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后》 涅槃 临行的队伍已经集结,随着红顶轿子离地的那一刻,留给少林寺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智惠立在天王殿前,目光中坍塌的废墟,双手合十低头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声音漫漫,冲上明媚的天光。 ... 山下,帘子掀开,露出半张阴柔冷漠的脸,曹少卿骑马上前,垂下上身,“督主,有何吩咐。” “以后做事,要懂分寸,今日罚你,你该明白是为什么,可有不服?”薄唇轻启,缓缓的说出。 曹少卿脸上表情微微动了一下,拱手:“奴婢不敢,不会有下次了。” “明白就好,你们呐,觉得咱们左右朝廷了就可以作威作福,一个个心里像塞了一匹野马似得,心里就想着自己也能如本督这般,是不是?”那半张脸转过来,眸子盯在对方脸上,“不光是你,雨化恬、曹震淳,哪个心里没有一两个心思的,这些原本咱家不想管,但是前提是本督命令未下之前,若是本督下了命令,还存有不该有的心思,你们是该知道咱家手段的。” 风走云动,晨光慢慢驱散了山麓上的薄雾,但骑在马背上的身影还是感觉有些冷,下意识的拱手:“奴婢知错,绝不再犯。” “嗯。卡Kа酷Ku尐裞網” 帘子放下,一切又变得如此和谐,山林鸟飞腾,目送这只队伍缓缓而行。 .... 时间往后推移数日,汴梁,同样一片天空下。 啪! 一只赤脚踏在地上,随后,有些湿泞的泥土被车轮碾过,留下两道痕迹,一直向前延伸下去,崎岖难行的道路,有人站在马车、牛车上,偶尔视线朝前望过去,车马密密麻麻在这广阔的土地被骡马拖行,有的被老牛牵引,更多的还是穿着囚服的人当做牲畜在拉动车轮。 空气中散发人体腐烂的臭味,时不时会有鞭子抽打在半空,响起噼啪的脆响,偶尔会有一两人趁机逃跑,但很快就被远处戴着皮制口罩的番子或锦衣卫射死在地上,与腐尸一起装运上车斗里。 在主持清理城外的尸体,海大福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从户部抽调了部分不用来春耕的老牛来运送尸体,人力上他不敢拿禁军来冒险,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谁也不保不住疫病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旦有人感染,带进军营,到时整个京师就会变成不设防的城池,甚至一片死地都极有可能。 这个险,他还不敢冒,至于那些清理尸体的死囚、重犯,最后的归宿,已是不需要考虑的了。 城内大致上也进行了戒严,限时开放南城门,作为城中商贾临时通行的通道。 医馆此时也变得人满为患,虽然当中还没有出现瘟疫症状的患者,但漂浮在空气的臭味,已经让大多数人感到心悸,求医问药作为预防的,自然就多了许多。 “啊.....”木榻上有人惊呼一声坐起来。 “怎么了?” 医馆外的坐堂里,有身影跑进来。 “没...没事...做了一个噩梦。” 木榻上,女子看对方关切的模样,回了一句,脸上却是惊魂未定,阳光从紧闭的窗户纸上透了一些在房里的地上形成微弱的光斑,洁白的床单有些凌乱,一半拖在了地上。 站在门口的男子便是微笑了一下,便是走进来,将地上拖着一角的被单拾起,重新放到榻上,笑容很迷人,只是他对面的女子却是皱了皱鼻子,一股难闻的药味,钻进她的嗅觉里。 “刚刚我在煎药呢....毕竟你的病....大夫说需要好好静养....”男子想要伸手去握对方的手,动了一下,却没了下文。 女子沉默的看着投在地上的光斑,片刻后,轻声而温柔的说:“我梦见奕儿了....梦见整座汴梁都成死城,就连皇宫里的人也被传染了....然后我在梦里看到奕儿他....他....孤零零的坐在那大殿上....一个人....在那里哭.....哭的很伤心....在叫着娘...娘....好伤心....” 她喃喃说着话,一滴眼泪自眼角滑出,淌过脸颊,滴在手背上.....有些温热。卡Kа酷Ku尐裞網 “小乙....想想办法,我想见奕儿一次....” 随后,她望向男子。 地上的光斑在缓缓移动,到了脚背的同时,坐在榻前的男子点了点头,目光坚定:“我想办法....一定会让你见到奕儿的。” 屋外,忽然有声音在喊:“小乙....你煎的药快糊了...” 男子恍然拍拍脑门,急忙朝外跑:“对了....你的药,小乙去去就来。” 榻上半坐的女子擦了下泪痕,看着他着急慌神的模样,嘴角便是破涕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你笑起来,真好看。” 燕青说道。 ********************************************** 云下划过飞鸟,汴梁以北。 名为芙蕖的女子抬起头,看着鸟儿落在茂密的绿野里不见了踪影,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抚了抚耳边的发鬓,手里提着一只小篮,里面有些草药,和刚刚长出不久的野菜。 村子里还是和平时一样,大家都忙碌的活着。 走过一栋草屋时,檐下坐着一位妇人,头上缠裹的布条与女子身上短缺的一角甚是吻合。那妇人远远的见女子回来,便是微笑的冲她打招呼。 “芙蕖啊....今晚过来在家里吃晚饭吧,今天给你尝尝荤腥。”妇人有些得意,但眼里却时没有炫耀之类的意思。 “不了。”女子身影朝另一边的小草屋过去,摇摇头,青丝在双肩拂动,她露出明媚的笑容来,虽然口中缺了俩颗牙,但那笑容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红山茶。 走出两步,芙蕖转身带着浅浅的笑容,又说:“牛婶....你头上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可以把布条取下来了。” 屋檐下,妇人连连点头,对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她是打心底的喜欢,若是她的儿子还在就好了,可惜....在动乱里,家已经没了。 欢喜中,眸子里闪着难以治愈的伤痛,见到善良的身影已经离开,妇人喃喃的说着什么话,回到屋里,看了看陶罐浸泡的一只褪了皮的老鼠。 舔了舔嘴。 ..... “爹....我回来了。” 篮子放在门口,女子在屋外甜甜的喊了一声,随后又去将檐下的草药端出去晾晒。 “哦。”门敞开着,老人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刚刚我在做饭呢....辛苦你了。” “不辛苦啊....芙蕖觉得现在挺好。” 老人看着纤弱忙活的身影,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口:“芙蕖....爹觉得,你是不是....或者说...你是不是该嫁人了....” 阳光里,女子愣在那里。 “毕竟,爹已经老了,照顾不了你多久的。”老人随后坐在屋檐下,这样随口提了一下。 ps:二更,还有一更,不过可能迟点。 看更多好看的小说! 威信公号:hhxs665 他与她 太阳落下,清冷的月光挂上了天空,小小的草屋里,有些许沉闷的气息。卡Kа酷Ku尐裞網 “白天的时候,爹只是随口想起才说的,女儿莫要放在心上,就当爹突然发傻吧,只是见不得你受苦....” “女儿知道....爹其实担心芙蕖,也是为了我好。” 月光洒进简陋的房间,有虫鸣响起在角落,父女二人各一张用干草铺就的小床,清辉落在女子的脸上,并未睡去,只是垂着眼帘,目光清澈:“.....只是女儿听到成亲之类的事,心里就很闷,好像有颗石头堵在那里,微微发疼。” 另一边,漆黑的角落,黑色里苍老的脸愣了愣,“女儿心里是不是有人了.....还是你想不起的记忆里,有一个人。” “不知道.....女儿不知道....”草榻上,女子的头连连摇摆,“....心里总是好像有一个名字....可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叫什么....有时候在梦里,能看见一点影子,能听到一点声音,在叫夫人....” 空气凉了下来,清冷的月色,两行水渍从眼角滚落,打湿了草枕。 伤心来的莫名其妙.......好像属于她的,也好像属于另一个人的。 虽然想的清楚,可终究难以抑制心中那股酸酸的难受,她一直坚强,很坚强,从不别人面前哭,这些都是梦里的声音告诉她的,要活下去,就要坚强。 皎洁的弯月挂树梢,窗框上有虫子爬过,影子投在地上,芙蕖卷曲在榻上,双臂捂着脸,嘴巴无声的哭了起来,意识里,她觉得,那个人—— 一定是很坚强的,很艰难的活着。 ...... 轻微的咳嗽,然后有人叹了一口气。 “....爹不该给你说这些的,又累的你伤心,若是你心里真有这么一个人,待这里事了,爹就带着去找她....好好的一个人,哭的让人心疼。” 在接触过他的人眼里,周侗给人的印象都是不同的,严师、顽固、光明磊落、守旧、正气等,但从没有此刻表现出来的神色,更让人吃惊,就像一个慈祥的老父。 月光下,女子的身影静静的卷在那里,没有动作,像是睡着了。 沉默半响,那边终于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座山都这么大....都走不完...外面更加的大,我从哪里来的,已经记不起来了.....到了外面我有些害怕....” 屋子里沉闷的气氛此时在话语响起那一刻,才有些缓解,老人的身子坐起来,望着没有窗框的窗户,看着清辉,苍老的声音从黑暗里说着:“天圆地方,再大的天地也有走完的时候,况且如果你当真已经成亲,你夫家应该就在汴梁附近的,不难找,汴梁找不到,咱们就往北、往南,一点一点的找,总能找到的。” “睡吧....只要有心,总能找到的。”老人安慰她两句,心中的话也就说完了。 黑色里,女子简单的‘嗯’了一声。 天空之上,稀少的星斗晦暗无光,月光越发明亮。 屋外,陡然传来脚步声,走的很急,却很凌乱,周侗微微抬了抬头,便听到急促拍门的声音。 “周师傅救命啊.....要出人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声音着急的嘶喊,芙蕖听出屋外的人是谁了,连忙起身将透风的木门打开,是牛婶家的那个老妪。 “嬷嬷,出什么事了?” “你牛婶突然病的厉害,白天还好端端的,夜里就突然病倒了。” 周侗披上外衣出来,便听到老妇人的话,皱起眉头,向前一跨,就下了屋檐,一声不发快步走向那边茅草屋。 进房门的刹那,周侗立刻捂住口鼻,对后面跟来的芙蕖低吼了一声:“你别进来.....” 后边跟来的女子只是站在门外就闻到一股恶臭,借着月光,她看到草榻上迷糊呻.吟的妇人不远,有几处呕吐的秽物在散发臭味。 芙蕖听到老人的话,便拉着老妇人停在门口,担忧的看着里面:“爹....牛婶她怎么样了....我看到她在发抖...好像很冷的样子....还在说胡话....” 发抖....意识模糊....时有时无的喊疼,周侗有股不好的预感,急忙蹲下来,也不顾什么男女之防,摸了摸脉象,眉头皱的更皱。 随后,他翻开妇人的眼帘,瞳孔顿时一缩,急忙退了出来,一把将木门给关上,回头朝老妇人问道:“她这病只是今夜才出现的吗?” 檐下,老妪看到对面须发怒张的身影,便是有哆嗦,“也不是....其实昨晚就有了....她说可能受凉而已....” 周侗来回走了两步,拳头死死的捏着,却是背在后面,怕自己女儿看出什么,“....发病前,她吃过什么....一定要想起来啊!” “吃过....吃过的....”老妪也有着急,毕竟年岁大了,记忆力并不好,被周侗一逼,半天也想不起来。 如此片刻后,一旁的芙蕖忽然道:“白天的时候....牛婶说给吃点荤腥,我没去,会不会是她吃了什么肉....” “啊...” 那边,老妪想起来,“是老鼠....她吃两只老鼠....我想起来了。” 站立月光里,周侗紧咬在着牙梆,声音难以说出来,“...麻烦了,这是瘟疫。” 老妪此时还在说着。 “她说过....那天她离村两三里的一条小溪附近捡到的,但具体哪边,她没有说,回来的时候,我还看她脸色不好....过了好久才说起来,那小溪边发现好多死人,苍蝇在飞.....老鼠到处爬,可死人不能吃,阿娟就捉了两只老鼠回来,当时问吃不吃....” 说着,老妇人忽然呜嘤嘤的哭起来,“.....我一把年纪了,饿死也是应该的,就像那点肉啊,哪里够两个人吃的....就都留给阿娟了...” “爹....”芙蕖的声音有些哽咽,抹了抹眼泪,“....救救牛婶吧。” “救不了....” 老人看着流泪的女子,咬着牙关:“通知村里所有人集合.....不然来不及了。” ps:迟来的三更。 看更多好看的小说! 威信公号:hhxs665 胎记 相州地界,北芒山。 春日透出云层,风拂过绿野,空气中飘荡着腐烂的臭味。 车轮碾过湿软的泥土缓缓停下,数名拖车的囚犯很快被捂住口鼻的青鳞皂衣番子押送离开,马车旁边是巨大的土坑,用石块和木板将周围固牢了下来,随后过来几名劳壮用粗大的圆木塞在了车轮下面。 哗啦—— 有人大喊了一声,马车咣的一声响了下,侧翻在地,里面一具具腐烂膨胀的尸体哗哗哗的往土坑里掉落,视线下去,里面已经堆积如山,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着,飘去很远。 尸山中,黑压压一片的老鼠被惊起来,密密麻麻的在四处乱跑。 西北方向,离土坑十余丈远的距离,一座烽楼矗立在那里,最高处,一身青鳞毛领的人影立在风里,袍摆轻扬间,有人匆匆上来,单膝拱手:“禀百户,今日第十五车已悉数倾倒完毕。” “嗯...” 毛绒在风里抚动,人影低吟了一声,从被皮制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发出,片刻后,这人嘶哑轻微的说道:“昨夜破掉的土墙都修补好了吧?” “已经让工匠修补好了。”来人可能是对方心腹,说完也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起身后让身后的其余番子将楼顶几具腐尸拖下去。 随后,满脸堆笑上前,说了句好听的,“百户大人的腐尸掌越发娴熟了.....奴婢真是羡慕啊。” 那边,身影回过来看了他一眼,双眸有一只眼受了严重伤势,全是眼白,挥了挥戴着手套的手掌,“有些事羡慕不来的,咱家这点武功,和督主一比,那就是差的太远了....”正常的一只眼中闪烁期待的眼神,另一只却是冷冰冰的,语气顿了顿,“咱家听说海千户特意让学了腐尸掌的另外几名百户主持做这件事,真是为我们打开方便之门,用这些腐尸练功,事半功倍啊.....” “那是那是....冯百户那是海公公看中的人,那是百里挑一。” 名为冯宝的东厂太监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继续看着外面的情况,“你啊,就是嘴甜,不过还是要抓紧让自己有本事才行,你看那刘瑾,咱家和他都是同时在督主府里当过差的,啧啧...你看他现在多得意啊.....下面的事,基本都是他说了算。卡Kа酷Ku尐裞網” 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按在木栏上,用力一捏,木屑挤出他指隙。 视线里,土坑的另一边,用铁丝网和木桩圈起来的围墙.....那些卸完尸体的囚徒被驱赶着过去,足有数十名,被关进里面。 “咱们比别人少了一个玩意儿,就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行啊,光靠一张嘴甜是不行的。”冯宝看着那边被驱赶的人群说着,远处,有人朝烽楼这边打了旗语,他便点点头,“把他们喂狗!”近旁的一名番子便是摇了摇手中的小旗。 远处,原本蹲下的死囚以及重犯在疑惑中被驱赶着进有许多尖刺的铁丝围墙里,以为是在关押他们,一时间数十名人重重叠叠推搡叫骂着走了进去,不少人在移动中摔倒,最先进入的一个人从地上爬起的瞬间。 一丝粘稠的液体滴在手边,视线里黑色的狗嘴呲着牙发出‘恶恶’低吼,一只双眼充满血丝的大狗虎视眈眈的冲他乱吠,随后疯狂的扑过来。 “哪里来的狗....” “操!!有狗咬我!!” “好多.....” 进了铁丝圈的死囚本是坐着想要休息,却是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一群疯狗,狂吠着就冲了过来,一开始,他们还不太在意,一脚将几只狗踢飞,但之后不到几息的时间,一群群疯狗从贴着山壁的小洞里钻出来,扑进人群...... 视野慢慢回收,冯宝搓搓手指,口罩下看不出表情,对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的惨叫也丝毫没放在心上,接上之前的话,继续说着:“......现在这武朝啊,正是咱们大展手脚的时候,待这事过后,说不得咱家就要往上提一提了,你啊,就来接咱家的位子吧。” “谢百户提拔...谢百户提拔。”那名心腹连声说了几句,脸上却是笑出了皱纹。 “下去喝点宫里安神医配制的汤药,免得染了瘟疫。” 百户太监做了一个挥退的手势,那人便退了下去。 ********************************* 阳光下,小溪清澈流淌。 一簇簇人影倒影在水面,其中老人的脸色极为难看,“这里没有....附近也没有村子之类的,怎么会有大量的尸体.....” “爹...会不会不是这里,嬷嬷年纪大了,说不定记错地方了。”女子在他身后小声说了句。 不远,拿着一根木棍的青年却是说道:“她年纪大,却记得很多东西,你怎么记不得自己叫什么....” 周侗从水边站起来,背对的阳光将他的影子照出巨大的阴影,轻声呵斥:“不要吵....咱们再往前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若是出了瘟疫就不好了,村里就不能住人。” “那牛婶她....”芙蕖担忧的回望村子方向一眼,身旁又有几道身影越过去。 其中一名中年汉子叹口气:“.....她撑不了多久的,那间屋子,谁也不能进去,传染了瘟疫大家都要死,临走时,周师傅说....” 汉子说到一半选择了闭口。 “我爹说什么!” 前面行走的老人停下脚步,背对着女子沉声响起来:“染了瘟疫就留不得,只能烧了,连带那间屋子一起烧了。” “啊......” 后面,站在一块石头上的女子陡然捂住嘴,发出心痛、酸楚的声音,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风拂过绿色的树叶,像是有人在树荫后偷窥。 老人浑身颤抖转过身,“芙蕖....爹只能这么办....只能这么办啊——” 树荫下,有身影移动,悄悄离开。、 ps:今天只有一更,然后明天三更,加班去了,希望大家体谅下。 看更多好看的小说! 威信公号:hhxs665 别思佩(一) 溪水无声的从石头间流淌而走,新嫩的树叶在阳光中随着微风起伏,清扫烽楼上的尘埃,叫冯宝的太监在放下一只空碗,带着几名心腹下楼,大步朝那边正在装车的东西过去。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些疯狗,你们几个注意一点,千万可别被咬伤了,不然得了疯狗病或者染了瘟疫,咱家只好痛下杀手了。” 过去时,有几名番子大概有些笨拙,便是出声提醒了一下。四下到处都是被套杆捆住脖子拽上有笼子的马车,犬声乱吠,他的声音便也算不上多引人注目。 “这些狗可宝贵着呢,你们下手轻点,多活下来一只,就多几个女真人伤命,咱们这边数量太少了,比不得其他几个据点....手脚知点轻重....” 不远的树林,鸟儿似乎被惊起,啼鸣一声,从树梢飞走。冯宝停下监督,扭过头看向飞鸟惊走的树林,树荫下,阳光斜射在一人脸上,身影快步过来。 那名番子先是单跪拱拱手,随后靠前轻声说了几句,手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冯宝皱起眉头,几步之间来回走着,“.....几个山民.....他们想干什么.....找东西?” “百户,会不会上次土墙崩塌,有十多具腐尸被山中野兽拖走,被他们发现了?”身后,有位心腹档头,低声细语的提醒了一句。 “被发现了....” 那位东厂百户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心腹人,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眼睛一眯:“.....世上不可能有不透风的墙,此时节真是青黄交接的时候,到处都缺粮,一定是有人捕了几只逃出去的老鼠来吃....得了瘟疫,便是有人寻了过来。” “....可惜啊,虽然我等是为了杀金狗....可终究这里的秘密是不能泄露的.....外面的人才不会管咱们做的对还是错.....既然那帮山民闯进来,也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语气缓缓,有些阴森、有些喜悦的声音,在静谧的阳光里传开。 不久,他下了指令。 “围过去....都杀了。” ****************************************** 天空的光线在树叶的掩映下慢慢走着,逐步偏西。 周侗坐在一颗树下歇息,顺便看了看天色和周围地形,旁边其余人围拢一团,躲在树荫下窃窃私语,大抵是讨论一些话题,纵然有些口渴、饥饿,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前,没人敢去喝溪里的水。 “爹....喝点水,这是从村里出来前装的,可以喝。卡Kа酷Ku尐裞網”身旁,芙蕖拿出破旧的水袋递给了老人,声音很轻,听的出情绪多少受了牛婶的死影响到了。 老人拿过水袋小啄了一口,并未多喝,随后又递了回去,那边,女子只是接过,却没有喝,或许之前已经喝过了。 “你还在怪爹吗?那样的情况,村里根本没有可以祛除瘟疫的草药,就算有.....也不一定能救的过来。”周侗叹了一口气 叶子在微风里挣脱了树枝,打着旋,落在芙蕖的脚边,女子怔怔的望着那片还未完全张开的树叶静静的躺在泥里,紧抿的唇好一会儿才慢慢张开,声音轻吐。 “....没有怪爹,只是....” 有泪光在眼角闪烁,很快的擦去,声音有些哽咽:“......只是觉得大家活的好艰难,明明大家什么都没有了...饿着肚子都能坚强的挺过来....” “....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死。”有眼泪淌过,却没有哭出。 周侗深吸一口气,沉默的看着水波粼粼的溪水,那边,一同出来的村人也都沉默下来,毕竟大家都是从女真人的屠刀下侥幸活回来的,饿着肚子在山里寻吃的,刮树皮、嚼草根,山上、村子周围能吃的,都吃的差不多了,能活下来,都是不易。 “该走了,再走一截,天就要黑了,找不到咱们明天再找。” 沉默中,周侗站起身。 空气里,突然嗡的一下。有东西从侧门的林子里飞出来,老人下意识的出手,一抓。 一支弩箭捏在他手心里。 “不好!”心里暗叫的一瞬,草丛、树木,阴影中人影幢幢的过来,而后,又是几道破空声袭来。 嗖嗖—— 噗!! 血光溅起。 这边有人咽喉中箭,直接被射穿了脖子,栽倒在地,鲜血顷刻间流淌了一地,那人便是已死了。 “陈大叔——” 看到之前还说过话的中年汉子,芙蕖悲呛的喊了一声,想要过去,却被周侗一把拉住,“别去送死,跟紧我,立刻离开!” 跟来的几名村人在箭雨射来的片刻,便是混乱起来,直到有人中箭后,才如梦初醒的跟着那边那位老人快步后退。 ..... 树林里,一只眸子全是白色的宦官打了一个手势,手掌在空中握成了拳头,周围,身影一个两个、三个.....放下手弩、弓箭,拔出刀刃扑了出去。 “一个不留——” 口罩下,这位东厂宦官开口吩咐,随后,他也冲了出去,盯上那位徒手抓住箭矢的老人。 溪边,正在奔逃的四人,陡然看到两边钻出上百人的队伍,朝着他们杀了过来,提着钢刀无声的涌来。 .... 明媚的光中,老人眯了一下眼睛,有人的阴影挡住了光线,旋即,便是啪的一声,隐隐泛着青绿色的掌风盖过来。 周侗只是一个跨步,将芙蕖护在了身后,平平无奇的拳头从袖袍中伸出,半空中,跃来的人影微微有些错愕,但随后掌心抵到对方拳锋时,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朝后倒飞出去,身形划过半空,哗啦一声,水花溅起,砸进了溪水里。 “爹.....你有没有受伤。” “走!!!!” 声音交错,老人不等女子说话,拉着对方,挥手就一拳砸倒一名持刀冲过来的身形,转身健步跨出,迅速脱离战团。 身影很快没在了茂密的树林里。 溪水边,身影从水中起来,战事基本已结束,数名村人已倒在了血泊中,只有一个青年在刚刚厮杀中,陡然变节,向对方投降了。 宫袍下摆滴着水渍,摇摇晃晃走到跪着的青年面前,“告诉咱家.....逃走的那两个人....” “公公饶命....小人本不是山民,只是迫不得已才落到此间。”不等冯宝说完,那人立即连声求饶:“只是时运不济碰到女真屠城......公公还请绕了小的性命,当牛做马,穆阳也会报答公公的大恩大德。” 冯宝将宫帽摘下来拧干,水一滴滴的落在名为穆阳的青年头上,“这么说你们还有不少人了?” “回公公的话,是...是的...”青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回道。 “如此便好。” 宫帽被扔在一名番子手上,冯宝踩着湿透的步履负着手转身离开,“带路吧,年轻人。” 看更多好看的小说! 威信公号:hhxs665 别思佩(二) 夕阳西斜,彤红的余晖洒在林间。卡Kа酷Ku尐裞網两双脚步踏过坎坷的山间,翻起落叶,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前后跑着,或许没有听到身后有追袭的脚步声,便稍停休息。 “….芙蕖…累不累?” 后面,女子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发髻撒乱垂了下来,她摇摇头,随后望向跑来的方向,担忧的问道:“爹,穆家哥哥他们……会不会被对方给抓住,哪些人又到底是谁…” “东厂…”老人沉下气来,便是想到之前那群人穿戴的服饰。 芙蕖回过来头看他:“什么?” 呜~~~ 残阳在山头落下最后的余晖,林间黑了下来,有狼在山麓长嚎惊响了夜色,周侗的声音也说了一句:“一群心黑手辣的东西….弄瘟疫…这要害死多少人!早知道当初老夫就该当场打死那家伙。” “他们在杀人,我看见了!其他人怎么办?爹——”焦急的女子显然是明白心黑手辣是什么意思,这几个字平时她常听村里的妇人对着北边咒骂那些女真人,不过女真人她不知道长什么样,可刚刚那些人她却是见着了。 周侗摇摇头:“他们人多,爹就算武功了得,也没办法在数百人中救下他们的,而且以那帮人的秉性,其他人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正在说完话间,摆动的头停下来,望向一侧,像是有动静,皱起眉头:“有狼过来了,先离开这里,回到村里再说。” 二人转身继续朝村子方向跑去,身后不远的草丛,肉掌踩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陡然间一道黑影扑出来,老人侧了侧身,一拳砸在那黑影的头颅上。 那边呜咽一声,一头掉毛老狼重重扑倒在地,口鼻流出一滩血来。 父女俩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前面,大概一两个时辰过后,翻过半座荒山,走在只容得下一人的山脊小道上,远远的,山下一串火光蜿蜒向前。 芙蕖扶着一块石头,青丝在夜风中凌乱的飞舞,她看向那支打着火把的队伍,以及对方前进的方向,有些失声:“他们朝村里过去了,爹,那里好多乡亲…..” “爹知道。”老人心里想到了别的事,陡然沉了下去。 但因为自己女儿并不会什么武功,所以走的也是慢了许多,初想对方就算杀了自己这批人,他们也不会知道附近还有村子的,但现下东厂那帮阉宦能找来,自己这边必然有人为求活命,吐露了实情。 东厂要灭口,周侗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过后不久,他最终还是一手扶着女子的胳膊加快了脚程,抄着近道赶到了村口的泥岗,站在高处,扒开草丛朝村里望过去。 那里已是一片火海。 土壤映着火光,地上的血红的耀人,几具残尸碎裂的倒在血泊里,分不清楚是谁的了,小孩的哭喊在,悲号、惨叫中响起,一名老妪哭叫着从燃烧的草房里冲出来,扑倒在地上打滚,想要将烫人的火焰熄灭…..一名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中,片刻后被人抓住头发拖行出来,从她手中夺过哇哇大哭的孩子,丢进了火海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草丛后面,芙蕖捂上嘴,死死的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哭出来,眼睛大睁着,看着一幕幕可怕在视线中上演。 眼泪溢了出来,糊住了视线,耳中依旧不断的传来乡亲们的哀嚎、死亡的惨叫。 …. 嘭—— 一道人影从草屋中走出,随后燃起的大火压塌了建筑,火光中映红了一张白目太监的脸,原本湿透的宫袍在热浪中蒸腾,丝丝白气正从他散乱的头顶徐徐冒出。 前面不远,跪着的青年,看到一双步履踏进低垂的视线,便是吓得浑身一抖,脑袋紧紧的贴在地上。 “读书人….里面可没有你说的什么周师傅父女….看来这里的人是白杀了。”冯宝看一眼倒塌的草屋,又瞧了瞧哆嗦的头顶,语气颇有些阴阳高调。 地上,变节的穆阳在发抖中,语气加快,发出一连串的颤音:“回禀公..公公,小的猜测…猜测他们父女二人可能…可能不敢回村里来,想必….是知道公公未雨绸缪会来这里,所以躲起来了。” “明明是你这个读书人出的主意….怎么又变成咱家出的了。”冯宝笑眯眯的蹲下来,带着皮套的手将对方下巴托起,“啧啧…真是一张俊郎的小生呐,读书人都是如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吗?” 听到对方的话,跪在地上的穆阳仰起的脸,压抑着不让自己露出恐惧来,结巴起来:“小的….也不是其他…其他人怎么样的,求公公开恩,不要杀小的….让小的干什么都行….一定保守秘密。” “灭口这件计谋,你出的很好,有狠心,咱家很喜欢,那你就跟我吧。”冯宝揉了揉对方头发,起身冷漠的扫视周围:“手脚勤快点,杀完回去还有事要做。” “是!”周围,应声响起一片。 随后,东厂宦官转身负着手大步离开了村子,地上,那名青年劫后余生的吐了一口气,也不管裤裆的湿意,连忙跟着收队的东厂番子们一起往回走。 只留下一片焦土,和上百冤魂。 *************************************** 月上天空,空气中弥漫着焦臭。 黑夜中,大火已经殆尽,破烂的村口两道身影艰难的挪动脚步走了进来,此时村子的死寂显得无比狰狞,往日的身影已经不存在了。 女子的身影从一具具尸体旁走过,踩在腻滑的血泊中。 左边的是一个死去的妇人,她叫过她黄姨,家里原本有丈夫、几个孩子…… 再过去一点,已经烧焦的尸体,旁边落着拐杖,女子走过去拾了起来,她记得那是她给嬷嬷做的,嬷嬷年龄大了,行动不便,她就给她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就是一根树枝削出来的木棍…….. 现在怕是用不着了,而且....听说到了那边不用脚的。 “大….大家都死了……” 芙蕖想要坚强的不哭出来,可压抑的悲痛、酸楚,泪水还是早已滴落下来,看到焦黑的一栋屋子里,母子的尸体相拥抱在一起时,她吸了吸鼻子,“….大家都死了….都死了啊啊!” 女子蹲在了地上,头埋在双臂里,陡然间嚎啕大哭出来。 “穆阳….你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老人目光凶戾,嘴唇抖了几下,沉哑低吼:“枉老夫信错了人——还有那个东厂的阉宦,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夫非杀了你们不可!!” 哭泣的身影,猛的抬起头,悲伤的眼神里闪出坚定的色彩:“爹…我们去报仇吧…..” 风在山间走过,余烟缭绕像是魂魄,徘徊升腾。站立的老人,捏着拳头望着同样坚定的女子,便是点下了头。 “好!” ps:第二更,还是不连发了。等会儿还有。 看更多好看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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