说道：“趁着朝廷调查的人还没有来，暗中挑唆浦城附近的民众造反！这样既能断绝道路，还可以借‘乱民’之手，烧毁各类账册，除掉建宁境内敢对知府大人捅刀子的家伙！” 几个幕僚听到姓厉的提出的这个主张，心中顿觉一紧，这个武夫出身的家伙，还真够狠的啊！ 封文晖没有叱骂厉参将丧心病狂，竟然把鼓动民众造反这种话都说了出来，而是淡淡的说：“你的建议属于最后的杀招，咱们先看看风头吧，如果真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候，少不得麻烦厉将军。” 厉参将用眼睛扫视了几人一眼，点头说：“我这个人虽然比较粗鄙，但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知府大人平时待我们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些年，大家跟在知府大人的身后，给各自家族捞取了多少好处，也要有个数！如今到了节骨眼上，别想着吃干抹净，脚底打油，就要走人！” 几个人心里凛然，脸色有些难看。 这个厉参将是建宁府兵的头领，虽然跟封文晖不是一个姓氏，但他姐姐却是封文晖的正房老婆，所以他们两个其实就是一家人，若无姓厉的给封文晖充当爪牙，姓封的在建宁也不敢如此的嚣张跋扈。 “诸位不必如此紧张，事情尚未崩坏到如此地步。本官近日会前往崇武一趟，亲自拜会刘家人，兴许我们之前有什么误会，如果可以解除，事情就容易了。” 封文晖将敲打手下幕僚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岔开了话题，免得大家浑身不自在。 建宁府内一场人为的民乱正在酝酿的时候，远隔数千里外的洞庭湖上，一场持续五年的大规模民乱眼看就要被彻底平息。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张浚、岳飞和吴磷各自率领的三路大军联合进剿下，杨幺已经走到了陌路。 洞庭湖很大，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为八百里云梦泽。 以前，当官军打过来的时候，如果杨幺觉得有把握，就会跟官军正面硬杠，如果觉得没把握，就呼啦一下扯进洞庭湖的深处，而官军只能望湖兴叹，不敢追杀。 然而，这一切已经成为过去。 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狗贼，给官军献上了毒计，用大量的水草、芦苇和秸秆堵塞水道，再用木桩、渔网在水底埋下障碍，结果导致原本通过水路可以彼此呼应支援的十几个水寨成了各自为战的孤军。 更让人痛恨的是官军使用了猛火油柜和突火枪两种对木制车船威胁极大的新式武器，这让意图冲出来与官军在水面上作战都成了一种奢望。 叛徒杨钦投靠岳飞后，送上了许多大小战船。官军一开始按兵不动，但却暗中对战船进行改造，给大的战船上面加装猛火油柜，再悄悄组织士兵在荆江口进行水战演练，重点就是突火枪在船上的发射。 等到官军将一切准备妥当，便驾驶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向古楼寨杀将过来，守卫寨子的大楚战船立即迎上去进行抗击。 结果，船只距离官军的战船还有挺远的距离，彼方上面便是一片一片的钢钉、铁珠飞射而来。等到冒死冲到官军的战船近前时，天杀的岳家军又用许多唧筒向外喷射猛火油，然后放出火箭，顷刻之间便把冲出去的大楚水军兄弟们烧成了火球。 为了对付官军，杨幺想了许多的计策，什么诱敌深入，什么假装投降，什么水下夜袭，然而没有一样获得成功。 官军这一次的各路统领，实在是太精明了，仿佛都长着三只眼睛，一眼就能洞悉大楚水师的计谋。 除了在水上发动正面攻势，官军还擅长使用离间人心的各种计策，因为受到官军蛊惑而陆续投降的大小水寨首领，在半年的时间内，已经超过了十个！ 杨钦，黄佐、余端、刘诜…… 一个接着一个，不是投降岳家军，就是投降保靖军，或者直接向荆湖南北两路宣抚处置使张浚投降。 江陵城被攻破，公安县被攻破，石龟市被攻破…… 龙城失守，藕池失守，华容失守…… 古楼寨被焚，杜木寨被焚，黄城寨被焚…… 官军势如破竹，稳扎稳打。 大楚四面漏风，节节败退。 到了此时，已经没有几人相信大圣天王杨幺曾经说过的那些鬼话，编制的那些美丽的谎言。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一声怒吼，最终坐天下的是亭长出身的刘邦。 张角、张宝兄弟大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结果强悍的大汉帝国最终崩塌，却只成就了官宦出身的曹操、孙氏父子和号称皇族后裔的刘皇叔。 瓦岗寨李密、翟让带头反抗隋炀帝的暴政，结果是军阀出身的李渊父子得了天下。 盐商出身的秀才黄巢，以人肉作为兵粮，把大唐帝国彻底送上死路，结果各地藩镇割据，一乱就是百年，然后让北方草原上的蛮夷趁势坐大，从此成为汉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再往后，李自成冲进了燕京城，建立了大顺国，然而却没有坚持够两个月，最终只是为塞外的鞑子们做了嫁衣裳。 李自成走了，洪秀全又至，还是一个鸟样…… 就这样，身处底层的民众，一次次上当，一次次饮恨，但却一次次健忘，又一次次上当。华夏历史上，千万穷苦人被一个带头大哥忽悠的悲剧频频上演。 不管是钟相杨么、还是李自成张献忠，还是后来的洪秀全杨秀清。他们带领穷人冲向“天堂”“理想国”的结果，惊人相似：大哥富了贵了，穷人却还是穷人，还是要缴税纳粮。 悲剧的源头，既有带头大哥丧了良心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追随者的天真与无知。 他们不知道，他们所向往的“等贵贱，均贫富”的理想国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他们的带头大哥，却最是擅长操弄人心，喊出令人激动的口号，将他们骗上了不归之路。 如今，看到杨幺即将覆灭，稳坐江陵城中的张浚，并没有多少骄傲和欣喜的感觉，他在认真地秦颂写来的书信，思索着大宋朝这一百多年来的农民起义叛乱，到底给大宋朝带来了什么？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战事渐息 “启禀大人，岳家军派人传来消息，已于前日夜里在下芷江口附近的水面上抓获了乔装逃跑的贼酋杨幺！” 一位负责传令的军官跑进大帐，高声向张浚汇报这个好消息。卡Kа酷Ku尐裞網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张浚点点头，稳坐如山，只说了一句话。 “着令岳将军好生看管此贼，待湖湘民乱彻底平息后，将此獠押送至临安，接受圣裁！” 杨幺虽然已经落网，但剩下的残渣余孽还需要仔细的清剿，不可让贼人藏入民间，以后死灰复燃。 这些吃杀头饭已经吃顺嘴的民贼，他们对于重新投身于劳动生产已经毫无兴趣，倘若放任自流，一旦有了供他们滋生的土壤，用不了多久，又是一个方腊和杨幺！ 秦颂的来信，着重向张浚分析了乱后重建的重要性，并且恳请张浚不要急于返朝，安心在荆湖两路做好安抚民心，恢复生产和社会秩序的事情，直到皇帝派人来请他三次以上，再入临安也不迟。 张浚明白，秦颂这是要他效仿当初的王安石，在地方养望二十年，然后才携着滔滔民意入京，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走上了宰辅的位置。 只是，王安石后来推行的那些政令，虽然让国库在短时间内得到充盈，却把底层百姓逼得在丰年逃荒，丧失了许多的民心。 富了国家，苦了百姓。 最终的结果便是靖康乱起时，许多百姓宁肯投奔伪齐刘豫，也不愿意再相信大宋朝廷。 更加激烈的，便如钟相和杨幺这般，直接扯旗造反，跟朝廷对着干，以杀死所有朝廷派来的官员，杀死所有的士绅、僧道和学子为荣。卡Kа酷Ku尐裞網 整个湖湘之地，崩坏的程度，若非张浚设身处地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 按照秦颂的分析，如果不能出台持续性的惠民政策，想要让湖湘一带的人口和经济恢复到乱起之前的水平，至少需要五十年！ 五十年啊，足足两代人…… 幸好，有秦颂整个妖孽一直张浚的背后默默的支持着他，哪怕如今秦颂远在临安，但是每次在信中都能提出极有预见性的问题和解决的方法。 比如这次，秦颂便乐观的认为，湖湘大乱之后，当地的豪强、恶霸和地主已经被清扫一空，而官员的任命权力则在张浚的手中，所以只要张浚指出一个正确的方向，就会让湖湘的形势在短期内发生翻转。 人跑光了，没有关系。 只要把大片大片的土地和湖面收归官府，然后以官办大农庄、大渔场的方式，按照各家各户的丁口人数，以保本的租金成本低价租给农民、渔民，自然会吸引各地的流民赶往湖湘，而他们则会想尽办法让荒废的土地上长满庄稼，从广阔的洞庭湖中捕捞出肥美的大鱼…… 关键是要尽快恢复秩序，让人们感觉到生命有所保障，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 就如秦颂在信中说的那样，朝廷就当湖湘这片地方已经烂掉了，变成了荒漠和沼泽，只要以后不再发生造反叛乱的事情，将大量军队陷入其中，其实就是最大的获利。 至于从湖湘一带征收税赋，朝廷在二十年之内都不会动这种心思。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已经是秦颂在极力说服皇帝和政事堂的几位宰相之后，能给湖湘民众争取到的最大福利了。 张浚收回思绪，坐在书案前，开始给皇帝书写关于治理湖湘的思路方针的奏章。 保靖军，前锋营。 营将李大勇将麾下的队官召集起来，正在训话。 “我们当中的有些人，因为最近接连打了胜仗，便开始得意忘形，夹不住自己的尾巴，开始往上翘了！” “私自截留战场上的缴获，酒后调戏民女，强买强卖，与友军发生殴斗……谁给你们的胆子！若是秦长史如今还在咱们军中，你们这些忘乎所以的王八蛋，统统会被他砍脑壳！” “我李大勇今天把丑话撂在这里，各队私自截留的缴获，晚点名之前全部交到军需官那里进行登记，过了今天，若是被我发现，定斩不饶！” “那几个喝醉了酒就敢去调戏船娘的腌臜货，扣除本月的俸禄和奖励，全部配给人家，然后再去亲自赔罪，求得原谅！” “凡是强买强卖的，把买来的东西全部退回去，花出去的钱财不得再索要，就当是给人家的赔偿！” “至于与友军发生斗殴的事情，念在没有给保靖军丢脸的份上，就不打军棍了，但动手的几个要随我去友军那边向人家赔礼道歉！” “我的话说完了，你们听清楚没有！” “清楚！” “好，那就赶紧去落实，别逼我动刀子！” 十几个队官如释重负，哗啦一下，作鸟兽散，全跑的没有了踪影。 巡营的吴磷，来到前锋营时，恰好看到了李大勇训话的这一幕，便静静的站在门外，直到李大勇训话结束，他才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 “前锋营李大勇见过将军！” “李营将，这次没有亲手抓到杨幺，是不是有些恼火啊？” “启禀将军，属下并不觉得恼火，只是有些遗憾。贼酋杨幺最终被岳家军的前锋小将岳云所擒，确实是大功一件，但我并不会嫉妒。只要没有让杨幺逃掉，无论谁抓到他，都是值得庆祝的好事。” “哈哈，我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不过啊，你手下那些家伙可不一定这么想，要不然他们为何会找碴跟岳家军那边的人干起来？” “让将军见笑了。关于斗殴之事，我会妥善解决的。” “好，你们前锋营是咱保靖军的门面，无论如何不能让岳家军的前锋营比下去！” 吴磷巡视过前营之后，带着侍卫离开，李大勇将晚上的值更警戒之事安排下去，然后带了两个亲兵，离开前营的驻地，前往旁边岳家军前营驻扎的营寨。 报出身份，在营门口等了没有多久，李大勇便见岳云面带喜色，一路小跑，来到了门口。 “李大哥，咱们又见面啦！” “是呀，自从上次在当阳城内与你大醉一场，眨眼就是半年时间。” “呃，咱能不提喝酒那事吗？如今大军出战，各营禁止饮酒，你可莫要害我被父亲砍头啊！” “好，咱不提酒的事情。走，进去说话。”李大勇揽着岳云的肩膀，在守门士兵诧异的目光中，走进了岳云的营帐。 “岳兄弟，这次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啊，我手下有几个不听招呼的家伙，眼红你们营抓住了杨幺，故意在街上起刺，跟你这边的兄弟打了起来，弄得我被吴将军骂了一顿。” “李大哥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这边也有责任，我已经下令责罚过了，每人五十军棍，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他们背上留下的皮肉伤。” “咋会不信呢！岳家军治军严厉，已是出了名的。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取取经，该如何管理属下，才能做到令行禁止，确保军纪军规不会流于形式，成为空话。” “李大哥，你是诚心来取笑小弟的吗？上次在当阳见面，我把你说的那些保靖军的治军之法带回军中，受到了父亲和诸多将领的认可，于是在各营纷纷试着推行，结果见效很快。你来我这边取经，这不是老师拿学生打趣吗！” 李大勇摆摆手，一脸认真的说道：“谈不上老师啊！有道是，达者为师，你们执行的情况比我们好，那就有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咱们坐下来聊一聊，多少总有一些收获的。” 岳云觉得李大勇这话很有道理，于是换虚心坐下，两人坦诚相见，将各自带兵时遇到的问题和解决的办法拿出来分享，然后分析利弊，思考是否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距离前营五十里外的鼎口大营内，张浚麾下主将曲端正与岳家军的主将岳飞在商议战俘的分配方案。 曲端是成名已久的西军将领，论起资历，比创建八字军的王彦还要老，而岳飞刚从军的时候，还在王彦帐前效力过。 曲端和岳飞都看中了俘虏之中的精锐水兵，而双方都有扩充兵力的迫切愿望，所以这次商议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曲端直接问道：“岳将军，保靖军是张大人从西南调过来的，他们的所有缴获和俘虏，全部归于我方，你对此可有异议？” 岳飞想了想，回答说：“不如将三方所有的缴获全部集中起来，然后各部的功劳进行分配。至于在各水寨俘虏的伪楚士兵，良莠不齐，其中说不定还隐藏着一些假装投降却另有心思的奸细，所以不应急于进行分配。” 岳飞的态度，让曲端感到意外。听他的意思，似乎根本没有争夺的想法？ “若是不尽快将这些俘虏分配下去，让他们聚集在一起，时间一长，恐生事端啊。” “我的想法是将这些俘虏全部打乱，让各个寨子的人混在一起，再专门派出一队士兵负责看押，暗中留意观察他们的举动，记录下来，作为下一步从中挑选士兵的参考，不知曲将军以为如何？” 曲端想了想，点头说：“这样倒是可行，刘将军曾经在武休关与秦翰林一起主持过回归士兵的遴选和整训事宜，不如将俘虏交给他来负责。” “若能让刘将军亲自负责，自然是最好。” 岳飞没有反对。

第三百八十六章 集中改造 随着交战的地方逐渐向南推移，作为当初伪楚水军盘踞的重要据点，百里洲如今已经变成了大后方。「^追^书^帮^首~发」 百里洲是长江中部形成的巨大沙州，面积比下游的瓜洲大了三倍有余。 这种因为水流冲积而成的江中沙州，土地不仅肥沃，而且非常的平整，只要稍加侍弄，便是粮食高产区。 长江从百里洲的南北两侧加速流过，江陵城、松滋城将百里洲东西夹在中间，想要上下此洲，必须乘船。 在刘锜的建议下，如今的百里洲成为关押十几万俘虏的一座大监狱。 虽然交战不休，但伪楚一方死于战事的士兵人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很多人在水寨被破，或者船只被猛火油点燃的时候，都选择了跳水逃生，然后就被官军用渔网罩住，或是被黑洞洞的突火枪吓得直接举手投降。 张浚最初从汉中带到当阳的老班底，便是经历过武休关整训分流的三千南归老兵，而刘锜则是当时办理此项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另外一个负责人，是秦颂。 有了上次武休关的经历，刘锜现在就算是要面对十几万的俘虏，也能从容应对，没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张浚拨给刘锜两千关陇老兵和两千黎州土兵，负责百里洲的警戒看守任务。 用四千士兵看管十几万俘虏，其实并不是那么保险，但刘锜却是信心满满，丝毫不担心这些俘虏发生暴动，逃离百里洲。 刘锜内心深处甚至隐隐的期待出现俘虏暴动这种事情，这样他就有理由举起屠刀，将隐藏在俘虏中间的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全部砍头。卡Kа酷Ku尐裞網 十几万俘虏，听起来人数众多，但真正铁了心吃砍头饭的不到十分之一，多数是被杨幺蛊惑甚至是胁迫的普通农民和渔民，还有一些则是乱军的家人。 只要做好甄别，把真正危险的一、两万人圈禁起来，外围派士兵看守，摆上拒马桩和陷坑，架好突火枪，这些人就算插翅也飞不出百里洲。 更何况，上下百里洲的船只几乎全部停靠在江陵城外，就算这些乱军俘虏擅长凫水，但要想一口气从百里洲游到江陵城下，也没有那么容易。 姑且不论他们如何躲过江面上巡逻的船只，光是这几十里的水路，就足够把逃脱者累成死狗。 实际上，自从俘虏们被一批接着一批的送上百里洲后，迄今为止还从未发生过俘虏逃走的事情。 为了震慑宵小，刘锜倒是亲自下令，召开了两次公审大会，将一百多个罪大恶极的大小头目，当着十万俘虏的面，砍了脑壳。 “公审大会”这个称呼，据说是随着恶贼孔彦舟的头颅从滁州抵达当阳时，一并传过来的。 押送孔贼头颅的队伍，是大宋皇帝御前神武卫中营的将士，他们把孔彦舟的头颅放置于一个正方形的铜匣内，外面裹着一个更大的木匣，在这两层之间则塞满了硝石，沿路随时浇水制冰，确保人头不会腐坏变形。 贼头抵达当阳之日，万人空巷，深受孔贼之害的民众排着长队，在官军的组织下，亲眼上前观看已经授首的孔贼。 负责押送的神武卫军官还向民众描述了孔彦舟在滁州接受千刀万剐之刑的情景。 孔彦舟的这个头颅威力超过了万人大军，从当阳传到前方的战场上时，所过之处常有大小水寨不做任何抵抗，打开寨门向官军乞降认罪之事发生。 这也是为何百里洲上面的俘虏为何如此之多的最大原因。 刘锜将偌大的百里洲划分成五个区域，中心区域关押比较危险的俘虏，围绕修建了栅栏和壕沟，防止俘虏逃脱。 东部区域安置老家在江陵府和岳州一带的俘虏，南部区域安置老家在澧州、常德府的俘虏，西部区域安置老家在峡州、归州的俘虏，北部区域安置受伤的俘虏和基本无害的老弱妇孺。 许多水寨，其实就是靠近的几个村庄民众聚集在一处进行自保的一种手段，所以寨子里不仅有手持武器的乱军，还有老人和孩子。 俘虏被送上来时，首先要做的便是身份核实与登记。 这项工作虽然繁琐费时，但必须要尽量确保信息的准确性，这是开展后续工作的基础。 张浚初到当阳时，手下没有太多的人可用，但这两年前来投奔的读书人越来越多，所以刘锜并不担心能干活的大头巾人数不够。 张浚入阁拜相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不趁着现在投奔，等到他离开湖湘时，人家拿眼角瞟你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卡Kа酷Ku尐裞網 对俘虏身份的认定，不是本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要经过交叉的指认，然后还要相互作保，在最终的认定书上面签字画押。 比如，你说你叫张三，老家在岳州的艑山镇，负责登记的大头巾先给你记录下来，然后把你关进一个木头屋子里面等着，在你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屋子外面已经来过两个艑山镇的俘虏，悄悄的观察你，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同乡。 如果这两个俘虏可以保证你没有说假话，你就算初步过关，大头巾会让你们三个见面，然后在你的身份记录上写下你们三个人的名字，再让你们签字或者摁手印。 如果暗中指认的两个俘虏摇头说不认识你，那你就会被划入危险分子的名单，假若再找两个同乡过来进行认定，依然无法确认你的身份，那你铁定是要被关进中心区域的重犯区。 完成身份登记的俘虏，会被带到相应的区域进行安置，然后就有该片区的教化员前来向俘虏们讲解相关的规矩或者政策。 当初的俘虏，如今百里洲北部区域的教化员阮小鱼，已经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内，成功的在受伤俘虏当中发展出了近百个“下线”。 “我给你们讲啊，当初从当阳逃跑的时候，我这右腿肚子上头，被突火枪打出来的铁钉钻了一个洞，当时那个疼啊，就像钻心一样！还有，我的一只耳朵，也是那个时候被打没的。” 一只耳的阮小鱼，提起裤腿，露出右腿肚子上的疤痕，向围坐在他身边的一群俘虏们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事。 “当时，我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要么是被官军抓住砍头，要么是因为伤口溃烂发烧而死，结果怎么着？我现在有一百亩田，已经讨了媳妇，媳妇的肚子也大了，过不了几个月，我就要当爹了！” 阮小鱼故意的卖关子，没说他受伤之后的遭遇，把围在他身边的俘虏急得抓耳挠腮，好不着急。 “阮教员，你被突火枪打中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嘿嘿，经历了什么？我怕说出来之后，你们这群龟儿子没人相信，说老子在吹牛！” “阮教员是个实诚人，不会说扯谎骗我们的。” “对！你说的话，俺们相信！” “阮教员，快说啊！” 在众俘虏的催促下，阮小四露出了骄傲的神色，大声的说：“我受伤之后，被两个俘虏抬着送进了当阳城。当时，有个拿着突火枪的官军对抬我的人说‘你俩若是敢半路上把这个受伤的扔掉，我就砍了你们的脑壳！’，嘿嘿，那个拿突火枪的官军，现在就在咱们百里洲上头。” “等我被抬进一个刷了白石灰的房子里面，就有一个口鼻上面带着白罩子的人给我治疗伤口，当时我已经疼的昏死过去。事后，我才知道，出手给我治伤的，便是大宋鼎鼎有名的那位！” “哪位啊？” “阮教员好不利索，说话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嘿，不是我喜欢留一半，我是怕直接说出来之后，吓到你们了。大家竖起耳朵听好了，给我治伤的便是在瓜洲抓住孔彦舟，在滁州将孔彦舟千刀万剐的秦翰林！” “我艹！” “娘咧！” 俘虏之中，齐齐的发出了惊呼。 “你们如果不相信，等以后遇到了东区的教化员鲁麻子，可以问他，还有当时在一个病房里面的那谁……都可以作证的！” “我说这一段，其实不是想给大家吹嘘自己跟秦翰林有什么交情，像秦翰林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注意咱这样的腌臜货？我想说的是，你们现在虽然做了俘虏，但不要觉得以后就是无边的苦日子，其实你们是得到了解脱，只要认真接受劳动改造，通过了考察，就能分到田地，然后像我一样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担心被突火枪顶着脑壳，也不用跟着杨幺这种骗子刀口上面舔血！” “阮教员，你说的真好！我们一定听你的规劝，老老实实地接受改造，争取早日从百里洲离开，像你一样做个本分人，以后再也不受坏人的蛊惑，跟着做坏事。” “唉，大家别忘了啊，我现在是在当阳的玉泉山农场，你们改造好了之后，如果想来玉泉山种田的，可以找我！我们农场今年又开垦了上万亩的田地，田租很低，来了当年就能吃上饱饭，第二年就能盖房子！” 像阮小四这样的教化员，百里洲上面还有数百个，他们来之前都接受过一些培训，该怎么说话，说那些话，也经过了反复的练习，所以对着众多的俘虏进行“洗脑”的时候，个个表现的游刃有余，比书院里面的教书先生还要爱岗敬业。

第三百八十七章 寻宝大队 杨幺在下芷江口附近被抓住后，官军对于残余的伪楚乱军清剿力度并未减弱。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非但没有减弱，实际上变得更加凶狠。 这跟投诚的几个原属伪楚的大头目有关。 杨钦是第一个向官军投降的，因为杨幺对他的猜忌，把他从江陵调到了岳州，结果岳家军一来，杨钦便成了“带路党”。 之后，陆续有余端、刘诜、黄佐、夏诚、金琮等大头目或是因为走投无路，或是因为暗中被策反，纷纷向步步进逼的官军投降。 至于以前在当阳城外被秦颂抓获的李合戎、英宣和罗延庆等头目，早就被张浚策反，在这次全面进剿的时候，成了出入各大水寨进行劝降的说客。 杨幺之不得人心，由此也可见一斑。 最先投降的杨钦，在岳飞麾下表现很积极，所以逐渐得到岳飞的信任和赏识，将一半战船划给他统领。 后面这些投降的伪楚头领，就没有杨钦这个待遇，因为他们需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是假投降。 怎么证明呢？ 自然是对当初的同伙，如今的敌人下刀子来得最为直接和明显。 所以，自从抓住杨幺后，三路官军便开始扎营休整，把余下的任务交给了这些急于表现的投降头领。 都说自己人整起自己人来最是可怕，这话一点都不假。 杨幺手下七个大头领，除了刘衡护着伪楚太子钟仪不知所踪，其余六个按照当初投降时的选择，分别归于岳飞、曲端、刘锜和吴磷的军中。卡Kа酷Ku尐裞網 其中，岳飞收编的伪楚乱军人数最多，除了最早投诚的杨钦，还有刘诜和金琮两个。 余端和夏诚接受了李合戎等人的暗中游说，向张浚投降，被张浚分给了曲端和刘锜，其中曲端收了余端，刘锜收了夏诚。 曲端收余端，还被当成一个有趣的事情，在军中传了一阵子。 远道而来的吴磷，本来有机会接收更多的叛军头领，但他得了秦颂的暗中指点，只要了黄佐一人。 黄佐是杨幺的军师，虽然比不上秦颂这种妖孽，但在伪楚各路乱军头领之中，却是最有脑子的。而且，他还掌握了伪楚和杨幺的许多秘密。 吴磷的保靖军，并不怎么稀罕伪楚投降过来的这些士兵，因为西南的土兵更好用。 事实证明，个子矮小的西南土兵，最是吃苦耐劳，服从性也好，就算长期远离家乡作战，士气也不会明显降低，是最适合作为野战部队的兵源。 当初秦颂撺掇吴磷去黎州发展，吴磷心中还有些郁闷和不乐意，如今那里却成了一块香饽饽，不仅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兵力，还能提供财富。 只是，别人再如何眼红，也无法将手伸进去。 吴玠把关师古派到黎州给吴磷当副手，这个家伙到了地方之后，就像老鼠钻进了米缸，那叫一个“凶残”。 如果不是长史赵逵限制着，关师古恨不得亲自跑到大理国那边去招兵买马。 在陇西饿着肚子当土匪的关师古，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所以一门心思的想要把保靖军的兵马搞得多多的，粮仓搞得满满的…… 要不这么做，他晚上都睡不着觉。卡Kа酷Ku尐裞網 吴磷之所以接受了黄佐的投诚，除了看在他还算有几分眼光的份上，另外就是想让黄佐把杨幺这几年搜刮的金银财宝全都挖出来。 杨幺乘坐的那条金光灿灿的龙船，已经被李大勇带着手下夺了下来，从船舱底层的“龙宫”内确实起出了许多黄金、白银、玉石和珠宝。 但是，以吴磷的推算，这些财富应该远不到杨幺从各地官库和地主豪绅家中搜刮上来的一半，所以不见踪影的那些财富必然是被杨幺藏在了秘密的地点。 吴磷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跟他的亲身经历有关。 当初驻军在成都城外时，吴磷可是伙同秦颂一起“打劫”过成都当地的十几个有钱的富户，所以对于坐地户们暗中储藏的财富有了直观的认识。 大宋的有钱地主和富豪们，就像是喜欢往土底下面藏食物的仓鼠，看似个头不大，其实肥得很！ 杨幺率领的伪楚乱军闹腾最厉害的时候，波及洞庭湖周围的八个州府，涉及到两百万人以上，就算这一带没有天府之国富庶，但也不是蛮荒之地，在对官员、地主、士绅、寺庙和道观进行杀头抄家的过程中，还不知道搜出了多少财富呢。 黄佐投靠过来后，吴磷也懒得跟他泡蘑菇，直接开口询问“龙船”之外的财富流向，黄佐以为吴磷想要暗中独吞尚未被发现的杨幺遗产，便将他所掌握的几处疑似藏宝的地点全都交待了出来。 吴磷于是将寻找和打捞宝藏的任务交给了李大勇。 李大勇是吴磷麾下五个营将当中最不贪财的一个，把这种事情交给他去办，吴磷放心。 当然了，作为指路之人，黄佐必须跟着李大勇一起出去。 吴磷将任务交给李大勇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李大勇也没有多问，立即带着一批水性最好的手下，然后划着普通的木船就出去了。 前营缴获的明轮车船有不少，而且个头都挺大，但有些显眼，一旦集体出动，容易让友军误会。 黄佐带着李大勇到的第一个地方是鼎口，位于武陵县与龙阳县之间，在一片乱葬岗中。 “当时天色已晚，我只是站在杨幺身侧远远的看了几眼，现在也无法确定财宝被埋在那个坟头下面。” 面对李大勇质疑的眼神，黄佐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们人多，大不了挨个的掘开，察看一番！” 李大勇一声令下，许多士兵手持一端带尖的长木杆，分头行动，将木杆往泥土下面一点一点的杵，每次都能带上了一些泥。 “咦，这个木杆头部有讲究呢。”黄佐很好奇，因为他以前还没有见过这种专门竖着往下打洞的工具。 看在已经成了同僚的份上，李大勇便向他解释说：“这是用来探矿的工具，秦翰林亲自发明的。若是被盗墓贼学了去，以后那些埋在黄土之下的古墓可就别想安生了。” 黄佐果断把嘴闭上，再也不看士兵们是如何在打洞。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有个土兵高呼：“戳到硬东西了！” 李大勇和黄佐闻声来到这个士兵负责的坟包边上，仔细察看洛阳铲头目沾到的银色细末，确定这是擦碰到银锭后沾到的。 所有人收起木杆，换了掘土的工具，一起围着这个坟包开挖。 等到彻底掘开墓道，挪走腐烂的棺木后，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大堆金锭和银元宝，足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多。 李大勇于是立即派人赶回前营驻地，让前营的主力驾驶舟船赶到鼎口，以便将这些财宝装箱运走。 随前营主力同来的，还有几个账房先生，他们拿着大秤和账本，是专门负责记录重量和数目的。 但看到李大勇指挥士兵将沉重的金锭和银元宝抬到秤上过分量的时候，黄佐有些疑惑了。 这个李大勇，难不成脑袋是榆木疙瘩做成的？这种时候，不该是囫囵的用船将金银财宝装走，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自己留下个一船半船吗？ “禀报李营将，全部的金、银、玉器、珍珠、玛瑙、象牙、宝石，皆已称量完毕，并如数登记造册，以供查验！” “嗯，辛苦几位账房先生了。还请大家在这份账册上面签字画押，倘若以后需要你们出面作证，也便于找人。” 几个账房先生自然不敢拒绝李大勇的这个要求，依次在账册上面署名，摁了手印。 随后，李大勇亲自押运，将这第一批发现的金银财宝送至江陵，由张浚过目后，封入官库之中。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中，李大勇的寻宝大队又相继赶赴古楼寨、君山、石龟、沅江口、湘阴县等地方，通过各种手段，将杨幺埋藏在山洞、水底、稻田、芦苇荡里面的巨量财富全都挖掘出来。 每一次都是现场称重，现场登记造册，从无私下截留贪墨之事发生。 吴磷对于李大勇的做法完全支持，他肯定就没有经手，因为怕惹一声臊。 就算最终发掘出来的黄金有五十多万两，白银有两百多万两，各色铜钱更是不计其数，但这些财富背后是无数的尸骨和阴魂，吴磷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保靖军不差钱，虽然没有如此之多，但通过正常经营赚来的钱，用的理直气壮，心不亏，夜里睡觉时不怕鬼魂来撞门。 本来在为乱后重建之事发愁的张浚，有了这一大笔进项，顿时觉得压力轻了许多。 这些财富的来源，已经无法查证，但必然与这片土地以及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有关，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正如秦颂在信中写的那样，财富，取之于民，必须用之于民。 为了支持秦颂，张浚将缴获的近百万两黄金重新熔铸，变成十斤重一块的金砖，然后用楠木箱盛放，装入杨幺昔日乘坐的那艘巨大龙船之中，连同罪囚杨幺一起，走长江航道，运往临安。 近百万两的黄金，论价值至少可抵五百万贯铜钱。 朝廷有了这笔进账，谁还敢再说秦颂在瓜洲烧掉的那两百万贯？ 若无秦颂送往当阳的那颗人头，湖湘之乱怎会如此快速的被平定？ 若不能平定湖湘之乱，又哪里来的这一船金砖？

第三百八十八章 陈仓石鼓 当李大勇率领麾下士兵在洞庭湖一带寻找杨幺隐藏的财富时，隔了不知道多少重山水的金国燕京郊外，也有一小队人马在寻找宝贝。卡Kа酷Ku尐裞網 金国被称为京的城池有许多，诸如上京、中京、东京、燕京、西京，以及汴京。 上京在后世的哈尔滨附近。 中京在后世的辽宁锦州西面三百多里以外。 东京在后世的辽阳一带，跟岛国那个首都没有关系。 燕京就在后世的首都位置，秦汉时这里为蓟，是幽州治所。 西京位于后世的山西大同。 汴京便是大宋的汴梁，现为伪齐国都，位于后世的开封一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北京，位于后世的辽宁通辽以西，坐落于大兴安岭中部的东面，属于金国的北京路管辖。 东南西北中，金国唯独缺了一个“南京”。 或许，女真人是想攻占了宋朝的所有土地之后，把建康或者杭州改名为南京。 女真人弄出如此多的“京”来，与他们实际掌控的疆域有关，也与他们农牧结合的生活方式有关。 上京是女真人发迹的老巢，东京是金国压制高丽国的桥头堡，中京是金国南北衔接的屯兵之地，燕京是金国皇族实际的居住之地，西京是金国压制西夏国的桥头堡。 初秋时节，凉爽宜人。 在燕京郊外寻找宝贝的小队人马，出自渤海高氏，是完颜宗翰谋士高庆裔的族人。 宗翰被秦颂在金州设计烧死之后，性格比较软弱的完颜宗隽接替了他留下来的位置，成为坐镇陕西的大帅。 宗翰的儿子完颜斜保和谋士高庆裔无所依托，便自然的投靠了宗隽，继续呆在陕西，不愿意返回燕京受别的皇族欺辱和压榨。卡Kа酷Ku尐裞網 秦州大战结束后，复兴军曾经派出使者黄士成进入长安与完颜宗隽交涉，虽然没有达成特别明显的协议，但私底下的联络逐渐频繁。 双方相互之间并不信任，陕西金军的目标是干掉复兴军，而复兴军的目标则是驱逐胡虏，但目前的局面却是谁也没有实力可以干掉对方。 既然干不掉对方，那就坐下来谈一谈，比如：南北货物交易的问题，俘虏的交换赎回问题等等。 高庆裔当初是辽国东京户部司的译员，通晓汉语、女真语和高丽语。辽国被金国干翻之后，高庆裔投靠宗翰，一开始在宗翰的军中担任通事，也就是翻译官。 高庆裔聪明能干，精于事工，有一定的政事经验，遂得宗翰赏识，渐渐走上高位，成为宗翰众多谋士中的第一人，在宗翰率领大军攻打金州时，协助宗翰的儿子完颜斜保留守关中。 完颜宗翰对高庆裔有提携之恩，宗翰死后，高庆裔想帮助斜保将他父亲的尸骸从宋军手中赎回。 复兴军这边暗中提出几项要求，只要高庆裔和完颜斜保能够完成，便可以迎回宗翰的尸骸。 其中有一项要求，便是追寻被金军从汴梁城内掳走的十块鼓状石头之下落，然后将其运至长安，交给复兴军。 能让秦颂亲自写信交待和叮嘱的石头，必然不是凡物。 这十面石鼓，在后世，被人称作大秦帝国的“东方红”，是华夏的镇国之宝！ 唐初，在陕西凤翔府陈仓山的北坡，一个牧羊老汉无意间发现了埋在泥土和枯草之中的十面外型怪异的花岗岩大石。 这些硕大的石头外形似鼓，圆而见方，上窄下大，高约三尺，中间微凸，模样奇特。 老汉将这个发现带回了村子，随后便有好事之人上山观看。当大石上的泥土被清除，显露出了大量的文字笔画，因为笔法奇异，所以无人能识。 于是，流言四散，怪论频生。更有乡民闻风而至，焚香跪拜，惊为天赐神物。 不怪当时的民众如此迷信或者说惊慌害怕，只因为凡是刻着文字的石龟、石虎、石人之类的东西，都与谶语有关，搞不好就是天翻地覆的征兆。 一百多年后，大唐王朝由盛转衰，“安史之乱”爆发。唐肃宗在雍城躲避战祸，听说了石鼓传闻，心生好奇，于是责令凤翔府的官员将十面怪石运下陈仓山，迁往雍城城南，并与随行的文武百官到场观赏。 石鼓被迁至雍城的短短几个月后，攻破长安的乱军杀向雍城。当叛军逼近凤翔府时，皇帝和文武百官走褒斜栈道逃向汉中，石鼓被仓促移至荒野中掩埋起来，并对外宣称已经“毁失”。 两年后，“安史之乱”平定，皇帝和百官返回关中。有地方官吏查访到了石鼓的埋藏之处，请朝廷派出名家前来主持挖掘。韩愈因此上书朝廷，请求将石鼓移至京城太学府内妥善保管，并围绕石鼓上面的文字展开相应的学术研究。 韩愈的请求没有得到朝廷重视，这封奏折在朝堂上被积压了整整八年！ 八年之后，官员郑余庆就任凤翔府尹，兼国子祭酒，主掌大唐的学术教育和文化事业。偶然之中，郑余庆看到了尘封已久的韩愈奏章，深深为之触动。于是，他重新奏请朝廷，希望能妥善保存陈仓石鼓。 直到此时，曝于雍城荒野外的石鼓，才被移送到当地孔庙保存。 然而，重新出世的石鼓，已是蚀迹斑斑，石鼓上的字迹残缺不全，引得无数名家学者为之慨叹。更为可惜的是，由于一直被弃于荒野，其中一面石鼓居然莫名遗失，再也找寻不到。 十面石鼓，还剩下九面，但命运依然多舛。卡Kа酷Ku尐裞網 九面石鼓在凤翔孔庙中保存了九十多年，李唐王朝覆灭，黄巢率领的农民起义大军横扫关中，凤翔孔庙在战火中被焚毁，庙内所藏石鼓被人盗运一空。陈仓石鼓在乱世中再次消失无踪。 宋王朝一统天下，逐步剿灭割据各方的诸侯，全国的经济民生在数十年的休养生息后取得大发展。仁宗在查阅前朝留下的经史档案时，无意中发现了关于石鼓的传奇记录，于是对遗失百年的陈仓石鼓产生浓厚兴趣。 在仁宗看来，这十面石鼓象征着文化正统和王朝正朔，意义非凡。 为了找到石鼓，仁宗以高官厚禄相许，传令天下有识之士遍地寻访，查找陈仓石鼓的下落。 时任凤翔知府的马池，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资治通鉴》主编司马光的父亲，闻此消息后，竭尽心力寻找传说中的十块大石，以投君王所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番周折，司马池终于使消失百年之久的陈仓石鼓重见天日。只可惜，寻到的石鼓仍是九面，早在唐末便已遗失的作原石鼓还是没有踪迹。 司马池为了凑齐十面石鼓，便私下遣工匠连夜采集相似石材做伪。很快，他便参照石鼓拓本仿制出一面假的“作原石鼓”。 十面石鼓被送往大宋都城开封，一时引得万人围观，司马池也因此得到仁宗的褒奖。 好景不长，大宋的名家学者们发现了“作原石鼓”与另外九块石鼓有差别，然后认定司马池动了手脚，伪造石鼓。司马池于是先建奇功受封赏，又因造伪欺君而获罪。 后来，金石收藏家出身的向传师，特意为寻找“作原石鼓”赶赴凤翔府，石鼓残断的命运终于得以补全。 向传师是北宋时期颇有名望的金石收藏家。最初与石鼓的渊源，来自于他重金求来的一份太氏石鼓文拓本。在对照自己手中的其他石鼓文拓本时，他意外发现，这份新的拓本居然多出来了一张“作原石鼓”的文字。 “作原石鼓”已遗失了两百多年，不可能再有新拓本问世，否则仁宗也不会满天下张贴黄榜以高官重金相求。 “作原石鼓”拓本的发现，让向传师彻夜难眠。他经过多方的探查，终于查明这份拓本是从关中的太氏家族流传出来的。 唯恐夜长梦多，向传师立即骑马赶赴关中。 然而，当向传师抵达太氏居住的村庄时，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原来，太氏一家在半年前便全部死于瘟疫。当地官府为了防止瘟疫蔓延，把太氏的房子、财产全部烧光。 如此噩耗，对于千里跋涉而来的向传师而言，可谓是晴空霹雳。 好不容易发现的作原石鼓线索，居然就此断了。 心灰意冷的向传师，拖着疲惫的身体，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隔日清晨，向传师被后院传出的磨刀声惊醒。原来，客栈后面有个屠夫正在磨刀，向传师循声走到屠夫门前，只见屠刀被磨得寒光闪烁，而令向传师惊讶的却是屠夫使用的磨刀石，虽然外型破旧，却有几分石鼓的风貌！ 向传师上前细看，磨刀石上隐约浮现的一些熟悉的字迹依稀可辨。原来，这就是那面失踪了两百多年，引得几朝几代人魂萦梦绕的“作原石鼓”。 这面石鼓，此刻已是面目全非，上部被人削去，中间被掏成凹状用来捣米，而上面断裂开的两道边，则被屠夫用来磨刀。石鼓上面的文字，更是被磨去大半，损毁严重，仅余下半部的四行文字。 不怪乡野百姓如此暴殄天物，实在是那个时代的读书人太少了，不读书的人为了生计忙碌，谁会在乎一块刻了字的石头？ 君不见，每逢战乱之后，便有许多刻着石头的青石碑被老百姓从野外扒拉出来，用来修桥铺路，或者是砸碎了充当根基石。 向传师发现作原石鼓的下落之后，马上向凤翔知府传信，知府连夜调集兵马赶赴客栈，护送石鼓与向传师回到风翔，随即又将这面石鼓送至汴梁。 经过众多饱学之士的辨认，确定此面石鼓为真。向传师因寻找石鼓有功，得到朝廷诸多封赏，并获得一整套的石鼓文拓本。 十面石鼓终得团圆，但它们颠沛流离的命运却仍在继续。 自诩为“天下第一学士”的宋徽宗，对于石鼓甚是喜爱。当初，十面石鼓被存放于太学之中，赵佶登基之后，他便将石鼓搬进了保和殿，从此与他朝夕相伴。 某年某月，赵佶突发奇想，下令在十面石鼓上的文字槽缝之间填注黄金，为其装了金身。 靖康之变时，金兵攻入汴梁，掳走赵佶和赵桓二帝，押解到五国城之中囚禁。而这十面石鼓，因鼓身注有黄金，被金兵视为珍宝，一起被掳到北方。 石鼓被运到燕京后，野蛮出身的金人，并未意识到它的价值，只是剔去了石鼓上填注的黄金，便将它们丢弃于荒野。 至此，石鼓第三次因战祸而遗失。 秦颂前世并不是古董爱好者，也不是考古专业出身，但作为华夏的镇国之宝，他还是了解一些有关石鼓颠沛流离的经历。 如果不是因为石鼓太重，每一个都有近乎一吨，秃子本来是想把这十面好不容易躲过倭寇轰炸的石鼓运到岛上去的。 秦颂来动临安后，遇到了李清照和收藏家毕良史，在与他们交往的过程中，定下了找回石鼓的决心。 这十面石鼓，既然出自凤翔府的陈仓山，那就还是将他们送回去，在那里建立庙宇，专门供奉吧！ 赵家人不靠谱，不能再让他们负责保存石鼓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神仙药膏 “大哥，咱们在这荒郊野地之中已经转了半个月了，就为寻找那些莫名其妙的石头，为啥啊？” 一个骑马的汉子，对身旁另外一个发着牢骚。「^追^书^帮^首~发」 “为啥？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陕西那边传过来的话，要求咱们各房都要出动人手，在燕京附近寻找被丢弃的十块刻着字的大石头。” “嘿，陕西那位如今还这么牛气，他背后的大树都倒了！” “不要乱说！咱们渤海高家休戚与共，若非他回护着咱们余下的几房，你能有骑马游郊的机会？早就被女真人抓到北面去放羊了！” 挨了一顿训斥，先前说话的汉子还是不安分，一双眼睛骨碌直转。 “大哥，我觉着咱们这么四处乱转不是办法，还得分头行动，找每条道路附近的本地人打听，十块石头那么显眼，只要是在荒野之中，肯定有人看见过。”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要不咱们今天就分成两路，你负责搜寻从南面到燕京的这一段道路，我去看看出燕京往中京的那段道路附近。” 高家派出的这路人马经过内部商议，于是分作两队，一队重点搜索从霸州通往燕京的道路两侧，另一队负责搜索从燕京通往通州的道路两侧。 又过了几天，在潞县附近转悠的高家人从当地的一个渔民口中得知靠近潞水渡口的一片河滩上有一堆形状像水桶的石头，上面曲里拐弯的刻着些笔画。 高家人大喜，给了渔民一锭银子，让他带着来到河滩上，终于发现了十块外型、大小跟长房信中描述的一模一样的石头。卡Kа酷Ku尐裞網 谁能将这十块石头寻回家，长房那边作为答谢，送出燕京城内一座铺面，渤海老家的千亩良田！ 石鼓虽然找到了，但因为实在太重，寻找的人根本搬不走，于是便在河滩上留宿，看着这些宝贝，另外派人火速赶回族内，向长房的人报讯，让他们想办法。 高家长房那边收到消息后，立即派了人赶来确认，随后又派了一个车队赶到潞县，将这些石鼓与木材混装在牛车上面，不动声色地拉回了高氏居住之地。 长房的主事人，正是高庆裔的长子，叫高树兴，他在见到石鼓之后，立即拿出了房契和地契，作为奖励交给找到石鼓的三房那伙人，然后又拿出一些好处分给其他各路出门寻找的族人。 高树兴再三叮嘱各房族人，切莫声张，否则惹得女真人注意，到时候就是祸事上门，大家谁都跑不掉。 高氏族人也都是晓事的，这种攸关家族命运的大事，传出去没有任何好处，到时候真要倒霉那就是一窝端。 高树兴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看重这十块被女真士兵丢弃在渡口边的石头，但他知道父亲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所以将石鼓立即转移到庄子外面的一片高粱地里，刨了十个大坑，将石鼓埋了起来。 虽然已经找到了石鼓，但如何将其安全的从燕京运至陕西，却是一个大问题。 一面石鼓就重达两千斤，十面石鼓就是两万斤，从燕京到陕西隔山隔水，好几千里的路程，万一运送途中出点岔子，那才叫个痛心。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没有收到父亲的准确答复之前，高树兴打算暂时将十面石鼓藏在高粱地里面。 农历八月的燕京，只是秋风凉爽，谈不上冷，但远在北方三千多里外的上京城内，早晚却已经开始结冰。 上京作为金国的政治中心，还要持续若干年，直到海陵王登基之后，才会将首都迁至燕京。 明德宫是金主完颜吴乞买居住的地方，当天气变得寒冷之后，他便蜷缩在寝宫内，不敢将手脚露出被褥之外。 这天傍晚，右副都元帅完颜昌一脸神秘，手中捧着个长方形的木盒，走进了吴乞买的寝宫。 “挞懒，你手中拿着什么？”吴乞买虽然身体虚弱，但脑子依然好使，所以看见完颜昌进来之后，便盯着他双手捧着的木匣。 “启禀吾皇，臣手中拿的是能够让您缓解病痛的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你确定不是想让我早点死去的毒药？” “陛下，臣对您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这副灵丹妙药，臣已经在家中亲自试用了五日，确定效果之后，才敢拿来献给您！为了让你相信没有毒，我愿意当着您的面，先吸一片。” 完颜昌说完，便打开木匣，从中拿出一支上面有小铜锅的竹管，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木匣中的油灯，再从一个锡纸包内拿出一片黑色的膏装物，小心的塞进铜锅中，对着油灯，慢慢的烤了起来。 不一会，铜锅内开始有白色的烟雾往外冒，完颜昌马上将口鼻凑到竹管的一端，露出沉醉的表情，深深的吸了起来。 吴乞买看得清清楚楚，完颜昌吸过竹管内的烟雾后，眼睛变得更加明亮，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洪亮。 吴乞买相信就算完颜昌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把毒药拿进明德宫，这跟找死没有两样。 “让朕试试！”吴乞买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完颜昌急忙拿起烟枪，双手递到榻前，然后在吴乞买身旁小心地服侍着，直到吴乞买终于透过烟枪管子，吸到了第一口烟雾。 才吸了三口，吴乞买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松快了许多，原本身体各处隐隐作痛的地方，似乎不那么疼了，脑子里面也变得一片清明。 “果然有效！挞懒，这次你有心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抽过神仙烟的吴乞买，斜靠在枕头上，难得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完颜昌摇头说：“臣什么都不要，只要陛下能够恢复康健，高高地坐在龙椅之上，对于臣而言，就是最大的福音！” 吴乞买点点头，明白完颜昌并没有夸大其词。 兄长阿骨打留下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儿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现在掰着手指头盼望着皇帝断气，然后就会露出獠牙，将吴乞买生前提拔的大臣全部剪除…… “南面的战事，如今进展的如何了？”吴乞买趁着脑子清醒，询问完颜昌。 完颜昌摇摇头，回答说：“似乎很不顺利，刘豫集结了三十万人马，分三路攻打宋国，每一路都遭遇了激烈的反抗，听说损失惨重，但没有一路能够打进宋境。” 吴乞买皱了皱眉头，接着又问：“兀术在干什么？” “臣也不知。兀术率领十万金国勇士去了南方之后，就没有了消息，或许正在寻找突破宋军防线的薄弱之处吧。” “那就让他继续留在南边吧！”吴乞买若有所思地说道。 人的心思，有时候如同一潭死水，经年不变；有时候，又像风吹湖面，时刻都在泛起涟漪。 完颜昌没有进来之前，吴乞买还缩在被窝里面昏昏欲睡，但在完颜昌献上了神奇的神仙烟之后，吴乞买忽然觉得身体内生发出一股新的力量。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躺在床上等死，有些可笑，或者说有些不甘心。 完颜宗弼是阿骨打的儿子，不是他吴乞买的儿子，他得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多做一些打算！ 明德宫里发生的事情，并无法隐瞒太久，事实上吴乞买这次就没想要隐瞒，所以当天夜里，许多盯着皇宫的人，便听说了完颜昌向皇帝进献了可以提神醒脑的神仙烟的事情。 谙班勃极烈完颜掸有些烦躁。 明德宫里的那位，将死未死，这种时候最是敏感，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在下一刻到底是会彻底的闭眼，还是忽然回光返照，做出一些令人吃惊的事情。 国论左勃极烈完颜宗干最近经常暗中派人来提醒完颜掸，要他务必管好自己的嘴，还有自己身边的人，不要乱说，不要乱做，以免被明德宫内的那父子两个抓住把柄。 吴乞买是各个部族共同推举出来的金国之主，只要他还在那个位子上一天，便占据着大义正统的名分，谁若是在背后搞一些针对他的事情，就会被人扣上一顶密谋弑君的帽子，这是会死人的。 而且还是很多人。 今日你能通过弑君的阴谋手段谋夺皇位，来日别人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效仿于你，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你！ 唐代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登基，虽然事后找了许多人帮着洗地，但囚父弑兄的罪名陪着他进了棺材，而他的几个儿子果然没有让天下人“失望”，差点做成了他们老子当年曾经做成的事情。 完颜掸本来还算老实，假装对明德宫内的事情不闻不问，但听说皇帝在吸了完颜昌进献的那种神奇药膏之后，精神大有好转，就连食量都增加了一些，顿时觉得事情变得糟糕起来。 “这个挞懒，为了争夺国论右勃极烈的位置，竟然从外面找到了我们闻所未闻的药膏，如果不能加以制止的话，万一让皇宫内的那位起死回生，再在皇位上坐个十年八年，咱们就活不成了！” “你们两个，马上去查，一定要找到完颜昌是从什么渠道搞到这种药膏的！务必要想办法控制或者斩断完颜昌的渠道。” 完颜掸对身边的两个心腹凶狠地下达了命令。

第三百九十章 各有想法 深夜的上京城内，安静的可怕。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寒冷的天气，所以到了晚上城内的人们都习惯于躲在房舍内，守在火盆边上，或者是在床上打发着时间。 从谙班勃极烈府中出来的两个人，没走多远就被暗处盯着的人拦住了。 明德宫有人时刻盯着，皇储居住的府邸同样有人时刻在盯梢。 这些人可以眼睛一眨不眨地从白天盯到晚上，再从晚上盯到白天。 问清楚缘由之后，拦路的别闪入街巷，他们是完颜宗干派出来的心腹。 没过多久，完颜宗干、完颜希尹、完颜昌等人便陆续的知道了谙班勃极烈府有人在深夜出门的消息。 宗干的人之所以没有拦着完颜掸派出来的人，也是觉得事情有些反常，连他也看不清完颜昌倒腾出来的这个药膏到底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所以便默许了完颜掸的决定。 有时候，也是需要有人冲在前面探路的。 完颜掸派人寻找神仙烟的来路，这件事情本身没有对错。你可以理解为他在听说神仙烟对于身体康复有好处之后，也想替现在的皇帝出力，寻找到更多的神仙烟。 谷神完颜希尹坐在火盆边上，正捧着一本《资治通鉴》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希尹主导了女真文字创立之事，但只有他心里清楚，跟源远流长的汉字相比，所谓的女真文字，完全就是画蛇添足和班门弄斧。 越是深入地学习和了解汉人的历史、文化和制度，希尹的心里就越觉得失落和恐慌。 就像手中的这本资治通鉴，成书的时间并不长，是宋朝曾经的宰相司马光主持编纂的一部鸿篇巨制，编书的目的则是为了教导宋朝的皇帝和大臣们，让他们吸取过往的那些王朝兴替的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希尹已经将《资治通鉴》反复了十几遍，但每次重新时，还是能发现之前时理解的错误，还能有全新的感悟和体会。 在南方，有人戏言“半部论语治天下”，希尹对这种说法是不屑一顾的。但是，手持一部《资治通鉴》，却真的可以治理国家。 可惜，女真皇族还是过于相信武力，而对读书这件事情显得没有那么热衷。 在某些女真人看来，宋朝的皇帝赵佶读书够多了吧？他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 结果怎样？ 还不是被大金国的勇士们掳到了五国城，变成了可怜的奴隶！ 还有赵佶的那个儿子赵桓，还有那些后宫的女人，个个都能识文断字，但是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要光着身子围着火堆给大金国的勇士们跳舞取乐！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真的是如此吗？ 希尹觉得自己的族人还是目光过于短浅，他们现在的想法，也就只能占领现在这么大的国土，因为再想扩大版图，现行的制度完全支撑不起！ 希尹觉得自己越来越苦恼，明明看清了前路，但因为身在局中，却无力纠正，只能跟着别人一起浮沉。卡Kа酷Ku尐裞網 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然而，天命这玩意，汉人已经研究琢磨了好几千年，从“河图洛书”开始，相关的研究成果汗牛充栋，女真人能玩得过汉人？ 宋朝不过是冒出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两年给金国造成了多少损失？ 貌似，那个年轻翰林是个读书人出身的弱鸡…… 完颜昌府上，有人正在给先下一城的完颜昌出谋划策。 “神仙烟是从西夏那边传过来的，效果已经得到了验证，只要大人你不主动提出想要接替宗翰留下来的国论右勃极烈的位置，皇帝和皇储这两方都会仰仗着你，不会针对你做出危险的事情。” “汉人有句名言，‘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意思是说，先付出一定的代价，以诱使对手放松警惕，然后再找机会夺取过来。还有一句名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意思是说，那些表面上不与人相争的，看似无害，但世上没有人能争得过他。” “国论右勃极烈是一块烫手的饽饽，所有的人都死死的盯着，这种时候谁主动露头，就会遭受来自各方的联手打压，最先被踢出局。大人若是始终保持人畜无害的样子，闭口不提国论右勃极烈的归属，到最后各方相持不下的时候，反而可能落到你的头上！” 听完这位谋士的分析，完颜昌露出一脸佩服的表情，称赞说道：“还是你们汉人的老祖宗厉害，早早的就把这些道理写在书中，编成故事，用来教导子孙后代，然后流传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谋士露出谦恭的表情，并没有居功自傲。“若无大人暗中出手搭救，我已死在冰天雪地之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这样的救命大恩！只要大人牢牢掌握着权力，小人也能有所依靠，不用担心再次被人所弃。” 原来，完颜昌身边的这个汉人谋士，是他前段时间无意之中从马场里面救回来的，因为完颜昌想要暗中培养几个能够替他前往宋朝搜集情报的人才，所以就把此人留在了身边。 结果，此人居然是个读过许多书的聪明人，足以担任完颜昌的谋士和智囊。 至于完颜昌从西夏方面搞到的神仙膏，跟这个谋士并无关系，这是他费了不少的心思和钱财，才从西夏那边搞到的好东西。 就算完颜掸现在派人去找，且不论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而他完颜昌已经抢得先机，就算完颜掸后面也献上同样的神仙膏，皇帝记住的也是他完颜昌。 更何况，皇帝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肯定愿意相信他完颜昌而不是完颜掸。 完颜昌毒死完颜吴乞买没有任何好处，因为完颜掸登基之后，还是会对他动手。 过了一天，完颜吴乞买竟然罕见的下令召集大小官员入宫，说是要商议国事。 坐在龙椅之上的吴乞买看起来更瘦了，但目光炯炯有神，说话的中气也很足，似乎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 吴乞买让负责各部的官员向他汇报近段时间以来的事务，轮到完颜宗干的时候，吴乞买明知故问：“兀术率军南下，快一年了吧？宋人可曾服软？” 宗干面露惭愧神色，向吴乞买如实汇报了南方的战事情况，没有隐瞒。 这种时候，有意隐瞒，等于是送上把柄给吴乞买抓。 “唉，粘罕（宗翰）的尸骸到现在还无法迎回来安葬！”吴乞买忽然叹息，露出痛苦的表情。 “昨日夜里，我梦到粘罕浑身是血的来到我的床前，向我哭诉，说他躺在冰冷的硝石之中，还要经常被宋人围观，请求我早点派人去把他接回来，安葬在他父亲的坟墓旁边。” 吴乞买说到动情之处，不禁潸然泪下，仿佛他跟完颜宗翰是多么铁的兄弟一般。 实际上，宗翰活着的时候，吴乞买对他最是猜忌和戒备，因为担心将他留在上京太过危险，所以吴乞买在获悉完颜娄室逝世，完颜宗弼在陕西吃了败仗之后，便把宗翰派往陕西接替宗弼，让这两头猛虎全都呆在南方，不给他们返回上京的借口和机会。 皇帝坐在龙椅上头演戏，下面的群臣就算心里腻味，甚至是觉得不屑，那也绝对不敢流露出来。 这时候，需要一个“助攻”站出来，接着皇帝的话往下演。 完颜昌福至心灵，站了出来，哭泣说道：“前些日子，我接到设马也和斜保两个人的血书，他们说愿意用自己的头颅换回父亲的骨骸，被我回信训斥了一通。” “我们完颜氏的勇士，为了大金国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就算设马也和斜保两人没有他们的祖父和父亲那么睿智和善战，但他们对大金国也是忠心耿耿，所以怎么可以用他们的头颅来换父亲的尸骸呢！” “微臣以为，可以用被囚禁在五国城的宋官作为筹码，与宋人进行谈判，只要不是释放赵佶和赵桓父子两个，其余人对我们金国而言，价值并不大。” 完颜昌的建议提出来后，宗干面色如常，宗磐若有所思，希尹微微颔首，尚书右丞相、汉官韩企先则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完颜昌的提议有些不妥。 吴乞买询问完颜希尹：“谷神，你对挞懒的这个提议，有何看法？” 完颜希尹上前一步，回答说：“启奏陛下，南方的战事如今进展不顺，金国的勇士们因为此前的几次失利，士气已经变得低落，若是不能尽快的将左都元帅和众多在金州遇难的将领骸骨迎回来，将金州和秦州被俘的将领赎回来，恐怕会让凝固的人心消散。” “当年，从开封掳至北方的宋人，除了少数工匠和官员为我们所用，其他大部分都沦为了贵族们的玩物和奴隶，这对于金国是没有多少益处的。” “若是能用被掳来的宋人换回、赎回已经牺牲和被俘的金国勇士，这笔买卖很划算，而且可以让我们国内一些开始堕落享乐的贵族们脑子清醒一下！” 吴乞买对于希尹的这个表态很满意，点头说道：“朕决定采纳挞懒和谷神的建议，由蒲鲁虎（宗磐）亲自督办此事，务必尽快将粘罕的骸骨迎回上京！” “儿臣遵命！”国论勃极烈完颜宗磐立即站出来，大声的领命。

第三百九十一章 时移世易 朝会时间不长，因为吴乞买的身体无法支撑他长久地端坐在龙椅之上。卡Kа酷Ku尐裞網 散朝之后，完颜宗干沉着脸走在前面，等出了明德宫，便站定身体，静候着后面出来的完颜希尹。 完颜昌等人见状，都从宗干面前匆匆走过，并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 既然不是一路人，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犯不着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臀部。 等完颜希尹走近时，宗干开口说道：“兀术从南边托人送来了几坛好酒，如今天气渐冷，不知谷神可有兴趣到我府上小酌几杯？” 希尹没有拒绝，笑着点头说：“求之不得！” 于是，完颜宗干和完颜希尹两人同乘一车，一起来到宗干居住的国论左勃极烈府。 两人坐定之后，宗干审视着希尹，开口问道：“朝会之上，你为何公然支持挞懒？难道是对粘罕留下来的那个位置动了心思？” 希尹摇头说：“我对任何一个勃极烈的位置都没有想法，我只是觉得情况发生了变化，就算我不站出来支持挞懒，皇帝也有办法将他的意志变成现实。” 宗干对于希尹的这个回复并不满意，接着说道：“我也听说了完颜昌给皇帝进献神仙膏的事情，但你应该听说过‘药医不死病’这话，我不相信世上有什么药真的可以起死回生，充其量只是延缓死亡的时间而已！” “我们彼此心里清楚，你虽然一直跟我和兀术接近，但你跟我们不是一伙的，你一直是粘罕那条线上的人！粘罕死的很意外，这让你的那些想法和抱负没了人欣赏和支持，所以你一直不动声色地在我们和蒲鲁虎之间周旋。” “推举合剌为大金国的皇位继承人，这是粘罕在世时公开支持，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如果出现了意外，让蒲鲁虎那个蠢货执掌金国的大权，你觉得他能带着我们走向繁荣强大吗？” 面对宗干的诛心之问，希尹并不急着否认，而是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气四溢的透明酒水，然后细细的品味。 “果然是我喝到过的最烈的酒，估计是从宋朝那边流进来的吧？难道你不好奇这种价格昂贵的烧酒，为何会出现在金国的上京城？” 宗干摇头，有些粗鲁的说道：“要是喜欢喝，把我府中这几坛全部拿去！这些酒水，无非就是两边的商人暗中串通，通过走私的手段，从那边运输过来。这些年，咱们使用的物品，你用的那些笔墨纸张，哪一样不是走私过来的！” 希尹觉得跟宗干聊贸易盈亏这个话题有些无趣，便解释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转投到蒲鲁虎的门下，我只是觉得你马上就要有麻烦了，所以站出来延缓一下这个过程。” “我会有麻烦？”宗干露出不解的表情。 “如果皇帝揪着兀术这几年在南方未建寸功来说事，然后要让你去替换兀术，你怎么办？难道公然抗命吗？” 宗干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如果真如希尹分析的那样，他在大朝会上公然抗命，皇帝第一次可能不跟他计较，但后面肯定还有别的能把他从上京支走的理由，如果宗干继续抗命，那就会遭到各个部落头领的一致鄙视和怀疑。 到时候，皇帝顺手罢免他国论左勃极烈的官职，也就顺理成章。 宗干的目的是要替宗弼争取国论右勃极烈的官职，然后架空完颜宗磐这个国论勃极烈，如果他自己的位置都不爆，那就等于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勃极烈的位子。 “好，就算你分析的有道理。但是，你站出来支持完颜昌，跟皇帝想要找我麻烦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完颜昌跳出来说那些话其实是想帮着皇帝竖一个靶子吗？如果我没有先是暗自点头的动作引起皇帝注意，然后又说了那些话，皇帝就会询问你的态度，按我对你的了解，你必然会出言反对完颜昌！” “若是你反对完颜昌，皇帝就会顺势问你那该如何才能迎回粘罕的尸骸，你肯定还是坚持之前的态度，无非是增兵南下，进一步给宋朝施压，皇帝就会让你带兵前去增援，你自己把话都说在前面了，此时该如何拒绝？” “你现在开始怀疑我的立场有问题，但是皇帝依然认为我跟你们是一伙的，所以我表态支持完颜昌，就把你掩护了起来。皇帝心里会觉得你虽然对完颜昌不满，但出于某种原因，并不反对完颜昌提出来的建议。” 希尹把这一大堆微妙的因果掰开来说，终于让宗干相信希尹并没有反水。 不过，宗干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他又问希尹：“那你对于继续伐宋持什么态度？” 希尹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摇头说：“十年之内，伐宋必败无疑！” 希尹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非常肯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 宗干不认同希尹的判断，大声说道：“我承认之前兀术犯了轻敌的错误，但经过和尚原之战，以及后来的金州、秦州之战，他现在必然已经吸取了教训，也会变得格外谨慎和小心。这次兀术南下督促刘豫攻宋，到现在也没有指挥金国的部队直接参战，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朝那边冒出来一个姓秦的妖孽，我承认他确实很厉害，但他一个人厉害，难道就能改变整个宋朝的国势吗？宋人的皇帝，还是那个动不动就要逃跑的软蛋！宋人的官僚，还是那么贪婪！宋人的士兵，还是那么的羸弱和胆怯！” 希尹继续摇头，痛苦的说道：“问题不在宋朝那边，而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纯种的女真人有多少？其余那些依附在我们身上的部族，有几个是死心塌地为我们卖命的？就算是纯种的女真人，他们现在也都忙着经营牧场和田庄，还有一些则伙同汉人做走私的买卖，还有几个愿意拿起刀枪在战场上搏命？” “我们当初起兵伐辽，得到了全体族人和周围部落的积极支持，因为不反抗我们就得死，所以占据了大义名分。打败辽国之后，我们看出了宋朝的虚弱，所以携大胜之威和必胜的信心，一口气攻破了宋朝的都城，打得宋军仓惶南逃。” “但是，我们现在的兵力，我们的人心，我们的士气，最多也就能够支撑目前占领的疆域，甚至连伪齐刘豫控制的那些地方，我们目前都无法顺利的吞下！” “反观宋朝那边，经过了两次和尚原大战的胜利，后面又有金州大捷和秦州大捷，不仅极大地削弱了我们的主战部队，而且还恢复了死战到底的信心。” “这大半年来，宋人虽然采取的是防守策略，但他们却用极低的兵力损失，拼掉了刘豫至少十万可战之兵！你知道宋人这么做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吗？他们是把刘豫当成了磨刀石啊！一旦宋人平定了洞庭湖一带的内部叛乱，将那些平叛的军队开赴前线，与前方已经把刀锋磨利的部队汇合，那时就不是宋人想要和谈，而是宋人想要主动进攻！” 希尹说完之后，拎起桌上的酒坛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宗干的府邸，留下宗干坐在那里发愣。 貌似，谷神刚才的分析，并不是夸大其词？ 当宗干与希尹在进行一场深入的对话时，国论勃极烈府中，完颜宗磐正在向宋人官员宇文虚中请教。 “宇文先生，父皇将你推荐于我，必然是看出你有治国理政的大才，我希望你能忘记自己曾经的宋官身份，尽力辅佐于我，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宇文虚中点点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虽然是被强行扣留在北国，但既然已经接受了金朝的委任，就等于是断绝了返回宋朝做官的可能。说句心里话，一开始，我是很不情愿来你府上给你当谋士的。” “为什么呢？”完颜宗磐露出不满的表情。 “因为我不看好你！”宇文虚中果然够猛，一点面子都不给宗磐留。“你可以出门随便找个孩童或者老头子问一句，大金国未来的皇帝是谁？他们肯定回答是合剌，而不是蒲鲁虎！” 宗磐被宇文虚中这两句话刺激的满脸通红，双拳紧握，眼中透出凶狠的目光，像饿虎一样盯着宇文虚中。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就算你的父亲贵为皇帝，就算你是他的嫡长子，但你父亲在三年之前当着所有部落首领的面，已经将谙班勃极烈的位子授予了合剌。如果不是无能为力，你以为他不想把这个位子直接留给你吗？” “如今的局面，你也并非毫无机会，但却要步步小心，千万不可有一步行差踏错，否则必然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宇文虚中自然的停住，淡然地看着宗磐。 宗磐单膝跪地，抱拳向宇文虚中行了大礼，口中说到：“还请先生教我！” 宇文虚中受了宗磐这个大礼，用手拈着下颚胡须，慢悠悠的说道：“首先，你要把拱卫上京的兵权争到手，这是保证你父子安全的根基。其次，你要建议你的父亲进行国体变革，将谙班勃极烈便是默认皇储的这条规矩给废掉！最后，你要想办法让你那些对手们不停的出错，最后不得不拱手让出皇储的位子。” “先生说的太笼统了，我还是不知道从何做起啊。” “这个不用着急，时间尚有，咱们便先从你父亲刚刚交给你的任务入手。”

第三百九十二章 任督二脉 宇文虚中是宋朝非常有名气的学者和诗人，这也是金国强行将他扣留至今不肯放归的原因。 女真人虽然笃信强大的武力，但自从他们建立起以“金”为名的帝国后，便离不开汉人出身的官员。 统治一个部落，靠着强壮的勇士和锋利的马刀便可以做到。 统治十个部落，靠着睿智的首领和公正的赏罚也可以做到。 但是，想要统治许多族群和部落，想要掌控绵延千万里的疆土时，光有勇士、马刀和几个睿智的部族元老，却是远远不够。 那些已经消失在广袤草原上的族群，便是无声的证明。 曾经的义渠人，被秦国吞并。 曾经的匈奴人，被大汉帝国杀得仓惶西逃，再不敢重回东方。 曾经的鲜卑人、突厥人、沙陀人、契丹人…… 他们在当时都是最勇猛强壮的战士，可谓是全族皆兵，然而最终的结果呢？ 只有主动与汉人进行融合的鲜卑人成功入主中原，建立起了大隋帝国，随后的唐王朝，其实也是鲜卑与汉人的混血王朝。 事实已经证明，汉人对于治理国家的手段和理念，远远超出游牧民族太多，这种差距是成千上万年积累下来的，并不会因为一时的王朝兴替而改变走向。 所以，女真人上杆子的给被扣留下来的宋官授予更高的官职，并非他们的官位多的分不掉，而是需要有一批资深的汉人官员来为整个国家服务。 在吴乞买病重的时候，他经常请宇文虚中入宫给他讲述过往的各个朝代和民族的历史，虽然宇文虚中偶尔会往里面掺点“佐料”进去，但都是顺势引导，绝不会违逆吴乞买的想法。 时间一长，吴乞买便将宇文虚中奉为国士，然后顺其自然地扒拉到自己儿子完颜宗磐的阵营里面来。 宇文虚中很清楚，他现在跟宗磐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吴乞买忽然暴病而亡，完颜宗干和完颜掸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完颜宗磐，而他作为宗磐的谋主，就算想要转投阵营，人家也不会相信他。 被扣留的宋官，不止宇文虚中一个。 当初辽国被灭时，遗留下来的北地汉官也有一大批，这里面也不乏聪明睿智之倍。 比如，现在的国论右丞相韩企先。 还有坚定不移的灭宋派张通古、学问精深的韩昉…… 所以，宇文虚中想要在夹缝之中活下来，就得帮助完颜宗磐活下来。 正因为彼此都看清了这一点，所以完颜宗磐从不担心宇文虚中会出卖他。 能够得到金国丞相的信任，还有皇帝的器重，宇文虚中在金国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获得了更多的自由和空间。 听说皇帝吸了神仙烟之后身体恢复的不错，宇文虚中便四处托人打听，寻找得道之人，想替皇帝求得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这天，有一位须发皆白的道士来到了上京城，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座深山老林之中冒出来的，但看这一大把的年纪，再加上仙风道骨的气质，就连把守城门的女真士兵都没有为难他。卡Kа酷Ku尐裞網 白发老道一路打听，找到了宇文虚中的住处，然后被宇文虚中倒履相迎，请进屋内。 过了几天，完颜宗磐领着白发老道入宫，面见金国皇帝吴乞买。 在宗磐的监视下，老道人施展了一套奇特针灸之术，从吴乞买体内拔出了一些颜色发黑的污血，接着又写下一张药方，显得高深莫测。 集齐药材后，老道人在皇宫内亲自熬药，然后以身试药，再让宗磐试药，证明药汤无毒之后，请吴乞买饮之。 金国皇帝喝了老道人的药，一开始感觉不到什么明显的反应，就是晚上比较嗜睡，一觉醒来便是天亮。过了三天，皇帝觉得消失的力气渐渐恢复，竟然可以不用人搀扶，便能走出寝殿，在院中来回的活动四肢。 这种离榻行走的感觉，让吴乞买非常高兴，他不仅赐给老道位于上京城繁华地段一座大宅子，还下令负责营造的官员在城外的山上修筑道观，供奉三清。 作为推荐人的宇文虚中，也得到了皇帝厚赏，不仅将他从礼部尚书的位置上提拔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还赐给宇文虚中五十名女真卫士，北京路那边上万亩草场。 金国的吏部尚书，虽然还是勃极烈之下的应声虫，但作为六部之首，还是拥有很大的权力。 至少，所有的北地汉官和被扣押的宋官，吏部都有权力过问，只要职级不是高到韩企先这种地步，暗中搞点调动、升迁、甚至是贬谪的手脚，并不是那么困难。 吴乞买将宇文虚中放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自然也有为完颜宗磐壮大势力的考虑，朝堂上虽然有不少人心中不甘，但看到皇帝的身体在渐渐恢复，却也不敢跳出来进行指责。卡Kа酷Ku尐裞網 作为“罪魁祸首”的那个白毛老道，因为要出城去为皇帝寻找救命的珍惜药材，所以时常离开上京。对其恨之入骨的完颜掸，曾经秘密派出三拨死士，跟踪追杀此人，然后每一次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一个人返回。 很显然，白毛老道是个诱饵，皇帝必然派了许多高手在他身边，专门等着这些死士自投罗网，然后被埋伏和反杀。 完颜掸可以动用的力量总归多不过皇帝和完颜宗磐，就算完颜宗干、完颜希尹暗中支持他，远在南方的完颜宗弼也将一部分暗中力量划拨给他，但他毕竟不能为了一个白毛老道，就把这些力量全部搭进去。 白毛老道是在为皇帝治病，派人截杀他，其实跟谋反已经无限接近。 事不过三，完颜掸不敢再做试探，彻底熄灭了除掉白毛道人的想法。 某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白须道人在宇文虚中府中饮酒作客。 屋内烧着炭盆，一根陶罐罩在炭盆之上，将烟气导出房屋，将热度留在房内。 房间里面没有别人，宇文虚中与白发道人探讨着关于“道法自然”这个玄之又玄的话题，就算是听得懂汉话的人坐在他们的旁边，明明知道每个字的意思，但连成句子便会一头雾水。 谁也不会发现，这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其实还在用手指头沾着酒水，然后在桌面上用手指做笔，飞快的写着字迹。 屋里的温度高，酒水沾在桌面上，很快就会蒸发，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双流家可安好？”这是宇文虚中写的字。 “甚好。秦出钱，刻书。汝子为秦州牧。” “此地为狼穴，不易久留，可寻机速去！”宇文虚中提醒道人。 道人笑着摇头，继续写到：“暂时无虞，公且自安。” 宇文虚中想了想，又写到：“神仙膏，出自西夏？” 道人又摇头，回答：“幌子，秦州复兴军。” 宇文虚中竖起一个大拇指。“此物可怕，秦厉害！” 道人回复：“只是小手段，想成大事，还需人谋。” “为何为其续命？坐视内乱，岂不更好？”宇文虚中面露不解之色。 道人回复：“此时乱，只坏皮毛。以后乱，伤筋动骨！” 宇文虚中颔首，终于明白了秦颂的深谋远虑。 没错，为了避免隔墙有耳，坐在房内用酒渍书写交谈的两人，一个正是大宋的金牌卧底，一个是深不可测的修道之人薛式。 盛世，僧侣四处化缘修庙。 乱世，道人下山匡扶河山。 黄老之术，从来就没有消失和断绝。 为了掩人耳目，薛式一路北上，将自己的形貌换了数次，如今戴着假发套，黏着假胡须，以他那身修为，只要他不愿意显露本来面目，谁也没法掀去他头上的假发，扯掉他嘴上的假须。 如果薛式是个滥竽充数的假道士，想在金国上京城内招摇撞骗，估计很快就会被人乱刀砍死。 但是，薛式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精通医术和许多杂学，加之又从秦颂那边淘弄了许多秘不示人的方法手段，所以当他决定前往北方时，就会成为最高明的间谍。 当金牌卧底与超级间谍组合在一起时，能够发挥的作用超乎想象。 原本宇文虚中只能在北方通过道听途说的一些消息来推测南方的情形，如今有了薛式给他提供最及时、最准确的情报，他就可以在金国朝堂上面游刃有余，而且不会露出马脚。 就像这一次，若是宇文虚中不能从薛式这里获悉所谓的神仙膏不过是复兴军那边搞出来的东西，误以为这玩意真的是完颜昌从西夏那边搞到的，可能就会发生误判。 现在的情况是秦颂从临安方向派了一拨人进入金国收集情报，传递消息，复兴军那边通过高庆裔和苟祺这两条线，也派出情报人员进入了金国。 两条线的人马，各有任务。 复兴军那边是要营救赵构生母和一些重要人员，薛式这边则是要影响金国朝局的走向，给大宋争取更多恢复和反击的准备时间。 如果两路人马因为协调出了问题而打起来，后果无法想象。 如今，有了宇文虚中这个居中调度之人潜伏在金国皇帝和皇位争夺者身旁，再有薛式带到北方的人传递消息，就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简直妙不可言！

第三百九十三章 何去何从 河南，伊阳，凤牛寨。卡Kа酷Ku尐裞網 一场感人至深的送别，正在进行。 要离开的人，是寨子里的军师翟猛，以及当初随他同来的十个兄弟。 送行的人则有很多，寨子里各营的大小头目，除了负责警戒巡逻的之外，基本上全都到齐了。 翟猛本该早就回归复兴军，奈何本部那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他，所以只能让翟猛继续留在凤牛寨内，帮助翟兴和翟琮父子管理寨中事务。 跟随秦颂从蜀中一直走到临安的一百多人护送着小炎和二毛平安返回天云寨，复兴军高层顿时长吁一口气。 有这一百多中层骨干的补充，终于可以向外扩张了！ 可别小看这一百多号曾经跟随秦颂经历过许多大小事情的骨干，他们当初在土军当中，随便一个都能带上百人单独执行任务，有的更是直接率领数千人独当一面。 比如，张琦、常余庆、雷灿这些人。 留在复兴军的骨干，打过硬仗，比如天水之战。 跟在秦颂身边的骨干，同样打过硬仗，比如金州大战，当阳之战。 留在复兴军中的骨干，吃过许多苦，白手起家，从无到有。 跟随秦颂的骨干，同样吃过许多苦，在黎州时也是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带出了一支吃苦耐劳，能征善战的土兵部队。 若说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那就是跟着秦颂的这一百多人，能够时常接受秦颂的教导，在成都、临安这样的大城市执行过很多特殊任务，对于山里和山外，偏僻和繁华的认识，更加充分彻底。 所以，他们回到天云寨还没有呆过瘾，便被王世雄一个一个找谈话，然后全都分配到了各支部队之中，而且大多数安排的还是主官的位置！ 他们在外面干的那些大事，留在山里的人都引以为荣，所以没人质疑他们的能力是否能够胜任新的位置。 这一百多人，可是秦颂精心为复兴军培养的中、高层军官种子啊！ 这世上还有哪个教官，能比秦颂更加全面？ 不过，返回的这些当中，也有个别例外，没有直接进入复兴军任职，而是被派往别处。 他们是常余庆和张琦。 为了进一步加强与凤牛寨的关系，复兴军高层首脑经过闭门讨论，决定派出常余庆和张琦两人前往凤牛寨，替换崔猛。 崔猛在复兴军中的级别是副统领，能去接替他的人选，不必多说，肯定是作为重点培养对象。 两人对于上级的决定坚决服从，毫无怨言。他们接到调令之后，便立即动身，在一小队经常往来两地的士兵护送下，很快来到了凤牛寨。 所以，今天的送行队伍中，便多出了两张新面孔。 老英雄翟兴很是舍不得他这个本家侄子离去，但又怕翟猛继续留在寨子里会耽误前程，所以只能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贤侄，我这寨子始终给你留着，等你哪天有空了，便回来接替我！” 翟琮对于父亲的这番话一点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把寨子交给翟猛，要比交给他更加稳妥。 这是涉及到五万人生死的大事，更是关乎龙门翟氏存续的大事，争权夺利毫无意义，只有真正的狼王才能带着大家找到一条可以活下去的道路。 “族叔身体健朗，再干十年寨主也不会显老！总部派来接替我的常兄弟和张兄弟，都是跟随大统领征战多年的亲信，他们带过来的新技术和新想法，必然能让咱们寨子更加繁荣。” 翟兴知道大统领是谁，关于这个人的名字，如今早已传遍了整个大宋，就连金国和西夏那边，也是妇孺皆知。 一起喝过了践行酒，翟兴带着十个兄弟潇洒上路，寨子里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山脊背后，这才陆续返回各自的营房。 翟兴随即召集各营头领议事，主要是听常余庆和张琦两位军师分析目前的局势，同时将他们即将负责的具体事务进行明确。 “凤牛寨所处的位置，非常关键，就像卡在伪齐咽喉中的一根硬刺，就算不进行对外扩张，也能牵制刘豫大量的兵力。最近这一年，伪齐纠结大军攻打大宋，朝廷采取防守反击的策略，利用襄阳、寿春、庐州、盱眙，楚州等重要据点，将伪齐的部队阻挡在伪齐一侧，并屡屡重创了来犯之敌。” “按照目前的形势，最迟半年之内，大宋就要由守转攻，对伪齐展开大规模的反击作战。到那时，邓州和汝州必然被收复，凤牛山也就摆脱孤立无援的境况。届时，我们不仅要一举夺下伊阳，还要把宜阳、永宁、长水和梁县全部夺回来！” 张琦指着地图，用铿锵有力的声音，给参加议事的各级头领划出一片广阔的区域。 凤牛寨这两年对外保持着低调和隐忍，只要伪齐刘豫的爪牙不主动进攻山寨，寨子里面的翟家军便安心的在山上当大王，双方似乎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但是，这一切都是外界看到的假象。 外面的人，不会看到凤牛寨这几年苦练内功，从内到外进行改变的过程。 如果说以前的翟家军只是一支由地方豪强与失地农民组成的民练组织，那么在翟猛的协助下，经过两年多的整编、训练和内部改革，翟家军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地方割据势力。 虽然这个势力占据的地盘很小，符合标准的战斗人员总数也不多，但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一旦外部条件适合的适合，便可以迅速从小麻雀变成大老鹰。 别忘了，复兴军当初草创的时候，也不过是七、八百多号人。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了解，大家目前最关心的事情，主要有两件。第一，凤牛寨以后将会向何处去？第二，凤牛寨跟复兴军的关系怎么确定？” 常余庆接过张琦的话头，面色坦然地把大家心里想问的两个问题全都摆上了桌面。 “关于何处去这个问题，无非两个选择。第一种，接受朝廷的封赏，成为正规的作战部队，类似于驻守金州的‘八字军’，拥有相对的独立性，也有一定的地盘。” “第二种，接受朝廷的任命和统一调度，但继续坚持按照自己的一套方式练兵和作战，成为非在编的地方势力，类似于在秦州单独开创出一片天地的复兴军，拥有完全的独立性和广阔的地盘。” “这两种方式，各有利弊，凤牛寨不需要人云亦云。按照前一种的方式发展，会得到朝廷的后勤物资供应，也能得到正规部队的支援，相对会轻松一些。但也不是没有条件，那就是以后朝廷必然会想办法进行首领的调动和调整，直到他们觉得放心为止。” “如果按照第二种方式发展，朝廷只给一个名号，其余的都要靠自己，基本上属于自生自灭，得不到太多的支援和帮助。这种发展方式，更加辛苦和危险，但好处就是活的硬气，不看别人的脸色，不受别人的鸟气！” “哈哈……”众人露出会心的笑容。 常余庆口中不时的冒出一些令人觉得新鲜的词汇，但又常有类似“鸟气”这样的的粗鄙之语，让听他说话的大小头领觉得既显得高大上，又接着地气。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和张琦不会干涉凤牛寨集体做出的选择，不论大家选了哪一种方式，我们都会竭尽全力的辅助翟大当家。现在咱们来说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凤牛寨与复兴军的关系。” “大统领有明确的指示，复兴军与凤牛寨属于兄弟关系，不是主从关系，复兴军不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有吞并凤牛寨的想法！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即：抗金金军，驱除宋奸，收复故土，那么复兴军对于凤牛寨的帮助和支持就不会停止。” “当然了，反过来说也是一个意思。如果以后复兴军需要凤牛寨的兄弟们出手相助，我相信翟大当家和在座的兄弟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必须的！”翟兴马上表态说道，“凤牛寨能够坚持到现在，离不开复兴军的帮助，我们不是见利忘义，不知感恩的卑鄙小人，只要复兴军开口，凤牛寨上下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大当家说的好，我们支持你！”各营头领纷纷跟着表态。 “我先说这些，现在到了大家做决定的时候了。我与张琦不参与诸位的投票，只是作为见证人，大家若是支持走第一种路子，也就是接受朝廷整编，可以将手中的红豆放入我左手边这个碗里；大家若是支持走第二种路子，也就是自主创业的道路，可以将手中的绿豆放入我右手边的碗里。” “红豆和绿豆，不能同时投。如果没有想好，或者难以做出选择，可以两种都不投，还可以站起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投票的规则，我已经宣读完毕，给大家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常余庆说完之后，便和张琦一起从议事厅内退了出去，将时间和空间留给凤牛寨的翟兴和众属下。

第三百九十四章 此道不孤 “老常，你猜他们最后会选哪一条路？” 张琦和常余庆两人站在议事厅外面的老榆树下面，望着远处的绵延青山，各自想着事情。免-费-首-发→【追】【书】【帮】 这两人，虽然出身不同，一个是河间府李家的家兵，一个是陇右吴氏的亲兵，但自从投身于复兴军之后，因为秦颂的关系，共同经历了大小战斗十余次，如今可谓是铁杆兄弟。 张琦胆大心细，勇武过人，擅长搞渗透和刺探，这次来凤牛寨主要是帮助翟兴培养情报人员，组建情报机构。 常余庆踏实认真，宽厚耐心，擅长组织训练和坚守，这次来凤牛寨主要是帮助翟兴进行各种新战法的训练和尝试，进一步增强凤牛寨的整体战力。 对于张琦的提问，常余庆认真的想了一会，摇头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看他们的志向和格局到底有多大了。” 张琦同意常余庆的说法，感慨说道：“也是啊。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当得起咱们所有人的大统领。” 议事厅内，翟兴没有表态，而是面色和蔼的说道：“大家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畅所欲言。寨子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大家的，人人都为寨子付出了，也有说话的权力。我这个糟老头子，不可能陪你们一辈子。” 受前任军师翟猛的影响，凤牛寨内部的风气也比较皿煮，在遇到重大事项的时候，喜欢用内部讨论这种方式统一认识，解决分歧。 前营的向头领，第一个站起来发表意见。 “我没怎么读过书，就是上了战场不怕死，这些年受翟大当家器重，将我放在前营的位置上。依我说呀，这个选择简单的很，复兴军怎么选的，咱们就跟着学呗！人家这几年在西边搞的多红火，可当初起家的时候，人数比我们少得多，这说明了啥？说明人家有眼光，不是普通的占山为王！” “我不太同意向营头的说法，复兴军的情况跟咱们凤牛寨不同，所处的位置也不同，他们能做到的事情，咱们未必可以做到。大家多数都是有家有口的，背靠朝廷还是心里头踏实一些，就算自己在战场上掉了脑袋，也不用担心身后事。” 左营的头领第二个站起来，他表达了跟前营头领不同的意见。 “走自主发展的路子虽然辛苦危险了一些，但活的痛快爽气，不用受朝廷上那些屁都不懂的大头巾指手画脚，也不用被人来回的算计，反正我是觉得八字军王彦这些年活的挺憋屈。” 右营的头领加入到了争论之中。 “就算我们接受了朝廷的安置，也不见得以后就会处处受制于人。凤牛寨位于朝廷抗金的前沿，朝廷肯定会对我们有所倚重，不可能只顾着防备和牵制我们。” 后营的头领也加入到争论之中。 一炷香快要燃尽时，翟兴起身，示意众人停止讨论。他开口说道：“大家方才都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等会两位军师进来主持投票的时候，大家就不要再起争执，等投票结果出来之后，如果跟自己赞同的道路不一样，也都给我屏住，不要让两位军师看了笑话！” 众手下齐齐点头，表示支持。 常余庆和张琦前后脚进来，不再赘言，直接将两只陶碗摆在屋子中央的方桌上面，然后开始进行投票。 “屋内共有二十三人，凤牛寨各营、各村落的主事人全都聚于此，你们今日做出的决定，就是整个凤牛寨上下做出的决定！投票的规矩，刚才我已经说过了，现在再重申一遍……” “现在开始投豆子，从靠门的位置开始，翟大当家和少当家的最后再投，大家轮流上来吧！” 常余庆的话音落地，座位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人起身，手里抓着一颗绿豆，投进了右边的碗里。 这种投票方式，等于是实名制，所有人都盯着，而且投票的总人数并不多，所以没有一丝一毫作弊的可能。 很快，轮到翟兴和翟琮父子两人投豆。 翟兴没有犹豫，将绿豆投进了右边的碗里。 翟琮跟在父亲身后，也是毫不犹豫的将绿豆投入右边碗中。 这父子俩，果然是有些心胸和气度，他们宁可面对未知的危险，也不甘屈居人下，尤其是不愿被朝廷的文官支配，给大宋朝廷充当看门狗。 当着所有人的面，常余庆和张琦开始清点两个碗里面的豆子数目。 “左边碗里的红豆数目是八颗，右边碗里的绿豆数目是十五颗，没有人弃权，多数人支持走第二条路，也就是自主发展！” 常余庆宣布了最终的投票结果。 “我们会把投票的过程记录在案，然后传回复兴军一份，进行妥善保存，以供后来者进行研究使用。”张琦补充说道。 “翟大当家的，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给大家讲几句，鼓鼓劲吧。”常余庆向翟兴建议说道。 翟兴起身，走到议事厅的中间，环顾众人，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们当初抱成团，一起抵抗金军和伪齐的入侵，没有想过升官发财，只是想要保住我们的家园，祖宗的陵墓。这些年，翟氏族人和其他各家的族人，死了好几万，他们最终得到了什么？” “我觉得，多数人赞成走自己的路，并不是想着称王称霸，以后要跟朝廷对着干，而是不想处处受制于人，尤其是不想变成别人斗来斗去的工具！这些年，关于朝堂上的那些蝇营狗苟的争斗，我们听说了太多。许多时候，不是前方的将士没有用命，而是相互之间彼此算计，沦为后方朝争的棋子，最终误国误民，令人痛惜！” “我们也无意与复兴军比个高低，只是觉得如果只有复兴军一家在走自己的路，受到的各方压力就会很大。如今，我们选择了跟复兴军同样的道路，不说别的，至少可以帮着复兴军分担一些压力！天下煌煌，此道不孤！” 翟兴的这番话，既是对赞成走自主道路的肯定，也是对不赞成者的解释和安抚。 “最大的一件事情，已经妥善解决，接下来就是两位军师的职权分配和确认之事。翟军师在卸任离开之前，与我仔细商量过，我觉得他给出的方案，是符合我们现在的具体情况。” “咱们凤牛寨以后对外不能再这么称呼了，不然会让人觉得还是聚啸山林的一群绿林汉子，翟军师觉得用‘龙门军’这个称呼就挺好，大家觉得如何？” 翟兴笑着询问众头目，大家纷纷说好。 鲤鱼跃龙门，这可是吉兆啊！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咱们以后就叫龙门军了。龙门军设统领一人，由我担任。副统领四人，分别由张军师、常军师、翟琮和颜尚武四人担任。” “在统领之下，效仿复兴军的做法，设立军政联席委员会，共有委员九人，除了统领和四位副统领，另外从目前的五万人中另选四位德高望重的非战斗人员，加入委员会。” “因为事关长远，所以另外的四名委员需要通过公推产生，具体的办法和章程，会后会在议事厅外面进行张榜公示。” “龙门军原来是按照‘前后左右中’五营进行设置，为了适应接下来的扩张需要，每一营下设三个大队，每个大队下面设三个中队，每个中队下面设三个小队，具体的分组事宜，将由两位军师负责。” “左军师张琦，主要负责龙门军的情报、内部防卫和军法奖惩事务。右军师常余庆，主要负责龙门军的训练督查，战法演练和新兵招募事务。” “在军政联席委员会之下，设置参谋部、后勤部、事务部和外务部，具体负责人选，在龙门军完成改编整训之后再行确定！” 既然已经确定要走自己的路，翟兴也就不再遮掩，彻底摆脱大宋现有的一些条条框框，充分借鉴复兴军的那一套内部组织体系，给龙门军来了一次大手术。 宋朝的以文制武，大小制衡，以及职事分离的做法，在太平安定的年景，勉强还算能用，但在关键要命的时候，就容易相互扯皮和推诿，有些狗屁不是。 从秦汉开始，真正强大的帝国，从来不会搞以文制武的把戏，而是文武并重，不分彼此。 大秦帝国以军功立国，非军功者，不得封侯。 大汉帝国的太守，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哪一个不是猛的一逼？ 大唐帝国的宰相们，基本上都是文武全才，必须要有在边境节制一军，守卫国家的经历才可担任。 到了宋朝这里，情况就彻底变了。 蹴鞠踢得好，可以当太尉。 诗词做的好，可以当宰相。 唯独打仗厉害的武将，总是不受待见，被文官当成可有可无的垫脚石，在民间则被百姓称为“贼配军！” 职务、权力、责任，向来是不能分割的，有怎样的职务，就该有怎样的权力，就该承担怎样的责任，如果搞一堆乱七八糟的官职称呼，把本来应该清晰简洁的组织架构搞得复杂无比，势必会导致整个系统内的人员将大量时间和精力用于内耗。 就拿最近宋军获得的几场大胜来看，哪一次不是没有文官在场瞎指挥的情况下获得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 静待时变 翟晑原本隶属于中营翟琮的管辖，负责本营的巡查警戒之事。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凤牛山寨改名为龙门军后不久，翟琮通知翟晑，岗位变动，去左军师张琦那边报到，说是要成立一个比较特殊的小队。 翟晑有些不解，自己啥时候就被新来的张军师给看中了。 张琦的住处，远离议事厅和几位统领的住处，在穿寨而过的河边上。 翟晑到时，房前的河滩上面已经聚集了几十人，有的比较熟悉，有的则叫不上名字。 这些人，整体有个特点，就是相貌普通，身形也普通，没有明显让人一看之后就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 比如，有的人个子特别高，有的人的肤色特别白，有的人脸上有胎记，有的人身体的气味特别重…… 这些，都有可能成为与人接触的时候被人迅速记住的特征。 “翟晑，入屋谈话！”张琦的门口，有人拿着名单，大声的点名。 翟晑怀着好奇之心，走进了张琦所在的土屋。 “想不想成为一个身负绝技，来无影，去无踪，可以独自行走于黑夜中的战士？”张琦盯着崔晑的眼睛，语气严肃地问道。 “我现在也可以做得到。”翟晑有些不服气。 张琦也不生气，翻看着有关翟晑的个人档案。卡Kа酷Ku尐裞網这是翟猛到凤牛寨之后做的一件大事，给所有人建立档案，防止奸细混入其中。 “我调查过你的经历，在众多的翟氏子弟当中，算是不错的战士，但要看跟谁相比！远的不说，你觉得自己跟翟军师临走时带走的那十个侍卫相比，如果是单挑的话，你有多大的胜算？” 面对张琦的反问，翟晑露出尴尬的表情。 那十个人，当初在对付内鬼杨伟的时候，可是非常厉害的，杨伟了上百人围攻统领的住处，都被他们给挡住了。 “我要给龙门军训练一批甘于牺牲的谍子，他们以后会成为龙门军的眼睛和耳朵，提前发现靠近的危险，在关键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为龙门军去死！” “如果，你觉得自己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愿意做隐于幕后的英雄，可以留下来。我会对所有留下来的人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强化训练，不能通过考核的人，被淘汰。通过考核的人，我会分配具体的任务，让你们出山执行任务。” 听完左军师的陈述，翟晑没有半分犹豫，马上说道：“我选择留下，我要成为真正的强者！” 类似的谈话，持续了两天，直到张琦选够了一百个人。 随后，这一百人与张琦在寨中消失，无人知晓他们去了哪里。 张琦的训练方法，属于复兴军的高级机密，如果是在人多扎堆的凤牛寨里面进行，不仅容易招来许多人的围观，而且还要受到场地的诸多限制，所以他便带着这个小队暂时离开了凤牛寨，逆着伊水往上，进入了人烟罕至的熊耳山。卡Kа酷Ku尐裞網 选中一处营地之后，张琦将参训的人员集中到身边，围坐成一个大圈，然后开始正式授课。 “你们的骨骼已经定型，爆发力基本没有太大的提升可能，所以我要教授你们的主要是战斗的意识、杀人的技巧、伪装和侦察的手段、野外生存能力，以及反侦察需要注意的事项。” “你们虽然经历过一些战事，但距离形成本能的战斗意识还有不小的差距，因此需要通过强化训练来补齐。” “战场上的搏杀，讲求相互之间的配合，并不提倡依靠个人勇武突进，尤其是在出现了大片杀伤能力的火器之后，个人的武力被进一步压制。” “但是，以后你们将要执行的是隐秘的小规模出动的任务，还有一些则需要潜入敌军内部乔装打扮，用各种身份进行掩护，所以如何利用视线之内的任何一种工具杀人，便是必学的项目。” “如何纵火、投毒、布设机关、匕首和箭矢上面喂毒，都是有技巧的，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如何制造假的自杀场景，让人事后难以辨别和调查；如何在形势不利的时候，迅速借助地形和身边陌生人的掩护逃离；如何模仿别人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 “总之，大家需要学习的内容有很多，我能够传授给大家的其实也是有限，因为我依然还在学习和摸索之中，这个世上比我厉害的人还有许多！” “现在，咱们开始进行第一项训练内容，野外生存。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过年的时候，咱们将得不到任何的物资补充，然后在这熊耳山中跟严寒、饥饿、猛兽、疾病进行斗争。趁着现在山中野果还没有被飞禽走兽全都藏起来，大家赶紧行动吧！” 生存训练，既能提高参训人员的耐受能力，又可以增进小团队相互之间协作配合的默契，因此被张琦放在了所有训练内容的最前面。 只有学会了生存之道的人，才有资格接受其他的训练项目。 和那些毫无人性甚至是惨无人道的死士养成不同，秦颂带出来的人，从来不搞那些自残或者自虐的训练，而是遵循着人体的自然构造，做循序渐进的提高。 顽强的意志和团结协作的意识，才是真正的重点，别的不足都可以通过这两样进行补充。 当张琦领着小队伍在熊耳山中开展特殊训练时，常余庆也没有闲着，他在得到翟兴的授权后，将龙门军分成黑白两方，在寨中搭建了模拟的城墙、街巷和其他地形，然后开展大规模的攻守训练。 各营的营头轮流担任指挥官，将己方的头领召集起来，商量如何进攻或者防守，只要提出来的办法有效，便立即尝试，就算实际效果不佳，也不影响大家继续琢磨别的办法。 这样的攻守演练，虽然不是实战，但同样有流血和受伤，对于参演的双方来说，也是极大的促进和打磨。 常余庆跟随秦颂参与了多场大战，对于金军的进攻方式和实际战力有充分的了解，所以由他来设计演练的难度和具体内容，基本上能够还原当初金州大战时的情形。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龙门军现在多付出一些汗水，甚至是血水，等他们竖起战旗出山的时候，就会觉得现在的每一份付出，都是值得的。 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发生在洞庭湖周围的大规模民乱，在经过五年时间的肆虐之后，终于被朝廷派出的三路大军彻底剿灭。 先是贼首杨幺被生擒，不久之后，护送钟仪逃往武陵山中的刘衡，也被当地的少民土著活捉送官。 荆湖南北两路终于稳定，参与平叛的岳家军从湖湘转战襄阳，正式接手襄阳的防卫。 原襄阳守将李横和他残存的手下，被编入岳家军中，从此受岳飞的节制。 张浚的直属部队，从黎州赶来助战的保靖军暂时留驻于湖湘，防止当地初定的局势有所反弹。 作为岳飞的手下败将，但李成得知岳家军进驻襄阳之后，二话没说，直接放弃了邓州，一口气将部队撤到汝州的郏城。 刘豫对于李成的后撤，态度有些暧昧，明面上派了使者前往郏城进行训斥，暗中却又悄悄的送给李成位于荥阳的一万亩田产。 三路伐宋的部队，李成打的最猛，伤亡也是最大，虽然没能攻下襄阳，但刘豫心里有数，并没有真的冷落李成。 比起孔彦舟那个混账，李成的表现算是好的了。 攻宋的中路部队是刘豫的儿子刘麟率领，受到完颜宗弼的压力也是最小的一路，在对寿春久攻不下之后，便停止了进攻，只是隔着淮河与李纲进行对峙。 攻宋的东路部队损失最惨，刚开始的时候，孔彦舟投机占据了濠州城，如果没有冒险深入滁州，那他完全可以借助于濠州城进行固守，将韩世忠的部队拖住，给中路刘麟率领的部队制造偷袭庐州的机会。 孔彦舟被秦颂用匪夷所思的方法一举歼灭，韩世忠趁胜反击，先是偷袭蒙城得手，端掉了伪齐东路部队后方的粮草供应之地，接着调头围困濠州，逼得督军刘益弃城而逃，差点全军覆没。 东路大败，西路受阻，刘麟不敢继续孤军留在前面，于是不顾完颜宗弼的警告，率领部队从淮海沿线撤回颍州。 如果不是忌惮完颜宗弼率领的十万金国主力，韩世忠和李纲会联手从寿春方向出兵，反攻颍州，一口气夺回颍州和寿州。 不提东线和中线的战况，只说西线李成大步后撤之后，整个邓州实际上等于是脱离了伪齐的控制，岳家军随时可以从襄阳出兵，将唐州和邓州收入囊中。 邓州的北面是绵延千里的熊耳山和伏牛山，翻过伏牛山则是凤牛山寨。 当岳飞派出的信使横穿熊耳山和伏牛山，将岳飞的亲笔书信送到翟兴的手上时，便意味着龙门军已经不再是孤军固守，而是可以得到来自襄阳方向的支持。 岳飞在信中请求翟兴攻打伊阳，夺取伊阙关，给洛阳的伪齐守军制造压力，逼迫刘豫将李成调往洛阳，为岳家军进攻汝州做好策应。 看来，初到襄阳的岳飞，已经将目光从邓州和唐州越过，直接投向了更北的地方。

第三百九十六章 黄金抵京 押送反贼头目杨幺的金色明轮车船从运河里接近武林码头时，河道的两岸站满了围观的人。免-费-首-发→【追】【书】【帮】 宋人的娱乐精神堪称历朝历代之最，尤其喜欢扎堆看热闹。 说好听一点，这叫富有浪漫主义色彩。 说难听一点，这叫不务正业，荒诞嬉戏。 不过，不论好听不好听，已经形成上百年的习惯，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哪怕，山河已破，金瓯残缺。 相对于以往的看热闹，今天挤在运河两岸的百姓却是提前接到官府的通知，鼓励大家前来观看的。 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不知道湖湘伪楚杨幺是什么货色的百姓们亲眼看一看，用金粉当漆刷出来的十二对明轮的超大号龙船有多么的气派！ 大宋真正的皇帝，从来没有这样豪奢的坐船，一个凭湖造反的乱贼头目却可以弄出这样的大船，究竟谁更加体恤百姓，不言自明。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杨幺已经提前一天在仁和县境内被转到楚州商会往临安运输水产的船上，秘密送进刑部大牢。 不过，随杨幺同船运抵临安的近百万两金砖并没有转移，而是被摆在了龙船的两侧甲板上，而且打开了箱盖，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金黄色，供两岸百姓近距离地观赏。 为了防止出现要钱不要命的疯子忽然跳河来抢金砖，运河的沿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手持武器的神武卫士兵。 虽说财不外露是古训，但有时候为了安定人心，故意炫富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卡Kа酷Ku尐裞網 有人可能会怀疑，怎么能从伪楚这个仅仅存在了五年的地方反叛势力的地盘上抄出近百万两的黄金？ 这跟洞庭湖周边的矿藏分布有着极大的关系！ 在唐代的时候，官府就发现了沅江、湘江、岳州等地分布的金矿，并且派出军队驻守，日夜不间断地进行开采。 荆湖南路，指的是洞庭湖和荆江口以南，基本上与后世的湖南所辖地域重合，而湖南是华夏除了山东之外的重要出产黄金的大省。 湖南境内发现和开采黄金的历史非常攸久，据《后汉书·郡国志》和五世纪出版的《水经注》所记载，在益阳南郊、邓石桥和谢林港一带，于春秋战国时期，当地人便开始开采黄金。 益阳南郊大海塘地区，还出产过大金块，据《宋史·五行志》记载，这里曾经出土过一块硕大金块，重达四十九斤，其形状如灵芝、祥云，后来还被送到京城，作为国家兴旺的祥瑞呈现给皇帝…… 到了清代，湖南有四个著名的金矿，分别是黄金洞、漠滨、淘金冲及柳林汊，是华夏当时产金的主要地区。 地质学家刘祖彝在一份报告曾经提到，民国中后期的全国年产金总量为三十万两，其中湖南占了三成，为十万两（三吨出头），主要产于雪峰古陆地区及沅江流域。 因为荆湖南路多水系，而隐藏在山中江边的黄金矿质，经过亿万年的地质运动，被溶于地下水中，水流在通过有利沉积的环境时，便聚集成型，有的时候重达几十斤。 黄金在大宋虽然不是官方流通货币，白银也不是，但这并不影响它作为稀有财富的价值，更不会影响湖湘当地的地主、官员、豪绅甚至是平民百姓暗中藏纳黄金。 伪楚杨幺肆虐的地域，正是洞庭湖四周蕴含黄金的高产区，虽然他们只存续了五年多时间，其中还有一年多是钟相当老大，但因为他们够狠，一口气杀光了所有的有钱有势有积蓄的人家，所以搜罗到的黄金达到如此惊人的数量，也就不足为怪。 近百万两黄金，折合后世的计重单位，也就是三十吨，真的很多吗？ 根据史书记载，蒙元王朝时期，年产黄金突破一吨，东北金矿开始出现在史书记载中。 明王朝时期，年产黄金四万余两（一点二五吨），以云南丽江与四川北部产量最高。 满清王朝后期年平均产量达超过四十三万两（十三点五吨），东北及内外蒙古金矿产量比重大增。 民国中后期，国内黄金年产量恢复至10吨以上，人口西移带动以四川为首的西部地区黄金产量上升。倭寇占领山东之后，掠走大量山东黄金，尤以拥有两千年开采历史的玲珑金矿受损最为严重。 秃子退守宝岛时，带走了至少一百吨以上的黄金，有人估计是两百吨。 建国后，国内黄金产量长期在十吨以下徘徊，直到七十年代末期，终于打破了长达66年的年产黄金总量的记录，达到十六吨。 八十年代末，年产量超过五十吨。 九十年代后期，年产量超过百吨大关。 二十一世纪初，华夏年产黄金超两百吨大关，首次跻身世界产金大国。 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末期，华夏的年黄金产量突破三百吨，已经成为世界第一产金大国，而昔日的黄金霸主南非年产量已经从上世纪最高年产一千吨下降到了两百五十吨。 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攀升，到了最近的时候，妥妥的已经超过了年产五百吨，而且产量还在继续提升当中。 这些看似枯燥的数字背后说明了一点，华夏可能不是工业血液的富产国，但在黄金藏量上，绝对不贫瘠。 万里大好河山，不知道还有多少金矿等待着人们去发掘。 若非如此，当初复兴军的探矿小队如何能够在无人重视的吴岳山和小陇山中发现金矿？ 按照大宋此时的黄金、白银与铜钱的兑换比例，一两成色普通的黄金，至少可以兑换十两白银，而一两白银则可以兑换一贯到两贯成色不等的铜钱。 因为靖康之乱，黄金兑白银的价格连年攀升，如今一两成色好的黄金甚至可以兑换到十五两银子，十五贯到二十贯的铜钱。 百万两黄金运抵临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运进户部的仓库，等于是运来了一千多万贯的好钱！ 整个临安，被这突然多出来的巨额黄金冲击的不知所措，就连朝廷上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赵构也很烦恼，不过这是幸福的烦恼。他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派人将整日混迹于书院和文会圈子的秦颂给揪回翰林院。 “辅仁，紫岩先生派人将杨幺和巨量的黄金运回了临安，朕想听听你对于如何处置杨幺，如何使用这笔黄金，有什么看法。” 因为对张浚非常满意，赵构甚至不用官职名来称呼张浚，而是用“紫岩先生”这个名号，尊敬的意思很明显。 说实话，张浚未必敢把所有的黄金都截留在荆湖南北两路，但如果送往临安一半，留下一半，作为恢复湖湘的本钱，无论赵构，还是朝中官员，也不会苛求，甚至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毕竟，参与剿匪的部队有那么多，光是奖励作战有功的将士，就需要天大的一笔开销。 秦颂对于赵构的问题毫不意外，因为将杨幺和黄金一起护送入临安的主意，本来就是他给张浚出的。 赵构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但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只要让他觉得有面子，很多事情就变得好商量。 将杨幺押送到临安接受刑部和大理寺的审讯，然后公开处置，自然是维护了赵氏皇权的威严，也能让赵构在百官面前找回更多的自信。 无论张浚，还是岳飞，都是赵构不经政事堂的商议直接在大朝会上面宣布任命的，而在两人接受任命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内，便完成了对湖湘叛乱的彻底平定，这正好说明赵构有识人之明，用对了文臣和武将。 “对于贼首杨幺，自然是要让刑部和大理寺进行反复的审讯，然后再给其定罪、量刑，不过臣以为暂时不要将杨幺处死，因为留着他还有一些用处。” “留着这个贼头子，还有什么用处？” “等臣将来替陛下抓住刘豫之后，让这两个狗贼一起受死，一个伪齐，一个伪楚，正好让天下人看到什么叫做天威浩荡，绝不放过和遗漏！” 秦颂的回答，令赵构有些意外，但却倍觉振奋。别人如果在他面前说这种大话，赵构心里甚至会产生反感的情绪，但秦颂不同。 秦颂似乎没有说过大话，只要他说出来的事情，要么已经完成，要么正在完成。 比如，他曾私下向赵构承诺，会尽力在一年之内将赵构的母亲迎回大宋，目前已经有了准确的消息，金国那边同意了！ “好！辅仁有此雄心壮志，朕一定支持你！” “从湖湘运抵临安的那批巨量黄金，臣的建议是封存不动，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黄金入项，也存入国库，作为大宋的黄金储备底子，以后积少成多，然后达到可以用黄金作为信用货币的数量。” “信用货币？”赵构有些似懂非懂。 秦颂于是向他仔细的解释了一番，赵构将秦颂说过的话默默的记下。 “为了取信于天下人，我有个大胆的建议，可以将这些黄金熔铸成一整块，比如铸造成一头金牛什么的，然后就放在户部的院子里，定期供百姓前来近距离的参观！” “这么做的意义呢？” “可以用这些黄金作为抵押凭证，向百姓发行国家债券啊。民间对于交子甚为厌恶，并不是因为使用不惯交子，而是发行交子的地方钱庄滥发了，损害了交子的信用。” “以这批黄金作为抵押，户部可以发行至少一千五百万贯的债券，然后约定年息，到期之后，户部连本带息将债券赎回，这就等于是朝廷向百姓借钱，用黄金作为担保，支付一定的利息。有了这一大笔钱，很多想做却因为没钱而耽误的事情，比如起兵北伐，比如修建驰道，就可以做了。” 秦颂将黄金的用途说完之后，赵构的眼睛发光，不住的搓着手，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第三百九十七章 黄金债券 从古至今，不论男女，不论种族，人们对于黄金的喜爱和渴望，都是一样的。「^追^书^帮^首~发」 这种色泽耀眼、延展性好、保存周期漫长的金属，因为其稀有性，很自然的成为了财富的象征。 大宋的通用货币是铜钱，但因为每年的铜产量有限，所以经常会闹钱荒。 这在后世是无法想象的。 什么？闹钱荒？ 印钞机一开，大额纸钞一发行，想要多少有多少！钱荒？不存在的…… 户部的官员，也不是没有想过使用黄金和白银来作为辅助的流通货币，以缓解铜料短缺造成的钱荒，但真金白银要么是在有钱有势的人家地窖里面藏着，要么是在消失于地面的王侯将相的坟墓里面藏着，朝廷手中没有黄金和白银的储备，何来发行金银货币的能力？ 至于使用更加先进，或者说更加无耻的纸钞作为流通货币，大宋很早就开始进行尝试，而且始终念念不忘。 蜀中的交子务，是全世界最早发行的纸钞。 北宋真宗景德年间，四川地区十六个富豪联合互保开了“交子铺”推出“交子”，这跟我们现在的民间金融机构有相似之处，历史称之为“私交子”。 交子用同一色纸印造，印文用屋木人物，铺户押字，各自隐密题号，朱墨间错，作为防伪标记。 私交子的票面额是根据请求发交子的人所缴纳的现钱数目填写的，单位是“贯”。蜀中的商民只要向民营交子铺交纳铁钱，便可兑换成等值的交子，称之为“纳钱请交”。 百姓用交子做买卖交易，携带方便，例如买一头猪或者是一匹布，不需要背着几十斤重的铁钱，跑来跑去，怀揣几张纸币就行，方便又安全，大大提高了商业效率。 而且，私交子可以随时通过交子铺兑成现钱，“见交付钱”，但要在交子兑现时，每一贯扣三十文钱作为交子铺的利润，或者说是佣金、印刷工本费。 虽然要交一些费用，但同交子提供的便利相比，还是值得的。宋初的私交子，类似于民营金融机构开出的票据。使用交子既方便又安全，使得蜀地百姓以用交子为时尚，民间极其青睐。 因为贸易繁荣而催生了交子，而交子的出现反过来推动了蜀中地区的商业发展。 这是交子诞生初期，良性发展的阶段。 然而，世间事，但凡是跟钱沾边的，世间一长，就会污浊，没有一个干净。 就好像许多出发点很好的举措，一开始都能发挥积极作用，但时日一长，被所谓的“聪明人”钻了漏洞和空子，便会生出各种弊端。 作为民营金融机构开出的票据，交子只要保证兑换正常，是不会出问题的。但是由于私交子的盛行，主持交子铺的富商们手头汇聚了巨额资金，他们就用这些现金流搞起了房地产、租赁和其他回报率更高，来钱速度更快的投机生意。 凡是投机生意，到最后必然崩盘。 因为种种原因，交子务发行商本金亏蚀，“资产寝耗，不能即偿”，就是资金链断裂，交子无法即时兑换成现钱，百姓的血汗钱于是化为泡影，大量的挤兑风波连续出现，私交子“暴雷”。 因为拿不到的钱的民众聚众闹事，官府于是出手，在大中祥符末年，将蜀中的私人交子铺全部关闭。 大宋的货币发行事业，退回原地，重走旧路。 过了二十几年，蜀中官员重提交子，认为废除民办私交子铺没有错，但不因噎废食，应该发行有保障的官办交子。 于是，政府的益州开始发行“官交子”，而且订立了详细的规程。最初的“官交子”发行限额为1256340缗，准备金为36万缗。而且，官交子被赋与了合法偿付功能，即在交子流通区内，百姓可以用交子缴纳官府作为各项租税，视同现钱。 这时候交子的性质，已经从民间“草根”身份转为国家信用支持的“法币”——这也是世界史上最早的官方纸币。北宋官交子因为有了官府作为后盾并行推动，对于使用官交子地区的经济发展、商品流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徽宗时，为了筹措征伐西夏的巨额军饷，官府开动了印刷机滥印官交子，使得交子大幅度的贬值，“新交子一可换旧交子四”，让老百姓手中的财富在一夜之间缩水七成以上！ 因为民怨沸腾，各地造反作乱的迹象日益严重，官府为了消除民众的愤怒，不得不将交子取消，改为钱引，原来的“交子务”，也改成“钱引务”。 可就算如此，民众对于钱引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他们不想再次被欺骗。卡Kа酷Ku尐裞網于是，就有茶引、盐引作为辅助，以免钱引务彻底破产。 到了南宋，因为政治、军事和经济等原因，模仿“交子”开发出的“纸币”更加多样，有关子、会子、关外银会子、淮交、湖广会子等，流通地域各不相同，但都发挥了部分纸钞的功能。 实际上，交子的出现和发展，既有对汉代“白鹿皮币”、唐代“飞钱”的继承，也与宋代经济繁荣发展、商业流通活跃以及雕版印刷术的运用密切相关。 至于交子的两度兴起和两度消亡，则充分的证明任何罔顾百姓实际承受能力的信用滥发，最终都会引起灾难，甚至是剧烈的社会动荡。 金军能够势如破竹的攻破大宋的京城开封，并且一口气打到长江以南，表面上看是因为宋朝的军队作战不力引起，但深层次的原因则是朝廷在民众心目中的信用已经崩坏，老百姓根本不愿意再跟着这么一个“坏官府”送死卖命。 如果，不是因为金军和女真人的表现比腐朽的大宋朝廷更加残暴贪婪，让老百姓意识到还是做宋人稍微好一点，可能赵构现在已经逃到广东那边去了。 身为皇帝，而且是执政了多年的皇帝，现在的赵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战战兢兢的中二青年，他很清楚货币发行对于王朝的意义，也清楚秦颂提出来的是全新的一种解决思路。 秦颂建议用黄金作为信用抵押发行的有息债券，跟官府以前发行的交子不同，虽然带给户部的好处明显不如交子，但却可以重塑民众对于朝廷的信心。 黄金就在户部，只要皇帝不点头，谁也不敢动一根手指头，不然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如果将所有的黄金熔铸在一起，变成一块重达几十万斤的大家伙，然后还经常接受民众的参观监督，那就更加安全，谁也动不了分毫。 用这些黄金作为担保，发行的债券不再是空手套白狼，只要运作得当，保证到期之后户部可以及时按约回收，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退一步而言，就算债券违约，购买债券的民众本金不会损失，因为那些黄金还在，大不了融化切割，拿来偿债。 如果按照秦颂这种办法来发债，而不是发行交子、会子或者钱引，朝廷马上可以有一大笔钱用，根本不用担心会引发民变，而只要从伪齐那边夺回一些失去的地盘和人口，朝廷还担心没有钱偿还借之于民的利息？ 秦颂的办法并不高明，不过是有多少抵押物，便发行等额的债券，轻易不加杠杆，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会产生泡沫，全程便于控制，经手的人难以从中谋取私利。 当然了，也不排除就算有这些黄金作为背书，民众因为以前被朝廷坑的害怕，还是不愿意购买黄金债的可能。 不过，这是具体的操作层面遇到的小问题，只需要一点小手段就可以解决。 民众都是趋利的，随便找几个托，把场面和声势造起来，再树立几个典型出来，还怕债券卖不出去？ 赵构越想越是兴奋，他连一刻都不想耽搁，于是马上派人去将赵鼎喊到御书房，并示意秦颂将刚才的提议复述一遍。 赵鼎听了之后，也觉得是个好主意，既把这笔黄金的价值发挥出来了，而且还不是一次性使用，等第一期债券到期回收之后，还可以发行第二期嘛！ 只要黄金还在，甚至是逐年增加，以黄金作为抵押的债券就可以持续的发行！ 赵鼎虽然持重，但并不迂腐，他立即向赵构建议：“发行黄金国债，可以缓解当前朝廷遇到的财赋难题，但关乎千万贯的天量财富，以后还要形成惯例，所以不能草率行事，必须有专门的机构和人员来负责。” 秦颂马上补充说道：“不仅要成立专门的组织机构，还要派司法部门的官员进行全程的监督，务必确保发出去多少，最后收回来多少，不让贪腐之辈坏了百年大计！” 赵构对于两人的建议深以为然，于是在隔天的小朝会上面抛出了这个设想，让各部官员、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大佬们进行讨论。 然而，原本预想的好事一件，在小朝会上面竟然遭到了大部分官员的抵制。 这可把赵构给气坏了！ 官员抵制的理由很多，大多数都是扯着为朝廷信誉和百姓财产安全考虑，拿交子务造成的巨大危害说事，就算他们心里面都很清楚黄金债券其实跟交子务完全是两码事。 赵构强忍心中怒火，没有当堂发作，只是说鉴于争论较大，此事延后再议。 下朝之后，赵构马上将秦颂喊到御书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第三百九十八章 置身事外 虽然在朝堂上赵构将情绪隐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发行黄金债券，但回到御书房之后，赵构却大发雷霆，看谁都不顺眼。 “秦卿，你说那些反对的官员，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朝廷现在缺钱，几十万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我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替朕卖命吧！” 秦颂理解赵构此刻的心情，点头说道：“主意是臣出的，如今遭到朝臣的强力反对，我心里也有些窝火，不过却没觉意外，因为越是有利于底层民众的国策，越会遭到大部分官员的反对。” 秦颂的话，差不多等于是一竿子把许多官员从船上扫落水中。 赵构没有说话，显然是想听秦颂继续往下说。 “朝会的时候，臣站在角落里面，仔细观察过出语反对的官员，以我个人的感受而言，有几位老大臣确实是出于对黄金债券将来可能发生的问题而担忧，所以站出来反对。还有一些官员，则是因为黄金债券的出现会损害到士绅和一些商人的利益，所以出语反对。” “世上没有任何一项国策和政令能够得到全体民众的拥护支持，因为每个人站立的阶层和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时候出发点自然不同。抛开利益谈道德，是虚伪的事情，就算圣人都做不到。” 赵构的气消了几分，于是问秦颂：“你的目光向来看得远，你觉得黄金债券将来会产生什么问题？” 秦颂回答说：“如果能够严格做到一比一的等额发债，民众的损失基本上可以降到最低，但随着大宋的国力越来越强盛，民众手中的可用财富越来越多，他们对于信用度高的黄金债券会越来越愿意购买，这就会导致朝廷的黄金储备总量远远低于百姓手中的财富总和。卡Kа酷Ku尐裞網” “当黄金债券变得炙手可热的时候，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官员要求增加发债的数量，然后泡沫就产生了。无论是增发债券，还是增发交子，或者是别的纸面货币，其实都是对民众财富的一种稀释，或者说是掠夺。” “温和的增发，也就是适当的出现一些泡沫，对于国家和民众其实是无害的，因为只要国家和民众的财富总量在不断的增长，就会将这些增加的泡沫抵消。” “但是，在泡沫不断增加的过程中，有权有势的会利用手中的权势快速聚集财富，而身处底层的大部分民众还没有享受到财富增加的感觉，就会遭到更加严重的盘剥，最终黑锅却要让朝廷增发货币或者债券总量来背。” “追根溯源，朝廷无论是发行交子、会子、钱引还是各种名目的国债，都是以朝廷的信用作为担保，而寄生在朝廷这棵大树上的各种蛀虫，他们好逸恶劳，不想通过劳动和汗水来创造财富，只想着通过钻空子、贪渎和挪用等各种手段，掠夺他人创造出来的财富。” “陛下作为天下共主，既要保证身处最底层的民众有口饭吃，能够活下去，又要顾忌权贵阶层的利益，不能把他们获取利益的渠道全部堵死，所以时常会觉得为难。” 赵构觉得秦颂这话说到了他的心窝里，有些苦涩的说：“是朕做的不好，无法调和阴阳，做到让各个阶层都满意。” 秦颂摇头说道：“不可能的，永远都做不到让所有阶层满意，这也是我此前说没有任何一项国策和政令能够得到全体民众的拥护支持的根本原因。” “事有轻重缓急，矛盾也分主次。大宋目前的矛盾，内外交织，但总体而言，是外患大于内忧，所以思考和解决问题的时候，就要偏重于外。” “朝堂上反对的官员虽然多，但反对的其实并不激烈，毕竟发行黄金债对于官员本身是无损的，他们不可能为了某些放印子钱的富商就跟陛下对着干。” “既然用户部的名义面向全国发债受到官员们的抵制，陛下可以用皇家内帑的名义发行黄金债，这样就不必获得这些反对官员的支持。那些富家大户可以面向民众放印子钱，陛下作为大宋最有权势的人，向自己的百姓借债，而且还有实打实的黄金作为抵押，谁能说这不对？” 赵构还是要脸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可是，那些黄金是紫岩先生进献给朝廷的，已经入了户部的库房。” 秦颂不以为意的说道：“大臣们不是经常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两句话挂在嘴边嘛？既然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用自家的黄金做抵押，向百姓借钱，然后供养军队和官员，哪里做的不对？谁若是反对，就停了谁的俸禄，甚至让他捐出家产，到时候再看他们的嘴脸！” 虽然明知道秦颂说的是一些歪理，但赵构的心情却变得大好，其实道理就是官员们如果不要脸，非要为了自己的利益跟皇帝叫板，那么皇帝可以比官员更加不要脸，到时候就比谁的拳头大。 秦颂没有明说，某些官员站出来反对，并非真的反对，而是在向皇帝讨价还价，希望能够参与到黄金债发行这件事情中来，就算现在不敢伸手从中谋利，将来也必然有的是机会。卡Kа酷Ku尐裞網 估计，赵构心里也是清楚的。 又过了一天，正逢大朝会，户部一名主事挑头，奏请发行黄金债，然后遭受到一大批官员的反对。 赵构以退为进，当着群众的面说，既然大家都觉得用朝廷的名义发行黄金债会损害朝廷的威信，朕便将这个责任承担起来吧，我以皇帝的个人名义，向治下的子民借债，并以黄金作为抵押，这样总可以了吧？ 皇帝的想法，顿时下了朝臣一大跳。 能要点脸吗？整个大宋，就你是大小通吃的最大庄家啊！你要是亲自下场，别人还怎么玩？ 不行，绝对不能让皇帝这个疯狂的想法实现！ 于是，反对的朝臣更多了，也更加的激烈。 赵构这次真的发怒了，用“镇山河”狠狠拍着面前的御案，质问反对的朝臣，难道放着近百万两黄金在户部的库房里面长毛，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将士们饿肚子吗！ 这些黄金到底怎么用，今天必须拿出一个说法！ 关键时刻，老狐狸赵鼎站了出来，只说了一句话：“臣赞成以户部的名义，发行等数额的黄金债券。” 于是，再没有人出声反对。 随即，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出班奏请皇帝，从大理寺挑选两人作为发债监督，全程参与，防止有人从中牟利。 刑部官员一看大理寺在争权，也马上跳出来奏请，刑部应该派出官员参与监督。 赵构从善如流，全都同意了。 然后，到了最敏感的一个议题，那就是由谁来负责黄金债的发行。 很多官员以为会是秦颂，或者跟秦颂有关的官员，结果却是吏部尚书胡松年举荐的人得到了各路大佬的支持，秦颂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里面，一句话都没说。 胡松年举荐的这个人，便是刚刚从襄州转运使卸任的陈规。 以陈规在襄州立下的功劳，擢升他担任户部侍郎兼新成立的国债司主事，谁也没有理由反对。 陈规出身山东，而山东原本就是大宋出产黄金做多的地方，只不过因为靖难，现在丢失了而已。 陈规是明法科进士，又饱读兵家著作，属于难得的文武双全的技术性官员，加之他为人刚直不阿，为官清廉公正，皇帝将价值千万贯的财富大权交到他的手上，所有人都觉得服气。 散朝之后，有人在背后讥笑秦颂辛苦忙碌一场，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秦颂对此毫不在意。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如果想要财富，以他跟吴磷的交情，再以李大勇跟他的关系，就算是把杨幺藏在各处的财富全部鲸吞了，又有几人会察觉发现？ 在大朝会上让皇帝以退为进的策略，本来就是秦颂帮赵构出的，而陈规也是秦颂向赵构推荐的。 赵构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考虑别人，打算直接让政事堂下令，让吏部负责落实，直接任命秦颂为户部国债司的主事官，因为他需要对秦颂进行酬功。 以赵构对秦颂的了解，满朝官员之中，最清廉的官员就属秦颂，虽然秦颂从来不缺钱，但他的钱来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文一毫是通过搜刮百姓或者损公肥私而得到。 主意是秦颂出的，对于国债的理解，秦颂最深刻，让秦颂负责此事，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秦颂没有接受赵构的这番好意，而是举荐了陈规。 秦颂推辞的理由是他的兄长是兴荣商行的会长，而他本人现在还是楚州商会的大股东，如果插手黄金债的发行事务，会让人非议，尤其是损害皇帝的名誉。 赵构宠信秦颂，这是满朝文武和临安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如果让秦颂负责发行黄金债一事，看似是对秦颂器重和信任，但却会让秦颂在民间的声望受到损害。 毕竟，金子是黄色的，不会变，但人心却不一定是红色的，因为利益，变成黑色，只是一念之间。 秦颂不想做没吃狐狸肉却要惹一身骚的事情，所以赵构也就不勉强他，但是要他在幕后随时关注黄金债发行的过程，确保黄金债顺利发行，不出任何问题。 秦颂对这个要求倒是没有拒绝，这其实也是很大的权力。

第三百九十九章 黄金帝国 已经入冬，临安虽然位于南方，气候比遥远北方的上京城要温暖许多，但也到了穿棉衣御寒的季节。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这种时候，围坐在火炉旁边，温一壶酒，涮几盘热气羊肉片，日子就算过得有几分滋味了。 秦颂亲自下厨备菜，刚拾掇好，鸳鸯铜锅内的白汤还没有开始翻滚，陈规登门拜访。 陈规的年龄，足以给秦颂当爷爷了。 作为官场晚辈，秦颂可不敢让这位老大人在自家院门口吹冷风，他将陈规直接迎进了饭厅。 “刚弄好的锅子，陈大人若是不嫌弃，那就坐下来吃点？”秦颂说的挺客气，但陈规一点都没跟他客气。 “好哇！我就猜你家有好酒好肉等着，所以特意空着肚子来的。” 秦颂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是来我这打秋风来了啊！ 陈规从襄阳离开其实没多久，因为乘船走的长江航道，加之又是顺流，所以几天的功夫就回到了临安。 没有官员前去接替陈规的转运使位子，以后襄州的军政大事都由岳飞说了算。 陈规是一位强势的文官，加之他又懂军事，如果继续留在襄阳，与岳飞之间未必会形成强强联手的有利局面，像岳飞这样的全才，给他提供的平台越大，他给你的惊喜就会越多。 再者来说，陈规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就算身体结实，也不能不顾及他的身体，一直将他放在前线那种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时刻操心的地方。卡Kа酷Ku尐裞網 像陈规这样文武兼备且精通技术的官员，在大宋朝堂上实在不多见，一定要小心使用，不能压榨太狠结果导致身体出了问题，以后没人可用。 陈规离开襄州之后，岳家军的后勤便由荆湖南北两路宣抚处置使衙门来保障，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情。 有了此前共同进剿湖湘乱军的愉快合作，张浚肯定不会亏待了岳家军，毕竟襄州也属于荆湖北路管辖的范围。 张菊现在的地位和权力，其实跟明清时期的两湖总督差不多，绝对属于封疆大吏。 陈规坐下来之后，没有急着跟秦颂说正事，而是不停地从汤锅之中夹着肥嫩多汁的羊肉片，然后往口中送。 看样子，还真是没吃晚饭就过来的。 一口气吃到六分饱之后，两人这才开始正式的谈话。 “这次回来，我本来想去军器制造所的，结果你小子又把我架在火上烤，一点敬老爱幼的心思都没有！”陈规抱怨说道。 秦颂顿觉郁闷。 “老大人，能不能讲点理啊？你现在坐的那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在眼红！只要干得好，一任结束后，妥妥的进政事堂啊！” “哼，你说的好听，前提是能干得好才行！守着近百万两的黄金，要保证一分一毫都不能出差错，这比让我守襄阳城还要难啊！” “老大人这话倒是没说错，能者多劳嘛。卡Kа酷Ku尐裞網如果换个人，陛下肯定不放心。黄金债关乎大宋的未来，一开始就得像你这样刚正的官员将规矩订扎实，把该堵的漏洞都堵上，以后才不容易走样啊！” “我今天来的目的，不说你也清楚。事是你弄出来的，现在怎么上手，有没有个大致的章程？”陈规直接问秦颂。 秦颂用手帕擦干净嘴角和双手，起身去书房一趟，拿来一叠文稿，递给陈规。“大概琢磨了一个章程和发债方案，老大人可以拿去作为参考，如果遇到问题，不必拘泥这上面写的，还得遵循实际情况。” 陈规也将双手擦干净，然后仔细翻阅秦颂草拟的发债章程和方案。 看完之后，陈规问秦颂：“这个发售黄金债的过程，说到底其实是用得于湖湘的那批黄金作为‘诱饵’，钓出民众私藏于家中的真金白银和铜钱，就算采取一些手段顺利得手了，等合约到期，不仅要支付给民众本金，还要加上一笔利息，而这些都是要用金银或者铜钱，不是交子或者钱引。” “我就想知道，从民众手中借来的钱，已经被朝廷花出去了，到时候又哪里来的钱进行偿还呢？就算东拼西凑的偿还了第一期，后面若是还有第二期，第三期，数额越来越多，又拿什么偿还？” 陈规的这个问题，直击要害，眼光绝对够老辣。 既然已经涉及到具体的技术层面，秦颂也不绕来绕去，直接说道：“最无耻的做法，便是寅吃卯粮，或者说‘拆东墙补西墙’，在第一期黄金债到期之前，巧立别的名目，比如‘白银债’，然后用第二期得来的真金白银偿还第一期。” 陈规马上沉着脸说道：“朝廷不能如此无耻！百姓手中的财富总有被套取光的时候，到时候难以为继，你我百死莫恕！” 秦颂点点头，同意陈规的说法，接着说道：“第二种做法，稍微无耻一些，但基本上可以遮掩得过去，应付个百八十年没有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怎么说？”陈规追问。 “有句俗语叫做‘金无赤金，人无完人’，说明黄金的成色跟它的含量有关系，如果引进一种新技术，不仅可以让黄金变得更加璀璨夺目，而且还能降低黄金成分的含量，这样就等于增加了朝廷持有黄金的总量，到时候自然可以还得起利息。” 作为技术型官员，秦颂这番话一出口，陈规马上就听懂了。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开口叱责秦颂，而是皱眉思索。 秦颂接着说道：“黄金的价值很高，这是事实。但是，黄金在老百姓的手中并没有发挥真正的价值，只不过是被藏在墙壁夹层，藏在地窖之中，甚至是藏在梁柱的中空之处。” “或者，被作为陪葬品，掩埋于地底之下。又或者，捐给寺庙，让那些僧人碾碎成金粉，年复一年的往泥塑木胎的佛像上面涂抹，然后最终消散在天地之间。” “黄金可以用来做首饰和器物。”陈规弱弱的说了一句。 “哈哈，这用不了多少黄金！何况，还可以时代的继承，重新熔铸，做出更加漂亮好看的。” “不管怎么说，这么做还是无耻的，因为利用了民众对于朝廷和官府的信任。” “确实有那么一点，但新技术是有价值的，所以也不算无耻。” “说说不无耻的解决方法！”陈规不想再跟秦颂饶舌。 “不无耻的办法，有些麻烦，但也是真正的持国之道。”秦颂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语气缓慢的说道：“大力扶持黄金产业，增加每年的黄金产量，这是基础。将借来的钱用于扩大生产，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而不是流进权贵和商人们的腰包，这是关键。不断增强民众对于黄金债的信任，然后从实物黄金向纸面黄金过渡，最终建立起一套以巨量实物黄金、甚至是白银储备为凭证的纸币体系！” “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只要方向正确，堵住各种漏洞，大宋在数十年之后，便会成为强大的黄金帝国，那时候无论面对何等强大的对手，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陈规恍然大悟，终于明白秦颂的目标或者说是野心。 从一开始，秦颂就不提交子，并不是他排斥交子，或者不懂交子能够带来的好处，他是要重新制订一套规则，然后将曾经的交子务推向新的高度啊！ 什么叫做纸面黄金？说白了不就是一张象征财富数目大小的彩版印刷纸嘛！这跟交子又什么区别？ 表面上看是差不多，但本质上确实不一样。 铜和金，都属于外表发黄的金属，古人甚至把铜和黄金笼统的称呼为“金”，比如秦始皇铸造的金人，就绝对不可能是纯金的，可能连镀金都做不到。 但是，单位重量的铜的价值与黄金的价值，有着上千倍的差距。 你用一千斤重的铜去跟别人换一斤重的黄金，基本上没有人愿意跟你交换。 但是，你用一斤重的金块去跟人换一千斤铜，一定会有许多人争着跟你做这笔交易。 铜很容易生锈，但是黄金可以万年不朽。 一个壮年男子可以怀揣几斤甚至十几斤的黄金出门而不被人发现，但却无法带得走一百斤的铜钱出门办事。 尤其是在战乱来临时，黄金与铜的比价可以涨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大宋是一个缺铜的国家，如果以铜本位发行货币，很容易就闹钱荒，而且闹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但是，如果换成金本位，然后再以白银作为辅助的话，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技术型的问题，那就是大宋的黄金开采技术很落后，一年出产不了多少黄金，所以想要快速积累足够的黄金作为储备货币，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技术型的问题，永远没有制度性的问题严重。只要找到了方向，突破技术屏障有时候就像捅破一层窗户纸。 大宋自己没有黄金，可以通过海上贸易从倭国、高丽，还有东南亚那些国家往回倒腾啊！ 作为绝对的贸易顺差国家，大宋对外出口的丝绸、瓷器、茶叶、纸张、书籍、漆器、药材，哪一项都能从海外换回整船整船的黄金和白银！ 放着高价值的黄金和白银不用，非要跟铜钱死磕到底，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第四百整章 秦元面世 最终，秦颂成功的说服了陈规，让陈规接受了他那套关于黄金的理论。卡Kа酷Ku尐裞網 不是陈规容易被忽悠，而是秦颂确实给大宋寻找到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说句诛心之语，就算没有搞成，不还有两种备选的解决方案嘛！ 朝廷用无耻的手段欺骗民众，又不是一回两回，更不是一国一朝。 真到了没办法的地步，为了维持朝廷的运转，往黄金里面掺别的低价值的金属，或者直接拆东墙补西墙，这些办法虽然无耻，那也得用啊！ 无论黄金、白银还是铜钱，甚至是纸币，都是一个政权维持运转的工具而已，如果这个政权的出发点是为了维护多数人的利益，就算离开金银铜铁这些金属，也能寻找到合适的等价物作为货币。 反之，如果这个政权只是少数权贵家族或者阶层用来剥削奴役大多数人的枷锁牢笼，就算遍地黄金，也无法维持，迟早会被劳苦大众推翻。 后世，有一群人躲在黄土沟里面跟来自于内部和外部的两股强大敌人周旋，他们与当地百姓交易的时候，用白布上面写明钱物数字，然后盖一个红戳戳，百姓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种的粮食，养的猪羊出售。 这些老百姓并不傻，如果认为盖着红戳戳的白布没有价值，肯定不能达成交易。毕竟，粮食和猪羊不是大风刮来的。 之所以盖上红戳戳的白布能作为货币使用，根本在于老百姓拿着白布可以从这个政权手中换回别的物资，也就是白布的信用有保证。 与此相反的例子是另外一个政权由几个大家族把持，他们向市面上大量发行印刷精美的纸钞，美其名曰为“法币”，然后用强迫的手段，将民众手中持有的黄金、白银套取到他们家族开办的银行，再从这些家族银行把黄金白银转存到洋人开办的银行，最终完成了财富的洗劫和转移。 当时，提着一兜子纸钞出门的市民，换不回来一兜大米，所谓的法币，最终成了揩腚眼都嫌硬的废纸。 秦颂深知这段历史，所以他对货币的认识，是大宋所有人当中最深刻的一个。 朝廷这边筹备和发行黄金国债还需要一段时间，而遥远的秦州那边却已经开始在内部使用“金钱”。 此“金钱”不是广义上的钱财之意，而是狭义上的用黄金铸造的钱。 秦州官府称这种用黄金铸造的钱币为“秦元”。 “元”字，通“圆”，本义是头，引申为首位、首次、开始。 秦元，意思是秦州地区首次发行的黄金货币。 这是复兴军和官府共同给出的解释。 也是巧合了，秦颂的名字里面也有一个秦字，又出生于大秦帝国的龙兴之地关中，而且还是复兴军的创始人。 不过，暂时没有人会做如此丰富的联想，毕竟秦颂人在几千里之外的临安，而秦州官府做什么跟他没有关系。 秦元的直径比大宋官方发行的铜钱大一些，也要略厚一些，滴溜圆，中间无孔，为实心，掂在手掌上，沉甸甸的，给人一种很实在的感觉。 秦元的正面印着一种奇怪的动物，圆圆的大脑袋，肥胖的四肢，圆乎乎的两只耳朵，两条前肢之中还抱着一根竹子。 秦州人管这种憨态可掬的动物叫做“熊猫”，也不知道这种动物跟猫哪里像了。 熊猫在秦岭和小陇山中出没，一般是单独行动，偶尔会有母子同行，性情温顺，只要不是人闯入它们的领地，威胁到它们的安全，从来不主动攻击人。 秦元的北面印着“壹圓”两个正楷阳文字，在下方还有一行弧形的小字，内容为：大宋绍兴四年复兴军监造。 秦州镇抚使司衙门首批对外发行的秦元总数并不多，只有十万枚，一枚折合含金量为九成的黄金一两，也就是十万两黄金。 如果折算成市面上的铜钱，大概是一百二十万贯。 由于西北各路部队在对金国和伪齐的战争中，已经连续四年不曾吃过败仗，所以黄金兑换铜钱的比例开始下降。 这是好事情，说明西北和西南民众对于官府和军队有信心，可以安心的从事各行各业，自然可以创造和生产出更多的物质和财富。 秦州镇抚使司的铸币厂设在一处非常秘密的地方，除了复兴军中资格极老的战士，绝大多数人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天云寨虽然只能容纳五千多人定居，但在复兴军的地位依然无法取代，甚至还有进一步加强的趋势。 复兴军用来铸造秦元的黄金，部分为自己人在山中开采而来；部分是分田地，斗土豪时抄没而来；还有一部分则是与西夏方面进行交易而获得。 复兴军有一支秘密的探矿队，人数一直在增加，主要任务就是对吴岳山、秦岭、小陇山和大陇山进行地质勘探，找寻各种重要的矿产。 他们并非盲人骑瞎马一般胡乱地在山中转悠，而是有一个大大致的方向和范围，因此成功率并不低。 能够自己秘密的生产黄金，还有伴生的其他各种矿产，这是复兴军非常重要的依凭，也是复兴军敢于公开发行金元的底气所在。 至于用神仙膏从西夏那边换取金银珠宝和各种珍贵药材，则是复兴军最近才开辟出来的一条秘密商路。 所谓的神仙膏，便是用鸦果制作的一种黑色膏状物了。 兴荣商行在蜀中大量收购鸦果，自然不是为了囤积起来自己使用，而是将其中部分作为镇咳、止痛、麻醉的药物来使用，另外的则出售给高原上的吐蕃人、西北边的老邻居党项人和长安城内的女真人。 用神仙膏这种慢性毒药来祸害自己人的事情，秦颂这辈子都不会去做，复兴军也绝对不会做。 秦元属于真正的良币，虽然发行的数量不大，但一经投入市场，便引起了关中、汉中和蜀中的强烈反应。 尽管要用十二贯到十三贯的铜钱才能换回一枚秦元，但闻讯前来兑换的民众还是排起了长龙，搞得兴荣商行在各地负责分销的管事痛并快乐着。 最好的货币，就是集商品属性与一般等价属性为一体的实物货币，因为这样的货币持有风险最低，不怕政权的更迭，不怕一夜之间变成废纸，也不怕断电数据清零。 复兴军制造出售的秦元，本身就是一种紧俏的商品，所以家中有余钱的都会想办法换一、两枚回来。 若干年之后，这批绍兴四年秋天发行的秦元，在文玩古董市场上被炒到了天价，金币圈内的收藏人都亲切的称其为“熊猫钱”。 这是后话，且说复兴军拿着优质良币去市场上置换劣币回来，难道是在做公益事业？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发行秦元的同时，兴荣商行也在不断的通过各种大宗交易回收秦元，虽然最终回收的比例不到六成，但因为有持续的黄金补充，所以不用担心市面上的秦元越来越少。 消失的秦元，要么被别的商家囤积了起来，要么被有心人当成传家宝藏了起来。 从发行秦元到回收秦元，再到补造秦元，然后重新投入市面进行流通，看似没有增加多少数量，但实际上在汉中和蜀中的市场上形成了流动性，这样就可以刺激民众增加各种商品物资的产量，也就是财富的增加。 兴荣商行是秦元的唯一分销商，这种独门生意，别的商家就算开出再高的价格，也抢不走。 复兴军是兴荣商行的最大股东，占股六成，兴荣商行每此交易，都在为复兴军创造利润和财富。 蜀中，成都，鸦果种植大户张仁愿，三年前还是流窜在街巷之间的乞儿，如今却身穿绫罗，腰挂美玉，骑着北地骏马，俨然成了成功人士。 第一年，张仁愿受了好友施柱子的指点，拿着买福利彩券中了头奖的钱进山承租了两片山坡，然后在山中埋头种植鸦果，当年便获利。 第二年，张仁愿用赚到的钱扩大种植面积，雇了更多的人来帮他看管，到了年底收入翻了两番。 今年，张仁愿的鸦果园到了高产期，他将满屋满屋的鸦果卖给兴荣商行的收购人时，换回来了金灿灿的一百零六枚秦元！ 张仁愿距离腰缠万贯，只是时间问题了。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用黄金做的钱，但是张仁愿打心眼里喜欢，因为只需要一个鹿皮口袋，他就能将这笔财富装在身上，然后哪里都能去得。 当时，负责收购的那位管事问他用铜钱、钱引、茶引、盐引还是秦州新发行的秦元进行支付时，张仁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秦元。 因为，那个管事特意说明，秦元是兴荣商行在独家向外销售，为了奖励跟兴荣商行有长期良好合作的商家，可以不限额地进行兑换。 兴荣商行的良好信誉让张仁愿看好秦元，所以他就把卖鸦果的钱全部换成了秦元。 张仁愿和那位商行的管事可能都不会想到，他们经手的这一批鸦果，经过加工之后，最终卖到西边和北边之后，能给兴荣商行带回来五百枚秦元的收益…… 独门独家的垄断生意，就是这么赚钱。

第四百零一章 惠丰钱庄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已经富裕了的张仁愿，雇了几辆马车，载满了各种礼物，和儿时的邻居施柱子一起返回了华阳老家。 父母当初留给张仁愿的房屋和田地，全都被他抵押出去换成了赌注，很快就在赌场之中输了个精光。 只是，世事有时候往往透着难以言说的轮回。 当初购买他家田地和房屋的两家人，一家安心种田，如今成了村子里的中上等人家；另一家则因为教子无方，儿子在外面闯了大祸，如今将当初购自张家的房舍又卖给了张仁愿。 本来，施柱子可以帮他将回购房舍的价格压低四成，但被张仁愿拒绝了。他用当初卖房的价格，平价买回了自家的祖宅。 这次返乡，张仁愿主要是为了给父母修葺坟茔，同时也跟村里人恢复邻居关系。 以后他要常住成都，父母的坟茔，家中的祖宅，都需要邻居帮忙照看。 施柱子的父母还住在村里面，所以张仁愿刚到村里时，并没有受到冷落，施家人将他热情的迎进去，满桌的酒菜早已摆好。 施柱子的父母当初跟张仁愿的父母关系就处的好，否则施柱子也不会跟张仁愿玩到一起。 老两口这几年从儿子口中多次听说了张仁愿浪子回头的故事，所以对他的态度从当初的厌恶痛恨变成了欣慰欢喜。卡Kа酷Ku尐裞網 张仁愿这几年通过努力打拼发了财，施柱子同样没有闲着，他和几位名声好的同僚合办的公证处，得到了知府衙门的扶持，如今已经将分处开到了成都附近的几个州县，每年挣的钱也不少。 两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边吃边叙旧，气氛很温馨。 施柱子的父亲大着嗓门说：“不容易啊，我真是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仁愿这娃子改邪归正，等我百年之后上了山，也有脸去跟故去的张家兄弟和弟妹见面了！” 张仁愿有些羞愧，举杯向老人敬酒，口中说道：“大伯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您老身体硬朗的很，现在说什么百年之后的事情，太早了！我爹娘走的早，以后我就把你当成爹娘来孝敬！” “哈哈，你这娃子，现在也会说好听话了。”施老汉很高兴，举杯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 “仁愿啊，你现在事业有成，也该娶一房媳妇，成个家了！等有了儿女，给张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再回来给你父母上坟的时候，也就问心无愧！” 施柱子的母亲在一旁语重心长的劝说着，她总觉得男人不成家，没个女人管束，还是不牢靠。 张仁愿也不回避这个问题，大方的说：“您和大伯的眼光好，当年给柱子哥挑了个宜家宜室的好媳妇，我的亲事，那就劳烦二老多费些心思！” “不麻烦，不麻烦！”施柱子的母亲见张仁愿听得进去，也很高兴。“你这娃子，读过私塾，长相也不差，如果不是当年走歪了路，这几年上门给你说亲的媒婆，能踩断你家门槛。讨媳妇的事情，就包在我和你大伯身上了！” 吃过饭后，施柱子陪着张仁愿，手中拎着各种礼物，一家一家登门，走访邻里乡亲。 礼多人不怪，邻居们看到衣着华丽的张仁愿和成都府有名的张押司一起登门，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家家都是笑脸相迎，热茶点心招待着。 傍晚的时候，张仁愿一个人去了村后面的坟地，跪在父母坟前嚎啕大哭，将这些年藏在心中的悔恨和屈辱全都说了出来。 第二天，从外面雇来专门修坟树碑的施工队和修建房屋的施工队同时进村，一个帮着张仁愿父母树碑箍坟，一个帮着修葺张家祖宅。 过了几日，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之后，张仁愿和施柱子一起返回成都。 从马车上下来，刚在施柱子家坐下，施柱子的老婆就一脸紧张地告诉张仁愿：“前两天，就在你和柱子回华阳的时候，城里发生了失窃之事。有个卖酱料的掌柜，刚用一百多贯钱从兴荣商行开办的惠丰钱庄里面换回来十个光灿灿的金元，结果不知怎么就被人盯上，晚上睡了一觉，第二天发现藏在地砖下面的十枚金元一个也不剩！” “金银容易惹人眼红，你挣点钱不容易，千万藏好了，千万别让人盯上！如今城内的房价涨得厉害，要是手头有多余的活钱，我看你不如买个宅子，以后成亲了之后，把媳妇接到成都，小日子那才真个美！” 嫂子的好意提醒，让张仁愿的心头不由得为之一紧。卡Kа酷Ku尐裞網幸好，他回华阳的时候，随身把所有的金元都带着，加之又有施柱子陪同，一般的贼人根本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正当张仁愿在琢磨如何藏匿这笔财富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施家的院门。 “我是兴荣商行旗下惠丰钱庄的业务推广员，施押司开办的公证处与我们钱庄有不少业务上的来往，张老板也与兴荣商行有着紧密的合作，今天冒昧登门，是想向两位介绍一下我们钱庄针对重要客户新开设的资产服务！” 进来的是一个年纪与施柱子相仿的青年，长的白白净净，说话斯斯文文的，不像什么别有用心之人。 施柱子给来客倒了茶水，然后和张仁愿一起听他介绍新业务。 “我们钱庄刚刚推出了有偿储蓄的业务，如果你们手头上有暂时用不了的钱财，可以委托我们钱庄代为保存，我们钱庄不仅不会收取任何的手续费，相反还给储户支付一定的利息！” “打个比方，假若张老板手中有一百个秦元，存在我们钱庄一年，到期之后，不仅可以取走本金一百元，而且还有五元的利息！如果是定期存两年，则有十二元的利息；如果是定期存三年，则有二十元的利息！” 张仁愿被这个业务员口中冒出来的数字惊到了，却没有留意对方在举例子的时候，一张口就假设他手上有一百秦元……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我把一大笔钱存在你们的钱庄，以后就算什么也不做，每年靠着取利息，就能活得很自在？” 业务员重重的点头，奉承说道：“张老板果然是做大买卖的，我一说，您就明白了。我去别家登门推广的时候，居然把我当成骗子！惠丰钱庄就开在大街上呢，我到底有没有骗人，过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张仁愿有些心动，接着问道：“我如果把钱存进你们的钱庄，万一存票遗失，别人会不会冒领？万一存票被火烧或者被虫蛀而毁损，钱庄还会认账吗？” 业务员笑着说：“刚才我不是说过嘛，惠丰钱庄跟施押司开办的公证处有着业务往来，以后因为大额存单的业务，业务会更加的频繁！” “你如果在我们钱庄存了大额金钱，我们不仅要给你开具防伪的存票，还要开具三份完全相同的存根，其中一份送回位于汉中的总部进行存档，一份自留，还有一份送到公证处进行公证！” “如果不是你本人来钱庄办理取钱业务，就算别人手持你的存票，也会被我们当场扣住，然后请成都府的差人前来确认身份。说句不太合适的话，假如你突然遭遇意外，比如受伤躺在床上，又比如更严重的情况，只有你向公证处授权或者立下了遗嘱，公证处开具了证明，你的亲属手持公证处的证明，才能代替你从钱庄取钱。” 惠丰钱庄的业务员耐心细致地向张仁愿进行具体条款的解释，看架势已经把张仁愿“锁定”为他的大客户。 施柱子也听得很仔细，他提问说道：“假若存款人没有立遗嘱，之前又要求钱庄不需公证，以免暴露他的存款家底，结果这个存款人意外在外地死亡，存票也丢失，到时候他存在你们钱庄的财富该怎么处理？” 业务员马上解释说：“这种极特殊的情况，我们钱庄也有充分的考虑。虽然处理的过程有些麻烦，但只要存款人的家属内部协商好财产分配方案，然后从官府和者公证处开具了存款人确实死亡以及相关的证明之后，我们还是可以按照存根上显示的存款数目和存款时间，全额付给存款人家属本金和利息！” “如果存款人的家属没有协商出财产分配方案呢？比如，其中一人来钱庄要求平均取走属于他（她）的那一份遗产，又该如何处置？” “这种情况，没有人可以从钱庄取走一文钱！”业务员一脸骄傲的说道，“惠丰钱庄是兴荣商行旗下的产业，至于兴荣商行的背景，想必两位也从各种传闻中听说过一些。” 施柱子点头，承认业务员这个说法。“兴荣商行的会长是名震蜀中的秦翰林的长兄，秦翰林跟西军吴大帅、保靖军小吴帅、成都府赵知府的关系密切，至于绵竹张家、青神陈家、双流宇文家，就更不用说。” “所以啊，你们只要手上有钱，就放心地存进惠丰钱庄，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改朝换代了，惠丰钱庄依然会存在！” 业务员的口气很大，但施柱子和张仁愿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他们直接或者间接的，都受过秦颂的恩惠。 将钱存进跟恩人有密切关系钱庄里面，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第四百零二章 天府佳苑 经不住惠丰钱庄的业务员鼓动，加之施柱子老婆提到的酱料铺掌柜家遭窃的事情让人觉得害怕，张仁愿、施柱子一起和钱庄的业务员去了惠丰钱庄，将价格昂贵的秦元存入钱庄。免-费-首-发→【追】【书】【帮】 张仁愿存了一百枚秦元，其中八十枚为一年的定期，二十枚为活期。 他本来还想把上一年攒下来的数百贯钱引也存入钱庄，但钱庄暂时没有开通非秦元有息储蓄的业务，这让张仁愿更加意识到秦元的稀有和难得。 施柱子也存了五十枚秦元，全部为一年的定期。 从钱庄出来，张仁愿小声对施柱子说道：“我总觉得兴荣商行所图甚大，似乎有意压着秦元，以免对现在市面上常用的铜钱、钱引和会子形成太大的冲击。” 施柱子也觉得秦元的前景很大，说道：“或许，是因为复兴军能用的黄金储量有限，所以暂时无法大量出售秦元吧。不过，我觉得你手里拿着的那些钱引，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尽量用出去，或者导手先换成铜钱，再让你雇的那些长工帮忙，排队去换成秦元！” 秦元推出以来，蜀中、汉中两地家里有积蓄的人家，争相购买，用铜钱兑换秦元，因为供不应求，所以便按照“户”来进行限购，每家最多换购十枚。 张仁愿跟兴荣商行是长期合作的关系，加之出售的又是鸦果这种高利润的原料，所以商行那边给了特殊优待，可以全部用秦元来进行结账。 像他早先两年出售鸦果赚回来的便是铜钱和钱引，虽然不影响使用，但在兴荣商行旗下的钱庄就没有秦元那些优待业务。 对于施柱子的建议，张仁愿心里认真琢磨了一番，然后摇头说道：“我若是这么做了，虽然靠钻空子多换了一些秦元回来，但却有违诚信之道。做人做事，不可过于贪婪，否则容易遭来祸殃。我已经享受兴荣商行提供的优待，再雇人冒充户数去换秦元，被人知道了，有损声誉。” 施柱子见张仁愿不似违心的说些话，心中觉得欣慰许多。生活真是最好的老师，很多道理不能靠学堂里面的先生教导，而是要靠自己碰得头破血流之后感悟而来。 “还有个办法，也能将你手里那些铜钱和钱引花出去，还可以让你小赚一笔。”施柱子笑着说。 “是不是买宅子？我手里剩下的钱不够了。”张仁愿一点都不傻，别人能够看到的赚钱机会，他也看得到。 施柱子提议：“听说出了府城向西，靠近犀浦镇的江边上，如今正在盖一片房子，价格不贵，修建的整整齐齐，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咱们今天没事，要不过去瞅瞅！” “好！去瞅瞅！”张仁愿有些兴奋。 在街边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坐着出了成都城的西门，走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一片正在施工建设的地方。 道路边上有专门负责接待的人员，看到两人下车，马上迎过来，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口中说道：“两位嘉宾好，欢迎来到天府佳苑看房现场，我是18号导购，很高兴为你们服务！”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过来，但他们从这个18号导购的身上，似乎看到了某个商行的影子。 熟悉的用语，熟悉的笑容，还有标准的动作，与众不同的标语…… 导购员领着他们走进了一座前后开着大窗的明亮房子，屋内没有过多的陈设，只是中间摆着一个木头雕刻的大台子，上面是缩小的房屋模型、树木和人偶的模型，看起来惟妙惟肖，十分生动。卡Kа酷Ku尐裞網 复兴军中使用沙盘进行作战推演已经不是新鲜事物，如今兴荣商行在蜀中开拓房产业务，于是便将军用沙盘引入到了民用的商业领域。 18号导购员手中拿着一支细长的竹棍，指着沙盘上一栋建筑说道：“这是我们目前站立的位置，这一片土地总面积为一千五百亩，按照半亩建造一座院子的标准，一共会盖三千座院落。因为占用的资金较多，所以攻城分为三期，目前即将完工的是一期一千套，在建的是二期。” “我们天府地产推出了三种不同的房屋院落造型，这边是每一种的结构模型。第一种，是蜀中传统的房屋修建样式；第二种是借鉴了北方建筑风格的四合院样式；第三种则借鉴了江南苏杭那边的园林样式。” 施柱子和张仁愿仔细观察了每一种院子的结构，觉得都有可取之处，比成都城内如今那种一家挨着一家挤挤攘攘的宅院看起来舒服多了。 “有已经盖好的房子看吗？”施柱子问道。 “展示大厅的后面有三套样板房，已经铺好了地砖或是地板，家具陈设也有，如果贵宾有购买的意愿，在前台那边留下联系的办法，缴纳十贯认购意向金，我便可以带你们前去实地参观看。” “不就是看个房子吗？怎么还要收这么多的认购意向金？张仁愿有些不悦的说道。卡Kа酷Ku尐裞網 18号导购马上解释说：“张老板可能误会了，因为天府佳苑销售的私人住宅，所以我们要尽量为每一个前来购房的客户保守秘密。为了防止一些无意买房又想来打探商业机密的人打着看房的旗号捣乱或者做出别的无关购房的事情，所以才要求先交认购意向金，再看样板房。”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人家这里卖的是宅子，不是卖菘菜和萝卜，如果不加限制，按照宋人喜欢瞧热闹的毛病，指不定每天涌进来多少人呢！ 施柱子问导购：“你跟我说句实话，里面的样板房，跟我们现在看到的缩小模型有多少差距？” 导购一脸自信，笑着说：“我就这么说吧，凡是交过购买意向金的客户，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后悔的！” “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不就十贯钱嘛，我掏了！”张仁愿从怀里掏出一张十贯的钱引，到前台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前台的账房给他出具了一张收条，说是正式付款的时候，可以抵扣十贯钱的房款。 张仁愿这才反应过来，感情看样板房是不需要额外花钱的，人家收这十贯，只是为了把不相干的人给挡在门外。 跟在导购的身后，走进第一座院子时，张仁愿就有一种想要掏钱购买的冲动。 这座院子是参考了江南园林的建造风格，虽然占地不是很大，但显得格外精致，从里到外都透着几分书香和雅致的气息。 张仁愿的父母供他从小开始读书，本来是希望他能走科举之路踏入仕途的，虽然张仁愿因为误入赌途，蹉跎了光阴，但他对于读书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排斥，甚至骨子里还隐隐以自己曾经读过书为荣。 如果，能将家安在这里，以后有了孩子，也让他从小读书，想一想都觉得美气。 导购很会察言观色，插话说道：“我们这一片房子建起了之后，会修建一座学堂，聘请双流宇文家的学士们来当先生。听说，宇文家的藏书冠绝天下，从宇文氏出来的先生，必然不凡。” 施柱子听到这个信息，顿时眼睛一亮，对张仁愿使了个眼色。 看完第一座院子，导购又带两人参观了另外两座，张仁愿觉得都不如第一座让他动心。 看完三座院子后，导购并未将他们领回展示大厅，而是领到了一间类似茶厅的房间，有姿容姣好的侍女给客人倒上香茗，然后拉上房门，防止里面的交谈被外面听见。 真是贴心又周到的服务，跟兴荣商行旗下其他的产业一个模式。 “天府佳苑幕后的老板，是兴荣商行吧？”施柱子直截了当的问导购。 “是的。整个犀浦镇，除了原来居住的民众，其余的土地基本上都被兴荣商行买下来了。”导购没有隐瞒。 “好，就冲兴荣商行这块金字招牌，我也要买一套宅子！就我看的江南园林风格的那套，售价是多少？” “总价一千五百贯。”导购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了。 “啥？”施柱子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张仁愿。是他撺掇张仁愿来犀浦镇上看房子的，还说这边房子便宜，结果人家报出来的价格完全可以秒杀成都城内的普通宅院。 “我们出售的宅子确实不便宜，但贵的有理由，且不说宅子建的很漂亮精致，单就说以后配套的学堂、集市、巡逻队，这些都不是普通的住宅可以相比。两位都是做大生意的，眼光自然不同一般，应该可以想到，以后的犀浦镇，绝对会成为成都府的标志性高档住宅区。” “另外，天府佳苑与惠丰钱庄有内部借贷渠道，在我们这里购买宅院，只要能够拿出财产担保，只需要付出房价的两成，剩下的向惠丰钱庄申请长期贷款业务，然后按期偿还利息和本金，就能买下宅子，提前入住！” 张仁愿有些口干舌燥，他刚才有点受打击，因为想卖这样的一套宅子，要把他的全部积蓄和现金全部拿出来，而且还得向施柱子再借一点。 可是，他已经将大部分的秦元存了一年的定期，按照存款协议，这一年之内他是不能拿出来的，否则就算违约，不仅没有利息，甚至要反过来赔钱庄的损失。 现在，导购员居然告诉他只需要支付两成的房款，也就是三百贯，剩下的逐年还贷，便能提前入住，他顿时觉得又有了希望。 山里面的鸦果园子，刚刚进入盛产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带来盈利，张仁愿并不担心自己无力偿还贷款。 “首付款，你们接受铜钱和钱引吗？” “接受的。如果你是使用秦元，我们会给一个九五折的折扣。” “好，那帮我算一算借贷十年的话，每年我需要支付多少利息和本金。”

第四百零三章 蜀商联盟 从天府佳苑的售房处出来，张仁愿和施柱子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卡Kа酷Ku尐裞網 施柱子在成都城内没有住处，自从开始经营鸦果生意之后，基本上都住在山里，是跟管理鸦果园的长工们一起住那种茅草和木头搭建的窝棚。 等把鸦果出售之后，他会回城里住一段时间，基本上都在施柱子家里，他的一些钱财和票据也都是让施柱子帮忙保管。 偶尔，张仁愿也会揣上几贯钱引去青楼里面厮混一夜，找个姐儿风流快活一番。 没有老婆的成年男人，总得有个发泄的去处，这种事情非但没有人嘲笑，还会觉得理所当然。若是不去，反倒让人怀疑是不是有问题。 还是老规矩，张仁愿去酒楼里面订了一桌酒菜，然后和施柱子回家等着，晚上一起喝酒庆祝。 马车里面不是谈一些重要事情的地方，因为就算他们不认识赶马车的车夫，但车夫一定认识施柱子，进而很容易就推测出张仁愿的身份。 财不露白，在外面的时候，小心谨慎一些，总没错。 兴荣商行的生意做的如此之大，人家就从来不出风头，连替客户保密都考虑的很周到，这也是施柱子和张仁愿以后需要注意学习的地方。 憋着一肚子的话，两人回到施柱子的家中。 施柱子的老婆问俩人：“今天出去的时间怎么这么长？出城了？” 施柱子点点头，回了一句：“陪着仁愿去犀浦看宅子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施柱子的老婆马上来了兴趣，端个板凳坐在两个爷们旁边，让他们说一说看宅子的经过。 得知靠近犀浦镇都江边上的江景房竟然卖出了一千五百贯的高价时，施柱子老婆顿时惊呼，觉得不可思议。“哎呦，我的个娘唉，啷个那么贵？比城里面的宅子还贵！仁愿，你没有脑壳发热下了定钱吧？” 施柱子有些无奈的说：“他这次还真的是脑壳发热了。当时我使劲给他使颜色，让他回来再琢磨琢磨，结果他鬼摸了脑壳，居然掏了五十贯钱引，认购了一座宅子。” 张仁愿现在也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当时做的决定是对是错。 “既然下了定钱，那就买！”施柱子的老婆比男人还果断，“现在是贵了点，等那边把人住满，热闹起来之后，肯定会涨价的！反正仁愿还年轻，以后挣大钱的机会有的是，先把宅子给买好，等着娶媳妇，也不亏。”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张仁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宅子的价格听着贵，但以后有学堂，有集市，住进去的人也肯定都是讲究的殷实人家，我觉得跟这些人做邻居，心里面踏实。” “现在细细琢磨，兴荣商行在蜀中的经营真是令人惊叹啊。”施柱子一脸感慨，“发行金元，推出金元有息储蓄，然后又有天府佳苑这种吞金买卖，最后还有按揭贷款的业务，一环套着一环，让你左手才换回一点秦元，右手又心甘情愿地交给人家，而且还要排着队，抢着掏钱。卡Kа酷Ku尐裞網” 张仁愿深有同感，他这次等于是把三年辛苦赚的钱一把砸进了宅子上头，虽然以后年年还有得赚，但不可否认的是兴荣商行推行的这些业务，等于是从鱼头吃到鱼尾，一点都没给别的蜀中商家留下。 “柱子哥，虽说兴荣商行的背景通天，实力很强，但毕竟经营的时间只有几年，万一蜀中的江卿世家联合起来对付兴荣商行，他们能顶得住吗？”张仁愿终于问出了他心底真正担忧的问题。 兴荣商行的口碑和信誉确实不错，在诚信和公道这两方面，都要强出蜀中某些贪婪成性的大商家，但毕竟是一条过江龙，而蜀中从当初十六家合伙发行私交子开始，一百多年的时间，不知道暗中积累了多少财富，一旦他们暗中联合起来，兴荣商行未必能够讨得好去。 施柱子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这也是我在售房处给你使眼色的原因，我是希望你再等一等，看看形势再说。” 施柱子的老婆安慰张仁愿说：“你也别慌！有山里面那两片鸦果园子，你怕啥？人家虽然把防止卖的贵，可实际上也就收你两成的首付，然后就把造好的宅子送到你的手上，让你去住，你又损失了啥？” 张仁愿点点头，“也是这个理呢。” 没有人去假设惠丰钱庄万一倒闭的后果，因为假若惠丰钱庄倒闭，就意味着兴荣商行被赶出了蜀中，到时候只怕就不是普通的商业纠纷，而是要死多少的人的大动荡。 西军的吴大帅，黎州的小吴帅，都是手握千军万马的超级猛人，真把这些强人给惹毛了，他们纵兵入蜀把江卿世家杀个遍，只要不是扯旗造反，到时候朝廷又能如何？ 朝廷需要依靠西路大军和保靖军守卫西南的江山，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没有人可以取代大吴帅和小吴帅在西边的位置。 当施柱子和张仁愿吃着酒楼送上门的酒菜，畅谈未来的时候，一场与他们也算有关的谈判，正在兴荣商行驻蜀分部内进行。 谈判的一方是蜀中商户联盟，另一方是兴荣商行的副会长李永奇。 商家联盟这边本来是希望兴荣商行的会长秦铭亲自来一趟蜀中的，但被兴荣商行果断拒绝了。 秦会长在去年曾经遭遇过金国刺客的刺杀，为了安全考虑，他不会离开汉中府。 商场如战场，李永奇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如今代表兴荣商行跟蜀中的商家联盟进行谈判，就算是一个人面对一群人，也丝毫不落下风。 “李会长，老夫出身眉县的甘家，这次被蜀中的江卿世家和七十二家商户推选为盟主，今日登门叨扰，主要是想跟贵商会就一些生意上面的业务进行磋商，以免接下来彼此因为误会而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甘姓老者看起来五十多岁，身上没有半点铜臭味，反倒像是书院里面饱读诗书的老先生，说话也很客气，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李永奇心里清楚，这种人才是最难对付，因为对方会将情绪控制的很好，在涉及到具体的谈判内容时，则是寸步不让，很难通过商业上的一些技巧和手段让其就范。 当惠丰钱庄在蜀中推出有息储蓄这项业务时，商会高层便做好了迎接蜀中大商户的联合反击的心里准备和具体方案。 以前，兴荣商行只是涉及大宗的低价商货贸易，以及独家垄断的生意，比如鸦果和井盐，但为了彻底控制蜀中、汉中、安康、秦凤路的经济贸易，兴荣商行必须要涉足最赚钱的钱庄行业和地产行业，而这就会与蜀中的大商家产生不可避免的冲突。 放在后世，兴荣商行现在插手的就是金融业和地产业，也是搜刮民众钱财最彻底的两个行业。 蜀中是私交子诞生的地方，也是官交子诞生的地方，还是飞钱、会子、钱引、盐引诞生的地方，因为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和天府之国得天独厚的丰饶物产，使得蜀中从隋唐开始便聚集和产生了许多表面上看来普普通通，但实际上却极其富有的豪门。 除此之外，蜀中还保留着魏晋时代的一些世家门阀的残留制度，被蜀人称之为“江卿”世家。 蜀中大文豪苏轼在《眉州远景楼记》中写到：“其士大夫贵经术而重氏族”，“盖有三代、汉、唐之遗风，而他郡之所莫及也。”而“重氏族”的表现则是：“大家显人以门族相上，推次甲乙，皆有定品，谓之‘江卿’。非此族也，虽贵且富，不通婚姻。” 这些所谓的江卿世家，固守着一些古老的传统，不仅在各家平定甲等乙等，而且江卿之家不与普通人家通婚嫁，只要对方非江卿一等，再富而有势，亦不通融。 像青神陈家，虽然富贵，但因为是后起之秀，所以就混不进江卿的圈子，在江卿世家严重充其量只能算作暴发户而已。 像广都宇文世家，其实就是隋唐门阀的后人，虽然家中财富不多，但身份地位却不低。 最初的交子铺，是代客商保管钱币的店铺。客商将自己的大量金属钱币存入交子铺中，交子铺则写给客商一张票据作为凭证，这张票据就是“交子”。 在交子铺存钱，不仅没有利息，而且需要缴纳手续费。这个行业默认的规矩，从一开始延续到了现在，从来没有哪家钱庄想过要给客户提供存款利息。 如果任由惠丰钱庄这么搞下去，蜀中其他的钱庄和票号，都得完蛋。当然了，如果他们跟进惠丰钱庄的做法，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下去。 然而，蜀中的这些大商家和江卿们显然是不愿意平白无故地往外掏钱的，因为只有狼吃羊的道理，哪有狼喂羊的道理？ 至于兴荣商行在犀浦镇上推出来的天府佳苑，更是有些过分，竟然提供长达二十年的低息贷款，这让那些吃惯了三成利、四成礼，甚至更高利率的钱庄和票号情何以堪？ 天府佳苑这么搞，等于是把潜在的购房客户一网打尽，这等于是断了本地进行房产投机和售卖的巨富们的财路，后果比有息存款还严重。 更过分的是，兴荣商行左手倒右手，这边用有息储蓄吸收百姓手中的财富，然后那边又用贷款的方式放给买房的人，这一进一出，等于是把传统钱庄和票号推上了悬崖。

第四百零四章 两不相帮 “兴荣商行自进入蜀中以来，凭借强大的背景和良好的信誉，发展迅猛，这几年已经涉足蜀中的蜀锦、蜀绣、纸张、布匹、农耕铁器、川酒、川茶、井盐、糖、药材、木材、牲畜、粮食、货运等诸多行业，吃穿住行无不在内，敛财速度之快，令人无不羡慕。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不过，贵商行做的是货通天下的生意，能将蜀中大量的产出销往别处，又将蜀中缺少的商货运输进来，这对于蜀中的经济民生造福甚大，就连我们这些大小商家也从中获利甚丰。” “复兴军兵强马壮，在秦岭以北无人敢于招惹，委托兴荣商行在蜀中售卖成色和分量都算上等的金钱，对于经常闹钱荒的蜀中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想法。” “只是，贵行旗下的惠丰钱庄和天府佳苑两个分好近来的某些动作，却是大大的不妥啊！从来替客户保存钱物都是一件有风险且不讨好的事情，略微收取一些保存的费用，可谓天经地义。然而，惠丰钱庄却倒行逆施，非但不收取客户的保管费用，反而还给客户支付钱息，这岂不是要生生夺走蜀中大小数十家的钱庄票号的老客户？” “天府佳苑有意涉足蜀中的房产售卖行业，我们也无意阻拦，敞开门做生意，谁家房子盖的好，谁家价格实惠，客户自然会去谁家购买。然而，为了促销，天府佳苑竟然与惠丰钱庄联手推出了年息不到八厘的低息长期贷款，这样做会彻底搅乱蜀中原本稳定的借贷市场！” “惠丰钱庄和天府佳苑名义上是两个行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兴荣商行伸出来的左手和右手而已。你们通过左手进，用有偿存钱的方式从百姓手中吸钱，然后再用右手出，用极低的利息将原本来自百姓手中的钱再借给他们。” “整个过程，你们并没有赚到多少利润，但却可以把蜀中的钱庄和票号全部逼破产！老夫就想代蜀中大小钱庄和票号问李会长一句，兴荣商行这么做，到底图什么？难道是想先把蜀中的这些钱庄票号全部解决掉，然后独霸上千万人口、上亿贯数目的钱庄票号生意？” 李永奇耐心的听完了甘盟主的陈述和诘问，然后沉默了一会，用诚恳的语气说道：“实际上，在推出有息存款和按揭房贷这两项重大业务时，商会高层有过激烈的争论，也预料到你们会联合起来进行抵制。卡Kа酷Ku尐裞網在商言商，谁都想赚钱，谁都要生存，所以就我个人而言，完全可以理解甘盟主的这番说辞。” 李永奇的这番话，听起来也很顺耳，但前来参与谈判的都是人精，对于这些话并不在意，他们想听的不是这些。 李永奇接着说道：“不过，理解归理解，但我作为商会的副会长，必须要执行董事会做出的决议，并且维护兴荣商行在蜀中的利益不受损害。甘会长刚才说惠丰钱庄和天府佳苑联手推出来的几项业务会逼得蜀中钱庄和票号没有活路，我觉得有点夸大其词了。” “如果是想将蜀中的钱庄和票号全部挤垮，惠丰钱庄就不会只是推出金元有息存款的业务，而是同时推出铜钱、钱引、会子这些跟钱有关的全部有息存款业务！” “如果是想搅乱蜀中的借贷行业，那就不是只在房产购买这一种交易项目上推广长期低息按揭贷款的业务！” “你们完全可以在市场份额更大的铜钱市场上进行有息揽储，还可以在购买田地、置办实业、开办作坊等行业上向民众提供类似的低息按揭贷款嘛！” 李永奇笑眯眯的将话说完，然后看着甘盟主，看这个老家伙如何接招。 甘盟主回头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十几个人，大家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全是愤怒，没有一个是赞同的。 “李会长的话，乍听之下，似乎有道理。然则，一边给储户发利息，一边又以低息的方式把钱借出去，就等于是在原本不到一分利息的情况下，还要再砍掉五厘。以区区每年五厘的收息，如何养活得了钱庄和票号里那么多人，如何养活各家各族的几百上千口人？” 李永奇很想反问一句，富家大族通过放印子钱和囤积粮食的手段，逼得多少原本有田地的小胡人家卖田卖地，那种动不动一年三、四分的高利贷，甚至是驴打滚，跟直接吸血有什么两样？ 凭什么就得让万千身处最底层的百姓养活越来越多的吸血鬼？ 这样的话，不能明说，因为一旦出口，就是掀桌子开战的结果。 李永奇耐着性子解释说：“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惠丰钱庄暂时不会涉足金元有息储蓄和房贷按揭之外的项目，你们原来该怎么挣钱，现在还怎么挣钱，哪里会养不活人呢？” 坐在甘盟主身边的一位中年人大声说道：“你们这样搞，就是在变相的提高秦元地位，变相的打压借贷收益！蜀中百姓以后有了钱，会想尽办法换成秦元，然后铜钱的价值就会越来越低，假若你们的黄金储备足够的话，最终会废掉铜钱，让我们全都完蛋！” 此人的一席话，顿时点醒了所有人。 李永奇并不惊讶有人能够看破这一层，他慢悠悠的说：“如果你说的那种情况出现，至少需要八百万两黄金！复兴军就是把东海龙宫抄了，也弄不到如此之多的黄金。另外，你们一直避而不谈蜀中的豪门大族家中储藏了多少黄金，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你们愿意把黄金拿出来，存入惠丰钱庄，岂不是每年都能坐收一笔巨额的利息？就算你们不想拿出来，但也可以效仿复兴军的做法，自己发行类似的金元啊！” 李永奇的这番话，顿时让群情汹汹的众人全都闭上嘴。 “唉，李会长这样的态度，看来双方暂时是无法达成什么共识。我想提醒几句，蜀中商会联盟的实力，绝对比你们想象中的强大许多，假若双方不能达成和解或是共同进退的约定，一旦引发冲突，整个蜀中都会彻底乱套！” 甘盟主起身，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兴荣商行位于成都的分部。 初次会谈，对方连具体的条件都没有摆上桌面，看来也是料定想让兴荣商行收回现有的业务没有那么容易。 双方都很慎重，没有一上来就剑拔弩张，因为知道撕破脸之后就再无回旋的余地。 商会联盟的人离开之后，李永奇并没有力挫群雄的喜悦，而是立即前往成都知府衙门拜访掌握着蜀中经济命脉的实权人物赵开。 简明扼要地将第一次会谈的情况向赵开做了汇报，李永奇说道：“秦翰林想要从根子上面解决大宋闹钱荒的问题，所以提出了采用金本位的货币制度取代铜钱，整套理论并不复杂，大人也是理解和支持的。如今，蜀中的豪门大族联合钱庄票号商人上门逼宫，不知赵大人有何指教？” 赵开皱着眉，有些忧心忡忡。 “作为朝廷官员，我首先要保证的是蜀中不能乱，蜀中的税赋收入只能增加，不能减少。虽然我与秦颂的私交密切，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因为一旦我做出任何表态，另一方都会不依不饶，将争斗的领域从单纯的商业牵扯到官场上来。” “蜀中现行的各种商业规则，能够存续数百年，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肯定有其存在的必要和意义。兴荣商行想做推动蜀中商业变革甚至是天下钱货贸易变革的幕后大手，就得拿出充分的实力和行动！” “我的态度是两不相帮，我会给你们双方划定一个圈，订下比拼的规则，然后密切地盯着你们双方，防止有人越界，采取不正当的手段来打击对方。一句话，商业冲突，就用商业手段解决，不许使用其他违法乱纪的路数。” 赵开的话很明白，那就是提醒李永奇做好开战的准备，不要对和解抱有幻想，因为双方的目标或者想法是根本对立的。 所谓钱荒，说白了就是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富人越来越有钱，而且把钱全都藏在了自家的地窖和银库里面，所以导致市面上能够流通的钱总是不够用。 秦颂想要尝试的金本位货币体系，本质是要从富家大族手中洗劫，把他们持有的铜钱不停的贬值，逼着他们把铜钱这种劣币投放出来，然后换取金币这种良币。 后世大行其道的一种说法是“劣币驱逐良币”，但这不是公理，或者说是自然规律，而是人为造成的。 劣币驱逐良币是指当一个国家同时流通两种实际价值不同而法定比价不变的货币时，实际价值高的货币或金银必然要被熔化、收藏或输出而退出流通领域，而实际价值低的劣币反而充斥市场。 发生这种情况，是建立在当事人的信息不对称基础之上。 如果交易双方对货币的成色或者真伪都十分了解，劣币持有者就很难将手中的劣币用出去，或者，即使能够用出去也只能按照劣币的“实际”而非“法定”价值与对方进行交易。 实际上，劣币想要驱逐良币，必须要满足几个条件。 一是劣币和良币同时都为法定货币； 二是两种货币有一定法定比率； 三是两种货币的总和必须超过社会所需的货币总量。 对于第一条，秦元并非大宋官方发行的法定货币，它本身是以商品的形式出现的，所以才称为销售，而不是发行。 对于第二条，秦元因为是高价值的商品，所以售卖方可以按照市场的供需关系随时调整价格，也就等于是可以变相的调整有利于自己的比率。 对于第三条，大宋经常闹钱荒，不管是金元，还是铜钱，加在一起都未必够用，更谈不上超过社会所需的货币总量。 因为上述的三条，没有一条符合，所以蜀中商人妄图用铜钱这种劣币驱逐秦元这种良币，是不可能成功的。如果他们非要干，只会赔个倾家荡产，却不会影响复兴军的收益。 之所以会这样，问题的根源在于，劣币驱逐良币并不是产生于竞争的前提条件下。 赵开已经承诺了，会两不相帮，让秦元在蜀中与铜钱、交子和钱引进行公平竞争，这其实是有利于兴荣商行的。 每一种货币的发行，都是由国家或者地方政权强制人民接受，尽管付款的一方很乐意使用劣币，但收款的一方却不会甘愿接受，只有在国家能保证收款方接受的劣币能够继续流通的时候，劣币才能得以继续存在，劣币驱逐良币的规律才能继续起作用。 换句话说，如果国家或者地方政权滥用发行货币的权利，通过“劣币驱良币”的把戏来掠夺民间财富，这个过程其实是国家消耗自己信誉的一个过程。 当这种消耗超过了一定的限度时，民众会通过各种方式来拒绝所谓的法偿货币，通过自由的选择使得货币自发地建立新体系。 比方说，当后世某种“法币”横行的时候，底层民众用小推车接送百万大军，直接干掉了滥发法币的政权……

第四百零五章 排兵布阵 李永奇去知府衙门拜会赵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蜀中商会联盟这边，等李永奇离开知府衙门回到商会分部这边时，他与赵开的谈话内容也就不再是什么秘密。 成都府不是赵开自家的，除了他这位知府，还有大小许多官员和差人，想要做到绝对保密，除非是像张浚当初那样把钦差行辕搬到湖边上，然后坐着船在湖面上说话，基本上就可以杜绝泄密。 更重要的是，有时候，不便直接讲出口的话，通过“泄密”的方式传出去，会增加可信度。 蜀商联盟这边，顿时一片欢呼和振奋。 这些人，其实早就想动手了，只不过慑于复兴军的强大背景和赵开的关系，所以一直忍着。 如今，赵开不仅明确两不相帮，还特别强调“商业上的冲突，用商业上的手段解决，绝对不可越界”，等于是一把撕掉了兴荣商行身上的护身符，如何不让他们兴奋？ “赵开说到底，也是蜀人！他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咱们支持他，根本坐不稳屁股下面那个位子！” “嘿嘿，兴荣商行不是仗着背后有那几个贼配军撑腰嘛，如今赵开画地为牢，咱们就看贼配军们敢不敢扯旗造反！” “这次，务必要小心！不能再上当年初那种当，让对面拉拢的奸细混进咱们商盟内部，给对方透漏消息！” “对！像双流陆家和‘青神三明’这种吃里扒外的货色，这次一定要打断他们的贱骨头，让他们连狗都做不成！” 蜀商联盟内部，在经过了最初的兴奋之后，开始商议具体的策略。 “以老夫所见，目前双方既然还在商谈之中，没有撕破脸皮，那么不宜出太多的招数，只需要针对兴荣的软肋，敲打几下作为震慑，且看对方的态度是否转变，诸位以为如何？” “甘盟主高见，鄙人觉得就算谈不拢彻底开战，咱们也不必跟兴荣撕破脸皮。商业上的纠纷，不是战场上的厮杀，就算彼此都清楚是对方出手，只要不违反赵知府定下来的规矩，输了的一方只能承认技不如人，然后退出，没必要弄得打打杀杀的嘛。” “嗯，宗家主此言有理，果然是江卿世家，行事自有尊严和气度。” “我建议先从房产买卖上入手，这一行投进去的钱多，见效的时间长，半途还没法抽身，因为房子如果盖不好，就是一堆烂砖头，房子如果卖不掉，还是一堆不能吃喝的砖瓦！” “晏家主的眼光果然犀利，跟褚某不谋而合！天府佳苑在犀浦镇上不过买了几千亩的荒滩，便想发大财，真当在犀浦镇拥有十万亩土地的褚家没有脾气？他们不是盖一座院子敢卖一千五百贯吗？我们就在天府佳苑旁边弄一个天福嘉园，一座院子只卖一千贯，看兴荣如何接招！” “好！褚家只需出地即可，盖房子所需的钱款，由商盟大小各家共同出资，我宫家先表个态，先拿二十万贯出来暖个锅底！” “薛家跟了，也出二十万贯！” “宗家出二十万贯！”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出来的话，一口唾沫一根钉，之所以出资的数目听起来不是很大，只在六位数，是因为这才刚开始出手，就跟热身赛一样，用不了那么多的钱。卡Kа酷Ku尐裞網 很快，第一笔三百万贯的资金在蜀商联盟这边聚齐，针对兴荣商行旗下的天府佳苑房产项目进行准确打击。 蜀商联盟那边刚形成决议，兴荣商会这边便知道了。 这些蜀中的商人虽然看得出来兴荣商行跟复兴军的关系很紧密，但他们就算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复兴军与兴荣商行其实是一体两面，跟兴荣商行过招，就是在跟复兴军过招。 复兴军已经能把卧底安插到金国皇帝的身边，所谓的蜀中商会联盟还能对复兴军做到保密？ 那是不可能的！ 李永奇在接到消息之后，毫不意外，他将惠丰钱庄和天府佳苑在蜀中的负责人找来，对两人叮嘱说道：“他们从形成决定，到制造声势，再到真正跟天府佳苑形成竞争，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 “你们目前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做好安抚和说明，让已经交了钱准备购买房子的客户不要急躁。假若对方盖出来的宅院跟咱们的从里到外都差不多，却卖的比咱们的便宜许多，到时候我们可以退还高出来的部分房款！” 天府佳苑房产项目的负责人有些担忧的说：“褚家在犀浦镇上有大片大片的土地，所以对方用地的成本几乎为零，如果他们存心搅局，以盖房子的成本价格售房，甚至以略微低于成本的价格售房，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李永奇一脸淡然，微笑说道：“他们的用地成本不可能是零，只是隐性的而已，因为褚家不可能把所有的地拿出来无偿的提供给蜀商联盟使用！但是，我们商行在犀浦镇那片的用地成本，却是实打实的零成本！” “啊？那么一大片地，居然没有花钱？”两个负责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也不是多大的秘密，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不可外传，否则按照泄露商会二级商业秘密处置，明白吗？” “属下明白！” “当初，小吴将军和秦翰林路过成都时，将部队驻扎在犀浦镇上，成都府的官员生怕小吴将军率领的五千骄兵悍将进城扰乱秩序，便将靠近都江边上的那一大片荒草乱石滩送给保靖军作为平时训练的场地，条件就是小吴将军必须约束好部队，不可做出纵兵入城的事情。” “褚家是犀浦镇上的大地主，但他们这百年时间用各种手段聚集起来的土地，全都是可以耕种的良田和好地，就算按照市面价格出售，每一亩也不便宜。他们一次拿出来几百上千亩算不得肉痛，但若是几千上万亩呢？” “很多人不清楚我们为何不在成都城内买地盖房子往外卖，那是因为他们根本想不通咱们兴荣商行的经营目的！随着涌向成都城内的人口越来越多，这座城池必须要向外扩建，才能容纳更多的人口居住。” “我们在石滩和无法耕种的废地上面修建住宅，主要的成本就是改变附近地貌和建筑成本，至于建筑使用的砖、瓦、木材、石灰和沙子等，都是商会内部经营的相关砖厂、瓦厂、木料厂等提供，所以成本很低。至于干活的主要劳力，则是复兴军历次作战从战场上抓获的俘虏，除了给他们吃饱饭之外，工钱是一分都没有，这又省下一大笔钱。” “想要修建出一套跟天府佳苑售卖的宅院差不多质量的宅院，我们的实际成本不到五百贯，但市场上的平均成本至少要到九百贯左右，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蜀商联盟那边跟咱们打价格战！” 惠丰钱庄的负责人忽然一拍脑门，似乎想通了什么。“他们如果跟咱们比赛建宅子，岂不是要从咱们控制的那些建材厂坊购买各种材料？咱们又可以赚上一笔，反过来就能进一步摊底成本！” 李永奇启发他说：“那你再想一想，这样的商业竞争，还有谁会受益？” 惠丰钱庄在蜀中的负责人出自天云寨，是香泉镇上的老住户，像钱庄这种攸关复兴军命脉的行当，兴荣商行使用的都是死忠于复兴军的人。 “嗯，买房子的客户算是直接受益者，因为房价降下来，可以给他们省不少钱。成都附近经营各种建筑材料的商家也能受益不少，因为接下来建材市场会供不应求；对了，建房子需要大量的人工，可以解决成都府失地无业游民的生计！” 天府佳苑的负责人有不同的看法，他说：“我觉得，受益最大的其实是成都官府！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能凭空的多出来一座新城镇，然后还帮他们解决了流民就业的问题。非但如此，买房卖房的时候，还得向官府上缴一笔税款，以后等那一片住满了人，还可以安排税吏在集市上收税……” 李永奇点点头，“你们两个说的都对，在这个局里面，除了那些富家大户的利益会受损，其余各方都是获利者，只可惜他们就算想通这其中的关窍，也不会拉下身段跟咱们合作。他们太贪婪，想要的是世世代代奴役底层的民众，世世代代做那人上人啊！” 兴荣商会内部这场会谈，范围很小，交谈的内容对外完全保密，外人毫不知情。 听到风声的申家家主，心里有些慌乱，因为他如今已经被蜀商联盟排斥在外，就差给他额头刻上“内奸”两个字了。 申钜从双流庄园赶到兴荣商行拜见李永奇，想从李永奇这里打探一些虚实，买几颗“定心丸”回去。 “李会长，申家现在处处被人排挤，日子难过啊！如果没有兴荣商行这边照顾生意，我都要跑到青城山去当道士了。这次蜀中大小商家结盟跟商行打擂，像申家这种上不了台的小角色，该如何自处啊？” 李永奇没有训斥申钜，而是提醒说道：“对你们的影响不会太大，你们只要正常的经营，别去眼红别人投机赚钱，做那囤积居奇之类的事情，商行会尽可能的保证你们的利益，甚至还能让你们跟着小赚一笔！” “那就好，那就好！”申钜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第四百零六章 预设战场 对于高明的将帅而言，将敌人引到自己预先设定的战场上进行打击，这是获得胜利的重要途径。卡Kа酷Ku尐裞網 相比于不期而遇的遭遇战，预设战场不仅付出的伤亡代价小，而且可以充分利用地形等有利条件，哪怕是战事不利，也能从容的撤退，保存有生力量。 天府佳苑便是兴荣商行为蜀中豪门巨富预先设定的一处商业战场。 蜀商联盟的人，是在用商业思维来解决商业争端，而兴荣商行是在用战争思维来解决商业争端，双方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相同的高度。 大宋的商业房产交易，已经繁荣了许多年，并非什么新兴产物。若非靖康之变意外地打断了开封附近的房产上涨周期，整个开封城内的房产将会上涨到连皇帝都买不起房的程度。 文坛领袖欧阳修，二十四岁考中进士，刚做官时候工资低，只能在开封租房居住，也算是正常情况。 十四年之后，欧阳修已经三十八岁，官拜知谏院兼判登闻鼓院，类似于后世的国家信访局副局长，级别至少是副部或者正厅，而且不是闲职。 然而，欧阳修依然买不起房子…… “嗟我来京师，庇身无弊庐。闲坊僦古屋，卑陋杂里闾” 这是欧阳修做的一首感慨京城房价昂贵的诗，意思是自己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只能租住在小胡同里面，真特么的惨啊！ 大文豪苏东坡，二十一岁时随父亲苏洵和弟弟苏辙一起到开封应试，只能租房住，后来父子三人都有了官职，但仍旧租房栖身。 为了节省房租，父子三人曾经在开封西郊住过，后来又租房住在太学南边的公租房，驿馆也租住过。苏洵为了节省开支，曾经在一个亲戚家里借住了近两年时间。 嘉祐五年，苏洵和苏辙迁到开封下属的杞县，属于开封郊区，租房住。嘉祐六年，回到市中心，还是租房住。直到苏洵生病去世，除了眉山老家的宅子，仍旧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没有给自己的儿子留一下一块地，一处房产。 此后，苏辙定居许昌，终于狠下决心，花掉大半辈子的积蓄，还变卖了一批自己收藏的书籍，这才盖了三间新房，安顿了全家老小。 像欧阳修、苏洵、苏轼这样的唐宋八大家名人加官员，都买不起房子，更何况贫民百姓。 太平兴国二年，军阀陈洪进投降宋朝，太宗奖励了陈洪进父子各一套房子，每套价值白银万两。 到了北宋后期，房价持续上涨。徽宗年间，一位淮南的转运使说“一第无虑数十万缗，稍增雄丽，非百万不可”，意思是说在开封买一套豪宅得几十万贯钱，如果加上装修差不多得上百万贯钱。 按照当时的物价与后世的物价进行换算，百万贯钱至少是三到四个亿。 徽宗登基之前，宋朝人口超过百万的超级大城市并非只有京城开封一家，扬州、杭州、建康（南京）、洛阳、成都等城市的人口也都超过了百万。 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成都府不仅没有受到靖康之变的影响，反而因为秦岭以北的人口迅速迁移过来，人口迅速增加，差不多要把原来的成都城给挤爆了。 兴荣商行在犀浦镇开发房产，分流成都城内的住户，缓解拥挤状况，这是成都知府赵开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他是非常支持和欢迎的。 至于天府佳苑一套宅院向外出售一千五百贯的价格，如果按照成都城如今在大宋的江湖地位，也真心不算贵。 除了临安，成都可以单挑其余的任何一座大城市。 开封、洛阳、长安，全都丢了。 扬州、建康、襄阳，被屡屡攻破，受损严重。 长沙被杨幺乱军烧得面目全非。 至于福州、泉州、广州，军事地位和人口总数都无法与成都相比。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成都城周边的房价必然上涨，而且会一直涨，直到出现别的大城市来分流人口。 不论古今，开发商业房产，虽然利润惊人，但因为投资周期长，需要的流动资金非常大，犹如吞金巨兽，一旦涉足其中，要么赚个盆满钵满，要么输的连裤衩都不剩，想要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几乎没有可能。 以天府佳苑在犀浦镇附近计划推出的三期三千套宅院为例，就算成本很低，但也要往里面投进去一百五十万贯，这个数字已经与整个蜀中各州府一年上缴的税赋数目差不多了。 正是看准了房产业吸金能力巨大且不容易抽身的特点，兴荣商行将战场选在这里，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伤及无辜，引起蜀中的各种物价上涨，损害蜀中的经济基础。 有资格进场跟兴荣商行对赌的蜀中豪门巨富，家中的财产起步就得两百万贯往上说，不然给人塞牙缝都不够。卡Kа酷Ku尐裞網 双方从现在开始，投入到房产业的资金将会越来越多，很快就会越过一千万贯的门槛，以后甚至是数千万贯的资金进行厮杀，这些钱如果不是在房产行业肆虐，而是流入到粮食、盐、茶、油、糖等关乎民生的行业，对于整个蜀中的百姓而言，便是一场灾难。 兴荣商行就是一条巨型鲶鱼，不仅要从蜀中赚钱，更重要的目标是要彻底把蜀中豪门巨富家中囤积的巨量金、银、铜，甚至他们占有的巨量土地，全部给逼出来，让这些财富和土地发挥应有的价值，而不是变成死物，堆在角落之中慢慢的腐朽。 财富的本质是什么？劳动人口与土地的结合！ 兴荣商行掌握的现金流肯定无法与蜀中这些沉淀积累了几百年的富家大户联合体相比，但兴荣商会背靠着复兴军，等于拥有一条源源不断的金水和银水大江，只要源头不断，就不怕资金枯竭。 反观蜀商联盟这边，蜀中的田地已经被他们瓜分干净，各种赚钱的行业也被他们占尽，他们每年的收入基本上没有增长，能够顶住兴荣商行的进攻，勉强维持不下滑都很难。 所以，时间站在兴荣商行这边。 将战场预设在商业房产上，目的就是为了争取时间。 兴荣商行与蜀商联盟第一次谈判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结果，过了没几天，一条令人烦躁的消息在成都城内开始传播。 “王掌柜，听说了没有？咱们蜀中的大商家结成了一个同盟，要跟兴荣商行打擂！” “嗯，听说了。就怕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小虾米遭殃啊！” “嘿，也不一定会遭殃哦。蜀商联盟也要在犀浦镇附近盖房子卖，听说位置比天府佳苑还要好，价格比天府佳苑足足便宜了五百贯！” “啥？便宜五百贯？你莫不是消遣老子吧？” “龟儿子才来消遣你！” “日头从西边出来了？蜀中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豪门巨富啥时候改吃素了？” “嗨，商业手段呗！用降价的手段，逼得兴荣商行的房子卖不出去，然后退出盖房子卖这一行！” 茶楼内，几个在同一条街巷做不同生意的小老板聊得火热，旁边桌上默默听着的张仁愿，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他在昨天才交了首付三百贯，签了从惠丰钱庄贷款十年，按年偿还本金和利息的合同。 自己是不是开始走背运了？ 张仁愿心里不痛快，丢下茶钱，黑着脸雇了一辆马车，直奔西门。 来到天府佳苑售房处，张仁愿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些穿着富贵的生意人。 “大家待会见到这里的管事，还是有话好好说，毕竟咱们也就听了一些传闻，万一是有人故意使坏，咱们不分青红皂白的闹腾，恶了关系，以后就没法见面了。” “何掌柜这话在理，咱们今儿来，也就是散散心，找点安慰，不是来闹事的。” 售房处的接待人员将三十多位已经交了首付款的客户迎进大厅，厅内摆着桌椅和茶几，茶几上摆着瓜果点心。 “诸位购买天府佳苑房产的客户，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关于你们这两天听到的一些传闻，今天我向大家做个说明。” “首先，大家当初愿意掏钱购买我们的房产，说明大家对于房子的质量、户型和价格都是认可的，对不对？” “没错，如果没有看好，谁也不会掏钱！” “兴荣商行跟蜀商联盟之间，还在为一些商业上的不同理念而谈判，最终的谈判结果，谁也不知道。犀浦镇这一片地方，只要有地有本钱，盖了房子往外卖，官府是支持的。我们没有权力阻拦别的商家来这附近盖房子，也没有权力给人家限定价格，对不对？” “对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只要有钱，谁都能做房产生意。” “为了打消大家对于别家将来卖房可能要比天府佳苑出售的便宜许多这个疑虑，我们会与各位客户签订一个补充合同，主要内容是：如果别的商家出售的房子品质与我们天府佳苑相同，甚至更好，而价格却明显低于我们当初的售价，那么我们接受退房，如果客户不愿意退房，我们则为客户减免按揭还款的总数和利息！” “天府佳苑做事就是敞亮！我们同意签署这样的补充合同。”一直闭口不言的张仁愿，忍不住喊道。 别家的房子连踪影都见不到，天府佳苑这边一期马上就要交付了，就为了看不见的便宜房把这边的房子退掉，张仁愿心理可是一点都不愿意。

第四百零七章 郡主出游 西南，大渡河南岸的渡口，一支商队正在组织登船，目的地是河北岸的汉源城。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按照当初大宋与大理形成的协议，两国以大渡过为界，河的北岸为宋朝疆域，河的南岸为大理疆域。 这里面还有一个典故。 大宋立国之初，后蜀降宋，国土便与大理国接壤。大理国派建昌城守将到成都祝贺，主动表达修好的意愿，宋太祖认为大唐的灭亡是由南诏导致的，因此不想再与大理国来往，便随手拿着手中把玩的玉斧，沿着大渡河画了一条线，以示与大理国隔江而治，从而使大理国既不能攻打大宋，也无法向宋朝称臣，这就是“宋挥玉斧”的由来。 大理现任国主段正严登基后，努力加强与大宋的关系，两国经过二十多年的相互走动，关系已经比当初友好了许多。 所以，经过大渡河前往宋朝西南经商的大理商队络绎不绝，只要不是发洪水和极端恶劣天气，来往于两岸渡口之间的船只能把江面遮得严严实实。 正在上船的这支商队，背景很硬，是大理王室内府库派出的。领队杨怀敬已经来往于成都城与大理城好几次，算得上是老把式。 “马匹和商货分开装，这样不怕马惊了之后弄翻船，货物沉没。”杨怀敬对身边两个皮肤白净的后生小声的解释。 一个大眼睛、挺鼻梁的后生开口问道：“马若是从船上落入河中，还能救上来吗？” 这个后生，模样长得俊俏，说话声音也娇滴滴的。卡Kа酷Ku尐裞網 “马会凫水，万一落船，它会跟着木船斜着游到河对岸。发洪水的时候，两岸的船只全都被拖到岸上，停止摆渡，所以也不会有马落水的事情发生。” 另外一个肤色微黑的后生问杨怀敬：“听说宋朝的成都城，比咱们大理国都大理城还要大上许多，也更加的繁华热闹？” 杨怀敬点头说：“确实如此。从秦代开始，成都城便是远近闻名的大城，李冰父子修筑都江堰后，成都平原便成了一座大粮仓，每年产出的粮食，足够养活咱们全大理的人了！” “既然成都如此富庶，当初大理为何不趁唐末藩镇割据的时候，将整个成都平原占了过来？”皮肤黑一些的后生追问道。 杨怀敬摇头苦笑，解释说：“就算后蜀偏安割据的时候，以咱们大理的国力，也是打不过的！如果当时出兵了，惹怒宋朝，大理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宋朝的疆土。” 大眼睛高鼻梁的后生点点头，附和说道：“确实是这个理。汉朝的时候，整个大理都是大汉的疆土。后来东汉军阀混战，蜀汉刘备只是占据了蜀中和汉中的土地，丞相诸葛亮便出兵攻打南中，将各洞各寨全都收服。那时候，大理国现在的疆土便归于蜀汉管辖。” 这三人小声聊着天，说的是西南官话，口音跟蜀人相差不大。 商队的人、马、货全部装载完毕，艄公喊一声悠长的号子，用撑杆使劲一戳码头，船队便缓缓移动，想着大河的对岸驶去。 顺利过河，登上北岸的渡口，便算到了宋朝境内。卡Kа酷Ku尐裞網 一支保靖军的士兵正在检查商队携带的货物，他们脸色严肃，眼睛锐利，动作麻利，但并不会故意损坏商货，只要确定没有携带违禁货物过来，便立即放行。 河南岸也有类似的驻军，但军纪却不如北岸的宋军，有时候还会向宋商索贿，只要掏了钱，他们便会睁只眼、闭只眼。 杨怀敬拿出钱袋，走到缴税的屋子里，按照他携带的货物数量和马匹数量，向税吏缴纳了一笔不算多也不算少的税金，拿到完税凭证，便带着商队往汉源城赶路。 “杨管事，黎州这边的治安状况如何？路过的各个寨子不会再拦路收钱吧？” 杨怀敬摇头说道：“前几年有些乱，偶尔会有山贼和路霸冒出来抢掠勒索，几个寨子也不安分，总是欺负咱们大理来的商人。自从保靖军进驻黎州之后，便开始大力整顿黎州境内的秩序，如今大大小小的寨子都被收拾服帖，山贼盗匪更是绝迹。” “保靖军竟然如此厉害？他们如何对付这些土著少民的？”大眼睛后生有些好奇的问道。 “嘿嘿，保靖军何止是厉害，他们的主将是从西北战场上调过来的，跟金国人和西夏人打了许多年的仗，被人称为小吴帅，那是非常厉害的狠角色。小吴帅有个兄长，被称为大吴帅，曾经两次只用不到两万的兵力，便击败了金国十几万进攻的部队！” 黑皮肤的后生忍不住插言说：“金军如此怂包？十几万人干不过宋军两万人？” 杨怀敬正色说道：“你错了，金军可不是怂包！辽国是被金国灭的，宋朝的国都开封也是被金军攻破的，当初二十几万最勇猛的宋军在陕西北面与八万金军对阵，结果宋军大败，损失惨重。” “哇，金军如此厉害，幸好有宋朝帮我们顶在北面，不然大理就要遭殃了！”黑皮肤的后生用手抚着胸口，看起来有些娘娘腔。 傍晚的时候，杨怀敬率领的商队抵达汉源城，守门的士兵检查了完税凭证之后，便放商队入城。 不需再次缴纳进城费，也不用贿赂把守城门的士兵。 杨怀敬没有带着商队去投店住宿，而是直接来到了城中一家名为“陶氏商货”的门店，直接面见掌柜陶德旺。 “哎呀，杨管事来了，快里面有请！”陶德旺热情地招呼着杨怀敬，顺便拿眼睛扫了一下跟在陶德旺身后的两个年轻后生。 进了店铺后院，双方坐下来，开始进行商业上的交流。 “陶掌柜，按照上次我们的约定，我已经把你列在单子上面的货物保质保量的运过来了，待会你可以亲自去验货，保证没有一袋是残次品。” “咱们做买卖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你杨管事的信誉，陶某还是信得过的！你们需要的货物，我这边半个月之前已经准备就绪，全都码在仓库里面，随时可以进行交割。” “杨管事，我想去参观一下库房。”大眼睛的后生忽然开口说道。 杨怀敬有些无奈，转头对陶德旺说道：“陶掌柜可能也看出异样了，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位是我大理国主膝下的段若清郡主，另外一位则是木逵城城主的掌上明珠沐云霞，这次两个女娃子非要缠着我来大宋这边游览，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陶德旺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是段郡主和沐小姐光临本店，真是荣幸！既然段郡主有兴趣，那便随陶某到库房内走一圈吧！” 随后，陶德旺喊来店里面的二掌柜和跑腿的，让他们去前院验收货物，自己则手挑灯笼，领着杨怀敬三人走过一道放火的巷子，来到青砖黑瓦的高大库房门前。 看守库房的是两个身材健硕的壮汉，腰间挂着刀，一看就是会武艺的熟手。 打开库房大门，里面并没有扑面而来的霉味，反倒是有一股混合的香味。 这种按照“三防”标准修建的库房，不仅防火、防盗、防潮，而且时刻保持通风，阴雨天气时还通过地底埋设的加热陶罐进行烘干除湿。 “这一片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各种调味料，有豆瓣酱、草果、会向、八角、花椒……” “这一片的箱子里面装的是上等的白砂糖，出自青神陈家，虽然价格昂贵，但市面上一直脱销。” “这一片的箱子里装的是成都书局印刷的各种书籍，包括你们大量采购的佛经。” “这一片的箱子里装的是蜀绣和蜀锦，库房里面昏暗，看不太清楚。若是大白天放在太阳底下，就能看清蜀绣和蜀锦有多么华美！” 陶德旺带着三人将偌大的库房转了一圈，等出来的时候，包括杨怀敬在内，三位从大理来的客人，全都沉默了。 实在是有点打击人啊！ 陶氏商铺仓库里面的各种待出商货，品种虽然没有大理王室内库丰富，但数量却超出一大截。 这只是汉源城内的一家商铺而已，整个蜀中像这样的商铺，还不知道有多少家呢！ 为了活跃气氛，陶德旺对杨怀敬建议说道：“若是杨管事不急于返回大理城，不如给商队的人放个假，你们三位轻车简从，顺路把蜀中有名的景致游览一番，然后再去成都城耍上几天，正好满足段郡主和沐小姐的愿望。” 段若清顿时眉开眼笑，在旁边不停的点头。“对，陶掌柜的建议最好了，我要去峨眉山、青城山，我还要去浣花溪、杜甫草堂和青羊宫！” 杨怀敬瘪了瘪嘴，拉长一张脸，没能说出一个“不”字。 郡主这次是因为闹情绪才出来的，若是不能让她玩爽了，回去还得折腾。 陶德旺在附近的酒楼里面设宴，为大理客商接风。酒足饭饱之后，将他们送入保靖军在汉源城内开设的宾馆。 等郡主和沐家女子进了房间，渐渐的没有说话声音之后，杨怀敬从隔壁的房间里面轻手轻脚的离开，来到另外一个院子。

第四百零八章 牝鸡司晨 秘密会见杨怀敬的人，是保靖军的长史赵逵。卡Kа酷Ku尐裞網http://.shanjue 陶氏商铺确实是陶德旺的私人产业，但他家库房内堆积的巨量商货却不是私人产业，而是保靖军的。 陶德旺是保靖军放在明处的一个联络人，如果没有保靖军的支持，他现在还是汉源城里面的那个卖杂货的小商贩。 这已经是赵逵与杨怀敬的第三次见面，两人在最近一年多的时间内见过两次，既有生意上的往来，还有情报的交换。 “已经查清楚了，跟北方女真人暗通曲款的不是世子的人，是老三和高家那边的人。” “你们国主的身体，很健康啊。为何几个儿子现在就开始争夺那个位置了？他就不敲打几下？”赵逵露出不解的神色。 从大理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段正严的身体一向很好，估计活个七八十岁都不是个事，他今年才五十二岁，虽然几个儿子都已经成人，但想要在短期之内接班，那是不可能的。 杨怀敬解释说：“国主现在开始醉心于研究佛法，国事基本上都交给了高家人来打理，世子的性格有些敦厚，不喜欢与人争抢，结果便让其他几位王子看到希望。至于说敲打那几个，国主的意思是再看几年，只要他们没有闹出不可收拾的乱局，就由着他们窝里斗。” 赵逵点点头，然后把脸一沉，冷冰冰的说道：“你们国主想通过养蛊的方式来选接班人，但不该拿我大宋作伐！三王子和高家某些人暗中与金国方面勾结，意图在我大宋西南地区挑起争端，这事又该如何清算？” 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庞，杨怀敬却生不出半点轻视的心思，他就知道这次没那么容易过关。 保靖军的长史，没有好糊弄的。 第一任长史，如今已是大宋皇帝身边的宠臣，听说那位正当壮年的皇帝，对秦颂差不多是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反驳过。 关键，他还是保靖军第二任长史，也就是赵逵的老师！ 赵逵问的每一句话，某种程度上其实就是秦颂的意思。 如果大理方面不能给赵逵一个满意的大富，用不了多久，秦颂就能知晓，只要他在大宋皇帝跟前顺嘴提上一、两句，三王子就得死！ 大理的国主，只是王。 大宋的国主，却是皇帝。 就算大宋被金国打得狼狈不堪，甚至丢失了北方大片国土，但现在的大宋依然有八千多万人口，足足是大理国的十倍！ 杨怀敬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斟酌词句，回答说道：“此事，错在大理一方，我们绝不敢推脱。只是，三王子受了高家某个野心之辈的蛊惑，所以拎不清大宋与大理的君臣关系，因此才会做出令人厌恶的事情。” “所幸，保靖军明察秋毫之末，将坏事早早的便扼杀于萌芽之中，也避免了大宋与大理的交恶。只要保靖军愿意网开一面，放过三王子殿下，我们一定会尽力进行补偿。” 赵逵点点头，对杨怀敬的这番说辞表示认可。“按理说，保靖军不该插手贵国的内部事务，但我们距离大理国实在太近，大渡河又不是那么宽，所以才对损害两国友好关系的事情保持警惕。” “鉴于贵方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本着惩前毖后的原则，我代表保靖军提两点要求。第一，严厉申饬三王子及高家人，比如将三王子每月的例钱减少三分之二，让他以后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再想争夺王位的好事！” “第二，以后贵国通过黎州商路与大宋进行的交易，全部由保靖军和兴荣商行负责，交易以黄金进行结算，不再以物易物！” 赵逵一张嘴，就把大理三王子直接踢出竞争王位的队伍，而且砍掉了他三分之二的月供，实在是够狠。 至于今后交易用黄金进行结算，杨怀敬倒是觉得挺好，大理国并不缺黄金，有时候经常将黄金赐给庙宇，让僧人们给佛像重塑金身。 “赵长史，经过此事之后，三王子自然是没有资格竞争王位了，因为若是大宋不点头，将来不颁下敕封的国书，新王就无法登基。只是，这个例钱能否少砍掉一些？三王子断了念想，今后只能做个富家翁，钱太少，恐怕养不活他府中那么多人。” “那就砍掉一半吧！不能再多了，我们没有追究他的罪责，留他一命，保全段氏尊严，已经是仁至义尽。” “多谢赵长史成全！” 解决了最麻烦的这件事情之后，两人的谈话便轻松起来。赵逵的学问功底很扎实，自幼便擅长与人交谈，杨怀敬走南闯北多年，也是见识不凡。 “杨管事，听说你们大理那边全民崇佛，我好奇的是在大理密宗寺庙吃香，还是禅宗寺庙吃香？” 赵逵是儒生，接受的是“敬鬼神而远之”的教育，所以对于释家并没有盲目的虔信，因此问杨怀敬这个问题时，语气比较诙谐，话说的很有趣。 凡是寺庙，都希望香火旺盛，用“吃香”来形容，一语双关，显露出赵逵的年轻人心性。 杨怀敬想了想，回答说：“不能一概而论。大理城往东、往北，主要是以中土禅宗的寺庙为主；大理城往西、往南，则以藏传的密宗寺庙为主。除了释家，其实有不少寨子敬奉的是他们自己的神灵和图腾，有的还挺邪门。” 赵逵随口又问了一句：“用黄金塑造的佛像，除了看上去更加的耀眼，难道真的要比用泥巴和木头塑造的佛像更加灵验吗？” 这个问题，对佛祖似乎有些不太尊敬，但杨怀敬并非出家的僧人，他见过太多一面虔诚拜佛，一面却做着坏事的人，所以对赵逵的问题并不觉得难堪或者刺耳。 “佛在心中。佛祖是为了度化众生才出世的，众生却用贿赂的手段来对待佛祖，这是南辕北辙。就我个人而言，并不觉得金佛会比泥佛或者木佛更加灵验。” 赵逵露出赞许的表情，“杨管事此言，甚善！” 复兴军那边现在需要黄金，属于来多少要多少那种。赵逵想通过杨怀敬这条线，从大理国往回来搞黄金，而大理黄金最多的地方就是各处寺庙，还有一些封闭的寨子，也经常囤积着惊人的金块。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 虽然跟秦颂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赵逵现在的行事方式和思维方式越来越像秦颂。 他觉得佛祖太忙，顾不上天下芸芸众生的悲苦，想要世人过上好日子，还得靠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之道。 杨怀敬提出要陪段郡主和沐家千金在蜀中游览，赵逵表示支持，承诺派出一队士兵改换便装进行保护。 多游览一下大宋的名胜也好，让这些大理的王孙贵族们深刻感悟大宋的实力，省得他们心存幻想。 第二天，陶德旺将商队所有人集合起来，告诉他们需要在黎州停留一个月，不需要干任何事情，管饭，工钱照付。 如果有人想挣点外快，那就主要跑一跑汉源城到木逵城的短途，但要保证一个月之后必须在汉源城等着。 商队众人，对于这种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陶德旺安排好商队，然后陪着段若清和沐云霞前往第一处名胜——峨眉山。 有一支二十人的卫队跟在三人后面，虽然换了便服，但都带着武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惹不得。 一百五十多里的山路，虽然有些崎岖难行，但好在天气晴朗，微凉不寒，因此行走在尚未变得枯黄的山间时，倒也让人有种访幽寻古的野趣。 杨怀敬虽然来过几趟大宋，但一直在办正事，所以也没有到过峨眉山。 当三人经过一番辛苦，来到万年寺，看到那尊高达两丈的普贤菩萨铜像时，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铜会生锈，因此佛像的外表有青绿色的痕迹，但并不会影响佛像的庄严恢弘，相反还平添了几分沧桑与神圣气息。 三人依次进香，然后跪在佛像脚下，闭着眼睛祈祷和许愿。 从万年寺出来，走在通往金顶的道路上，忽然有一面像是被巨人用大斧劈砍出来的陡直崖壁，崖壁上刻着一行行字迹。 身为大理段氏后人，段若清自幼便接受汉文教育，所以对崖壁上的字可以清楚的吟诵出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居然是秦颂当年在蜀中所做的那首《正气歌》。 “唉，秦辅仁的《正气歌》写的好是好，可惜只有半阕，这都几年过去了，也不见他将下半阕补上，看来也是江郎才尽了！” 三人之后，有个评价的声音响起。 为了行路方便，段若清和沐云霞还是男子装扮，听到此言，段若清转身，对不远处拿着一把青竹折扇正对石刻指指点点的书生呵斥道：“像你这种不学无术之辈，也配评论大宋读书人的榜样？” 那个士子被段若清骂了一句“不学无术”，顿时脸色变得铁青，冷冷地打量了段若清几眼，然后用讥笑的口吻说道：“如果说我是不学无术，那你岂不是牝鸡司晨？你该不会是心中暗恋秦辅仁，所以容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吧？” 段若清知道牝鸡司晨是啥意思，她本来不想惹事的，但面前的浮浪子竟然说她暗恋秦辅仁，这让她很是难堪，尤其是沐云霞还在场。 只见段若清忽然抬腿，照着对面白衣士子的肚子上就是一脚，直接将其踹得往后仰到，差点掉落悬崖。

第四百零九章 借题发挥 段若清这一脚，喘的虽然爽了，但却惹出了不大不小的麻烦。「^追^书^帮^首~发」 挨踹的士子，不是家境贫寒的草根，而是眉州江卿世家蒙氏的嫡子。 跟在蒙仲云身后的家丁，眼见二公子被人喘成了滚地葫芦，顿时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看样子是想在峨眉山上来一处全武行。 “哪里来的瓜皮，竟敢动手打我们家的公子！” “今天这事没法善了，一定要将这个狂徒抓去见官！” 蒙家的家丁向着段若清围上来，杨怀敬和沐云霞两个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两人本就与段若清站的很近，此时上前走到段若清的身边，左右将她护住。 原本缀在后面的卫队，听到前方发生争执，便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来到冲突地点，将双方迅速的隔离。 已经被人扶起来的蒙仲云，口中发出“哎呦”、“哎呦”的呼痛声，喘气说道：“别以为你们人多，就能安然离开！欺负了蒙家的人，没有个交待，你们就别想在继续待在蜀中！” 赵逵提供的小型卫队，任务是保证大理来的三位客人安全，但并没有让他们帮着杨怀敬和段若清打架，所以此时只是防止双方冲突扩大，别的却不便插手。 段若清出身王室，自然清楚招惹到坐地户中的大家族后，事情就会很麻烦。 她是大理国的郡主，不是大宋的郡主，如今在大宋的境内揍了当地的江卿世家，想要靠武力解决，肯定是不成了。 至于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让对方知难而退，恐怕也是行不通，反而可能自取其辱。 段若清的一双大眼睛转了几下，忽然计上心来。 “刚才，这个家伙大言不惭地嘲笑秦翰林江郎才尽，你们作为秦翰林曾经带过的部属，难道不该为秦翰林做点什么？” 来自保靖军的二十名士兵，没听到秦翰林三个字还好，一听这三个字，顿时拧起了眉头，脸色变得凶恶了许多。 “小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卫队领头之人用刀鞘拨开蒙家的家丁，径直走到蒙仲云的面前。“我们是保靖军的人！秦翰林是我们保靖军的首任长史，你在峨眉山上当众嘲讽秦翰林，是想搞事情吗？” 卫队头领用刀鞘重重地拍着蒙仲云的脸颊，兵痞那种凶戾气质显露无余。 蒙仲云觉得自己的脸上像烧着了一样。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打脸，而且还是个贼配军！ “就算我话语不当，但她也不该动手打人！”蒙仲云也算有几分骨气，没有马上认怂，而是据理力争。 “似乎有些道理。”卫队头领点点头，“既然她动手了，那你便动手打回去！我们都不参与，就你俩，到金顶上面找个平坦的地方，放开了打一架，如何？” 段若清听到这个卫队头领的话，心里乐得不行。就面前这个豆芽菜一样的家伙，她不拿武器，一个人能打五个！ 蒙仲云骑虎难下，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卡Kа酷Ku尐裞網幸好他身边的家丁机灵，大声的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家公子是读书人，不跟粗鄙之人一般见识！” 原本想要动手的几个蒙家家丁，于是架着蒙仲云转身下山，金顶也不去了。 一场冲突，看似解决，但只有冷眼旁观的杨怀敬知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不想扫了郡主的游行，杨怀敬笑着说道：“多谢兄弟们出手，我们先去金顶了，等下了山，请你们吃酒！” 卫队头领点点头，不以为意，与三位客人保持一段距离，继续跟在后方。 “峨眉金顶之上，最早的建筑相传为东汉时的普光殿，到了唐朝时改名为光相寺。金顶始建于唐朝，屋顶为锡瓦所盖，寺内设有饭堂和客房可供香客食宿。” “在金顶之上，可以观赏到峨眉四大奇观——日出、云海、佛光和圣灯。金顶与万佛顶相邻，两山相峙，形如蛾眉，遂而得名！” 一位中年僧人，陪着三位出手大方的香客走在光相寺的青石地板之上，仔细为香客介绍着有关金顶和顶上寺庙的历史。 就在刚才，这三位气质不俗的香客，入寺敬香之后，直接找到寺庙的香火僧人，掏出了一千贯的钱引，作为捐赠。 一千贯的香火钱，不算特别多，但一年也难见几次。 以往，也有豪商巨贾上了金顶之后，一掷万金的事情发生。但世上腰缠万贯的富商毕竟是极少数，而一下子将万贯家财全都捐出来的，却是一个也无。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话又说回来，身为四大皆空的僧众，身为苦渡众生的佛陀，要那许多的阿堵物做甚？ 三人在峨眉金顶住了两天，虽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佛光，但也欣赏到了其他三样难得的景致，只感叹造物神奇，峨眉天下秀不是虚名。 峨眉山下，挨了一记窝心脚的蒙仲云已经回到家族，本来觉得很没有面子，没敢声张，但随他同去的家丁有那嘴快的，却将整件事情汇报给了蒙家的家主。 蒙家的家主，正是蒙仲云的爷爷。老头子有些护短，尤其对他这个孙子看得很金贵，得知孙子挨了别人踹，还被保靖军的贼配军用刀鞘打脸，顿时火冒三丈。 “正愁牵扯不到姓秦的，如今保靖军跳了出来，却拿我蒙氏的脸面作伐，甘知县不会坐视不理吧？”蒙家老太爷直接找到了峨眉县的知县，同为江卿的宗家子弟。 宗知县已经听说了蜀商联盟与兴荣商行之间的事情，也知道秦颂是兴荣商行在官场上的主要靠山，他身为宗家人，确实不能袖手旁观。 “既然是想从保靖军身上做文章，事情就得往大了闹，最好是弄得蜀中人人皆知。只要让保靖军沾上残暴害民的恶名，他们就在黎州无法继续待下去，如此一来，黎州这块肥肉便要易主！” 到底是混官场的老手，宗知县一张嘴，说出来的计策便阴险歹毒无比。 蒙家的家主也是老谋深算之人，马上点头说道：“我那孙儿，身体羸弱，被人从峨眉山上抬下来时，已经吐血昏谜，如今尚未脱离生命危险，还请宗知县做主！” 宗知县点点头，马上将快班和捕房内的几十个差役喊到堂上，沉着脸对众人说道：“本县获悉，峨眉山上有几个恶人，一语不合，便差点打死了蒙家主的孙儿。如今蒙公子昏谜在床，打人的凶手却没有下山，本县命令尔等速速前往峨眉山脚，一俟恶人下山，便捉到县衙来对峙！” 众差役齐声应诺，手持雁翎刀、藤牌、长棍、弓弩，奔向峨眉山脚。 知县可不是小官，而是需要朝廷委任的父母官，百里侯！在这些差人眼中，知县的命令可比皇帝的命令要管用得多。 回到后堂，宗知县对蒙家主叮嘱说道：“让各家派人摸清楚那一男两女的具体身份，我觉得这里面还有大文章可做。另外，想办法在黎州弄几件人命官司，最好每件都跟保靖军能够牵连上，这样就不会显得本案太过突兀。” 蒙家主自是领会得了其中的意思，承诺说道：“宗知县放心，我们不会把你牵涉进来。” 三天后，杨怀敬、段若清和沐云霞三人从峨眉山下来，身后依然跟着那支卫队。 已经提前一天赶到这里设好路障的峨眉县快班捕手们，一看见三人露面，便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那名卫队头领，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两个，马上返身离开此地，走另外一条道路返回汉源，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向赵长史汇报，我觉得有人要给咱们保靖军搞事情。” 两个手下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消失在山中。 前面，已经起了冲突。 “你们这些衙役，为何要围堵我们三人？”杨怀敬站在最前方，冷着脸问道。 “我们是峨眉县的快班和捕手，受了知县大人命令，特在此地等候多时！至于为何围堵尔等三人，只因为你们在山上攻击无辜游客，致使蒙家二公子吐血昏谜，生死未卜！” 快班的捕头将目光瞄着三人后边不远处的卫队，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仿佛这番话是冲着后面的卫队说的。 “不肯能！我那一脚并未用内劲，只是让他退后倒地而已，绝对不会如此严重！”段若清大声辩白。 快班捕头嗤笑说道：“听姑娘说话的口气，肯定是个练家子。你觉得自己没有用劲，但你踹的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且常年生病的书生！你可知晓蒙家二公子为何要在家丁的搀扶下上峨眉山？他是想祈求菩萨保佑他的身体能够健康。” “这是蒙家的一面之词！就算你们要请大理国的三位贵客前去对证，也不得用任何强迫的手段！”卫队头领走上前来，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们是奉命办差，我们是奉命保护三位客人，所以我们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峨眉县衙，但你们只能在后面跟着，不得以对待逃犯的态度和手段来对待我们！” 卫队头领对快班头领说完这些之后，又对杨怀敬说道：“很显然，蒙家人想要借题发挥，为了避免授人以柄，这次却要劳烦三位贵客去一趟峨眉县衙。你们放心，就算离开了黎州地面，想在我们保靖军的头上动土，就得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第四百一十章 堂下何人 如果不是当堂对证，而且还有专门验伤的郎中拿出了准确公正的伤情结论，段若清绝对无法相信她在峨眉山上的那轻轻一脚，竟然能将蒙家二公子踹得断了两根胸骨，府内淤血，无法下地。 蒙仲云就躺在公堂之下，当日挨了一脚的那间白衫作为物证，就放在他身边，上面非常清晰的有一个脚印，与段若清脚上穿的鞋底完全吻合。 蒙家人面带悲凄之色，怒视着凶手。 杨怀敬心里叹息一声，本来想带着郡主出来散心的，结果成了闹心！ 很显然，蒙家人这是不准备善了此事。 蒙家二公子胸口的伤是真的，在堂上对知县陈述当日发生的事情经过也没有一句假话，但这不代表他胸口的伤就真的是段若清那一脚导致的！ 蒙家人太狠了，为了把事情闹大，竟然用上了苦肉计…… 蒙仲云胸口肯定挨了不止段若清一脚，而不为人知的第二脚才是导致他胸骨断裂，体内出血的原因。 段若清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她就是看不惯几个兄长为了王位争来斗去的丑态，才故意躲出来散心的。 杨怀敬仔细回忆了当日的情况，他不觉得蒙家人是故意在峨眉山上挖了个坑等着郡主往下面跳，因为知道郡主真实身份的人只有他和沐云霞，而沐云霞一直与段若清同吃同住，根本没有动机和条件向外透漏这个消息。 既然是无意之中发生的冲突，按照正常的处理方式，就算蒙家在当地势力很大，也不能狠狠地给自家人胸口来上一脚，然后故意陷害段若清啊？ 杨怀敬又仔细回忆当时双方对话的内容，忽然心头一动。 “这个家伙大言不惭地嘲笑秦翰林江郎才尽，你们作为秦翰林曾经带过的部属，难道不该为秦翰林做点什么？” 这是郡主说的话，等她说完之后，后面的卫队马上出面，对蒙家公子的态度非常轻蔑，且很不友好！ 根子，应该就在这里了！ 蒙家人，这是要跟保靖军对着干啊！ 如今想来，郡主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点借刀杀人的意思？ 不行，绝对不能把保靖军卷进来！ 杨怀敬对端坐在案后的知县拱手行礼，然后开口说道：“此事，是我家小姐理亏，不该在峨眉山上因为言语口角之争便抬脚踢人。事已至此，该如何惩罚，我们认了。若是蒙家人觉得不解气，等养好了伤势，可以踢回来，一脚不够的话，多踢几脚也可以。” 段若清闻言，柳眉倒竖，正要开口，却被杨怀敬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宗知县没想到对方竟然坦然承认了此事，然后将球踢了回来。 他可以确定，堂下三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因为从他们进来之后，就是一副不卑不亢，见怪不怪的神态。 他还可以确定，三人猜得出来是蒙家自己动了手脚，狠心将自家的嫡子踢成了重伤。 然而，对方却只字未提，甚至连怀疑的表情都没有露出，这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宗知县的这些想法，只是一念之间，他问堂下的蒙家人：“被告一方愿意接受惩处，原告一方都有什么要求？” 代表蒙家出堂的是蒙仲云的二伯，蒙家老爷子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首先，我们要求打人的一方聘请名医为我侄子疗伤，所有诊金、药材等花费，由对方承担。” “其次，我们要求打人一方向我侄子当众认错，地点还是在当时事发的那处崖壁石刻之前！” “最后，打人的女子性格乖张暴戾，这次一言不合能打我家人，下次可能就会打别家的人，所以恳请知县大人将此人暂时束缚，请她的家长前来领人，以后好生教养！” 听完蒙家的要求，杨怀敬皱紧了眉头，而段若清则气得脸通红，双拳捏得嘎吱嘎吱直响。 第一条要求还算正常，至于第二条要求，就非常过分了，因为让段若清在刻着正气歌的崖壁前向蒙仲云道歉，就等于是承认蒙仲云讽刺秦颂江郎才尽的说法是正确的！ 至于第三条要求，更是无理至极，等于是在骂段若清有父母生，却没父母教养。 段若清可是堂堂大理郡主啊，难不成还真让段正严来大宋接自己的女儿回家？ 事情，明显向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 宗知县在案后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第一条要求，合情合理，本县以为理应如此，不知被告方可有异议？” 杨怀敬正要开口，不料一直旁听的卫队头领站出来说道：“作为此事的见证人和参与者，我有几句话要说！” 宗知县露出好奇的表情，问道：“不知堂下壮士有何话说？” 从这群人进了公堂，宗知县便一直没有追问卫队的身份，而宗家人似乎也是忌惮保靖军，所以并未在诉状中提及保靖军。卡Kа酷Ku尐裞網 “蒙家人提出要被告一方请名医为蒙家二公子治病疗伤，这确实合情合理，毕竟蒙家也是眉山有名的江卿世家，若非名医，有损脸面。但是，所谓的名医，到底需要多么出名才算名医？在嘉定府出名算不算名医？还是需要在蜀中出名，甚至是在大宋出名？” 面对此问，蒙家人马上说道：“自然需要是在蜀中有名的伤科郎中！” “好！这第一个条件算是明确了。我既然已经开口了，索性把想问的一并问出来！”卫队头领看着像个粗鄙武夫，但说话口齿清楚，而且条理甚是清晰。 “蒙家二公子受伤严重，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要求被告方在事发地向蒙二公子道歉，岂不是意味着至少要等三个多月以后才能落实这一条？若是蒙二公子的身体一直无法恢复，你们岂不是可以拖延到天荒地老？” “再来说这第三条！凭什么认定被告性格乖张暴戾？就因为她在山上踢了蒙二公子一脚？如果按照这个道理，敢问蒙二公子当时辱骂别人‘牝鸡司晨’，算不算欠缺教养？还有，被告已是成年之人，就算犯了错误，为何还要牵累她的家人？若是按照这个道理，蒙家人以后在外面犯了事，是不是每一次都得劳动蒙家的家主出面领人呢！” 杨怀敬在心里暗暗为这个卫队头领叫一声好，真是没有想到，不过是赵逵派出来的侍卫头子，竟然如此冷静，而且将蒙家人的丑陋心思洞悉的一清二楚，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面。 蒙仲云的二伯被激怒了，大声说道：“你身为保靖军的人，在山上用刀鞘击打和威胁我侄子，为了保靖军的名誉，我们故意不提这段，如今却又跳出来帮着被告，难道真觉得保靖军可以在蜀中只手遮天吗？” 卫队头领摇摇头，用不屑的语气说道：“真是没有意思！我就知道你们最后肯定是要把脏水往保靖军的身上泼洒，我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你们如果觉得当时我用刀鞘拍你家二公子的脸，想让他的脑子清醒一些，也算动手打人，那就连我一起告发呗！” 老兵痞混不吝的样子，展露无余。 宗知县觉得有些头大，他觉得自己似乎看走眼了。 堂下站着的这个老兵痞，恐怕不是小鱼小虾，而是保靖军中相当有身份和地位的大人物。 那么，这个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仗义执言的卫队头领究竟是谁呢？ 此人名叫杨政，是吴玠手下地位仅次于亲弟弟吴磷的三号人物，也是秦颂的铁哥们。 杨政不是在秦岭北方辅助吴玠驻守和尚原和仙人关吗？怎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黎州保靖军中？ 这事，还得从吴磷率军出蜀参与湖湘一带的平叛之事说起。 吴磷率领一万步兵离开时，吴玠派了关师古前往黎州担任保靖军的副将，主要负责招募和训练士兵，军纪和后勤这方面由长史赵逵负责。 吴磷在湖湘打了一年的仗，关师古在黎州练了一年的兵。 作为西路宋军如今重要的兵源地，吴玠对于保靖军越来越重视，因为无论是金州之战、秦州之战，还是湖湘平叛，西南土兵展露出来的吃苦耐劳和服从性，都让吴玠服气。 既然西南出好兵，吴玠自然要想办法从黎州多调一些部队前往秦岭沿线，暗中做好反攻关中的准备。 所以，杨政是来黎州调兵的。 他要把关师古训练出来的两万部队从黎州带到武休关去。 杨政是第一次到黎州，他来的时候，只带了十数人的随从，都是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亲卫。 杨政到黎州后，肯定不是马上就带着部队离开，因为事情没有那么急，而且攸关两万部队长距离转移的大事，各种准备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需要数月的时间。 在黎州呆了半个月后，杨政已经把周围寨子里面好玩好吃的全都体验过了，恰好杨怀敬三人想去峨眉山游览，赵逵便请示杨政是否同行，杨政不想暴露身份，但听说秦颂曾经去过金顶，便以卫队头领的身份出现，带着他的亲卫们一起跟随在杨怀敬等人的身后。 想想看，杨政跟秦颂当初在大散关时那是多铁的交情，有人竟敢嘲讽秦颂江郎才尽，杨政当时没有直接揍人，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 现在，蒙家人分明是想搞事情，而且针对的还是保靖军和秦颂，杨政岂能缩着脖子装乌龟？

第四百一十一章 官大七阶 当杨政亮出自己川陕宣抚使司副都统制的身份后，事情顿时变得了许多。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宗县令判被告一方赔偿受伤的蒙家二公子一百贯汤药费，事情就算结束。 没有所谓的道歉，没有所谓的让家长来领人，这事甚至都不会出现在峨眉县发生的案件卷宗之中。 蒙家人也没有吭声，捏着鼻子认了，然后抬着受伤的蒙仲云离开了县衙。 西军吴帅有左臂右膀，其中左臂便是性格稳重，善于防守的杨政。凡是杨政驻守的关隘和城池，金军从来没有攻破过。 杨政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谁敢把他塞进牢房里面，谁就会倒大霉！ 事情的真实起因和经过，当事人心里面都很清楚，如果仅仅因为蒙家人挨了别人一脚就要舍了全部的身家与人拼命，估计蒙家灭族已经好几次了。 川陕宣抚使司副都统制是从三品的实权武官，级别仅比吴玠的都统制从二品低了两级。 峨眉知县的级别是正七品，听起来似乎很低，但宋朝实行的是九品十八阶，正七品下面还有五阶，而就算是最低级的从九品，也是官员，而不是吏员！ 文贵武轻，重文抑武，这是宋朝从立国开始就形成的官场潜规则，但现在是宋金交战的对峙期，武官的地位并不比文官低，尤其是特别能打的武将，朝廷都得小心翼翼地安抚和迁就着。 以杨政在历次对金作战中立下的功劳，就算在峨眉山上一口气杀光蒙家二公子和随行的家丁，事后都不用抵命，顶多被罢官丢爵，但用不了多久，他又可以凭借新立的战功再次官复原职。卡Kа酷Ku尐裞網 从峨眉县衙出来，段若清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 完了，完了。 自己当时那点小心思，肯定被姓杨的这位将军看出来了，人家只是脾气好，一直闭口不提而已。 走到无人的地方，杨政停下脚步，面色平淡的对三人说道：“你们的身份，迄今为止，并未暴露。但是，事情不会如此结束，这些江卿世家既然出手，肯定没有如此简单。” “在峨眉山上，段郡主算是利用了我一次，但后面的事情其实跟你们无关，反倒是这场意外冲突，让我看出了有人意图染指黎州的心思。” “所以，我就不跟你计较你利用我的事情。但是，你们现在恐怕是无法继续在蜀中愉快的游览了，为了避免身份暴露之后各种不确定的麻烦，我建议你们马上返回大理！” 杨怀敬向杨政躬身行礼，感谢说道：“今日之事，多亏杨将军仗义出手，不然麻烦的很。此恩不言谢，待来日，大理段氏必有厚报！” 杨政点点头，受了一礼，说道：“我派人送你们回汉源城，你们离开之后，我会继续留在此地，等见过蒙家的家主之后，我再返回。” 三人于是不再停留，在十名亲兵的护卫下，快速返回汉源。 青衣江上，两只客船顺流向东南方向行驶。 大一些的客船上面，蒙仲云发出不甘心的吼叫声：“为什么？为了家族，我生生的受了重伤，如今却拿着一百贯汤药费像条落水狗般返回眉山？” 蒙仲云的二伯，有些心疼地看着侄儿，安慰说道：“你受的苦，家族肯定不会忘记！这次的情况，实在有些出人预料，如果不是那个姓杨的贼配军忽然亮出身份，宗茂实绝对不敢如此草草结案。你应该也想得到，县衙里面没有谁敢将杨政关进牢房里面，而他只要在，那三个身份来历神秘的外乡人，就不会有事。” “二伯，咱们就任凭这些粗鄙武夫欺压在头上不吭不声吗？大宋的国策是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不是君王与贼配军共天下啊！”蒙仲云有些委屈的说。 “现在的局势不太平，朝廷需要武夫替我们卖命守国门，等宋金达成和谈，南北分治之后，就是这些贼配军们倒霉的时候。他们现在有多骄横嚣张，到时候就会有多么倒霉和凄惨！” 青衣江和大渡河都是岷江上游的支流，中间夹着峨眉山，驾船顺着青衣江向东，不久便汇入岷江，而眉山则在岷江的上游。 龙游、青神、眉山、彭山、广都、成都，这些地方都在一条江上下游的不同位置。 杨政住进了官驿之中，耐着性子等了五天，没有等到蒙家的家主，于是他派人去给宗知县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带着亲卫返回汉源。 既然蒙家人不想和解，杨政也不会强求，机会只有这一次，是蒙家人看不清楚形势，以后倒霉的时候，就怪不得别人。 真以为江卿世家的身份多么吓人？ 开封城破的时候，皇帝、贵妃、大臣，全都像猪羊一般被金人塞进木头笼子里面，然后押送到了北方。他们的身份难道不如这些魏晋余孽更加尊贵？ 洛阳城和长安城破的时候，多少世家大族灰飞烟灭？西北种家那是多么令人敬佩的家族，文武全才，将门宰相，最后如果不是迁移到汉中，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历史。 对于见惯了生死大战的杨政而言，他是真的不把世家大族当一回事情，如果有机会的情况下，他并不介意带着大军给所谓的世家们好好的上一堂灭门大课。 如果不是他们这些将身家性命置之脑后的武人顶在最前面，再多的世家大族，在金军眼中，都不过是一群养得肥胖的牲口而已。 杨政回答汉源城时，杨怀敬等人已经带着满载的商队回了大理。 杨政与关师古、赵逵和黎州知州芦迁聚于保靖军的大营内，商议事情。 “我虽然来黎州的时间不足一月，但一圈走下来之后，也能看出来黎州如今有多么富庶，这都是芦知州治理地方的功劳。”杨政顺手把一顶高帽子送到了芦迁的头上。 “杨将军谬赞啊，若无保靖军，何来今日的汉源城和黎州！”芦迁心里高兴，但嘴上还是很谦虚的。 “峨眉发生的事情，看似一场意外冲突，但后来对薄公堂，已经变了味。我觉得有人眼红保靖军在黎州能够得到的好处，有向保靖军下手的意思，不知诸位如何看待？” 赵逵接到杨政的提醒之后，便立即约束部队，然后派出眼线密切关注黎州各处，防止不受控制的意外之事发生。他也觉得事情很不正常，便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保靖军最初也是外来户，若非秦翰林当时运用策略迅速将各个寨子、部落团结起来，结成了互信互惠的联盟，大理国经过黎州这条商路进入蜀中做买卖的商队可能还没有现在的一成。” “黎州没有被开发起来之前，大理的商队主要穿过虚恨部的地盘，然后在嘉定府靠近虚恨部的大渡河大拐弯的上游摆渡进入大宋境内。” “汉源城内建设了集贸市场，直接把成都的商货运到了距离大理最近的地方，所以很多大理商队宁可选择在汉源城内进行交易，也不愿意走更远的路程前往成都。” “保靖军自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打击黎州境内的黑恶势力和不安分的寨子，如今汉源城内夜不闭户，治安情况比成都还要好，这也是大理商人愿意选择来汉源交易的原因。” “综上所述，黎州这些年的发展，不仅富了自己，更重要的是抢了别人的利益，尤其是隔壁的嘉定府、以及通往成都的眉州和隆州。” “如果我是江卿世家的谋主，想要从汉源争夺好处，绝对不会建议搞垮汉源，而是想办法弄走保靖军，然后再将黎州知州换人，这样就可以将丰硕的果实全部收入囊中！” “所以，我完全赞同杨将军的看法，有人要对保靖军动手，还有人会对芦知州动手。” 赵逵说完后，几人都陷入沉默，思考着对策。 关师古恶狠狠的说道：“我是个粗人，想不出来太多的花招，但若是需要人带队动手，需要人背锅，你们只管交给我来，保证不会放过一个！大不了，杀光这些狗日的之后，我再去吴帅身边做个小卒子！” 杨政有些无奈，这厮也真是敢说，虽然芦迁现在跟保靖军是一条线上的，但你丫的作为堂堂正牌将军，怎么可以当着文官的面说要杀别人全家甚至是全族呢？ 芦迁假装没有听到，和稀泥说：“这事呢，还没到那么严峻的时候。咱们既然已经有了警惕，那些人想要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以我之见，还是先派人尽快去临安一趟，把黎州现在的情况详细的向秦翰林汇报一下，让他给个方向。那些人就算手再长，没有个一两年功夫，也是无法撼动保靖军在黎州的地位。” “芦知州这个建议稳妥，派人走水路出川，一个月之内便可以抵达临安。赵长史辛苦一下，抓紧时间写信，争取赶在过年之前，把消息送到秦翰林手上。” “为了防止有人故意针对保靖军做一些小动作，近期要严格管控部队，加大巡查的力度，尤其是城门、关卡、渡口这些位置。知州衙门这边尽量多安排一些快班和捕手四处游动，发现异常情况时可以快速解决。” 杨政一锤定音，众人分头行动。

第四百一十二章 真不愁卖 蜀中的商业大战，还在酝酿与发酵阶段。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而临安这边，各种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临近年关的时候，户部终于欲遮还羞地推出了以一百万两实物黄金为信用抵押的债券，名字就叫“黄金债”。 从湖湘运到户部的黄金总重九十四万七千两百一十八两，缺少的五万多两，由户部从内府中借支。 黄金债，听起来很讨喜，金灿灿的。 然而，销路并没有那么喜人。 民间有句俗语，“隔夜的黄金，不如到手的铜。” 意思很容易理解，就是规劝人们不要幻想那些存在风险的好处而随便放弃已经掌握在手的好处。 这是典型的小农思想，也是生存的智慧。 因为，朝廷或者官府，在民众的心目中，就是贪婪与欺骗的代名词，诚信对于他们而言，连一块遮羞布都算不上。 黄金债给出的借钱条件并不算特别优厚，一年到期，也就八厘的息钱。这跟放印子钱动辄三分、四分的年息相比，差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然而，百分之八的年息，放在后世，这样的国债，会被各大银行疯抢，有多少就能卖多少！ 毕竟，国债利率可是风向标和定盘星啊！ 陈规急得嘴上起了火泡，皇帝在大内也是焦躁不安，而提出建议的“罪魁祸首”，却是歌照唱，舞照跳，酒照喝。 秦颂们与一群士林中的闲人泛舟西湖，乘坐着豪华的大花船，听着箫管之音，欣赏着婀娜舞姿，不时还跟李清照这个孀居的老寡妇对饮几杯，再摇几把骰子，日子过得真似神仙一般。卡Kа酷Ku尐裞網 陈规实在看不下去了，某天夜里闯进秦宅，对着秦颂就是一通数落，临走时撂下一句话：大爷我不伺候了，明天就辞官走人！ 陈规可是在替秦颂顶缸，这位老大人如果辞官，接下来就得秦颂顶上去。 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秦颂终于不再嬉皮笑脸，隔天便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 “这是我在黄金债推出之后，对临安附近的民意做出的初步调研，上面集中反应的几个问题如果不能解决，黄金债就会变成狗屎债，一百年都卖不掉！” 秦颂将一份已经完成的报表，反到了陈规的面前。 陈规看着又是横又是竖的格子，觉得有些头大。“人老了，眼睛花，看不懂你弄的这些花格子。你就直接口述就行，我的记性还没有差到转念就忘的程度。” 秦颂有些无奈，真是白费了自己花报表的时间。 “第一，民众对于八厘的年息普遍看不上，觉得朝廷像是在打发叫花子。” “这是你定的基准，不赖我！” “好吧，这一条等会再掰扯。第二，民众对于朝廷没有信心，担心就算买了低利息的国债，最后还会被赖账不还！” 陈规摇头叹息，“唉，这是咱们所有官员的责任，如果不是某些官员贪得无厌，为了私利，屡屡颁布害民政令，让百姓对我们失去信任，何至于此！” “第三，债券的功能太单一，一旦购买之后，就等于把一笔钱锁死，万一有个急用，既不能拿来作为抵押凭证，又不能折现出售，所以为民众所不喜。” “如果债券的功能繁多，满足了民众的各种要求，这跟直接印交子或者会子有什么两样？”陈规反问秦颂。 秦颂也不跟陈规抬杠，接着说道：“民众喜欢随大流，我称之为‘从众心理’，黄金债刚开始发行的时候，我之所以默不作声，主要是想以此来测设朝廷如今在民众心目中的信用，另外也想看看杭州附近有钱的富户会怎么看待此事。” “如今看来，朝廷在底层民众心目之中，还真是不如底层那些放高利贷的啊！”秦颂用嘲讽的语气说道，“至于杭州地区的富户，个个摆出鼻孔朝天的傲慢姿态，似乎根本不屑于跟底层民众争抢黄金债，其实是反应迟缓，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通过放印子钱来搜刮百姓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秦颂狠狠一拳，砸在桌上，脸上流露出了坚毅果决的表情。 “之所以现在还不对那些与北方做走私非法生意的商家动手，并非证据不足，或是不忍心下手，而是时机尚且未到。不过是一千万贯的有息债券而已！大宋的人口最多时已经超过一亿三千万，如此之多的人口，创造出来的财富何其之多，它们最终都流到哪里去了？” “除了被金国掳走的，除了建成房子，修成墓穴而不可移动的财产，必然还有巨量的财富凝固起来，停止了运转，成为富人们可以坐享其成的资本！” “发行黄金债，只是寻找财富的开始，陈大人千万不可气馁，只要秦某还能发声，哪怕有一天不在朝堂之上，也会力挺大人将此事做到底！” 看着秦颂严肃认真的表情，陈规心中有些感动，他从来没有认为秦颂是荒闹恬嬉之人，能做出《正气歌》和《满江红》这种诗词的人，怎么可能把生命浪费在一些戏耍无聊的事情上？ “马上要过年了，黄金债的局面如果再打不开，官家那边就会坐不住，所以你得想个办法，把眼前的局面破开！”陈规提醒秦颂。 “妥了！您就瞧好吧！不出五天，我会把这一千万贯全都卖出去！” 秦颂对陈规拍着胸口保证。 两人在户部结束对话的次日，一支来自襄阳的船队抵达临安，带队之人竟然是岳家军的二号人物张宪。 张宪先到枢密院和兵部报到，然后将随行的队伍安排住进临安城外的驿站，接着便直奔户部，求见户部侍郎陈规。 当初陈规逼着李横死守襄阳的时候，张宪曾经率军增援过襄阳，在关键时候阻退了李成的大军攻城，所以与陈规算得上并肩战斗过。 陈规询问张宪的来意，张宪说他是代表岳家军七万将士来购买黄金债的！ 陈规心知这可能就是秦颂的后手了，便问张宪准备购买多少，是否带足了铜钱和金银。 按照黄金债发行的要求，购买黄金债需要使用铜钱、白银和黄金，不能使用交子、会子、钱引这些写在指纸张上面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朝廷是因为没有真金白银了，才会用纸片从民间借钱，如果换回来的还是一堆纸片，岂不是在玩吹泡泡？ 张宪回答陈规，岳家军上下如今战意旺盛，对于朝廷发行的黄金债信心满满，所以都愿意将近年来获得的战场缴获、朝廷下发的奖赏和薪俸拿出来交给户部帮忙打理，这样上战场的时候，还能轻快一些。 至于张宪到底带来了多少铜钱？ 据户部负责现场称量计数的官员事后透露，准确的数字是黄金一万两千七百余两，白银四万六千三百余两，各种成色的铜钱四十九万八千两百余贯。 真是不折不扣的大客户！ 户部最终为岳家军开具了总额为六十三万贯的债券票额，约定一年之后，支付给岳家军连本带息七十万贯。 如果按照八厘的利息计算，六十三万贯一年产生的利息是五万贯出头，户部为了奖励岳家军支持朝廷发债，特意将利息从八厘上调了两个多点，按照一分来算，正好凑足七十万贯。 有人会问，岳家军七万人马，凑出去六十多万贯的金、银和铜钱，多吗？ 一点都不多。如果跟张俊的部队和刘光世的部队相比，简直就是寒酸！ 整整七万人，干的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平均分下来，一个人才九贯，这点买命钱，连临安城内负责倒夜香的那些力巴都不如！ 然而，岳家军这次的事情办得相当漂亮，不仅成功地树立起了团结一致的形象，更重要的是，坐在皇宫内的那位，可是每天都盯着黄金债呢。 岳家军虽然穷，但对朝廷却是忠心耿耿，愿意将仅有的一点家底全都拿出来支持朝廷发债，这是何等的信任和坚定？ 张宪前脚才离开户部大门，韩家军派来购买黄金债的王胜大着嗓门喊道：“哎呀，我们韩家军没有岳家军人多，不过端了伪齐东路大军的粮草老窝，所以带了七十多万贯过来，哪位管事负责接待一下啊！” 韩家军来的也不慢，且购买的数额比岳家军还多，户部依然破例按照一分的年息计算，给韩家军开具了八十二万贯的票据。 往日无人问津的黄金债，忽然就成了香饽饽，户部的官员顿时喜出望外，伸着脖子坐等其余的部队也来“意思，意思。” 可惜，接下来的两天，并没有张家军或者刘家军的人出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富得冒油的张家军和韩家军竟然没有任何表示，这可让赵构有些伤心。 感情，往日里奖赏的那么多钱，全都喂狗了！ 不过，赵构的心情只是差了两天，又过一天，从西北和西南跑来凑热闹的一群阔佬，一口气又买走了数百万贯的黄金债！ 驻守安康（原为金州）的八字军派出副将王承前来，从户部认购了五十万贯黄金债，对应的金、银、铜钱也同时运抵临安。 驻守秦州的郭浩派副将田晟与王承同行，从户部认购五十万贯黄金债。 大宋西军主帅吴玠派了部下薛恒来临安，一口气从户部认购一百五十万贯黄金债，相应的铜钱在汉中装船，正在运输途中。 还在湖湘一带忙着清剿杨幺乱军余孽的保靖军派人来临安，表态愿意认购黄金债五十万贯，因为暂时派不出队伍护送金银入临安，所以请户部给预留着。 汉中府的民众恳请兴荣商行出面，认购黄金债三百万贯！ 好家伙，一千万贯的黄金债，一下子卖掉了七百多万贯，只剩下两百多万贯不到了…… 临安城内的小商户和家境殷实的人家，并没有放印子钱的实力，原本处于观望之中，如今得知各路部队争相抢购黄金债，汉中府的民众更是吃错药一般上赶着给朝廷送钱，顿时加入到了抢购黄金债的队伍之中。 毕竟，趁着户部还在搞促销的时候买进，还能多赚两厘的年息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 留待来年 皇帝把宰相、具体负责人和谋士集中在一块开会，最核心的问题自然不是追问为什么有辣么多的人来认购黄金债，而是大家没买够，应该增发多少合适？ 秦颂的意见是暂时不发了，先把后面这些想买的晾上一段时间，专业术语叫做“蓄客”，容易挨打的说法叫做“饥饿营销”。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赵鼎支持秦颂的意见，他认为先把已经卖出去的这一千万贯如何使用捋出个头绪，再想增发的事情。 这些钱不是白捡来的，一年到期之后不仅要还，而且还要增加一百万贯的利息！ 如果不能用借来的这一千万贯在一年的时间内赚回超过一千一百万贯的钱，那就是在白忙活，借的越多，亏的越多，还不如趁早打住，免得大宋被折腾的断气。 陈规也对增发黄金债抱以高度警惕，他不想自己最终成为老百姓口中的国贼和奸佞。 赵构内心虽然有增发的冲动，但看到三位大臣都不支持，便没有吭声。 秦颂已经说了，先等一段时间，那就不用着急。 陈规着急回户部安抚还在门口堵着的临安百姓，赵鼎要回到政事堂与几位副相商量一千万贯怎么花，御书房里面只剩皇帝和秦颂。 赵构特意从御案后面起身，坐到秦颂的旁边，与秦颂只隔一张茶几，显得很是亲近。 “辅仁，方才你为何要当着赵相公和陈侍郎的面痛批刘光世和张俊？” 秦颂知道赵构心里有愧，但他得给赵构留些面子，便回答说：“其实，还是不想让陛下以后为难。今天我把问题挑明了，用不了多久，消息必然会传到刘光世和张俊的耳朵里面去，如果他们再不知道收敛，没有任何表示，朝廷对他们动手，就没人背后议论陛下对功臣刻薄。” 张俊和刘光世当初救过赵构的命，如果是赵构下旨直接查办这两人，等于是对不起救命恩人，秦颂在赵鼎和陈规两位大臣面前把话挑明，等于是主动站出来给皇帝当枪使，以后就算有什么流言蜚语，也可以往秦颂身上推。 秦颂如此贴心，赵构一时之间反而不知如何接话。 “陛下不必担心，如今朝廷已经有了足够防守的兵力，就算整顿刘家军和张家军，也不会引发大变，而且这两支部队的情况不同，可以先对刘家军动手，顺便还能震慑张家军。” “是不是有点着急了？湖湘刚刚平定，伪齐的军队刚刚撤回，各路部队都需要休整。”赵构面露担忧之色，他是真的被兵变坑惨过，所以心有余悸。 秦颂理解赵构的担心，面前的皇帝，极度缺乏安全感，遇到特别棘手的问题时，还是习惯于往后缩，没有迎难而上的气魄。 理解归理解，但秦颂可不想惯着赵构，必须给他加担子，让他把皇帝该干的事情都干好。 “正因为各路部队正在休整，调动起来方便，所以不怕刘光世在池州玩出什么花样。就算万一出现兵变，朝廷可以立即从襄阳、庐州、当阳同时调遣部队进行镇压，以刘光世现麾下那群老爷兵，根本成不了气候！” “刘家军的军纪败坏，不得民心，如今又身处后方，如果不趁着各路部队留驻原地对其形成了包围态势尽早解决，等各路部队北伐的时候，后方兵力空虚，谁还能制得了他？” 刘光世率领的刘家军，就是一大群兵匪，上前线是猪队友，守后方是祸乱之源，绝对不能任其继续糜烂下去。卡Kа酷Ku尐裞網 眼看就要到绍兴五年了，距离绍兴七年的淮西兵变，已经越来越近，秦颂不会留着刘光世和他麾下这群兵痞去坑张浚。 在秦颂的记忆中，淮西兵变不仅导致张浚罢相，更严重的是消耗掉了赵构对于宋军最后的一丝信任，以至于他性情大变，就连岳飞这么忠诚的统帅，都下得了手。 赵构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天下最有权力的男人，但他也需要考虑像秦颂这样对他极为重要的臣属的态度，如果秦颂说的没有道理，他自然可以不理睬，甚至叱责一番；但秦颂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经得起调查和推敲，如果赵构仅凭个人感情便要秦颂改变态度，做出有违本心的决定，他就会失去秦颂的效忠。 “若是朕将整顿刘家军的任务交给你，你准备如何刘光世和他麾下的几人？”赵构不在回避，以假设的语气询问秦颂。 “将刘光世从池州调回来，给他升官，但没有实权。刘光世麾下的丽琼野心很大，能力也有一些，这种人如果当不了老大，就不会尽心辅佐主将，最好是调到广东路去，让他没有机会造反。” “刘光世麾下的部队，必须进行精简和整训，淘汰下来的那些兵痞，也不能留在当地祸害百姓，可以塞到昌国县下属的群岛上面。卡Kа酷Ku尐裞網” 昌国县，便是后世的舟山群岛。 赵构本以为秦颂会态度坚决的杀掉刘光世，没想到他竟然提议让刘光世返回临安养老，心里便觉得舒坦了许多。秦颂还是在替他着想呢，不杀曾经救过皇帝的武将，这对于赵构而言，既成全了他的面子，又得到了里子。 皇帝心情舒坦，就会变得大方。 “辅仁觉得由谁来接手刘光世的部队合适？”赵构把推荐的权力给了秦颂，等于是变相的一种示好。 秦颂毫不犹豫地说道：“在臣心目中，其实有四个人选，各有特点，任何一个都胜过刘光世十倍。” “哈，居然有四个人选？”赵构露出了笑容，秦颂这一句话，就足以证明他没有什么私心。 “曲端，曾经身为西路宋军的统帅，虽然毛病不少，但治军甚严，擅长练兵，让他来接手刘光世留下的烂摊子，不仅资历足够压制下面的人，而且也能一改刘家军兵匪的习气！” “刘锜，同样出身西军，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对待下属亲和，有容人之量，让他来接手刘家军，可以在短时间内让麾下部属归心。” “杨沂中，一直在陛下的眼皮底下，我就不多说了。” “吴磷，战功卓著，没有明显缺点，各方面能力很全面，服从性强，对于朝廷的命令可以做到一丝不苟地执行，也是值得重点培养的帅才。” 赵构频频点头，看得出来非常认可秦颂对于这几员将领的评价。 赵构起身，看着大宋北方的防线，沉吟片刻，忽然问秦颂：“让刘锜接手八字军如何？” 秦颂回答：“甚为英明！刘锜正是接替八字军最合适的人选。” “一下子把曲端和刘锜都从紫岩先生（张浚）的身边调走，会不会导致他麾下无将可用？”赵构有些犹豫。 秦颂听得出来，赵构这是决定重用曲端和刘锜了。虽然没有明说，但秦颂刚才将曲端放在第一个评价，其实就是一种态度。赵构也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王彦此人，我在金州与他共同作战过一段时间，可以肯定他对于军权并不恋栈，反倒是对于建设和治理地方更有兴趣。陛下可以给王彦升官，将他调到荆湖北路，归于紫岩先生管辖，这样可以弥补曲端和刘锜被调走的空虚。” “若是陛下还不放心，还可以从几路部队之中选取作战勇猛、职务较低的武将派到荆湖南北路，归于紫岩先生的调遣。” 赵构颔首，觉得秦颂的提议可行。“整顿刘家军的事情，等过往元宵节之后，再着手进行。到时候，朕还是要委任你来担任宣旨钦差，亲自去一趟池州，不知辅仁敢应否？” 所谓宣旨钦差，自然是去池州宣读皇帝对刘光世明升暗降的旨意，而秦颂是推动此事的谋后“元凶”，让他去池州直接面对刘光世，岂不是深入虎穴？ 秦颂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自信地说：“刘光世只要听说传旨的人是我，肯定会约束部下，老老实实地等着我去！” “好！要的就是你这股从容自信！” 赵构有意让秦颂去池州传旨，并非是要逼着秦颂与危险的地方，而是觉得只有秦颂才能把这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以赵构对刘光世的了解，只要给他升官，他是不会铤而走险的。一个在战场上动不动就带着部队逃跑的将军，在明知道朝廷不会杀他头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胆量造反呢？ 谈话到了最后，赵构随意的问了一句：“北面有消息了吗？” 秦颂心领神会，回答说：“已经确定可以迎回，只待天气转暖，道路易行，便可动身。” 赵构重重的点头。“有劳辅仁了。” 赵构问的是他生母韦贤妃的事情，秦颂回答的也是这件事情。 秦颂从来没有在赵构面前问过是否要把赵佶或者赵桓营救回来，赵构也知道秦颂知道他的心思。 并非赵构忤逆不孝，假若他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富家翁，绝对会舍了钱财想办法营救自己的父亲。 但是，龙椅只有一把。一旦坐在上面，不管你舒不舒服，都得一直坐下去，直到有一天把位子传给自己信得过的继承人。 更何况，金国一直把赵佶和赵桓当成是最重要的两个筹码，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让他们返回宋朝？

第四百一十五章 彼此为难 驿站内，张宪正伸长脖子等着他派出去负责盯梢的人往回传递消息。卡Kа酷Ku尐裞網 岳飞这次派他带队来临安，除了到户部认购黄金债，还有别的差事。 眼看就要过年了，朝廷这边需要拜会的“码头”，总是要去拜访一番的，该送的年礼，也不能落下，免得回头办事的时候，被人拿捏。 岳飞本人很廉洁，从不会胡乱的向部下伸手索要好处甚至是贿赂，但这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对于朝中的官员摆出傲慢无礼的姿态。 像赵鼎这样当初保荐过他，如今也多有照顾的宰辅，岳家军每年都会派人登门送礼感谢。 像枢密院枢密使富直柔，兵部尚书吕祉，还有其他几个部的大佬，也要逐一登门拜访，因为朝廷的六部衙门，总有管着你的地方，平时不烧香，事来抱佛脚，那是不行的。 除了这些人，最重要的一个送礼对象，则是秦颂。 岳家军这一年多来，明着暗着受到秦颂的照顾，还真是不少。 且不说最先配备了威力凶猛的突火枪，光是有秦颂在朝中帮着岳家军带话，暗中提醒岳飞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这次提前准备，第一家认购黄金债，赢得圣眷，就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秦颂的官职虽然不大，但能量大的吓人，又对岳家军照顾有加，所以必须重重的感谢！ 只是，给秦颂送礼也是一件令岳家军上下头疼的事情。 秦颂不缺钱，而且对敢于给他直接送钱的人，从来没有好脸色，有的甚至会被他直接拉进“黑名单”。 临安城内有个传言，谁想得罪秦颂，那就跑到他家里去给他送钱，然后就等着倒霉。 就岳家军这点家底，跟兴荣商行相比，就如同是用小拇指与腰比粗细，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张宪临行之前，还是岳云仗着胆子给岳飞提了个建议。卡Kа酷Ku尐裞網 岳云认为秦颂身边如今只有一名侍女，这跟他少年英雄、青年才俊的名气显然不够般配，所以可以把西军吴大帅刚刚派人送来的那位绝色美女转送于秦颂，这样既帮他父亲解决了麻烦，又表达了交好秦颂的意愿。 岳飞狠狠训斥了儿子一顿，但却接受了他的建议。 吴玠个老不修，若是送个几百上千套的兵甲过来，岳飞肯定毫不犹豫地笑纳，但他偏偏送了一位价值万贯的女子，说是特意为岳飞物色的侍妾，这让岳飞情何以堪？ 关键是，岳飞还不能生气发火，与西军交恶。毕竟，人家吴大帅的本意是主动来跟岳家军交好，你总不能把人给退回去，然后说一通得罪西军的话吧？ 岳飞告诉张宪，把吴玠送美女的事情如实相告，然后将这女子交给秦颂，到时候秦颂怎么处置，就不管岳家军的事情。 以秦颂跟吴玠的关系，收不收这个美女，都不会造成影响。 张宪在官驿内等了好几天，可秦颂一直在为黄金债发行的事情忙碌，连着好几天不曾回家休息，所以张宪只好每天派人去秦家院子所在的那个巷子口蹲守，只要确定秦颂当天休息，他就马上驾着马车将那位女子送往秦家，完成最烫手的送礼任务！ 秦颂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早上起床后，先在院子里面打了一套拳，接着挥剑千次，然后冲一个凉水澡，吃过玉娘亲手做的早餐，正要出门去画社那边看看，结果张宪登门拜访的帖子被侍卫送了进来。 秦颂虽然从未跟张宪见过面，但他对于张宪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卡Kа酷Ku尐裞網 岳飞被杀头的时候，身边有两人与他一起受刑，一个是他亲儿子岳云，一个便是张宪！ 岳家军的将领有许多，其中不乏智勇双全之人，为何赵构和秦桧一定要让岳云和张宪为岳飞陪葬，却放过了其他人？ 因为岳云的身份相当于少主，而张宪则是岳家军中影响力仅次于岳飞且最忠于岳飞的部属。 岳飞下狱之后，有人暗中给张宪带话，只要他诬陷岳飞有造反的意图，不仅可以放他一马，甚至让他执掌岳家军都可以，但被张宪毫不犹豫地拒绝。 如果背叛了岳飞，张宪还有何面目重返岳家军？ 秦颂亲自来到院门口，迎接张宪，却意外发现张宪的表情不太自然，站在一辆放着帘子的马车前面，看样子是想将马车直接牵入院子。 “张将军这是何故？”秦颂出语问道。 张宪急忙从怀里掏出岳飞的亲笔书信，交给秦颂，口中还求饶说道：“秦翰林千万别赶人啊，我是奉命办差，您先收下，回头该怎么处理，便与末将无关了！” 秦颂一头雾水，站在院门口，打开岳飞的信，看到一半的时候，愣住了。 尼玛，这事还真的发生了！ 我尼玛，岳飞把皮球踢过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万恶的封建社会！ 岳飞在信中，先是一大堆感谢秦颂的话，接着又说自己很惭愧，拿不出什么能让秦颂满意又喜欢的礼品，想来想去，觉得秦颂这样的人，应该多多替大宋养育优秀的子女，所以就把吴玠送他的那个绝色女子转赠秦颂。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事咋弄啊？ 看着一脸讪笑的张宪，秦颂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刚来临安的时候，也有商人往秦颂住的地方送歌伎，被秦颂狠狠训斥当面拒绝，然后就再也没人敢这么做。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比较特殊。 人是吴玠送给岳飞的，这事，后世的历史书中都有记载。如果没有秦颂出现，岳飞最终还是把人退还给了吴玠，顺便还回赠了吴玠一些礼物。 但是，因为秦颂的出现，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吴玠还是给岳飞送美女了，但岳飞为了感谢秦颂，同时也知道秦颂跟吴玠的关系不一般，所以转手把美女送给了秦颂，至于秦颂是自己留着，还是推给吴玠，岳飞都不会得罪吴玠。 那么，岳飞怎么就不怕得罪秦颂呢？人家在信里面不是说的很清楚嘛，秦颂现在血气方刚，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正是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好年纪，多一房娇妻美妾，就多一份力量…… 如果，秦颂没有将玉娘纳为侍妾，他还有拒绝的理由，如今他有一妻一妾，再装什么清高，反而让人觉得他做人虚伪。 纳一个妾和纳十个妾，在大宋人的眼里，区别不大。 张宪将秦颂愣在院门口，脸上阴晴不定，只好硬着头皮说：“秦翰林，岳将军特别喜欢您做的那首《满江红》，想让我当面替他求一份墨宝，这事你看……” 张宪不提《满江红》还好，一提《满江红》，秦颂就觉得心虚理亏。 “若不是看在岳将军的面上，信不信我会拿乱棒招待你？”秦颂收起信，转身进了院子，然后让人将门槛取下，好放马车入院。 张宪吁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总算是涉险过关，没有辜负大帅的信任和委托。 进了院子，秦颂让人给张宪上茶水点心，自己却进屋去找玉娘说话。 “玉娘啊，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秦颂很尴尬，说话时一点底气都没有。 “什么事？夫君你今天不太对劲啊！”玉娘与秦颂朝夕相伴，虽然不曾同房，但一眼就能看出秦颂的表情不自然，有些反常。 “呃，是这样的，岳家军那边，来人，送礼……”秦颂含含糊糊的把事情告诉了玉娘。 “啊？就这事啊？”玉娘掩嘴想笑，“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钰姐啊！” “永珍不是在汉中嘛，就算派人送信回去，一来一回，也得好几个月！”秦颂有些烦躁。 玉娘想了想，小声说道：“作为你的身边人，我自然是不愿意多出一个人来分宠，但作为女子，我觉得她挺可怜的，被人当成货物一般送来送去，却没有人在乎和顾忌她的感受……跟她比起来，奴婢算是好命了，早早的遇见夫君，不用天天依窗卖笑，以色侍人。” 玉娘的这番话，对秦颂触动很大。 是啊，有谁真的关心过马车里面的那个女子，此刻是何种心情和感受？ 从见到张宪直到现在，秦颂根本连马车帘子都没有掀起过，仿佛在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但马车里面不是物品，而是一个有感情的大活人啊！ “你去替我将她安顿下来，不管怎么说，进了秦家的门，没有让人受亏待的道理。” “奴婢晓得。”玉娘见秦颂恢复了面色，笑着应道。 返回客厅，秦颂与张宪聊了许久，主要是询问岳家军接手襄阳防务之后的近况，另外就是让张宪捎一些话回去，总之信息量很大，对岳家军下一步的行动有着深远影响。 秦颂招待张宪在家中吃了一顿酒，然后趁着几分酒意，第二次书写《满江红》。 这首词，虽然被秦颂“盗用”，但岳飞并没有觉得自己丢了什么，而是有一种深刻的共鸣，觉得秦颂的词把他心里想要表达的一些情绪全都表达了出来。 这就好似隔空对话，又好似以文会友，只有志同道合的人，才会产生这样的精神共鸣。 秦颂写完《满江红》之后，犹觉不够，便奋笔直书，又写了一首新词，作为对岳飞的补偿。 词名：《永遇乐·词赠岳鹏举将军》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靖康二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剑问：茹毛贼虏，可敢战否？ 这本来是辛弃疾的词，秦颂在时间和结尾等处做了改动。 原词的结尾是“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怨气甚大，因为词人怀才不遇。 岳飞正当壮年，肯定不能用廉颇已老这样的丧气话，所以改成了凭剑向北，大声喝问茹毛饮血的北方贼虏，岳家军在此，敢来一战吗？ 非常提气的一首词，送给岳飞，也是最合适的人。

第四百一十六章 自称老娘 张宪在秦家吃了一顿酒，临走时还得了秦翰林的墨宝，更不得了的是竟然还亲眼见证一首豪放诗词的诞生。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这个牛逼，够他吹嘘和炫耀一辈子了。 “凭剑问：茹毛贼虏，可敢战否？” 小子，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当我见到秦翰林时…… 吧啦吧啦，刚返回驿站，张宪便忍不住跟身边的兄弟们开始吹嘘起来。 得知秦翰林专门为岳家军写了一首词，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茹毛贼虏，可敢战否”让人一听就觉得热血上涌，驿站内顿时欢呼雀跃，来自岳家军的战士们格外兴奋和自豪。 兄弟们常年在外辛苦征战，抛头颅，洒热血，图个什么？就冲秦翰林这首词，以后不多杀几条金狗，都觉得心里有愧！ 张宪走后，秦颂被酒劲激起来的那股劲渐渐消散，喝完一杯醒酒茶，秦颂终于想起来自己的麻烦并没有解决。 今日之事，就算张宪做的很低调谨慎，一路用马车将人送到他的院子，路上并没有谁真正看到过车中女子的容貌，但必然无法掩饰。 马车进入秦家院子那一刻，就与秦颂产生交集，不管他是否承认。 秦颂完全可以不为车中女子的名节负责，因为这个女子从被吴玠送出时，便是“礼物”。 礼物跟名节是完全不搭界的两个概念，礼物只分价钱多少，质量如何，受礼的人是否喜欢，谁会去问礼物本身：你被送来送去，开心不？ 然而，秦颂却偏偏不解风情，他竟然让温玉娘将作为礼物的女子带进书房，然后在温玉娘的陪同下，与这女子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对话。 “奴婢佩锦给秦翰林请安！”身穿华丽蜀锦的美丽女子，俯首侧身下蹲，将双手置于腹侧，娉娉向秦颂行礼。 秦颂坐在书案后面，面色严肃地说道：“你起来坐着说话吧，秦家的规矩跟别家不太一样，我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即可。” 自称佩锦的女子起身，坐在距离书案有几步的一张靠背椅子上，只坐了椅面的前半截，腰挺着，很端正。 玉娘站在秦颂的身侧，秦颂仔细端详了一下女子的面容，心道：还是自己选的老婆陈钰最好看！ “佩锦是吧？今年多大了？”秦颂语气平和，没有将这女子视为洪水猛兽。 “回翰林的话，奴婢今年十六岁。” 秦颂点点头，“不用一口一个‘回翰林的话’，也不必自称奴婢，就用正常的说话语气即可。” “知道了。” “本名是什么？老家是哪里人？” “没有本名，不知道生父母是谁，从小被人收养，五岁的时候被卖进长安一家青楼，十一岁的时候跟着青楼的妈妈一起逃往蜀中，后来在眉州落脚。” 佩锦的口齿很清楚，说话就像枝头黄鹂清脆却不刺耳。 “如何被人买走，又如何被吴大帅转送给了岳元帅？” “一年之前，有人在小女栖身的青楼吃酒，听到小女等台唱曲后，便找到后台的老妈子，说是要给小女赎身。卡Kа酷Ku尐裞網一开始，老妈子死活不答应，客人也没有强索。” “过了几天，青楼旁边的几间铺子起了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幸好里面没有人住。又过几天，那个客人再来，还找老妈子赎我，老妈子有些害怕，便开口索要五千贯，结果客人给了一万贯。” “再后来，我被两个健妇从青楼里面接出来送上马车，然后就一直往北走，到了汉中府才停下。我没有见过吴大帅，只是有一队官兵护着我的马车从汉中出发，路过了安康，然后到了襄阳。” “我也没有见过岳元帅，只见过张将军数面，是他一路护送着我来的临安。” 秦颂听完之后，叹气说道：“一个比一个滑溜啊！弄了半天，我倒成了最后见到你的人。” 玉娘在旁边小声的说：“夫君，佩锦的身世跟奴家很相似呢！” “哼，吴玠要是敢强夺民女，然后还堂而皇之地送给别人，我第一个弹劾他！”秦颂用手指轻叩书案，“青楼之中，被老鸨从小养大的女孩子，便是她们发财的摇钱树，只要花些功夫教导，养个十年，转手便是万贯财富！” “夫君，当初为佩锦赎身之人，为何要多出五千贯？”玉娘有些不解，或许心里还有几分嫉妒。 当初，秦颂让人帮她赎身时，也就花了一千多贯而已。 “因为，他们要送礼的对象是吴玠啊！送的礼物越是贵重，越能证明自己心诚。所以，用一万贯为佩锦赎身，就是一种抬高身价的手段。” 秦颂不想再继续发问，他对佩锦说道：“虽然尚未派人去蜀中调查，但我相信整件事情与你应该没有多少关系。你是岳元帅送给我的礼物，张宪已经把你的卖身契一并转交给我，但我不想把你当成物品！” 佩锦低头，心里很紧张，不知道秦翰林接下来会怎么打发她。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看得出来秦翰林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想法。 “玉娘跟你不一样，她虽然是我当初托人从青楼内赎的身，但她与我的兄长、嫂子和家人一起生活，已经是秦家人，所以我会纳她入房。” “你与我初次见面，谈不上什么感情，顶多看到我不觉得厌恶，又或许听说过我的一些事情，对我有几分仰慕，但我不是滥情之人，所以秦家虽大，却不能容纳你。” 佩锦听到这里，有屈辱和难过的泪珠滴落。 “你也不必太难过，能够被人从青楼那种地方花万贯之财赎身，说明你定然有过人之处，或许就是你的嗓子好，唱曲很好听。秦家虽然不会接纳你，但我不会把你当成货物一般再次送来送去！” “为了我本人的声誉，也为了你的将来，我准备请大宋最有名的才女，也就是易安居士李清照，收养你为义女，至于卖身契，只要你愿意，我会交到她手中，然后让她当着你的面烧掉。” “我不是胁迫你，因为你进了秦家的院子，如果不能将你安顿的清清白白，就算我现在将卖身契交给你，一旦你出了秦家这个院子，以后的命运还是被人当做货物，甚至是当成攻击我的把柄，你明白吗？” 秦颂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耐心，就像一位宽厚的兄长。 佩锦慌忙起身，一下子跪在书案前面，哭泣着说：“小女明白，我愿意！秦翰林对小女恩同再造，小女子只能磕头拜谢！” 给李清照当养女，这是全大宋所有青楼女子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如果还不答应，除了证明此人对秦家心怀不轨，还能证明什么？ 秦颂示意玉娘过去将佩锦扶起来，然后领到她住的房间暂时休息。 “你们现在分头行动，在城内任何地方发现易安居士之后，便用马车将她请过来，就说我有十分紧要的事情需要请她帮忙！” 秦颂给几名侍卫下了命令。 关乎秦颂和佩锦两个人名誉的大事情，绝对不能拖，必须要在今天晚上让李清照把人从秦家接走，以免落人口实。 却说李清照正在西湖边上的一家茶楼里面跟一群有钱的妇人在玩投骰子，被匆匆赶来的秦家侍卫喊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李清照马上丢下骰盅，跟妇人们说句告罪，然后坐上马车，直奔秦家而来。 秦颂从来没有这么着急的找过她，这次肯定不会拿她消遣，李清照心里掂得出事情的轻重缓急。 “辅仁，出什么大事了？”李清照冲进秦颂的书房，露出关切的表情。 李清照是秦家的常客，秦家的侍卫从来不会阻拦她。 秦颂给李清照端上已经泡好的香茶，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事有些突然，还没来得及征求您的意见……” 李清照竖起耳朵听秦颂说明事情的原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居然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情！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收下嘛，为何却让我来帮你背锅？” 看着肆无忌惮大笑的李清照，秦颂有些无奈。在他家里，也就李清照敢这么大笑了。 等笑够了之后，李清照捂着胸口说：“人呢？想让我收她为义女，怎么也要见上一面，询问一番，看脾气是否合得来吧？” “在玉娘的房里，我就不过去了。”秦颂拿起一本《资治通鉴》，低头认真的起来。 从北面传回来的消息，金国皇室最有智慧的人，谷神完颜希尹，已经将《资治通鉴》翻烂了好几部，秦颂觉得自己应该向人家学习。 李清照来到玉娘的卧房，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正坐在圆桌旁拉家常。 “啧啧，还真是赶得上老娘年轻时的九分俊俏模样了啊！” 李清照一开口，把玉娘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把佩锦惊得两眼发愣。 面前这位中年贵妇，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身份不俗，为何说话嗓门这么大，说出来的话语如此粗鄙呢？ 就是青楼内的老妈子，也很少自称老娘啊…… 玉娘之所以忍不住的笑，是因为她跟李清照很熟悉，所以对于李清照豪爽开朗的性格习以为常，她笑的是李清照说的话，一点都不谦虚。 老娘年轻时的九分俊俏模样…… 哪有这样厚脸皮自吹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桃花连连 李清照很快就喜欢上了名叫佩锦的小姑娘，她觉得秦颂看人的眼光真是厉害，只是见了一面，谈一次话，就能大概摸清佩锦的脾气性格。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小姑娘虽然是被人从小到大关在房舍院落里面长大的金丝雀，但乖巧懂事，看得出眉眼高低，难得的是没有养成富家千金的毛病，这就容易养活了。 李清照可不想到老了认个女儿，最后变成觊觎她那点家产的白眼狼，让她晚年再受一次苦。 虽然仅凭第一次接触，没法看透一个人的本性，但李清照也不太担心。反正人是秦颂塞给她的，这次她帮秦颂背了锅，以后万一佩锦有什么问题，秦颂就得负责到底。 雷厉风行是李清照做事的风格，她既然决定认下佩锦做女儿，便毫不犹豫地请秦颂出面安排，晚上在秦家设宴，邀请綦崇礼、张遇、张择端、毕良史等人来秦家共同做个见证，收佩锦为女儿。 这么做，对秦颂最有利。 张宪中午把人送到秦家，李清照晚上在秦家收佩锦为女儿，然后带离秦家，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秦颂有请，受邀的几人欣然前来，得知李清照要收女儿，于是纷纷上前祝贺。 李清照已经五十岁了，她与赵明诚并没有留下一男半女。具体是赵明诚的身体有问题，还是李清照的身体有问题，这是人家的隐私，随着赵明诚去世，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深究。 如果让李清照收养个十六岁的儿子，估计就算没有人乱嚼舌根，大家的心里面也会觉得怪怪的。 但是，李清照收养一个十六岁的女儿，而且还是秦颂从中作保，这就非常靠谱了。 大宋喜欢挑唆是非甚至拿人伦之事攻击别人的小人，并非没有，当年醉翁欧阳修差点被这种人活活的气死。 但是，迄今为止，敢把李清照和秦颂扯在一起胡乱编排的人，一个都无。不是某些人不想，而是他们不敢。 谁敢这么给秦颂的身上泼脏水，听到的人会直接动手，甚至把说坏话的人给打死！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就算因为这样的事情把人打死了，官府都会判动手的人无罪。 秦颂不仅是大宋当下最有名的文人，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宋人心目中的精神依托，以秦颂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 来的客人虽然不多，但宴会气氛很热闹，李清照还当场给佩锦改名为李凡凡。 千万别觉得女诗人给女儿取得名字也不咋地，这“凡凡”两字可是来源于《诗经》，大有说法。 《鄘风·载驰》篇中有语：“我行其野，凡凡其麦”。 凡凡是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 该篇诗歌的作者，据说为许穆夫人，是华夏有文字记载的第一位女诗人！ 李清照现在跟赵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跟人渣张汝舟更是做了彻底的割离，所以她为女儿用了自己的姓，表明今后为自己而活的态度。 李凡凡为了答谢前来观礼的宾客，落落大方地唱了一首曲子，居然是秦颂所做《青玉案·元夕》。 如果说什么叫做天赋，李凡凡的犹如山谷早晨百灵鸟鸣叫的声音便是天赋，当初花了大价钱给她赎身的人，绝对是个有音乐鉴赏水平的高人。 张择端觉得晚上的事情很有意思，居然当场作画，把众人围坐在一起倾听李凡凡歌唱的一幕，惟妙惟肖地画在了纸上。 此画名为《得女图》，因为画中清晰地记录下了李清照、綦崇礼、秦颂、张遇、毕良史和秦颂的侍妾温玉娘七个人物的容貌表情，又因为融入了新的绘画技法，后来成为大周皇朝书画作品中最珍贵的一副。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至少，目前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画成之后，张择端将其赠与李清照，权当是一份贺礼，而李清照也甚是喜爱，拿回家后，便挂在书房中。 吴玠和岳飞“合伙”给秦颂整出来的幺蛾子，就此顺利解决。 但是，秦颂的桃花运似乎并未结束。 只过了两天，又有一些人登门送礼，而且全是女的！ 秦颂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大，因为来的是梁红玉手下的两位女将，还有她们的亲随。 汤映秀和曹兰，曾经在楚州与秦颂同桌饮酒，也算是熟人。 两人这次随楚州商会的船队前来临安，要办的事情不少，其中第一件事情便是拜会秦颂，给秦颂送上年礼，然后才好请秦颂出面，帮她们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汤映秀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曹兰见到秦颂的时候，却是莫名其妙的脸红，这让旁边招待客人的温玉娘看着有些犯嘀咕。卡Kа酷Ku尐裞網 “楚州是个穷地方，也没什么稀罕的出产，这次过来，只能给秦翰林带些土特产，你可莫要嫌弃啊。”汤映秀大着嗓门，说的全是大实话。 秦颂不以为意，笑着说：“我就喜欢各地的土特产，你要是给我送别的，我还不肯收呢！” “曹兰想去太医院跟着国医陈沂学医，我想带人去妇婴养护院瞧瞧，梁将军想请你给我们楚州女军设计一面威风些的大旗……” 汤映秀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坐下来连茶水都没有喝上一口，便提了一堆的要求。 曹兰好几次用眼神制止她，汤映秀都假装没有看到，还是继续说。 听完汤映秀汇聚成堆的请求，秦颂对曹兰说道：“陈沂这个家伙，有点懒，我只能帮你引荐，他肯不肯收你为女弟子，传你真本事，我不能随便干涉。” 曹兰红着脸，小声说：“那就麻烦秦翰林了。” 秦颂又对汤映秀说道：“你们先安顿下来，我派人给妇婴养护院那边打个招呼，等时间定下来后，去你们住的地方通知你。给楚州女军设计战旗的事情，我会委托画社那边帮忙，应该没有问题……” 秦颂当场一件一件的给予答复，不管大小，显得很有耐心。 汤映秀不知道的是，想要踏进秦家院子见秦颂一面的人，如今不知道有多少，而能够得到秦颂如此接待的，更是寥寥无几。 大宋皇帝身边的军师加秘书，什么时候闲到要帮一个草台班子凑成的女军设计军旗的地步？ 如果韩世忠本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估计回去就得跟梁红玉干仗了。 你个老娘们，怎么带的手下人！失心疯了？ 让一个动动嘴皮子就是上千万贯进项，再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刘光世兵权收走的猛人给你做旗子？ 老子都不敢说这话！ 秦颂不仅答应了汤映秀的请求，还留两位女将在家中吃了午饭，然后亲自送出院外。 在秦颂的心目中，这支女军，还有临安城内的妇婴养护院，可都是大宋迈向文明的希望啊！ 一个不能善待女性的民族或者国家，是没有未来的。 送走客人后，秦颂回到书房，看到玉娘有些不太高兴，便问是何故，玉娘嘟着嘴抱怨：“刚才那个姓汤的女子，也太不识相了，把咱家当成可以讨价还价的集市了！” 秦颂闻言，笑着摇头，教导温玉娘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可能是为我着想，觉得我的身份高贵，不该被妇人驱使，但这么想是错误的。我且问你，假若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待朋友不能真诚，那么我身边的人会怎么做？” “他们会比我还要觉得高贵，然后变得目中无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都该让着咱家，长久以往，距离祸事就不远了！” “嗯，明白了。”温玉娘点点头，忍不住说道：“那个姓曹的女将，似乎对你有些意思。” 秦颂白了玉娘一眼。“还嫌我不够烦是吧？” 玉娘低头，吃吃的笑了起来。 客栈的房间内，曹兰数落汤映秀：“你方才在秦翰林的家里，怎么像个老妈子一般罗嗦？有些琐碎的事情，咱们自己就能办，为何全都摆出来麻烦秦翰林？” 汤映秀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梗着脖子反问：“为何就不能麻烦他了？当初在楚州一起吃酒的时候，他不是说了吗，以后遇到麻烦和困难，尽管找他。我是拿他当朋友，不然才不会说呢！” “哎呀，跟你这个疯婆子说不清楚！人家是什么身份，咱们是什么身份？皇帝想要他帮着出谋划策，都得派大太监出宫毕恭毕敬地将他用马车请进大内，平时跟他打交道的不是宰相，就是元帅，你觉得咱们能行吗？换个说法，假若韩元帅到楚州看望夫人，你敢像今天这么跟他说话？” 汤映秀似乎想明白了，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怕。“还真是不敢啊。我要不要赶紧去向秦翰林道个歉？” “道个屁！”曹兰忍不住爆了粗口，“以后注意就行了。真要是道歉，反倒让秦翰林觉得不快。” 汤映秀转了几下眼珠子，忽然说道：“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惦记着人家，对不对？” 曹兰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嗷”的一下，炸了。 “你个口无遮拦的恶妇，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哈哈，连着爆了两句粗口，这是恼羞成怒，还是欲盖弥彰？”

第四百一十八章 秦氏新宅 距离除夕还有五天的时候，又有女子来到秦家。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一次，秦家所有人出动，迎接的场面和声势，堪称首次。 因为，来的是秦家的女主人！ 秦颂朝思暮想的媳妇陈钰，随着汉中府向临安运送银钱的队伍，平安抵达临安。 随陈钰同来的，还有秦颂的两个书童冬阳、夏生，还有陈钰的贴身丫鬟香灵。 若不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秦颂在看到陈钰的一瞬，真想冲上去将她抱起来转三圈。 “永珍，你可算是来了！”秦颂的目光火热，双手拉着妻子的手。 陈钰被丈夫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低头小声说：“有人，看着呢！” 口中虽然害羞，但却舍不得将双手从秦颂的手掌中抽离出来。 “先生，你还认得我不？”站在陈钰身侧的少女，怯生生地问。 秦颂将妻子的手松开，抬手在李香灵的头上揉了几下，笑眯眯地说：“鬼丫头，三年不见，蹿这么高了！” 李香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边哭边说：“他们两个欺负我，骗我说先生早就把我忘记了！” 秦颂转身，狠狠地瞪了二毛和小炎一眼，口中吓唬说：“俩个皮崽子，给我等着，回头找你们算账！” 赵炎和二毛冲李香灵做个得意的鬼脸，然后自顾着从马车上面往院子里搬东西。 “啊哈，还是临安暖和！” “今天晚上有没有西湖醋鱼啊？” 秦家上下，没有谁不认识这两个少年。 玉娘上前，向陈钰行了福礼，口中说道：“奴婢恭迎主母。” 陈钰伸手将玉娘扶起来，“还是像在汉中一样，以后喊我姐姐就好。” 侍妾见了正妻，必须毕恭毕敬，这是礼法。 二毛和小炎返回临安，秦颂并不意外，因为算一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李香灵的到来。 香泉镇上的那十来个孩童，每一个都在秦颂的脑海中刻下了很深的印记。 他清楚记得，那个寒冷的除夕，李香灵耳朵上夹着毛笔，手中捧着砚台，来帮着他写春帖纸的样子。 他还记得，在那座已经消失的破庙之中，他临时委任李香灵当班长，帮他看着孩子们不要乱跑，然后他带着二毛和小炎去灵宝峡捕猎，李香灵当时一脸认真的样子。 他还记得，在刚回天云寨的时候，李香灵站在门外说过的话：“先生，我娘给你熬了一碗热汤，我给你烧了洗脚水，请你过去喝汤洗脚。” 重逢是美好的，特别是拥有共同的美好回忆的重逢，那就更加令人觉得愉悦温暖。 当天晚上，陈钰与秦颂住一间房，李香灵与温玉娘住一间房，两个皮猴子跟侍卫们挤在一起。 秦家这个院子，明显是不够住了。 温暖的被窝中，两人紧紧相拥，说不尽的离愁和想念。 “老婆大人，我要向你如实的汇报一下。” “嗯，我听着呢。” “我没有背着你偷吃，玉娘到现在还是完璧。” “哼，我如果不来，你就这么把人给晾着？” “唉，我这一番辛苦忍耐，算是白熬了！” “嘻嘻，恭喜你苦尽甘来！要不……” “不成，香灵跟玉娘在外头屋里躺着呢。” “胆小鬼！” “你给我等着！” 第二天，一大早，眼眶发暗的秦颂直奔凤凰山下的新宅邸，再次巡视和检查一遍，确定各方面都符合入住条件之后，终于向外界正式宣布，三天之后，也就是除夕前一天，他要乔迁新居！ 老婆已经来了，多等一天，秦颂都觉得是在犯罪。 实际上，自从新宅落成之后，已经有一些侍卫白天晚上分班在宅子里驻守警戒，也有不少跟秦颂熟识和交好的人，向他打听迁居的时间。 乔迁新居，无论什么时代，对于个人而言，都是一件大事情。 呆在皇宫内闷的发慌的赵构，在接到秦颂亲自送来的请柬后，当即表示他会出席秦家的乔迁宴席。 好吧，秦颂本来只是跟赵构客气一下的。 皇帝要出席，朝中百官自然也要来凑个热闹，就算平时看秦颂不顺眼，或者跟秦颂不对付，在这种时候，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来不了，缺席了这场宴席，那就意味着公然跟秦颂对立，后果可能无法预料。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的新宅就在凤凰山脚下，距离半山腰的大内皇宫不远，赵构为了照顾秦颂，特意指示御膳房派了一半的御厨提前两天下山，帮着秦家人预备酒席。 到了正式搬迁这天，一大早就有长长的车队停在秦家旧宅的巷子里，已经整理装箱的物品，被秦家的侍卫们轻松地搬上马车，至于家具之内的笨重大件，基本上都留在原地。 没有成箱的金银珠宝，也没有成箱的古董字画，只有几箱子秦颂喜欢的书籍，还有他的一些手稿和读书札记，当然还包括张择端那张差点被他自己点火烧毁的《清明上河图》以及秦颂手书的《满江红》。 秦家的车队还未离去，张择端就带着家人挤了进来。 秦颂这座旧宅子，折价卖给张择端了。 “秦翰林，你且去新宅忙碌，等吃酒的时候，张某一定赶到！” “好呀。宅子里面的家具物什基本没有动，你如果不介意，放上几挂鞭炮，将被褥搬进来，今天就能住了！” 在秦家人看来拥挤的这座院子，对于张择端而言，却是足够宽敞明亮。 如果不是秦颂开办的画社的首席画师，想从秦颂手中折价买到这座宜居的宅子，那是不可能滴！ 等秦家人乘坐马车离开巷子，张择端的老妻到每间房屋内都看上几眼，当她解开米缸的木盖时，意外的发现竟然是满的！ 水缸里面是干净的清水，油瓮里面是芳香的菜油，酒坛子上的红泥封还没有被打开过…… “秦家人，真是讲究啊！” 搬家简单，安家就更简单了。 秦家的新宅邸，房舍数量是原来的十几倍，占地面积更是十倍都不止，一下子住进数百人都不会觉得拥挤。 毕竟，这是皇帝亲自赐给秦颂的宅基地，加之当初秦颂还一个部一个部上门去泡蘑菇，所以修建出来的府宅，还能小了去？ 家主和主母住哪个院子，二主母和大丫鬟住哪个院子，两个书童住哪里，各班侍卫们怎么住，全都被陈钰分配的清清楚楚，大家只要按照要求将自己的东西搬进去即可。 所有房间内的家具陈设、床上用品、锅碗瓢盆，几个月之前便开始往里面添置，种彦明和李恒谕等人一直在为此忙碌。 家主居住的房舍，必然是整座府宅的中心位置，而且房屋的面积和高度肯定也是要更加宽阔高大一些。 房子在修建的时候，充分尊重了秦颂的意见和要求，将美观与舒适、使用结合起来，所谓的华贵和品位，反倒是被放在最末尾。 户部的工匠也知道秦颂身份非同一般，所以只要秦颂觉得好，他们也懒得拿以往的那些成例反对。 秦颂和陈钰的卧室两侧都是书房，一间给秦颂用，一间给陈钰使用。 在主楼前面是议事厅，中间隔着东西分割的两块花圃。议事厅的前面是会客厅，会客厅的前面是宽阔的停车场，加了防雨防晒的棚子。 马车也是车，比后世的那种喝油的车还需要养护照顾。 议事厅和客厅的两侧都是侍卫居住的房间，一个房间内四张单人床，还有衣橱、书架、兵器架等。 主楼的后面是一个椭圆型的花园，花园的东侧是宿舍、伙房、仓库等，西侧是宿舍、浴室、仓库等。 隔着花园与主楼对应的是副楼，外型稍矮一点，左右各有三间，中间是穿堂而过的坐厅。 副楼后面有一座两层的长排楼，为秦家的藏书楼，现在虽然空空荡荡，但以后这里肯定会装满各种书籍。藏书楼的底层中间有一个气派的借阅室，里面摆着许多的桌椅，还有笔墨纸砚，供认抄录摘记时使用。 藏书楼后面是一个人工挖掘的鱼池，既可以增加景色，又可以防火。 鱼池的后面是假山，假山后面修筑了围墙，围墙里面是一块一块的菜地，紧靠着山坡的最后面则是鸡笼、猪圈、马厩等。 跟张俊和刘光世在扬州、庐州等地置办的占地数百亩的豪宅相比，秦家的府宅只能说是小门小户，根本谈不上奢华。但与綦崇礼、张择端、张遇这些人家相比，秦家的新宅邸可能是他们终生都无法奢望的豪宅。 玉娘、李香灵、二毛、小炎都住在副楼里面，玉娘和李香灵住在靠东面的一侧，玉娘是个套间，也带了小书房。李香灵单独一间，挨着玉娘的套间。二毛和小炎两个人一间，在西侧。空出来的两间作为客房。 整个房屋的布局，从风水的角度来看，属于众星拱月，既有北方四合院的元素，又有江南园林的风格。 若是单从外型而言，秦家的宅子只能算得上的中规中矩，但若是走进主人的卧室和副楼，或者翻开地砖翻看，便会发现独具匠心的一些设计。 抽水马桶是秦颂亲自绘出草图然后派人去景德镇的瓷窑烧制而成，铜制的卫浴供水排水系统更是花费不少，埋在墙壁和地底的供热管道可以在湿冷的冬季将房屋内烘的干燥舒适。 能让一套房子变得舒适的基础条件便是卫浴和温度，在寒夜之中披着衣服瑟瑟发抖地出恭，或者坐在大木桶里面提水洗澡，想一想都是够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辅己之仁 赵构来的时候，客人都已经到齐了，一桌一桌，整整齐齐地坐在会客厅前面的大广场上面，有点像除夕宴的预演。免-费-首-发→【追】【书】【帮】 钦天监的老监正确实有几把刷子，选的日子很好，无风，阳光灿烂，让露天而坐的客人们一点也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 赵构的卫队先进来，将府中各处要道站上，然后是宫里的宦官和婢女在前引导，赵构迈步从秦府的中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鲁太监和另外一名太监，两人一起抬着一块匾额。 秦颂和陈钰上前迎接，所有人起身行瞩目之礼。 没有跪倒一大片的场景，这是秦颂比较喜欢宋朝的一个重要原因。 “臣秦颂（命妇陈钰），恭迎圣驾！”秦颂抱拳作揖，陈钰行万福礼。 “秦卿和命妇平身，朕今天来凑个热闹，皇宫内库里藏的那点玩意，估计秦卿也看不上，亲手写了一块匾额，算是贺礼吧！”赵构的心情不错，说话挺和气，没有摆什么皇帝架子。 实际上，皇帝任何时候都不需要摆架子。 因为，不管你摆不摆，架子就在那里。 秦颂和陈钰跟在赵构的身后，随他走上议事厅的台阶，将赵构置于最中间靠前的位置。 赵构伸出双手，示意客人们都落座，不必继续站着。“今天朕也是客人，诸位宾朋不必拘束，大家务必尽兴！” 秦家人搬来木梯，将赵构御赐的牌匾挂到议事厅屋檐下方的横额位置，秦颂和陈钰一起牵动红绳，将掩盖在匾额上面的大红绸布揭开，露出了“辅己之仁”四个金色大字。 秦颂表字辅仁，是当初张浚给他取的，语出《论语·颜渊》：“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三国名士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友相切磋之道，所以辅成己之仁。” 晋代葛洪在《抱朴子·交际》中有言：“良友结则辅仁之道弘矣，达者知其然也。” 北魏胡叟《示陈伯达》诗有句：“何用宣忧怀，托翰寄辅仁。” 皇帝送给秦颂这块匾额，也算是下了一翻功夫，让观礼的宾客心中羡慕不已。 秦颂陪着赵构将主楼、副楼、藏书楼转了一遍，然后回到会客厅内。 会客厅中摆着几张大圆桌，尚书以上的大佬都已经就坐。 会客厅的门开着，坐在厅内便可以看到厅外广场上的客人，所以不会让厅内厅外的宾朋觉得不适。 能陪着皇帝坐在会客厅里面的，必然是极少数，能来参加今天这场宴会，已经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负责布菜的宫女们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于后厨与前厅和广场之间，先是八样荤素搭配的冷盘，接着是各种热菜，最后是锅仔和汤羹，菜色丰富份量足，但没有特别昂贵和珍稀的食材。 比如，熊掌、鱼翅之类。 秦家人从来不在这种场合炫富，一切以营养和实惠为上。 虽然是秦家的乔迁贺宴，但因为有皇帝在场，所以他不仅坐了主位，而且不用起身，就坐在那里等着厅内的官员向他敬酒，接着是厅外的官员和宾朋一桌一桌来向他敬酒。卡Kа酷Ku尐裞網 秦颂给赵构准备的是度数较低的黄酒，用小盅喝，喝个一壶半壶的都不会醉。 向皇帝敬过酒之后，秦颂夫妇开始轮流到各桌答谢，说些客气的话，挨桌的转，也不轻松。 皇帝提前离场，秦颂夫妇陪同，客人们起身目送。 在秦府院门外，赵构对秦颂说：“辅仁，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朕也送一份啊！” 秦颂笑着说：“陛下放心，保证不让您失望！” 皇帝登上龙辇，与秦颂夫妇挥手道别，在一大群披甲卫兵的簇拥下，返回凤凰山上那座有些冷清的皇宫。 等周围再没有外人的时候，陈钰低声感慨说：“那个位子，挺孤独的吧？” 秦颂拉起陈钰的手，若有所思的回答：“这是唯有帝王才能享受的一种孤独，没有人可以代替。” 再次返回前院，气氛已经非常热烈，客人们全都乱了座次，你找我，我找你，有说有笑，吃喝的不要太开心。 秦颂无意间瞄到了坐在东边角落一桌的陈俊卿和汪阳等书院学生，正抓着肥腻的猪蹄和鸡腿啃的欢实，都顾不上喝酒。 这年头，地主家都难得余粮，何况这些离乡背井来临安读书的学生。能吃秦翰林这种土豪一顿大餐，大家都没什么心理负担。 兴荣商行一出手就认购三百万贯黄金债，已经在临安擦亮了金字招牌，如今谁都知道秦颂有个兄长是兴荣商行的会长。 宴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大部分客人都喝的醉醺醺的离开。 张择端在皇帝到来之后，便坐在议事厅上方的阁楼内，带着画社的几位同仁挥毫作画，要将今天这一幕记录下来。 因为场面很大，来的客人有好几百，想要在短时间内把每一位客人的面容和独有的特征留在纸上，单靠张择端一人肯定是办不到的。 好在画社的画匠都接受了秦颂关于素描的一些理念，先用炭笔将所有人物坐的位置，衣服和外貌特征用素描的手法快速完成，然后在素描的基础上运用传统技法进行描绘上色，最终便可以完成一副鸿篇巨制。 皇帝和百官来秦颂家参加乔迁宴，看似属于私人活动，只不过参加的人多了一些，但天家无私事，更何况还跟秦颂这样一个舆论焦点连在一起。 所以，将这样的一幕完整记载和呈现在纸张上面，在没有广角镜头和高清相机的时代，就显得尤为难得与珍贵。 秦颂创办的画社，虽然不是奔着盈利去，但也需要通过提高知名度来开拓市场，而今天这样一副画作的完成，就是最好的广告。 李清照、李凡凡、汤映秀、曹兰、温玉娘、李香灵等女客和女眷在温玉娘的套房内吃酒，外面上了什么酒菜，里面一样也不缺。 “这么大的宅子，如果没有一群孩子整天在里面跑进跑出，多无生趣！玉娘啊，不是我说你，你和陈钰两个接下来可不能偷懒了，赶紧给辅仁怀上孩子，不然会被临安城的百姓戳脊梁骨的！” 李清照用水晶杯喝着葡萄酒，摆出家长的姿态，语重心长地教导着温玉娘。 温玉娘只能点头称是，不好说她现在还是白璧之身。 这个屋里面，除了李香灵还是小丫头，其余几个女人，哪个生养过孩子？ 张宪、王胜、王承、田晟、薛恒等远道而来的将领，还在临安，今天自然会到场祝贺，秦颂因为要招呼太多客人，难免对几人招呼不周，大家也都理解。 临走时，秦颂拉着几人的手，特别叮嘱正月初二来家中作客，到时候再好好的喝一场。 明天是除夕，秦颂从傍晚就要与百官一起入宫，陪着皇帝在大内过除夕，欣赏烟花。 正月初一不出门，是秦家人内部聚会的时间。 秦颂将小范围聚会的时间订在正月初二，可以看出他对远道而来的几个故交好友的重视。 秦颂也不怕御使言官弹劾他结交外臣，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秦颂本就出身于军中，跟军中人物保持正常的交往，又不触犯任何一条律法。 辛苦到夜里，总算消停了下来。 秦颂坐在书房里面，神采奕奕，看上去一点都不疲倦。 这让陈钰觉得自己白担心了一场。 傻小子睡冷炕，全凭火气旺。秦颂养精蓄锐了好几年，如今终于可以一展雄风，怎么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 院子里的灯笼一盏一盏熄灭，各处都安静下来，除了主楼里还亮着灯，就剩副楼的两个房间还亮着灯。 李香灵一个人睡不着，跑到温玉娘房里跟她小声聊天，听温玉娘讲临安的趣事。 二毛和小炎两个坐在书桌前面，抓耳挠腮，每个人都要给秦颂写一份调查报告，汇报他们离开临安这一年来的所见所闻和所思。 陈钰被秦颂看的不好意思，起身要去洗漱，秦颂马上跟在她后面像个狗腿子一样，给陈钰讲解和示范卫浴间内的各种设施的使用方法。 一切尽在不言中。 幸福过后，陈钰小声问秦颂：“咱们要在临安长久安家吗？” 秦颂毫不犹豫地说：“临安虽美，却非故乡。” “一路上，香灵陪着我，跟我说了许多关于天云寨的事情，我其实最想去的是那里，特别是跟你一起坐着笔直的滑轨，先上山，然后下山，亲眼看一看在你的设计下修建出来的世外桃源。” “嗯，不用着急。以后肯定会一起去的，我对他们有过承诺。” “等你收复了关中，咱们在长安城里面也修一座大宅子好不好？” “好！到时候我会亲自设计一座这世上从未出现过的城堡，让你觉得自己比公主还要幸福！” “嘴真甜！姐姐喜欢！” “别撩我啊，你现在可吃不消。” “哼，谅你也不敢！” 夫妻两人终于修成正果，虽然没有洞房花烛夜的旖旎，却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深情。

第四百二十章 初一牌局 除夕夜的御宴，要比往年更加丰盛一些。免-费-首-发→【追】【书】【帮】 即将过去的绍兴四年，对于大宋而言，虽然不敢说海晏河清，但至少可以用扬眉吐气或者苦尽甘来形容。 伪齐气势汹汹的进攻，被完全粉碎，大宋这边虽然遭受了一些损失，但没有一支部队在战场上面吃败仗，更没有哪支部队未战先怯，弃城逃跑。 秦颂提出来的防守反击战略思想，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在大宋腹心位置闹腾了五年的伪楚杨幺乱军，被完全彻底的镇压，因为各种计策谋略的综合运用，官军的损失非常小，直接死在战斗中的乱军和平民数量也被控制在很低的程度。 干掉乱军头目，留下人口，这事办的漂亮！ 年底黄金债券的发行，让朝廷不用担心来年没钱花，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花钱的方式，但肯定会有一番明争暗夺。不过，有资格参与其中的，只能是少数人。 西南保持繁荣稳定，北线顶住了敌人的进攻，内部的叛乱被平息，大家对于来年便充满了期待。 在这种局面下过除夕，气氛想不热闹都难。 临安城内花树银花，一夜无眠。 凤凰山上，宫灯映照，管弦歌舞不曾停歇。 天快亮的时候，皇帝回后宫休息，百官从凤凰山下来，回家补觉。 按照惯例，正月初六才会召开新年第一次的大朝会，初六之前，除了轮值的官员，其余官员都不用上班，在家休息，走亲访友。 秦宅离皇宫近，所以秦颂到家的时候，府中多数人还没有起身。 昨天晚上秦颂虽然不在家中，但有主母陈钰在，加之又是刚搬的新家，前一天办贺宴余下了许多的酒菜，秦家人关上大门，着实地热闹了一番。 守门的侍卫见秦颂下车，便一起向秦颂恭贺新年，秦颂从袖袋里面掏出几个红包，每人发一个，口中还说道：“大家辛苦了，一点小钱，博个好彩头！” 众侍卫也不客气，笑嘻嘻的收下。 秦颂进了主楼，陈钰听到声音，眯着眼睛要起床，被秦颂摁住。“你是主母，正月初一起大早，岂不是要逼着全府的人也跟着起大早。再睡一会，我洗漱一下，便上床来陪你！” 看着秦颂不怀“好意”的目光，陈钰反倒是睡不着了。 夫妻两个在床上腻歪了一个多时辰，听到小炎和二毛两个在花园里面嚷嚷着要放炮仗，这才起身。 府中所有人都换上了新衣，包括秦颂和陈钰，这些衣服是年前就请了裁缝来做好的。 陈钰虽然到的晚，但她的身高和体型跟玉娘差不多，裁缝比着玉娘的身材就可以做。 李香灵的新衣服是玉娘带着她去南瓦子的成衣铺挑选的。 新年新气象，秦家虽然不铺张浪费，但也不会刻意过的抠抠搜搜。 秦家前面那个大厅，就是门头上现在挂了“辅己之仁”的，属于接待外来宾客的会客厅，被称为前厅。卡Kа酷Ku尐裞網 前厅与主楼之间隔着的议事厅，被称为中厅，主要是秦家人内部集会时使用，相当于将会议室与演出厅合二为一，底楼是大厅，可容纳上百人，二楼还有单独的房间，供人坐下来小范围的商议事情。 藏书楼下面的那个借阅室，其实也能容纳不少人，而且有桌子有椅子，办个高端论坛什么的，绝对可以。所以，被称为后厅。 秦颂和陈钰来到中厅，坐在主位上面，玉娘站在秦颂侧后，李香灵站在陈钰的侧后。玉娘和李香灵两人都托着盘子，盘子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红包。 二毛和小炎最先进来，本来想给秦颂和陈钰磕头，但被秦颂制止了，让俩人躬身作揖便可。 秦颂见了皇帝都不跪，没道理让二毛和小炎养成跪拜的习惯。 真正的尊敬，不看膝盖，看的是内心。 秦颂和陈钰分别给二毛和小炎发了红包，两只皮猴子颠颠的离开，商量着拿这些钱去中瓦子买些什么好吃的。 随后，府中侍卫们全都涌进来，一排一排的站好，秦颂和陈钰起身，走到大家的面前。 “各位手足兄弟，过去的一年，辛苦大伙了。今天把大家聚起来，发红包只是个形式，主要是想跟你们说几句心里话，感谢你们为这个家做出的努力和贡献。秦府虽然姓秦，但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大家的！” “不知不觉，我在临安已经过了两个除夕，我和你们一样，也很想念远在汉中的家人，也很想念寨子里面的乡亲们，但为了以后有好日子过，我们还需更加坚韧和努力！” 秦颂的话，有些地方说的比较含蓄，但来自复兴军的这一百多人，都能听懂。卡Kа酷Ku尐裞網 “寨子里”是哪里？自然是天云寨。 别人家的府邸，有老人有孩童，还有大量的女眷女仆，而秦府之中除了陈钰和温玉娘，其余人的身份，严格来说，都是军人！ 二毛、小炎和李香灵，看似年龄不大，但他们在秦府的地位并不低，从事的也都是很重要的事务。 二毛和小炎两个，是秦颂的助手和贴身护卫，更是他的耳目和眼线。 李香灵表面上看是陈钰从汉中带过来的贴身丫鬟，但她真实的身份是秦颂的机要员，以后主要负责帮秦颂整理文件，传达命令。 秦府从不向外招纳厨娘、伙夫、马夫和各种杂役，出自复兴军的这一百多人，什么活都能干，包括洗衣做饭，缝缝补补。 以前住的地方小，大部分的侍卫围着秦家小院租住在附近的民房，如今有了大宅院，便聚合在一起，既方便管理，也利于府中的安全防卫。 发过红包之后，秦颂让人取来一个木盒，盒子里面摆放着的是用象牙雕刻而成的一百多枚奇怪的牌子，上面有条状、筒状的花纹，有的则是字。 秦颂一脸严肃的告诉大家：“这可是我专门设计出来供大伙闲来无事在府中娱乐的花牌，玩归玩，但不能当成主业，更不能当做是赌具！” “还有，这个花牌还是一门巨大的商机，兴荣商行正在各地大量囤货，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便会投向市场，你们出门在外的时候，千万别说漏了嘴，把咱家的钱说没了！” 大统领为了让大伙打发无聊的时间，竟然专门设计出一种牌，这让厅中一百多个汉子觉得既自豪又温暖。 “这个花牌的玩法其实很简单，但想要玩得好，玩得精，还真需要一些悟性！我们四人先来给大家做个示范，你们就站在我们身后四周看着，谁看明白了，就拉上三个凑成一桌，开战！” 秦颂让陈钰、玉娘和李香灵当他的牌友，四人各自坐了四方桌的一面，秦颂从木盒里面倒出花牌，然后先是示范如何洗牌和码牌，接着又讲解了摇骰子决定从哪里开始抓牌的规则，接下来便是抓牌、出牌、碰牌、吃牌、明杠、暗杠、听牌、和牌…… 陈钰等人虽然从未玩过花牌，但秦颂是个好老师，她们三人又是冰雪聪明，所以学起来很快，几圈下来，大部分的规则都已经掌握。 围观的人全都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这个花牌玩起来确实有意思，各种组合，各种算牌，既考验记忆力，又考验心算能力。 一个时辰之后，围观的跑掉了大半，因为许多人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不懂，没关系，花牌盒子里面还附带了一份娱乐指南！ 两个时辰之后，中厅里面就剩秦颂一桌子在鏖战。 秦颂已经打了好几回哈欠，想要回卧房补觉，但陈钰就是不准他走，让他留下来陪大家玩开心。 “听牌！”李香灵将一张万字牌打出来，然后露出得意的小表情。 今天是一捆三的局面，钱都被小丫头赢去了。 “行啊，这把看我截了你的胡！我也听牌！”陈钰咬牙切齿地抓牌。 “嘿嘿，你们三个都是有钱的主子，就我是穷丫鬟，老天爷看不惯，所以偏帮着我！”李香灵一点没有放水的意思。 玉娘上手了一张好牌，将最后一张废牌打出去，然后不动声色的说：“虽然牌面很小，单调一个将，我也听牌吧。” 秦颂脑袋发木，随手打出一张八筒，结果点了炮，而且是一炮三响。 玩闹到了下午，家宴开始，中厅和前厅里面全都摆了桌子，秦颂挨个的到各桌坐下来，跟一桌的兄弟们聊天喝酒，陈钰、玉娘、香灵、二毛和小炎等人当起了跑堂子的伙计，将酒菜从后厨给大家端。 关起门来的秦府，只有两种人，那就是军人和军属，没有所谓的家主、主母，老爷和奴婢。 一年当中，也仅有这一天，大家可以放下用来伪装的身份，放松自在的过。 聚餐之后，已近傍晚，府中人一起动手，将各厅恢复原状，将新衣换下，将大门打开。 已经有人在大门外投了帖子，还是非常着急的事情，秦颂要出面会客。 侍卫们已经排了班，三分之一上岗警戒，三分之一原地休整待命，三分之一出门办事。 秦府这座高效运转的指挥中枢，经过短暂的暂停润滑后，又开始高速的运转起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客家刘氏 正月初一登门，还空着双手，居然没吃闭门羹，这位客人看来有些特殊。免-费-首-发→【追】【书】【帮】 毕竟，就算是凤凰山上最有权力的男人，来秦家蹭吃蹭喝的时候，好歹也送了一块匾。 确定来人身上并未携带什么危险物品之后，侍卫领着他直接穿过了前厅、中厅，将他带进了秦颂的书房。 来人名叫刘珙，是福建路崇安刘家人，刘子羽的嫡长子。 上次，刘子翚的儿子刘坪来了一趟临安，结果整出挺大的动静，大理寺和刑部联合成立专案组，派人前往崇安调查取证，秦颂也将崔嘉彦派往崇安，负责报讯的刘子翚和好友郑樵征得家中同意，已经远赴蜀中。 秦颂本以为崇安那边不会出什么大事，结果随着刘珙的匆匆到来，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地方官员的胆大妄为。 建宁知府封文晖竟然煽动当地民众叛乱，焚烧县衙，围杀朝廷派出的办案人员，并且将罪责推到了崇安刘氏的头上！ 只是，封文晖和他麾下爪牙却低估了崇安刘氏在当地的影响力和强大的家族传承。 刘珙的叔父，就是那个辞官后在屏上结庐而居的病秧子刘子翚，在造反暴民将刘家寨子围住之后，背着手，穿着草鞋下山，站在寨子门口说了几句话，竟然将一场可能灭族的巨大危机轻松化解。 作乱的大部分暴民放过了刘家人居住的寨子，离开了崇安县，去别处继续扩大造反队伍。小部分人则留了下来，他们受到了刘子翚的感召，决定守卫李家寨，等着朝廷派军队来处理此事。 随后，刘子翚派出族中青壮深入武夷山区，将受伤后藏入山中的朝廷办案官员救出来，然后送到屏山的草庐救治。 也是这两位官员命大，正好遇到崔嘉彦暂住于屏山给刘子翚治病，才保住了性命。 然而，危险并未解除。 暗中得到消息的封文晖，竟然对外宣称乱民是因刘家人的煽动而引起的，然后派了麾下爪牙厉勄率领府兵攻打屏山，要求刘子翚交出反贼的头目。 刘子翚对此有所防备，提前请好友胡宪和刘勉之下山从崇安各乡召集了一批勇壮，等两千府兵气势汹汹地冲到屏山时，被埋伏在山中的乡勇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仓皇而逃。 打退了乡勇之后，刘子翚立即派刘珙走山中小道出福建，来临安搬救兵。 秦颂看过崔嘉彦写给他的信，对过了密签，确认刘珙的身份不是冒充。 “你们刘家人，真是天生干大事的料！”秦颂忍不住赞叹说道。 年仅十三岁的刘珙，虽然有崔嘉彦派给的一名侍卫保护，但能够一口气从崇安赶到临安，而且发型不乱，见到秦颂时语气从容不迫，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少年能够做到。 如果二毛和小炎两个不是因为这些年跟在秦颂的身边得到了悉心教导和各种磨炼，他们两个遇到这样的大事，表现肯定不及刘珙。 崇安刘氏，是在唐末为了躲避战乱而迁徙的客家人，从刘韐开始，在大宋将门之中成为非常另类的一股政治势力。为何另类？因为崇安刘氏出来的带兵武将，个个都是学问精深的读书人！ 客家人是以客家语为母语的汉族民系，是东南诸省本地居民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古代汉族移民群体，客家人也是世界上分布范围广阔、影响深远的民系之一。 纵观华夏历史，几乎所有的姓氏族群都曾经历过迁徙，而客家的源流始于秦帝国征伐岭南融百越时期，历魏、晋、南北朝、唐、宋等发展，最迟在南宋已形成相对稳定的族群。 客家人只是后世的说法，在大宋人眼中，客家人是正宗的汉人，无论选拔官员还是管辖治理，都跟别处的汉人没有区分。 刘珙的祖父刘韐，是哲宗元祐九年的进士，担任过县尉，县令，转运使，集贤殿修撰，后来又担任过河北、河东宣抚副使，京城四壁守御使。 宣和四年，辽国军队侵扰宋边，燕州百姓要求朝廷出兵保护，史书记载：“燕民思内附”。宋徽宗派了草包童贯去当河北河东宣抚使，刘韐临危被召去担任行军参议。 朝廷想联合金人打辽国，而刘韐则认为不妥，觉得辽人是狼，金人如虎，只可驱虎吞狼，不可与虎谋皮。然而，他的远见卓识并未引起朝中主事官员的重视。 刘韐后来在河北招募青壮加入敢死队，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人受到刘韐的赏识，被招入队伍，后来还提拔成为队长。 这个气宇轩昂的青年，便是第一次入伍的岳飞。 刘韐有三个儿子，长子刘子羽、次子刘子翚和幼子刘子翼。这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草包，刘子羽很早便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刘子翚在前线担任过地方官，刘子翼担任建宁知州。 封文晖是刘子翼离任之后的接替者，他上任之后将前任留下的差吏全部打发，换上了自己的人，然后不停地盘剥百姓，终于成功地惹怒了刘家人，所以才有后面这些事情。 受到秦颂夸赞，刘珙并没有表现出得意的样子，而是沉着的说道：“此次若非我三叔已经离开崇安前往江西抚州上任，恐怕已经活捉了封文晖和他麾下的爪牙，不至于让其如此为祸建州！” 秦颂安慰刘珙说：“既然已经到了临安，老家那边的事情，就不必操心了，自有我来处置。你且安心在我府中住下，初六大朝会，自有分晓！” 刘珙抱拳，像小大人一般，向秦颂作揖行礼。“一切劳烦秦叔。” 上次刘坪来见秦颂，因为年龄比秦颂还大，所以秦颂让他不必执晚辈礼，只以平辈相交。 这次刘珙来见秦颂，年龄差了近十岁，喊秦颂一声叔，也不算为难。 秦颂让书童夏生进来，对他叮嘱说道：“这是我的故友之子，在府中住一段时间，就在你们隔壁的客房，平日要多照顾，不可怠慢！” 夏生领命，带着刘珙去后面的副楼入住。 随后，秦颂召见了护送刘珙回来的属下，跟他核实了崇安那边的情况，与刘珙讲述的无异。 书房中只剩秦颂一人，他站在地图前面盯着建宁府仔细观看，脑海里琢磨着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 刘珙的三叔，也就是刘子翼，当初在建宁府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被朝廷调离？ 这次发生在建宁府的民乱，与数年之前被韩世忠率军平定的盐商范汝为造反起义有什么牵连？ 崇安刘氏在范汝为率领民众造反的那些年里，为何可以安然的存留下来？ 福建客家人在范汝为率领的造反大军之中占了多少人？他们现在对于朝廷的态度是怎样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秦颂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卡Kа酷Ku尐裞網 有些事情，不是坐在家中一味的想便能理出头绪，更重要的是要找到相关的档案，或者是找到知情人，这样才能掌握了解幕后的一些事情。 正好，第二天秦颂要宴请各路军队派到临安来认购黄金债的负责人，而这其中便有两个镇压范汝为起义的参与者或者说是知情者。 他们是张宪和王胜。 范汝为在福建一带率领的起义规模并不比杨幺率领的湖湘农民起义小多少，人数最多的时候，超过十三万，当时朝廷也是调集了好几路的部队，在连续吃了数次败仗之后，才将其彻底镇压。 秦颂初一夜里便派人前往张宪和王胜住宿的两处官驿，将他需要了解当年范汝为造反经过的要求转告两人，让张宪和王胜先仔细回忆，跟身边同来的人核实，明天到了秦府之后，再详细讲给秦颂听。 两人对于秦颂的这个要求，一点没含糊，马上就把随从当中曾经参与了当年围剿范汝为的召集到一起，然后大家一起回忆，从头到脚的捋了一遍，确保明天去秦府时所说的与事实尽量相符。 正月初二，张宪一大早就登门，在秦颂的书房里面喝了一个时辰的茶水。接着是王胜赶到，又在秦颂的书房里面喝了一个时辰茶水。 至此，秦颂通过两人从不同角度讲述，基本上把范汝为当初起义的原因，后来的详细经过，全都了解清楚。 收获很大，让秦颂对一些事情有了更加稳妥的思考和对策。 范汝为是福建瓯宁，盐贩家庭出身，读过几年私塾，粗通文墨。 建炎三年春，御营前军统制苗傅、副统制刘正彦为逼赵构逊位，发动兵变，事败后率领军队经温州退入建州。各路官军随后进入福建追杀苗傅和刘正彦，沿路烧杀劫掠，百姓受到严重祸害。 官军抓获了苗傅和刘正彦，随后离开建州。不久，建州发生灾荒，一斗米卖千钱，饥民遍野，官府不加抚恤，反而横加鞭笞逼迫。 范汝为平素仗义执言，同情贫苦农民，目睹官吏凶暴和饥民惨状，遂于建炎四年七月在瓯宁源峒揭竿起义。饥民纷纷响应，赵构命统制李捧率领三千步兵与福建安抚使程迈合兵“进剿”，结果被义军打得大败，李捧只身逃遁。 建炎十一月，范汝为率军攻破建阳县城，赵构又命神武副统制辛企宗领兵一万进剿。辛企宗入闽后，见乱军势盛，不敢前进，屯兵邵武，距离源峒还有两百多里。在随后的几次小规模战斗中，辛企宗指挥的部队都被范汝为击败。 与杨幺不同，范汝为是个很有头脑的农民军领袖，他不但善于领导农民军作战，而且善于团结本地的读书人，将他们都吸纳到队伍中来，给他们重要的位置，而崇安刘氏也受到范汝为的尊重，从始至终都没有卷入其中。 辛企宗有个幕僚名叫施逵，曾在颍上的书院里面担任过教书先生，他帮着范汝为在辛企宗面前游说，建议对范汝为率领的农民军进行招安。 辛企宗本来就是个软蛋，不擅长打硬仗，自然对于施逵的这个建议很热心，于是上书朝廷，极力促成招降之事。朝廷随后派承议郎刘向、迪功郎陆棠前往源峒招抚。 范汝为的部将叶彻，“恃其勇，未即听命”，但范汝为“慕得官，亦惧大军继至”，在当年年底接受了招安，被朝廷委任为武翼郎阁门祗候、民练统领，受辛企宗节制。 事情到这里，不是结束，而是更大的一场混乱的序幕。 第二年春，朝廷任命辛企宗为福建制置使，同时给范汝为下令，让他解散义军，各自回乡务农。范汝为不肯放下武器，解散部众。辛企宗只好把义军安置在建阳城郊驻扎、耕种。 这时，发生了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 在范汝为的争取和影响下，奉命前来招安范汝为的刘向、陆棠两人，竟然归附了农民军，并且反劝范汝为建立地方政权，拥兵据险，抗击官军！ 这尼玛的，从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朝廷是多么的不招人待见，范汝为个人的感召力是何等强大。 据王胜回忆，范汝为自率众反抗以来，始终与部属同甘苦，“无粮同饿，得肉均分”。这跟住在大龙舟上面的杨幺行成了强烈的对比。 范汝为接受招安后，建阳、顺昌、崇安等地的农民继续坚持战斗，范汝为的部将熊志宁带领一部分农民军离去，先后与崇安农民廖公昭和建阳农民丁朝佐率领的部众会合，然后向崇安、浦城等县继续进军。 消息传回临安，宰相吕颐浩认为闽中地区距离临安太近，必须要派出大军用最短的时间将乱民镇压，否则会危及行在的安全。 赵构本来就被完颜宗弼追的惊慌失措，在临安屁股还没有坐稳，一听吕颐浩这话，急忙派出江东统制官阎皋率军入闽，并派监察御史胡世将到福建“督捕”。 胡世将入闽后，摸清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上书朝廷，奏称：范汝为自就招安，心怀反侧，犹肆剽掠；而“招抚官刘向、陆棠，顾与贼通，应亟捕向、棠与制置司属官施逵付狱。” 赵构立即下诏，捕杀范汝为、刘向、陆棠、施逵等人。范汝为被逼复叛，拥众十余万人，占据建州府城欧宁，接着派部将叶彻攻克邵武、光泽等县。 与此同时，姚达、饶青率领万余农民军进入江西，其前锋一度深入到抚州境内。江西安抚大使李回急忙让驻守江州的岳飞分兵保建昌和抚州。十一月，农民军进逼建昌，被岳飞部将王万、徐庆击败，姚达、饶青被俘。 事情越闹越大，朝中群臣纷纷弹劾辛企宗“拥兵玩寇”，不能及时“放散”农民军，请求朝廷速遣大军镇压。赵构下诏，以孟庚为福建、江西、荆湖宣抚使，以神武左军都统制韩世忠为副，领兵三万人取道温州入闽，并把辛企宗降官三级，归宣抚司节制。 范汝为闻讯，立即在各险要地段设陷马坑，埋下巨木为鹿角，迎击宋军，并派叶彻攻打南剑州，阻挡官军前进，但南剑州未能攻克，叶彻便战死。 绍兴二年正月，韩世忠率军抵达剑潭，乱军尽塞要道抗拒官军，韩世忠命诸军偃旗息鼓，从乡野小道分散包围欧宁。 经过六天激战，欧宁城被攻破，范汝为退回源峒，自缢身亡，其弟在战斗中阵亡，部将张雄等五百余人被擒杀。 韩世忠原打算屠城，被李纲劝阻，谓“建民多无辜”，于是汰遣胁从，独取附贼者诛之。 至此，范汝为领导的历时两年的起义宣告失败。

第四百二十二章 想凑热闹 建州的水很深。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将会整个福建路的动荡。 这对于秦颂原本的计划有很大的影响。 处理这样的事情，最怕的就是朝堂上两帮人打口水仗，地方上的官员假装和稀泥，然后让原本小范围的官民冲突演变为大范围的反叛。 以封文晖等人的尿性，连刘子翚指挥的一群乡勇都干不过，只要派一支擅长山地作战的精锐部队过去，快刀斩乱麻，不出一个月就能把事情解决。 比如，紧急调动还在湖湘停驻的保靖军从湖南前往福建。 但是，秦颂无法绕开朝廷，或者说绕开赵构，直接调动部队。 这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可以说是后患无穷。 秦颂有些窝火，但是却不会抱怨和退缩。 越是这种复杂的局面，越有挑战性，但获得胜利之后，成就感才会更加强烈！ 秦颂在书房中沉思一会，赶在客人们都到齐之前，接连做了几项安排。 首先，立即派人前往江陵将福建发生的事情告诉张浚和吴磷，在征得张浚的支持之后，以张浚的名义让吴磷率军向最靠近福建的衡州方向移动，做好随时穿越江西入闽的准备。 其次，立即派人前往崇安与刘子翚进行联络，将秦颂的应对策略和一些部署告诉刘子翚，以免到时候出现大水冲毁龙王庙的狗血事情。 最后，在朝堂上寻找盟友，力挺刘子羽，保护崇安刘氏，防止有人声东击西，将苗头对准刘子羽，进而攀扯到张浚的身上。 刘子翚在崇安的作为，虽然只是自保，但毕竟汇聚了乡中勇壮，如果被人反咬一口，就算说的清楚，也等于是沾了屎尿。 当初，范汝为在闽中闹的那么凶，偏偏崇安的刘氏安然无恙，加之当时确实有不少读书人投奔了范汝为，甚至鼓动范汝为称王自立，如今反倒成了攻击刘子羽家人的最好突破口。 赵构能用莫须有的罪名杀岳飞，说明他就是个不在乎证据只凭心意做事的皇帝。 刘家爷孙三代因为大宋死了多少人，刘子羽在西南抗金更是对大宋有大功劳，秦家人也得到刘子羽的很多照顾，秦颂决不能让福建的事情影响到刘子羽的仕途，更不能让崇安刘家陷入绝境！ 想通了这些，秦颂一脸自信的走出书房，来到前厅，与到齐的客人打招呼，然后上桌边吃边聊。 秦颂今天组这个饭局，其实也是想给来自不同部队的将领提供一个交流相识的机会，特别是远在西北的宋军，基本上自成体系，几乎没有跟东面的各路部队交流的机会。 西军将领薛恒跟秦颂认识昨早，当初在大散关的帅帐内，秦颂和杨政两个人跟吴磷和薛恒等一大群将领进行图上推演，结果秦颂正反两场都完虐了吴磷等一大群，让他得到了西军将领的认可。 薛恒等将领，还当过秦颂的学生，接受战术标图和参谋业务的培训。 八字军的副将王承，跟秦颂并肩血战过数月，对于秦颂那是既佩服又敬重，这次来临安，他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给八字军寻找一条出路。 当初的金州之战，虽然获得大胜，但八字军前期的表现并不好，而且伤亡也不小，若非秦颂在战事最艰难的时候率领土兵增援，八字军现在可能已经因为损伤惨重而被别的部队收编，成为附庸。卡Kа酷Ku尐裞網 韩家军的裨将王胜，跟秦颂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从对付孔彦舟开始，他就经常作为联络人出现在秦颂的附近，所以也算上秦颂的半个手下。 岳家军的副将张宪，自从上次登门送美女没有吃闭门羹，短短的十来天时间，这已是第三次跟秦颂喝酒，对于秦颂的脾气性格也有了一定了解。 秦颂是一个不喜欢摆架子的人，但极有原则，虽然见到人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但谁若是觉得他软弱可欺，那就离倒霉不远。 张宪已经听说了秦颂在他将佩锦送入秦家之后的当天，便将佩锦的卖身契销毁，让佩锦给鼎鼎大名的李清照当了女儿。对于秦颂这样的安排，张宪除了佩服，再无别的想法。 这么做，不仅没有损害吴玠和岳飞的面子，对于秦颂的声誉也是毫发无损，甚至传为了美谈。 宴席之中，秦颂始终引导着话题，让大家既有话可谈，又不涉及议论朝政或者别的敏感话题，始终保持着朋友聚会的性质。 四人也知道秦颂的事情多，所以并没有在秦府停留太长的时间，宴席结束之后，喝过一杯醒酒茶，便相继找个理由离去。 秦颂将四人送到府门口，转身就对二毛安排任务。“你现在拿着我的拜帖，去凤凰山上去找鲁太监，让他帮我给官家传个话，就说我发明了一种好玩的花牌，想趁着今天长公主回宫给官家拜年的时候，送进宫里，供官家与家人玩娱。” 二毛点点头，什么也不多问，带了两个秦府的“家丁”，直奔凤凰山上。 却说秦府书童夏生来到大内皇宫的东华门，见到门前巡逻警戒的卫兵后，马上笑嘻嘻地抱拳作揖，给卫兵头目拜年，然后说明自己的身份。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些卫兵都是杨沂中的属下，自然清楚秦颂跟杨沂中的关系，所以对于秦颂身边的书童，并没有怠慢的意思。因为二毛只是个少年郎，卫兵在对他的衣袋进行检查之后，便领着他去了宫后苑。 凤凰山上的大内皇宫，主要分为外朝、内廷、东宫、学士院、宫后苑五个部分。 外朝居于南部和西部，内廷偏东北，东宫居东南，学士院靠北门，宫后苑在北部，大体成前朝后寝格局。 宫城四周有皇城包围，皇城的南门为丽正门，北门为和宁门，东部有东华门，西部有西华门。宫城有南北宫门与皇城南北门相对。 二毛想要见到鲁太监，可不是站在皇城的大门口就能见得到，而是要进入宫城，来到宫后苑的门口才行。 鲁太监前几天才去过秦府，见过秦颂身边的两个书童，听说其中一个书童奉了秦颂的意思来找他，便来到宫后苑的门口见上一面。 “鲁公公，小子给您拜年啦，祝您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嘿，秦府的皮猴子挺会说话！” “我家主子让我上山来找你，说是有一件……”书童夏生口齿伶俐，很快便事情说清楚。 鲁太监一听，就知道这是大好事。作为皇帝身边的家奴，他们这些身体残缺的人，总要想尽办法讨主人的欢心，秦翰林弄出来的花牌，肯定有意思，只要他把话捎到，就等于跟着一起沾光，让皇帝和长公主高兴，那是花多少钱都未必办得到的。 鲁太监掏出一个红包，塞进夏生的手里，叮嘱他说：“你且在这候着，我去向官家禀报，一会就能回来给你准信。” 二毛一脸乖乖崽的样子，老实地站在门外候着。 后花园内，赵构、几位妃子正与赵多福夫妻两人坐在一起唠家常。 赵构的皇后名叫邢秉懿，人并不在临安，而是在遥远的北国。 邢秉懿是开封祥符人，父亲邢焕，曾任朝请郎。赵构为康王时，聘娶邢秉懿，封为嘉国夫人。 赵构出使金国，将妻小都留在藩邸。靖康之难起，邢秉懿与赵构另外两位侧室田春罗、姜醉媚以及赵构的五个女儿被金人掳走，当时邢秉懿已有身孕。 起初一行人北行不久，便传出几位皇室女子相继坠马流产，其中包括邢秉懿和郓王妃朱凤英、洵德帝姬赵富金、柔福帝姬赵嬛嬛。几天后，盖天大王强迫了邢秉懿，使她几乎想要自尽。 赵构即位后，金人将其相关女眷包括生母韦贤妃、妻妾邢秉懿与姜醉媚，以及其两个女儿赵佛佑、赵神佑等，皆送入洗衣院，做为对赵构的羞辱。 北迁的曹勋，受宋徽宗之托逃回南方。临行之前，邢秉懿脱下一只金耳环，命侍者交付曹勋，请他转交给赵构，说：“请代我告诉大王，我希望能像这只耳环一样，能早日与他相见。” 赵构得到耳环后，非常珍惜。他遥册邢秉懿为皇后，并授予邢家二十五人为官。 曾经为赵构生下唯一儿子的潘贤妃问赵多福：“小姑子，听说你办的那个妇婴养护院现在收治的人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有没有想过到苏州、建康那些地方开分院啊？” 赵多福是赵构的妹妹，潘贤妃是赵构的妻子，所以称呼她小姑子，跟民间的称呼其实差不多。关起门来，皇帝的家人亲戚之间就没有必要整那些正式场合的礼仪和称谓，否则连仅剩的一点亲情都会消耗殆尽。 “已经在筹备之中了，计划今年在靠近杭州的几座大城里面都开办一家分院，民间对于妇婴养护方面的知识实在太落后了，多开几家分院，就能多救一些人。” 赵构颔首说：“这是利国利民的善举，妹妹你尽管放手去做，若是缺少银钱，为兄会支持你的。” 赵多福笑着说：“不劳皇兄破费，养护院其实挺赚钱的，我们对平民和穷苦人家实行的是平价甚至是半价收费，但有钱有势的的人家想住院就得花上一笔，想要得到特殊的看护，那就要花更多的钱。” “嗯，这样收费挺好，有钱的多掏一些，也不会伤筋动骨。穷苦百姓维持生计都困难，少掏一些，也能感念你的恩德。” 正聊着呢，鲁太监一路小跑着进来，脸上堆着笑，躬身站到赵构的身侧，一脸讨好地说道：“官家，山下秦府来了个机灵的书童，说秦翰林在家里捣鼓出了一种适合一家人围坐一桌玩耍的花牌，特意上来请示您，要不要送一副来。” 赵构听了之后，笑着说：“分明就是秦翰林想进宫见朕，居然还能想到用花牌开路，你去告诉那个书童，既然花牌如此好玩，那就让秦翰林和他内子带着花牌入宫，正好陪长公主一家玩耍！” 鲁太监得了赵构的准许，马上返回宫后苑门口，对夏生小声的交待：“官家今天心情不错，传下口谕，请秦翰林夫妇带着花牌入宫，陪长公主一家玩耍。” 夏生谢了鲁太监，一阵风般跑出东华门，没多久就回到了秦府。 住的地方距离皇宫近，就有这个好处，传递消息节省时间。 不过，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或者有实力让皇帝亲自赏赐一块靠近大内皇宫的地皮建房子。

第四百二十三章 真实意图 半个时辰后，秦颂夫妇出现在宫后苑。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因为是休沐时期，秦颂并未穿官服，而是穿着士子长衫，头上只用锦带束发，因此显得潇洒俊逸。 陈钰将头发挽了起来，穿着新妇锦袄，脸上带着自然健康的红色，犹如国色天香的牡丹，刚刚盛放。 两人携手走进来时，几位妃子和长公主都看得楞了，有种被惊艳到的感觉。 “好一对珠联璧合的佳人啊！秦卿能得如此美妻，人生可以无憾了。”赵构笑着打趣说道。 “谢陛下夸奖，臣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秦颂一脸得意，大方的承认了自己老婆漂亮，不是那种不知妻美的木头。 陈钰已经见过赵构，此时见到皇后和长公主之后，并不觉得局促，同样大大方方地向几位妃子和公主行了福利，说了新年祝福的话，然后坐在长公主旁边的位置。 “秦卿，花牌呢？”赵构的玩兴似乎被勾了起来，等秦颂一坐下，便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 鲁太监急忙捧着开了盒的麻将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口中喊道：“陛下，花牌来了！” 秦颂从府中带入大内的花牌，首先要交给带御器械检查，确保里面没有暗藏什么机关，确保花牌没有染毒，然后交给鲁太监，由鲁太监送进来。 殿内有七个人，赵构加上两位妃子算是一家，长公主夫妇两人，秦颂夫妇两人。 皇后在北国，赵构的妃子当中目前地位最高的是为他生下了唯一一个儿子的潘贤妃，地位次之的则是赵构养子赵伯琮目前的养母张婕妤，地位再靠后的则是吴才人。 宋代后宫之中的妃嫔，地位从皇后开始，往下依次是贵妃、贤妃、德妃、淑妃、宸妃； 昭仪、昭容、修媛、修仪、修容、充媛、婉容、婉仪、顺容、贵仪； 婕妤、美人、才人、国夫人、郡君夫人、红霞帔、侍御。 赵构的后宫人数并不多，总共加起来不到二十人，但质量很高，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色胚，当年还是康王的时候，就有好几位姿容美丽的老婆。 能跟着赵构在后殿里面见家人和近臣的这三位，自然是深的赵构喜爱或者重视的妃嫔。 麻将只能四个人玩，秦颂便提议由他负责给赵构和长公主驸马高世荣两个男的充当军师，由陈钰给潘贤妃和长公主充当军师，另外的张婕妤和吴才人，则坐在后面观摩学习。 相当于是皇帝两口子跟公主两口子玩，秦颂两口子充当背光，另外两个地位稍低的妃嫔也不会觉得受了冷落。 赵构对秦颂的这个提议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因为该怎么玩他并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秦颂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落他的面子。 噼里啪啦，麻将牌开始在桌面上翻滚，一会儿被码得整整齐齐，一会又被人推到变乱…… “哈哈，秦卿捣鼓出来的这个花牌，果然有趣得很，比马吊好玩！”刚刚自摸胡牌的赵构，大呼过瘾，玩得越来越溜。 实际上，老赵家的人，在玩乐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 几圈之后，在后面观摩的张婕妤和吴才人跃跃欲试，牌桌上的几个新手也是双眼放光，玩的专心致志。 秦颂便请鲁太监帮忙又抬进来一张方桌，就放在旁边，然后再拿出一副花牌，由他和陈钰陪着，与张婕妤和吴才人凑了一桌，也玩了起来。 隔壁桌如果有什么新的疑问，秦颂或者陈钰便起身走过去，站在背后现场指点一二，然后再返回这桌继续玩。 一直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赵构这才恋恋不舍的从牌桌上面起身。 虽然名为家宴，但赵构当然不会把秦颂夫妇打发走，就算他让长公主和高世荣走人，都不会把秦颂夫妇撵走。 晚宴之后，赵构和秦颂要去御书房聊天，长公主和高世荣离开大内回驸马府，陈钰陪着潘贤妃等后宫妃嫔继续搓麻将。 赵构和秦颂隔着茶几对坐着品茶，两人都不急着开口说正事。 “陛下可曾听说过福建武夷山一带出产的岩茶中，有一种茶树，其茶香气馥郁似兰花，香高而持久，‘岩韵’明显。饮这种茶，具有提神益思，消除疲劳、生津利尿、解热防暑、解毒防病、消食去腻等功效。这种茶叶，很耐冲泡，就算冲泡上六、七、次，仍有香味。” 秦颂一辆向往地介绍大红袍，弄得赵构觉得自己喝的极品龙井都是假的。 “真有如此好的茶叶？为何朕此前从未听说过？”赵构觉得秦颂忽然在自己面前提到这种茶叶，肯定有什么想法。 “陛下莫急，我已经派人前往武夷山寻找这种茶叶，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有消息。今天进宫，除了向陛下献上花牌解闷，其实也是有一些刚思索出来不久的想法，想来跟陛下分享一下。” 赵构最喜欢秦颂分享想法，因为只要是从秦颂口中说出来的想法，往往都有新意，而且很有见地，能够开阔思路，用于治国理政。 “能让辅仁大过年都坐不住想要说出来的想法，必然非同一般，朕洗耳恭听！”赵构坐直了身体，表情很认真 “是这样的，今天中午，我在家中招待了西军将领薛恒，岳家军将领张宪，韩家军将领王胜和八字军的将领王承。这几个人是因为代表各自部队来临安认购黄金债，臣在贺宅子那天，他们也都来观礼了。” 秦颂把他宴请几个将领的事情很自然的说了出来，然后又很自然地解释了为什么要宴请几个人，赵构点点头，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 秦颂是文官，宴请来自不同部队的几个武将到家中吃酒，确实容易遭受弹劾甚至各种猜忌，所以他在将四人送走之后，马上入宫跟赵构见面，然后找机会把情况向赵构汇报。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打消赵构的疑虑，而且还让那些想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的人根本没有机会！ “臣在酒桌上试探过几个将领的想法，几人都觉得目前大宋的部队称谓混乱，个人色彩太过浓烈，应该由朝廷统一称号，比如‘神武卫’这样的，听起来威风凛凛，郎朗上口！” 赵构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因为，神武卫是他赐名成立的宿卫部队。 秦颂这一记马屁，拍的水平非常高，一点不刻意，而且说到了赵构最为关心的事情上。 “他们真的这么认为？”赵构想要得到秦颂肯定的回答。 “绝对如此！岳家军的张宪跟我抱怨，说我当初在黎州的时候，咋就想到给那些西南土兵组成的队伍取了一个‘保靖军’这么响亮的名号，搞得现在不知情的人听到保靖军时，还以为跟神武卫一样，是大宋最精锐最可靠的部队呢！” 秦颂继续不着痕迹地拍马屁，赵构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张宪说的没有错，保靖军这个名号，取得确实好啊！”赵构点点头，“秦卿可是我大宋文武双全的天才，你给郑克那个儿子取的名字，也是极好的！” “陛下，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既然各路部队有这样的愿望，不如顺水推舟，给他们都赐予名号，以后不用这家军，那家军地喊，也算是名正言顺，为以后兵部和枢密院加强对各路部队的管控进行铺垫。” 赵构对于秦颂的这个提议，心动不已。他心里清楚，秦颂既然能正式向他提议，那就至少有七、八分的把握，就算某支部队不乐意，但在多数部队同意的情况下，也绝对不敢跳出来反对。 赵构起身，走到御案之后，然后招手请秦颂过去。 “秦卿，你帮朕参谋一下，该如何给这些部队取名才会显得既威武霸气，又不是那么浅显直白。” 秦颂佯装沉思，想了一会，建议说：“唐末的时候，宦官田令孜在蜀中招募新军五十四都，每都千人，分隶两神策，为十军以统之。其中包括天武都、天威都、捧日都、登封都，勇胜都、扈跸部、耀德都，宣威都、清远都等等众多威武的番号。” “捧日军，最早是一支梁晋夹河对峙时，投降过来的梁军部队。朝城之战，原属河东亡命汴梁的梁军客将右先锋指挥使康延孝，率百骑来归，将梁军底细和盘托出。庄宗当即解下身上的宝带，赐给康延孝，并以其所部为基础，组建了捧日军。” “小底、东西班、龙栖、铁骑军等部队，都是后汉开国伊始，迅速组建的侍卫亲军部队。此外，还大量继承并保留了内殿直、散员、散指挥、控鹤、厅直等后晋禁军部队及其军号。这些后汉禁军部队及其军号，也基本上，在后周开国之初，保留下来。” “大宋建国后，沿用了后周的一些军号。其中最核心，资格最老的，则是沿用后周番号的殿前司铁骑马军和控鹤步军，侍卫司龙捷马军和虎捷步军。太宗时改铁骑为日骑，控鹤为天武，龙捷为龙卫，虎捷为神卫。后来日骑又改为捧日。捧日，天武，龙卫和神卫是禁军的精锐部队，是禁兵中的上兵，通称上四军。” “捧日、天武、龙卫和神卫上四军，又分左、右厢。端拱元年，还特置马步军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殿前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等武官职位，分别由孔守正和范廷召担任。” “按照五百人设一指挥，五指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的正规编制，每厢应有二万五千人。捧曰、天武、龙卫和神卫上四军既然各设左、右厢，则四军应各有五万人，共计二十万人。然而，上四军的实际兵力，却大大少于此数！” “如天武军与神卫军每指挥兵力和前两军相同，则捧日军和天武军每厢才四千五百人，四厢共一万八千人，龙卫军和神卫军每厢才三千七百五十人，四厢共一万五千人。” “太宗时特设的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和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两职，因兵权过大，逐渐成为虚衔。仁宗时，武将高化任泾原路副都部署、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龚州防御使，后两个官名都是虚衔，当时捧日和天武两军驻守开封，不去陕西戍边。” “太祖时，龙捷军左厢至少有六军，至真宗时，已缩编为三军。捧日军在太宗时“分左，右厢，各四军”，而到真宗时也缩编为三军。” “大宋经过靖康之难这场浩劫，各路军队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好在陛下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这些年，如今各路军队经过了战火的磨砺和洗礼，人数不断增加，眼看就能恢复宋初之盛。既如此，何不吸取原来上四军设置的优点长处，然后设立新的军制？” 秦颂说到这里时，终于“暴露”了真正的意图。 他哪里是在鼓动赵构为各路部队赐名号，他是在鼓动赵构改革军制啊。

第四百二十四章 开发昌国 赵构在后世的名声不算太好，因为他枉杀了岳飞，打断了宋人矢志抗金的精神脊梁，错失了收复国土的大好机会。本↘书↘首↘发↘追↘书↘帮↘http:// 但是，这不能说明他就是一个昏聩无能的君王。 若真是昏聩君王，怎么会有南宋一百多年？ 大宋的问题有很多，基本上都是从根子上面开始腐坏，比如军队的问题，而这不是赵构的错，他只是那个不幸接手了烂摊子的倒霉蛋而已。 从他组建神武卫的举动来看，秦颂可以肯定赵构心里面其实是很想下大力整顿各路军队的，只是赵构的性格里面同时存在着狠辣与犹豫不决两种因子，如果没有外力推着他，他就容易得过且过。 秦颂给赵构讲述大宋上四军尤其是捧日军的过往历史，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赵构自然听得出来。他对于秦颂的这份忠心，既感动，又为难。 在赵构的心目中，秦颂一家，包括已经为国殉难的秦桢，自然是士大夫阶层，不是武夫出身。 大宋从立国以来，从未出现过士大夫扯旗造反的事情，加之他暗中又让人推算过秦颂的紫微斗数，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秦颂会背叛他，背叛大宋。 如今，秦颂鼓动他着手改革军制，这很符合他的心意。只是，赵构担心稍有不慎，引起军队动荡，将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局面葬送。 “辅仁，现在就动部队，是否有些早啊？”赵构面带犹豫，问道。 秦颂能猜到赵构为何犹豫，于是解释说：“先不大动，就从改番号开始，拿刘光世的部队开刀，若是阻力太大，或者改变之后不符合预期，还可以退回来。” 赵构提醒秦颂：“辅仁应该清楚，倡议和鼓动改变的人，若是没能实现预期，下场都不太好。你如此年轻，朕可舍不得放你归隐田园，这件事情不该是你挑头啊！” 秦颂一脸坚毅，“陛下放心，若是将此事交给臣来策划和推行，成功的可能性至少超过九成！就算万一出了意外，臣愿意承受任何后果！” 赵构见秦颂的态度坚决，便不再劝阻，他问秦颂：“你有初步计划了吗？” 秦颂点头，答道：“张俊和刘光世两个，现在很被动，全大宋的人如今都在盯着他们。年前，臣曾经建议暂时不增发黄金债券，其实就是在给他们收拢资金的时间，只要这两人不是被猪油蒙心，很快就会派人来临安购买黄金债。” “收拢资金？”赵构露出不解的表情。 秦颂面色阴沉，对赵构解释说道：“刘光世和张俊，把吃空饷和贪污来的钱，要么购买了田地，要么借给私人钱庄，再让私人钱庄把这些钱以高利贷的形式借给了贫苦百姓，所以不像岳家军或者韩家军能够一下子拿出几十上百万贯的现钱。” “年关之前，便是催债收租的时候，底层百姓过年如过关，为了凑齐田租和欠账，卖猪卖粮，有的甚至是卖儿卖女。而那些所谓的豪富人家，则又有大量的财富进账。” “他们若是执迷不悟，可请大理寺派人前去调查历年来军饷的使用情况……” 听完秦颂的计划，赵构觉得可行。 刘光世和张俊两个，功劳确实是有一些，但这些年随着职位越升越高，便养成了持宠而骄的毛病，也不知道克制自己的贪欲，赵构觉得狠狠的敲打一下这两个，顺便让他们吐出来一些财富，也不算过分。 聊完与军队相关的事情，赵构又问秦颂：“朕现在觉得发债得来的那一千万贯有些烫手，不知辅仁可有什么高招，能让这一千万贯到了年底的时候能生出新的钱来？” 秦颂点点头，一脸自信的说道：“陛下放心，发行黄金债券只是开始，臣对于如何使用这一千万贯，已经有了一揽子的计划！” 秦颂从袖袋中掏出折叠起来的几张纸，放到赵构的面前。 赵构拿起来仔细阅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 秦颂的计划并不复杂，利用户部仓库内现有的黄金作为保证金，加百分之五十的杠杆，增发总计一千五百万贯的黄金债，然后将这一千五百贯分成三部分，其中五百万贯用来维持朝廷年度例行开支；五百万贯作为建设资金，用来扩大临安城的范围，搞基建和商业房产；剩余的五百万贯则投入到昌国县的长期开发和建设。 也就是说，朝廷各部能够扯皮争夺的年度预算，总计不会超过五百万贯，而余下的一千万贯全部用来投资建设，然后又分成短期可以见效赚钱的项目和长期可以盈利的项目。 赵构从御案后面走到地图前面，仔细观察昌国县的位置。 昌国县便是后世著名的舟山群岛，有东方夏威夷之称，于宋神宗时期设置。卡Kа酷Ku尐裞網 唐开元二十六年，在古甬东地设立翁山县。下辖富都、安期、蓬莱三乡。“翁山”一名则因境内有翁山而得。这是舟山群岛第一次建立县级政区。县治初设义页河，后移于镇鳌山旁。 唐大历六年，临海人袁晁揭竿起义，连陷浙东诸州县，并一度占领翁山，翁山县因此被撤销。 宋熙宁六年，王安石在鄞州任县令，上奏朝廷重置县治。神宗批准这一奏请，在旧翁山县地重置县治，名昌国。 秦颂走到赵构的身侧，轻声说道：“当年神宗皇帝将翁山改名为昌国时，曾有批复，此地东控日本，北接登莱，南连瓯闽，西通吴会，实海中之巨障，足以昌壮国势焉！” “臣曾闻，日本虽然为地域狭长之岛国，但岛上多金山和银山，若是将昌国开发出来，作为连接日本与临安的海上中转站，所获之利，无法想象！” “昌国为临安海上门户，若是在群岛之上设置灯塔，在航道附近组建水师，使用臣督造的明轮战舰，则不用担心北虏走海路来袭，还可以控制南方那些从事海上走私贸易的世家与高丽和日本的交易，将这些原本该由朝廷赚取的财富收回来！” 毫无疑问，昌国群岛对于经济重心迁往东南的大宋而言，具有着军事和经济的双重意义，秦颂稍微一说，赵构便能掂量出这里面的轻重。 “若是建设昌国县，需要一位廉洁能干而且通晓军事的能臣，不知辅仁可有推荐？”只要不是出兵打仗，赵构做决断的速度其实并不慢。 秦颂指着自己的鼻子，毫不谦让地说道：“放眼大宋，除了臣，再找不出第二个比臣更合适的人选了！” 赵构顿时大笑，他就喜欢秦颂这样坦诚直爽的性格。 “你不行！”赵构使劲摇头，“朕不是说你的能力不足，就算让你现在出任临安府尹，对你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是朕，离不开你。昌国距离临安虽近，乘船三、四日间便可抵达，但总不及你住在凤凰山下方便，朕只要想见到你，半个时辰之内，你便可以出现在朕的面前！” 秦颂露出无奈的表情，不再继续为自己争取。“除了臣，还有一位也可胜任！” “哪位？” “汉中知府刘子羽！” “刘子羽确实不错，但昌国只是一个县，你让堂堂正四品的知府去做正七品的知县，这肯定不合适的。” “有五百万贯的巨量投资砸向昌国，陛下可以直接将昌国升格为州。另外，以刘子羽这些年在西线做出的功绩，官升一级，在六部兼任个侍郎什么的，似乎也不为过。” 秦颂知道赵构知道他跟刘子羽的关系，但还是如此直白的提出了要求，因为他相信赵构不会拒绝。 如果不让秦颂去昌国群岛亲自负责，那就必须要安排一位能跟秦颂合得来，或者说愿意按照秦颂规划抓落实的官员，而刘子羽绝对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首先，刘子羽跟秦颂的私人交情很深厚。 其次，刘子羽虽然个性很强，但为官清正，不会打建设资金的主意。 再次，刘子羽虽然是文官，但很早便随他父亲在军中做事，通晓军事，就算指挥军队作战，也不在话下。 昌国群岛以后必然要驻守步兵和水师，将这些部队交给刘子羽显然要比交到武将手中更加让朝廷和皇帝放心。 “汉中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这两年朕也不是没有想过将刘子羽擢升到更高的位置，但若是他离开汉中，谁来接任？” 赵构这是准备好人做到底，连刘子羽空下来的位置也让秦颂推荐人选了。 秦颂的这份方案，实在太符合赵构的胃口了，他必须要酬谢秦颂精心做出的谋划。 “南郑县令何彊，为已故大宋相公何栗的侄子，虽然是因为何栗死节之后萌补为官，但这些年在南郑政绩突出，百姓信服，若是由他接任汉中知府，可胜任。” 何栗是在金营之中绝食而死，对于这样的忠诚，皇帝必然不会嫌恶，而是会牢记于心。秦颂在说何彊之前，先说何栗，其实也是为了进一步加深何彊在赵构脑海中的印象。 皇帝也是人，不可能记住所有知县一级的官员名字，甚至连州府一级的官员名字，他都未必一口说的上来。 只要赵构这边记住了，回头吏部送上来的官员推荐名单之中出现何彊的名字，赵构肯定优先考虑。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两张田契 正月初三，秦颂携夫人一起去朝中几位大佬的家中拜年作客，每家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卡Kа酷Ku尐裞網「^追^书^帮^首~发」 将礼物放下，喝杯茶，再聊回天，便告辞离去，到下一家。 虽然有些应付，还有些辛苦，但秦颂总不能等着政事堂的相公和各部的尚书主动来登门给他拜年吧？ 因为时间“赶巧”，所以秦颂在赵鼎家吃的午饭，在吏部尚书胡松年家中吃的晚饭。 正月初四，秦颂在府中接受一些官员上门来给他拜年。有些人的年纪比他大了不少，但秦颂的官职和身份高，这些官员并不觉得来给秦颂拜年掉价。 如果可以搭上秦颂这条线，有可能会改变官途命运。就算得不到秦颂的青眼有加，但至少可以留个印象，总比什么不做要好一些。 正月初五，秦颂的一些非官场上朋友来府中作客，包括跟兴荣商行有生意往来的一些商人，还有兴荣商行内部的一些掌柜和管事，秦颂都热情的接待，与大家相谈甚欢，并没有摆出官员身份的架子，让客人们觉得高不可攀。 到了晚上的时候，客人都已经散去，却有身份不明的一位客人投帖求见。 此人自称是来自池州，为刘光世的私人管家，求见秦颂有要紧的事情相商。 秦颂大约猜到来人的意图，只是在前厅二楼的小会客室接待了来人。 秦颂的书房，虽然不似赵构的御书房那么难进，但若非身份重要的客人，或者是关系紧密的人，却也没有资格踏入。卡Kа酷Ku尐裞網 “鄙人是刘府管家刘瑎，初次上门叨扰秦翰林，略备薄礼，还请秦翰林笑纳！”刘瑎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契，笑着放到了茶几之上。 “这是扬州大仪镇附近的一万亩水田的田契，按照目前的田价，一亩上等水田售价至少二十贯，一万亩便是二十万贯。不知秦翰林觉得刘某这登门礼，是否拿得出手？” 秦颂用眼角瞟了一下地契，然后笑着对刘瑎说道：“大仪镇那个地方，去年我路过扬州的时候特意去看过，每亩水田的产量很高，只是一季水稻，亩产便可收获三、四百斤。刘将军让你来找我，出手便把可供五百户人家吃用的万亩良田送上，想求我办的事情，肯定很棘手吧？” 水稻原产于亚洲热带地区，五代及宋代初期，香巴王国（后世越南北部）的占城稻被广泛引入长江流域。它一年可有两熟，甚至三熟，而且产量比一年一熟的小麦要高一倍，从而引发了一场“粮食革命”。 据后世经济学家漆侠的计算，宋代垦田面积达到了七点二亿亩，南方水稻亩产约三百五十市斤，北方小麦亩产约一百八十市斤，无论是面积还是亩产都远远超过前代。 自水稻被广泛引进之后，适合种植的江南地区终于确立了经济中心地位，“苏湖熟，天下足”这一谚语便诞生于宋代。 粮食产量的剧增，使得宋代人口出现急速增长的趋势，开国初年，全国人口约五千万人，到了徽宗前期，便超过了一亿。之后，大宋就算丢了半壁河山，丧失了几千万的人口，但是依靠秦岭、淮河以南的土地，居然再次养活了超过一亿的人口！ 大宋也是人类历史上诞生的第一个人口超过亿级的庞大国家。卡Kа酷Ku尐裞網 扬州虽然地处长江以北，但紧邻长江，加之附近水网湖泊密集，所以也是水稻和桑蚕的高产区。 刘光世当初在扬州驻军多年，后来虽然送给张守一些田产地契，但那只是一部分而已，真正最值钱的上等水田，刘光世并没有放手。 见秦颂不为万亩水田的利益所动，刘瑎在心中对秦颂高看了几眼。 刘瑎这些年来给人送礼，看多了的是各种贪婪面孔，能够抵挡得住万亩田产所诱，并且保持淡然自若的，却是没有几个。 既然觉得万亩水田不够，那就再来一万亩好了！ 刘瑎又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田契，放在茶几之上。 “这是萧山西兴镇外的一万亩水田的田契，只要秦翰林愿意帮家主渡过难过，这一万亩水田，便是秦翰林的了。” 秦颂这次连看都没有看，一脸淡然的说：“西兴镇距离临安城只有二十里，那边的水田，一亩至少能卖三十贯，这一万亩水田就是三十万贯。两张田契加起来价值超过五十万贯，你家家主这是想要让我跟着他一起改天换地吗？” 刘瑎被秦颂这个冷笑话吓得脸都白了，作为领兵在外的统帅，忽然花重金贿赂朝臣，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你想弄啥？再者说了，你这些钱又是从哪得来的？ 刘瑎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秦翰林说笑了，您是大宋的英雄，全大宋的人都有可能被收买，唯独你不会被人收买的！家主其实也是有苦衷的，并非不想认购黄金债，他正在收拢资金，因怕被官家误解，所以才派我提前过来拜见秦翰林，希望秦翰林手下留情。卡Kа酷Ku尐裞網” “手下留情？”秦颂佯装不知，“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翰林，你家家主可是三镇节度使，武将之中第一人！再者说了，我跟贵家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也不曾有过什么交集，迄今为止连面都不曾见过，我为何要针对贵家主？” “哎呦，秦翰林，咱就不要捉迷藏了成不？你当着官家和宰辅痛斥我家家主与张家军的那位，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任谁也看得出来，你这是要对刘家军和张家军动手了啊！” 秦颂故作吃惊，“啊，原来外面都传成这样了？这可不妙！我得赶紧进宫去向陛下汇报，万一刘家军和张家军起兵造反，那就不得了，得提醒官家早作准备，不然又是一场苗刘兵变！” 秦颂说完之后，居然真的起身，就要下楼。 刘瑎被秦颂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谈话方式折腾的想跳楼，他急忙拦在秦颂身前，跪倒在秦颂的面前，哀求说道：“秦翰林，就算给我家主人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起兵造反啊！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吓唬我这个跑腿办事的小卒子了成吗？官家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您到底要我家主子怎么做，给几句明白话成不？” 秦颂弯腰，将刘瑎拉起来，一脸不忍的说：“唉，确实不该为难你。大过年的，你这一跪，弄得我都要翻衣兜，看看还有没有红包。” 刘瑎脸上流露出来的怨念更深了，都啥时候了，还在拿我开玩笑…… “其实，我挺想看着你家主子因为不服气，然后在池州整点事情出来，比如纵容部下在池州劫掠啦，又比如干脆扯旗造反啦，这样我就有机会带兵平叛了。” 秦颂一脸认真地说着，吓得刘瑎面如土色。 听秦颂这话的意思，只要刘光世敢造反，就等于是给他在送人头，送功劳啊…… 好吧，秦颂有资格说这种狠话。 “看在你家主子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份上，我就给你透个底吧！第一，管好现在的部队，等着本官去池州宣旨，给你家主子升官！第二，手头有多少现钱，就掏多少出来，全部去卖黄金债，反正有利息，也不吃亏！今年的债券到期之后，就连息带本地买明年新发的债券，五年之内，别急着把本钱拿回去！” 终于得了准信，刘瑎千恩万谢地走了，却把两张田契留在了茶几之上。 秦颂将小炎和二毛喊到身边，对两人交待说道：“这张扬州大仪镇的田契，小炎拿着送到长公主府上，就说是刘光世托我转赠给长公主用来开办妇婴养护院的捐赠。这张萧山西兴镇的田契，二毛拿着送到宫里鲁太监的手上，请他面呈官家，就说是刘光世给官家送上的拜年礼。” 面对五十万贯的巨额财富，而且还是水田这种有钱买不到的优质资产，秦颂却毫不在意，转眼便送了出去。 刘光世害怕的是皇权，而秦颂目前只是依附于皇权之下的一只大一些的蚂蚱，所以他将两张田契送到了掌握着皇权的人手上。 做人不可忘本，秦颂不想沾染这些染血的田契。 小炎和二毛两个刚走不久，又有人送了拜帖进来，求见秦颂。 这次来的是张俊派来的人，名叫田师中，是张俊非常信任的部下。 张俊部将中，论战力，要属赵密、杨存中和张子盖等人，岳飞当初也算是张俊的部属。但说到关系亲密，就数这个田师中。 田师中原是内侍梁方平部将，靖康初参与勤王，后划归张俊属下。张俊的儿子早死，张俊就把儿媳嫁给了田师中，自此田师中也管张俊叫“爹”，算是半个儿子。有了这层关系，田师中的升迁自然十分顺利。 建炎三年的明州之战，田师中奋战了一把。之后跟随张俊平军贼，战伪齐，官升的很快，但不见有什么实际战绩。田师中担任的是张俊的中军统制，基本就是负责张俊的保卫和秘书工作，平时也不会有什么大仗可打，但张俊有功，肯定要分他一份。 著名的柘皋大战，张俊的主力都出动了，田师中也有参与，跟随王德渡河攻敌右翼，王德是豁出命去拼，田师中无非随大流打打边鼓，战后论功行赏，王德与田师中受到的赏赐差不多，时人都认为不公。 岳飞被害后，田师中得到张俊的大力推荐，当上了鄂州军区司令。当时赵构想在湖北搞屯田，估计也是看上了田师中的“内政”才能。但他到任上以后，对岳飞的旧部进行了大肆破坏，有能力的将领几乎都被搞掉，军队的规模与战斗力都大不如前。 靠着结交权贵，田师中官做的倒是一帆风顺，绍兴二十一年以“守边安静”加太尉衔，绍兴二十八年授开府仪同三司，升为大将。 张俊派田师中来给秦颂拜年，也算是非常重视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诛心之问 种师中，田师中，关师古，李师颜…… 这些人的名字容易混淆，偏偏还集中在一个时期出现，而且都是大宋有名气的统兵将领。卡Kа酷Ku尐裞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书★帮★ 所以，有必要进行理清。 种师中是小种经略相公种师道的亲弟弟，也是关中种家为大宋对外作战中付出牺牲代价的一位令人尊重的将领。 种师中，京兆府人，字端孺，北宋末年名将。其祖父种世衡、伯父种谔、兄长种师道皆为北宋名将。种师中长于军中，长期戍守西北边疆。金兵入侵，他率兵进京勤王，后奉命救援太原，因友军失约未至，陷入重围，力战而亡。诏赠少师，谥曰庄愍。 成语“老成持重”，出自《宋史》，与种师中有关。原句为：“师中老成持重。” 田师中先是梁方平的部下，后来转入张俊麾下，年龄要比种师中小二十多岁，在岳飞死后，由他接掌岳家军，然后岳家军便彻底废了，从原来“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扰民”的那支铁军，变成了袭扰百姓，军纪废弛的垃圾部队。 关师古是吴玠的部下，本来差点要跑路投奔伪齐，因为秦颂出手，最终没有踏出那一步，如今成为保靖军的二号人物。 李师颜是西军的骑兵将领，当初在西军之中的地位要高过李永奇，现在为吴玠部下将领，虽然没有多少骑兵指挥，但他下了马依然非常凶猛，因此在西军的地位也很靠前。 种师中已经战死，剩下的三个名字里面带着“师”字的武将，一个在张俊麾下，两个在吴玠麾下。 张俊派出田师中来给秦颂拜年，相当于岳飞派出张宪，所以秦颂不能像对待刘光世的管家刘瑎那样。 给别人面子，某种角度而言，也就是在给自己面子。 秦颂在中厅接见了田师中。卡Kа酷Ku尐裞網 “淮西宣抚使麾下统制官田师中，拜见秦翰林！”虽然是私下见面，田师中还是向秦颂行了标准的军礼。 秦颂回礼，招呼说道：“田统制远道而来，先坐下喝茶，有什么话慢慢说。” 两人隔着茶几对坐，田师中腰板挺得很直，倒是有几分军人气概。 “淮南西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上次我奉命出差，也就在淮南东路转了一圈，本来想去淮南西路看看，但又怕给各路部队添乱，所以就没有去成。”秦颂的脸上看不出倨傲和冷淡，反而是一副关心的表情。 秦颂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淮南西路，因为张俊虽然贪，但确实有几分本事，将淮南西路经营的水泼不进，还把韩世忠坑的无话可说。 张俊麾下有几个能打硬仗的武将，而且此人善于收拢人心，至少比刘光世那个草包强了一截，否则他现在也不会成为整个大宋军中的第二人。 田师中惯于察言观色，见过的各种人物不知凡几，但还是第一次跟秦颂这样年少成名却不自傲的文官打交道，本来以为见面之后少不得被秦颂训斥，因为大多数文官都喜欢拿武将当做自己装逼发泄的对象，结果秦颂居然和颜悦色，而且看上去对张家军非常关心的样子。 尼玛，这个姓秦的太厉害了，千万得谨慎小心一些！ “淮南西路目前的整体情况还算安稳，李纲大学士统揽全局，李光大人负责政务，我家大帅抱病修养，伪齐刘麟率领的大军没有讨到好，已经撤回伪齐一方……”田师中斟酌字句，一板一眼地回答秦颂的问题。 聊了一会，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秦颂便招呼田师中说道：“走，咱们到饭厅坐下来边吃边说！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上门的客人饿着肚子！” 酒菜上桌，就秦颂和田师中两人，没有陪客。 “那啥，秦家的饮食比较朴素，不像张府过年的时候那么丰盛，田统制将就着吃些。”秦颂自斟自饮，随意的说了一句话，却让田师中浑身都不自在。 张俊生活奢华，在饮食方面特别挑剔和讲究，身为张俊的秘书长，田师中这些年为了给张俊招揽名厨，收集采顾各种珍稀菜肴，费了不少的心思。 秦颂看似客气的一句话，绝对不是随口说出来的，这是在提醒田师中和张俊呢！ 据史书记载，华夏历史上最大的一桌筵席，比满汉全席还要夸张，便是张俊在交出军权被封为清河郡王之后，宴请皇帝赵构时弄出来的。 这份御宴食谱的详单如下： 绣花高一行：八果垒、香橼、真柑、石榴、枨子、鹅梨、乳梨、楂、花木瓜。 乐仙乾果子叉袋儿一行：荔枝、圆眼、香莲、榧子、榛子、松子、银杏、犁肉、枣圈、莲子肉、林檎旋、大蒸枣。 缕金香药一行：脑子花儿、甘草花儿、朱砂圆子、木香丁香、水龙脑、使君子、缩砂花儿、官桂花儿、白术人参、橄榄花儿。 雕花蜜煎一行：雕花梅球儿、红消花、雕花笋、蜜冬瓜鱼儿、雕花红团花、木瓜大段儿、雕花金桔、青梅荷叶儿、雕花姜、蜜笋花儿、雕花枨子、木瓜方花儿。 砌香咸酸一行：香药木瓜、椒梅、香药花、砌香樱桃、紫苏奈香、砌香萱花柳儿、砌香葡萄、甘草花儿、姜丝梅、梅肉饼儿、水红姜、杂丝梅饼儿。 脯腊一行：肉线条子、皂角铤子、云梦儿、是腊、肉腊、奶房、旋胙、金山咸豉、酒醋肉、肉瓜齑。 垂手八盘子：拣蜂儿、番葡萄、香莲事件念珠、巴榄子、大金橘、新椰子像牙板、小橄榄、榆柑子。 再坐——切时果一行：春藕、鹅梨饼子、甘蔗、乳梨月儿、红柿子、切枨子、切绿橘、生藕铤子。 时新果子一行：金橘、咸杨梅、新罗葛、切蜜蕈、切脆枨、榆柑子、新椰子、切宜母子、藕铤儿、甘蔗柰白香、新柑子、梨五花子。 雕花蜜煎一行：同前。 砌香咸酸一行：同前。 珑缠果子一行：荔枝甘露饼、荔枝蓼花、荔枝好郎君、珑缠桃条、酥胡桃、缠枣圈、缠梨肉、香莲事件、得药葡萄、缠松子、糖霜玉蜂儿、白缠桃条。 脯腊一行：同前。 酒十五盏： 第一盏：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 第二盏：奶房签、三脆羹。 第三盏：羊舌签、萌芽肚眩。 第四盏：肫掌签、鹌子羹。 第五盏：肚臃脍、鸳鸯炸肚。 第六盏：沙鱼脍、炸沙鱼衬汤。 第七盏：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 第八盏：螃蟹酿枨、奶房玉蕊羹。 第九盏：鲜虾蹄子脍、南炒鳝。 第十盏：洗手蟹、鲫鱼假蛤蜊。 第十一盏：五珍脍、螃蟹清羹。 第十二盏：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 基本上，已经把能够寻找到的各种食材都罗列进来，除了深海之中难以捕捉的和当时华夏之外的食材…… “秦翰林提醒的是，这次回去之后，卑职便如实转告张大帅！” “呵，我可没说什么。我只是经常进出御书房，陪着官家吃过几顿夜宵，所以清楚官家的饮食并不奢华，而是以营养健康为主，每天的花费可能还不到豪富人家的十分之一。” 啧啧，听这语气，还真是谦虚啊。 什么叫做“陪着官家吃过几顿夜宵？”这种待遇，别人就算把全天下的美食都搜集过来，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好不好！ 谁知道你在御书房里面跟皇帝说了些什么话？只要你说哪个官员的好话，这个官员就蹭蹭的往上升。只要你说哪个官员不行，这个官员很快就会倒霉！ 田师中心中各种念头翻滚，但口中自然不敢说出来，他只是假装认真地吃菜，只要秦颂不主动问，他就不开口。 吃过晚饭之后，秦颂与田师中回到中厅，丫鬟香灵送上茶水，谈话继续。 “田统制，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你家大帅为何对敛财如此感兴趣呢？刘光世那个老军痞，打仗不行，逃跑在行，然后就是各处置办房产和田产，现在被朝中大臣和官家同时盯上了，吓得派人来我这送礼，何必呢？” 秦颂说的非常认真，而且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刘光世派人向他送礼的事情摆在桌面上头，这让田师中心里非常骇然。 尼玛，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索贿吧？ 田师中哪里知道，就在他踏进秦府大门的前一刻，那两个看着书童打扮的少年，每个怀里都揣着一张价值几十万贯的田契呢…… 秦颂自己不受贿，所以才会如此的坦诚。 秦颂问题非常不好回答，因为如果跟秦颂捣糨糊，等于是自己把谈话的大门关上，但若是顺着秦颂的话说，承认张俊贪财，又有背主的嫌疑！ 田师中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说道：“跟韩大帅和岳大帅相比，我家大帅确实对钱财有些过于执着了。不过，秦翰林可能不知，我家大帅并非吝啬之人，凡是跟随他的部属和部队，他都会善待之，因此花费也不少。” 秦颂对田师中的解释不置可否，慢悠悠的说道：“前年，陛下在召见岳大帅时，曾经询问岳帅何时天下可以太平，当时岳帅回答：‘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不患天下不太平’。我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时刻以此警醒自己，不可胡乱伸手贪钱。” “张大帅身为武将统领，这些年为大宋数度出生入死，立下过赫赫战功，自然是不惜死的。就算多敛聚一些财物，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也不知道下次大战爆发时，还有没有机会活着离开战场，趁着活着的时候，多为家人和部属留下一些财富，无可厚非！” 秦颂说的这些话，简直跟田师中心里头想要说出来的一模一样，但他随后说出来的话，便没有那么客气和入耳了。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敢问田统制，张大帅这些靠着吃空饷和收受部下贿赂，还有从事陆上、海上走私贸易，赚取的银钱可是一个小数目？” “五百万贯，这是我的保守估计！”秦颂沉下脸，“朝廷为了养活各路部队，不停的给各地民众增加税赋，有些地方的百姓承受不了，便扯旗造反，然后又被你们镇压剿杀，成为你们的功绩！” “我说一句难听的话，你家大帅儿子早死，这些年却不知收敛的疯狂搜刮钱财，难道是想死后全都背进棺材里面去吗？” 秦颂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双目如电，盯着满头大汗的田师中。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取之有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这是佛家人经常会说的一句话，目的是劝诫众生放下贪痴念头，不为外物迷惑心灵。 这话虽然有道理，但也未必全对。 人在离世的时候，虽然无法将钱财带走，但可以遗留给子孙后代，而按照佛经上面的一些说法，子孙后代可以用财富来做法事、做善事，为身处阴司地狱的父母亲人祈福超度，让已经去世的亲人们升往极乐世界。 所以，问题来了。 貌似，没钱的苦逼们，活着要为钱辛苦为钱忙碌，就算死了之后，也竞争不过那些有钱人？ 张俊的儿子死的早，这是他的痛脚，别人不敢在他面前说这事，而秦颂却当着田师中的面把这种揭短的话说了出来，除了说明他很愤怒，同时还表明他根本不在乎张俊的愤怒或者抱负。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秦颂如此不给张俊留情面，自然不是因为田师中没有从袖袋中掏出几张大额的钱引或者房契。 田师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说一些什么，双方的梁子可能就要彻底结下了。 “秦翰林，您现在虽然是文官，但在军中待了多年，肯定知道文官利用手中控制着的钱粮来卡我们脖子时有多么难受和憋屈吧？我不否认，大帅有时候确实斤斤计较，把钱财看得太重，但这也是情有可原。” “我们这些人，长年累月把脑袋栓子裤腰带上面，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若是花钱的时候还穷酸抠搜，不得畅快，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帅这些年确实积攒了一些钱财，而且跟普通人家比起来，这笔财富可谓数目巨大！作为主要的经手人，田某不敢在秦翰林面前歪曲这个事实。秦翰林家中开办的兴荣商行，短短三、四年的时间，便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相比秦翰林比卑职更加清楚，在大宋真正的有钱人是哪些？” “那些真正的有钱人，他们从来不用上战场，出生的时候，口中便含着金钥匙，从小到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家中仆人成百上千，出入都是步辇华车，地库里面堆着金山银山，足够他们祖祖辈辈的挥霍下去！”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不比谁多长几个脑袋和几条手臂，兄弟们拿命在拼，一没有扯旗造反，二没有背叛大宋，为什么就该过被人瞧不起的卑贱日子？” 田师中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到底是武人出身，骨子里的桀骜总会在忍不住的时候爆发出来。 秦颂没有打断田师中的怨怼，面色平静地听着，心中想着待会如何回答田师中提出的质问。 田师中说完之后，闭嘴看着秦颂，等着秦颂爆发，结果秦颂只是皱着眉头，并不开口。 房间内陷入沉静，屋外也听不见什么声音，秦府上下似乎都不喜欢吵闹和喧哗。 秦颂用指头轻叩着茶几，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大部分我都认同，但有的地方，你实际还是有意的绕开了。” “朝廷每年下拨给张家军的军费和奖励并不少，你们在战场上面的缴获也不需要上交，张家军高层将领的收入并不低。你们想发财，想拥有更多的财富，可以通过正当的手段，但吃空饷和克扣底层士兵的薪俸显然不是正当的手段！” “我从来没想过要断绝你们的财路，或许你们已经打听到了我在楚州做的一些事情，因为觉得韩家军太穷了，所以我专门牵头成立了楚州商行，既为了给韩家军筹集军费，又可以让当地的平民百姓得到实惠。” “你家大帅这些年挣的钱，没有多少是干净的。更过分的是，他还将这些脏钱借给放高利贷的那帮奸商，然后再次赚平民百姓的血汗钱！别告诉我，你不清楚那些放高利贷的奸商是怎么敲骨吸髓，榨干平民百姓的每一滴膏脂！” 这一次，田师中表情呆滞，无法再为张俊辩解。 “咱们聊了这么多，到现在你还没有说明来意呢。我估计你家大帅肯定舍不得给我送钱，但又不想彻底得罪我，所以就让你来试探一下我的态度，看能不能少买一些黄金债券，对不对？” 田师中有些无地自容，因为秦颂推测的完全正确。 “行了，你大老远从庐州过来一趟，也挺辛苦，我不想为难你。明天就是开年第一次的大朝会，会有很多出人意料的政令颁布，你先在驿馆里面安心的等着，到时候看刘光世派来的人认购了多少黄金债券，你就跟着认购多少。卡Kа酷Ku尐裞網” “刘光世交出军权已经是定局了，他本人也清楚，而且不敢有丝毫的抗拒。朝廷现在能打仗的部队越来越多，你回去之后跟你家大帅转告一句，就说是我说的，身为统帅，走上层路线没错，但看家本领还是统兵作战，不是倚老卖老！” “过去的这一年，韩家军、岳家军、保靖军的表现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若非李大学士亲自前淮南西路督战，你们张家军的表现又会如何，你的心里同样清楚！” “岳家军现在的总兵力已经与你们张家军相当，吴大帅统领的西路宋军与八字军加起来，总兵力还要多过你们，不要总觉得朝廷离了张家军就要仓皇失措，惶恐不安！” 秦颂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也不怕张俊听了之后翻出什么波澜。 如今，张家军的东面是韩家军，西面是岳家军，南面的刘家军即将易主，改为曲端担任主帅。就算张俊带着七万部队造反，全部投奔伪齐刘豫，秦颂也能在半年之内搞定他们。 田师中已经得了秦颂的准信，虽然秦颂话说的不好听，但确实没有多少恶意，否则也不会提醒他跟着刘光世那边派来的人下注即可。 “今日上门打扰秦翰林，还给您添了不少烦心，卑职实在愧疚。多谢秦翰林的警示和提醒，我一定会将这些话带回庐州，仔细说与我家大帅，劝他看清形势。” “嗯，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官驿歇着吧。本官也要准备明天大朝会的事情了！” 秦颂起身送客，将田师中送到前厅的屋檐下，便返身往书房里面走。 坐在书房里面的靠椅上，秦颂闭目眼神，脑中推演着明天大朝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 秦颂目前在朝堂上的势力其实并不大，除了吕祉会全力支持他，赵鼎是有限的支持他，陈规属于专职官，离开发债这一块就帮不上秦颂太大的忙。 但是，秦颂最大的依仗是皇帝，这也是许多朝中大佬不愿意跟他起冲突的原因。 大多数时候，秦颂并不会主动站出来挑事情，而是将建议和主张送到赵构的面前，让赵构自己去跟大臣们角力，这样虽然显得猥琐了些，但却是四两拨千斤的好办法。 当秦颂坐在书房中沉思的时候，有些人也正在琢磨着他。 “你们目前搜集到的这些所谓的证据，根本无法将秦颂赶出朝堂，充其量不过是给他挠痒痒而已，说不定因为打草惊蛇，反而引起他的警惕，以后更加不容易对付。” 一位面容清铄的老者，摇头说道。 “大人说的自然是极有道理，我们通过这一年来的观察，也感到秦颂此子非常谨慎，爱惜羽毛，甚少与人公开为敌，也尽量避免涉入到朝堂争斗的漩涡。虽然他常有惊奇之言论，做事的时候也尽量弥合各方的分歧，但这种状况毕竟难以持久！” “近日，我们收到了蜀中的急报，兴荣商行在那边推出了许多与传统商家和当地豪门争夺利益的措施，引起了蜀中江卿世家和商户的强烈反对，如今已经开始冲突升级。” “秦颂蛊惑官家，力主发行黄金债，虽然表面上看对咱们各家的生意没有多少影响，但本质跟蜀中的有息揽储是一样的！朝廷向军方和中小户的民众借钱维持运转，回头支付一成的利息，这是变相的给印子钱在定价！” “朝廷借了钱，肯定不敢赖账，除非是想日月变色。那么，朝廷该如何赚取本钱和利息钱呢？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朝廷不会再允许各地官府继续盘剥底层民众，因为无论赵鼎，还是张浚，都不是那种贪婪的官员，他们更在乎的是名垂千古，所以到时候吃亏的会是谁呢？” “建州的事情，是封文晖这个蠢货弄出来的，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所以，这件事情不仅要把刘子羽拖下水，还要让张浚也跟着受到牵连，阻止他返回朝堂！” “张俊和刘光世两个军头，都是惯于看风使舵的家伙，他们肯定不能跟姓秦的一条心，所以要派人加强联系，关键时候他们那边弄出一些事情，咱们在朝堂上再集中力量攻其一点，就能让官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难办。” “现在的官家，虽然勇气有一些，但骨子里还是软弱的人，最怕的麻烦，缺少等待的耐心，只要摸准这两点，就不怕斗不过姓秦的！” “说的对！当初王安石力推革新的时候，气势多大，神宗的胆魄又是何等强，最终的结果如何？” “哼，姓秦的自家就是大商贾和士人阶层，如今却想立牌坊，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甘蔗岂能两头甜！”

第四百二十八章 绍兴六年 绍兴五年，正月初六。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当民间百姓还在走亲访友过大年的时候，一场关乎大宋国运的朝会准时开始。 每逢岁首举行“大朝会”，是始于西周的一种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仪，秦汉直至明清，历代承袭不衰。 “大朝会”即百官朝见天子。 《周礼·春官·大宗伯》载：“春见曰朝，夏见曰宗，秋见曰觐，冬见曰遇，时见曰会，殷见曰同。”这便是对“大朝会”的解释。 诸侯、百官朝见天子的时辰是早晨，故称之曰“朝”。 天子接见诸侯、百官的政治目的是“图天下之事”，同时询问地方的治理情况，谓之“图考绩”，类似今天对各级官员的“绩效考核”或曰“目标管理”。 在周代，天子询问诸侯国内的治理情况，诸侯需作详尽汇报，故诸侯朝见天子亦称“述职”，相当于后世领导干部一年一度的“述职报告”。 大宋自立国以来，每年元旦朝会时，百官朝服依品阶班立，各路举人解元亦随同冠服位列，由“朝集使”更名的诸州“进奏官”则各执方物入献。 此元旦，非后世采取西历公元纪年法确定的年初第一天，而是采取农历的第一天。 到了赵构登基之后，因为最初几年被金兵追的惶惶不可终日，连固定的京师或者说都城都没有，所以，一次正式的大朝会都未曾举办过，而是以朝会这个模棱两可的称谓取而代之。 朝廷将行在固定于杭州，并将杭州更名为临安之后，逐渐安稳。 尤其是最近两年，从西往东，依靠各路将士和军民的奋勇抵抗，大宋获得了对金国和伪齐的连续几场攸关存亡的胜利，因此朝会的规模得到了一定恢复，而时间也固定在了正月初六。 按惯例，大朝会应该是在正月初一。但惯例也是人定的，自然就可以更改。 试想，百官在除夕夜里陪着赵构在皇宫里面一起“嗨”到了正月初一的凌晨，一个个困成了马，到时候站在崇政殿里面，哈欠连天，谁还有心思或者体力来议论国家大事？ 所以，在征得百官的同意之后，赵构便将新年第一次朝会的时间挪到正月初六，既能让百官过一个安稳的年，还给了大家私底下交换意见，达成某些共识或者承诺的时间。 秦颂站班的位置并不如何靠前和显眼，因为他的官职跟政事堂、枢密院的大佬们，以及六部九卿等官员相比，还是低了太多。 不过，因为他的年龄和身高，再加上他作为皇帝宠臣的身份，就算默不作声的站在许多官员之中，还是会引来不同方向的视线一直默默关注。 新年朝会的第一项，由政事堂的宰辅赵鼎出班，简要的将绍兴四年大宋的政治、军事、经济、民生等整体形势进行回顾总结，并对各地表现突出的官员提出表彰建议。 张浚、李纲、张守、陈规、李光、赵开、刘子羽等文官的名字和吴玠、岳飞、韩世忠、吴磷等武将的名字都在建议表彰的名单内出现，有的名字甚至反复出现数次。 赵鼎的这个发言草稿，在除夕之前便发给枢密院、各部及大理寺等重要部门征求过修改意见，所以此时在照章宣读的时候，朝堂上的百官和高坐在龙椅上面的赵构基本上都清楚大致内容。 之所以在如此严肃正式的场合进行宣读，便是为了统一论调，然后交给专门负责记录的史官，最终将之变成正统的历史内容。 经过赵鼎的“暖场”之后，新年朝会进入第二项议程，也就是各部官员出班汇报年度工作方向或者说目标。 首先是礼部侍郎常同出班，重点提及了绍兴五年的科举大考，还有建议朝廷扩大乡学数量，鼓励世家大族出资建学等内容。 基本上都是老调重弹，没有多少新意。 不过，礼部提出收集全国各地书籍孤本，抽调饱学之士进行集中编撰和刊印的建议，倒是引起了不少官员的兴趣和支持。 兵部侍郎兼史馆修撰王居正进言：“四库书籍多阙，乞下诸州县，将已刊到书板，不拘经、史、子、集、、异书，各印三帙赴本省；系民间者，官给纸墨工价偿之。” 赵构不是糊涂皇帝，更不是文盲皇帝，自然清楚修书的价值和意义，他让户部从发行黄金债所得的一千万贯之中拨出三十万贯，作为挽救各地孤本书册散失的启动资金。 三十万贯虽然听着不多，但这只是第一步，只要后面能够见到成绩，朝廷自然舍得继续往里面投钱。 礼部取得开门红，第一个从黄金债券的所得中分走了一杯羹，这让后面的各部跃跃欲试，各自想着如何争取更多的款项。 一千万贯被用掉三十万贯，不过一个小角而已，后面还有九百七十万贯呢！ 刑部侍郎刘岑出班，先是汇报了今年的工作重点为核实各地流民的准确身份，从中筛查出在家乡犯法后混入流民之中的逃犯。卡Kа酷Ku尐裞網另外，刑部想借鉴吏部为官员画像入档案的做法，也为在押的各类犯人画像，让犯罪案底更加充实准确。 赵构对刑部的年度计划表示满意，顺便提醒刑部各级官员，要专门派出官员前往荆湖南北两路，对那边响应杨幺乱贼造反的随众进行逐一的审判，确保不漏一人。 从赵构对于刑部的指示来看，皇帝的心胸并不是特别开阔，就算湖湘一带已经平复，但秋后算账的事情哪怕是拖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也没有忘记。 刘岑谨遵上谕，顺便提出刑部的办案人手不足，前往各地办案的经费以及完善各地犯罪档案有较大的缺口，恳请在往年的基础之上额外拨款，以便专款专用。 赵构没有驳回刑部的专款申请，同样给专门管理黄金债券的陈规指示，要求拿出三十万贯补充给刑部。 接下来，工部、兵部、户部、吏部的侍郎也纷纷出班，向赵构和朝中百官汇报了年度的打算，然后顺便提出了申请拨款的充分理由。 赵构今天似乎格外的好说话，没有驳回任何一个部门的拨款请求，但也没有任着各部狮子大开口，而是一碗水端平，每个部门增拨了三十万贯。 另外，还给御史台、大理寺、太常寺、鸿胪寺各拨了十五万贯，给翰林院、秘书监、国子监、将作监各拨十万贯。 最后，给政事堂预留了一百二十万贯的专款额度，给枢密院预留了一百万贯的专款额度。 给政事堂和枢密院预留的这两笔巨额款项，属于东西两府的机动资金，使用权在宰辅赵鼎和枢密使富直柔的手里，几位次相和副枢密使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这样一来，就把五百万贯分掉了。 这五百万贯基本上不会产生利润，基本上属于提政务和军务效率的开销，跟投资开发完全不同，用掉了就用掉了。 还剩五百万贯。 除了个别提前得到一些的官员，朝堂上大多数的官员，心里都在琢磨着剩下的这些钱怎么使用。 专门负责黄金债券相关事宜的陈规出班，向皇帝大声汇报：“驻守于池州一带的刘家军派人来临安，每天守在户部门口不肯走，恳请朝廷增发黄金债券。驻守淮南西路的张家军也派了武将田师中前来，每天到户部磨缠，恳请增发黄金债券。” “苏州、建康、明州等地的民众听说了朝廷在临安销售黄金债的消息之后，纷纷涌到临安，购买债券的热情日益高涨。为了安抚军心，稳定民心，臣建议增发黄金债，请陛下授权！” 听完陈规的汇报，赵构没有露出喜悦的神情，反而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烦心。 “黄金债券是用户部库房内的金锭作为信用担保，原本是按照一百万两黄金兑一千万贯进行发售，若是冒然增发，朕从哪里去给户部再找几十万两的黄金？” “最关键的是，黄金债券等于是用朕和朝廷的信用向民众借钱，这些借来的钱是有利息的！一千万贯钱，到了今年年底不仅要还本，还需要一百万贯的利息，敢问诸位爱卿，谁能告诉我，如何用剩下的五百万贯在一年时间内连本带利赚回来一千一百万贯呢？” 赵构发问，大殿内的百官都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纷纷把脖子缩了起来。 皇帝没有直接反驳陈规的请求，但似乎已经表明了态度。 正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角落里面响起。 “臣不才，愿替陛下和户部分忧！只要借臣一千万贯，年底连本带息还给户部一千六百五十万贯！” 百官纷纷回头，用不解的眼光看着秦颂。 赵构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抬臂挥手，示意秦颂出班站到距离他近一些的位置回话。 站在秦颂前面的官员往两边分出一道缝隙，让秦颂好从后面走出来。 在上百双的目光注视之下，秦颂走到了陈规身旁，双手捧着伆板，安然站定。 “秦卿，户部现在就剩五百万贯现钱，就这，还是发行黄金债所得。你让朕从哪里再给你弄来五百万贯？” 皇帝说话的语气很和蔼，似乎压根就没有怀疑秦颂刚才的说法是在哗众取宠。 秦颂朗声回答：“臣支持陈侍郎增发黄金债的提议，并以为增发的数目控制在五百万贯为宜！” 赵构点点头，自语说道：“如果增发五百万贯，黄金债券的总数目便是一千五百万贯，到年底连本带息需还一千六百五十万贯。秦卿倒是好大口气，只是你让朕如何放心的把一千万贯交给你打理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 御史面弹 不等秦颂开口陈述，便有一位御史台官员站出来高声反对。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启奏陛下，臣有本弹劾翰林学士秦颂！” 大殿内的许多官员纷纷侧目，心中暗想，终于要撕破脸开战了。 这是迄今为止，秦颂遭遇到的第一次弹劾，而且还是在大朝会这种百官齐聚的场合。 赵构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盯着殿中侍御史罗汝楫，开口问道：“不知罗御史因为何事而弹劾秦翰林？” 罗汝楫直视着赵构，朗声说道：“臣弹劾翰林学士秦颂三宗罪名！其一，好大喜功，不悯惜国用财力；其二，勾连边将，破坏文武相制规矩；其三，贪财好色，利用职务便利以权谋私！” 御史台的官员，主要职责就是劾察百官，挑官员的各种毛病和不足。 宋代的监察机关沿袭唐制，御史台为国家最高监察机关，“掌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则廷辩，小事则奏弹”。 在官职设置上，御史大夫由于官高因此并不实授，通常只作为加官授予朝臣，用以表彰其功绩或勤勉，因而御史中丞便成为了御史台的最高长官，掌判台政。 御史台下分台院、殿院、察院。三院分置侍御史一人，殿中侍御史二人，监察御史六人。 在分工上，侍御史在元丰改制前例兼知杂事的差任，以御史台副长官的身份，辅佐御史中丞处理台务。元丰改制始命侍御史不兼知杂事的职务，但是仍然保留其御史台副长官的身份，专门掌贰台政。卡Kа酷Ku尐裞網 殿中侍御史领导殿院，“掌以仪法，纠百官之失”。监察御史则统率察院，“掌分察六曹及百司之事，纠其谬误，大事奏劾，小事则举正”，监察御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官职，负责对吏、户、刑、兵、礼、工的监察。 上到宰相，下到百官，没有谁在做官的时候可以避免遭受御史的弹劾。这是皇帝赋予御史台的权力，也是朝堂政治斗争的主要途径。 罗汝楫担任殿中侍御史已经四年，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他还将在这个位置上面再干二十多年…… 秦颂被罗汝楫弹劾之后，面色平静，并不急于开口为自己辩解，而是眼观鼻，鼻观心，让别人“尽情发挥”。 “乱匪孔彦舟率众袭扰淮南东路时，秦颂身为钦差，强令所过州县将大小船只悉数征调……瓜洲之战，虽然解决乱匪，但所耗甚巨，若是各路军队纷纷效仿，敢问以大宋之财力物力，经得起几把火？” “秦颂身为天子近臣，时常出入大内皇宫，却与神武卫中军统制杨沂中私下交往甚密……秦府落成之时，各路军中皆有重要将领前往道贺，长此以往，敢问各路军马是听枢密院调遣指挥，还是听从翰林院的调遣指挥？” “秦颂当初在保靖军中担任长史之时，曾利用职务之便，流连成都城内的赌档、青楼和酒肆，并以千贯资财为青楼女子赎身，如今更是成为他的侍妾……岳家军张宪利用来临安办差之际，向秦颂赠一绝色女子，秦颂并未拒绝……秦颂利用在外替朝廷办差之便，创立楚州商会，私下勾连韩家军和楚州当地官员……” 罗汝楫的弹劾，显然做足了功课，每一条都有具体的内容，而且并非空穴来风，可谓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当罗汝楫大声陈述的时候，秦颂并没有去听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因为同样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立场和角度，便会有不同的解读。 秦颂是在琢磨罗汝楫这个人，他在脑海中仔细的搜索和回忆，终于想起了一些内容。 前世，杭州西湖之畔的岳王庙内，跪在岳飞墓前的是四尊铜像，分别为秦桧夫妇二人，以及张俊和万俟楔。 不过，在朱仙镇岳飞庙里前跪着的铜像却是五个人，除了上面提到的四个，还要加上一个罗汝楫！ 罗汝楫是秦桧的人，他不仅参与了陷害岳飞的案子，而且弹劾废黜了岳飞的不少幕僚以及大理寺欲轻判岳飞的数名官员，刘子羽也是被他弹劾罢官。 秦颂心中暗想，看来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掩盖了岳飞的光芒，所以将“火力”吸引了过来。 罗汝楫弹劾完毕之后，立即有十数名职务中等的官员站出来附和，在罗汝楫指出秦颂的“三宗罪名”之上或是补充，或是深挖细究，毫不留情！ 大宋朝堂上面的规矩，并非只有御史台的官员才可以出班弹劾或者检举揭发其他官员，而是所有站在朝堂上面的官员都可以相互弹劾和揭发，不仅可以弹劾百官，而且可以弹劾皇室宗亲，甚至包括皇帝本人。 御史进行弹劾的方式主要有露章面劾和封章奏劾两种。所谓露章面劾，也称“面参”或“仗弹”，即在朝会中面对朝廷大员在朝堂上当众宣读弹文。 所谓封章奏劾，又称状弹，即弹劾者将被弹人罪状写入章疏，密封后转呈皇帝。由于封章奏参保密性强，内容不易外泄，因此一般纠弹多以封章行之。 就弹劾者的名义而言，一般不以监察机关的名义，而以御史个人名义。这样弹劾又分为连名弹劾和一人独参两种形式。 凡弹劾对象品阶较高，案情较大，往往联名奏弹，以给被弹劾者和皇帝施加压力。 仗弹常在皇帝坐朝时，对着仪仗宣读弹文，以示威权，兼含警戒百官之意。 罗汝楫在大朝会上发起对秦颂的仗弹，又有十数名官员附和，这属于非常给力的打脸行为，如果看做是两方交战的话，等于是一上来就没有任何试探和留手，直接发出了大杀招！ 因为突然发生的当面弹劾，让原本轻松的朝会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刚才，秦颂自告奋勇站出来想要替朝廷打理黄金债券发行之后的商业事务，皇帝尚未表态，秦颂还有许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就被罗汝楫打断，虽然他没有明确反对秦颂接手黄金债发行的后续事务，但随后十几名官员的附议，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 假若罗汝楫弹劾秦颂的三宗罪名全部成立，那就不是简单的罚俸训诫，而是要彻底罢官，甚至是贬谪流放。 到了那种地步，秦颂还有什么资格接手一千万贯黄金债券的肥差？ 赵构隐隐有些烦躁，他对于罗汝楫当面弹劾秦颂的三条罪状，心里有自己的判断，并不觉得秦颂有什么过失和罪责。 首先，在赵构心目中，秦颂从进入翰林院以来，做任何事情都非常的谨慎和低调，绝对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 瓜洲之战，秦颂虽然有些独断专行，而且花钱如流水，但事情办得相当漂亮和解气，就算事后秦颂没有向赵构献上发行黄金债券的理财妙计，赵构都不会在这件事上追究秦颂任何责任。 只用两百万贯，便解决了孔彦舟和他率领的三万嫡系部队，这是非常划算的一笔人头生意啊！ 大宋自立国以来，花在平叛和剿匪方面的钱财何止亿贯，哪一次有秦颂在瓜洲处理的如此干脆彻底？哪一次有如此的震慑力度？ 罗汝楫在弹劾时认为若是各路军队纷纷效仿，大宋的国力遭不住几把火烧，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但其实经不起仔细推敲。 像孔彦舟这种胆大妄为的匪首，这么多年来也就冒出来一个，再经过秦颂的暴烈手段处置，今后谁还敢冒然的脱离大部队深入到大宋腹地搞破坏和袭扰？ 就算真的还有，如果谁能像秦颂这样干净利索的放火，将敌军彻底消灭，大宋也能支撑得起。 人不是野地里面的草，今年烧干净，明年就能再长出来。如果每年能够烧死几万伪齐和金国的部队，十年之后大宋就能收复丧失的所有国土！ 其次，罗汝楫弹劾秦颂勾连禁军统领杨沂中和边将，意图不轨，这也有些牵强附会或者说无事生非。 大宋的国策确实是以文制武，或者说以小制大，但并没有哪一条规矩或者是法条规定文官不可以跟武将私下有所交往。 秦颂从一开始露头，便是在西路边军之中，这些年立下的功劳也是以战功为主，像他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跟各路将领搞好关系，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至于秦颂跟杨沂中关系好，这也是赵构默许的，甚至有些还是赵构特意安排的。 在赵构心目中，杨沂中是他最可信任的护卫统领，而秦颂是他的军师，这两人如果不能同心同德，必然会出现各种内斗，到时候赵构就要面临留下谁在在自己身边的难题。 杨沂中的祖母是秦颂所救，而秦颂当时与杨家人没有任何的交集，这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连老天爷都有意让秦颂与杨沂中交好，皇帝又怎么会阻止呢？ 至于罗汝楫最后弹劾秦颂贪财好色，还在楚州成立了商会敛财，赵构更是觉得这是捕风捉影的恶意中伤。 秦颂贪财？迄今为止，赵构还从来没有怀疑过秦颂在钱财方面有什么贪欲，因为秦颂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跟贪不沾边！ 秦颂好色？秦颂到现在只有一妻一妾，而且秦颂的那个妾，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这样的人，会是好色之徒？ 放眼整个朝堂，赵构相信没有哪一个人比秦颂更加洁身自好。包括他，皇帝本人，在这方面都羞于跟秦颂比较！

第四百三十章 各有谋算 赵构心里虽然不喜罗汝楫在大朝会上对秦颂发难，但也不便于将喜怒直接表露出来，因为他是皇帝，而罗汝楫的监察之权便来自于皇帝的信任和授权。免-费-首-发→【追】【书】【帮】 耐着性子听完众官员对于秦颂的联名弹劾之后，赵构面无表情的问秦颂：“秦卿可有什么自证？” 秦颂一脸坦然的说：“臣无需自证或者自辩，若有罪，自有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给我定罪；若无罪，自证反倒显得欲盖弥彰。不过，既然罗御史在开年第一次朝会上掀起了弹劾官员的风潮，臣亦有实名弹劾之奏章上报！” 说完话，秦颂从袖袋之中摸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奏本，双手递出，只等殿中宦官前来取走，面呈赵构。 赵构将秦颂很镇定，心里便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就怕秦颂啥也不说，赌气之下直接撂挑子走人。 宦官将秦颂的弹劾奏章送到御案之前，赵构拿起来翻阅一遍，脸色顿时黑了三分。 在此之前，赵构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喜怒之色。 由此可见，秦颂的这封弹劾奏章肯定非同一般。 “方御史，有劳你将这封弹劾奏章当堂大声的念出来！”赵构让宦官将秦颂的奏章送到另外一位侍御史方庭实的面前。 大殿之中的御史，不止罗汝楫一人，既然是他挑头弹劾秦颂，那么秦颂的弹劾奏章便不能让他来念。 秦颂虽然不是御史言官，但按照大宋的官制，他是有权力向皇帝检举揭发其他官员的不法之事的。 方庭实在滁州的时候，曾与秦颂有过共事的经历，虽然时间较短，但正好是在处理孔彦舟匪军劫掠滁州的善后事宜，所以对于秦颂的观感比较不错，皇帝让他代秦颂诵读奏章，他便抑扬顿挫大声的念了出来。 “建州知府封文晖阳奉阴违，贪腐不堪，对治下黎民极尽搜刮之事，敲骨吸髓仍不满足，任职以来变本加厉，日益甚之……暗中指示建州府兵伏击朝廷派出的调查官员，唆使不明真相的民众聚集反抗，再次祸乱瓯闽之地……封文晖此贼，罪大恶极，恳请朝廷速派大军前往建州平定事端，将其捉拿归案，明正典刑！” 当方庭实诵读完毕之后，大殿之中一时无人言语，静的让人揪心。 相比于罗汝楫的弹劾，秦颂这封奏章充满了杀气，不仅用词冷峻，而且入骨三分，不留任何的余地。 如果说罗汝楫的弹劾对于秦颂属于近身肉搏，那么秦颂跟封文晖之间就是不死不休。 少顷，勾龙如渊等年轻官员陆续站了出来，附和秦颂的弹奏，请朝廷立刻出兵。 粗略数过去，支持秦颂的中、低层官员竟然有三十几人。 这是在六部、枢密院和政事堂的各路大佬尚未开口发声的情况下形成的局面，足见秦颂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是不低。 有人想在朝堂上保封文晖，所以采取围魏救赵的手段来打击秦颂，结果秦颂不上当，根本不玩自辩或者请辞的那些把戏，而是第一次弹劾便火力全开，摆出了跟封文晖决死的态度。 赵构对于建州的情况有所关注，但没想到形势居然糜烂到了此种程度，更没有想到封文晖和他手下那些官员竟然胆大心黑到了这种地步，连朝廷派出的调查官员都敢截杀。卡Kа酷Ku尐裞網 虽然，秦颂没有把确切的证据呈报上来，但是赵构下意识的就觉得秦颂不会欺骗他。 用虚假的证据线索来掩盖真实的事件，永远要比直接调查真相更加困难，建州的情况闹得如此之大，就算封文晖那帮人手眼通天，也绝对做不到滴水不漏。 既然秦颂敢用如此严厉的语气上奏，那就说明他对建州的事情洞若观火，肯定掌握了大量真凭实据。 赵构看着新上任不久的大理寺丞范宗尹，问道：“范卿，对于建州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范宗尹出班，沉声答曰：“臣在接手建州之事后，立即派出两位官员扮成商旅前往建州，如果一切顺利，如今应该送回初步的调查结果。然，两人离开临安后，犹如石沉大海，再无任何回应，只怕处境极其不妙，如此是否存活，尚未可知！” 范宗尹没有给建州知府范宗尹是否有罪进行定性，但他的回答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不管建州知州封文晖是否挑唆当地民众造反作乱，但建州的情况必然不容乐观，甚至是非常危急。 赵构决定快刀斩乱麻，不给参与大朝会的官员继续扯皮吵架的机会。 “鉴于建州形势紧急，今日大朝会便到这里！退朝之后，政事堂、枢密院、兵部、刑部、大理寺相关官员前往选德殿商议国事。” 说完之后，赵构便起身朝后走，离开了崇政殿，不给官员继续开口的机会。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样一来，无论是罗汝楫与十多名官员一起弹劾秦颂的事情，还是秦颂与数十名官员一起参奏封文晖的事情，便都没有什么具体的结论和处置意见。 涉及军国大事，有资格去选德殿说话的官员，除了政事堂的几位相公，枢密使富直柔，和几个部的一把手，别人都得靠边站。 皇帝已经走了，赵鼎等大佬也迈步往选德殿方向走，剩余的官员便各自散了，离开大内，前往各自所在衙署办公。 罗汝楫的办公地点自然是在御史台，所以他也要离开崇政殿。 秦颂的身份并未变化，依然是翰林学士，所以自然要回学士院。 御史台不在凤凰山上的大内皇宫，而学士院却是在的。 实际上，百官尚未全部离开时，皇帝便派了人前往学士院传话，让请秦颂去选德殿赞画军机。 赞画不是诗歌名，而是一种职务。靖康之难前，太监出身的童贯担任宣抚使，马扩和赵良嗣为赞画，简称宣赞。 赵构视秦颂为自己的军师，这种时候自然不会让秦颂在学士院里面坐冷板凳，哪怕是秦颂刚刚被御史当面仗弹过。 秦颂赶到选德殿时，看到首辅赵鼎和枢密使富直柔正在争辩，几位副相和兵部尚书吕祉、刑部尚书折彦质、大理寺丞范宗尹等官员则闭口不言，作壁上观。 秦颂一看情形不对头，进了殿门之后便老实的站在大佬们的最外侧，只要赵构不让他说话，他便做个扎嘴的葫芦。 然而，赵构分明看见他已经进来，又岂能让他涉身事外？毕竟，有关建州的事情，秦颂是点燃导火线的那个人。 “秦卿，关于建州之事，你有什么想法？”赵构直接问道。 秦颂左看看，右看看，故作谦虚的说道：“此事有政事堂和枢密院的相公们做主，臣不敢置喙。” 赵鼎恼了，训斥秦颂说：“别说那些没用的，建州距离临安不过数百里之遥，若是形势失控，会危及大宋之国本，你在谋划作战方面有一手，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 吕祉也跟着赵鼎数落秦颂：“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在朝为官，谁还不被弹劾？你虽未曾到过建州，但兵部收集的各地山川地形资料，全都送给你阅览，现在不至于抓瞎！” 有赵鼎和吕祉给秦颂送梯子，他自然不会退缩不前，于是马上走到大幅面的军事地图之前，抓起了铜质的指挥鞭，开始分析建州的军事形势。 “三年之前，匪首范汝为在建州掀起民乱，导致瓯闽之地动荡不安，人心动摇。经过朝廷几路大军的联合围剿，虽然将民乱弹压下去，但死于混乱之中的民众人数并不算多。” “动乱之后，朝廷委派封文晖前往建州，本意是想让他收拾残缺，安抚民心，以免类似之事再度发生。然而，事与愿违，建州如今却再度发生民众作乱之事，导致朝廷和官府在当地民众中的威信荡然无存。” “想要平定建州之乱，必须三管齐下！第一，立即委派在建州民众心目中有威望的官员前往建州安抚民众，将封文晖取而代之。第二，从荆湖南路速调保靖军取道江西，直扑建州，进行平叛。第三，再派刚正不阿之官员前往建州，彻查封文晖等官员不法之事，给建州百姓一个交待！” 参知政事孟庾首先质疑说道：“封文晖是否有罪，目前尚未有定论，若是派官员前往建州将他顶替，万一事后查出与他无关，岂不是有损朝廷威信，又使地方官员人人担忧惶恐，引起动荡不安。” 秦颂马上反驳说道：“姑且不论封文晖是否有罪，作为牧守一方的朝廷官员，将百废待兴的建州治理得民乱再起，仅凭这一条，难道还不够将他罢官免职吗？” 孟庾被秦颂噎的说不出话，气得脸色通红。 范宗尹又问秦颂：“保靖军不过万人，有何把握可以平息建州之乱？” 秦颂回答说：“建州多为山地，而保靖军的兵卒恰好擅长山地丛林作战，不怕瘴气，加之又有平定湖湘杨幺乱匪的经验，凭此一万兵马，足矣！” 保靖军是秦颂一手创建起来的，既然他如此有自信，赵构和几位大佬也就相信秦颂的话。 接下来，便是相应的官员人选问题。 吕祉举荐了刘子羽的弟弟刘子翼，理由是刘子翼在封文晖之前担任过建州知州，而且是军政通才，加之刘家在崇安当地很有影响力。 富直柔和孟庾等人表示反对，赵鼎和范宗尹支持吕祉，赵构最终采纳了吕祉的举荐。 范宗尹向赵构举荐了监察御史何铸，赵鼎向赵构举荐了门下省左正言辛次膺，由这两人前往建州调查封文晖等官员的不法之事。 没有人出言反对，自然通过。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举贤不避 真正能够决定大宋命运的只能是少数几个人，除了皇帝之外，剩下的便是政事堂的相公、枢密院的枢密使，以及六部之中的个别官员。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秦颂能在皇帝和这些大佬面前建言献策，某种程度上其实也说明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上升为可以决定大宋命运的少数人之列。 这种身份，跟官职高低和家世背景没有太大的关系。 “势”是成就功业的助推之力，在没有得势的时候，要善于认清形势，懂得造势和借势，尽量避免逆势而为，徒增许多阻力和变化。 秦颂年纪轻轻，能走到如今这种地步，靠得就是造势和借势，而非一味的凭借武力胁迫或者财力收买。 不过，从开年第一次大朝会上的情形来看，秦颂的成长已经引起了多方的警惕和注意，可以预见的是，今后他会遇到更多明里暗里的较量与斗法。 皇帝和几位重臣在选德殿商议国家大事，散班离宫的多数官员都没有走远，大家都在等着最新的政事决定或者说绍兴六年朝堂上的变化征兆。 勾龙如渊和凌景夏等年轻官员，虽然官职在朝官之中属于垫底，但他们现在被打上了明显的“秦”字标签，所以也就不需要避讳太多，从凤凰山上走下来之后，直接进了秦府，坐等秦颂回府后给他们交待事情。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勾龙如渊和凌景夏这“哼哈二将”，还有两位官员也进入了秦颂的这个圈子。 其中一位名叫陈桷，字季壬，温州平阳人，政和二年进士及第，现如今担任户部金司员外郎。卡Kа酷Ku尐裞網 另外一位名叫苏符，字仲虎，去年被皇帝赐进士出身，现任中书舍人，试给事中。 苏符是苏东坡的孙子，自幼勤勉于学，有大志，曾随侍苏轼十五年，直至惠州。元佑党祸发生后，苏符闭户读书，以家学自珍。赵构南渡后，替苏轼平反正名，特意将苏轼的孙子请到临安来为官，以示自己的重视。 陈桷和苏符两人各有特点，但都是颇有气节和操守的官员，两人自愿向秦颂靠拢，并非为了投机钻营，而是被秦颂的德行和能力感召，认同秦颂的政治理念，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陈桷的性格宽洪蕴藉，以诚待人，淡於荣利，如今主要负责大宋的交钞印制发行的具体事务，在户部几个司之中也是相当重要。 年前，秦颂建议户部专门成立黄金司，同时发行黄金债券，这种以足量实物黄金作为担保的发债方式让陈桷觉得秦颂的眼光长远，比一般的官员更懂得维护国家信用。 今日在朝堂之上，秦颂放出豪言壮语，只需一年时间，用一千万贯做本，年底连本带息还给户部一千六百五十万贯，结果被御史罗汝楫跳出来捣乱，没了下文。 陈桷不觉得秦颂是在当众说大话博眼球，因为从秦颂过往的行事作风来看，只要秦颂在公开场合说出来的话，还没有失诺过。 既然在朝堂上没有听到秦颂的高论，陈桷便在秦府等着，打算当面向秦颂进行请教。卡Kа酷Ku尐裞網 苏符则是被秦府后院的藏书楼吸引而来，他私下里听说秦颂一直私人出资帮着蜀中宇文家翻录和收藏各地的书籍，所以想帮着秦颂出一些力，将有关他的祖父苏轼的著作全部整理一遍。 秦颂并不知道家中已经有四位官员在等候着，他从选德殿出来之后，并没有急着往家走，而是去了一趟学士院，跟诸位同僚相互寒暄一番，然后与学士院的实际负责人綦崇礼单独面谈。 “辅仁，你今日在大朝会上，却是有些冒失了。就算你有经天纬地之能，也不该当众宣扬自己可以在一年之中替朝廷解决发行黄金债券之后的利息难题！” 綦崇礼跟秦颂不仅是同僚，因为李清照和綦文良等人的缘故，在心中已将秦颂视为子侄，所以说话时也没有太多顾虑，直言秦颂在大朝会上有大包大揽之嫌。 闻听此言，秦颂没有急于替自己辩解，反问道：“身为人臣，替君上排忧解难，难道不该是责无旁贷吗？当初发行黄金债的主意是我替官家出的，如今遇到了问题，我也有责任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 綦崇礼摇摇头，用过来人的语气小声说道：“这偌大的朝堂，便是一个名利场，就算你是解决黄金债最合适的人选，就算你一心为公，并未想过从这黄金债中谋取利益，但别人却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你想一人独吞这其中的巨大好处，却不会想他们自己是否能够妥善解决黄金债发行之后如何收场！” 秦颂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了，是我挡了许多人的财路！不过，我却不会后悔，别的利益和好处，我可以假装看不见，让那些贪鄙之辈去争抢，但只要事关黄金债，我就会一争到底！” 綦崇礼见秦颂态度坚决，便不再多劝，原本还有一些想说的话，也就压在里胸中。卡Kа酷Ku尐裞網 綦崇礼很想告诉秦颂，就算发行黄金债的全部程序不出问题，但他辛苦为朝廷挣来的钱，到最后还是会分发给各部，各军，甚至是各州府，等那时，该贪的仍然会贪，该挪用的仍然会挪用，而秦颂和陈规等官员辛苦一场，依然无法杜绝贪赃枉法的事情不发生。 这大宋，便像是一座四面破烂的老房子，就算会漏风漏水，但多少总能给宋人提供一些庇护，总好过毫无遮拦地面对四面豺狼虎豹，只要秦颂矢志做一个维修的匠人，綦崇礼自然不会冷嘲热讽。 “光顾着絮叨了，不知辅仁来找我，有什么事情？”綦崇礼压下心中的思绪，终于问及秦颂单独见他的目的。 秦颂也不罗嗦，直接说道：“是这样的，官家有意开发昌国，将庆元府下辖的昌国县群岛单独列出来升格为州府，既作为开拓海上贸易的新港，又作为北拒伪齐和金国水师从海上南下侵宋的重要军事据点。我有意举荐文良兄出仕，前往昌国任职，还请綦学士支持！” 綦崇礼虽然是皇帝近臣，还兼着吏部侍郎的职位，但对子女管束甚严，并没有以权谋私，所以綦文良迄今为止并未正式进入官场。 秦颂要举荐自己的长子入仕，綦崇礼心中难免意动，但又有些担心，他犹豫说道：“吾儿性情软弱忠厚，不善与人勾心斗角，只怕难以在官场之上立足啊。” “哈哈，綦学士却是多虑了！且不说有你这层身份罩着，没人敢在文良背后下黑手，只说他去了昌国之后，并不需要做那些与人算计来去的事情，只要尽力辅助新上任的昌国知府管好钱粮便可！临安距离昌国很近，舟船往来一趟不过三五日时间，届时我也会经常去督查，所以綦学士不必担心。” 开发昌国的设想，目前知情之人，仅限于皇帝、秦颂和赵鼎，但綦崇礼不是外人，秦颂也不怕提前告诉他之后会泄密。这么大的事情，想悄悄的推动根本不可能，盖子迟早总要揭开的。 “既然如此，那便要拜托辅仁了。”綦崇礼也不跟秦颂矫情，最终答应了让长子出仕的事情。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能让长子搭上秦颂和张浚这条线，对于綦家而言，自然有着许多的好处。 秦颂在学士院中停留了没有多久，便离开大内，直接返回秦府。 刚过了大门，守门的家丁便向秦颂汇报陈桷和苏符联袂来访的事情，秦颂略作思索，大致猜到了两人的意图。 陈桷和苏符两人的年龄，都比秦颂大了一截，如今登门作客，便是私交，自然不能以朝堂上的礼仪进行接待和交流。 秦颂很热情地与两位打招呼，吩咐府中下人准备好酒好菜，然后将两位客人从前厅引到了后院的藏书楼，在这里与他们喝茶叙话。 秦府落成的时间不长，秦家人搬进来也不过十来天，藏书楼里面虽然已经摆好了樟木做成的书橱、书柜和书架，但收藏的书册并不多。 若非前来祝贺的宾朋捧场，特意送来了一些比较难得的真迹善本，整个藏书楼里面能够看见的也就是市面书铺内销售的那些。 不过，有李清照、张择端和张遇等朋友的大力支持，就算秦氏藏书楼刚刚开始收藏，里面也有上百幅令苏符和陈桷瞪大眼睛都觉得稀罕的好东西。 李清照是把她仅剩的所有收藏一股脑的全部塞给了秦颂，反正这秦家的大门永远都会向她敞开，所以将好东西放在秦府是最让她觉得安心踏实的地方。 秦颂暗中已经告诉李清照，被金人掠到北方的石鼓已经找到，正在想办法往回运，而李清照得知这个好消息时，激动的好几天睡不着觉。 但苏符在一排书架上看到祖父当初留下的多幅手笔真迹时，情绪激动，心中有莫名的情绪在荡漾。 “敢问辅仁，这些有关家祖的书札和手稿，是从何而来？” 面对苏符急切的目光，秦颂平静的回答：“有易安居士的收藏，有张遇等人的馈赠，还有其他朋友帮忙从民间收购的。” 苏符颔首，接着问道：“辅仁如此用心的收集家祖生前真迹，只是为了满足收藏嗜好，抑或是还有别的用意？” 秦颂摇摇头，用诚挚的语气回答：“东坡居士是华夏文坛最雄伟高峻的一座山峰，我让人四处收集他的手迹，当然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

第四百三十二章 高山仰止 正如秦颂对苏符说的那样，苏东坡虽然逝世不过三十余年，但他已然成为华夏文坛上不可无一却难得有二的一座高峰！ 千百年之后，能与苏东坡相提并论的文坛人物，不过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但真要较真碰硬地进行比较，最终能够胜出的还是苏轼。「^追^书^帮^首~发」 仅仅是把苏轼归纳于“唐宋八大家”之中，只是后人一厢情愿且有些偏颇粗暴的做法。 苏轼在诗词歌赋、书法、绘画等多个艺术领域都有着令人难以企及的成就，而最令人称赞的自然便是他的诗词。 像用几句话来形容和概括苏东坡，是无法做到的。 李白的诗句豪情万丈，想象瑰丽，但缺少几分人间烟火气，仿佛仙人下凡，美则美矣，但总让人难以把握琢磨。 杜甫的诗句烟火气足够，道尽了人间的悲苦，但却让人觉得压抑难平，如果长久沉迷其中，会不知道快乐为何物。 苏东坡的诗句，兼顾李杜，却又不似李杜，既开创了豪放词的派别，又不曾失去婉约瑰丽的想象，令后来者根本无法企及。 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庶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杰出的散文家，是新派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坚持己见的顽固派，是月下的仰望者，是诙谐爱开玩笑的人…… 总之，有各种词语来形容苏东坡，还是不够。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在千百年之后，当人们怀念到苏东坡时，绝大多数，总会不由自主的嘴角上翘，露出一个亲切敬佩的微笑来。 那西湖上美丽的苏堤，那肥而不腻的“东坡肉”，那些没有恶意的玩笑，还有那每读一句都让人心碎的诗句…… 因为发自内心的崇拜，所以秦颂在当着苏轼的孙子苏符谈论苏东坡时，是毫不掩饰的尊崇和敬仰。 如果苏符开口向秦颂索要秦氏藏书楼内的这些苏东坡生前的手札真迹，秦颂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不过，苏符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苏符明白一个道理，苏东坡不仅是他的祖父，还是整个大宋文人心中的一尊丰碑，甚至是过往历代华夏文人之中涌现出来的一座山岳。 所有关于祖父的手迹，若非他在生前留在家人手中的，其余已经送出或者散佚的手札、文稿、书画，便已经不再属于苏家人，而是属于别人。 “辅仁如此珍视家祖的手迹，下次再登门时，我也要送上一份大礼，给你家藏书楼添上几分色彩！”苏符非但没有向秦颂索要祖父手迹的意思，反而承诺要送给秦颂一份大礼，这让秦颂在心中对于苏符的评价有高了许多。卡Kа酷Ku尐裞網 “实际上，真要论起来，内子与眉山苏氏还是亲戚关系，当年内子尚未嫁人之前，更是对令祖崇拜倍至，甚至公然对外宣称要找一个才情堪比令祖的才俊才肯嫁呢！” 秦颂笑着将当初他与陈钰认识和成亲的一些事情讲了出来，苏符听了之后更加开心，陈桷也觉得听的有趣。 秦颂平时深居简出，很少跟人闲聊，加之来临安的时间短，若非他主动提及，别人也难得听说这些趣事。 既是沾亲带故，又在正月过年期间，秦家用来招待客人的酒菜自然是最好的。 酒是商队远隔万水千山从蜀中运至杭州的泸州陈酿，菜是府中做菜手艺最好的大师傅亲自掌勺，不仅有蒸腊肉等蜀中特色菜肴，还有西湖醋鱼和煮冬笋等时鲜。 这个时代，泸州附近尚未出现后世名酒五粮液，但因为蜀中的粮食产量高，加之泸州地区的水质清冽，所以已经成为蜀中酿酒的重要地区之一。 至于另外一种更加出名的白酒，因为所在的区域尚处于少民部落的羁縻管辖之下，所以尚未崭露头角。 宋代的白酒基本上属于官营，私人酒坊如果拿不到经营许可，是不能开工的。 秦颂已经弄出了酒精蒸馏提纯的技术，自然不会放过高度白酒这一块潜在的巨大利润，而蜀中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水质，自然被他暗中选作高度白酒的生产地。 兴荣商行在蜀中是方方面面的经营，泸州的几家酿酒作坊已经被兴荣商行陆续参股甚至是直接买下，有赵开帮忙，拿到官方的白酒经营许可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尚未弄出后世五粮液这么高端的白酒，但从商队送往杭州的新酿白酒来看，至少在色泽透明度和酒精度数方面相比于之前已经有了明显提高。 几杯温酒入腹，苏符和陈桷说话的声音渐渐提高，不再拘束和遮掩。 苏符请秦颂帮忙，转入礼部，参与到民间藏书的拯救修撰之事，秦颂当场答应。 这种既能让个人得名，又利于华夏文化传承的好事，秦颂任何时候都会支持。 陈桷请教秦颂，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在短短一年时间就能替朝廷赚回数百万贯的利润，秦颂卖了个关子，只说现在还不到解密的时候，让陈桷安心等待，过一段时日便可见分晓。 陈桷有些郁闷，但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涉及到上千万贯的债券偿还之事，已经与国本根基联系在一起，如果事先泄密，被金人或者国内持不同政见的人获悉，然后阻扰捣乱，那就是谁都无法承担的责任。 秦颂虽然没有直接告诉陈桷自己的计划，但也没有冷落他，而是与他讨论了大宋这些年发行钱引、交钞的收益和弊端，以及可行的补救或者说改进办法。 虽然大宋的金融业与后世发达的金融行业无法相提并论，但有些东西从诞生开始，本质却不会改变。 比如，全世界最早的纸钞出现是在宋代，虽然以当时的印刷和防伪水平，无法印制出后世那么精美的红红绿绿的票子，但以国家信誉作为担保的本质却不会发生变化。 无论哪个朝代，无论是谁来主政，只要违背了发行货币的根本，不负责任地滥印滥发货币，其本质就是掠夺民众的财富，而最终的结果也必然是信用体系崩塌，发行的货币变成民众排斥拒用连厕纸都不如的臭狗屎。 秦颂与陈桷探讨这些问题，不单纯是为了让会客气氛热闹，而是有着长远的考虑。 在他看来，大宋实际上已经初步具备了统一发行纸钞的基础，只是因为一开始走偏了方向，加之靖康之变导致的朝廷威信急剧下降，这才使得纸钞发行不能全面铺开，等到国破社稷消亡之后，被来自北方草原上的野蛮落后文明统治，使得纸钞发行事业夭折。 在这场关乎种族存续的旷日持久的拉锯大战中，想要取得最终的胜利，先进的金融工具和手段对于国家有着无法估量的作用。 在后世看来落后的大宋纸钞发行事业，在当时却是世界上最先进和繁荣的货币发行方式，北方几个茹毛饮血的政权，根本无法与之比较。 但秦颂与两位客人在自己府中饮酒交谈的时候，一群对他非常警惕甚至是抱有深刻敌意的人也聚在一起，正在商量着后续的针对手段。 “今日大朝会上，秦家子不等别人开口，便跳出来想要包揽黄金债回易的差事，虽然被罗御史打岔扰乱，暂时没有得逞，但此子必然还有后手，不得不防！” “怎么防？到现在咱们都没有弄清楚秦家子的目的和计划，就算想要继续阻挠，也找不准突破口啊！今天的事情，看似阻止了他，但也暴露了罗御史和十数名在朝堂上的中低层官员，而且还让大理寺那边实现了再派人前往建州的意图。” “以我看来，当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就算咱们搞不清楚秦家子和他那几个爪牙下一步的计划，但只要死死的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一有动作，咱们便可以顺藤摸瓜，摸清楚彼方的意图。到时候，总有办法和手段进行针对，必不使其得逞！” “此言有理，我赞同！建州那边的问题，要尽快解决，实在不行，只能舍掉封文晖，总之不能让建州的事情牵扯到我们这边！” “舍掉封文晖？这样只怕会寒了人心啊！” “封文晖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太过贪婪，我们这次保下他，下次还不定给我们惹出多大的麻烦！我赞成必要的时候放弃封文晖，以后也要尽量提拔办事老实规矩的人，贪鄙之人成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