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池》 第1章 不妙 暮春三月,春寒已过,阳光暖暖地从云层里投下来,还带着几分娇软无力。 正是仕子贵女们踏春游湖的时节,京城东郊的青柳河西堤,一溜垂柳曳地,稍远些,树木苍苍,小径清幽,原本也是风景秀丽宜人的地方,但是这一段却地处荒凉,与两里外的对岸好像两个世界。 似有丝竹曼舞的霏霏之音遥遥传来,歌舞升平,风和日丽。 平静的河面,一团黑物顺流而下,那黑物向岸边漂来,最后在前面一棵歪脖柳树处停了,哗地冲出水面,原来竟是个人。 十三四岁的女子,眉眼虽未长开,却初显倾城之色,沾水的嫩脸,如同一支带露新荷,一头乌黑的发丝散开,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好似吹弹得破。 她转目四顾,打量四周,一只芊芊玉手从水里伸出,很快抓住柳树垂下的枝条,稍一用力,便轻轻松松地上岸来。 虽然清风吹面不寒,但河里的水犹带着冷意,她却好似浑然不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再次打量四周。 刚刚在水里载沉载浮时,她已经接受了飞机失事,来到另一个世界的事实,而且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这具身体是武定侯之女,沈珞言,今年十四岁。卡Kа酷Ku尐裞網 今日原本是安国公府嫡女举办的踏青会,重头节目是在画舫上展现才艺。 沈珞言并没有什么才艺,毕竟母亲早亡,父亲既然承了爵,在边疆的日子比在京城里多。直到去年,因为战场上受伤,方才回到京城。当年因父亲执意娶一个边疆无父无母的孤女为妻,几乎母子反目,夏老夫人原本就更喜欢从文以进士入朝堂的长子,加上闹了这一出,更不待见这个次子,也不待见那孤女留下的儿女,一向疏于管教。 沈珞言这次是跟着大房长女沈颖怡一起来参加的,而沈颖怡才是那个有才艺的人。 原本这样的盛会不过是借个名目让勋贵子女们走出府门,放松心情,热闹归热闹,并没什么新意。可谁知,那盛名满京城,光风霁月,龙章凤姿,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的三皇子北辰临枫竟也应邀而来。 北辰临枫英俊挺拔,锦衣华服,俊逸出尘,清贵非凡,本是风雅人物,看见这春暮河水清澈,两岸绿意缭人的胜景,顿时起了作画的心思。 哪怕是画舫这样的地方,三皇子想要作画,当然还是有一张书桌的,而且是在画舫西面舷边的一个单独隔断,既不会有人打扰,还能把河面胜景一览无余。 三皇子风华如玉,泼墨挥毫的样子,远远看见,不知道收获了多少小鹿乱撞的芳心。卡Kа酷Ku尐裞網 沈珞言动了心,三皇子的画,有市无价。武定侯府嫡女嫁国公府世子,虽是早早立下的婚约,可在京城人眼里谁不觉得沈珞言是高攀了?若是能求得一幅,送与任大公子,那日后当她嫁去安国公府,定然风光荣耀,得青眼相看。 她在大房嫡姐沈颖怡的帮助下,带着丫鬟悄悄地绕开众人,倒也顺利地到了三皇子面前,可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兴奋,还没来得及张口求画,脚下却一个踉跄,向着三皇子就扑了过去,三皇子下意识往旁边一让,收势不住的沈珞言就栽到河里去了。 满船的人都呆了,三皇子的侍卫更是一头扎下去救人。 不会水的沈珞言拼命扑腾着冒出头来,只来得及看一眼静立舷边神色不明的三皇子,就沉了下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原身最后的记忆。 沈珞言无语抚额,她从没见过这样作死的人,既然三皇子的画那么难求,她哪来的自信自己能求到一幅?如若宁国公府瞧不上她,就算有一百幅三皇子的画,又能改变什么? 一个有婚约的未嫁女子,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沈珞言很怀疑,原身是不是出门时候脑子忘带了?如果她有的话。 好吧,能够重活一世,已经是难得的造化,她不挑。 沈珞言拧干衣摆上的水,湿衣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而且好似毫无遮挡。 好在这里荒凉,不会有人来。 她在树下站了一会儿,清风一吹,竟有些瑟瑟寒意,这身体,真娇弱。 从掉落河中到现在,她完成了原主所有记忆的整合,整个画舫那么多勋贵子女,想向三皇子求画的不止一个,可她去得太过顺利,而摔得毫无道理。很显然,她是被人算计了。 有人要她死,或者要她身败名裂! 只怕现在,满画舫已经有了十分不堪的传言:武定侯之女为三皇子风采所迷,不顾婚约在身,众目睽睽之下投怀送抱。 又或是:武定侯之女爱三皇子爱疯了,算计三皇子,故意落水,想制造肌肤相亲的事实之后讹嫁。 不论哪一种,都很不妙啊! 试问,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一个陌生男子从水中救起,肌肤相贴,哪还有什么名节?救人的是三皇子还罢了,虽然武定侯的嫡女门第有点低,不过,三皇子当年婉谢皇上封王,一心想做个闲云野鹤,并无王爵在身,侯府嫡女倒也勉强可配。 可入水的是一个小小侍卫,难道侯府嫡女,要嫁给一个侍卫不成? 就算订了婚约的夫家,也必然不会再把这样的女子迎娶进门,不然,岂不成为京城的笑柄? 就算救人的真是三皇子,好心救人结果被讹上了,哪怕只是娶回家放着,想想心里也会膈应,能对她有好感才怪。 幸好,落水后的沈珞言被自己蠢死了,现在占据这身体的,是她这个异界之魂,虽被卷入暗流之中,却能在暗流之中从容脱身。 不然,等那侍卫把她救起,事情才真的被动了。 沈珞言穿的是一身烟云织绵料子的衣裳,站了这片刻,已经半干。她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回去武定侯府,不然,会有更多不堪的流言把她淹没。 然而,才刚走出十几丈远,她脸色突地变了,立刻往右侧一闪,藏在一棵树后。 这时,从来路匆匆走过来三个男子,穿的是毫不起眼的灰色衣服,他们手按在刀柄上,一路寻找,许是见这里荒凉没有人迹,也少了顾忌,低声交谈起来: “不过一个小丫头,就算水底有暗流,怎么可能冲到这里来?说不定,早就喂了鱼了。” “喂了鱼倒也省了事,万一还活着呢?” “别废话了,赶紧找找,送上门来的银子,可别便宜了别人!” “那位不是说了吗?找着了人,随我们处置,只要不见活的就行!可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滋味想必不错,咱们是不是可以……” 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接着,三个人顺着河岸一路搜来。 沈珞言心知不妙,危险预警能力虽然让她警觉,可是对方已经近在眼前,很快就要搜到这边来了。 沈珞言往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连根发簪都没有。 右边那人眼尖,立刻叫道:“在那边!” 三个人刷地拔出刀,向这边包抄过来。 沈珞言无语,这是天要绝她啊? 事已至此,跑吧! 三个男子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练过的,就算只是三脚猫,但手中还拿着武器呢。 第2章 危险 青柳河一河两岸,仿若两个世界,东堤繁华西堤荒凉。 沈珞言阴差阳错被暗流推到西堤,原本还有些庆幸,但这荒凉西堤边竟然还有人专门针对她,这就该暗骂倒霉了。前方那条小路不知道通向哪里,离回侯府的路越来越远,现在也顾不得了,先保命再说。 只跑了十多丈,对方就拉近了距离,相隔不到一米。幸好沈珞言虽然身体娇弱,体力不支,但这里树木杂乱,环境复杂,要抓她也不容易。 于是,四人之间展开了一场群狼搏狐的画面。一个弱女子在三个凶光毕露的男子近在咫尺的刀下,如同一叶孤叶在狂风的海面上风雨飘摇。 模样虽狼狈,但沈珞言很冷静。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凶险,只是这具身体不太争气,在对方的紧逼之下,她无法摆脱困局,只能小范围的借着地形避让,间或再跑几步,即便如此,也已经气喘吁吁。 追追逃逃,三个男子紧追不上,总是让她在间不容发之隙避了过去,也激起了火气,手中的刀开始没轻没重地砍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幸好,这里虽荒凉却不空旷,那些树木可以为沈珞言挡刀。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不一会儿,沈珞言就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手无寸铁,外无救援,难道她刚刚在这具身体里复生,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个不同的世界,就要赴黄泉了吗? 正飞速运转着脑子想着什么办法能把这三个人困住,右前方转弯处,忽地有一人一骑飞速而来。沈珞言心中一喜,原本还抱了几分希望,可是一抬眼,一颗心却沉了下去,马上那人黑巾蒙面,身上处处伤口,把一身青衣染得深一块,浅一块,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伤重晕倒。 她这边情形已经够糟糕了,对方这样自身难保,这三个男子杀了她之后必然不会留下一个目击证人,肯定会顺手把他也给解决了。虽然他大白天蒙着脸,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可她仍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别过来,危险!” 青衣蒙面男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眼看过来,一双眼湛湛生光,如湖如海,却深不见底,他没有因为沈珞言的示警而拨马远去,反倒一夹马腹,加快向这边冲来。 沈珞言无语,大哥,就算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你这样子,身后是不是还有追兵?到时候,三个追杀她的男子固然讨不到好,她也会被顺手灭口,因为她也算是目击者了。 三个男子发现有人,为免节外生枝,原本还想着制服了她占占便宜的心思也歇了,三刀齐举,竟是要直接要了她的命。 眼见得沈珞言避让不开,马上男子忽地眼神一厉,目光之中的冰冷哪怕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凛凛寒意,他一扬手,三点寒星从手中发出。 只听三声闷响,凶光毕露的三个男子一声也没有吭,就倒了下去。两个被打中死穴,一个被打晕。而暗器,只是三块碎银。 而这一下重击,似乎也让马上的蒙面男子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个倒栽,就从马上滚下来,摔在路边,昏迷不醒了。 在马上男子摔下去的时候,沈珞言刚好回头,竟然看到那双好看的凤目之中有一丝如释重负之意。卡Kа酷Ku尐裞網 一定是错觉吧?不过是萍水相逢,那男子又不是专程来救她的。 原本这时候一走了之才能避免一切麻烦,但是,青衣蒙面人昏迷在地,毕竟,刚才他也算救了自己的命。他伤成这样,叫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她做不到。 沈珞言快步走到青衣蒙面人面前,他身上的伤真是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使得一身料子不错的青衣破损处处,被血一染变了颜色。 手探到他的鼻下,还有呼吸。 她顺手给他把了把脉,这人不但有外伤,还有严重的内伤,失血又多,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她在他身上翻了翻,在他怀中摸到一些物什,掏出来一看,最显眼的是一个小小瓷瓶,揭开盖子一嗅,是上好的金创药。 沈珞言叹了口气,虽然理智上不愿意惹麻烦,手下已经很灵活地去扒他的衣服了。那些伤,不把衣服除掉,想好好包扎是不成的。 有些伤血已凝住,但有些伤极深,还在流血。她手指在伤口周围点一点,揉一揉,那血就慢慢止住了,她极轻极快地把金创药弹进他的伤口。就这么一边处理一边弹药,终于把他身上的伤都处理完,一瓶药也用光了。 她松了口气,拿过从他身上扒下的衣,两手用力一撕,竟然撕不动。对这身体的弱,她已经不想吐槽了。 她认命地去三个男子那里拿了一把刀,裁成一段段布条,再给他包扎。 做完这一切,事情也算完成了大半,沈珞言揉着腰站起,很快地采来两把植物,一把叶子青翠欲滴,一把却带着些暗红。她捡了两块干净的石头把这些植物和在一起捣烂,揭下半边蒙面巾,把汁液挤出来,一滴滴滴进男子嘴里。 别问为什么不把他蒙面巾揭下来,沈珞言不想惹麻烦,现在救人,也不过是因为蒙面男子救了她,一报还一报。至于他是谁,长什么样子,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三个男子身边。 换成普通女子,在这荒凉地方,面对着两具尸体和一个昏迷的男子,不远处还有一个人浑身是血,伤口纵横,该吓得手足发软了,不过沈珞言并不在意。 那个被砸晕的男子感觉到一片冰凉,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入眼只见面前一把明晃晃的刀。 顺着握刀的手向前看,就见到少女绝色容颜上那双清冷的眼睛。 他有些搞不清状况,想动一动,脸上啪地一声,被刀面结结实实拍了一记,少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道:“你是谁,受谁指使要我的命?” 他眼神闪烁着,嗫嚅道:“我不知道!” 少女冷笑一声:“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可以去死了!”说着,手中的刀猛地斩下来。 男子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叫道:“我说,我说!” 第3章 来迟 刀锋停在男子鼻尖上,男子生恐那刀下一刻就要了他的命,吓得脸色发白,把所知道的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叫张大牛,和同伴都是手中沾了人命的地痞,只要给钱,就为人卖命,三天前,有人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订金,叫他们今天巳时到午时之间在这里守着,说是沈珞言会落到河里,可能被暗流冲到此处,若是她从河里上来,就要她的命,只要割下她半片衣袖为证,还会有二百两银子送上。若是她直接淹死了,那一百两也不会收回。 他们早早的就守着了,希望沈珞言会命大不死,让他们多赚二百两。 张大牛一边说,一边拿眼小心地看着沈珞言,不是说好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吗?可她连问话都不耐烦,刚才要是自己见机稍慢一点,是不是他的脑袋就被直接砍成了两个半瓢? 沈珞言再问:“雇你们的人是谁?” 知道她会落水,还知道这河里有暗流?也许不止这里,别的地方,一样有人拿银子守着?谁跟她这么仇深似海,要杀之而后快啊? 张大牛急忙道:“是个瘦子,四十多岁,哦,对了,他这儿有颗黑痦子。卡Kа酷Ku尐裞網”他指着自己的眉角,又哭丧着脸道:“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姑娘,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沈珞言眯了眯眼,雇地痞动手就是不想自己惹上一身腥,看来只能问到这些了。她猝不及防地一拳砸向张大牛的太阳穴,张大牛头一歪,晕了。 沈珞言不再停留,随手把头发束起,头也不回地顺着河道往上走。 沈珞言刚刚离开,双目紧闭的青衣蒙面人就睁开眼睛。在她扒他衣服的时候,他就醒了,一来伤重无力,二来,他也怕惊着了沈珞言。 这时,两条人影飞快地来到蒙面青衣人面前,满面担忧,左边那人道:“主子,属下来迟了!” “倒也不太迟,刚刚好!流云,顾影,扶我起来。”青衣蒙面人并没有太过在意,顺手把蒙面巾扯下来,露出一张虽显苍白,却如画笔精工细描,棱角分明的英俊容颜来,目光湛湛,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只是唇上还沾着一些青色的汁液。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抬手轻轻拭去,这汁液真的是太苦了,苦得他差点装晕装不下去。不过倒是真有用,汁液入喉,不过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感觉伤势大有好转。 “主子你伤得不轻,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流云表示很心累,半个时辰前,他们遭遇一次计划周密的暗杀,主子明明稳中求进,只要稍待片刻,顾影带着的人来到,就能把对方歼灭,可他突然一刻也不愿意多等,在两方人数无比悬殊的情况下,浴血奋战。 整整把歼杀过程缩短了半个时辰,在顾影赶到时,战事都要结束了,可他伤得极重,之后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抢了一匹马往这个方向来了。 顾影流云吓得够呛,留下人收拾善后,两人急忙追来。 青衣男摇摇手,道:“这点伤打什么紧?再说,不是已经包扎治疗过了吗?” 看着主子上衣全被脱光,倒是绑着横七竖八的布条,正是主子的衣服就地取材,流云嘴角直抽抽,包得也太丑了点,这也算治疗过? 扶起青衣男后就立刻自发去看周围环境的顾影很快回来,道:“主子,那边三人两死一晕,怎么处置?”他猜到应是主子动的手,还顺手把三块碎银给捡回来了。 青衣男薄唇微启,清淡中带着森森冷意,道:“扔到河里喂鱼!” 今日他若不是来得及时,这三个人会让她身败名裂吧?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且不说他们存着那样龌龊的心思,就算只是拿人钱财,要害她性命,便死有余辜了! 顾影刚要照办,青衣男道:“流云你去!顾影,你去帮我做件事!” 他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少女已经芳踪渺渺,他却轻轻勾起唇角,毕竟是武定侯嫡女落水,一会儿这河面就要热闹起来了,他似乎也不能久留了呢。 沈珞言脚步很快,河边是不能走的,算计她掉下河的那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安排李大牛,王大牛在沿路等着。 就算她能尽快回到侯府,可众目睽睽之下掉到青柳河里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还得想好怎么解释。 青柳河果然开始乱了起来,三皇子的侍卫下河之后,沈颖怡对身边丫头低低叹道:“三妹说是求画,谁知她竟存着这样的心思?早知如此,我万不该助她!” 沈颖怡的原本声音极低,这话不知怎么还是在画舫传开了。 目睹这场“投怀送抱”的众人对沈珞言更添鄙夷。 连同是武定侯府的嫡小姐都看不过去,也太不知自重了。 三皇子人中龙凤,心中肖想的可不止她沈珞言一个,可她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一些。一会儿被救上来,看她有什么脸面。 片刻后,侍卫冒出头来脸色微变地告知河下有暗流。 温润如玉,负手站在舷边的三皇子略略皱了皱眉,沉声道:“画舫赶紧靠岸,报与河道司,叫他们派遣熟习水性之人前来搜救!” 三皇子的话当然没有人反驳,再说,闹剧归闹剧,要真闹出人命,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画舫立刻靠岸,早有小厮去飞报河道司,画舫上的那些勋贵子女们脸色各异,东道主安国公府大姑娘俞佳沐和之前还在暗恼沈珞言坏了她的踏青会,此时却又担心沈珞言若真的死了,会惹来不少麻烦。 踏青会是进行不下去了,参会之人各自回家,至于沈珞言会不会被救,并没有多少人关心。 沈颖怡看着向河边张望的沈珞言身边的大丫鬟春杏,神色冷冷:“还不回去叫人,等她从河里自己爬上来么?” 春杏脸上有惶然之色,快步跟上沈颖怡,低声道:“大姑娘,奴婢……奴婢该怎么办啊?” 沈颖怡目光像勾子似的剜了春杏一眼:“是你推她下去的?” 第4章 出事 春杏吓得脸上变色,急忙摇手道:“不不不,不是我!” 她只是悄悄踩了三姑娘的裙摆,三姑娘才会向前扑倒,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卡Kа酷Ku尐裞網 沈颖怡目光严厉地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不想死就放机灵点!” 春杏偷眼看了沈颖怡一眼,小碎步地跟在她的身后,惹来沈颖怡的丫鬟几记冷眼。 三姑娘掉到青柳河里去了的消息,在船一靠岸之时,就有小厮急忙回武定侯府报信。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沈家大爷沈伯奎,听说侄女落水,他心中一惊,张口就道:“大姑娘呢?” 小厮道:“大姑娘没事,已经回来了!” 沈伯奎松了口气,又问了一些当时情形,这才面无表情地道:“还耽搁什么,还不去告诉侯爷?” 小厮很委屈,明明是大老爷在问他,他无法走开,现在倒怪他耽搁了,不过,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争辩,赶紧往武定侯沈云霆住的正院竹兰轩走。卡Kа酷Ku尐裞網 沈伯奎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去告诉老夫人一声,虽然老夫人最喜欢的是颖怡,但毕竟一个大活人掉到河里,而且,有流言说她是对三皇子投怀送抱才会跌落河中,这件事也得让老夫人知晓。 没有比较,就没有优劣,不然怎么更衬得颖怡的好? 既然沈珞言自己作死,那件事,或者有可为。 沈伯奎到翠虹堂外,便听见老夫人训沈云霆的声音:“你这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想想咱们武定侯府!想想三丫头!” 沈云霆每次被老夫人训,也不还嘴,他身上的旧伤时不时发疼,看了好多大夫都治不好,只有喝酒才能缓解,所以每天手中都带个酒壶,不管喝没喝醉,酒气是少不了的。为此,老夫人一看到他就烦,一看到就不免要训一回。 这次他倒是心情甚好,呵呵笑道:“武定侯府不是有大哥在操持么?三丫头再过两个月也成婚了,我这身体,也不会拖累她!” 这句话把老夫人气得脸色一沉,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在你心里,就只有三丫头值得你重视吗?咱们侯府承爵已历四代,到你这一辈,怎么就这么不求上进?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侯府的将来想想!” 沈云霆唇角掠过一丝苦涩,武定侯当年是武将之爵,所以他身为次子才能越过大哥承爵,一承爵就上了战场,这些年都不在京城,后来在边疆娶了妻,生了一双龙凤胎儿女。两个孩子四岁的时候,他派人把孩子送回京城。等到因伤重回来,才知道儿子就在第二年元宵看花灯时候走失,侯府全力寻找,也只是找到乱坟岗上找到一个已经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的和儿子穿着同样衣服的小孩尸身,想是人贩子将其打死抛尸荒野。 儿子就因为疏于照顾就这么死了,仅剩一个女儿,跟他还不亲。 旧伤复发只能以酒止痛,他在疆场为天珩保疆守土,为侯府拼搏的时候,偌大的侯府连他唯一的儿子都没能照顾好,他心中能不有怨?他受伤回来,只能做个废人,在母亲的眼里,就成了不求上进。 他一把年纪了,又一身伤痛?还怎么求上进? 可是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他又能怎么样?只盼着女儿有个好归属。卡Kа酷Ku尐裞網 当年他在疆场上,战功赫赫的时候,武定侯府一门荣耀,宁国公府便主动遣人前来说媒,定下婚约。 沈云霆虽然已经倦怠一切,但对这唯一的女儿的婚事,还是十分重视的,婚期定在两个月后的初八。 宁国公府这两年正得圣眷,而且还出了一个贵妃,这桩婚事,京城谁不说武定侯府沾了光?却谁也没有想过,当年沾光的可是宁国公府。 毕竟,武定侯府随着沈云霆两年前回京,不能再上战场,已经每况愈下。沈家大爷沈伯奎走科举从文入仕,倒是顺风顺水,如今已经是詹事府正四品少詹事。可和宁国公相比,那也没眼睛看。 虽然沈云霆心中觉得别人这样的眼光对女儿未必是好事,但是宁国公府的大公子的确是一表人才,谦和有礼的模样。只要女儿得到幸福,别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 沈伯奎在外面听着,立刻大步走进去,声音急迫,面色担忧地道:“母亲,二弟,出事了!” 沈云霆站在原地没动,母亲有事都是和大哥商议,基本上没有他什么事,所以他也没出声。 老夫人沉声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沈伯奎道:“是珞言出事了!” 沈云霆腾地抬起头来,脸色大变,道:“言儿怎么了?” 正在这时,沈颖已经回了府,匆匆到了翠虹堂,春杏一见到沈云霆,立刻跪倒在地,哭道:“侯爷,三姑娘扑向三皇子,奴婢实在拉不住,奴婢失职,侯爷饶命啊!” 沈云霆此时心急如焚,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伯奎见到沈云霆脸上变得苍白,心中泛起一丝快意,口中却愈发沉痛地道:“珞言掉到青柳河里了。” 沈云霆再也站不住了,冲着老夫人匆匆道:“母亲,我去救人!”说着,也不等老夫人回应,立刻就大步出门,他腿受伤,平时不觉得,此时一走快,瘸拐得就越发明显。 春杏虽然只说了几句话,可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话,老夫人让下人都下去了,只留下沈伯奎父女,才道:“怎么回事?” 因为沈云霆拒绝娶她娘家的侄女,自作主张娶了个边疆孤女,加上沈云霆长子在侯府走失而亡,母子关系一直不亲近,她是不喜沈珞言,但沈珞言毕竟是武定侯府的姑娘,武定侯府的姑娘都待字闺中,要真有个不好的名声传出来,影响的不是一个。 沈颖怡便把当时的情形说了,包括有人讥笑沈珞言对三皇子投怀送抱的话一起,听得老夫人眉头直抖,最后恨恨地道:“这个孽障,怎么教都跟她孤女娘一样没有规矩!” 这话骂得极重,沈伯奎面色有些惶恐,心中却是如大夏天饮了一杯冰水一般舒服,道:“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青柳河水底下有暗流,珞言她,怕是凶多吉少了!” “死了才好!”老夫人狠狠地骂了一句,闹出这样的事,整个武定侯府的脸都要丢光了。 想到由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老夫人只觉得一阵心烦,对沈伯奎道:“事情到这个份上,侯府的名声可不能叫那作死的丫头给影响了。这件事,你有什么主意?” 第5章 考虑 沈伯奎沉吟着道:“只怕该影响的已经影响了。不过,那是青柳河,有道是人死债消。过上几个月,也会没事的!” 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掉到河里的人,哪里还能活命?她摆摆手道:“好了,我乏了,你们下去吧!” 沈伯奎对沈颖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自己却不走,反倒近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母亲,虽然人死债消,但有些事,不能消!” 老夫人抬眼皮,道:“你说的是什么?” 沈伯奎也不隐晦,直接道:“与宁国公府的婚约!” 老夫人微微皱眉道:“那还能怎样?” 沈伯奎叹了口气,道:“母亲,有些话,儿子知道不当说,但是,为了侯府的将来,儿子不能不说!” 老夫人端起旁边的青瓷茶盏轻呷一口,才道:“你说吧!” 沈伯奎脸色似沉痛,似激动地上前一步,说的却不是婚约的事:“母亲,恪儿死后,二房只有珞言一个女儿,现在,珞言也出事了,二弟念着死去二弟妹,一直不肯续娶,这二房绝了香火,难道这爵位,就此断绝了吗?” 爵位只有父传子的,若是沈云霆无后,百年之后,侯府爵位也就无人继承了,不是不可以过继一个儿子,但那得沈云霆同意。卡Kа酷Ku尐裞網这件事沈伯奎曾暗示过,他有两个儿子,但是沈云霆却并没有这个打算。 老夫人岂不知道这个道理?她淡淡扫了沈伯奎一眼,拧眉道:“你当年走的是仕途,好文不喜武,所以这爵位落不到你的头上。当年老二袭爵,便上了战场,战场那份苦,你也吃不了。你这么说,是觉得你父亲当年偏袒么?” 武定侯袭爵有规矩,须得至少在战场上待上三五年。 沈伯奎忙道:“母亲说哪里话?父亲当年也是为侯府考虑,我与二弟一文一武,撑起门楣,定能叫沈家多享几辈荣华。只是谁料到十几年过去,现在是这样的情形?” 老夫人脸色微沉,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伯奎道:“母亲明鉴,儿子只是一心为了侯府好。本来若是珞言与宁国公府的大公子任子希能成婚,咱们武定侯还能繁兴几十年,可现在……难道这婚约,母亲不想要了吗?” “岂是我想要就能要的?”说起这件事,老夫人就一肚子火,本来武定侯就是高攀,沈珞言若乖乖在家里不惹什么事,还有几分希望,可她又不是个听话的。 沈伯奎道:“母亲先别生气,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母亲想想,珞言丢了命事小,咱们侯府可是少了一个荣光亲戚了!” 沈伯奎语气里没有丝毫对侄女遭遇不幸的悲伤和难过,有的只是侯府失去一桩利益婚姻的惋惜。老夫人拧着眉,没有说话。 沈伯奎最了解老夫人,老二早年不在京中,他是长子,老夫人对他既器重又信任,他也很能揣摩她的心思,知道她心中也是不甘的,趁热打铁道:“母亲,我知道都是您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难以取舍!但是事关侯府,却不可一时心软啊!” 老夫人不耐地道:“人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 沈伯奎目光闪烁了几下,才悄声道:“母亲,咱们沈家,可不止珞言一个女儿。卡Kа酷Ku尐裞網任大公子和文博同是太学学生,平时也有些交情。上次文博邀请他过府作客,无意中见到颖怡,任大公子对她颇有好感……” “胡闹,私相授受,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沈伯奎忙道:“母亲,母亲,此事的轻重,儿子当然知道。颖怡与任大公子也断无逾越之处,这不是发生了珞言坠河一事吗?儿子是想,咱们侯府已经损失了一个女儿,总不能再损失一门这么好的亲事吧?左右都是为了侯府好,母亲不能不考虑呀!” 老夫人的心中也不由松动了,沈伯奎如今还只是四品,在京官多如狗,权贵满地走的京城,少了侯爵勋贵这层外衣,沈府必然要跌落到下品,这种情形她当然不愿意看到。她端起杯子,似要整理一下思绪,却又放下,掀了掀眼皮道:“说得轻巧,婚书上虽没写三丫头的名字,却写明是武定侯嫡女。难不成,你是想让老二把颖怡过继?” “自然不是!”沈伯奎道:“母亲,爵位不能丢,不过这不是眼下要考虑的事。只要母亲点头,儿子定然把这亲事给安排妥当,母亲你可同意?” 老夫人看着沈伯奎的笃定的眼神,心里明白,只怕那颇有好感四个字很有保留。三丫头是孙女,颖怡还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呢,既然三丫头没福气,那也怨不得人了。 她的心沉定下来,却告诫道:“做事多思虑些,武定侯府早不如以前,经不起折腾了!” 沈伯奎大喜,知道老夫人这是答应下来了。他立刻道:“母亲放心,二弟从小离开母亲身边,不知母亲辛苦,可儿子却是全看在眼里的,怎么忍心再让母亲操心?” 一番话说得老夫人心中甚是熨贴,和老二母子离心已久,倒是老大孝顺,她心中的天平早就偏了。 沈伯奎走出翠虹堂,一眼就看见站在右前方假山后的沈颖怡,她根本就没走。 沈伯奎走过去,压低声音道:“怡儿,你确定三丫头回不来?” 沈颖怡扬起一张精致的脸,她长得也算花容月貌,如果不和沈珞言站在一起,那也是娇俏明媚,艳光照人。她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道:“爹爹,任大公子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沈伯奎顿时如同吃了颗定心丸,既然是任大公子出手了,他哪还有不放心的? 沈云霆带着十个武定侯府的家丁赶到青柳河时,河道司衙门早已遣了会水的人下去打捞,却还没有收获。 沈云霆一看那滔滔河水,想到他的言儿可能就在冰冷的水底,就要往水里跳,被秦叔死死抱住,劝道:“侯爷,水流太急,您若下水,他们还要顾念你的安全,不能全力搜寻,您还是在岸上等消息吧!” 这句话的工夫,那十个家丁中,已经有八个会水的,连衣服也没脱,就扑通扑通跳进水里。 河道司主事宋纬快步走到沈云霆面前,人久久找不到,他也心急,但是若多个人下水,就会多分变故。 他原本是想劝沈云霆把人叫上来的,但是走近一些,看见沈云霆瞬间苍老般的神色和满脸的担忧,那些话也说不出口了。 一个小姑娘,掉到这河里,凶多吉少呐。 第6章 污水 河道司的人和沈府下人几乎把整个河道给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沈珞言,沈云霆的心已经沉到地底,不过短短半日时间,他连鬓边都灰白了,整个人也好像被抽去了精气神,恪儿走了,他连珞儿也没有护住,他……真不配为人父。 夜色已深,宋纬让河道司的人上了岸,都这么久了,人在水里,那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既然只是捞一具尸身,总不能再搭上几个活人。 沈府的那八个家丁却没有上岸,他们还在继续潜水搜寻。 这十个家丁,是沈云霆在战场上的亲兵,意志坚定,体力又好。这两年在侯府住着,也看得出虽然三姑娘对侯爷不亲近,但侯爷对三姑娘那是眼珠子般的疼,若是三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侯爷必然也垮了。 既然沈云霆亲自守在这儿,宋纬也不好叫河道司的人回去,他们就在河边休息。 半夜时分,看着面现疲色还在水下搜寻的家丁,沈云霆木然地对秦叔道:“让他们先歇一歇吧!” 都这个时候了,他心中原本的希望被一点一点磨平。卡Kа酷Ku尐裞網宋纬让人送了些吃食过来,但是沈云霆哪里吃得下? 秦叔在一边苍白无力地劝道:“侯爷,您这样不吃不喝可不行,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也许……三姑娘被人救起来了呢……” 沈云霆脸色暮气苍苍,他失魂落魄地面向着青柳河,夜色中的青柳河一片深黑,这边是东岸,晚间也有灯火绵延,沉黑的水面倒映着岸边灯火,反倒显得幽深暗晦。 他这一站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天色乏白,那边宋纬令河道司的人继续下水,这边不用吩咐,八个家丁已经自动一头扎进水里,这次搜寻的范围更远更广,在下游几里外找到三具男子尸身。 这时候,也有不少人陆续来到河边,包括曾和沈珞言同在画舫上的一些勋贵子女,安国公府更是派了管家在,毕竟踏青会是安家嫡女主办的。 在那些人中,还有一位身穿锦衣华服,英俊清贵,长身玉立的少年男子,三皇子北辰临枫。 三皇子快步走来,温文有礼地对沈云霆拱手行了一礼,道:“沈侯爷,抱歉!” 沈云霆眼睛直直地瞪着他。卡Kа酷Ku尐裞網北辰临枫想再说句什么,但是又觉得无话可说。沈珞言落水,于他来说也是极为意外的一件事,他从小就讨厌别人的碰触,尤其是女子,当沈珞言迎面扑来的时候,躲开是他最正常的反应。 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现在,他面对的,是那个落水女子的父亲。 但是,他也仅仅是有些歉意而已,当时的一切只是个意外。 沈云霆声音硬梆梆地道:“我的女儿虽然没有那么兰心慧质,冰雪聪明,但她是个好孩子!三皇子要清名,请别把污水往不幸的人身上泼!”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河水,再也不出声了。 话中的不满不加掩饰,三皇子张了张嘴,想解释他并无此意,却又觉得苍白无力。 待到沈云霆离开,三皇子身边的侍从姜曙心中很是不满,道:“那件事本来不怪您,那些流言也不是爷您传的,武定侯怎可不分青红皂白?” 北辰临枫抬手阻止姜曙再说下去,也看着河面,道:“人还没找到,纠缠这些细枝末节干什么?” 看见三皇子也出现在河边,人群中有人小声私语: “三皇子真是人中龙凤,难怪沈三姑娘会投怀送抱呢!” “沈三姑娘是不是傻?三皇子这样的人是她能肖想的,白白的搭了一条命去!” “哪个姐儿不爱俏?听说沈三姑娘跟任大公子还有婚约呢,好大的一顶绿帽,任大公子一定气死了!” “这一死倒是干净了,三皇子和任大公子可就倒了血霉了。” “就算没有死,这名声也坏了,武定侯府本来就配不上国公府,任大公子可以名正言顺退亲了!” …… 几个人原本低声说着,但到后来说得高兴,越发无所顾忌了。 正越说越离谱之际,其中一人忽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回过头,还没看清人,一个硕大的拳头,呼地就砸在他的脸上。那人大怒,想要还手,可对方一手攥着他的衣领,一手挥着拳头,就那么一拳一拳地砸。 正是原本在河边焦急等待的沈云霆。 被打者的同伴围上来解救,现场一团乱,等到在此协助河道司的东城兵马司众人合力将人拉开,宋纬急步过来一看,那几个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揍人的沈云霆也没有讨到什么好,连眼角都破了,一滴血从眼角处流下,在脸上蜿蜒,他却不知道疼痛一般。模样既有几分凄凉,又带着几分悲壮。 宋纬叹了口气,道:“侯爷,你的心情下官能够理解,但是你不必和这些小人一般见识!” 要说以沈云霆的身手,就算腿脚不便,也不应该被揍得那么惨,只是他半天一夜水米没打牙,眼睛没合眼,人早已摇摇欲坠,自然大打折扣。 沈云霆不理他,只以噬血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几个闲话的人,那份森寒和杀气,让他们两股战战,就想赶紧溜。 这时候,去拿吃食的秦叔急忙赶过来,宋云霆用手指着,一字字道:“他们分明被人所指使,败坏我女儿的名声!” 秦叔会意,一摆手,侯府家丁便把人拿下。 这些人眼神闪烁,想要逃走,哪里还来得及?但见此时要被抓,急得挣扎着叫道:“没人指使,别人都在说,你们凭什么只抓我们?” 宋纬和东城兵马司的主司互看了一眼,武定侯这几年回到京城之后,除了喝酒,几乎毫无建树,连皇帝都想不起这号人了,侯府声望大损,但毕竟还是侯爵,再说人家死了女儿,这些人嘴欠,也该受点教训。 但毕竟是这样名目张胆的当着兵马司的面前抓人,这是要动私刑啊,他们还是不能不管的。 就在东城兵马司主事汤鲲要出面,突然,一个清脆如雨落玉盘的声音传来:“爹!” 第7章 坦然 混乱的场面顿时一静,晨曦之中,只见前面走来两个人。 左边那个,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子,十八九岁,容貌虽有几分清秀,但是能看出劳作的风霜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看穿着打扮,这是个普通的渔家女子。 在她的身边,却是个十三四岁,明眸皓齿,眉目精致的女子,那女子迎着沈云霆紧紧盯着她的目光,轻轻地又唤了一声:“爹!” 沈云霆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嘴里低声念念有词,宋纬离得近,听见他说的是:“不要醒,不要醒……”是在梦中吧?他的言儿性子执拗,跟他不亲近,平日里,对他冷冷淡淡的,定是做梦! 宋纬失笑,顿时明白,这个小姑娘,就是沈三姑娘。她没有死在青柳河底,而是好生生地站在众人面前。 他刚想恭贺一声,就见沈云霆身子一歪,眼睛一闭,向后倒去。 秦叔急忙扶住,冲着沈珞言老泪纵横地道:“三姑娘,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珞言快步上前,宋纬见她脸上变色,神色担忧,在旁边提醒了一句:“三姑娘落水,侯爷一直在河边,不眠不休,没吃没喝,大悲大喜,身子受不住了!” 沈珞言有些动容,在原身的记忆里,对这个爹可不亲近,而且一直很有怨念,对大伯一家亲热有加。卡Kа酷Ku尐裞網她目光四下一扫,除了沈云霆和秦叔,以及竹兰轩的下人,大房三房的人可是一个也不见,原身是脑子有坑吧? 她趁着扶着沈云霆的机会,快速在他的手腕上拂过,脉象还算平顺,果然是伤心过度,忧思过甚才引起的昏迷。那身着官服的人不是说了吗?从她落水后他就不眠不休地在河边,又担心又伤心,还粒米未进,身体撑到了极限,好在并无大碍! 沈珞言放下心,侧身对宋纬行礼道:“多谢大人!小女子遭逢意外,给大人添麻烦了!” 宋纬见她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心里生了几分赞赏,不自觉地又有了一丝惋惜,好好的姑娘家,落到水里引起这番波动,京城里谣言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名声,多少会受些影响了。卡Kа酷Ku尐裞網他微笑:“职责所在,不必言谢,三姑娘没事就好!” 北辰临枫站在数步远处,略略松了口气,就算这件事与他无关,毕竟是一条人命的债,现在不用背负,当然松快了。 沈珞言却又走了过去,当着众人的面,行了一礼,歉意地道:“听闻三皇子丹青绝妙,笔墨横姿,小女子贪心,原本想求画一幅以瞻仰,但不料画舫之上脚滑,摔进河里。给三皇子增添困扰了,小女子这里谢过!” 北辰临枫淡淡地道:“无妨!” 沈珞言自嘲地一笑,道:“此时想起,真真唐突!小小虚荣,险些送命。三皇子丹青虽妙,要我拿命来换,我还是不舍得的!” 众人不禁会心一笑,是呀,就算画作举世无双,但求得画,送了命,那也是得不偿失。卡Kа酷Ku尐裞網沈珞言的话,不但没有让人觉得失礼,反倒颇有几分坦然与俏皮。 承认自己无伤大雅的小小贪心,也澄清自己并非什么投怀送抱,而且举止之间大大方方,这样的坦然和直率,让人心里自然生出信任。 北辰临枫原本对这沈三姑娘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此时不禁多看了一眼。 不过,沈珞言已经移开目光,在秦叔死命掐人中下,沈云霆已经悠悠醒转,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言儿,你真的回来了?” 沈珞言拉过那个渔女打扮的女子,走到沈云霆面前,声音乖顺:“爹,是我,我回来了!这位叶姑娘,是把我从河里救上来的救命恩人。叶姑娘和有眼疾的母亲相依为命,靠打鱼为生。若不是她,我可就葬身河里了。爹,你可得好好答谢她!” 渔女搓着衣襟,窘迫地道:“不……不必谢,谁遇上了都会救的。既然……你找到家人了,我就回去了。” 多淳朴的话,就算她真的狮子大开口,沈云霆也会答应,在他心里,宝贝女儿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加上女儿回来后,对他还亲近不少,他连声道:“该谢,该谢!” 沈珞言一把将渔女拉住,道:“叶姐姐可别走,你救了我的命,又收留我一夜,还送我回来,不论如何,都要去侯府做客几天!” 沈云霆立刻道:“老秦,此事你好生安排!”他看向叶恬的眼神甚是感谢,不过他是男子,不方便和一个姑娘家多说。 沈珞言转头道:“秦叔,爹爹需要休息,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早在沈珞言出现的时候,宋纬已经令人通知下水捞人的人。他们也不算白下水,毕竟捞上来三具新近才死的尸体,三尸死因未明,也算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得到信的京兆尹也带了仵作前来。 不过这些事与武定侯府再无关系。 武定侯是带着人骑马来的,秦叔张罗着租了两辆马车,沈云霆一辆,沈珞言拉着渔女叶恬走向另一辆。 沈珞言临上马车时,四下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看见侯府除二房之外的任何人。落难见人心呢,很好,那么她回府之后,也知道用什么态度来对别人了。 见沈珞言上了车,沈云霆掀开车帘,对秦叔看了一眼,又对那三具尸体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冷厉,这哪里是一个只知道沉在醉乡,浑浑噩噩的人所有的眼神? 秦叔会意,三姑娘掉到河里,河里却有三具刚死不久的男尸,这中间只怕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侯爷是叫他去打听一下三尸的来历和死因,看看是不是对三姑娘不利的人。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马车开始启行。 直到武定侯府的人走得看不见了,在东北角的方向,一辆一直停在那里的马车撩起一线的车帘才垂了下来。 车内,流云不满又不解地道:“主子,这点小事着人汇报就行了,你还亲自跑一趟,看,伤口都裂开了。” 第8章 假面 流云不解,有什么好看的呢?那个武定侯,原本带兵颇有一套,但后来却连续两战失利,葬送了一万五千将士性命,灰溜溜地回京,若不是皇上仁慈,念他之前的战功,这武定侯的爵位都差点保不住。 这正是昨天在河对岸救了沈珞言又被沈珞言所救的青衣男子主仆,不过此时男子已经不是穿着青衣,而是一身月白色锦袍。 他脸上虽带着几分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唇角微勾,现出一丝惬意的笑,懒懒地道:“回去吧!” 尽管神情慵懒随意,可仍然带着几分洒脱不羁,淡淡的笑意显示他心情很不错。 沈珞言走得洒脱轻松,加上是和渔女叶恬一起出现,也解决了谁救她起来的问题,只要不是男子所救,自然于她名声没有损害。 昨天他及时赶到了,没有三个男子的纠缠使她难以脱身,没有恰好经过的渔船上渔民为证,沈三姑娘也没有被扯下一幅衣袖狼狈而逃百口莫辩,没有人能用流言来伤害到她,真好! 那边,三皇子北辰临枫看着马车远去,神情若有所思。卡Kа酷Ku尐裞網原本是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儿,即便只是站在那里,也显得那么脱尘绝俗。 姜曙道:“爷,走吧!” 北辰临枫点点头,目光也扫过那三具尸体,对姜曙道:“沈三姑娘好端端的在我面前落水,只怕不是什么意外,你去查一查!” 姜曙怔了怔,自家爷身如画成,心在画中,俗事俗物从来不会在意的,竟然要他去查这件事?他压下心中疑惑,点头应下。三皇子府的人也上马车离去了。 京城云景楼。 二楼雅间。 桌上的香茗刚刚泡开,茶香四溢,桌前的男子一身华服,斯文俊雅的模样,配上那英俊的相貌,倒是一个风采照人的翩翩俗世佳公子。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优雅地倒了两杯茶,唇角噙着一丝自信又温文的笑意,把一杯送往前送,温声地道:“你这么着急约我出来,是怕我做事不牢么?” 对面是个女子,却轻纱遮了粉黛,只见着杏眼含春,看着他,声音中透着几分妩媚娇软,还有几分羞涩愧疚,低低地叹了气,道:“任公子,我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虽然我……我心悦你,可那是我妹妹啊!” 男子的神然略有些变化,他收起脸上的笑意,柔声道:“颖怡,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你别难过。她那样对你,你还心心念着她,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沈颖怡抬起眼来,眼里一片水雾,那梨花带雨的样子,把任子希的心都酥化了,他不自禁地伸出手,把沈颖怡的手握在手心里,感觉就如握住了一块软玉,细腻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声音却越发温柔了,道:“颖怡莫哭!我们彼此心悦,她原本就不该存在,现在,谁也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 面对任子希的柔情,沈颖怡娇羞无限,心中却充满了得意,自从哥哥邀请任子希到府里做客,他们见过之后,她便对沈珞言又妒又恨,这样家世人品,风华出众的男子,为何是沈珞言的?她凭什么? 沈文博是她的亲大哥,看出妹妹的心意,又借口相邀几次,自然每次都与沈颖怡在自家花园里“巧遇”,而任子希刚开始以为沈颖怡是和他有婚约的沈珞言,后来得知后,对沈颖怡那暗送秋波的眼神也是很享受,加上沈颖怡一张脸在京城里也是秀色,何况沈珞言无兄无弟,父亲残疾,仅有一个虚爵。不像沈颖怡这样,父亲官途顺利,兄长和他是同窗好友,前途不可限量,不免心动。 对于沈珞言的一番评价,并不是他亲眼所见,事实上,虽然天珩国对男女大防并没苛刻到不可相见的程度,但是对于女子名节,还是相当重视的,任子希与沈珞言订下婚约几年,还一次也不曾见过。 他印象中的沈珞言刁蛮任性不讲理,仗着是武定侯的嫡女对堂姐堂妹颐指气使,尖酸刻薄,这些,都是沈文博和沈颖怡一点一点暗示出来的。 其实,原本的沈珞言冷情是有几分,高傲也有几分,却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不堪!毕竟,她对大房一直比较亲厚,反倒是恨父亲对他置之不理。 但任子希既然已经认定沈珞言是如此不讨喜的人,甚至已经对她心生厌恶,如今又有美人当前,他心思浮动,想娶沈颖怡的心思一动,便合计了这一出。 春杏身为沈珞言身边的大丫鬟,二百两银子就收买了,让一切显得那么自然,然后再确保沈珞言不能上岸,哪怕不能死在青柳河,只要有人看见她与地痞纠缠,加上她身上扯下的衣袖什么的,也足以让她身败名裂,而武定侯府当家的老夫人断不会放弃这婚约,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换人。 至于武定侯会不会发疯,这点他们根本不在意,武定侯不过是个废人。但凡他还有什么本事什么能力,也不至于回京之后,就在侯府混吃等死,醉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了。 计划很完美,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一个骨酥心软,软语安慰;一个面忧心喜,顺水推舟。倒是越发显得两情浓郁,难舍难分。 小二进来上菜,两人紧握的手放才分开。 一桌热气腾腾的佳肴在这时候分外应景,任子希极有风度,一直帮着沈颖怡布菜,周到又贴心,让沈颖怡心花怒放。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原本两人都没有在意,但是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伴着议论声一起传过来。 虽是雅间,但也并没有那么隔音,他们听出是因为街上经过的人。 他们的位置原本就是靠窗的,任子希把窗子推开,一辆豪华又不失雅致的马车正从东而来,车帘是青色的垂丝纱,风吹不起,揉搓不皱,遇水不透,遇火不焦。十年方得一匹,是为纱中极品,能用来做马车帘的,京城仅一家。 三皇子北辰临枫。 第9章 双贵 垂纱丝后面,依稀可见一个如仙如画的人儿,哪怕只是随意地坐在马车里,却仍然有一股清透高贵之气,仿佛谪仙暂栖人间,随时会乘风而去。 街上的行人不自觉地让开道来,似乎生恐让得慢了些,就亵渎了这样的仙雅人物一般。 沈颖怡深深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很清楚有些遥不可及的奢望不如眼前的好处实惠。但刚刚见到三皇子马车时候的那份痴迷,当然也落在任子希的眼中。 同为男子,任子希虽是宁国公府的大公子,以后也会是世子,在人前,也是风流倜傥,高高在上的人物,但是在北辰临枫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一声不如。 哪怕北辰临枫没有皇子的身份,仅仅是他自身那脱尘绝俗,仿若不在人间的清逸气度,那如仙如画的绝世风采,整个京城里,也难有第二人。 这样的人,原本不应该在这世间,在这俗世红尘之中。 他对什么都不在意,偏偏他拥有最好的。 最好的身世,皇子之尊。卡Kа酷Ku尐裞網 最好的相貌,如白玉精雕,如画工细描。 最好的气度和风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光之回雪。 这样的人,注定是让人仰望,让人艳羡,只可远观,不可轻亵的人物。若说他是京城所有女子心中的白月光,一点也不为过。 任子希目光转动着,道:“这是从东郊入城的必经之路,颖怡,这位三皇子莫不是去青柳河边了?” 沈颖怡一想到北辰临枫去青柳河边是干什么,哪怕在她心里,沈珞言已经是个死人,心中仍是涌起一阵阵嫉妒。 她是长房嫡女,可是,武定侯的爵位,却传给了二叔。 所以在府里的地位,生生地比沈珞言低了一头。甚至在京城之中,能去出席的一些盛会,她也是因了沈珞言被邀请,才有同去的荣幸。 凭什么? 就连昨天,明明是沈珞言不要脸扑向三皇子,三皇子竟然还为了她一大早就到青柳河去。卡Kа酷Ku尐裞網 那样神仙般的人物,沈珞言哪里值得他跑这一趟。 不过,以后不会了,沈颖怡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个死人而已!以后,沈家最尊贵的姑娘,是她沈颖怡了。 那个瘸子,在武定侯的位置上也不会坐得太久的,侯府爵位,本来应该是父亲的!如果爵位在父亲手里,武定侯府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尴尬?几乎都要跌出京城的勋贵圈子了。 正沉吟间,忽听一阵马蹄声,一辆马车后发而至,那辆马车竟是上品金丝楠木所制,金丝楠木生长缓慢,百年方得成材,可看这制造马车的木料,至少也是数百年方能长成。 金丝楠木透着丝丝金黄光泽,但因做工精致,设计巧妙合理,马车整体看来,尊贵有之,张扬有之,却不俗气不浮华。 车夫悠然赶到着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飞速奔跑,却没有伤到一人,车技纯熟,那马也好似有灵性一般,透着一股子张扬霸气。卡Kа酷Ku尐裞網 同样是一辆豪华马车,但比起北辰临枫的马车来,少了些精致典雅,多了些豪放不羁。 北辰临枫听着后面的马蹄声,吩咐车夫停在路边,撩开车帘。 后面的马车很快就到了,马车帘同样掀开,一个月白色锦袍的男子对着三皇子的马车,扬声道:“三哥!” 声音清越淳厚,和马车一样,透着几分霸气张扬,却更洒脱,更不羁,却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不少人向这边看过来,却只看见一张线条流畅的面具,那面具剔透润泽,材质难辨,非金非银非玉,但显然是顶级的质料。 北辰临枫声音清润,道:“什么时候回京的?也没递个信过来!” 那人朗笑,声音里却透着几分不羁和随意:“想回来就回来了,这种小事,有什么好递信的?” 北辰临枫笑容如清风,看得出两人的关系不错,他放下车帘,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走了。 有人低低惊呼道:“莫不是五皇子?” 立刻有人鄙夷:“还用问么?当然是了!” 任子希笑了一笑,身为宁国公府的大公子,他当然是知道这两位皇子的,如果说三皇子是神仙般的人物,那五皇子却要接地气多了。 但是有些人,你宁可他永远不要接地气。 沈颖怡是一看到五皇子马车出现的时候,就垂下了目光。 直到两辆豪华马车都走远了,她才皱着眉一脸担忧地道:“任公子,你说,二叔他不会还没有找到珞言的……遗体吧?” 他们一早等在这里,固然是约会,但也是为了确定沈珞言的死讯,虽说越迟找到生还的可能性越低,但她更希望早一点确定沈珞言已死。 大概是沈颖怡迫切的心情被感知,只见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任子希眼前一亮,道:“那不就是武定侯府的马车吗?” 沈颖怡也认出来了,具体地说,这马车,是武定侯沈云霆的马车,而沈云霆骑着马,一双眼睛都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不出他的神色,但却能感觉到他背影的沧桑。 她心中泛起一抹冷笑,一颗心顿时定了下来,不用猜,定是沈珞言的尸身已经捞到了。 这个二叔平日万事不在心,只好一口酒,现在,他唯一的女儿死了,他更有理由醉死酒乡了吧?正好,这样父亲才有机会! 任子希笑一笑,道:“难怪这么大的动静,再不受待见的侯爷,毕竟也是侯爷,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总归是让人唏嘘的!” 沈颖怡心里其实挺高兴的,眼里却露出一丝同情道:“我二叔也很可怜的,希望他能撑得住吧!” 任子希将她的手握住,温柔地道:“你不用觉得谁可怜,她都是自找的,自己蠢怪不了别人,颖怡,你什么也没有做,不用心存愧疚。我和你在一起的心,谁也挡不住,不论是谁,想要阻止破坏我们,我都会让他们让路!” 沈颖怡心中一片喜悦,目光回望,却有水雾轻漾,这模样,让任子希几乎忍不住要把她拉过来揉进怀里好好地疼! 第10章 八卦 任子希正准备把窗户关了,好好和沈颖怡享受这样的美好时光,这时,武定侯府的那辆马车车帘开了。 沈颖怡的目光无意间掠过去,顿时一副见鬼了一样的表情,惊怔中带着恐慌地看着马车,马车内,两个女子并肩而坐,年纪小的那个,明眸皓齿,即使只是带着浅浅笑意,仍是晃花人的眼睛,不是沈珞言是谁? 她竟然没有死? 任子希心知有异,也侧头看过去,但这时候车帘却已经放下,任子希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禁问道:“颖怡,你怎么了?” 沈颖怡也不知道是惊着了还是吓着了,只怔怔地道:“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任子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里顿时一片厉光,不过又赶紧着安慰道:“颖怡,你放心,虽然她没有死,也不会阻碍我们的。”流言猛如虎,他安排的那些后着,就不信沈珞言一点不中招。只要中了一样,他就有理由退亲,不,换亲! 沈颖怡经过刚开始的震惊和恐慌后,心思飞快地转着,此时却露出一片庆幸的模样,带着几分喜悦地道:“她还活着,真好,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也不希望她遭遇不幸!” 任子希心中对这个善良美丽又温柔的沈颖怡,真是疼到了骨子里,眼里一片柔情,黏在她的身上,再也移不开。卡Kа酷Ku尐裞網 沈颖怡却是暗暗叫苦,沈珞言没有死,父亲可还不知道,她得赶紧回去。她站起身来,急声道:“任公子,我得回去告诉我爹这个……好消息!” 任子希立刻道:“我叫车夫送你!” 毕竟现在他还是沈珞言未婚夫的身份,是不方便亲自送她的,虽然他很想。 沈颖怡也没有推辞,上了宁国公府的马车。 一路上,叶怡安然地坐在马车里,一点也不像之前的拘束,沈珞言想到昨天遇见叶恬时候的情形,一对母女在路边,老母亲双目紧闭倒在路边,小女子神色焦急,当她经过时,看见那母亲是误食了毒果,虽然不致命,但情形也不大好。卡Kа酷Ku尐裞網 那种毒,她能解,只是解药只能因地制宜,可那老母亲的情形却不稳定,反反复复。本着医者仁心,无法见死不救,她帮着叶恬把她的母亲送回家,又照应了一夜。 之后,叶恬母亲连连向沈珞言致歉,她知道一个闺阁女子一夜不归可能有的麻烦和流言,让叶恬送她回去。 沈珞言正要解决这个问题,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虽然也不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但显然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 这时候,三皇子和五皇子的马车刚过去一会儿,那些市井中人见多了三皇子的如仙之姿,反倒对五皇子的事谈兴更浓。 沈珞言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摸索,发现对这位五皇子没有什么印象,但马车外传来的声音,却使得这位神秘的五皇子立体起来。 三皇子和五皇子是两个极端。 一个清润如仙,永远温和清浅,只可远观; 一个恣意张扬,随心所欲,喜怒无常。 这位五皇子,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十岁之前,他一直不曾出宫,也不参与皇宫赐宴,十岁之时,天珩西部的炎夏国觊觎天珩物华天宝,发兵十万犯边,五皇子便随着当时的平西大将军顾彦冬西征。一战就是两年,炎夏国被打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乖乖称臣纳贡,之后,平西大将军上的庆功折子里特别表扬了这位十二岁的皇子,说他作战勇敢,兵法娴熟,指挥若定。 不过,这话满朝文武也就听听,一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乳臭未干,加上又是皇子,平西大将军怎么可能让他亲自上战场?还兵法娴熟,指挥若定?这顾彦冬忒不要脸了,也不看看谄媚的对象是谁。不过是放在兵营里保护的一个小屁孩,到论功的时候分他一些功劳而已。 就平西大将军的这份奏折,五皇子被封为麟王。别的皇子十八岁方在宫外建府,可五皇子仅只十二岁,就有了自己的麟王府,也算是独一一份。 他在皇城的时间却少之又少,一年倒有多半年在军中。 他一直戴着由冠绝天下的四大奇人中的巧匠所制的面具,只怕除了皇帝,和五皇子的生母端嫔,无人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可要说神秘也谈不上,京城中谁不认识那辆张扬霸气的马车?每年五皇子的马车出现在京城之中,都会有人倒霉。 不过,倒霉的都是那些官员,因为五皇子觉得欺负的人官越大越有意思,欺负小民没有成就感。 最有名的,要算两年前,左相文牧棠看中了一个姿容绝色的平民女子,可那女子家里已经定下婚事,不肯顺从,文牧棠仗着自己位高权重,着人找了个牢中死囚攀咬女子家人,将他们送进了大牢,那女子不得不嫁。可那女子的未婚夫不干了,跑到京兆尹衙门击鼓鸣冤。 一边是个平民,一边是当朝丞相,京兆尹史通程不但没受理,反倒把人打了二十大板,可不巧得很,衙役们把那女子未婚夫扔出来的时候,五皇子那辆霸气无比的马车恰好经过,人扔在离马车三米远的地方,溅了一地血。 这五皇子顺手夺了车夫的马鞭,就进了京兆尹的衙门,一路走一路抽,不但把那些衙役打得鬼哭狼嚎,更是将还没有退堂的史通程抽得满脸开花。 京兆尹虽只是个四品官,但地位特殊,在衙门里被抽花了脸,这事不小,当然是闹到皇帝那里去了。纵使史通程满腹委屈,陈述得也很隐晦,不过众人都是人精,细一想,也知道这是替左相背了锅。 五皇子倒是没提这件事,他的理由很充分,区区三品京兆尹可以随便打人随便扔到街上,他身为麟王,有样学样而已。但史通程的脸上皮太厚,抽鞭子的时候累了手,他要赔偿。 一句话出口,整殿人鼻歪眼斜,同情地看着脸上被包了厚厚一层还在往外渗血的史通程。史通程更是双眼翻白,又气又怒又惊又怕,险些晕了过去。 第11章 道长 文牧棠心知肚明,不得不硬着头皮给史通程求情。 皇帝神情莫测地板着脸问他要什么赔偿,五皇子毫不客气地指着左相,既然替史通程求情,那很好,那史通程就不用赔了,左相赔,可以选择是赔偿白银一百万两,还是让自己抽三鞭。 左相看着史通程那惨样儿,哪里还敢选三鞭,自然是赔银。 可赔了银子事没了,五皇子有话:一个左丞相虽然位居一品,俸禄不低,但轻轻松松就能拿出一百万两,那也是办不到的,指不定不是贪墨就是受贿了。 当着的是满朝文武的面,这句话直接就把左相坑到沟里里,身居高位,哪里能如此身清行正,没有把柄? 文牧棠的把柄还不少,果然就到贪墨的罪证,皇帝大怒,念在他身在左相之位时还是有几分能力,将他官降五级,一个正二品的左丞相,立马就撸成了从四品的侍读学士。 史通程也没有讨到好,破了相,还被贬为太常寺少卿。 一个正二品左丞,一个正三品京兆尹,因为一个被强娶的小妾,不但贬官降级,还成为笑话。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件事的最后后果是,五皇子殴打朝廷命官,着实胡闹,罚俸一年,禁足三个月。 皇帝对五皇子的态度也很奇怪,要说他不喜五皇子,但五皇子却敢毫无顾忌的这般闹。但要说他对五皇子有多看重,也不尽然,毕竟,除了当初封了个麟王,五皇子并没有什么正经差使。 沈珞言一路听着这些八卦,百姓们对欺负平民的贪官倒霉自然是津津乐道,但太多夸大的成份,当故事听还是可以一解路上无聊的。 在经过云景楼的时候,她感觉到有强烈的并不友好的目光一直盯着,还曾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二楼窗户处,那一双惊诧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她看得很清楚。 沈颖怡。 原身的堂姐。 她对面的男子不认识,但是,看到沈颖怡的面色,她顿时了然,原来如此!原本以为只是内宅之斗,原来还有妹夺妹夫的狗血事件。卡Kа酷Ku尐裞網 从昨天到现在,她循着原身留下的记忆,把整件事梳了一遍,沈颖怡对原身说了两句话: “珞言,听说今天任大公子也会到呢,咱们武定侯府虽然不如国公府,不过你花容月貌,任大公子定会对你一见倾心的!” “三皇子的画贵不可言,得一幅身价倍增呢!珞言,你既然喜欢,我自然助你去求一幅。有三皇子的画为嫁妆,看谁还敢说我们珞言高攀了!” 正是这两句话,让原本没有求画心思的原身动了心。 她还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到当她高兴地转身离去时,贴身丫鬟春杏匆匆看向沈颖怡的目光中带着的询问和共识,只是当时不曾细想。 看来,武定侯府,比想像中热闹呢。 她既然接管了原身的一切,那么以后,她会替原身好好活着。 武定侯府,虽没有低迷肃穆之气,但也有些不同寻常,大管家邹闽带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匆匆的进了府,就向翠虹堂去。 武定侯虽是沈云霆,但是侯府里作主的外有大房老爷沈伯奎,虽然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想理事,中馈交给沈伯奎的夫人姚氏在打理,但是府中的大事,还是得老夫人点头。一直沿袭下来,哪怕是沈云霆回了京城,也没有什么改变,当然,也与沈云霆自己无心去争这些有关。 这个道士是沈伯奎请来的,未嫁之女横死,是不能入祖坟的,而且,对于埋葬的时间地点,都极有讲究,弄不好,会祸及家人。 这个道士便是沈伯奎请来为沈珞言寻找埋葬之地的。 翠虹堂里,沈伯奎向老夫人行礼:“母亲,这位便是秦道长!” 秦道长五十余岁,颔下有三寸胡须,看着倒似仙风道骨,只是眼神骨碌碌的转着,不免带了几分奸滑之意。 老夫人有些奇怪,又有些不满,道:“你没事叫个道长来干什么?”正常人家,大都对和尚道士敬而远之。何况,哪个道士没有道号?既然出了家,还把俗家姓带着的,可是极少。 沈伯奎走近几步,低声道:“母亲,都这会儿了,你觉得珞言还可能活命吗?” 老夫人孙女多,对沈珞言又不喜爱,并没有什么悲伤之色,哼了一声道:“这不还没找到尸身吗?” “这都半天加一夜了,也该找到了,横死是不吉利的,有些事得提前准备!” 老夫人看了秦道长一眼,又看沈伯奎,目光中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招摇撞骗的人多了,这人不会是骗子吧? 沈伯奎忙道:“这位秦道长的大名儿子三年前就听过,给于大人祖坟上看过风水,这三年里,于大人官升两级,顺风顺水!” 他说的于大人,三年前只是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现在已经是正四品户部郎中了。言下之意,这秦道长是有真本事的。 听他这么说,老夫人也不出声了。 不论婚约的事和事后的影响怎么消除,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但若葬处寻不好祸及家人,那才是大事,老大考虑很周全,这的确比较紧要。 秦道长行了个道貌家礼,俨然道:“沈老夫人,听说府上有贵女遭遇不幸,贫道深表同情!寻阴宅之事,可丝毫马虎不得,既然贫道接手此事,定让老夫人满意!” 老夫人对大儿子办事向来放心,端着茶杯,不甚在意地道:“那就有劳了!” 秦道长摆着拂尘,脸色严肃地道:“贵女殁于水祸,水祸乃五凶之首,在府中停灵不得过夜。不可葬于山之背,水之南,亦不能葬于阴森肃杀之地,不得葬于有柳树槐树之地,不得葬于水边。另还需要尽快在府上做场法事,否则,魂灵归来,盘桓不去,因枉死生怨,因怨恨生凶厉,将影响府中运道,阻碍官气!” 沈伯奎道:“这话怎么说?” 秦道长道:“官气者,气运也,祖宗之气运,风水之气运,天生之气运,气运之势本来微妙,若有凶厉之气挡在前面,气运阻塞,官气自然就大受影响,不但已在仕途者有降职丢官之祸,未入仕途者,亦有可能再不得其门而入!” 第12章 道场 一番话,不但沈伯奎脸色剧变,老夫人的脸色也是大变,立刻道:“大师,需要一些什么,你只管吩咐!” 秦道长立刻道:“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朱砂,黄纸,黑狗血要有也弄点儿,其他的贫道这里就有!”反正到后来都会折算成银子。 按秦道长的意思,是不等夭折者遗体进门,先就在府里驱邪作法,这样,枉死者心中的怨气才不会影响家宅,沈伯奎当然是求之不得,急忙叫人去准备,一时,侯府的下人们都忙碌起来。 武定侯沈云霆亲自护送着马车,心情沉浸在一片失而复得般的喜悦之中的,他的言儿没事,真是老天保佑! 到了府门,看见的正是这样一片闹哄哄的场面。下人们来来去去都往后院方向跑,一个个脸色严肃,神色低落中透着几分沮丧的模样,沈云霆心中大沉,后院?莫不是母亲心忧珞言病倒了? 可是看着那些白布白幡,又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母亲有什么事,大哥不可能不派个人去给他递消息。 尽管心急,沈云霆却并没有甩开沈珞言,而是极有耐心的等待她们下了马车,一起走进府门。 及至沈珞言和叶恬走进门来,一个脚步匆匆忙碌着的小厮看着沈珞言,猝不及防之下,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云霆皱眉,道:“怎么回事?路也不会走了?” 那小厮指着沈珞言,结舌道:“鬼……鬼……” 沈云霆恼怒,一脚踹过去,怒道:“放肆!” 武定侯不管府中事,而且对下人一向宽厚,这样暴怒还是第一次。毕竟是曾经上过战场,腥风血雨里面冲过来的人,凌眉厉目的样子自带一股杀气,那小厮吓得急忙跪下。 不过,这一跪下,却也偷眼看到,面前的三姑娘竟然是有影子的,那就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他虽然不明白三姑娘好生生的活着,为什么大老爷却说三姑娘已经死了,还置办了灵堂,请了道士,仍是急忙道:“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 沈云霆喝道:“还不快滚!” 他一向好脾气,是因为没有触及他的逆鳞,沈珞言就是他的逆鳞。 发过火的沈云霆却有些心中惴惴,言儿一向不喜欢他,就是觉得他是一个粗鄙武夫,他这样子,言儿又要不高兴了吧? 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的就看向沈珞言,讪讪地道:“言儿……” 那目光里竟然还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沈珞言一看就懂了,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原身之前对她这个父亲是有多冷情啊?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纵使她后来的成就惊人,但是亲情这方面的缺失,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卡Kа酷Ku尐裞網 父亲这个词于她来说都是很新奇的,她其实也没有相处的经验,她轻声道:“爹,不过一个不懂事的下人,你别气坏了身子!” 但就这样简单一句,沈云霆却是充满了喜悦,看着沈珞言的眼神,竟似有些湿润。 沈珞言心里咯噔一下,她大意了,忘了原身对这个父亲,一直是冷静言冷语,甚至这几年来,连声爹也没有叫过。 没想到一时心中感慨失神,倒是没考虑这个细节。 不过,显然她是多想了,沈云霆丝毫也没有怀疑,这一声爹,已经让他喜不自禁了,眼眶湿润了。他连连道:“不气不气,言儿,快进去吧。这一夜又惊又吓的,回去好好休息!” 沈珞言还没说话,院中已经传来一阵喝唱声: “勋门早夭女, 闺名沈珞言。 魂没青柳河, 梦断水云间。 青柳有河灵, 水云多神仙。 天意殁此女, 勿放祸人前。 沈家有血亲, 诚心祈神灵。 夭者不入室, 夭者不入坟。 但求祸远避, 不可伤近亲。 法名秦道士, 代为告天地。 此女即已殁, 族灵不可居, 府门不可入, 家庙不可度。 可令入阴司, 可令入地狱, 可令魂魄消, 万劫不能复。 沈家弃此女, 神灵且存记! 三清显神通, 急急如律令!” 这声音喝声洪亮,中气十足,整个沈府前院,听得清清楚楚。当然,也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沈云霆父女的耳中,沈云霆脸色顿时变了。 家族中的灵位不能摆放,家庙不能祭奠,甚至为了避祸,宁可让其魂消魄散,万劫不复?他的言儿好生生地活着,家里却在摆道场置灵堂,而且如此恶毒? 沈珞言也是心中暗恼。 虽然她现在是活人,但是原身却真的香消玉殒了。得人好处千年记,何况,是以这具身体获得重生。哪怕她不信这世间有什么鬼神,但既然她能来这里,说明这世间真有魂魄的存在,她绝不能容这道士伤害到原身已逝的芳魂。 不过,沈云霆比她更快,他满面怒色,几乎如一只暴怒的狮子一般,丝毫也不顾自己腿脚不方便,大步向声音来处而去。 那显得有些瘸的身影,落在沈珞言的眼里,却让她有些怔神。 这似乎是被人维护的感觉? 本来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原身记忆中的爹,是无情冷漠,始乱终弃,抛弃了元配妻子,使其无法承受而郁郁而终,对儿女不闻不问,所以她的哥哥才会早夭。 沈珞言最不耻这样的人,以为这必然是一个渣爹,并没有抱什么希望,现在看来,似乎和记忆中不一样,不过,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她加快脚步,跟在沈云霆后面,叶恬也悄没声地跟上了。 灵堂建在景云阁。 景云阁在前院与后院之间,侧面就是小花园,是整个沈府里和各个院子都不搭界的地方。那道场,就建在景云阁的前面。 原本,这法场和灵堂是要建到沈珞言住的映月轩的,但映月轩在内院,老夫人的意思是这地儿是整个武定侯府内院除翠虹堂外最好的院子,以后当然是要分出去的,建灵堂,没的沾染了晦气。 沈云霆走到景云阁门前时,那秦道长身穿道袍,手执一把桃木剑,正把刚才吟唱过的那段话重复吟唱,香案上香烟缭绕,摆着黄纸朱砂,竟然还有一碗散发着腥气的黑狗血。 第13章 揍人 沈云霆一阵旋风似的卷了过去,二话不说,一脚就把那张香案给踢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此时,老夫人和大老爷沈伯奎,三老爷沈明坤,其实就站在一边,但是沈云霆来得太快,而他们又听从秦道士的话,一心要虔诚,不然,只怕神灵不佑。 所以,直到听到哗地一声猛响,他们睁开眼睛一看,香案竟然已经翻了,而且,沈云霆一脚,就把那秦道士踹翻在地。 老夫人怒道:“老二,你疯了?” 沈云霆心中怒火燃烧,他的言儿还好好的,可家里做了些什么?不去青柳河边也就算了,竟然在家里搭起灵堂,这不是咒言儿吗? 他看着老夫人,语气也冷了下来:“母亲,您又在做什么?” 沈伯奎在一边板着脸道:“二弟,我知道珞言落水,于你难以接受,可事情无法挽回,只能节哀顺变。卡Kа酷Ku尐裞網再说,珞言不过是去跟她母亲和哥哥做伴了,你应该欣慰才是!” 沈云霆没有说话,回应沈伯奎的,是砰地一记拳头,沈云霆如一只暴怒的狮子一般,冲上去就开始揍人。 他们这么咒言儿已经不能容忍,竟然还说出和母亲哥哥做伴这种话,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沈云霆虽然伤了腿,行动有些不便,但沈大老爷却是文官,又哪里是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能比的?这一顿饱揍,揍得沈伯奎惨叫连连。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模样很惨! 老夫人急了,也顾不上同样被踹倒的秦道士,顿着拐杖喝骂那些下人:“还不快把人拉开,一个个都疯了,老二,你是不是连我这个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 老夫人发怒,下人们赶紧把两人拉开,但即使拉得快,沈云霆还赶着踹了一脚,把已经爬起来的沈伯奎又踹翻在地。 沈明坤抱住沈云霆,道:“二哥,冷静,冷静!” 又去扶沈伯奎,道:“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 老夫人怒道:“老二,那是你大哥,你心里眼里还有没有一点长幼尊卑?你心里还有没有武定侯府?” 沈云霆压抑着心中一涌一涌的怒火,道:“母亲,我心中怎么就没有武定侯府了?”至于大哥,连人话都不会说,他揍了就揍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老夫人冷着脸道:“我知道珞言是你唯一的孩子,你心疼她,她也是我孙女,难道我就不知道心疼?可她既然遭遇了不幸,难道要整个武定侯府都跟着她陪葬?要拿你大哥侄儿们的前途来陪葬?秦道长说了,夭魂入府,家宅不宁!你大哥为了武定侯府,哪件事做错了?” 沈云霆只觉得心中被刺了一刀般的锐痛,他看向老夫人,缓缓地道:“所以,母亲,你们连河边都没有去,就断定言儿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你们心中,没有悲伤,只有怎么样能不让任何事影响到大哥的官途?只想着怎么样才不会影响武定侯府?什么时候,咱们侯府变得只有利益得失,没有亲情了?” 老夫人一脸怒色,她以前就不喜沈云霆的刚硬,对知冷知热孝顺有加的沈伯奎心中多几分偏向,此时越发觉得沈云霆不顾大局。 她沉声道:“老二,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为了一个死人,闹到这程度,你就没想想,生死两道界,活着的人总不能被死人影响,你现在又是打大哥,又是毁了道场,反斥我们没有亲情?到底是谁没有亲情?难道在你心里,只有珞言才是你在意的,我和你大哥,三弟,侄子侄女们,你就全然不顾了吗?” 沈云霆不敢跟老夫人顶嘴,天珩以孝治国,孝字是深入人心的,哪怕沈云霆不认同老夫人的做法,刚才的话已经是他能说出来的最重的话了。他只觉得无比心寒,当年他上战场,十年不归,所以武定侯府该有的荣耀,一样不少,可他又得到了什么?他无妻在府,一双子女还失了一个,受伤回京,母亲眼里责备多过关怀,因为他是战败受伤而回,侯府失了当初他拼死争来的荣耀。 大哥当时说的一句话,他至今记得:“二弟,哪怕你多撑三个月也好,为什么要现在回京?” 如果当初他多撑三个月再回京,大哥在努力争取的少詹事就不会落到别人头上。 没有一个人问他的伤疼不疼,没有一个人问他在战场上苦不苦。 也没有一个人去对他解释一下当初恪儿的被拐和死亡。 一封家书,就把那个被害的四岁的孩子给交代了,没有谁愧疚,没有谁觉得那是一件值得再提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 可他们就没有想过,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哪怕过去了十年,那也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 去年,有个鸿胪寺卿的缺,母亲逼着他去为大哥疏通官场,因为他还是武定侯,因为要兄弟友爱,一个铁骨铮铮的武将,便只能腆着脸皮去一个府门一个府门疏通。 最后,是詹事府原本的少詹事平调过去,大哥也没吃亏,得到了少詹事的位置,官也升了一级。他付出的努力不少,大哥和母亲却都觉得他没有尽全力,不然,鸿胪寺卿就是大哥的了。 这些都不提了,可他们现在这样对言儿,哪怕沈云霆多方忍让,各种不计较,也不能接受。 不过,老夫人这话一结束,就听见一个声音轻快地道:“祖母的意思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咒成魂魄不能归,府门不能进的孤魂野鬼,就能让武定侯府除我父亲之外所有人都好了吗?” 刚才沈珞言在后一脚,加上沈云霆踢桌踹人,闹成一团,他们也没有看到随后过来的沈珞言。 她的骤然出声,吓了老夫人一跳,脱口道:“你没死?” 沈珞言笑意盈盈地道:“可不是吗?我没死,祖母失望吗?” 老夫人在刚刚的震惊之后不自觉地就和沈伯奎对视一眼,之后看过去,沈珞言笑容清浅,明明这个问题很尖锐,可配上她那明媚的笑容,却好像只是晚辈在撒娇。 第14章 反问 沈伯奎心中剧震,沈颖怡昨天回来的时候说得很笃定,而且,宁国公府大公子也出手了,按理来说,不应该有失手才是。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么另一种可能是,虽然沈珞言还活着,但是一切都在任子希的计划之中。那么她是死是活的倒也不重要,一个女子名节受损,那和死了也差不多。 想到这一点,沈伯奎立刻道:“珞言,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没有事,为什么昨天不回家,害祖母和大伯这么担心?” 沈珞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被踢翻的香案,以及已经悄眯眯爬起的秦道士,没有说话。 所谓的担心,就是都没有确定她的生死,就在府里设起灵堂和道场吗? 沈伯奎大概也觉得这话缺点说服力,便又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看一眼沈珞言,哪怕她笑容天真纯粹,那已经可见倾城色的容貌却让她很不喜,沈珞言只有三分像沈云霆,那更多的,自然是像她的母亲。 那个儿媳妇她没有见过,嫁给沈云霆后也没有进过沈家门,却一直牢牢地占据着沈云霆的心的女子,被老夫人归类为上不得台面,只靠美色惑人的妖精。 纵使她死了,老夫人想起她时,心中也是一片恨意,对沈珞言便更是心生不耐,眼神微厉,极严厉地道:“你一个大家闺秀,不顾男女大防,整个武定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沈珞言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地道:“祖母,我是应邀去参加安国公府大小姐组织的踏青会,踏青会有男有女,却个个言行有礼,举止不曾逾越。祖母这么说,是说安国公府伤风败俗,竟然组织这样的踏青会吗?还有,大姐也去了,祖母这是先教训过大姐了,又来教训我的吗?” 老夫人大怒,拐杖重重一顿,厉声道:“你少扯这些有的没有,我是说你向男子投怀送抱,落到水里又一夜不归,名节尽失,关安国公府的踏青会什么事?又有你大姐什么事?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得罪的是三皇子,三皇子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就算三皇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你这伤风败俗的行为,也是给咱们侯府丢脸!” 老夫人其实才五十三岁,加上保养得好,其实也并不老,拿着拐杖不过是为了彰显身份。早年武定侯府兴盛的时候,她便着人打了这根拐杖,没成想,刚把拐杖拿到手中,武定侯在战场上两战两败,还受了伤,灰头土脸般回到京城。 武定侯府才真的是荣也沈云霆,衰也沈云霆。 战败回京是武将的耻辱,何况这还是没有办法再洗刷的耻辱,因为他的伤腿意味着他已经不能再上战场一雪前耻了。 武定侯府大不如从前,这拐杖,她也就只能在府里用用了。 沈云霆就要开口,沈珞言冲他摇头示意,沈云霆不解她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顺她的意没出声。可是,他眼神里,却更加冷了。 刚进门看见那些忙碌的下人,他还担心是母亲是心忧言儿遭遇危险而急病了,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在母亲心里,根本没有言儿。 这样的话,何其重?言儿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还没有及笄,昨天遭遇了惊吓,母亲到现在为止,没有一句关心不说,还出口这么重。 对比言儿的安全,那些有那么重要吗? 沈珞言眼底深处掠过一片冷意,微微敛了笑容,直视着老夫人的眼睛,缓缓道:“祖母,连三皇子自己都知道,我不过是脚下滑了,为了避免撞到他才会掉落河中的。你听谁说我是对三皇子投怀送抱?不明真相以己度人,那个人其心可诛!” 她拉过一边的叶恬,道:“至于我一夜未归,是这位叶姐姐打渔为生,见我落水,把我从河里救了上来,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我在她们家住了一晚,怎么就名节尽失?怎么就丢了武定侯府的脸了?” 老夫人微微一怔,连沈伯奎也呆了一呆,沈珞言一向冷情,更多的时候,是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受了什么委屈,表面坚强,却只偷偷躲着哭,细腻敏感容易受伤,这和她多年来父母不在身边有关。 要是往常,老夫人这么一说,她虽然会表面倔强,但只会一声不吭地抗议,现在她这几句话,倒是让老夫人和沈伯奎意外了。 当然,心中更意外也更着急的是沈伯奎。 如果真如沈珞言所说,三皇子那边不计较了,而她是被个渔女救上来的,并没有落下什么流言,只是在一个民女家里借居了一宿,那岂不是表示什么事也没有? 这样,亲事还怎么换? 还有沈云霆,明明是一石三鸟的事,怎么突然就变了? 老夫人被沈珞言几句话说得黑了脸,沈珞言忽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我还没回府,府里就置办了灵堂,我得感谢祖母的一片爱心,只是这片心,孙女实在有些承受不起。祖母定是觉得孙女若是遭遇了不测,会影响了府中的气运,但是孙女没有事,府中却建了灵堂,不知道以秦道长看来,这是招晦气呢,还是去晦气呢?” 老夫人一听,脸更黑了,是啊,这府里明明没有人死,却办起了灵堂,这得多晦气? 不过,这次却不是因为沈珞言,而是侧过头去,狠狠地瞪了沈伯奎一眼。 说沈珞言已经不可能活着的是他,请秦道士来的是他,说要赶紧置办灵堂不想影响府中官运和气运的也是他。 现下倒好,人没死,灵堂却搭建起来了。这晦气不是自招的吗?整个府里,就老夫人年纪最大了,沈珞言轻描淡写几句话,让老夫人心里膈应得慌,对沈伯奎没弄清事情真相就毛躁行动的行为,也生出了几分不满。 沈伯奎一看老夫人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定是不舒服了,急忙道:“母亲放心,秦道长道法高深,断不会为咱们府里带来晦气的……” “祖母!”沈珞言晶亮却又清澈的眸子在沈伯奎脸上一扫,打断他的话:“大伯想毁了武定侯府!” 第15章 太急 沈伯奎差点跳了起来,怒道:“你胡说八道……咝……”这一跳,扯动被揍的地方,生疼,疼得他呲牙咧嘴。卡Kа酷Ku尐裞網 本来他是个长辈,和晚辈这样对吵很是没有形象,不过,沈珞言这话太过惊心,他却是不能不反驳。要是让老夫人以为他真存了这个心思,那他后面的谋算怎么办? 沈珞言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大伯心里很清楚。僧道无事不入家门,连十岁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大伯会不知道?大伯心里没有我,所以期盼我死,可别人不知道啊。如今秦道长进门,府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设灵堂摆道场,动静这么大,定也传出去了,武定侯府要幸运一些,就成了一个笑话,若是不幸,被有心之人利用,覆灭就在眼前!” 沈伯奎指着她怒道:“你少危言耸听!” 沈珞言撇撇嘴,笑意冷冷:“看来大伯真的一点也不避讳期盼我死的事实啊!连假意掩盖一下都不屑为之。我是不是危言耸听,大伯会不知道?” 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据说九皇子为了谋取皇位,曾请道士做魇胜之法,结果事情败露,九皇子贬为庶民,原本在天珩地位极高的道士顿时地位大跌,皇帝更是明令禁止此术。十年前,就有一个户部大员因母亲生病请了道士直符,大做道场,被人参了一本,皇上当年深受其害,尤其深恶欲绝,三品的户部左侍郎,连降三级。 沈伯奎气得脸色发青,他不想和一个后辈做口舌之争,没有失了身份,但是,沈珞言的话却句句尖锐,而且直接就针对他去了,连掩饰都不带掩饰,这丫头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沈云霆还没回京之前,大房的人有意无意之间向她灌输着她的父亲心中根本没有她这个女儿,连家书都没有给她写一封。她有父也如无父,母亲还早早去世,不过没有关系,大伯和大伯母都会好好待她,大堂哥和大堂姐也都会当她亲妹妹。只在靠大伯一家子,她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这丫头的确是听进去了,这两年里对沈云霆的态度,他们都看在眼里,沈云霆这个糙汉子,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女儿相处,以至于这两年来,明知道沈珞言和他父女生份,却无法改变。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一直对大房客气有加,也一直对他比对沈云霆尊敬。 怎么落水一回,倒把她淹聪明了? 不过,沈伯奎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这次的踏青会请帖刚下,沈颖怡和任子希就已经决定借这个机会达到目的,他虽没有问细节,但他相信颖怡行事稳当,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何况还有任子希的出手,任子希身为镇定国公府的大公子,要能力有能力,要人有人,事情会办得很好。 既然知道那是个死人,他还去河边干什么? 至于会不会伤了沈云霆的心,一个废人,谁在乎?再说,等沈云霆带着女儿尸身回到府里,发现不但灵堂建了,道场也建了,及时超度,他该感激自己的周到才是。 可千算万算,他没算到沈珞言没有死。 到底还是太急了啊。卡Kа酷Ku尐裞網 沈明坤站在后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老夫人因为沈伯奎招道士进门惹晦气心中不高兴,也没出声,沈云霆脸色冷漠,虽然没有动手,但是那眼神却一片冰冷。 这让沈伯奎知道,他若不能把这一段揭过去,光是老二就要揍死他。 沈伯奎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刚才失了态,他马上调整过来,沉着脸,颇有几分痛心疾首,又带着几分受伤地道:“珞言,你这么说未免太伤伯父的心了,听说你出事,你爹去寻你,我们在府里善后。你既然福大命大,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可你竟然给伯父扣这样的大帽子,你觉得合适吗?” 沈珞言扫了他一眼,笑道:“大伯教训的是,我只是心忧祖母罢了。既然大伯觉得没事,那珞言向大伯陪罪!” 心忧祖母四个字让老夫人又盯了沈伯奎一眼,不过,这件事终归是她同意了的,虽是觉得晦气,却只哼了一声。 再说,相比较沈伯奎这件事做得太难看,但和沈云霆相比,她的心还是偏向沈伯奎的。 沈珞言看出这一点,也知道,她现在是一个侄女的身份,加上这件事沈伯奎到后来必然以一句信息错误来解释,伤不了他的筋骨,不过是扎扎他而已。这种嘴头上的便宜没什么意思,她也就不抓着不放了。 沈珞言挽住叶恬,对老夫人道:“祖母,这位叶姑娘救了我的命,我想留她在我那里住几天!” 老夫人不想多说,只摆了摆手,又是灵堂又是道场的,她头疼。 这时,一个声音急急地道:“三妹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担心死我了。”说话间,一个娇俏的身影急步走来,抓住沈珞言的手,又是担心又是喜悦的模样。 沈珞言看了沈颖怡一眼,她刚过及笄不久,才十五岁,容貌算得上娇美,此时一脸担心关切的模样也显得很是姐妹情深,如果忽略掉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的话。这种假亲热真是让人冒鸡皮疙瘩,不过,想到自己站在这里,本身就是给他们添堵的事,沈珞言便笑吟吟地道:“大堂姐待我真好,我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定也是托了大堂姐的福!” 沈颖怡听到毫发无损四个字,眼里又极快闪过一丝恼意,脸上却笑盈盈的,道:“我没能照顾好你,你不知道我有多自责!你能这么说,我这心里才好过一些!” 沈珞言笑道:“为了能让大堂姐好过,我也会越来越好的。” 沈颖怡心中嗤之以鼻,她要好,也得有这个命。任子希已经准备来兴师问罪了,只是不方便和她一起同来,才落后一些。 就算沈珞言说是被渔女所救又如何?也得有人信。 不出沈颖怡所料,她这边拉着沈珞言绊了脚步,那边管家邹闽急匆匆地来了,见老夫人和沈家兄弟都在,他急忙道:“老夫人,侯爷,任大公子来退亲了!” 第16章 退亲 沈珞言几乎想笑,真老套,他不就是喜欢沈颖怡吗? 不过,这倒是正合她心意。卡Kа酷Ku尐裞網 沈颖怡也是心中暗暗高兴,第一步是退亲,爹爹自然会从中说合,最后退亲变成换亲,这才是她和任子希想要的结果。 沈伯奎立刻道:“请进前厅奉茶!” 沈云霆哼了一声。 昨天言儿落水这么大的动静,宁国公府并不是没有听到消息却没有派出一个家人去参与搜寻,现在人刚回府,立马就来退亲。这样的混帐东西,冷心冷情,根本不是什么良配,很好,就算那兔崽子不来,他也是不会让言儿受委屈的。 沈伯奎和沈颖怡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身上被揍处着实痛,此时他竟也丝毫不觉得了,攀上宁国公府这门亲事,他以后才会官运亨通,青云无阻。 他立刻扶着老夫人就快步往前厅去,把沈云霆都撇在一边。卡Kа酷Ku尐裞網 沈云霆转头对沈珞言道:“言儿,这边交给我,你回去休息!” 沈珞言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爹爹,你准备怎么做?” 沈云霆心中一动,他这个女儿虽然性子冷情,但好强,对宁国公府的这门亲事心中是重视且在意的,现在任子希那混帐东西来退亲,言儿不会承受不住吗?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不确定了,他试探地道:“言儿,你是怎么想的?” 沈珞言转着对叶恬道:“叶姐姐,我这里有事要处理,委屈你先去我的院子里。” 叶恬局促地道:“其实不用的,要不,我先走吧?” 沈珞言摇头笑道:“刚才吓着你了吧?你别放在心上,就把我的院子当成自己家一样!”她招手叫了个外院丫头过来,挽着叶恬的手道:“这是我的贵客,你先将她送到映月轩,让秋兰好生招待!” 那丫头带着叶恬往后院去了,沈珞言转过头,明媚一笑,道:“爹,咱们也去前厅看看!” 她的笑容干净而纯美,好像雨后天空的那一抹湛蓝,美如秋日晨间的一抹霞光,太像她的娘亲了,沈云霆眼底深处多了一抹凄凉。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对方是来退亲的,没有女儿上赶着嫁的道理,结果都是一样,沈云霆也并不急。 前厅里,老夫人坐在上首,沈伯奎坐在主位,沈明坤在次位,沈颖怡站在老夫人身后,本来的这样的场合,她是不适合出现的,但在场的人十有八九心知肚明,也就只当没看见了。 客位上,任子希白皙俊俏的脸上唇红齿白,配上那锦衣华服,越发显得风度翩翩,风流倜傥。 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加上长得还算英俊,形象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这里是已经过气的武定侯府,侯爵与国公,本来就差了一阶,那份优越感,他根本不需要遮掩。 此刻,沈伯奎看着任子希的目光之中,就带了几分讨好。 老夫人也很重视,这门亲事不能丢,能挽回的要尽力挽回,能换成颖怡也是很不错的。 任子希道:“沈伯父,贵府三姑娘闹出这么样的丑事,本公子觉得还是退亲为好,当日的定亲信物,我来退还!”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 那牌晶莹润泽,一看便知是上等美玉,上面的雕工更是细致,竟然在这方寸地方,雕的是一片山水。好玉难得,但能将好玉雕琢出最好的形状,更是难得。 这块玉牌,虽不是顶尖极品,却也极是贵重。 这是当年两家定亲时,沈云霆随家信捎回来的。而宁国公府送来的定亲信物,是一柄玉如意,由老夫人收着。 沈伯奎虽知道任公子和颖怡多半是通过气了,但是,对方一个后辈前来退亲,该有的程序还是得有,至少,他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他道:“任公子,退亲这不是一件小事。任公子可和令尊商量过了?” 任子希当然不可能和他的父亲商议,更是没敢让他爷爷知道,因为他原本就只是来换亲的,只要把那个人换成颖怡就好。 任子希淡淡地道:“沈伯父,我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我爹允可的。” 他这态度实在不算好,但他越是傲慢,越是高高在上,沈伯奎心中越觉得正常,这是未来的小国公爷,哪能没点架子?而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以后将是他的女婿,只要想想,就足够让他心花怒放的了。 沈明坤自进厅来后一直没有出声,此时不禁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要退亲,也不应该是任公子前来吧?” 任子希朗朗道:“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是关我的一辈子幸福。我不能不来!” 沈明坤还待说什么,沈伯奎使了个眼色过去,示意他不要多说。 老夫人道:“任公子,虽然这次踏青会出了些意外,但也只是我们家三丫头运气不大好罢了,任公子三思!” 任子希道:“事情的始末我已知晓了,老夫人要说是意外和运气不好,晚辈也能认同,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也许不要几天,整个京城都会传遍,至于会传成什么样子,老夫人不知道,晚辈也一样不知道。但我宁国公府勋爵四代,自惜羽毛,却是不能担这风险和名声的,老夫人别怪晚辈无情。晚辈和文博兄是好朋友,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想走到这一步。还请老夫人体谅!” 老夫人脸上不太好看,就算她再不喜欢沈珞言,那也是沈家的女儿,现在被个弱冠年轻人这么说,沈家人脸上又有什么好看? 沈伯奎急忙道:“任公子,你的顾虑我们知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不过,退亲之事,兹事体大,任沈两家,四年前定下亲事,两家结通家之好,这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府里的大事,任公子行事果决,但还请顾及我沈府的名声。这么一来,三丫头还怎么活?” 任子希冷笑一声,道:“三姑娘行事失了分寸,才使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此事我已不予置评。照沈大老爷的意思,我国公府就该吃了这个亏?我任子希堂堂男儿,就该成为京城的笑柄吗?” 第17章 惊艳 沈伯奎忙道:“贤侄勿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这位三姑娘,我是断不能娶了!”任子希斩钉截铁地道。 沈伯奎心中喜悦,看了老夫人一眼,他和任子希这般话赶话的,可不就是为了让任子希把这句话很自然地说出来吗? 老夫人一听,心思立刻动了。任子希的意思并没有反对和沈家结亲,只是三丫头出了这样的事,他不能娶三丫头而已? 沈明坤咂摸出些味道,看了沈伯奎一眼,心中了然了,却生出一些不是滋味来。 真是什么好事都只会轮到老大,沈文博本来是没有机会入太学的,太学虽是通过考核,优秀者可进,但前提是三品官员及勋贵之前的嫡子才可以。老大仅为四品,还是一年前升起来的。但是老二无子,有一个名额在那儿,这好机会便给了文博。 他的女儿颖雯,十四岁了,眼看就要及笄,还没有订亲,若是这任子希是想要另选一位沈家女儿,断也轮不到他的颖雯。卡Kа酷Ku尐裞網 可不舒服又能怎么样,谁叫他既不是长子,又没有袭爵呢?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所以,任家小子,你是决意退亲了?” 任子希看过去,外面走进来的人年近四十,和沈伯奎有三成相似,但显然要刚冷一些,看着年纪,倒显得比沈伯奎还大。脸色有些冷,也没有那份圆滑之态,腿脚略有不便,此时,一双眼睛带着厉光,竟好似有刀锋光芒一般。 他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道:“沈侯爷,小侄也并不是非退亲不可,只是三姑娘闹出这样的事,为了我宁国公府的名声考虑……” “不必说了,我同意退亲!但是你一个黄毛小子说话我信不过,好在只交换了文定信物,退亲也不麻烦。是你让你父亲来侯府退亲,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宁国公府退亲?”沈云霆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这话一出,任子希后面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沈伯奎也急了,沈云霆把话说得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真要把退亲这事放在台面上,让世人皆知了,就没有退堂妹亲事,换上堂姐再续亲事的道理,那任沈两家,都会被人耻笑。沈云霆这是要断了颖怡的亲事? 老夫人也有些急了,她盯了沈云霆一眼,道:“老二,你急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沈颖怡咬着唇,这边没有她说话的份,而且,她现在的身份,也没有立场说话,可心里着实着急,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水雾,看着任子希,直把任子希心都揪着了,真想过去把她拉进怀里安慰。 沈云霆沉着脸道:“退亲的事,无非就是退与不退,他来退亲,我答应,怎么没有好好说了?” 沈伯奎和任子希交换了一个眼神,可不能让沈云霆把这事给搅乱了,他道:“二弟,你别冲动。卡Kа酷Ku尐裞網任公子也是个知书识礼的人,有事不还得商量着来吗?你这一口气就给答应了,你有想过珞言吗?你也没问过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沈云霆这才想起,刚才言儿和他前后脚来到,不过他听到任子希的话大怒,大步就先进来了。言儿执意要亲自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她心中是不是还想着挽回。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若言儿真心系在这个混账小子身上,倒是一件麻烦事。可若不问过言儿的意思,就此退了亲,他又恐女儿受不了。 女儿能为了嫁去宁国公府好过,做出向三皇子求画的大胆之举,万一,她心中真是对任子希情根深种呢? 沈伯奎觉得心有些揪起了,他想说亲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身为父亲,自也能做主,可他说不出口。 沈伯奎见他不出声了,心里松了口气,却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二弟,珞言性子执拗,又很有想法,你若不问过她的意见就做了决定,我是担心你们父女离心!” 一句父女离心让沈云霆更犹豫了,之前父女已经够离心的,现在言儿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有所改变,纵使他觉得这混蛋配不上他的言儿,但若言儿心中有了那混帐小子,只怕她以后都不会快乐。这才是他担心的。 沈明坤在一边不咸不淡地道:“就算珞言再喜欢,这世间强扭的瓜不甜,她就算强求能有好日子过?” 这句话一出,沈云霆立刻就下定决心,哪怕拼着珞言怪罪,这亲事也非退不可。他道:“退!” 老夫人瞪了沈明坤一眼,哼了一声,才道:“老二,退亲之事,兹事体大,你这样红口白牙轻描淡写,有想过后果吗?有想过武定侯府的名声吗?有想过三丫头的名声吗?” “祖母想多了!”一个清脆悦耳又透着丝丝冷意的声音突兀地响在众人耳边,这声音里竟似带着玉石般的质感,不但撞进人的耳里,也撞进人的心里。 沈珞言进来了,她穿着浅蓝色烟云织锦衣,没有满头珠翠,只有一根簪子,简简单单。可是那张脸却已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的礼物,发如墨云,眉如星月,眼如流波,肤如凝脂,让人骤一看到,几乎要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精致的面容,那样的美,添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艳一分则太俗,素一分又太平。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只是扫过一眼,便有如大夏天一股凉风,让人心为之清,气为之爽;目光流转,所到之处,让人神为之夺,目为之眩! 这还是未长成,若是到得十六七岁豆蔻之年,那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沈府里众人习惯了沈珞言的美丽,倒也没多大感觉,可任子希却是第一次见,他一直觉得沈颖怡很漂亮,但现在却有种除却巫山不见云的感觉,怔了好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道:“这位姑娘是……” 沈明坤眼珠子转了转,立刻道:“她就是珞言啊。任公子不是来退亲的吗?现在珞言来了,你们正好当面说!” 第18章 太丑 任子希又呆了一下,他万没想到,沈珞言竟然这么美,让他之前想要说的话都卡在喉中,只知道呆呆地盯着沈珞言看。 在上辈子早就习惯那些眼神的沈珞言皱眉,她来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自己这张脸,毕竟镜子这东西,叶恬那里不可能有,她冷冷扫过去一眼:“祖母说的这些,珞言都不在乎,我同意退亲!” 沈云霆一听就笑了,真好,他的言儿是有骨气的孩子。 老夫人怒道:“胡说,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轮到你说话吗?” 沈云霆立刻接口中道:“母亲说得没错,不是父母之命吗?我也同意退亲。还是之前那句话,退亲不止要退信物,还得退庚帖,任家小子,是叫你父亲来,还是我去国公府?” 任子希一双眼睛不离沈珞言,沈云霆的话,使他回过神来,他仍是舍不得把目光从沈珞言的脸上移开,口中却道:“小侄仔细想过了,这件事误会颇多,三姑娘也受了不少委屈,小侄行事太过鲁莽,考虑不够周到,请恕罪,请恕罪!” 这态度突然之间来了个大翻转,把沈伯奎和沈颖怡都给惊着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尤其是沈颖怡,之前她与任子希之间虽不能说话,却一直眉来眼去的进行交流,但自从沈珞言出现在厅里,任子希就没有看她一眼,仿佛整个厅里,只有沈珞言一个人了。 她心里又嫉又恨又恼又怒,其实她也很美,只是那份美丽和沈珞言比起来,要逊色不少。这一直是她心中最不服气的地方,如果生在别人家,以她的美貌才情心计,哪里至于这样事事处处都被沈珞言压一头? 原本和任子希之间已经达成共识,换亲,之前努力这么久,父亲的计划,哥哥的谋划,她的精心设计,一环一环很成功,可沈珞言只是露了一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甘心! 那边沈云霆却是大怒,喝道:“混帐小子,你看哪里呢?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好色之徒,一双眼睛都黏在言儿身上了,看人有这么看的吗? 任子希也知道这是不妥的,可他实在收不回眼睛,现在有挖眼之虞,才不得不勉强看向别处,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这亲事,谁傻谁退,反正他不退! 虽然沈珞言没有兄弟,父亲又是个闲职王爷,还是个残废,但在这样的美貌面前,那些算个屁呀? 沈伯奎也心中不喜,他这个侄女的美貌他是知道的,不过也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影响力,任子希也太容易摇摆了,明明和颖怡已经两情相悦,现在竟然见色忘形,得想个什么办法,让任子希再把心思放到颖怡身上? 他这边还没想到办法,那边沈珞言却转头对沈云霆道:“爹,你是真不疼女儿啊,四年前,你竟然将我许给一个这么丑的人。卡Kа酷Ku尐裞網幸好现在要退亲了,不然,你是要叫我恶心一辈子么?” 很丑的人? 凭心而论,任子希还是挺英俊的,不过,言儿说丑,那就是丑,沈云霆很诚恳地道歉道:“言儿,都怪爹!当年爹回京述职,行程匆忙。那小子的父亲在我离京的前一天亲自登门,说要结秦晋之好,爹想着那小子的爹年轻时候倒是个美男子,想必他的儿子也长得不错,这才答应的。没料到好竹出歹笋,他竟长得这般丑陋。你说的对,幸好这是要退亲了,不然,爹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父女两个一口一个丑,把任子希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最引以自傲的,就是自己的长相了。可是他也很明白,是自己的退亲之举让这父女两个生气了,只要不退亲,让他们骂两句又何妨,等到抱得美人归,那还不就是他后院里的人,他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他姿态顿时放得很低,道:“沈伯父,小侄年轻无状,之前开了个玩笑,没把握好分寸,其实,小侄并不是来退亲的,而是听说三姑娘受了惊,特意来送礼压惊的,你看,礼单在此!” 说着,他竟还真从袖中拿出一份礼单来。 但是这句话一说,却让沈伯奎和沈颖怡更是脸色变黑了,因为按之前说好的,任子希会在换亲之后表示一下心意,送一些礼物给沈颖怡,虽然时间匆促,准备得不够充分,但是他令下人去锦玉阁取两套头面首饰的事,沈颖怡知道,且不说别的,光这些,就值数百两银子了。 这些原本是送给她的,现在,任子希竟然要送给沈珞言? 不过这份礼单沈云霆并不接,而是斜睨着任子希,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他这么说,是他傻还是当别人傻? 沈珞言也很无语,一个人能脸皮厚到这种境界,也真是让人不得不服了,这是多么无耻,才能在前一刻还咄咄逼人,后一刻就一反常态? 任子希见沈云霆不接,立刻往前递,他算看出来了,沈家的这些人里,沈伯奎最是圆滑,对他的态度也最是讨好,倒是沈云霆一介武夫,为人死板不知道变通,明明处于劣势,却丝毫没有自觉,这人难哄,可他偏偏是沈珞言的亲爹。至于老夫人,只要任沈两家还能结亲,她都是能接受的,也不足为虑,至于沈明坤,这里压根就没他事,所以任子希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在送礼单时,任子希的目光不经意和沈颖怡对了一下,沈颖怡眼里满是水雾,看着他的目光满透着委屈和凄然,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任子希的心又动了一下。 想到这段时间和沈颖怡之间的情意,他心里又生了几分为难。不过,很快就打定了主意,沈珞言他必须娶,沈颖怡也要娶,以后便坐拥齐人之福! 于是,他给了沈颖怡一个安慰的眼神,便又转向沈珞言,带着几分讨好地道:“三姑娘,昨日画舫上,你受惊了!我特地去锦玉阁选了两套头面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第19章 转变 沈珞言冷眼看他一眼,对沈云霆道:“爹,我回去歇着了!” 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她表示很不爽,这丫头之前待她还有几分孺慕之情,现在进来竟连她的眼色也不看,真是被老二那个浑人给教得没有一点规矩了,待祖母如不见,这样不孝,这是要让她请家法吗? 沈珞言目光转了转,立刻转身道:“祖母,珞言昨天惊吓过度,今天头晕心悸,原本想陪祖母好好说说话,但怕晕倒在祖母面前,祖母不会怪珞言吧?” 老夫人眼皮子直跳,她哪有半点头晕心悸的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既然任大公子的态度变了,老夫人的心思也就变了,原本把沈珞言当成一颗弃子的她,立刻很慈爱地道:“既是身子不舒服,就赶紧的去歇着,回头叫人把库房里的那盏血燕窝拿给你补补身子!” 沈珞言笑容明媚地道:“谢谢祖母!” 沈颖怡差点嫉妒疯了,武定侯府没有那么富裕,血燕又难得,这三个月来,就得两盏,昨天才到,立刻就拿了一盏给老夫人,另一盏她正准备跟母亲磨着讨来吃,毕竟血燕窝比普通燕窝好得多,可老夫人一开口,给了沈珞言。卡Kа酷Ku尐裞網卡Kа酷Ku尐裞網 沈云霆原本就因为任子希来退婚心生恼怒,现在见他改变主意,不但没有欣喜,反倒更看不上他了。也不想废话,干脆地抛下一句:“小子,玉牌拿来,下午我自会把玉如意送去国公府。” 沈珞言的笑容又晃花了任子希的眼睛,他立马把玉牌收起,嘿然讪笑道:“伯父,都是误会,你别生气,你和家父多年交情,可不能为了我伤了和气,我还有事,改天再登门谢罪!” 说着,把礼单交到沈伯奎的手里,沈伯奎立马就接了过去。 沈云霆从沈伯奎手中夺过礼单,往任子希怀里一塞,顺手就把那玉牌给拿了过来,毫不客气地道:“谁稀罕你的礼?滚你的吧!” 任子希没保住玉牌,脸上现出苦色,还待再说,可沈云霆根本不理他,对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儿子也告退了!”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老夫人的脸色尤其难看,老二真是疯了,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好好的亲事,人家任公子都回心转意了,却要被他搅黄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父女两个走到厅门,任子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珞言的身影,舍不得收回。眼见得两人就要出门了,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一头撞在了沈云霆身上。 还好沈云霆虽然腿脚略有不便,却是战场上下来的,比普通人脚下沉稳,他扶了对方一把,道:“邹叔小心!” 邹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急火火地道:“老夫人,大老爷,侯爷,三皇子来了!” 皇子?哪怕以前武定侯在边关打了胜仗,也没有过这样的事。 老夫人急得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也不想地就瞪了沈珞言一眼。沈伯奎更是道:“这下可惨了,珞言行事无状,对三皇子投怀送抱,三皇子定是来兴师问罪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 “你住口!”沈云霆大怒,谁来他不管,但是沈伯奎这么说沈珞言他可不答应。 沈珞言也皱了皱眉,不过,看到沈云霆这样维护,她心中微暖,别人的态度,不在她考虑范围。 沈明坤虽然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得罪皇子,事情重大,他也讨不到好,不禁也急起来。 任子希听到投怀送抱四个字,嘴角抽了一下,却也不好说什么。沈颖怡倒是满眼放光,之前在大街上看到三皇子的那番风范,已是惊为天上之仙,没想到还能近距离再接触,至于他为什么而来,反正祸不是她闯的,她才不在意。 老夫人问道:“三皇子到哪儿了?” 邹闽道:“刚才三皇子派了侍卫前来告知,现在怕不是已经快到府门了!” 沈伯奎这时候也顾不得和沈云霆多说,急忙对邹闽道:“还怔着干什么?快迎接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若是武定侯府诚心道歉,也许三皇子能消消气,不罪全府人,只罪沈珞言那臭丫头一个。 这一句话,让老夫人也如梦初醒,忙道:“速速一起出迎!” 沈珞言记着叶恬还在院里等着,便道:“我就不去了,省得三皇子见了我更生气!” 老夫人皱了皱眉,本来就是这丫头得罪了三皇子,虽说应该让她出去陪罪,但是万一三皇子见到她更生气,迁怒整个武定侯府呢?不行,侯府必须在三皇子之前狠狠地惩罚这个丫头,才能让侯府置身事外。 她沉着脸道:“你当然不能去,但是得罪了三皇子,就算三皇子不罚你,府里也得重罚,速速去小佛堂里跪着,明天早上才许起来!” 沈云霆惊道:“母亲……” 言儿已经受惊过一次,回来没有休息,还要跪一夜,她的身体铁定吃不消,再说,小佛堂的叫法很好听,实际上就是府里实行家法的地方,罚跪的时候不许吃喝,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小姑娘? 沈伯奎立刻打断他:“二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你就不能为侯府考虑一下?珞言得罪了三皇子,难道不该罚吗?还是先想想怎么消了三皇子的气吧!” 老夫人板着脸道:“还有,那血燕窝你就别吃了,成天到晚光知道惹祸。” 沈云霆沉着脸道:“言儿这一天经历的够多了,就不能让她回去休息吗?” 沈明坤在一边道:“二哥,这是权宜之计,先迎接三皇子,回头府里的事关上门好商量!” 沈珞言眼见得沈云霆要跟他们吵起来,道:“行,我去跪!”说着,转身就走了。 任子希眼珠转了又转,他都忘了,这件事三皇子还牵扯其中呢,三皇子前来兴师问罪,迁怒他是很有可能的,他虽然在见到沈珞言之后,觉得这亲事也可以不退,但是要因此得罪三皇子,那就不值得了。 只是,现在他在这里,不一起出迎肯定是不行的,任子希有些懊恼,早知道沈珞言长成这样,他还和沈颖怡设计那一出干什么? 第20章 兴师 等老夫人带着众人迎出府门时,三皇子的车驾已经到了,然而,却并不仅是一辆车驾,后面一辆,金丝楠木,光芒灿灿,那不是五皇子马车吗? 三皇子仙人之姿,一切还好说,可五皇子性子却难捉摸得很。卡Kа酷Ku尐裞網听说他和三皇子亲近,这定是来帮三皇子兴师问罪的。 老夫人忙行礼相迎,心中对沈珞言又多了几分恼怒。沈云霆都把玉牌拿回来了,这亲事多半保不住,三丫头还把三皇子给得罪了,这丫头难道是扫把星,专门来妨侯府的吗? 北辰临枫从马车里下来,他玉质天颜,龙章凤姿,神色有些淡淡的冷,透着一股可远望而不可近观的高贵之气。 老夫人立刻迎上去道:“给三皇子请安!” 后面的马车毫无动静,似乎这一切根本与他无关。 沈府众人不敢造次,心里却暗暗带着侥幸,听说三皇子性子好,既然只有三皇子出面,也许事情好解决一些? 北辰临枫神色淡淡地道:“不必多礼!” 任子希看他脸上没有半分笑意,淡得天空之云,湖心之水,这是发怒的前兆吗?他心里咯噔一下,三皇子看来真是来兴师问罪的,身为已订婚约的未婚夫,他岂不是也要被连累? 虽然三皇子不喜朝务,也不想在朝中领什么职务,但是有那样一些人,天生就是高贵的存在,他们不需要说一句话,不需要做一件事,但只要他不喜了,自然有很多人帮他们把一切障碍都去除。 任子希心里拼命转着念头,想着一定要和沈珞言撇清关系,但是,那明媚笑脸,仙人之姿,却又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心意难决。 北辰临枫在前来迎接的人群里看了一眼,沈颖怡眼见得他的目光向自己而来,立刻微微侧了身,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 可惜,北辰临枫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倒是落到任子希的脸上,奇道:“任公子怎么在这里?” 虽然北辰临枫叫一声任公子,任子希的心却更沉了。这位三皇子相貌,才名,还有那龙章之质,凤鸣之姿,在京城都是独一一份,像天上的仙。 任子希原本摇摆不定的心,顿时就定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痛心疾首,斩钉截铁地道:“回殿下,我是来退亲的。沈家三姑娘行事失德,闺誉有损,清名有污!我宁国公府诗礼传家,极重名声,极重品行。断不会聘这样的女子为妻!所以,在听说这件事之后,我便前来退亲了。当初的定亲信物,我已交给三姑娘的父亲!” 沈云霆喝道:“小王八蛋,你说什么呢?”几乎就要冲上去打人。 沈明坤急忙把他抱住,赶紧安抚:“二哥,二哥,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其实任子希当着三皇子的面说出这番话来,除了沈伯奎没什么感觉之外,连老夫人都觉得面上无光。为了把自己摘出去,就这样狠命地踩沈珞言,那和踩武定侯府有什么区别? 沈伯奎急忙凑到前面,把话题岔开道:“三殿下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三殿下和……里面请,里面请!” 北辰临枫看了任子希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用那击磬鸣笙般清朗悦耳却又另有一份醇厚质感的声音,疏漠中带着清冷之意地看着老夫人和沈伯奎,道:“不必!沈珞言呢?” 任子希暗暗庆境,还好他见机得早。三皇子这样直呼沈珞言的名字,想必心里对她恼得很。 这时候,老夫人感觉着三皇子的语气似有些生气,向沈伯奎递了个眼神过去,沈伯奎一向就负责侯府里一切向外事宜,官场圆滑,人情练达,远不是老二可比。 沈伯奎急忙道:“三殿下,珞言不懂事,冲撞了殿下,武定侯府决不姑息,已经处以家法,令她罚跪到明天,希望三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 老夫人也道:“三殿下,侯府管教不严,给三殿下带来麻烦,这事必然重重处置!” “罚跪?”北辰临枫捕捉到话里的关键。 啪地一声,后面金丝楠木马车里传出一记声响。 沈伯奎心中一跳,他一直留意着三皇子的神色,见三皇子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似有不快,心里顿时一沉,三殿下和五殿下这是嫌罚得太轻了吧?也是,那是皇子,单单罚跪哪里够?他立刻道:“殿下放心,当然不能只罚跪就算了,按家法,罚跪完后,还要打十……不,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对一个娇弱的闺中女子来说,几乎可以要掉一条命,这罚得够重了吧? 沈云霆几乎要跳起来,沈明坤急忙把他的嘴捂住,在他耳边低声道:“是应付三皇子的,你不要当真。” 其实他虽这么劝,却知道过后这二十板子沈珞言一板子也不会少受。但能把沈云霆暂时安抚了不冲撞三皇子,骗一骗他又何妨? 老夫人脸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异议。若是打了沈珞言二十板子,能让三皇子消气,哪怕沈珞言被打死了,只要武定侯府不会受到影响就行。 沈云霆猛地甩开沈明坤,扬声道:“这二十板子,我帮言儿领!”虽然罚得很没道理,可老夫人点了头,就是非罚不可的事了,老三骗不了他。 北辰临枫微皱眉没说话。 沈伯奎赶紧斥沈云霆:“你教女不严,以为自己就没过错了吗?你也一样要罚的!”三皇子没有发话,定是以为这力度还不够?他又试探地道:“武定侯府教女不严,以后定当严加管教。请三殿下大人有大量,或者,三殿下觉得怎么样才能消气,可否明示?” “消气?”北辰临枫奇怪地看了沈伯奎一眼,道:“我未生气,谈何消气?” 没生气?沈伯奎有些不懂了。 北辰临枫声音里含着几分责备,道:“沈珞言昨天落水,定也受了不少惊吓,身为她的家人,你们没有让她好好休息,没有好生安抚,反倒让她罚跪,还要处以家法?你们武定侯府,这般没有人情味吗?” 第21章 改口 这话一出,沈伯奎呆了,老夫人怔了,任子希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不对呀,三皇子难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可他为什么帮着沈珞言说话?而且,他这话里透出的,岂止是不认同,更是带着几分冷意。 只怕今天过后,武定侯府没有人情味这话就会传遍京城。 沈伯奎结舌道:“三殿下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您……” 北辰临枫坦荡地道:“因为我的缘故,沈珞言落水,受了惊吓,此事我有责任,所以备了些薄礼,给沈珞言压惊!”说话间,姜曙便送上一份礼单,道:“这些都是刚才置办的,店家们随后会送到!” 沈伯奎只觉得满嘴发苦,要是他看到礼物,也不会以为三皇子是来问罪。他伸手要接礼单,姜曙却不给他,而是道:“这份礼物既然是给三姑娘压惊的,当然是要让三姑娘亲自来收了!” 沈伯奎又闹了个没脸,不自禁地就把询问的目光看向沈颖怡。 到底是哪里错了? 颖怡不是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吗?怎么现在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呢? 沈颖怡哪里知道?三皇子神仙一样的人物,加上沈珞言分明是给他添了乱,他不但不怪罪,还来送礼,还要亲自给沈珞言。卡Kа酷Ku尐裞網 北辰临枫见沈家没人反应过来,声音里透着淡淡的不悦,道:“看来沈家的家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沈伯奎如梦初醒,之前就体会错了意思,再错下去,三皇子对沈家人印象不好,老二只有一个丫头,当然不会在意,他自己身在官场,儿子以后也是要走官途的,可不能糊涂,忙道:“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这就派人把珞言请来。” 既然三皇子不愿入府,当然只能把沈珞言叫出来了。 老夫人身边的秦嬷嬷立刻去传话了。 北辰临枫又看了任子希一眼,道:“任公子和沈珞言有婚姻之约,虽未成婚,但沈珞言遇到意外,你即使不安慰关怀,也不该落井下石!婚约解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任子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珠转着,立刻道:“三殿下明鉴,其实我也不是来退亲的,我……我是来送礼的呀,殿下您看,礼单都在这里!” 说着,他又意图把之前沈云霆塞回去的礼单拿出来。 只是北辰临枫脸色冷冷,让他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 此时,一直默默无声的金丝楠马车里,一个声音却懒洋洋地传了出来:“宁国公府的这一代,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我倒是想问问任绪是怎么教儿子的,若是宁国公府不会教,本王有空的很,可以代劳!” 随着话音,那车帘被挑了起来,马车内,戴着流影面具的男子慵懒地半靠在车壁之中,说不出的恣肆无形,洒然不羁,眼神深不见底,然而扫过来一眼,却好像直透人心,直刺人心,没有人敢直视。 任子希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纵然现在宁国公府圣眷甚隆,五皇子若是盯上他,那可就不止他一个人要倒霉,弄不好整个宁国公府都要倒霉了。 这几年发生的事可以看得清楚,虽然不论五皇子找了谁的麻烦,皇上之后同样会重惩五皇子,甚至天牢里都丢过两回。可被五皇子找麻烦倒老霉了的官员,可没有一个再被翻身正名的。 他双膝一软,顿时跪下,颤声道:“麟王殿下饶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留影面具后那双深而锐的目光扫过来,声音却透着一股子春风扑面般的柔和:“你错哪里了?” 这柔和的声音非但没让任子希松口气,反倒使他瑟瑟发抖起来,他急忙道:“我不该退亲,我……我定会挽回……” 沈云霆怒道:“做你的清秋大梦,我就算把言儿养一辈子,也不会嫁给你这种没骨头的孬种!” 任子希好色无情,摇摆犹豫,毫无担当,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的言儿? 老夫人呵斥:“老二,两位殿下在这里,你怎能大呼小叫?” 明着是斥他冲撞了两位皇子,实在是对他要毁这门亲的不认同。 麟王北辰云熙悠然笑道:“我和三哥又不是这么不近人情!” 老夫人一滞,只有得陪笑道:“麟王殿下见谅,为着我们武定侯府的这点小事,竟惊动殿下的大驾,老身惶恐!” 北辰云熙半倚在车内,闭上眼睛,好似没有听见老夫人的话一般。 老夫人不知道这麟王是什么意思,沈伯奎虽然一向善揣人心意,但他揣摩不到麟王的心意,也不敢胡乱揣测。再说,两位皇子都没有入府门的意思,麟王更是连马车也没有下,众人便也只能陪着。 于是,等待沈珞言来的时间,就变得很漫长。 过了一会儿,就见秦嬷嬷匆匆而来,可却只有他一人。 沈伯奎迎上几步,道:“三姑娘呢?” 秦嬷嬷脸色有些怪异,迟疑了一下,才道:“三姑娘说她正在罚跪,受罚宜专心诚心,她正在静思己过,三省自身,以免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三皇子的压惊礼,她受之有愧,是不敢接的。待罚跪时满,以后再向三皇子请罪!” 秦嬷嬷的声音虽已压低,但是离得这么近,众人都听得清楚,老夫人心中极恼。这个不省心的丫头,现在竟然还拿捏上了,三皇子是什么人,送来礼物,那是多大的颜面?连整个武定侯府,都觉得有荣光,这样,哪个不长眼的敢再传什么谣言,拿落水的事来做文章? 和宁国公府的这门亲,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变动。 可现在三丫头不识好歹,两位皇子在,她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惹恼了皇子,这后果她承担得起吗? 不,她反正是个不知事的小丫头,这后果,是武定侯府承担不起。 老夫人向三皇子赔罪道:“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两位殿下息怒!” 北辰临枫含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倒是那边闭目养神的北辰云熙睁开眼道:“还真是个有性格的丫头!” 第22章 免了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但是谁也猜不到麟王的心思,沈伯奎急忙向老夫人使眼色,老夫人醒过神来,忙道:“老三,这丫头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儿了?你还不快去把她叫来?” 她猜着别人大概也叫不来,但是沈云霆去若还叫不来,就可以说这丫头性子执拗,不服管教。卡Kа酷Ku尐裞網 沈云霆却站着没动,只是拿眼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狠盯了他一眼:“还怔着干什么?” 沈云霆道:“母亲的意思是,言儿的罚跪免了?” 老夫人心中不耐烦,心想老二真是个拎不清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言儿罚跪的事干什么?不过当着别人也发作不出来,只得仍是耐着性子道:“当然是免了!” 沈云霆却还不走,又问了一句:“那二十板子呢?也免了吗?”他得把话给夯实了,母亲不喜言儿,难保不秋后算账,他再护着,母亲抬出家法,天珩以孝为先,他就被动了。 老夫人的脸色难看了,看着他的目光更加严厉。 可是沈云霆却不为所动,迎着老夫人的目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去叫的模样。 老夫人气得呼吸都粗重了些,但想起来三皇子和五皇子的态度,却不得不压下火气,甚至露出一个笑脸来,道:“你说的什么话?三丫头已经够委屈了,她也是无妄之灾,身为她的祖母,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再请家法?” 得了个准信,沈云霆这才道:“儿子替言儿谢谢母亲,我这就去叫她!” 沈珞言此时就坐在小佛堂里的蒲团上,至于跪,那是不可能是的,她又不属于沈家,沈家待她好,她可以留下。沈家若待她不好,世界那么大,她可以去看看。 虽然刚到这边,她还不了解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可她也不想太委屈自己。 刚才秦嬷嬷来时,她就听得直冷笑。 在别人眼里,皇子这种生物或者是让人仰望,其意愿不可违背的,在她这里,所有人都一样,这世上的人,只分看得顺眼和看不顺眼两种。卡Kа酷Ku尐裞網 何况,老夫人听说三皇子到了,立刻就叫她罚跪,可是现在三皇子来送礼,又叫她出去收礼,老夫人这种行为,还真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但凡有一点事,她心中想的绝不是亲情和对亲人的维护,而是怎么赶紧把武定侯府摘出来。 哪怕这个过程要牺牲亲人,她也毫不在乎。 或者,在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什么亲情的概念。 这样的人,沈珞言心中并没有什么尊敬,哪怕她是原身的祖母。 她把昨天到今天的所有的信息结合原身的记忆在脑子里整合了一下。天珩有点类似于她所来世界的历史中的古国皇朝,重视孝道,但凡长辈一个孝字压下来,晚辈不可违逆,哪怕长辈是错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沈珞言不情不愿地改坐姿为跪姿,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不过,才改为坐姿,外面的人就进来了,他快步过来拉起沈珞言,道:“言儿,别跪了。是爹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沈珞言诧异:“爹?” 沈云霆上下打量沈珞言一眼,道:“言儿你没事吧?” 沈珞言看到他眼里真挚的关切,那是一个父亲对疼爱的女儿的发自内心的疼爱和关切,沈珞言道:“我没事!爹,你也是来叫我去见三皇子的吗?” 沈云霆哼了一声,道:“你跪了这么久,先坐坐休息一下再去。” 沈珞言转了转眼珠,俏皮地笑道:“我本来就没怎么跪,没人的时候我都是坐着的!” 沈云霆错愕,接着爽朗地笑起来,道:“言儿真聪明,做得好!我还担心你太实诚,累着自己!” 沈珞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云霆,原身的记忆中跪过三次佛堂,她性子冷中带傲,还有点执拗,每次都结结实实地跪,以致于跪完一次病一次。沈云霆每次来看她,她都冷淡以对。刚才,她的态度和做法,都和原身完全不同,她刻意没有隐瞒,以为沈云霆或者会有一些怀疑。 可是沈云霆没有,不但没有,他的眼神里反倒是一片欣慰,仿佛女儿终于开窍了,能保护好自己了,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沈珞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大概才是一个真正的疼爱女儿的父亲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如果说没有牵挂便能洒脱,没有感情之债,便可潇洒离去。但是现在,她不能走了。 她继承了这个身体,对这个身份是有责任的,她得替这个身体去回报这份父爱。 既然决定了,她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微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来,露出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天真和好奇道:“爹,走,咱们去看看三皇子送了什么礼物过来!” 女儿主动展现的亲近之意,让沈云霆很是高兴。 父女两个回去时,北辰临枫还站在那里,他长身玉立,负手而站,丝毫也没有等待的局促和不自在,整个人都是洒脱的,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幅画,一片风景。 北辰云熙还坐在马车里没下来,不过,那道车帘也没有垂下去,他微闭着眼睛,似在闭目养神,又好似已经睡着了。 不过,当沈家父女两人走出府门时,他的眼睛就睁开了,目光很准确地就锁定了沈珞言,留影遮了他的脸,不过,面具之下,他的唇角却勾了起来。 既然沈珞言出来了,姜曙便把礼单送了过去,这时候,已经陆续有店家派人送来了。 沈颖怡看见锦玉阁的掌柜亲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锦玉阁共有三层,顶层的首饰,不论是做工还是材料,都是上乘,当然,价格也是上乘。能劳动掌柜亲自来送到,只有三楼的珠玉首饰。 三皇子给沈珞言压惊,竟然送这么珍贵的首饰? 她心中分外懊恼,难道说,因为她的推动,三皇子反倒看上了沈珞言?毕竟,她长了那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如果这是事实,她真是要把肠子悔青了。 任子希是够好,但和三皇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第23章 质问 沈珞言走出府门,就看见外面两辆特别的马车,因为之前在大街上听了满满两耳的八卦,估摸着是那两人也没有回去,直接在街上选了礼物,就转道往武定侯府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在别人眼里是无比荣耀无比值得开心的事,沈珞言却不这么认为。 别人光只看到三皇子送礼的荣光,可谁又会想到背后将有多少双妒恨的目光在盯着她?这分明是给她拉仇恨啊?她要这份荣光干什么? 三皇子说得好听是给她赔罪,可她怎么感觉到这中间满满的恶意呢? 沈伯奎看见沈珞言出来了,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欣喜中透着亲切,道:“珞言,三殿下心慈意善,亲自前来送礼压惊,你这丫头啊,怎么磨磨蹭蹭的才来?” 沈珞言道:“大概是被道士咒了,头晕!” 沈伯奎吓了一大跳,急忙递了一个祈求的眼神,要是让两位殿下知道这人还活着,府里已经请道士办道场了,什么后果都有可能发生啊,真是口没遮拦。 果然,那位麟王就很奇怪地问道:“沈家还请了道士?” 沈伯奎急忙道:“没有,没有,没什么道士!殿下,府里觉得珞言这次落水实属运气不佳,正准备请个道士来为她驱驱邪!”他暗中抹汗,幸好之前混乱时他已经悄悄地叫人把秦道士从后门送走了。 沈珞言虽恼沈伯奎和老夫人的行为,但是,沈云霆也是沈家人,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既然接受这个身份并准备承担这个身份的一切,就不能毁了沈家,便没出声了。 麟王并没有继续问这件事,好像刚才一问并不是他问的一般。 姜曙双手奉上礼单,道:“沈三小姐,这是咱们殿下送你压惊的。” 沈珞言道:“多谢你家殿下厚意,我没有受惊,谈何压惊?”这送来的,才是惊吧? 沈伯奎一听,又大惊失色,这不是不识抬举是什么?这是要给侯府招祸呀,这绝壁会给沈家招祸。完了完了完了! 连任子希也道:“珞言,三皇子送给你礼物,你收下便是!怎么能推托呢?这是对三皇子不敬!” 沈珞言转目,眼神一厉:“我沈家的事,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指手划脚?” 任子希眼珠转着,心想现在两位皇子在这里,他可不能让三殿下以为他是来退亲的,落下一个落井下石的名声,于他不利,他立刻道:“沈家妹妹,好歹我们有婚约,听说你落水,我立刻就带了礼物前来给你压惊,你不接受,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是不会和你计较的,但是三殿下是什么人?他哪怕是走这一趟,也是你天大的福气,你怎么能把他的面子也给推了呢?快向三殿下道歉!” 他以未婚夫的口气,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把之前的退亲标榜为是前来送礼。论脸皮厚度,这也算当之无愧名列前茅了。 沈云霆二话不说,走过去就一脚踹出,喝道:“小王八蛋,都退亲了还不滚!” 沈明坤吓了一跳,见沈云霆还要踹,急忙拉住他,小声劝:“二哥,你又冲动!你这样当着两位殿下的面又骂又踹,岂非不敬?再说,宁国公府也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你要为珞言想一想。这事闹出去毕竟不好听!” 沈云霆这才作罢。 任子希被踹在腿上,还挺痛,他摸着腿退后几步,大声道:“沈家伯父,小侄可没有退亲,退亲这么大的事,岂是小侄一个后生晚辈能退的?两位殿下在这里,沈家伯父不能悔婚啊!” 沈珞言感觉到有一双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她一侧头,便很准确地捕捉到留影面具下那双眼,那是打量的,促狭的,深意的,又带着几分玩笑的眼神。 这人有病! 她在心里下了个定论。 她可不觉得自己一个过气侯爷的女儿能值得一个皇子多看几眼,他铁定是来看笑话的吧? 可惜,她又不是原身,任子希的退婚也好,改口也好,对她来说,都一样,她不会嫁。在这个世界她不准备嫁人,除非是因为爱。 沈珞言眯眼看了任子希一眼,道:“任大公子,身为太学的学生,难道圣贤书没教你什么是廉耻?今天在武定侯府里,你一再食言而肥,摇摆不定,你到底想干嘛?” 看到任子希在云景楼和沈颖怡一起,沈珞言就很肯定两人之间的猫腻,她虽然不想嫁给任子希,但是,沈颖怡这样对她,要叫她如沈颖怡的愿,她还没那么助人为乐。 任子希本想说是为了她,可是面对她的眼睛,竟然说不出来。他有些发怔,明明是一双那么漂亮的眼睛,可是里面的凌厉和寒气,却让他有一种通体生寒,想要瑟瑟发抖般的感觉。这是什么样的眼神?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眼神?比太学里的学正还厉害。 沈珞言勾唇一笑,道:“任大公子语音摇摆,想娶沈家女却又来退亲,难道你真正想娶的是我家花容月貌的大堂姐?” 任子希一怔,立刻冲口而出:“没有的事!”也不看是什么时候,他心里就算曾想过,也不敢公之于众,何况这里不止沈家人。 沈颖怡急道:“珞言你说什么?” 沈珞言看着她笑了,道:“看来是我误会大堂姐了,你并不想嫁给任公子吗?” “当然……当然不想!”她否认之后,又跺着脚一副羞不可抑模样加了一句:“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是我们闺中女子自己想或不想的?珞言,你说话怎么这么没规矩?” 沈珞言都要对沈颖怡这番言语叫好了,不过一个十五岁的丫头,在她上辈子那个世界,才是个初中的学生,埋头于题海之中,可是这沈颖怡先是立刻否认,接着话一转折,就可进可退了。 北辰临枫一直负手而立,含笑看着,北辰云熙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两人好像都当自己不存在一般。可整个沈府,谁又敢当他们不存在? 第24章 大事 沈伯奎在一边看得心里急死了,若没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在,这件事应该早就圆满解决了,可现在,他也不能随便插嘴,在一边拿眼神直扫任子希,可惜这时候的任子希,根本没有工夫去看他。卡Kа酷Ku尐裞網 计划得好好的换亲之事,现在已经完全不可控制了。 他心里就希望两位皇子能赶紧离开,有这么两尊神在,他什么目的也别想达成。 三皇子明显对他印象不好,他已经起了几次头,人家皇子都不带理他的。 好不容易说动了老夫人,却因为沈珞言没事而功亏一篑,他不禁有些埋怨地盯了沈颖怡一眼,当时找的那个人为什么是三皇子?那些勋贵子弟随便找一个,也不至于有现在的麻烦。 沈颖怡也很委屈,但凡之前任子希不是对沈珞言的美貌生了摇摆之心,换亲的事都已经说定了,就算三皇子来了又怎么样? 老夫人却是瞪沈珞言,三皇子的近侍双手还僵着呢,她再不接这分礼单,岂不是不给三皇子面子?三皇子身份尊贵,哪容她轻慢?再说,旁边还有五皇子在。就算三皇子神仙般的人物不会和她计较,可五皇子却一向以自己的心情办事,万一五皇子恼了呢? 北辰临枫极有风度地道:“三姑娘莫非是不喜这些礼物么?不喜也没关系,我会另换一批!” 沈珞言看着北辰临枫,行了一礼道:“三殿下,画舫一事,我已经道过歉了,三殿下大人有大量,求放过!” 北辰临枫风度翩然,神色之中有一丝不解,道:“三姑娘怕是有些误会。我只是送些礼给三姑娘压惊!” 沈珞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才怪! 看来这礼她是非接不可了,这时候,因为两位皇子的标志性的马车,还有那些店家陆续前来送货,引得一群人围观。已经有人小声道:“这沈家三姑娘脑子是坏了吧?三殿下给她送礼,这是给她多大的面子?她竟然还推三阻四的!” 类似这样的小声议论还不少,无一例外,都是指责她的。 沈珞言无语之极,送礼不入府门,北辰临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把礼单拿过,脸上露出盈盈笑意,道:“感谢三殿下一片好心,我却之不恭,多谢!” 北辰临枫微微笑道:“三姑娘接受就好。”他转过头:“任公子刚才对本皇子说宁国公府诗礼传家,极重名声,不会聘三姑娘为妻,所以前来退亲!而后又说是知道三姑娘受了惊,前来送礼。言语颠倒,前后不一致,本皇子猜着,任公子病得不轻。这世间强扭的瓜不甜,任公子得了这样的病,实在应该发扬高风亮节,不宜耽误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大致也能猜到任子希的本意,看着任子希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 沈云霆一听,立刻道:“本侯马上去宁国公府退了这门亲,有三殿下亲眼所见,世人当知我沈家不是无骨无脸之人。” 任子希心中大急,急忙道:“不……不行啊,三殿下……” 一个声音淡淡一哼,一直慵懒地靠着车壁的北辰云熙道:“任士忠一辈子忠勇,可惜他已老,而子孙却如此不肖,看来,宁国公府是想动一动了!” 听到这威胁性十足的话,任子希只觉得浑身冰凉,嘴唇颤动着,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卡Kа酷Ku尐裞網纵使宁国公府正得圣眷,也并非子孙不肖,可麟王又不是个讲理的人,他说不肖就不肖,争辩也是倒霉,不争辩也是倒霉,朝中大臣哪个不曾告诫自家子弟,惹谁也别惹这个人? 沈云霆倒是心花怒放,任子希根本配不上他的言儿,但是以武定侯府现在的地位,要退宁国公府的亲,即使退了,对言儿也十分不利。 但现在好了,他不用担心言儿会受到伤害。 沈伯奎暗叫可惜,退亲的话都放出去了,想要换亲,哪还有可能?他转头看着沈颖怡,他的女儿容貌娇美,又从小精心培养,或者以后可以送进宫去? 他所想的送进宫,当然不是当今皇上的后宫,而是太子。 皇后只生了两个嫡子,太子北辰云峰不但是皇后所出,还是皇长子,既嫡又长,十二岁时被立为太子。他温文尔雅,谦和有礼,在朝中声望极高。哪怕是做太子侧妃,以后沈家一门富贵,也是指日可待! 这个念头一起,沈伯奎的心情顿时大好。 任子希闹了个灰头土脸,又不敢跟两位皇子呛声,心知这退亲之事必然是定局了,只得垂头丧气灰溜溜地离去。 沈珞言有些奇怪,虽然这婚她也是要退的,但是,三皇子和五皇子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不过,能做自由身就好,哪怕这中间有别的算计,这份人情,她还是领的。 沈伯奎笑着上前打圆场道:“两位殿下,外间风冷,还是请入府喝一杯热茶吧!” 皇子过门停在府外而不入,多少是个遗憾,只要两位皇子肯入府喝杯茶,哪怕是小坐一会儿,也能改变一下武定侯府这两年多来的冷清和冷遇。 他话音才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这马蹄声来得太急,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那边看过去,那边一骑匆匆而来,北辰临枫眉头不自觉拧了拧,这是三皇子府的人。什么事急到需要骑马来传? 那人远远看见北辰临枫,立刻翻身滚下马鞍,急声道:“爷……宫里……出大事了……请爷即刻进宫!” 宫里能出什么大事? 连一直意态慵懒的北辰云熙也坐直了身子,眼里射出一道锐光。 接着,又是一阵马蹄声,这次,是麟王府的。 两位皇子的马车匆匆离去。 宫中到底出了什么急事?看那传信之人满脸的急切,两位皇子走得又是那般匆忙,武定侯府外的众人,不免心生猜测。 虽说皇帝的身体不大好,但是太子在东宫,要急到召集所有皇子入宫,难道,皇上……薨了? 第25章 好事 皇宫中发生什么事,以武定侯府现在的地位,是没有资格第一时间知道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沈伯奎心中也那么想过,若是皇上薨了,太子铁定立马继位,那他之前的打算,可就要艰难多了! 毕竟,往太子府里送侧妃,和往皇宫里送妃子,是不一样的。 沈家众人匆匆进府,沈云霆唯恐夜长梦多,立刻就去找老夫人拿当初宁国公府送的文定信物,一柄玉如意。 好在两家也只是文定了,交换了信物和庚帖,拿回来就是。 老夫人心中甚是不舍这桩好亲事,原本以为能借宁国公府的春风,让武定侯府也能摆脱窘境,风光一番,但现在,既没能继续保住这门亲事,连老大的提议也落了空。 不过,这件事已经不能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了。她在沈府再是权威,那也只是在府里,不能盖过两位皇子去。 沈颖怡没回她的花舞院,而是去了父母所在的文渊榭。卡Kа酷Ku尐裞網 姚氏主管中馈,虽然也听说了前院的事,不过,自家老爷和最放心的大女儿都在,她一点也不担心。此时正在屋内喝茶,次女沈颖雪和庶女沈颖莹陪在身边说着话,吃着点心,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姚氏生了两子两女,只有一个娘家陪家抬为通房的丫鬟生了个庶女,相比起沈云霆膝下单薄,大房的确是热闹得多了。 现在长子沈文博进了太学,次子沈文浩进了京城排名第三的白木书院,膝下嫡女庶女相陪,府中的中馈又在掌握之中,姚氏的生活过得非常惬意。 沈颖怡进来时,低着头,众人也没看清她的表情,沈颖雪立刻道:“大姐姐,妹妹可要恭喜你心愿得偿!” 沈颖莹也含笑道:“恭喜大姐姐!” 沈颖怡一抬头,她们却呆了一呆,她们没有看到一脸喜色,相反,沈颖怡眼睛发红,很显然是哭过。 沈颖雪惊道:“大姐怎么了?” 这时,沈伯奎已经大步进来,沈颖雪两人行礼,沈伯奎见她二人在,也没说什么,一撩袍子,在椅上坐了,顺手端起手边的茶就要喝,递到嘴边,揭开了盖子,却发现只剩半碗残茶,又放了下来。 姚氏掌中馈这么久,既把老夫人哄得高兴,又能让整个府里的事情至少明面上还井井有条,加上和沈伯奎多年夫妻,自然看出沈伯奎这是心中有事,她着下人重新上了热茶,对沈颖雪沈颖莹道:“你们陪在我这儿也这般久了,定是乏味得很,玩去吧!” 沈颖雪两人都明白,这是父亲母亲和大姐有事商量,她们行礼后便退下去。 姚氏挥手打发了所有的丫鬟婆子,这才端起了茶杯,道:“老爷,怡儿这是怎么了?” 沈颖怡忍了很久,此时终于是懊恼又充满恨意地道:“任家……退亲了!” 姚氏惊讶,道:“不是换亲吗?”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也认定一定会成功,老夫人没道理不重视大房,反倒把无后又无能的二房再当宝贝。卡Kа酷Ku尐裞網 可既然是退亲,就说明了这亲事没有轮到颖怡的头上。这么好的亲事,竟然落空了?她身子不自觉地前倾,道:“出了什么意外?” 沈颖怡恨道:“她根本没死!” 此话一出,很多事都不必说了。姚氏看向沈伯奎:“老爷,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沈伯奎气恼地道:“老二都已经去退庚帖了,不算了还能如何?” 沈颖怡一听,眼睛又红了。 沈伯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姚氏一眼,话音一转,却道:“其实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颖怡都忘了流泪了,吃惊地看着沈伯奎。 沈伯奎摸着胡子道:“今天府门外的事,你还没有听说吧?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面的一点信息,宫中出大事了,极有可能是……”他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天,又在脖子处比了比,意思是死了,但是这件事,是不敢明着说出口的。再说,也许还只是重病呢,毕竟,宫中并没有敲响丧钟。 姚氏不解道:“这件事,与咱们武定侯府有什么关系?” 沈伯奎看他一眼,道:“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虽然咱们迟了一步,之前只想着能让怡儿成为一府主母,但却忘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都在皇家。若是那消息属实,这新旧更替,会重充后宫,这是很多贵女的机会,咱们的怡儿,当然也有机会!” 沈颖怡一听,也怔了一怔,接着,顿时破涕为笑起来。 沈云霆唯恐夜长梦多,从老夫人处拿到玉如意和庚帖,就即刻前往宁国公府退亲去了。 这次的退亲倒是顺利得很,沈珞言落水之事虽然谣言已止,但现在的沈府,以宁国公府的地位和圣眷,的确是有些瞧不上了。沈云霆去时,宁国公任士忠和世子任绪并没有在府上,沈云霆也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着人禀告他的来意。 国公夫人一听,顿时恼了,他们任家没有嫌弃这门亲,没想到沈云霆倒先上门退亲来了。他真当他还是几年前的武定侯呢? 国公夫人二话不说,立刻就让人把沈珞言的庚帖送了出来。 等到任士忠回到府中,得知此事,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他看着那柄玉如意和退回的庚帖,指着夫人,气得直抖,道:“你你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国公夫人和任士忠成婚这么些年,一直相敬如宾,像这样指着鼻子骂的时候,还真没有,国公夫人震惊地看着任士忠,道:“你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武定侯府不是当年了,连败两战,灰溜溜回京,受伤,瘸腿,还无后,整个武定侯府,除了这个勋爵,还有什么?之前还罢了,至少那个女子没有传出什么坏名声,可是现在谁不知道她试图对三皇子投怀送抱,结果跌落水中。你还想要咱们希儿娶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来玷-污我任家门楣吗?” 第26章 贵命 任士忠胡子直抖,道:“你知道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就是目光短浅!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任士忠的态度让国公夫人有些不确定起来,自家老爷又不是傻子,她也顾不得被指着鼻子骂的难堪,道:“老爷,武定侯府不得圣眷,这两年,不论是中秋,还是大年,连那些低爵伯府都有进宫赐宴的机会,武定侯府却连皇宫都进不了,眼见得也没有出头之日。卡Kа酷Ku尐裞網这门婚事,现在解除岂不是正好?老爷还在顾虑什么?” 任士忠又恼又无可奈何地道:“妇人之见!你知道什么?你当我不知道武定侯府已经大不如之前?父亲当年找过数名精通命相之人为此女批命看相,答案皆是一样:此女命相,乃凤凰涅槃之命,一劫之后,顺风顺水,贵不可言!旺夫可至一步通天。一步通天是什么意思还要我再给你解释一遍吗?我也是亲自手书,诚恳相求,才让沈云霆许下这门亲事。本来两个月后,宁国公府就能把她娶进门,可你都做了什么父亲当年精心为希儿选的媳妇,就被你给拱手送走了!” 国公夫人完全惊呆了,旺夫?贵不可言?凤凰涅槃?岂不表示谁娶了她,就能达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她怀疑地嘀咕道:“咱们国公府如今的富贵也不小,再说,天下有富贵命的女子多的是,又不是仅只她一个。” 任士忠哼道:“说得轻巧,当年父亲为了为希儿选一个好媳妇,请那位高人在府上住了七年,七年时间里,京城十六岁以下的闺中女子,他看了大半,仅这一个,才是他看中的贵人。若不然,何以到三年前才定下这门亲?那是因为这样的人,万中难选其一。” 国公夫人为自己辩解道:“老爷,这也不能全怪我。那沈云霆怒气冲冲,气势汹汹前来退婚,我若不应,岂非显得我国公府还要巴结这门亲事不成?岂不叫外人看了笑话去?何况这件事我也并不知情啊。为了国公府的颜面,我才一气之下答应的,事已至此,老爷说怎么办?” 任士忠后悔莫及地道:“还能怎样?那沈云霆性子倔强刚硬,自然已经无法挽回!” 他在房间里踱着步,踱了三四圈,却忽地回过身来,怀疑的看着国公夫人,道:“不对呀,沈云霆是性子倔强刚硬,但一向以信为先,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会悔婚,好端端的他突然来退什么亲了?你说是不是希儿那个小畜生在中间做了什么?” 国公夫人迟疑了一下,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 任士忠看着她躲闪的眼睛,沉声道:“到底什么事?” 国公夫人矢口否认,任士忠气怒,派人把任子希叫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任子希现在说不出心中是什么心情,一方面,错失了一个花容月貌的未婚妻,又没能成功让沈家换女定亲,他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沈珞言太过不识抬举,仗着有三皇子亲睐,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任士忠的问话,使得这种情绪更加高涨,他把上午去武定侯府的事说了出来,虽然言辞十分偏袒,但仍是把任士忠气得七窍生烟。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小畜生,竟然自己跑去退婚。 他身为长孙,国公夫人一直疼爱有加,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把他纵得不像话,现在一切都晚了,若是宁国公府与武定侯府换位相处,或者还可以挽回,现在却是断断没有机会的了。 任士忠指着他,恨铁不成刚地道:“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和沈家订亲,是你太爷爷的遗命,你都敢违抗,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说着,上赶着又去踹了一脚。 任子希今天上午被沈云霆踹了两次,见自家爷爷的脚又踹过来,激起他心中对沈云霆强烈的不满和恨意,也为了平息爷爷的怒火,他急忙道:“虽然退了亲,要娶沈家的女儿,孙儿还是办得到的!” 听了这话,任士忠踹出的第二脚就收回了,难道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他道:“你能办得到?你怎么办得到?” 任子希一看有门,立刻道:“爷爷,那沈云霆就是个臭石头,他的女儿虽然长得美,可也不过如此,倒是沈家大房,很是知情识趣,大房有两个嫡女还待字闺中呢,虽然沈家爵位在二房,可大房明显更有前途,大房的长子,还是孙儿在太学的同窗呢!那沈大老爷对孙儿印象极好,只要孙儿去下聘,他定然立马把女儿嫁给孙儿,那和沈家不照样结亲了吗?” 国公夫人急忙给任子希使眼色。 这不是一个沈家女儿的事,而是独一的那一个,他已经娶不到了。 若不是为了那个旺夫的贵命,以国公府的身份地位,任子希又是任贵妃的侄儿,又何必娶沈家的女儿呢? 任士忠怒道:“小兔崽子,滚出去!” 任子希急忙出去了,国公夫人见任士忠气得胸脯起伏,劝道:“老爷,事已至此,再气也无益了,咱们希儿不喜欢沈家那个女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别气坏了身子!” 任士忠被她扶到椅上坐了,端起杯来把整杯茶灌了下去,才平顺了些怒气,缓缓道:“三皇子去沈家送压惊礼,五皇子回了京,皇宫现在还在封锁宫门,皇上谁也不见,贵妃的消息也递不出来,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先别纠结这件事了!至于希儿的亲事,过阵我再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吧!” 沈珞言并不知道,她被冠以凤凰涅槃之命,成了宁国公眼里的香饽饽。 接下来的几日都很平静,皇上连罢了三天朝,虽引得众臣惶恐,但在第四天皇上上朝之后,那些猜测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哪怕皇宫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还是有人知道了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这的确是一件几乎可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第27章 封锁 这件事还真不算小,皇上的嫡长子,太子殿下昨天打猎的时候,从马上坠落下来,摔成了重伤。 至于到底是伤成了什么模样,暂无确切的消息,但整个太医院的医术高明显的太医都进了东宫诊治,而且是被下了封口令。 因此,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哪怕被急召回宫的众皇子们,也只知道太子殿下伤势严重,具体伤情,一无所知。 有人猜测,是否太子命已难保? 不过消息尚未确定时,虽有各种猜测,也只能藏于心中。 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乘风轩在宫中西门附近,往左是去东宫的方向,往右是出宫的方向,此刻,北辰云熙从琉光殿出来,正准备出宫。一个声音叫道:“五弟!” 北辰云熙翻了个白眼,停下脚步,道:“有事?” 叫住他的是二皇子晋王北辰轩,北辰轩的生母是孙贵妃,这些年来,孙贵妃盛宠不衰,孙家也是步步高升,几乎与太子的外家分庭抗礼。这孙贵妃却谦和温柔,与世无争,说自己能得皇上宠爱,已是皇上的隆恩,是天赐的福气,做人当知足,不能奢盼太多。 她还劝着自己的父兄不要念栈权位,应为皇上分忧,为国家百姓多做实事。其父兄听从劝说,退让后戚,深得皇上之心,皇上对孙家极为器重。 而孙贵妃亲自教养出来的二皇子,更是谦和有礼,深得朝野上下赞誉。加上他继承了孙贵妃容貌的优点,生得剑眉朗目,英俊不凡,不知道是多少大家闺秀的梦中之人。 北辰轩微微一怔,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今天五皇弟的情绪不同往日。 这位五皇弟以前和他关系还是不错的。 太子之位早就定下来了,这个太子,符合大臣们对储君的所有期待,温文尔雅,从小就敏而好学,及至长大,更是博学多才,对国事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虽年纪轻轻,却有储君风范。皇帝病重之时,太子监国,也没有出过丝毫纰漏。 皇帝既然立了东宫储位,而且对这个太子也很满意,为了避免诸皇子危及太子的地位,虽然年长的诸子皆封王,但也只是虚爵,还并没有封地,更是不掌实权,皆住在京中,皇帝的眼皮底下。之前,除了五皇子这个异类之外,别的皇子一年出宫的次数也是有限的。 不过,待到七皇子十四岁时,效仿五皇子,被他的母妃杨妃在皇帝面前苦求,也进了军中,不在京城。 因为他们够不着那位位置,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念想,一个个虽然都很出色,却都很安分,兄弟之间的感情也多了几分亲密。 本来天珩国可以很顺利很安稳地继承到太子手中,然而现在,太子却出了事。 不光皇帝,就算那几位重臣,也都措手不及,心急如焚。 北辰轩没有计较北辰云熙的态度,反倒很关切地道:“五弟,你从哪里来?我们一起去看太子吧!” 北辰云熙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打量,吊儿郎当地道:“我又不是御医,我去有什么用?” 这话没毛病,一时倒噎得北辰轩无言以对,他苦笑着摇头道:“五弟,父皇常告诫我们要兄友弟敬,如今太子受伤,身为兄弟,理当关注关心,你已离得这么近,却不往东宫,只怕太子殿下知道,也会不喜!” 北辰云熙道:“形式上的关切有什么用?能让他少些痛苦吗?能让他的伤痊愈吗?再说,父皇已经下令,不许探望,你要去就去吧,我要回府了,我忙着呢!”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就走,这倒也挺符合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北辰轩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道背影已经消失,才转身前往东宫。 北辰云熙知道那道背影一直跟着他,他没有回头,眼底却有一丝冷意。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坠马是意外事件,因为这件事做得十分高明,甚至连太子自己都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是别人的阴谋,可是他知道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直到数年之后,才会有一些端倪露出来,只是事过境迁,沧海桑田,无法再追究。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已经做了安排,太子还是坠马了。 难道天命真的不可改,这辈子还和上辈子一样吗? 不,绝对不会!他保证不会让那个人讨到好处。 在出宫门处,他碰到了北辰临枫,北辰临枫虽无王爵,但并不像别的皇子那样,逢初一十五才能进宫探母。 北辰临枫看着他,甚是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北辰云熙问道:“那我应该在哪儿?” 北辰临枫笑道:“你以我的名义送去那么多礼物,之后就不闻不问了,这是什么意思?” 北辰云熙道:“若以我的名义,岂不是会吓着她?” 北辰临枫摇头而笑,也不计较,只是看着东宫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隐忧,口中却是笑道:“端嫔娘娘可好?” 北辰云熙道:“宫中无事,不缺食少穿,如何不好?” 北辰临枫也不再多问,端嫔与北辰云熙母子之间的感情一直淡淡,端嫔固守在琉光殿中的小佛堂里,日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对北辰云熙这个亲生儿子也少了关怀。 琉光殿是一殿主位,仅仅住了端嫔一个,要说皇上对端嫔多好,那也不尽然,她的儿子都封了麟王,和可端嫔的位份却一直没有抬。 但要说皇上对端嫔不好,似乎也不对,皇上隔三差五都会来琉光殿,虽不留宿,但能这样看重,也是独一份。 兄弟二人在宫门口相别,流云道:“王爷,回府吗?” 北辰云熙瞥他一眼:“回什么府?出城!” 流云咧咧嘴:“王爷,这几日天天都在军营,是不是也回府看看了?新王府建好,你都还没回去过呢!” 北辰云熙懒懒地道:“父皇赐的新王府,别人又夺不走,你着什么急?听说翠望山出了一只白狐,也要把它抓来送人玩!少废话,快赶路,别误了爷的事儿!” 第28章 出行 武定侯府,小花园的花倒也有几分争奇斗艳,不过相比较那些得圣宠的繁华府第就要寒酸许多。 晨风清爽,一大早,沈颖怡就扶着老夫人到小花园里散步,说是晨早最是干净清爽,她一向会哄人,不似沈珞言那般清淡中带着疏冷,老夫人对她是疼到骨子里,她几句话一哄,老夫人听得心怀大畅,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见时机差不多了,沈颖怡道:“祖母,你这两天的气色,怎么不如之前了?” 这么一说,老夫人的笑容顿时就收了许多,哼了一声,不快地道:“这阵府里发生这么多事,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操心。好在我的怡儿乖巧体贴,要都是这样不省事的儿孙,气也气死我了!” 沈颖怡听得心中委实高兴,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反倒轻摇着她的手臂撒娇地劝道:“祖母,珞言不懂事,你可别跟她计较吧?气坏了自己,怡儿会心疼的!大姑母也会心疼的!” 老夫人心中把沈珞言和沈颖怡一对比,越发觉得眼前的孙女儿真是解语花,跟她的大女儿一样,只是大女儿毕竟嫁人了,所嫁的是隆昌伯府的伯爷,隆昌伯比武定侯爵位低一等,但末等侯未必会比得圣眷的伯爷风光。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幸好沈大姑奶奶已经嫁了十年,那时候,正是武定侯府风光的时候,隆昌伯也不用上战场,更不像武定侯府如今这样,袭爵的是二房,当家的却是大房这种奇怪的现象。 所以,现在的沈大姑奶奶是隆昌伯府的伯夫人,一府主母。 这也是让老夫人甚为开心的一件事。可惜的是身为主母,自然而然事多,以前还能每两月回来省亲一次,这两年越发忙,回府时候却是少了。 沈颖怡见提到大姑母,老夫人果然重新露出笑脸来,她立刻道:“祖母,明天庆安寺主持大师亲自主持讲经大会,孙女想去庆安寺给祖母祈福。” 老夫人道:“这么远,你一个女儿家,不安全!” 沈颖怡摇着老夫人手臂撒娇:“祖母,你要成全孙女的一片孝心才是,你要是不放心,我和妹妹们一起去,多带些奴仆便是。” 庆安寺是京郊大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有寺中明字辈的高僧讲经说法,主持明心大师的讲经更是每半年才有一次。 因着讲经盛事,寺中香火极盛,很多官眷夫人小姐去往庙中进香,寺中也有专让那些贵夫人闺秀小姐住宿的禅房。 明天会去进香听经的贵夫人必也不少,老夫人只是心疼路有些远,并不是担心她的安全。现在她一副小女儿情态地不断撒娇,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呵呵笑道:“好了好了,别摇了,再摇就晕了,你一片孝心,祖母哪能不答应你?庆安寺的签也是极灵的,你呀,顺道为自己也求一支姻缘签!” 沈颖怡立刻不依地道:“祖母又取笑怡儿,怡儿可不依!” 这又嗔又羞的模样,让老夫人更乐了,虽然沈伯奎已经透了口风,准备找机会走门路把沈颖怡嫁给太子为侧妃,不过这种事,求求神佛也是好的。 因为老夫人发话,第二天去祈福听经的人就定了下来,大房去的是沈颖怡和沈颖莹,沈珞言作为二房唯一的女儿,自然在列,三房的沈颖雯比沈珞言还年长几个月,不过她生病了,老夫人自然不让她去了。 对于这件事,沈珞言没什么意见。 到这个世界来,她所知道的甚少,原身性子冷淡中带着几分自卑,记忆中的讯息并不多,她正想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最好。 不过,既然是沈颖怡主动向老夫人求的,她就不能不多个心眼了。 这几天,她在映月轩里并没有出门,三皇子送来的压惊礼很可观。但是,当时说明了是送给她的,老夫人和姚氏纵使心中不情愿,却也不好把这些礼物充到库房或公中去。 沈珞言倒是挑了其中几件,送给老夫人,只是老夫人恼她把一桩好亲事给毁了,原本想着和宁国公成为亲家之后,武定侯府能得到几分提携,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虽然三皇子表达的是一份善意,但一来三皇子送来压惊礼不过是他的风度和气度,他的身份,武定侯府够不着,那种神仙般的人物,也断不会对三丫头有什么凡俗之念。 所以那些礼物,她虽然收着了,对沈珞言却仍有一股子怨气。 当天晚上,文渊榭内,沈伯奎姚氏沈颖怡三人商量许久。不能嫁到宁国公府,因为有了太子侧妃这个希望,他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有些人活着,本就是挡了路,既然挡了,自然要踢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沈家已经套好马车。 三位小姐一人一辆,带着各自的丫鬟。 沈颖莹十分高兴,她是庶出,外出独自一辆马车的事,还真没有过。 沈珞言带了两个丫头,一个是春杏,另一个是她院子里的大丫鬟秋兰。 春杏是大房的人,这点不用怀疑,沈珞言暂时没有处置,不过是留着有用。这次,既然沈颖怡有打算,她就把春杏一起带着了。 三辆马车,十个下人,加上三姐妹每人带着两个丫鬟,一行人,着实热闹,走出府门时,沈颖莹笑逐颜开地拉着沈颖怡,一口一个大姐姐,叫得分外甜,她没想到沈颖怡这次出去祈福,会带上她。 沈珞言觉得无可无不可的事,对沈颖莹来说,却是机会难得。 她一个庶女,平日里哪里有机会出去长见识? 沈颖怡一边笑着回应沈颖雪的话,一边温柔笑着对沈珞言道:“珞言上次落水,虽然有惊无险,到底也是运道不佳,我这次特别恳求祖母,咱们三姐妹一边为祖母祈福,一边也借着庆安寺的佛光,让我们姐妹都去掉晦气!” 沈珞言打量她一眼,若没有画舫上的事,这样一番话,还真是让人暖心呢。 第29章 多事 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沈珞言亦笑道:“还是大堂姐想得周到,大堂姐,一桩好姻缘没了,是该好好的求一支签,求一份更好的姻缘才是!” 沈颖怡的笑几乎撑不住,说起这件事来她就生气,父亲对她是另有安排,太子侧妃这个身份听着也是风光无限,一来,她能不能做太子侧妃还不知道。二来,真做太子侧妃,那也仅是侧妃而已,没有强大的后戚,就算太子当了皇帝,能在后妃争宠之中立于不败的,那也比别人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心力。但任子希的妻子,以后却会是宁国公府的国公夫人。 这句话没有错,但沈颖怡却不能认,她立刻道:“三妹妹说的什么话?这明明是你的姻缘,三妹妹不是在说自己吧?” 沈颖莹立刻帮腔:“对呀,你扯上大姐做什么?” 沈珞言诧异地道:“大堂姐是不是想多了?和任子希定亲的是我,就算我不想要,别人也得不着。我原本就是说我的一桩好姻缘没了,要求一支好签,大堂姐怎么觉得这是自己的姻缘没了?” 沈颖怡仔细一回想,这丫头好像的确是这么说的,只是她正为任子希这边落空而懊恼,加上沈珞言唇角的那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想也没想的便以为说的是自己。卡Kа酷Ku尐裞網 此时沈珞言一反问,她顿时涨红了脸,这次却不是装羞,而是气的。 沈颖莹一看,立刻又帮腔道:“三姐姐,你是故意的吧?谁说话像你这样不清不楚啊?” 沈珞言眼神一厉:“你住口!” 沈颖莹吓了一跳,她是庶女,平日里巴结讨好着沈颖怡,和沈颖怡亲近,但是,沈珞言毕竟才是正经的侯门嫡女,哪怕排行第三,哪怕现在侯府光景不好,但在外面的身份总比大姐多几分尊贵,尤其是她扫过来的一眼,眼神冰冷,好像有一股寒风直透入骨中。她呐呐地,却毫无底气地弱声道:“我也没说错!” 沈珞言冷冷道:“大堂姐不过一时听岔了,我们姐妹之间,也算不得什么笑话!你故意挑拨离间,是什么意思?” 沈颖怡也沉下脸,冷冷扫了沈颖莹一眼,道:“多事!” 说完,便走到第二辆马车边。 沈颖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马屁就拍到马腿上了?大姐上了马车,她带着不解,也只能走向最后那辆,至于最前面那辆,就算整个侯府是大房当家,而且老夫人也偏向大房,但真正出行,沈珞言这个侯爷嫡女还是得在最前面。 这也是沈颖怡心中一直不满却没有办法的一件事。 沈珞言带着两个丫鬟坐上马车,虽不拥挤,却也并不宽敞,这点她倒是没有在意,她只是觉得心绪有些不宁,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这些天春杏一直心情忐忑,毕竟做了亏心事,不过看见沈珞言并没有责备,甚至出门还一样带着她,她心里又高兴起来。 她一边拿眼偷偷打量着沈珞言,一边想着自己的事,秋兰没她那么多心思,见沈珞言闭目养神,她立刻把薄毯拿出来,给沈珞言盖上。 从武定侯府往翠望山庆安寺,差不多要走一个时辰,大早出发,辰时能到,讲经会是巳时开始,不但不会耽误,还有空先抽支签。卡Kа酷Ku尐裞網 走到山脚下,路上的马车渐渐多了起来,明心大师讲经,那些善男信女们谁也不想错过。 在一处道上,武定侯府的马车被塞在路边,进退不得。 达官贵人太多,侯府的马车一让再让,反倒落到了后头。 那辆有着宁国公府标记的豪华马车过来时,竟难得地在武定侯府马车前停了一停,车帘掀处,露出一张富态的,四十余岁妇人的脸来,她打量的目光扫过,开口问道:“哪位是沈家三姑娘?” 沈珞言早在看见宁国公府马车标记的时候,就垂下了车帘,此时更是当没有听到,继续闭目养神,春杏把车帘掀起一角,沈珞言冷冷道:“放下!”春杏讪讪地住了手。 那边沈颖怡却是声音温顺柔和地道:“夫人好,三妹妹许是身体有些不适,睡着了,没有听见夫人的问话!” 问话的正是宁国公夫人,应下退亲之事,她被宁国公责骂一顿,心中对沈珞言其实更加不喜,不过她也想看看那什么凤凰涅槃命的女子,到底长得什么样。 可是问出口后,竟然没见到正主,心中正自不快,沈颖怡的回答,让她心里更生冷意,真是个不上台面的,她才不信沈珞言睡着了,定是怯于见人吧!那样的人,会有什么凤凰涅槃旺夫命? 真要有这好命,现在被挤在路边一再让路,狼狈不堪,怎么没有办法改变一下? 她看也没看沈颖怡一眼,垂下帘子,吩咐车夫走人。 沈颖怡心中闷了一肚子的气,宁国公夫人的冷脸实在让人难堪,不过,若不是沈珞言拒绝这门亲事,沈云霆立刻赶去退亲,让宁国公府失了面子,宁国公夫人断不会对她。追根究底,还是二房的错。 好在又过去几辆马车,这路终于通了,三辆马车晃晃悠悠地继续往上走。 秋兰一直趴在帘缝往外看,此刻小声道:“三姑娘,那宁国公夫人很生气!” 沈珞言眼皮也没抬,淡淡地道:“不相干的人的情绪,与我有什么关系?” 沈云霆回来之后怒气冲冲,显然退亲的时候听了宁国公府不少不好听的话,叫她现在对宁国公夫人虚与委蛇,且不说任子希的无耻嘴脸,便是这一层,她也不会浪费自己的表情。 春杏接口道:“还好大姑娘顾全大局,应该不至于太惹恼宁国公夫人!” 沈珞言睁开眼睛,看着春杏,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意思是,我不顾全大局了?你是我的丫鬟,还是大堂姐的丫鬟?” 春杏吓了一跳,急忙道:“三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是您的丫鬟,我说错话了,三姑娘大人有大量,别……啊……” 马车突地骤然一晃,接着猛地一震,然后,就倾斜着急速往下冲。 第30章 相助 这里是一段向上的山路,辟出的道路可供两辆马车同行,当然,像宁国公府那种豪华又宽敞的马车,就只能单行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前面还有马车在行走,可是沈珞言所坐的车,却偏离了路线,向山下冲去。 突然出现这样的乱子,前面和后面的马车都惊了,有人大声惊呼,沈颖怡猛地撩开车帘,就看见那辆急速而下的马车,还好这里的山坡并不十分陡峭,但是,马车这样向下,若不控制,也是会翻坠到山下的。半山腰上翻坠下山,就算有十条命,也该没了吧? 沈颖怡有些懵,他们定好的并不是在这里动手呀,难道这是天意在帮她么?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灵,她突地向前看去,在前面转角处,那辆豪华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宁国公夫人的嘴角带着一抹残忍而冰凉的笑意。 沈颖怡瞬间明白了,同时,一份喜悦也冲塞心田。 也好,省事了!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沈珞言的头磕在车壁上,震得有些疼,不过也就是最初的一下,接下来马车仍是颠簸不已,车身不断磕磕绊绊在树木上,石头上,沈珞言都极险地避开被撞到的命运。 她一直留意着沈颖怡使坏,当然也怀疑过马车,还曾经留意了马车的轴和车壁等几个地方,都没有发现问题,马也很正常。而且,沈颖怡就算真要使坏,应该也是在入寺之后。 不过,事情发生了,她也并没慌张,就在刚才的一瞬间,秋兰已经被甩出了马车,春杏睁着惊恐的眼睛紧紧抱住头。 沈珞言撩开车帘,马车位上已经没了车夫,也许是弃车逃了,也许比秋兰更早被甩了下去。 山路上的惊呼声很快远去,沈珞言身子几乎控不住要向下倾斜,但她已经移近到车门口,紧紧盯着前面突然发狂的马。 马的屁股上在流血,这种手法其实并不高明,但是有用,突然受痛的马失控冲下山,任何可能都会发生,而且是,都是施使者希望看到的结果。 沈珞言试图站起来去控马,但是,她这边刚准备动,突然感觉到不对,她立刻向旁边一让,一声惊恐的呼叫声传来,那个一直抱头蹲在一边吓得瑟瑟发抖的春杏,竟然突然扑过来想把她推出车外。 她这一闪身,春杏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冲到车外去了,惨叫声里,依稀可见她的头撞到一棵树上,声音就此止歇。 沈珞言眯了眯眼睛,这大房到底给了春杏什么好处,让她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不过正好,刚才春杏在车上,她还不方便动作太大,只能想办法控马,此时却没了顾忌,正准备瞅准时机,跳下马车再说,突然,远处有人影飞快地掠来。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趴着吧。 就在这时,一个人极快地一刀断了马缰,而后马车猛力一旋,似是为了化解马车的冲撞力,但是,显然用力甚猛,那马车又是在倾斜之中,几乎把地面犁出一个圆坑将马车埋在其中。在马车里的沈珞言就惨了,晕头转向之中,又磕到一次头。 她捂着头心中恼极,怎么会有这么毛躁的人啊,救人就救人,卸去下冲之力的方法有多种,至于这么做吗。 好在马车旋转终于停止,车帘掀开,一个声音关切地道:“姑娘,你没事吧?” 帘外光线直入车里,捂着头上磕到处的沈珞言没好气,不过,这人毕竟是在救人,她又不得不把心中那股憋闷之气给压下去,道:“多谢相助,我没事!” 她用的是相助而不是相救,不过,这话若不注意听,也没有什么差别。 抬眼之间,她看到那个人。 很年轻的一张脸,二十岁左右,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剑眉朗目,透着一股子出身尊位的贵气,这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男子。他一脸关切的模样,让沈珞言心中的怨气消散了一些。 她有能力自救是一回事,别人肯施予援手,却是别一回事。 华服男子微微一笑,道:“三姑娘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沈珞言眼神微微一动,他叫的是三姑娘?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立刻道:“敢问公子是谁?” 华服男子极有风度地一笑,道:“我叫北辰轩!” 沈珞言怔了一下,北辰是皇家之姓,就算原身对许多事都不关心,知之甚少,但是,二皇子北辰轩的名字还是听过的。不过,从没见过而已。 她道:“多谢晋王殿下!” 北辰轩又关切地道:“三姑娘没有吓着吧,本王的马车在前面,听说三姑娘的马冲下山道,终究是迟了一步!” 晋王府马车过去,沈珞言知道,不过,对于晋王亲自救人,她却觉得有些怪异。 难道晋王府没有侍卫吗?当时的情况,虽然不是最凶险,却也难保没有意外发生,晋王还真是太舍己为人了些。 沈珞言准备下车,北辰轩上前一步,似是想扶她一把,不过,却踩到一颗石子,脚下一滑,微微踉跄了一下。 这么一耽搁,沈珞言已经自己下车来,她又看了北辰轩一眼。一颗石子就能让他脚步不稳,身手也有限得很吧?他哪来的勇气救人? 北辰轩四下看了一眼,才道:“三姑娘受伤了,应赶紧就医,这里危险,本王带你上去吧!” 沈珞言笑了一笑,道:“晋王殿下尊贵之躯,不必在意我。还是把自己的侍卫叫来扶你上去吧!” 北辰轩也明白刚才这一滑有些丢脸,不过对沈珞言的话却并没有在意,大家闺秀不想与男子太过亲近,为免名誉受损,这也是有的。 据说老三送她的礼,就被先被她推拒,而后才嫌弃地收下。 这说明沈三姑娘的家教还是不错,有大家闺秀的矜持。这样的女子,总是让人心生好感的。 北辰轩笑了,道:“本王的确武功平了些,不过,三姑娘没事就好!”他也不隐晦,一拍手,三个男子便从三个方向冒了出来。 第31章 扯平 北辰轩坦然地道:“其实刚才救你的也不是本王,是本王的侍卫当机立断斩断了绳索,卸去了下冲之力。” 沈珞言有些意外,整个过程她没有往三个人藏身的地方看上一眼,也自认没有露出端倪,北辰轩定然不知道她已经发现周围有人。北辰轩既然这么做了,他不是应该继续把这份救人之功独得的吗? 若是北辰轩不明说,她虽也一样谢他出手,心中多少会带些不以为然。此时,北辰轩却这样坦诚,倒是出她意料。 她道:“我不过是个普通闺中女子,晋王殿下派个人相救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何必亲涉险地?” 北辰轩叹了口气,道:“看来珞儿是真的不记得本王了?” 沈珞言心中一怔,难道原身和这个晋王还是旧识?可是她的记忆里根本连一点东西都搜不到! 北辰轩见她不语,神色间带了几分宠溺和微笑,道:“珞儿一向这么善良,你会忘记,也在本王的意料之中,毕竟,已经过去这些年了,你怎么还会记得你帮过的人?” 沈珞言实在不想和北辰轩在这里叙旧,说好的上山去呢?男人的话果然都不可信。卡Kа酷Ku尐裞網但是她不是原身,而且没有关于这一段往事的任何记忆,虽然心中吐槽,却只得敷衍地道:“既是过去多年的事,殿下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北辰轩似是有些激动,上前一步,似要来拉沈珞言的手,却又省过神来,在半道上收回,只是收得有些生硬,他压抑着激动轻柔地道:“于你来说,只是做了一件好事,于本王来说,却是救了本王一命!” 沈珞言眨巴了一下眼睛,这种突然救命之恩加身的感觉,好奇怪!她嘿然道:“当初我救殿下一命,今日殿下救我一次,正好一报还一报,我们扯平了!” 北辰轩摇头道:“不,自然不能扯平,珞儿,当初本王就曾对你许诺,你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本王,本王定会为你解决。前些日子,听说你坠入青柳河,本王心忧如焚,处置了一大批散播于你不利的谣言的人,虽然所帮甚微,但是,本王绝不会容许别人这样中伤本王看重的人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沈珞言觉得如果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北辰轩大概能站在这里聊到天黑,她不得不阻止道:“这个……殿下,我觉得有些头晕,大概需要去找大夫看一下是不是撞伤了……” “啊,对对对,”北辰轩立刻道:“本王糊涂了,这就陪你一起去。” 马车自然是被丢下了,在上山的途中,沈珞言见到春杏,她只是被撞晕,竟然没有死,也是命大。 北辰轩让人把春杏扛起,继续走。 到得山路上时,有些马车已经离开,有些人还留下来等待,也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心中关心。毕竟,当时前面山路上,晋王北辰轩带着人飞快地追着马车去的身影,很多人都看见了。 沈颖怡和沈颖莹当然也下了马车,沈颖怡一脸焦急,珠泪在眉睫间轻颤,神色担忧又急切,好像要扑过去要同患难,被丫鬟抱住一般,哭得凄哀,却也楚楚可怜。引得众人心生怜惜,还有人前来劝慰。 沈颖莹脸上原本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却被沈颖怡悄悄地掐了一下,疼得眼泪汪汪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旁观中人不辨真假,都想,这武定侯府虽然没落了,但生的女儿个个貌美,而且姐妹情深。 秋兰早早的被抛出去,已经被人救下,她比较幸运,在被抛出去时,沈珞言借着巧劲助了她一把力,她落在灌木丛上,并没有受伤,只是又吓又震的,晕了。一醒来就立刻跌跌撞撞地要去寻人,才出路面不远,沈珞言北辰轩三人已经上山来。 北辰轩的侍卫扛了一个人,也健步如飞。毕竟是上山的路,中间数次,北辰轩要伸手拉沈珞言一把,沈珞言都在他伸手的瞬间恰好拉住路边伸出的树枝,藤蔓,避了开去。 走回来的一路,沈珞言看了马车失控的路线,也有些庆幸。还好这里的山路没那么陡峭,不然,就算她临危不断,但若遇上真正的危机,谁又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化险为夷? 北辰轩脚下轻捷,脚步落在石头或青苔上,都只有浅浅的痕迹,说明这人的武功不弱。沈珞言很奇怪,这样的身手,就算踩着石头,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这北辰轩到底想干什么? 见北辰轩把人救上来,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纷纷赞晋王殿下见义勇为,救人之难,人品和出身一样高贵。 及至众人看见沈珞言时,也纷纷露出惊讶的眼神。武定侯府的这位三姑娘,长得也太美了!难得的是,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像碧水之中一支清荷,亭亭玉立。 沈珞言对这样的眼神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她照过镜子了,现在的脸和上辈子几乎一样,只是还带着几分青涩,并未完全长开,上辈子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 她的马车已坏,向北辰轩道谢之后,便上了沈颖怡的马车,沈颖怡的丫鬟下车随行。 北辰轩也回到自己的豪华马车上,扛了春杏上山的侍卫行一不解地小声道:“主子,英雄救美本是一桩美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沈家三姑娘是我们救人呢?” 北辰轩淡淡地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她的戒备之心吗?我纵使想娶她,但最少也得让她是诚意想嫁我,只有越坦诚,才越能得到真心,你明白吗?” 行一不明白,他更不解,京城里大家闺秀多的是,为什么自家主子却看上了沈家三姑娘? 一个过气侯爷,在京城里啥也不是,除了长得漂亮,简直没有什么可以一提的优势。自家主子也不是好色之徒,难道真因为当初沈三姑娘帮过他? 北辰轩瞥他一眼:“都准备好了?” 行一道:“准备好了!” 北辰轩道:“今夜道路会阻,所有人会阻隔在庆安寺中!另外抽调人手,围住庆安寺!” 行一道:“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准备,他绝对不会活着走出翠望山!” “嗯!”北辰轩闭目道:“下去吧!” 第32章 明心 沈珞言的安然无恙,让沈颖怡很失落,虽然她表面上很欣喜,嘘寒问暖,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不过,可惜归可惜,毕竟只是一个意外,这不是她与父亲的安排,所以,沈颖怡也并不觉得有多失望。 接下来的一切,保证要比这意外事件要精彩十倍,而且,伤着算什么?惊吓算什么?真正的打击从来不是这些。 虽然经了一番耽搁,但她们出门早,倒也没有误了明心大师的讲经会,马车到了庆安寺,有小沙弥出来相迎,一个侯府家人搬来了踏墩,秋兰和沈颖怡的丫鬟雪雯立刻过来相扶。 沈颖怡虽大,但是,这里是庆安寺,还有别人看着,就不得不先让着沈珞言下马车。 沈珞言也没有推让,既然猜到沈颖怡不是个安份的,虽有堂姐妹之亲,却也断不可能当成姐妹来相处的。看着沈颖怡不想相让而不得不让的模样,忽也觉得心情好多了。 之前马臀受伤,致马失惊冲下山道的事,沈珞言自然知道是有人在搞鬼,不过,她不觉得是那个明确表示了恼意的宁国公夫人,虽然宁国公这样的府第,有暗卫不足为奇,国公夫人身边有人护着,被吩咐弄伤一匹马,也不是什么难事。卡Kа酷Ku尐裞網 可她直觉不是。 既不是沈颖怡父女的人,又不是那宁国公夫人,会是谁呢?扶着秋兰的手下了马车,沈珞言收回思绪,不管是谁,她都会查出来的。 小沙弥引着沈珞言沈颖怡沈颖莹前往讲经坛处,今日香客众多,像宁国公夫人等显赫的身份,虽是后来,却已先上了山,在前排的好位置。 原本想时间富余,可以先求签的,此时却是不成了。 沈珞言三人去时,只能在后排侧边的位置了。这还因为她到底是侯府女儿,有些身份地位更低下的,连个座位也没有,只能站着在一边旁听。 不过,心向佛心,意在虔诚,谁还在意是坐是站呢? 当沈珞言走近,就听见一个宽厚宏亮的声音不疾不缓地道:“云何苦圣谛?所谓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恚苦、恩爱别苦、所求不得苦、略五盛阴苦……” 沈珞言倒是有些意外,这不是《中阿含经》吗?不同的世界,经文是一样的? 坐在正面讲经台上的和尚穿着一身白色僧衣,裹着明黄色的袈裟,看着很年轻,似乎只有二十七八岁,却有一对白眉,所以,反倒无法去猜测他的真实年龄。 这位大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有如端坐莲台,讲经说法间,一双湛湛清目扫过,人人都觉得那双清目所看的便是自己,那样清湛清澈清澄的目光,似能涤去人心的浮躁与俗念一般。 因而,满场肃穆虔诚。 哪怕平日里在后院勾心斗角的这些贵门家眷,此刻也全都化着佛前虔诚的信徒。虽然离开之后,她们照样会该有干嘛干嘛,但至少此时,此处只有佛光禅意。 明心大师讲着,忽地语声微微一顿,目光看向一个方向。 众人正听得精彩处,不免疑惑地顺着明心大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小沙弥引着三个少女过来,当前那位,十三四岁,行如烟云,动如拂柳,虽未长成,但容色殊丽,眼波流转,明艳动人,虽未笑而羞花色,神色浅淡之中,仍有如云中之仙落入凡尘般的清华殊绝。 她身后的两名少女,年龄相仿,容色也是极美的,只是有珠玉在前,两人顿时黯淡了许多。 有认识的人已经低低地道:“那是武定侯家的嫡女,平日里极少出门的。” 另有人道:“怎么极少出门,前些日子不是落水了,听说仗着长了几分颜色,对三皇子投怀送抱,被三皇子踹入水中!” “不是说这些皆是谣言么?连三皇子都亲自处置了一个谣言散播者,你不要命了?” …… 沈珞言离得虽远,但她耳力极佳,把这些话尽听在耳中,又想起之前北辰轩说他处置了一大批散播谣言的人,倒显得处处为自己着想,也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 正转念间,就见一道目光落到自己这边,她直视过去,明心大师那湛湛如海,清清如湖的目光,迎面而来,像是春天的一场雨,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 此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她的身上,但是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万人瞩目这种事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独独这道目光,却那般不同。似包裹,似穿透,似审视,似洞悉…… 她有些诧异,虽然因为路上要让那些贵妇,她来得的确是晚了些,但是,讲经会刚刚才开始,也有别人不过刚刚落座,这位大师的目光为何独独盯她? 今日是明心大师讲经会,那么这位,应该就是明心大师了。 明心大师此时已经淡淡收回目光,继续讲经。 沈珞言也落了座,好似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 明心大师的讲经,平明中透着清透的禅意,他的声音亦如水击玉盘,清脆清透,整整一个时辰的讲经,中途竟没有一个人低议插话。 讲经结束,明心大师目光扫过全场,缓缓地道:“心存善缘,人人皆菩提,本寺新得一《菩提真经》已在佛前供奉四年零九个月,昨日方得圆满。今欲在各位施主之中寻一有缘人抄写,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沈珞言暗中撇撇嘴,既然只是寻一个有缘人来抄写,又何必对这在场的数百人说?谁爱抄写谁抄写,她是断不会把时间花在这件事上的。 立刻有人问道:“大师,不知道《菩提真经》抄写需要多少时候?” 明心大师道:“三日也就够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这话出口,已经有一大拨人打消了念头。 她们前来听大师讲经,近点的晨起来,傍时归。稍远的,住上一日。 经书要抄三日,却是得在寺中住上三天。 要知道,寺里可是茹素。 在场听经的哪个不是养尊处优食则精致的人?要连着吃三天素,还是做抄经这种苦活,自然没有人愿意做。 一个声音忽地道:“大师,不知道小女子可不可以?” 第33章 旧事 这个声音来自沈珞言身边,正是沈颖怡。卡Kа酷Ku尐裞網 众人都坐着,她独独站了起来,原本也袅袅婷婷,如春花般娇艳,但是,有了之前沈珞言到来,明心大师住讲凝目的事,此刻的沈颖怡,纵使美丽,给人的感觉就要差一些,不会让人觉得惊艳了。 沈珞言却是微微一笑,这沈颖怡,还真是善于抓住机会。 沈颖怡略略侧目扫过全场,眼底深处有一抹得意。 在寺中抄经书一则累,二则苦,三来还有一个要求,便是不曾嫁人不曾许亲的冰清玉洁的闺中女子。这也是场中静寂无声的原因之一。毕竟,有资格的并不是很多。愿意吃苦,并且有这眼界和心机,想得长远的,也甚少。 沈颖怡一直知道,自己必须要有拿得出的本事,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所以也是下过功夫的,她的字写得很漂亮,在京城大家闺秀中,也能叫得上号。 若是别的大师说要找有缘人抄写经书,她定不会出头,但是明心大师不一样,京郊的翠望山,连绵数十里,这庆山寺建于山中,原本名不见经传,但是十年前,原住持非难大师圆寂之前,并没有选中他多年的亲传弟子继承衣钵,而是选了一个寺中挑水的和尚成下任住持。卡Kа酷Ku尐裞網那位弟子原本只是个小沙弥,太过年轻,甚至在他选定住持之后,才被他收为关门弟子,赐名明心。 这在当时轰动一时,为很多人所不解,即使寺中那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原本六根清净的僧人,也多有不满的。这么小点年纪的小和尚,没有资历没有阅历,难道对佛经的领悟,还能比出家几十年的人更深么? 非难大师此举,也太匪夷所思了。 有人甚至猜测,这明心小和尚,会不会是非难大师的私生子?不过,那时候非难大师九十有三,明心小和尚不过十余岁,年龄显然不对。又有人猜测,可能是他的私孙子? 一时,各种猜测纷至,难听至极,都是质疑非难大师行事不公的。 新住持接任之日,寺中无僧人前来观礼,这表示没有人承认他住持的身份。卡Kа酷Ku尐裞網 明心大师并没有一一去找阖寺僧人,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公告全寺,开坛讲法,而且,在他讲佛法之时,任何人都可以用佛法来反驳他,谁胜,这住持之位谁来做。 哪怕那时候的庆安寺名不见经传,但寺中也有一百多僧人,佛法高深之人自也不少,而住持之位,也不是无人动心。 这于一个挑水僧出身的人来说,应当是一件很冒险的事,然而,明心大师所说的,还不仅仅是庆安寺的僧人,也就是说,开坛讲法那日,只要是出家僧人,挂单的也好,云游到此的也好,相邻寺院的也好,甚至远方有佛法高深者过来踢擂也好,都可以一试。 很狂妄很自信,但是,一切放在明面上,倒有种公平公正公开的意味。 佛门之中,这种行为,就如同俗世之中摆下擂台,等人上台来打擂一般,于出家人来说,是很大胆也很另类的,不过,却也吸引了很多人的兴趣。 不少人因为这年轻小住持的行为,生出好奇。卡Kа酷Ku尐裞網 讲经会当日,整个庆安寺座无虚席,毕竟是争这住持之位,哪怕出家人,也是有追求的。 当然,那济济一堂的,固然有前来打擂挑事的,也有前来观望的,有知道这是一次风云际会的机会来长见识的,更有不少俗世之人前来看热闹的…… 其时,白眉明心端坐台上,眉白如雪,神色镇定自若。 最先上场的,是非难大师的徒侄明德,他自信满满,首先质疑的就是明心大师身为出家人,却不守出家人的规矩,公然摆擂,有违出家人的行为操守。 明心淡淡地道:“但能渡佛法,何辞入地狱?诸法皆空相,何分凡与俗?” 明德羞愧而退。之后便是明德的大师兄明哲,然而,同样不过几句,便败下阵来,接着,便是非难大师的亲传弟子们上场,甚至,还有非难大师的师弟们也有上场的,仍是没有一个人胜出。 至此,他们方才明白,非难大师并不是处事不公,而是处事太公。既然这是自家师尊圆寂前选定的人,他们又输得心服,方才是认了这个年轻到让人不能直视的小住持。 可此事没完啊,毕竟,还有那么多冲着住持之位而来的外来和尚。 当日的讲经会据曾在一边旁观的人说,分外精彩,不虚此生! 挑擂的,最年轻的都比明心大师年长十岁以上,有的甚至已经是六十余岁的老僧,多年浸淫,却个个锉羽而归。 整个过程,明心小和尚既持晚辈之礼,谦逊有加,但于佛法之道的领悟和讲解之中,却又横扫全场。最后,无一人敢再战。 这位明心大师却也真是狂,他放下一句话,佛门不争胜,佛法本无边,但他现忝为庆安寺住持,更盼着佛法有所增进,天下佛徒,人人皆可来庆安寺讲经说法,若有胜他者,住持之位拱手相让。 这一战,也令明心大师之名,传遍京城,连皇帝都听说了,亲手写下“庆安寺”三字匾额,自此,庆安寺隐隐有成为京城佛寺龙头的架势,后来,的确也有高僧前来讲经论法,而明心大师虽然年轻,却无败绩,每每那些高僧自信满满而来,心悦诚服而去。十年来,庆安寺已经不止京城闻名,连整个天珩,整个天下都闻名了。 而这初一十五的讲经会,就此成为庆安寺的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明心大师虽身在三界外,可圣僧之名,连皇帝都知,若能为他抄写经书,而且还是首抄之人,得他一句有缘人的评定,那可胜过许多经营而来的虚名。 比那费尽心力争来的才女,孝女,烈女等名头,要荣光多了。 沈颖怡这个主意,打得还真是不错。 明心大师道:“施主可将生辰写下,封好。和尚起上一卦,测测施主是否有缘之人!” 立刻有小沙弥送上纸笔,沈颖怡正要提笔写生辰,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匆忙又仓皇的脚步声,一个人大声叫道:“不好了!” 第34章 抽签 随着这一声,人已经跑近,却是两个家仆打扮的年轻男子,想是哪家随行的家人。后面还跟着两个庆安寺的僧人。 这样的大声喧哗,必是有事,众人不由有些担心,都看了过去,倒是后面庆安寺的僧人脸色不大好,向明心汇报:圣树倒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明心却是站起身来。 翠望山中,有一株一千七百多年的银杏树,这银杏树却是长在山寺之前的路边,别的树还罢了,若是那棵树,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随着明心大师往寺门口走,不少人也跟去,还没走出寺门,远远的,就见一片翠绿横于路中。 那翠绿正是银杏之叶,正是夏初之时,绿叶如盖,片片如扇,把个路面遮的严严实实,偏偏这一段的路面极是陡峭,远非之前沈珞言马车失控那段可比。 那树倒得蹊跷,倒好似根部的土质忽地松了之后,被大力掀起,才会整株倒下。 这棵树虽不是长在寺内,却是翠望山中一绝,又与庆安寺这般的近,得寺中僧人悉心照料。卡Kа酷Ku尐裞網 明心大师单手行了个佛家礼,那双原本湛湛如水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凌厉的冷意。 路面隔断,不管是想回的还是想稍候回的,都只能再回到庆安寺。明心大师一边让沙弥带着众人回去,一边组织僧众抢救那棵千年古树。 这树是连根倒下的,应该还有得救。 众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却不由心中叫苦,这么大一棵树,整棵的拦在路面,路面都被砸坏了,这里修筑不易,怕不是要两三天,今天谁也下不了山了。可这种事是意外,虽被阻隔在这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古树实在太大,要想让其再复立起来,断不是寺内几个僧众便能办到的。 最后,寺僧只进行了一些保护措施,并令僧众翻山前去报信,找助力前来帮忙。 明心大师除了最初时眼色略有不同,整个过程都很平静,此时见事已不可为,更是回到讲坛之上,干脆讲起了佛法。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讲得深入浅出,平易好懂,又妙趣横生,讲坛台下,聚的人又复多了。 明心大师讲完一个佛偈故事,沈颖怡便道:“大师,小女子愿意抄写佛经,希望是那个有缘人!” 随着沈颖怡的话,立刻又有几位自告奋勇,既然路已隔断,一时下不了山,不如抄写经书打发时间,另外,也有些醒过神来,知道一时辛苦实在值得的闺中小姐中改变了主意。 沈颖怡心中气苦,却也只能自认倒霉,谁叫那树早不倒,晚不倒,偏这个时候倒呢? 现在凭白多出这么多竞争对手。 明心大师清浅地道:“既如此,请大家入殿中,抽签以定有缘人。” 至少,大家也都随遇而安,毕竟,庆安寺里会妥善安置她们,在正殿的大堂之中,高高的佛像慈眉善目地俯视着众人,座下蒲团一字排开,横八竖七,足有五十六个。 明心大师也不管那些闺秀们有没有自告奋勇,便让小沙弥把她们都引到大殿,挨个落座。 沈颖怡立刻跪坐在前排,沈颖莹也是个见机的,立刻就挨着她旁边跪坐,坐下后,却没看见沈珞言,她轻声道:“三姐姐呢?” 沈颖怡也没看到,知道还在殿外,心里升出鄙夷,真是个蠢的,哪里想得到这中间的关节? 这样的蠢人,可惜出身好啊。 过了会儿,人都请进了殿,同被请来的沈珞言寻了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了,相比沈颖怡的势在必得,沈颖莹的跃跃欲试,她根本毫无兴趣。 那颗银杏树她看到了,那是被有心之人弄倒的。 但是,那么大一棵树,要弄倒,可不是简单的力道,也不是简单的手笔。 他们的目的,既是为了把所有山上的人阻在山上,也是为了让山下的人无法上山,就算庆安寺去寻外援,或者阖寺和尚一起努力,最短时间,也得明日才能移开。 那么今晚,必然有事。 当然,能有这么大手笔的,大概不是冲着她来的,她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毕竟是寻一个有缘人抄写新经,左右闲着无事,那些贵夫人们便也站在一边看热闹。 明心大师随意得紧,他叫人拿了一把签来,数出五十六支,当众给人看过,其中只有一支上上签。而后,他将那签随意地扔进了签筒,摇了摇,便递给身边一个和尚,道:“自取!” 那和尚便双手捧了签筒,挨个拿给众人自取。 那些想拿到上上签,取签之时不免踌躇,拿着这个,生恐不是,又拿另一个,转头却又觉得前一个机会更大,犹豫不决。那些纵不想抄经的,也都希望能拿到上上签,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仅此一支,能拿到,毕竟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沈颖怡拿到签,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揭开一个秘密一般按压着下面的字,一点一点地往下年,一个“上”字映入眼帘,她整颗的心都几乎兴奋得跳出来了。 又悄悄往下移,期待再出一个“上”字。 她双目定睛看着着,眼睛一眨也没有眨,一点点移下去,然而,很快,就看到一个“签”字,仅只一个上?上签而已?这怎么可能呢? 她咬着唇,心里很是不甘,偷眼看别人,见沈颖莹拿了签,唇角带着笑,眼睛发亮,期待又好奇地正要看,心中顿生一股烦闷,劈手夺了过去。 沈颖莹眼前一花,签已经不见了,心中一惊,侧头看是沈颖怡,又把那份不满给咽了下去。 沈颖怡拿到眼前一看,却不禁笑了一声,不过是支下签,比她的差多了,便又抛回给她。 这一轮挑签,竟然挑了一盏茶时间,最后,里面独独剩一支众人挑剩下的,不过,也仅有沈珞言一人了。 她没得挑,当然也没想挑,顺手把那签拿了,也没看,就顺手压在了蒲团下。 五十六支签中仅一支上上签,机率低得很,她这支又是挑剩下的,可不觉得会是那独一。 小和尚见所有的签都已取完,便道:“请抽得上上签的施主执签上前!” 第35章 找到 其实那些闺秀们拿到签,就已经看过了,只是,毕竟仅只一支,人人游目四顾,竟是没有一人站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小和尚看向明心大师,明心大师目光扫过殿堂,道:“收签!” 小和尚便去收签,看一人,收一人,确实没有上上签。 不过,收到沈珞言面前,却没有签。 小和尚纳闷地道:“施主,你的签呢?” 沈珞言从蒲团下把签拿出来递给小和尚。 小和尚看了她好几眼,就算签不是上上签,也没有必要放到蒲团下吧?住持大师的一支签,可不是普通的签,别人就算抽得下签,也是恭恭敬敬地拿在手里。 难道她是下下签? 小和尚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眼珠不由一滞,呆了呆,继而失声道:“上上签,上上签!” 他还以为整殿女施主都不是有缘之人,住持师祖施展神通,把上上签给收了呢。 这一嗓子,引得所有人侧目。 沈珞言也怔了一怔,开什么玩笑?谁爱抄那经书了? 小和尚却已经把手高高举起,带着几分激动和兴奋地道:“师祖,师祖,找到上上签了!” 明心的目光落到沈珞言的脸上,捕捉到她脸上没有掩饰的懊恼,他白眉一扬,道:“施主即是有缘人,请随和尚来!” 沈珞言道:“我无意抄经!” 明心微微一笑,道:“抄经之事,可容后商议,不过,施主既抽到上上签,和尚赠你一卦!” 沈珞言想说她对卦也不感兴趣,但是看着周围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心知自己要真这么回答,可就惹了众怒了。她不怕事,不过没必要做得这么独立特行拉一些莫名其妙的仇恨。 明心大师转入后殿,沈珞言相随,然而,避开众人,明心大师却并不提卦的事,而是看着她,缓声道:“施主,世人只道凤凰有涅槃,却不知借尸可还魂!施主怎么看?” 沈珞言心中一动,却是不动声色地迎着明心大师的目光,道:“凤凰涅槃也好,借尸还魂也好,子不语怪力乱神,难不成,大师讲经讲禅,身在尘世间,心已在地狱里?” 明心大师的目光在一片湛湛如水之中突地多了几分冰凉冷锐,道:“地狱?” 沈珞言轻轻一笑,看了他一眼,仿若不经意地道:“佛心看人,人在天堂,鬼心看人,人在地狱。大师禅意高深,佛法精通,难道这也想不通?” 明心大师一怔,他收了目光之中的冷锐,似是有些讪然,然后抬起手来,做了个很没大师风范的动作,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然道:“说的是,说的是!” 沈珞言又道:“我不想抄经!” 明心大师继续摸光头,道:“小事情,小事情!”又道:“你要不要卦?” 沈珞言嫌弃地道:“不要!” 明心大师诱导地道:“免费的哦!” 沈珞言嗤之以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明心大师道:“不要就不要吧,那经抄不抄原本也不要紧,不过,你好歹给个面子,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抄,难不成和尚还能逼你抄经不成?” 沈珞言想翻白眼,这和尚还真有些古怪,那什么凤凰涅槃,借尸还魂之类的话,所以,这和尚不宜得罪,她道:“成交!” 明心大师看着她转身而出的身影,极没高僧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抄经这种事,以他现在的地位,那可是锦上添花,她嗤之以鼻;亲自卜卦这种事,他更是已经好多年没做过了,想送出一卦,竟然还被嫌弃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众人在庆安寺用了素膳,首座明台大师着小沙弥安顿众香客的地方。 庆安寺主殿之西有一片独立的院落,这里一向是前来进香的香客们住的地方,清静又安全,但一次性住进这么多人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好在佛门清净之地,虽然有些贵妇不满于住处太狭,还得和人同住,但也不想落个对佛祖不敬,此心不诚的名声。 沈珞言以要抄经为由,被安排在东厢独立的小院,沈颖怡沈颖莹安排在别的院子里。 秋兰服侍着沈珞言,她脸上有些擦伤,不过相比较春杏摔到昏迷,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刚到院子,沈颖怡和沈颖莹就来了。 沈珞言虽早知道沈颖怡是面善心恶的人,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里人多眼杂,她让秋兰把人领了进去。 见沈珞言有单独的院子,除了沈颖莹眼中有些不甘之外,沈颖怡竟好像没有看见一般,亲亲热热地和沈珞言说着话,一点也不在意沈珞言敷衍的神情。 两人聊了一顿饭工夫才离开,秋兰很是高兴地道:“三姑娘,咱们的马车摔了,一点都没剩下,大小姐送来的点心真精致,你吃一些吧!” 沈珞言顺手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唇边,但只闻了闻,就放下了,唇角微勾,道:“刚用过午膳,并不饿!” 秋兰眼巴巴地看着。 沈珞言问道:“春杏呢?” 秋兰道:“春杏姐姐伤得不轻,在西屋里躺着呢……” 沈珞言想了想,道:“她伤了未用午膳,你把这些点心全端给她吃吧!记住,是全部!” 秋兰可怜巴巴又委屈地看着沈珞言,她又不会偷吃,三姑娘还特别加上全部两个字,好像是怕她私藏一般,虽然她很想吃,但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过想归想,还是把点心端去西屋去。 这小院只有东西两房,挨着也近,秋兰把点心端去时,春杏已经醒了,秋兰不知道春杏推沈珞言那一节,笑盈盈地道:“你醒啦?快来吃点东西吧,午膳时间早过了!” 春杏正饿着,拿了点心就往嘴边送,一边送一边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在庆安寺啊!”秋兰道:“咱们都摔下山去,幸好二皇子救了三姑娘,顺路也救了咱们!” 春杏低着头,眼珠转了转,把手中的点心吃了下去,道:“咱们姑娘没事吧?” 秋兰道:“当然没事,好着呢!这是大小姐送来的点心,听说你醒了,说你肯定饿了,叫我拿过来给你吃!” 春杏猛地站了起来。 第36章 探望 秋兰一怔,道:“春杏,你干什么?” 春杏回过神来,立刻道:“我得谢谢三姑娘!” 秋兰一想也是,立刻搭了一把手,道:“我扶你!” 看着春杏才吃了两块点心,大半盘还放着,秋兰不禁看了一眼,很好吃的样子,不过,三姑娘说了全给春杏,春杏伤得又比她重,给她补补。 秋兰扶着春杏前去东间,在东间里,春杏偷眼看着,沈珞言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喝着茶,还挺惬意,看见她进来,还笑了一笑。 进门的时候她就想,当时情形那么混乱,三姑娘若问起,自己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马车颠簸过去,定能蒙混过关。 沈珞言捕捉到春杏闪烁的眼神,淡淡一笑,道:“伤好些了吗?” 春杏心中有些小得意,立刻道:“好多了,三姑娘恕罪,之前情形太过混乱,我没能保护好三姑娘。幸好三姑娘福大命大,化险为夷。请三姑娘责罚我吧!” 沈珞言温和地笑道:“你都说了当时情形太过混乱,谁也顾不上谁,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她转头看向秋兰:“春杏的伤要好好静养,左右我这三天是回不了府上的。东间有阳光又少风,适合春杏住,你把我的东西挪一挪,我住到西间去!” 秋兰一怔,东间比西间大了不少,是主屋,怎么能给春杏住? 春杏心中很是喜悦,却急忙推辞道:“那怎么行?东间更好,当然应该姑娘住!” 沈珞言按住她:“天大地大养伤最大,别推辞了,秋兰,去换吧!” 秋兰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去换了。春杏假意推辞几句,也挺心安理得地受了。心里却在暗笑,三姑娘落水之后越发的愚钝了,不过,这也说明她伪装的本事高,才一点没被察觉。 秋兰鼓着嘴,去搬被子等用物,沈珞言就坐在那里温声和春杏说话,嘘寒问暖,分外细心体贴。 还好两间房相邻,搬起来倒也省事。 搬完后,秋兰还把那碟点心也一半搬过来了,不过这时候她的心也平复下来,三姑娘为人善良,春杏受了伤,她才对春杏这么好。卡Kа酷Ku尐裞網同为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遇上这样好的主子,该庆幸才是。 沈珞言看一切收拾妥当,对春杏温声道:“你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身边有秋兰呢!” 春杏说了几句感激的话,送走沈珞言,一个人环顾着这间光线好又大得多的房间,心花怒放,吃了点心,抹了抹嘴,拉上窗边帘子,揭开被子就躺了下去,美美地睡了。 那边,秋兰把床被铺好后,对沈珞言道:“姑娘,这房间太小,晚上我去春杏那里睡了。” 沈珞言道:“你在我榻边打地铺!” 秋兰道:“姑娘,你才是主子,我和春杏都是你的丫鬟,怎么丫鬟独住一屋,主子还要跟人挤着住?” 沈珞言笑道:“左右只是住两天,有什么打紧?别说这些了,帮我去要壶热水来吧!” 秋兰还想说什么,但也知道沈珞言心意已决,便去打热水了。 沈珞言关上房门,坐在桌前,手支着桌子,闭目小憩。 她在数着时间。 很快,她猛地睁开眼睛,清如湖水的目光里现出一丝戏谑之色,这时,院门被推开,一个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声音带着几分酸意道:“沈大小姐,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抽中上上签,独独你们府上出了个有缘人,你这当姐姐的,可沾了光了!” 一个声音笑盈盈地道:“俞小姐,我这三妹妹孝顺又恪守礼仪,想必这样才得能佛祖看中,赐下上上签!” 另一个声音道:“这院子离得真远,也太偏了吧!” 沈颖怡又十分得体地道:“这院子虽然是偏了一些,不过正适合抄写经书。三妹妹的字,写得很漂亮,远胜过我。妹妹如此,我与有荣焉。各位夫人小姐既然想先瞻仰一下经书,趁着经书刚来看一眼是最好的时机。不然,等我那妹妹开始抄经了,那可是沉迷其中,无法拜见各位了!” 一边说着,便有脚步声和说笑声传来,看来人还不少。 新经初出,谁都想早点看到,早点沾些福气,沈颖怡这番行动,可算是好好的拍了这些夫人们的马屁,顿时,夸赞她知书识礼,温柔体贴的话不断传来。 其中一个声音极不合时宜地道:“这院子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沈颖怡立刻道:“不应该呀,三妹妹带来两个丫鬟,难不成她已经开始抄写了么?我先去敲门。” 她快步走到门前轻敲,口中道:“三妹妹,听说明心大师已经把新经送来,俞小姐和各位夫人都想看一看,不知道三妹妹可方便!” 她敲的,当然是东屋的门。 门里并没有人回应。 沈颖怡歉意地一笑,道:“三妹妹许是太专注了!”说着,她还侧耳听了听,没料到,这一听之下,她脸色骤变,却又很快堆起一脸的笑容来,道:“各位来得不巧,三妹妹估计已经睡下了,无法接待各位了,各位请回吧!” 她的态度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而且是眼神之中还有一抹慌乱一闪而过,安国公府大小姐俞沐佳眼珠一转,快人快语地道:“沈大小姐,她真睡了吗?” 沈颖怡急切地道:“当然是真的,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想必是之前累着了,早早休息了,这也是为了养足精神好抄写经书!” 这样的欲盖弥彰,在场的又没有傻子,尤其那韩国公夫人,平西侯府二夫人,温平伯夫人,更是爱寻根究底看热闹的人,三人干脆上前一步。 随着她们走近,立刻就听到房内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就怪异起来,看向沈颖怡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俞沐佳觉得奇怪,道:“你们在听什么?”说着也上前一步。 屋内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暧昧而又让人脸红心跳,俞沐佳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红,指着沈颖怡道:“好啊,你们武定侯府的姑娘,竟然这样不要脸!” 第37章 热闹 沈颖怡一脸惊慌失措地道:“定是有什么误会!” 温平伯夫人上前一步就猛地推门,口中笑道:“有没有误会,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她家老爷爵位低一等,但武定侯是个过气的侯爷,因此并不把沈家人放在眼里。 旁边的平西侯府二夫人当然更是巴不得能有乐子看,越大越好,见沈颖怡要过来阻挡,她往前走了两步,恰好挡在沈颖怡面前,韩国公夫人更是直接走进去,后面那些原本是来看新经的贵夫人等人,看热闹不怕事大,都拥了进去。倒是那些贵女脸色羞红,一边暗暗啐着,一边让开路来,落在后面。 小小一间屋子,瞬间就进了十余人,倒是显得拥挤起来。房间里窗帘遮得严实,光线昏暗,但仍能看见床上有两个人。 突然开了的门和闯入的人群,让床上的人被惊起,女子惊慌之下,直接用被子遮住自己,只留了一头青丝在外。 男子大惊失色,滚落地上,慌乱地抓起衣服套在身上。 众人一眼看去,这人头上光光,竟然是个和尚。卡Kа酷Ku尐裞網 和尚竟然罔顾佛门清规,做出这样的事?庆安寺在她们心中是圣洁的存在,这些贵妇们顿时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愚弄,群情愤怒,当然,更怒的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女子,竟然拖和尚下水。 沈颖怡自也跟着进了屋,她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父亲做事真是欠考虑,这件事虽然能让沈珞言万劫不复,可是都是武定侯府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好吗? 不过,想一想,父亲做事果然釜底抽薪,又有什么比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撞破这样的丑事更能达到目的? 俞沐佳跺着脚道:“真是不要脸,在佛门清静之地,做这样的丑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那些贵女们也纷纷指责。 沈颖怡着急地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会的,事情不会是这样的!” 俞沐佳劝道:“沈大小姐,你们虽是姐妹,但人心隔肚皮,你现在还为她说什么话?这件事不是很明显么?真是不知廉耻!” 韩国公夫人也道:“这沈家大小姐倒是个姐妹情深的,但是也得看你维护的是什么人,都这时候了,就别垂死挣扎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平西侯府二夫人更直接,她看也没有看那个和尚一眼,对着被子里只露出青丝的女子道:“沈三姑娘,你就别藏了,事情都做了,还怕别人知道么?你还是穿上衣服,和我们一起去见住持大师吧。你都做下这种事,哪怕你再是有缘人,也不能玷污了佛门经书!” 被子下的人显然吓得不轻,瑟瑟发抖,却不肯露出面来。 也是,都做下这样的事,当然是没脸见人的,平西侯府二夫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揶揄和嘲笑:“沈三姑娘,真没想到你这么大胆子。难怪之前见着上上签也不敢马上站出来,难道那时候你根本就无意抄经书,而是想着和你的情郎私会么?” 说着,她伸出手就去揭被子。 但是被子里的人却紧紧地拽住。 平西侯府二夫人拉不开,对身边嬷嬷道:“还怔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听了这话,那些一门心思看热闹的人顿时都上前去帮忙,有人更直接,把窗帘都给拉开,外面的日光照进来,房间里顿时亮堂许多。 沈颖怡挡在床前,神色惊惶,泪盈于睫,哀哀地道:“求求你们,不要,不要这样……”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有劝沈颖怡先让开的,有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的,有过去帮忙想把被子里的人拽出来的…… 在这混乱的当口,门外一个声音轻松悠闲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吵得我觉都睡不成!” 沈颖怡一怔,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门外一人身穿一身素净的衣服,不施脂粉,连头发也没有的梳起,任三千青丝垂下肩头,丝滑如缎,似乎刚刚睡醒来,神色间还带着几分懵懂和慵懒,可就这随意的模样,却透着一股清新自然的美。 她下意识就看向床上,没有看错,被子里那人还在瑟瑟发抖,那个匆忙穿好衣服的和尚也被堵在角落抱着头不敢看人。 可为什么沈珞言从门外进来? 她之前明明和沈颖莹来看过了,沈珞言就是在东间。 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这一怔神的工夫,已经有手快的把被子扯开,露出一张脸来,虽也是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但额头包扎起来,那张脸苍白得没有半丝血色,整个人双手抱肩,抖成一团。 沈珞言皱眉道:“春杏,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是拿住了武定侯府嫡女的丑事,没想到最后却是个丫鬟,韩国公夫人等人都觉得很扫兴,那平西侯府二夫人阴阳怪气地道:“虽说是个丫鬟,但上梁不正下梁歪,敢这么胆大包天,可见家教就好不了!” 这才是一竿子把武定侯府的姑娘全扫进去了,沈颖怡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做好了准备,但现在心里更多的却是恼恨,若是沈珞言倒罢了,她不在意。可却仅仅只是个丫鬟。 她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一把抓住春杏的手腕,声音尖利地逼问道:“春杏,谁许你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 春杏紧紧抱住双肩想遮挡一下,可又哪里挡得住,身上那片片红痕,昭告了刚才的情形,尤其是那些已经成婚的贵妇,自然明白那些红痕是怎么来的。 春杏抖了一下,眼泪里一片六神无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撞着了头,虽然流了血,但是上了药,包扎好了,也没有那么疼,不过,既然沈珞言让她休息,她就乐得偷懒了。 但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有人进了她的帐子,她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心中不但不抗拒,还很渴望。 那时竟然不觉得伤势疼痛,只觉得无比快乐。 此刻被众人撞破,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她知道,她完了。 第38章 处置 可没有人在知道自己大祸临头的时候不想垂死挣扎一下的。卡Kа酷Ku尐裞網她立刻对沈珞言跪下,磕头道:“三姑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本来在西间的啊,是姑娘叫我换到东间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她突然指着沈珞言道:“是你,是你对不对?你知道我是故意要推你下马车,所以你陷害我,是不是?” 沈珞言怔道:“春杏你是摔糊涂了?你是我的大丫鬟,你干嘛推我下马车?你魔怔了?” 外面打水进来的秋兰进院看见这里一片混乱都懵了,在外面不敢进来,此刻听到这番话,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进来怒气冲冲地道:“春杏,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三姑娘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受伤昏迷,她都不顾自己的伤势,亲自为你上药。大小姐送来的点心,她知道你没用午膳,一口也没舍得吃,全拿给了你。见东屋比西屋大,环境好,为了让你早点养好伤,宁可自己委屈去住西屋,你还说出这样的话,你还是人吗?” 众人一听,看向春杏的目光顿时变了,刚才她说什么?她故意推沈三姑娘下马车?而且,之前二皇子的人带春杏上来的时候,她们是亲眼看见沈珞言给春杏上药并叫人小心送她上马车的。 没想到这个丫鬟醒来做下不知羞耻的事不说,还要攀咬主人。 沈珞言一脸懵然受伤难以置信的表情,让她们觉得这个沈三姑娘也太不幸了,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丫鬟? 春杏此刻已经不管不顾了,她扑上几步,就要去抓沈珞言,道:“就是你,一定是你……”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使眼色,就上来两个婆子把春杏按住,后面有人去报与寺中和尚。 沈珞言在春杏扑来时,似已不堪承受这般打击,踉跄后退一步,倒是有人劝上她了:“沈三姑娘,这奴婢恩将仇报,你也别太伤心。” 当然,也有人在一边冷嘲热讽:“身边出现这样的奴婢,要么是主人无能,要么是上梁不正,这沈三姑娘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太弱了!” 春杏被按住,见沈珞言这里指望不上,又拿眼去看沈颖怡。 沈颖怡走过去狠狠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咬牙怒道:“死丫头,我沈家缺你吃还是短你穿,你吃里扒外,不知廉耻,当我三妹妹好欺负是不是?” 春杏失声道:“大小姐……” 雪雯早过去把她扯了下去,几个婆子按住她和那个和尚,又是一阵闹腾中,庆安寺负责戒律的明鉴大师带着四个僧人匆匆而来。 听说寺里和尚犯了色戒,他们也很震惊。 众贵妇见庆安寺有人出面了,都让出一条道来,韩国公夫人的脸色很不好,哼声道:“明鉴大师,庆安寺出了这样的败类,真是有损佛门清誉!” 明鉴大师合什行礼,道:“惭愧,惭愧,各位施主受惊了,本寺对犯戒弟子从不姑息,诸位施主放心!” 说着,四名僧人上前,把那和尚拖上前来。 明鉴大师脸色沉肃,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败坏庆安寺声誉?” 韩国公夫人不解了,道:“大师是什么意思?” 明鉴指着那和尚解释道:“施主,本寺僧人,年满十岁的,都会烧上戒疤,可此人虽然落发,却没有戒疤,显然并非本寺中人!” 众人看去,那人和明鉴带来的僧人相比,果然不同,明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对沈珞言合什行礼道:“施主,此人虽非寺僧,事情却发生在寺内,定当严肃查处,给施主一个交代。寺中会加强巡视,纠查不法之徒!各位且安心住下!至于贵属……”他看了春杏一眼,迟疑了一下,道:“施主准备如何处置?” 沈珞言道:“随她去吧,我会留下些银钱给她养……” 沈颖怡接口道:“这样不知廉耻,还妄想攀咬主人的恶奴,怎可这样姑息?三妹妹,待山路通了,把她带回去发卖就是!” 众人进门时看得真切,两人分明情密意炽,没有半点挣扎屈从的痕迹,都认定是这两人私会。沈颖怡也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动不了沈珞言,她也就乐得在众人面前装个好姐姐了。 沈颖怡精明干练的形象让几个贵夫人暗中点头,明鉴大师让僧人把那假和尚押走,只等路通了就押下去送官究办,春杏当然也被押下去关了起来,此事就告一段落了。 众人原本是来看新经的,但经此一闹,都忘记这回事了,该看的热闹看完了,该押走的人也押走了,她们便纷纷散去。 沈颖怡一脸关切地道:“三妹妹,还好你换了房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沈珞言心中冷冷一哂,她可没有忽略沈颖怡眼底那份惋惜和懊恼,大房要的,可不就是不堪设想的后果? 不过,若大房就这点手段,倒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 那盘糕点,从沈府到庆安寺,也真是准备充分,若非她鼻子灵敏,嗅到里面的药味,那个被算计的人就是她了。 不是她狠心让春杏替死,而是她从来就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春杏不止一次要置她于死地,她若还姑息,那就不是她了。 秋兰还在那里忿忿不平,道:“姑娘,万没想到,春杏竟然做出这种事,还污陷姑娘。枉姑娘对她那么好!” 沈珞言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意懒心灰地道:“好了,别提这件事了。我累了!” 秋兰乖乖住嘴,沈珞言走进西屋。 西屋的光线的确不如东屋,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地道:“秋兰,这里不用侍候了,你去那边屋子里休息吧!” 东屋刚发生春杏事件,秋兰是有些嫌弃的,而且也有些害怕。不过她又想,现在姑娘不定心中有多难受,再说,她不睡东屋,难道叫姑娘睡东屋添堵恶心不成? 待秋兰离开之后,沈珞言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才缓缓地道:“你还不出来么?” 第39章 认识 室内帐幄轻飘,四下里静寂一片,似乎掉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卡Kа酷Ku尐裞網 并没有什么人。 沈珞言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向床右屏风后面走去,指尖微动,有一抹银光若隐若现。 春杏之事虽然恶毒,但不难化解,甚至还挺拙劣,她可不认为大房就这点手段,因此,她丝毫也没有因为人散去而放松警惕。刚才一进屋子,她就感觉到有些异样。 她不过是在东屋那边闹得热闹的时候才过去,左右也不过一盏茶时间,但房间里的气场和她离去时已经有所不同,春杏曾在这房间待过,房间里本有淡淡血腥味,现在也加重了些。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来过,而且,还没走! 莫非是个连环计,不论东屋西屋,都在算计之中? 不过,她也不怕,她的手下,可活人,也可死人。谁对她不利,就别怪她手下无情了。 她猛地滑开屏风,手中的银光一闪之间,已经向着某处扎去,就在即将扎中时,一个声音道:“别,是我……” 沈珞言手势微收,光线虽暗,却丝毫影响不了她,屏风后,一个人倚墙而站,手放在腹部,样子很随意。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人一双凤目,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沈珞言,语气很熟稔,可沈珞言并不认识这个人。哪怕是昏暗的光线下,这个人也好似自带光环,实在是他的那张脸,太过精致俊美,哪怕现在的情形,他被堵在房间里,理应比较狼狈,但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却能让人忽略他的狼狈。只看到他那双湛湛的明目,还有那张清俊到不似人间所有的容颜。 沈珞言皱眉:“你是谁?” 那人怔了一怔,道:“你不认识我了?” 沈珞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今天是认亲日么?二皇子北辰轩说她与他是旧识,可她毫无印象。面前这个男子似乎也和她是旧识?可她同样毫无印象。 这样一张脸,独特,特别,俊到好似天上的谪仙,她不会健忘到这个程度。 不过,这双眼睛,似乎有点熟悉。 她又打量了一眼,还是不认识。目光中便带了一丝冷意,指间的银针也没有收去,仍是戒备重重地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似有几分无奈,看着沈珞言的眼神,竟带着丝丝委屈,道:“我以为青柳河边同生共死一回,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沈珞言心中一惊,青柳河边?当时青柳河边出现过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蒙面的青衣男子。 为了不惹麻烦,她当时并没有看那张脸,不过,那双眼睛倒是与当时那双凤目渐渐重合。这人还真是,到哪儿都弄一身血腥。她收了银针,道:“原来是你!” 这人身上虽有血腥气,却并没有杀气,而且,他救过自己一回,想必现在也不是来杀自己的。至于大房那边…… 这人虽然衣着普通,行止随意,但气度不凡,以大房的本事,大概是调动不了这样的人的。 虽然去了几分戒备,但沈珞言还是站在几步之外,道:“这是我的房间,你来这里意欲何为?” 那人摇头而笑,更无奈地道:“对待救命恩人,你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第一步,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问你的救命恩人尊姓大名吗?” 沈珞言从善如流地道:“行,恩人,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会为你刻一个长生牌位,早晚叩拜的!” 那人又气又笑地道:“我好好的人在这里,你却要去拜什么长生牌位,你是要咒我吧?”但是说着他又笑了,道:“别叫我恩人,我叫云熙,你要记得这个名字!” 沈珞言觉得真是见鬼了,她要记得这个名字做什么? 当时救命之恩,她其实已经还了,不过显然这人不知道,她也无意多说,只是转身往里走,边走边催促:“你快走吧。这是女眷住处,被人发现你在这里,我清名还要不要了?”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沈珞言一回头,就见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本来放在腹部的手紧紧捂住,衣服上有一处迅速洇湿,有暗色的液体在往外涌流。 原来他又受了伤? 她快步上前去扶他,低声道:“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他喘了几口气,调了调呼吸,才道:“怕吓着你!” “我又不是吓大的!” “不想你担心!” 沈珞言:“……” 她怎么觉得这话说着说着就变了味?虽然他是受伤了,她理当无暇去想别的,可这一问一答之间太过怪异,他们很熟吗? 算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沈珞言道:“去床上躺着,我给你看看伤!” 当时自己初到这个世界,还没能很好地和这具身体融合,力不从心,差点死在几个地痞手中,毕竟他救过她。 他很听话地坐到床边。 刚才他走动间,她已经看清,他身上别处没有伤,就只腹部一处。 沈珞言手中的银针又拿了出来,在他伤口上方几个穴道飞快刺过,止了血,又从袖中拿出止血散来,洒在伤口周围,拿了一件中衣撕成长条,给他裹伤。 这个人也真是厉害了,见了他两次,两次他都受着伤,而且,都是要她来处理伤口。做好这一切,她轻轻吁了口气,房间里有秋兰前一会儿才打来的水,是干净的,沈珞言把帕子浸入,绞干了,递了过去,让他把手上的血污擦干净。 她没有问他是怎么受的伤。 这些她并不想知道。 等到他净完手,一盆清水变成了血水,屋子里的血腥气也更浓了些。 不过,他伤口得到了处理,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她亲自出手,对自己信心还是很足的。 见人伤成这样,她也不好开口赶人,只无奈地道:“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东屋!”那边房间大,和秋兰挤挤还是能睡的。 看着她裙摆轻扬,就要离开,他忽地伸手捉住掠过眼前的那双手,触手之下,一片温软滑腻,竟是难以言喻的触感。 第40章 忍忍 然而,这感觉刚刚直入心中,让云熙微微一怔的同时,掌中那温滑的小手一个翻转,如同一尾泥鳅,立刻就脱出了他的手掌。卡Kа酷Ku尐裞網 云熙能感觉到一股杀气倏忽而至,扑面而来,快到如同一阵风,但是,消失得也如一阵风,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当他定睛看去时,只看见沈珞言含怒的眼神。 她这是把他当成占人便宜的登徒子了? 见沈珞言脸有愠色,云熙笑了起来,他道:“你放心,我无意轻薄,再说我现在的情形,你不是很清楚吗?” “那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我想请你帮个忙!”云熙正色道:“有人在追杀我,我在这里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沈珞言看他的眼神如看怪物,这个人是招追杀体质吧?不过,她还是问道:“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云熙指了指窗户。 沈珞言无语,她认命地走到窗边,仔细检查。卡Kа酷Ku尐裞網 云熙明白她的意思,道:“来的时候很小心,已经处理过,不会有明显的痕迹!” 不会有明显的痕迹,那就是还有痕迹了?沈珞言腹诽,不过,他伤成这样还能把痕迹处理一下,哪怕不完善,也算是勉为其难了。 她道:“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先好生养着吧!这三天里我可以掩护你,三天之后,你的伤势虽复不了原,但自己离开问题不大,也算还报你当初的救命之恩,不谢!” 见她转身要走,云熙苦笑道:“你若离开,和告诉别人你房间里有别人有什么区别?” 沈珞言皱皱眉,对方既是追杀,她这么做的确是太明显,但是,床被他占了,长夜漫漫,难不成叫她睡地上?她哼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的清名还要不要了?” 云熙好整以暇地道:“既然无人知,自然不影响你的清名!” 这话好有道理,真让人无言以对! “那谁睡地上?”沈珞言目光一挑,声音里有几分没好气。卡Kа酷Ku尐裞網 云熙笑了起来,这一笑牵动伤口,使得他脸色又白了两分,他拍拍身边,道:“可以让你半边!” 沈珞言瞪他一眼。 不过两面之缘,完全是陌生人,哪怕她看过他的脸,可他是谁?什么身份?为什么时时刻刻处在被人追杀中?她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可是这个人看她的眼神,却好像已经和她认识了很久,透出来的那份熟悉并不是伪装,甚至开起玩笑来,那唇边痞痞的,玩世不恭的笑,也并非自来熟,而是真的熟!可她很确定,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她心里警铃大作,看向他的目光又戒备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做不出把他赶出去的事。 这样的伤势,还在被追杀之中,只要遇上他的对头,断难活命,那和她亲手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感觉到她的不待见,云熙收起笑脸,虽然神色还是很随意,但是那样湛然干净的眼神,只要不刻意戏谑,便只让人觉得干净澄澈,再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了。 他一脸诚恳地道:“其实我睡地下也不错,只是我担心动来动去,你的一番努力就白费了!” 沈珞言:“……” 说得可真好听,好像在为她着想似的,意思不还是一样?沈珞言觉得还是找个借口去秋兰那边比较好,她不想处于被人窥视的感觉之中。 刚处理完他的伤口,房间里血腥味还没散去,那盆他洗过手的血水也还在,这让沈珞言觉得很不舒服。但是若现在处理这些东西,只怕追杀他的人原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会给引了来。 只能先忍忍了。 不一会儿,天色就傍黑了,秋兰去领了晚膳,寺中的晚膳全都是一样的,当秋兰敲了门,准备把饭菜端进去的时候,沈珞言站在门口,伸手把盘子接过。 饭菜很简单,四菜一汤,豆腐,菌菇之类的,菜色尚好,主食是馒头。 秋兰看着沈珞言把整个盘子都端走了,而且还要关上门,不禁错愕,中午姑娘胃口不好,她没敢多领,晚上是她和姑娘两个人的份量。 沈珞言见秋兰眼巴巴的模样,问道:“就这一份?” 秋兰:“……” 这是两人份! 不过姑娘胃口好了她更开心。 云熙躺在床上,为了不牵动伤口,他没动,外面主仆两人的声音很轻,他也听不真切。虽明知道寺里只有素斋,但也阵阵饿意涌上来,这丫头还算有良心,知道顾着他呢,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惬意的笑容来。 外面主仆两人说了会话,沈珞言打发走秋兰,把托盘放到桌上,净了手,坐到桌前,白生生的手拿起一个馒头,撕下一小片,就着菜,慢条斯理地开始吃起来。 云熙目光追随着她纤白的手,看着她掰下一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吃得优雅而欢快,他心中顿时怨念了,小丫头这是故意的吧? 他伤着呢,她都没想到要照顾一个伤者的情绪,好歹也拿点馒头屑喂喂他啊? 沈珞言吃完一个就不吃了,菜也没有怎么动,而后,她放下筷子,以手支额,发起呆来。 云熙终于忍不住了,道:“喂……” 沈珞言头也不回:“我不叫喂!” 云熙睁着一双清澈的眼,像无辜的小鹿,可怜巴巴地道:“沈珞言,你既然不吃了,剩饭剩菜就拿给我吃呗!” 沈珞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竟然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看来还真得留心一些。不过她面上并没有丝毫显示,扫了一眼剩饭菜,看着他,眼底有一抹揶揄淡哂,道:“饿了?” 云熙表情更可怜巴巴了,连连点头。要不是躺着不方便,定能点成鸡啄米状。 沈珞言嘴角一扬,带着几分狡黠的笑,道:“看你也不像吃粗食淡蔬的人,我吃剩的东西,哪能拿给你吃?你忍忍吧!睡一觉就不饿了,而且,现在睡觉有助于你伤口恢复!” 云熙:“……” 他为什么从小丫头的眼里看到满满的恶意的笑? “叩叩叩!”他正要说话,一阵敲门声突然传来! 第41章 轻视 云熙动了动,似想坐起。 沈珞言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走到门边,道:“谁?” 秋兰道:“姑娘,是我呀!” 沈珞言把桌上饭菜收了收,在云熙眼巴巴的目光注视下,目不斜视地端起,直接走过去拉开门。 云熙心里很怨念,他很饿,明明还有饭菜,小丫头非要饿着他,看来,他真的努力不够。还有,是不是自己两次见到她,两次都受着伤让她轻视了? 这次云熙有点无奈,他用他的受伤,换的是三哥的一条命。 上辈子,也是在这翠望山,在这庆安寺附近,三哥从京郊回来,经过这里时遭遇伏击,身受重伤,再也没有醒来,回到京中不过一天,就伤重去世,惊才绝艳的一代天才,谪仙落凡般的三哥,像一颗殒落的星星,猝然而逝。 此中在当时引起朝野一片震动,人人为三皇子这样的人物惋惜。皇帝悲伤之余更是勃然大怒,不惜调动禁军去追杀凶手。最后,查出是翠望山东边的一帮土匪干的。 天子一怒,横尸一片。 翠望山东面,土匪固然被灭杀得干干净净,山民和山下的百姓,也被误伤不少。一个优秀的皇子的死亡,需要用大量的鲜血来平复皇帝的哀伤! 此事影响甚大,据说十年过去,当地每到夜里,还能听见冤鬼号哭之声。 云熙当时已经离京去往边疆战场,接到三皇兄的死讯,他红着眼睛一个人摸到敌营里,灭掉对方三个巡防百人队,恰恰好遇上对方一个囤粮小仓库,也一把火烧了。 在火光之中,在敌营的一片混乱之中,他遥祭着那个英年早逝的兄长,那个小时候在他被母嫔冷落时牵着他的手,安慰他的兄长。 既然一切已经重来,他当然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 然而,当年他毕竟不在京城,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事后再去查找,很多事情也无法还原,他曾提醒过三哥注意,但显然他们都低估了对方的狠绝和布下的天罗地网的绵密。 等到他赶到的时候,三哥几乎又无力回天,最后,他助得三哥安全脱离,自己留下来周旋,但对方的援兵很快就要到了,为了尽诛匪首,赶紧脱身,他拼着自己受了伤,借着地形之便,一路撤到庆安寺。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是这阖寺不是僧人就是那些来上香的京官家眷,他随便选了一间屋子跳窗进来,谁想到这么巧,竟然是沈珞言的房间。 见到沈珞言的那一刻,他心中是满满的喜悦,这才真是有缘。 可是没想到小丫头不待见他。 她的眼里完全没有他呀。 云熙叹了口气,等伤好后,他一定要开始主动出击。 秋兰手中又是一个托盘,沈珞言接过,把手中的剩饭菜递出去,也没让秋兰进来,又把门关上了。 托盘上是一碗粥,冒着热气。 云熙看到那粥,心想难道小丫头吃得这么少,原来是不喜欢吃素菜馒头,可清粥又有什么好吃? 等他好了,带她去八珍楼吃熊掌去。卡Kа酷Ku尐裞網 不停给自己画着饼的云熙决定还是闭上眼睛。自己饿着肚子看别人吃了又吃,还挑食,那感觉太酸爽。 云熙把呼吸也压得很缓慢,这样,清粥的香气才不会诱惑到他。但是刚闭上眼睛,他就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袖子,他睁开眼睛,求饶地道:“小丫头,放过我吧。你吃着我闻着已经够残忍了,你还要我看着?” 沈珞言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的伤不适合吃那些东西,我叫人给你拿了碗粥。谁叫你看我吃了?” 云熙大喜,猛地坐起,但这一动又扯到伤口,几乎把包扎好的伤处又扯裂开来,疼得他一吸气,脸色白了白。 沈珞言看他伤处并没有渗出血来,顿时添了几分鄙视,嫌弃道:“一碗粥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多少天了!” 云熙也不反驳,只咧开嘴笑,小丫头知道什么,他在意的哪里会是一碗粥,而是为他端粥的人,这表示小丫头也是关心他的。 难得他即使笑得这么没有形象,却不觉得傻气,反倒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沈珞言把托盘放在床边几上,端了粥碗,递过去道:“趁热吃吧!” 云熙喜滋滋地接过了,立刻就喝了一大口。 不过是白水煮清粥,谈不上什么美味,可他却好似喝着燕窝似的,一脸享受。 一碗粥也不多,他喝完,便眼巴巴地看着沈珞言。 沈珞言都无语了,这还等着投喂的表情是为哪般?她把空碗拿走,毫不客气地道:“只能喝点垫垫肚子,你也别指望能管饱了。再说你伤着呢,不宜多吃!” 云熙立刻从善如流地道:“好,我都听你的!” 沈珞言:“……” 从他出现在房间里到现在,其实还不到半个时辰,可她怎么感觉时间很漫长?要是真让他在这里养伤三天,她得想个办法才是。大不了去给明心和尚抄经,也比面对着他强。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外面的天色也黑了下来,沈珞言推开窗子,把那带着血腥味的水从窗口泼了出去,又把房间里快手快脚地收拾了一通。 等到秋兰再次打来洗漱的水时,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痕迹,如果忽略掉垂着帐子的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的话。 有人在屋里,沈珞言只简单地净了下手脸,便要去把备用的被子抱出来打地铺。这天气已经跨进了夏初,夜里没那么冷,倒是好应付! 但她才刚打开旁边的衣柜,没来得及抱出薄被,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那声音短促而尖利,似是在猛然受惊之下发出的声音,接着,便是秋兰变声而着急的声音,惊惶而急切:“这里住的是武定侯府三姑娘,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一个声音冰冷中透着杀气:“有江洋大盗混进来,搜查全寺!” 这边的小院子本是最偏的一处,显然别的地方都搜查过了。 云熙和沈珞言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一抹凝重。 第42章 搜查 沈珞言用目光咨询了一下,云熙无声地点了点头,这表示外面的人,就是追杀云熙的人。 且不说云熙受伤是肯定走不了的,单是他被发现,自己和秋兰就一定会成为被灭口的池鱼。 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沈珞言也是无语了。 不过,看着云熙对她露出的歉意的眼神,也只能认了。 好在外面这样的吵闹声中,还夹杂着别的声音。是一个和尚不愠不火的声音:“施主,既是搜拿江洋大盗,理当报与官府。本寺一向循规蹈矩,苦修佛法,不问世事,寺中除了进香的施主,再无旁人。施主等人这样行事,惊扰了香主不说,还惊扰了菩萨,请慎行!” 一个声音粗厉地道:“江洋大盗为祸一方,等官府来抓人,又不知道手中多沾多少人命。我等也是替天行道!怎么你一个大和尚,反倒在这里啰嗦不休?难不成你们根本就是江洋大盗一伙的,所以才在这里百般推诿,意图包庇?” “施主言重了,绝无此事!寺中也断不可能有江洋大盗,施主请慎言!” “这么说,你还是要阻止我们搜查了?明心大师在这里,也断不会这样不明事理!” 话音刚落,远远便有一个声音笑呵呵地道:“谁在叫本尊?”却果然是明心那个清越而带有穿透力的声音。卡Kа酷Ku尐裞網 很显然他还在远处,但是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却好似在众人耳边响起。 之前和尚恭敬的声音道:“住持师叔!” 明心大师仍然是笑呵呵的,平易近人的声音:“几位施主急公好义,虽非公门中人,却行公门之事,既是本着一片善心,庆安寺又岂能不配合?悟行,不可对几位施主无礼!” 悟行争辩道:“住持师叔,你有所不知,这后院所做的施主都是女眷,他们既然身在庆安寺,寺中便得保证她们在这里住着安全,不会被打扰。这几位施主原本只是说在外围看一看,可是到了这个院子之中,他们却非要进去,小僧这才委决不下!” “原来如此!”明心大师不喜不露却如沐春风般的道:“这位施主既然说只是看一看,那又为何要进这个院子呢?” 沈珞言和云熙又对视了一眼,沈珞言觉得是云熙痕迹没有处理干净,被对方发现了蛛丝马迹。 云熙对自己处理痕迹的手法很自信,觉得应该是沈珞言倒出去的那一盆血水引来了对方。 偏偏对视的时候,两个人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云熙摸了摸鼻子,沈珞言撇了撇嘴。 现在显然也不是置气的时候,沈珞言抓住云熙的手,在他手心里面写道:“明心是敌是友?” 云熙如法炮制,也抓住沈珞言的手,在她手心写:“本来非敌非友!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沈珞言:“……” 好吧,算她问道于盲了。 屋子里的无声交流没有惊动任何人,外面又有了动静,之前那粗厉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慎重,道:“这院子里不知道住的是谁?” 明心道:“是呀,住的是谁?” 悟行道:“回住持师叔,此院明台师叔安排住着抄经人!” 明心看着对面的人,很好心的复述:“几位施主,里面住着抄经人!” 为首那人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又不聋,不过他显然对明心极为忌惮,竟还耐着性子道:“我们一路追着那江洋大盗,通过蛛丝马迹,我们很肯定,那江洋大盗极有可能就是躲在这院中!” 明心惊吓道:“哈?” 又一本正经的问道:“几位施主且先说说那江洋大盗到底是男是女?” 为首那人道:“自然是男的!” 明心一脸公平公正的道:“既然你们这么肯定,本寺也绝不会藏奸,你们既然要搜……” 秋兰急忙道:“大师,不行啊!我家姑娘都已经睡下了!” 为首那人冷冷地道:“睡了不能起来吗?” 秋兰板着脸道:“我家姑娘好歹也是武定侯府的千金,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原本就是过分!现在竟然还要我家姑娘起来给你们搜,你们莫以为武定侯府好欺负!” 其实秋兰也就是色厉内荏,因为武定侯府现在的确好欺负,她只不过是仗着一片忠心想护住沈珞言罢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为首那人眉头一动,是是想说什么,不过他身侧拉了他一把,笑眉笑眼的对秋兰道:“既然院子里面住着侯府的千金,那我们更要进去搜了,丫鬟姐姐你想想,你家姑娘一个人住在房间里,要是江洋大盗闯入,坏的不但是你家姑娘的名声,甚至还可能是她的性命!”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秋兰很纠结,她既不想这些人进去搜,又担心真的有什么江洋大盗,危及姑娘的安全。 屋内的沈珞言和云熙也提着一口气,有明心亲自出面,虽然他并没有出口帮助,但这些人有顾忌,也不敢硬闯,从他们去说服秋兰这一个丫头就看出来了。 但能拖多久,还真不好说。 秋兰纠结了一会儿,终于道:“那我得问问我家姑娘的意思!”当然她更想确定的是她家姑娘是否安全! 那人笑眯眯的道:“理当如此!” 这个小院已经被他们的人四面守着,门窗甚至屋顶,都不可能有人逃出去,不管里面的人答应还是不答应,他们都会进去搜,既然里面的人插翅难逃,他们也不在乎多耽误一点时间,至少不会让明心大师对他们产生反感! 秋兰轻轻地敲了敲门。 屋内沈珞言和云熙又对望了一眼,整个房间就那么点大,一个柜子,一张床。 云熙受伤不能动手,沈珞言猜到云熙的身份不简单,身后还不知道有些什么势力,得罪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势力?她当然也更不能出手,这种帮别人一次却把自己整个搭进去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干的,甚至她的本事,还要藏拙,因为这些本事是原身所没有的。 如今事情迫在眉睫,怎么样才能既不暴露自己,又不用动手,蒙混过关? 第43章 尊严 沈珞言看看云熙,又看看床下,她在考虑是不是可以把这个人塞到床底下去。 但这个意图很快被云熙察觉,云熙立刻用眼神示意,他宁死不屈! 沈珞言亦用眼神示意,事急从权,大丈夫能屈能伸! 云熙嘴唇紧抿,坚决摇头,表示,宁可死,也绝不钻床底! 沈珞言瞪他:命都没了,还要尊严有何用? 云熙撇嘴:命可断,尊严不可丢! 两人无声交流间,外面秋兰已经敲门问道:“姑娘,你睡了吗?” 沈珞言没出声,但她知道想装睡过关是不可能的,外面这些人不是公门中人,却仍然敢这么嚣张,甚至敢打着追捕江洋大盗的名头,背后的势力,显然不可小觑。 就算她装睡,只怕对方也会硬闯进来,到时候撕破脸,对方才更加无所顾忌。 她假做刚刚被敲门声吵醒的模样,睡意朦胧中透着两分不满和愠怒,语气还带着些恹恹无力的鼻音道:“刚刚睡着,不过已经被你吵醒了,不是跟你说过吗,上山的时候受了惊吓,又有点感染风寒,叫你不要打扰,又有什么事?” 正是感染风寒不舒服被打扰之后的正常反应。 秋兰小心翼翼地道:“姑娘,听说外头进了江洋大盗,秋兰担心你的安全!” 沈珞言用不耐烦的语气道:“如今天下太平,哪来什么江洋大盗?就算有,也不应该出现在庆安寺。明心和尚要是连这点的耐都没有,还当什么住持?” 外面,明心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神色不喜不怒,一派淡然,倒是很有高僧风范。 可那领头的人不干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武定侯府的姑娘,你若执意不让我们搜,我们可就要硬闯了!” 沈珞言惊讶地道:“秋兰,外面除了你,还有何人?” 这间隙里,沈珞言又指指衣柜,不过不等云熙摇头,她就否了这想法。 这房间就这么大,不论床底和衣柜,任何能藏人的地方,对方进来搜,必然都会重点关注。卡Kа酷Ku尐裞網 秋兰心中对庆安寺的和尚正心存不满,立刻道:“还有庆安寺的住持大师,他带着人要搜院子!” 明心和尚不摸光头了,他双手合什,宝相庄严,没有出声,竟好似默认一般。 那几人见明心和尚如此上道,颇为满意。 沈珞言一边看着四处,一边不悦地道:“房间就这么点大,有没有江洋大盗我还不知道吗?” 房梁上或许可以藏人呢,不过,云熙腹部受伤,难上到那么高的地方,而且若被发现,他就是死路一条了。 后面说话的那人提高声音道:“沈姑娘,江洋大盗狡猾阴险,善于隐藏,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只进来看一看,如果江洋大盗不在,我们自然立刻就走,有明心大师为证,你们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们是绝不会伤害你们的!” 沈珞言停顿了一下,才道:“既然如此,那便赶紧的搜了,让我好睡觉,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她倒是想说不让他们进来,但越是推拒,越会让他们起疑,不如索性装得大方。 说话之间,她也顾不得了,把外衣一脱,只穿了中衣,揭开了被子,就躺了进去,把被子往高一提,将云熙蒙头盖住。 两人离得很近,云熙也错愕了一下,沈珞言这个动作毫无征兆,他本来想着,茗是真不成,拼着伤口裂开,他也要把来人杀光,不让沈珞言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和影响,所以他才那般不在乎,好整以遐的看沈珞言会怎么处理。 突然贴近的身体,沁入鼻中的幽香很是猝不及防,让他一番错愕之后,在被中露出惬意的笑。 沈珞言也是无奈之下的举动,要想不暴露自己的能力,只有云熙不被发现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是现代人,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词,对她也没那么重。 她是一个女子,那帮人难不成还会掀她被子? 当然,要想不露馅,她和云熙的身子必须紧贴,除了显得臃肿,不会让人觉得是两个人。 为了更逼真一些,她甚至拿起云熙的胳膊让他环在自己的腰间。 云熙甚是满意,他虽然没露头,但和小言儿这般贴近,以后小言可儿就甩不开他了。 嗯,小言儿的腰真细呀!看来武定侯府的伙食太差了,以后他得想想办法,给小言儿补一补。 他下意识的丈量了一下她的腰围,作怪的手却被沈珞言一把抓住,并且拧了拧他手背的肉以示警告。 刚刚做好这一切,外面门已被推开,秋兰快步走过来,绕过屏风,来到床前,见沈珞言竟未起身,不禁怔了一怔。 沈珞言闭上眼睛做假寐状,神色一片不耐烦地对秋兰道:“让他们快点看过,要有什么江洋大盗赶紧的抓走。” 被中的云溪感觉到沈珞言的身体并不僵硬,这说明她心中并没有紧张。 真是胆大的小言儿啊,这才是他所知道的沈珞言,那个小小的身体曾带着一支军队南征北战,替那个人打下万世基业,助他登顶高位。 这样的人,又岂会因为眼前小小的场面而害怕? 秋兰站在床前,面向着进来的众人,那些人一进来果然就开始翻箱倒柜。 明星和尚也进来了,不过他站在屏风后,并没有到床前来。 这房间里有两面屏风,一面在床前,一面在床侧,明心不走过屏风,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意味。 沈珞言冷笑一声,道:“明心住持面对强权,既不能据理力争,此刻又何必故作清高?” 明心丝毫不以为忤,单手行礼,谈笑风生般的道:“你可以理解为出家人也是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可以理解为世间俗事,众生平等,在出家人眼里一无二致!” 这时那些人已经收完箱柜,拥到了屏风后,这一行共有七人,衣着干练,虽是普通人打扮,但看脚下步伐,看眼中精光,看行动之间的利落,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人。 这么多双眼睛首先齐齐的看到了床上。 第44章 空空 眼前之景很美,少女半倚在床边,被子盖住了她,只露出肩头。卡Kа酷Ku尐裞網() 白色的中衣遮住了双肩,但仍能看到那双肩线条柔美,脖子处细腻的肌肤也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而落入众人眼里。一头秀发披散着,有如一匹黑色锦缎,又如一片黑瀑,衬得她越发肌肤如雪。 顺着往上看,那是一张清雅绝丽的脸,脸上的肌肤好似吹弹得破。眉如新柳,眼似流波,唇若涂朱! 此刻,少女脸色带着三分怒气,目光冷冷扫过,很明显的传递着她被打扰的不悦。 任何人在睡觉中被打扰都会不悦,何况之前这位姑娘透出的话里还显示她生病了。 明明是一帮刀尖舔血杀人如麻的糙汉子,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下,竟生出一些惭愧之意来,不敢对视,一个个都把目光移开,看向别处,或者走到一侧去搜。 纵使心中有些惭愧,但该搜的地方还是一处都不能少。 有人弯腰看向床底,秋兰丢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讥讽道:“床底那么窄小,连我都塞不下,难道还能塞进一个男人了?” 也没有人反驳她,因为床下的确很窄小,而且是空的。 又有人走到床侧那面小屏风处向内看。 秋兰继续讥讽:“既然是江洋大盗,又岂会这么傻,塞在那里当床柱吗?除非脑子被门挤过了!” 脑子被门挤过的傻子床柱云熙:“……” 也没有人反驳,因为后面也是空的。 又有人仰头看向房梁。 秋兰又嘲讽:“你们要找的到底是江洋大盗会飞天遁地的燕子?房梁那么高,谁能上得去,你当那江洋大盗会飞吗?” 看向房梁的那个人默默地看了秋兰一眼,眼底有些鄙视,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无能限制了她的想象力,以为房梁就已经是不可逾越的高度了,他才不和她争。 当然也没什么好争的,因为房梁上面确实没有人。 秋兰的心里很窝火,她总觉得自家姑娘被人占了大便宜,虽然姑娘穿得严实什么也没露。卡Kа酷Ku尐裞網但闺房里面被闯进了一帮大男人总归好说不好听。 气愤的她继续开始群嘲模式:“你们搜呀,搜呀!不是信誓旦旦说江洋大盗就在这个院子里,就在这间房里吗?柜子里没有,床底下没有,箱子里也没有,屏风后还没有……你们挖开地看啊,或许就藏在地下呢,掘地三尺就找到了!” 众人:“……” 虽然好气呀,但是谁叫他们没有搜到人,被人刺几句,总归不好意思当着明心大师的面和个小丫鬟计较的。 再说,有人交代,沈三姑娘不能动,不能伤! 秋兰见没人理她,继续火力全开道:“搜呀,继续搜!天上没有,地上没有,什么地方都没有,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在床上了?” 沈珞言:“……” 被中云熙:“……” 这丫头嘴是被毒药淬过的吧? 沈珞言觉得,回去后她要考虑换个丫鬟了。 秋兰这么一说,还真有两个人立刻看向床上,不过他们看的是沈珞言。 他们并没有丝毫怀疑,毕竟,对女子而言,名节,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既然沈三姑娘躺在床上,那床上就不可能再有别人。而且她能那么坦然的让大家进来搜查,房间里是真的没有别人。 何况,有那个人的交代,就算借他们三五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掀沈三姑娘的被子。 明心却忽地轻轻笑了起来,道:“倒还真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比你家姑娘还火气大!” 这么一说,秋兰就更怒了,直接对着明心就开炮:“住持大师,不是我不知规矩,我家姑娘温柔善良,说不出重话,在这里受了委屈,也替寺中的名声着想,一声不吭!可庆安寺不能因为我家姑娘性子好,就欺人太甚吧?下午闯进来外人,闹得我家姑娘折了一个丫鬟不说,还大受惊吓。这件事,庆安寺还没给我家姑娘一个交代呢。这都天黑了,又闯进来外人!又惊吓我家姑娘一回。庆安寺是对我家姑娘不满?还是对武定侯府不满?” 这个大帽子扣得非常有力,明心道:“施主言重了,这一切都是意外!” 那些人也都转目低头,好像没有听见。 明心转向那些人,缓缓道:“几位搜过了,房中既无你们所要寻的江洋大盗,还请就此离去!” 为首那人目光严厉地看了看他的同伴们,每个人都无声摇头,表示无所获,他们原本也只是猜测,到了这一片,其实痕迹已经消失。现在看来,要搜的人应该是早就逃远了,或者躲在别处。 既然事实在眼前,而沈珞言又是他们不能得罪的人,他们也不纠缠,对明心大师抱拳,道:“多有得罪,想是信息有误,我等这就告辞!” 他们离去之后,明心冲着沈珞言笑了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有些臃肿的被子。 沈珞言目光一深,这和尚是看出端倪来了? 不过,明心什么也没有说,微微笑着单手举起行了一礼,飘然离去了。 秋兰极是愤然,嘟着嘴气鼓鼓地道:“姑娘,还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众生平等,可那明星大师还是住持呢,竟然帮着那帮坏人,哪里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枉我以前还那么佩服他,真是太气人了!” 沈珞言笑道:“好了,你也别抱怨了,出门在外,哪能事事都如意?天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秋兰摇头道:“姑娘,这庆安寺也忒不安全了,春杏闹那一出,使姑娘差点受牵连,又有人硬闯什么的,我不放心,我还是陪着姑娘在这屋里睡吧!” 云熙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两人本来贴得极近,云熙整个人几乎是把沈珞言搂在怀中,他的动作沈珞言自然立刻就察觉了。她猛地一个肘锤向后戳去。 “唔……” 云熙刚才其实真没有占便宜的心思,只是觉得这小丫鬟有点碍事,此刻猝不及防受疼,不觉叫出声。 秋兰惊道:“姑娘,这是什么声音?” LTXSWANG.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下载 第45章 不许打脸 沈珞言急忙掩唇轻咳了一声,道:“受了些寒,嗓子有些哑!” 心里却暗暗恨得咬牙,那个混蛋,她这可是拿名节救他,他竟还在被下使小动作,等秋兰走后,她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秋兰原本听得也不真切,加上不疑有他,立刻关切地道:“姑娘,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沈珞言无语地道:“又不是在山下,请大夫哪来这么方便?再说,我又哪有这么娇贵了?只是小小风寒,你也不必大惊小怪,我睡上一觉就好啦!” 秋兰不放心地道:“生病又不是小事,我还是在这里守着姑娘吧!” 沈珞言沉下脸道:“我说了不用!” 她现在还躺在床上,在某个人的怀里,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秋兰不走,她就不好脱身,偏偏这丫头太过忠心,让她很无语。 见沈珞言脸色不悦,秋兰不敢再坚持,只得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她终于从外面关上了门,沈珞言才长出一口气,从床上下来。 怀中忽空,她的体温还在,但人已经到了床前,而且,她下床到拿起外衣,而后穿在身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快到只是一眨眼之间。 这种避之唯恐不及般的速度,让云熙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沈珞言本来一肚子气,但是,云熙这个样子,倒是让她不好说什么。刚才事急从权,甚至他的手,也是她拉到自己腰间的,除了他手臂用力之外,他的手并没有碰不该碰的地方,若她兴师问罪,倒好像是无理取闹了。 再说,刚才把他闷在被子里,他也挺配合的。 沈珞言揭开被子。 云熙急忙双手抱头,道:“不许打脸!” 沈珞言:“……” 他是哪只眼睛看到她想来打他了?她也懒得废话,动手就去扒他的衣服。 云熙一脸忸怩地道:“这样不好吧,我们毕竟才见了两面,发展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又眉飞色舞地道:“虽然施恩不望报听着很美好,但是欠着这么一份人情债,的确是会让人寝食难安的。卡Kа酷Ku尐裞網好在沈姑娘聪明,愿意叫我以身相许!沈姑娘,脱衣这种事,我可以自己动手!” 沈珞言:“……” 她心里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那一脸羞涩忸怩的样子,要是别人看到,还以为她要霸王硬上弓呢。她瞪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看你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第一次见他已经施展了医术,在他面前没什么好藏拙的。 云熙声音里满透着失望道:“哦!” 这失望的语气太明显,让沈珞言几乎想打爆他的头。 她这算是被调戏了吧?不知道现在把这货扔出去还来不来得及。 刚刚这么想着,外面又响起敲门声,秋兰的声音在外面担心地道:“姑娘,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好像听见你在说话?你不会是受寒发烧到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吧?” 沈珞言:“……” 她提高声音道:“是你听错了,我没有说话!” 秋兰听她这话不像是发烧之下的胡话,也就放心了,不再执著地敲门,放心地回去睡觉了。 沈珞言扒开了云熙伤处的衣,那里果然在往外渗血了。 凭着他手中那点金创药,还真没办法,她再次用银针为他止了血,又重新包扎伤口,这一顿忙碌,便是一盏茶时间过去。 她轻轻拭拭额头的细汗,看了一眼云熙,道:“消停点好好睡一觉,要是晚上不发烧,这伤就不碍事了。” 交代完,她抱了被子到旁边的软榻上铺好,熄了灯,也很快睡下。 第二天一早,沈珞言醒了过来,她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低头看身上,原来是多盖了一床薄被。 时已是初夏,但是山中比山下冷,尤其是夜里,夜风寒凉。沈珞言在软榻上将就一夜,也做好了挨冻的打算。没想到那个人也不是全然无心,还知道她会冷。 沈珞言叹了口气,和这身体的融合度还是差了点,她平时睡觉警醒,有人给自己盖被竟然没有弄醒她,她可不信是对方手轻到这程度,那自然是她睡得太沉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床上。 床上空空如也。 云熙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 沈珞言顿了一顿,摇头笑了,也好,虽然他的伤也不轻,但是经过她的处理之后,走动还是可以的,再说,在这里住着,他定也不安心。 他不辞而别,倒正好一别两宽,鉴于两次见他,他都是受伤中,沈珞言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见的好。 秋兰挺勤快,早早地打来了洗漱用的清水,她觉得春杏出了事,姑娘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得更勤快才是。 沈珞言开了门,见到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想到她昨天晚上的维护,心里也有些暖意,在秋兰帮她梳头的时候,她不经意地道:“昨晚那些人一看就凶神恶煞,你怎地这么大胆?就不怕惹怒了他们,他们拿你出气?” 秋兰道:“我才不怕呢,这里是庆安寺,庆安寺的住持都在,那些人不敢的!” 沈珞言笑了,这个秋兰,看着大大咧咧的行事不过脑子,但谁说她没脑子? 秋兰一边帮她梳头,一边把打听到的消息说给她听,今天一早,寺中就有人去看那棵古树了,据说山下的人最晚下午就会来到,把古树扶起救活。也就是说,下午这路就通了。 秋兰惆怅地道:“姑娘,可惜你已经被选为了抄经人,不然,咱们下午就可以回家啦!” 沈珞言默然着没有回应,这古树倒下,定是人为,如果是为了云熙,那云熙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人动这么大的手脚?他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避开那些追杀他的人,一路平安下山。 想到这里,沈珞言猛地站了起来。 正专心梳着的秋兰吓了一跳,道:“姑娘,怎么了?” 沈珞言起身就往外走,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呀?找谁也不用这么着急呀!” LTXSWANG.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下载 第46章 无能的瘸子 沈珞言轻轻敲敲她的脑袋,笑道“你不是说可惜我被选为抄经人,不能早点下山吗?我现在就去找住持说说,让他另选抄经人啊!” 秋兰急忙把她拉住,道“姑娘,不要啊!” 沈珞言道“怎么了?” 秋兰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很狗腿地道“姑娘,其实早点回晚点回都差不多,抄经的事,怎么好推的?” 沈珞言奇怪地道“为什么就不能推了?” 她一早就已经推掉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秋兰劝道“姑娘,那么多人想成为抄经人都没有这个机会,抽到上上签的只有你一个,明心大师可是亲自见你了,别人不知道多羡慕呢。姑娘你知道吗?我去拿斋饭,小师父都多给我一些呢!” 沈珞言好笑地道“就因为这个,你就决定把我卖了?” “我哪有?”秋兰赶紧道“姑娘你误会我了。卡Kа酷Ku尐裞網姑娘自过年后,总是遇上一些不好的事,前阵落水不说,这次上山路上马车失控,春杏又……晚上了,还遇上有人抓江洋大盗,我就觉得,也许姑娘去抄了经书,就时来运转了!” 抄个经书就能时来运转? 沈珞言好笑,道“昨天晚上,你对着明心和尚,不是很有气势吗?我以为在你心里,其实是不敬那些的!” 秋兰急了,道“姑娘,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我昨天那不是气急了吗?那些人要硬闯姑娘的房间,明心大师作为住持,竟然听之任之,不主持公道。” 沈珞言逗她道“那后来呢?” 秋兰不好意思地道“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明心住持是没有帮我们,但是他也没有帮那些人。如果不是明心大师在,那些人肯定不会这么客气。后来,也一定不会这么离开。所以,他明着没帮,还是帮了我们的吧?” 沈珞言倒是意外地看了秋兰一眼,这丫头果然不像表面这么咋咋呼呼,还是挺细心的。 她拍拍秋兰的手,笑道“好吧,我就信你说的吧!那我去道个谢!” 秋兰无语地道“可是姑娘,你头发还没梳好呢!” 沈珞言伸手把梳了一半发髻的头发散开来,随手拿了根发带一束,道“就这样吧,别费那个事!” 古人就是麻烦,梳个头发都得半天。 秋兰觉得自家姑娘这样子太没形象了,给大姑娘和五姑娘看见了,弄不好会嘲笑的。 可是她还没有说什么呢,沈珞言已经走到门口去了。 秋兰很无奈,姑娘现在越来越雷厉风行了,对呀,她得跟着姑娘呢。 秋兰急忙跑出来,可等她出门,外面沈珞言已经走得不见影子了。 沈珞言从右前方的小径往西走,绕过一排青葱的香樟树,从这里走便不用经过那些贵妇们所住的院子。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越是想避开的,有些时候就避不开,才绕过香樟树,到庆安寺偏殿,侧面就有个声音阴阳怪气地道“这不是沈三姑娘吗?有缘的抄经人,这么鬼鬼祟祟的是想去哪里?” 那是韩国公府二房的庶女黄欣燕,她在回过味之后,也想成为那个有缘人,但是只抽到一支下下签,而沈珞言毫不在意,却抽到唯一的上上签。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她们心中虽羡慕嫉妒,但不会恨,但是沈珞言之前的落水风波,虽然谣言很快就平息了,可在她们的心中,那便是污点。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然对三皇子那样的神仙般的人物投怀送抱,结果自己落水,真是活该。 不过这黄欣燕和沈颖莹的关系还不错,两人都是庶女,可是韩国公府二房人丁单薄,现在也就两个庶女,黄欣燕在二房,那也是嫡女般的存在,很受重视。 之前姚氏为了展现她的大度和对庶女的宽厚温和,让沈颖怡带着沈颖莹参加过几次贵女之间的活动。两个人就此认识了,沈颖莹从小在武定侯府是看着姚氏和沈颖怡的脸色长大的,最善察言观色,对黄欣燕一口一个黄姐姐,正是虚荣的年纪,黄欣燕也就乐得多个讨好她的人。两人倒是走得挺近乎。 此刻,两人就在一起。 黄欣燕一说这话,沈颖莹没有丝毫姐妹之间应有的回护,立刻附和道“沈珞言,你连个丫鬟都没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珞言对这没脑子只知道一味跪舔别人的丫头很无语,难道她觉得把自己踩下去了,凭韩国公府一个二房庶女的身份,就能带着她飞? 沈珞言没理她们,继续往前走。 但是,黄欣燕却快走几步,带着她的丫鬟一起把前面的路挡了,很是嚣张地道“站住!” 沈颖莹也挡在前面,道“沈珞言,那是往正殿去的方向,你好好的路不走,为什么要走这么偏僻的地方去正殿?” 沈珞言目光微冷,扫了她一眼,道“沈颖莹,看来你一出门,就忘了大小尊卑了!” 庶女的身份是沈颖莹心中的疼,因为是庶女,所以她从小要看沈颖怡两姐妹的脸色;因为是庶女,从小她就得拼命想办法讨好姚氏;因为是庶女,以后她所能得到的东西,也远远不如沈颖怡两姐妹。 可是,沈颖怡呢,她在府里像个孤女,母亲早亡,父亲一直不在,就因为她是嫡女,就好吃好喝,一应吃穿用度一点也不少。沈二叔回来了,成了瘸子,还是战败回来的,连爵俸也少了一半,可沈珞言却还是享受着大小姐的生活,虽不如沈颖怡,却比她好多了。这让沈颖莹心中早就不满不服,她没有本事和掌家的姚氏抗议,但背后对沈珞言使些小动作还是很乐此不疲的。 沈颖莹听她提到大小尊卑,心中更恼了,尖利地道“沈珞言,大小尊卑那也是要看对谁,对大姐姐那自然是要讲大小尊卑的,可是沈珞言,你凭什么呀?这些年你吃侯府的,住侯府的,你还是侯府嫡小姐,什么都比我们姐妹好,出门在外,你的车要先行,凭什么?你爹只是一个无能的瘸子!” “啪!” 。 LTXSWANG.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下载 第47章 恶毒 沈珞言毫不犹豫的一耳光扇过去。卡Kа酷Ku尐裞網() 这耳光虽然她已经手下留情,但还是在沈颖莹的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沈颖莹呆了,连一边看着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黄欣燕也呆了。 沈颖莹呆过之后,脸上的痛感才传了过来,她后知后觉地捂住脸,难以置信地道:“你打我,你凭什么?” 她问出这句话,连黄欣燕都很无语了,打都打了,还要问凭什么。 沈珞言目光冰凉,沈颖莹之前的挑衅,她可以当她年纪小不懂事。 但是年纪小不懂事不是可以口出恶言的借口。如果说到这个世界来,让她决定留下来而且愿意让她接受的,也就是沈云霆那种对她发自内心的疼爱和维护。 哪怕这个父亲原本疼爱的只是原身,可从没有享受过父爱的沈珞言,已经接受了这个父亲。 她就不会容许任何人言辞羞辱伤害。 不要说沈颖莹是沈家人,就算沈颖莹是郡主,是公主,她也照打不误! 她上前一步,寒凉的气息裹挟着她,冷而傲,冰而寒,沈颖莹被她的气势所慑,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就听她冷冷道:“你问凭什么出门我的车要先行?那我告诉你,凭我爹是武定侯,凭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 “你还……还提你爹,他现在的爵俸也就够你们两个吃的!” 沈珞言厉声道:“没有我爹当年在战场上的坚守和拼搏,就没有武定侯府那些年的安稳和富足!如果没有我爹主动上战场,上战场的就应该是你爹!你以为,你爹若去了战场,还能有你吗?可你居然敢对我爹不够,我打你都是轻的!” 沈颖莹被她寒凉的眼神吓到,可是,当着黄欣燕的面,她又觉得很没面子。当然,也是因为她内心里并不怕沈珞言。 沈珞言没有舅家,在武定侯府,除了沈云霆之外,老夫人最喜欢的是沈颖怡,哪怕她一个庶女,她也是有舅舅的,虽然那个舅舅只是一个七品知县。卡Kа酷Ku尐裞網而沈颖怡的舅家是忠宁伯府的伯爷,姨娘生的女儿认嫡母舅家为舅,怎么说,也比沈珞言强得多了。就算沈云霆把她疼到心尖,不过一个瘸子,还是个战败将军,以后没有出头之日。 她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哪来的底气自带优越感。 平时在府里冷冷淡淡就算了,在外面竟然这样不给她面子。 当然,黄欣燕在这里,也给了她很大的底气,沈颖莹第一反应就是想扑上前来打回来,她脚下才一动,沈珞言眼睛一眯,她突然就有些害怕了。但既然已经迈出一步,再退回那岂不是更没面子? 其实她也就是中间停顿了一下,手已经轮了出去。 黄欣燕在一边看得兴致勃勃,别人家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沈颖莹这一巴掌很有力啊,要是扇中,沈珞言那张吹弹得破叫人羡慕嫉妒恨的脸只怕要打破了。 那样一张脸花了,一定很精彩! 眼见得沈颖莹的手就要触碰到沈珞言的脸了,沈珞言脸上现出惊惧,急忙退避,她这一退避,沈颖莹顿时勇气大增,原来沈珞言也不是不怕的嘛,刚才被她打了一耳光,她必须打回来,不然出不了这口气。 一巴掌空了,她立刻又扇出第二巴掌,沈珞言退后又躲了,一个追,一个躲,追的越发气势汹汹,躲的却显得有些狼狈了。 这让看热闹的黄欣燕更高兴了。 沈颖莹连续两次打空,第三巴掌打得更用力,简直是轮圆了巴掌,对准沈珞言那张漂亮到让她嫉妒的脸猛地扇了过去。 之前的沈珞言说打就打,甚至眼神冷漠,但面对沈颖莹的还手却变得毫无战斗力,让黄欣燕心中直冷笑,原来就是个没用的!看来沈颖莹是占定上风了,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心里给沈颖莹打气。 沈珞言却好像惊呆了一般,对这一巴掌没什么反应。 不要说黄欣燕了,就是沈颖莹也觉得自己这一下一定会打中。 “啪……” 很清脆的一声。 然而,喜悦的笑容还没有出现在在沈颖莹的脸上,已经被惊慌替代了。当她的手离沈珞言只有一寸不到时,沈珞言很快地低下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收势不住,所以,她的一巴掌,没有打中沈珞言,却结结实实地打在沈珞言身侧的黄欣燕的脸上。 沈珞言刚才退了两次,每一步都很有讲究,沈颖莹的动作很连贯,连贯到她没有时间去思考有什么不对。 沈珞言轻嗤一声,看着沈颖莹道:“你在府里不止一次骂黄二姑娘,我还以为你只是口头说说,现在我终于相信了!” 沈颖莹此刻只剩下害怕和慌乱,急忙道:“黄姐姐,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骂过你,我不是要打你的,你要相信我!” 黄欣燕一脸看戏的神色还没有收,脸上就一阵巨痛,等她反应过来竟然是被沈颖莹打了,气得眼睛都红了,听了沈珞言的话,更是火上浇油,想也没想地轮圆巴掌。 “啪啪”两声,比刚才更脆更响,沈颖莹受了这两巴掌,被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她还不敢发怒,她还试图向黄欣燕解释,此刻她也顾不上和沈珞言呛声了,着急地拉住黄欣燕的衣袖,急声道:“黄姐姐,你听我解释……” 黄欣燕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坏了,麻麻的,她的丫鬟也着急地察看她脸上的伤,却被她甩开,她一只手捂住脸,气恨地瞪了沈颖莹一眼,转身就要走。 沈颖莹急了,急于挽回地道:“黄姐姐,你想想,我怎么可能打你,一切都是她的诡计,是她……” 她戟指指着沈珞言,却见沈珞言淡然站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晨风轻扬,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袂,她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有着欲要飘飘而去的仙气。 这话一说,黄欣燕虽然还气沈颖莹打了她,但也反应过来,她立刻转身,逼向沈珞言,咬牙切齿地道:“沈珞言,颖莹说你刁蛮恶毒,时常欺负她,原来你真的这么阴险恶毒!” LTXSWANG.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下载 第48章 自己人 沈珞言目光凉凉地扫了她一眼,道“所以,其实你今天是准备为沈颖莹出头的?所以在这里挡住我的去路?” 黄欣燕看她鄙夷的眼神,想也不想地道“是又怎么样?我就看不惯你欺负颖莹!还有,昨天下午的事,我们可都听说了,你别以为你推出个丫鬟就什么事也没有。()你的丫鬟不干净,你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沈珞言目光一冷,昨天黄欣燕并没有去院子,想必这件事也是沈颖莹告诉她的吧!沈颖莹这是真没把自己当沈家人,胳膊肘能拐到这程度,她也是服了。 不过,整个武定侯府,她原本也只接受了沈云霆这个爹,那些所谓的叔伯,姐妹,还不值得被她接受和在意。 沈珞言漠然道“看来,你是对庆安寺的答案和结果不满意了,正好,我现在就是去找无心大师要一个公道,或者,你把你的怀疑直接对无心大师说!” 黄欣燕一听就怂了,她也就是背后恶毒地猜测一下,无心大师那样的世外高人,若知道她存着看热闹和阴暗的心思,随便说一句什么,传出去,她也受不了。 她哼了一声,道“那是你家的事,谁要管你了?我只是气不过你这样欺负颖莹!”脸上还疼,不过沈颖莹毕竟不是专为打她,力道小了不少。而她是狠狠打还了两巴掌,一点不吃亏,加上刚才的情形她只要一回想,就知道是沈珞言特意引了沈颖莹打到她的。 沈珞言笑了,道“我还真不知道,我武定侯府的姐妹争执,竟然会引得韩国公府二姑娘的关注和出头,看来黄二姑娘是把自己当自己人了!” 黄欣燕一怔,继面脸上一热,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道“你……你胡说!” 沈珞言只是随口一说,但黄欣燕的反应却让她看出了端倪,自己人?原来黄欣燕还真是抱着别的目的才对沈颖莹亲近?黄欣燕十五岁,她看中的当然不会是才十四岁的沈浩,也不会是更小的沈文程,那就是沈文博了。 既然这样,她更应该交好的,难道不是沈颖怡? 韩国公府门第比武定侯府高,虽然黄欣燕是庶女,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那沈文博占据着原本应该是她哥哥沈恪的名额进了太学,能有机会和皇子一起读书,在别人眼里,那是前途不可限量,难怪会吸引黄欣燕的芳心。 “发生什么事了?” 不远处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接着,入眼便是一片娇艳,还真是说沈颖怡沈颖怡就到了,她和俞佳沐并肩而来,后面还有几个勋贵家的女子,加上她们身后各跟了两个丫鬟,倒是热闹得紧。 也难为沈颖怡,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在京城这个勋贵圈子里,本来是很难融入的,但一来她颇有才名,二来,她的温婉柔顺的模样颇得人好感,她竟融入得很自然,而且如鱼得水。 沈珞言明白为什么黄欣燕为什么是去找沈颖莹而不是沈颖怡了,韩国公府原本就比不上安国公府,何况她又是个二房庶女,沈颖怡巴结着俞沐佳,便是这一行贵女,都不比黄欣燕的地位低,哪里有时间来理她,她这是退而求其次。卡Kа酷Ku尐裞網 沈颖怡和俞沐佳走得近些,一眼就看见黄欣燕红了的半边脸和沈颖莹两边脸上的巴掌印。 沈珞言打的那一耳光固然不轻,黄欣燕也没留力,此刻她的脸已经有些肿,只是想到自己闯了祸,又不想让黄欣燕气恼她,连疼痛都忘了。 沈颖怡立刻一脸关切担心地道“颖莹,黄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颖莹一见沈颖怡,就好像找到靠山一样,眼泪汪汪地道“大姐姐,你可算来了,三姐姐她,她欺负我!” 在外人面前,沈颖怡始终一副温柔体贴,脾气好又待姐妹亲厚的温婉形象,此刻她一脸心疼地安慰着沈颖莹,又转向沈珞言,道“珞言,姐妹之间,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沈珞言笑了一声,才道“大堂姐,刚才五堂妹言辞辱及我爹,我才没忍住打了她一下,对长辈不敬,我这个做姐姐的教训一下,大堂姐觉得该是不该?” 沈颖怡一怔,沈颖莹没什么脑子,但是她和姚氏指哪打哪,很好使,一听沈珞言的话,她就明白,定是沈颖莹像在府里一样,为了讨好母亲和自己,对沈珞言挑事了。但是却被打得这么惨,真是没用。 她脸上却愈发关切了,更充满了不赞同,道“颖莹,姐妹打闹是有的,可你扯长辈做什么?你一向说话不经脑子,童言无忌的,没的惹人笑话,以后可要注意。”她又一副很公平的模样,对沈珞言道“但是珞言啊,你这手也下得太重了,把颖莹打破相了可怎么是好?” 把沈颖莹对长辈不敬这件事一笔带过,却再次指责沈珞言下手重了,这是对她的同伴们暗示沈珞言恶毒,对自己的妹妹也下狠手要破人相。 这个锅沈珞言可不背,不就是言辞之间玩文字游戏吗?她立刻一脸无辜地道“大堂姐怕是误会了,虽然我气她言辞恶毒,不敬长辈。但是自家姐妹,我还能把她怎么样?也不过是以姐姐的身份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至于她脸上伤成这样,那可不是我打的,是黄二姑娘和颖莹打闹,颖莹不小心伤到黄二姑娘,黄二姑娘气不过才打的!” “什么打闹,明明是你……”黄欣燕立刻道。 沈珞言截道“黄二姑娘,这里是庆安寺,佛祖座下,说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你敢说你不是因为颖莹打了你一耳光,你气不过,才打她两耳光的吗?” 拔舌地狱四个字吓着黄欣燕了,而沈珞言说的也是事实,黄欣燕自上次无意中见过沈文博一次后,就芳心暗动,一心想要交好沈颖怡姐妹,既不想承认,又不能不承认,对着沈珞言的逼问,她慌乱地辩解道“是我打的……但事情不是这样的……” 。 LTXSWANG.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下载 第49章 为你说的话负责 沈颖怡其实不想得罪黄欣燕,毕竟这是韩国公府里二房的女儿,怎么着也比武定侯府的姑娘娇贵。() 但是当着这些贵女的面,她既然要做出一个维护妹妹的形象,就不能这样过去,当下声音里软中透硬地道“黄二姑娘,原来是我五妹妹得罪你了,难怪你下手这么重!” 表面上是在为沈颖莹赔不是,语气中却带着指责和质问。 黄欣燕当然听出来了,她忙道“都是误会,我跟莹妹妹闹着玩……” 那边几个贵女很奇怪地看着黄欣燕,沈珞言的话意里说得很清楚,是沈颖莹先打了她,她才还手的,虽然两耳光是有些重,但是,她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赔笑讨好吧?武定侯府是个什么地方?几年不得圣眷了,值不着这样。 那就是因为沈颖怡了?不过这个沈家大姑娘,还的确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既有才名,又有温柔婉约的名声,以后能有寻一个好夫婿也未可知,倒也的确是不宜太过得罪。 黄欣燕当然感觉到那些目光的不同,心里更慌了,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嗫嗫嚅嚅道“对,对不起,莹妹妹,我当时也是太气愤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黄欣燕的道歉让沈颖怡立刻露出一个笑脸,道“既是打闹之间一时失了分寸,那也是难免的,黄二姑娘不用这样见外,我想,颖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沈颖莹也立刻点头“对对对,我没有放在心上!” 也难为她,脸上都肿了,竟然还一个劲说自己没事,说自己没事也就算了,她话头一转“大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都是沈珞言,她欺负我!” 刚才还说三姐姐,现在直接叫上名字了。 沈颖怡虽然她也很想看见沈珞言出丑,甚至被人唾弃,可是这么多贵女面前,她要做的是保持自己照顾妹妹,温柔婉约的形象,沈颖莹一脸委屈的样子,她立刻看向沈珞言,道“珞言,颖莹,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听说今天下午路就能通了呢!” 这话一出,却立刻被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接口了“我们倒是下午就能走了,不过,沈三姑娘不是被住持大师点为抄经人吗?怕是还要住上两天。卡Kа酷Ku尐裞網颖怡,别人说你对妹妹好,我还不信,今天看来,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过个两三天,什么气都消了,什么事都过去了,这姐姐欺负妹妹的事,当然也一样揭过去了!” 说这话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小姐吕思琦,礼部侍郎虽然没有爵位,但侍郎是从二品大员,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低。因此,吕思琦当然也是能跻身勋贵圈子的。 沈珞言看了吕思琦一眼,原身这性子是真不讨喜,还是因为沈颖怡的缘故,还真有几分拉仇恨的体质。 黄欣燕也道“对呀,虽说这是沈家姐妹之间的事,但是做姐姐的这么欺负妹妹,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沈颖怡顺坡下驴地道“珞言,不管怎么样,你动手还是不对的,你给五妹妹道个歉,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沈珞言都听笑了,她目光淡扫,道“刚才我的话你是没有听清楚是吧?她言辞对我爹不敬,于公,我爹是有爵位的侯爷,不是谁都能言辞轻辱的;于私,沈家重规矩,做晚辈的如此诋毁长辈,是要领十板子家法的,一巴掌,还太轻了些!大堂姐这是要乱了沈家的规矩?” 沈颖怡语结,不用想她也知道言辞不敬大概是些什么内容,虽然是事实,可是拿到台面上来说,沈颖莹作为一个晚辈,还是大房的晚辈,这事被人知道,于大房就不利。卡Kа酷Ku尐裞網真是个不省心没脑子的蠢货。 黄欣燕却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地道“沈珞言,你说这话也太过违心了吧?刚才我可是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沈颖莹是说了沈侯爷是个瘸子,但是这也是事实,不算污辱不敬吧?难道你连实话都听不得,听了实话,就要抽人耳光?” 她又道“我身边的丫头都可以作证,除了瘸子两个字,她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不信你问她们!” 沈珞言目光中寒气一闪,却勾了勾唇,看着黄欣燕道“佛祖座下也敢说谎,黄二姑娘,我佩服你的勇气!瘸子两个字你说得这么欢快,看来你很喜欢。我想,佛祖会很愿意让你体会一下那是什么感觉的!” 她的笑意中带着三分邪魅,说话似漫不经心,可眼中的冷意却让黄欣燕不自觉退后一步。 黄欣燕强作镇定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佛祖怎么会惩罚……啊呀!”话还没说完,她忽地身子一侧,就倒在地上,她的丫头赶紧去扶,可黄欣燕却惊惧地叫道“啊,我的脚……”她跳着走了几步,脚下果然一瘸一拐,而且疼得钻心。 这一声叫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刚才沈珞言的话还在耳边,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黄欣燕就真成了瘸子。 她们看向沈珞言的目光中带了几丝惊疑和猜测,沈珞言和黄欣燕有七步远近,根本就没有靠近。 沈珞言耸耸肩“看我干什么?在这儿敢撒谎,连佛祖都看不下去了。所以,人啊,还是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的!” 黄欣燕吓得尖叫起来。 要是成了瘸子,那她就要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了。 这些贵女们之所以前来上香求签,也就是信这边的佛祖灵验,加上又是亲眼所见,看向黄欣燕的目光就有不同了。看见她近前一些,立刻避让,一时,场面十分混乱。 沈珞言冷眼看着这一切,便想离开,她本人去找无心和尚的,结果遇上一拨一拨挑事的。 黄欣燕却猛地叫道“你不能走。是你,是你对不对?你……你使了什么诡计……” 诡计倒也谈不上,不过是医者的小小手段而已,她的指尖轻轻巧巧地弹出一缕不易觉察的气劲,要让人瘸上一盏茶时分不是什么难事。 “何事喧哗?”一个带着几分威势的声音冷冷传来! 。 搜【完本网】秒记:{\(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0章 嘘寒问暖 随着声音,西面来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人群向两边分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缓步而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他金冠束发,衣饰华贵,俊脸不怒而威,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那是自小就养尊处优,呼奴喝婢所浸养出来的权贵之气。 不过,他的神色倒也并没有颐指气使的高高在上,虽也不怒而威,让人仰视,但神色还算温和。 但即便这样,黄欣燕惊惧的叫声还是生生的吓得卡在喉间,再不敢发出一声。 行一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问何事喧哗!” 吕思琦一看是北辰轩,顿时双眼发亮,含羞带怯地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声音又娇又柔地道:“见过晋王殿下。劳殿下动问,是沈三姑娘和黄二姑娘之间起了争执!” 在场那些贵女见吕思琦几句话既讨好了晋王,在晋王面前露了脸,又不着痕迹地踩了沈珞言和黄欣燕。 而且,吕思琦的目光又柔又媚,看着北辰轩的目光好像要滴出水来一般,这眼神,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卡Kа酷Ku尐裞網 想一想,北辰轩虽然是二皇子,但也是早早封了王的,以后是会有封地的,而且,北辰轩还没有娶正妃,做一地的封疆之王的王妃,那也是富贵无限。 北辰轩冲着吕思琦淡淡颔首,转目看向沈珞言和黄欣燕。 黄欣燕急忙低下头,本来她也希望能和北辰轩更接近一些,可是现在她瘸着呢,而且脸上被沈颖莹打了一巴掌,还有指印没消,这个样子怎么能给晋王殿下看见? 只期望晋王殿下不会注意到她,以后,她再以更好的一面出现在殿下面前。 不过她显然多虑了,北辰轩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只是一掠而过,落在淡然站在一边的沈珞言身上。 他眼神微微一眯,沈珞言一身浅蓝轻衫,头发未梳髻,只是极简单随意地绾在脑后,可这个样子,却清丽而充满仙灵之气,那么干净而纯粹。 一个原本就极美的女子,少了脂粉之饰,纯然清水出芙蓉的清丽之姿,已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北辰轩的唇角上扬,走了过去,也不问谁是谁非,而是关切地道:“三姑娘,你可有受伤?” 吕思琦呆了一呆,黄欣燕更是怔住,伤的是她,是她!可晋王殿下眼睛里却谁也没看,反倒对那个毫发无损的人嘘寒问暖? 吕思琦跺脚道:“殿下,伤的是黄家妹妹!” 北辰轩目光微冷,扫了过去,吕思琦赶紧闭了嘴。晋王殿下平时极有风度,宽和有礼,虽没有三殿下的谪仙之气,但也是彬彬君子,但这不表示她就可以忘记高下之别,刚才说话一时没注意,此时却后怕起来,不敢再多嘴了。 北辰轩再上前一步,目光注视着沈珞言,好似周围所有人都是空气一般。 沈珞言退后一步,行了一礼道:“多谢晋王殿下关心,珞言无事。不打扰殿下雅兴,珞言先告退了!” 说着,她转过身,就往前走。 行一眼神微冷,还没有人对他家殿下这样冷淡,再说,殿下都没有说让她走,谁准她走了?他就要上前挡住,北辰轩摆了摆手,行一只得退后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沈珞言离开。 他不解地回头,就见自家殿下嘴角含笑,目送着沈珞言走远。 行一目光闪了闪,自家主子虽是翩翩公子,温润有加,对人都是温和有礼,但还没见过主子这样看过一个女子。 他以后面对这位沈三姑娘,是不是要长点心?但他真不懂啊,论门第出身,沈三姑娘真是乏尚可陈,他是主子身边的近侍,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主子的王妃,若非朝中文官之首,丞相之女,那也应该是手握重兵的大员之女。虽然沈家是武侯之家,但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主子不应该看中这个女子才是。 不过,主子的事,轮不到他来置喙。 沈珞言的离开,带走一溜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但是沈珞言心里不但没有丝毫高兴,反倒对北辰轩更加戒备,不知为何,看见北辰轩,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好感,而她当众来这么一出,在别人眼里那是亲睐有加,可在她眼里那是恶意满满,给她拉了一大波仇恨。 在这个世界获得重生,她只想过安安静静的生活,避开前世那些打打杀杀。甚至她的医术,她也只想用来自保。不想像上辈子那样,因为惊人的医术,惹来惊天的麻烦,死得不明不白。 在路上,她遇上一个小沙弥,正要向他打听住持禅室在哪里,那小沙弥七八岁,张嘴一笑,又急忙捂住缺了两颗门颗的嘴,很是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又抬头道:“女施主是不是住持师祖选定的抄经人?” 沈珞言道:“是呀,你也知道抄经人?” 那小沙弥露出天真而得意的笑道:“我当然知道呀,住持师祖说你这会儿也该有来了,叫小僧前来迎一迎!” 沈珞言目光动了动,明心和尚还真能掐会算不成?怎么就知道她要来?看小沙弥一本正经地自称小僧,样子又可爱又好玩,不禁捏捏他胖嘟嘟的脸,笑道:“那就有劳小师父了!” 小沙弥大概第一次被人叫小师父,高兴得眼睛都亮了,立刻就带着沈珞言去往明心禅室。 明心住的禅室在东面,倒也不远,小沙弥在外面规规矩矩地双手合同,童稚的声音一本正经地道:“住持师祖,抄经的女施主到了!” 抄经的女施主是什么鬼? 沈珞言吐槽。 里面明心的声音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小沙弥又合什行礼后便离开了。 沈珞言便往禅室走,里面明心悠悠的声音道:“一睁眼前世今生,一念转入魔入圣,一步跨沧海桑田,一梦醒天上人间!” 沈珞言的脚步就顿了一顿,这和尚明显话里有话,这是在暗示她什么? 既是明白人那就别说些似是而非的暗话。她猛地推开了门,但是里面的情形,却让她几乎惊呼出声。 搜【完本网】秒记:{\(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1章 送行酒 明心和尚倒是坐在云床上一派高僧模样,手中拈着一粒白子,正要落向面前的棋盘。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忽略掉他青乌的一只眼圈,还有光头上那个包的话。这是和别人打架斗殴了吗? 他对面那位,穿着一身普通青衫,脸色有些苍白,但眉目清俊,举止优雅,一粒黑子在他白皙的指尖,白如玉,黑如墨,竟是相得益彰,越发显得五指修长。 沈珞言吃惊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明心扬扬眉,道:“哟,你们认识啊?” 沈珞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有和尚这样说话的吗? 明心毫无察觉,啪地落下手中白子,拿过旁边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满是得意地道:“老子跟你下了十七局,终于可以赢你一回了!” 沈珞言都听不下去了,连下十七局,这是一局没赢?竟然还好意思继续下? 还有,那个云熙伤成那样不好好养伤,跑到这里和明心这个臭棋篓子磨棋盘? 自己也算辛苦救了他,当时那些人以拿江洋大盗为由,进来搜人,明心两不相帮,她为了不暴露,都豁出去了,可一转头,这两人在这里棋,要说他们之前互不认识,沈珞言才不信。卡Kа酷Ku尐裞網 沈珞言顿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看向云熙的眼神很不善。 云熙对沈珞言招手,指指身边的蒲团,道:“来来来,珞言,这里坐。等我赢了这和尚,再跟你好好解释。” 沈珞言看着棋局,这局势,云熙败局已定,他竟说要赢了明心? 明心也不信,哼道:“赢我,下一局吧!” 云熙随意地落下一枚黑子,对沈珞言道:“这和尚不厚道,我已经狠狠揍了他一顿,放心,在庆安寺,若是谁再敢对你不利,明心和尚都会帮着你的!” 明心不服:“要不是我看你受着伤让着你,你能揍着我?” 云熙斜他一眼:“那要不要再练练?” 明心落子,哼道:“阿弥那个陀佛,老子是出家人,出家人不嗔不怒,不悲不喜,争强好胜非我辈所为!” 沈珞言:“……” 之前的明心形象,在她心中已经完全颠覆,除非在极为熟悉的人面前,断没有人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明心和这云熙,要说没有三年以上的交情,都没有人信。 原本想问明心一些事,现在她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明心也好,云熙也好,她不想再看到。 她转身就走,而这时候,云熙的第三枚黑子落下,明心啊地一声惊呼,猛地站了起来。 他本来是坐在云床上的,这一站,把棋盘都差点推翻了。他死死瞪着棋盘上纵横的棋子,又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云熙,明明是必胜之局,但是云熙在三步之内,立刻扭转了局势。而且他救无可救了。 明心一拍棋盘,上面棋子乱跳,他终于兴致缺缺地道:“不下了不下了,这还下个屁呀。你根本不是人!” 云熙悠然而笑,看向因为明心的惊呼而回头来看的沈珞言。他的笑容很惬意,还冲着沈珞言眨了一下左眼。 沈珞言很无语,就算他的确长相英俊,看起来赏心悦目,但也不是被人随便一放电就花痴的人。 云熙道:“小言儿,我和明心和尚早就认识,但是昨天事出意外,明心并不知道在你房里的人是我。而且,对方的势力极大,明心和尚身为庆安寺的住持,在事情不明时,不能偏向哪边。你别怪明心和尚!” 他的语气很诚恳,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和随意,沈珞言心里舒服了一些,其实她也不是不明白明心的做法,只是,云熙既然认识明心,又何必躲到她那里去,直接去找明心,明心难不成还不能护住他不成? 另外,他刚才自己也说,对方势力极大。那云熙的来头,也定不简单。为了免得麻烦,她还是离得远些好。 她淡淡地道:“你的事不用向我解释,我昨天帮你,也是因为你上次帮过我。没什么事我走了!” 明心忙道:“慢慢慢!” 沈珞言道:“还有什么事?” 明心摸摸光头,道:“这个抄经的事,和尚就不说了,不过,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和尚的吗?” 沈珞言淡然道:“没有!” 她本来是想问一些什么,但是进门的时候,明心和尚那番话,让她心中生出几分警悚来,在这个世上,她这种情况,要是被人知道,定然被当成怪物,还是防火防盗防和尚的好。 明心笑眯眯地道:“这么好的机会都要放过,以后不要后悔!” 沈珞言脚下没停,直接走了。 明心侧头看云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好这丫头的医术不错,不然,你就得失血过多而死了!” 云熙略显苍白的脸好似冰玉一般,神色略冷,道:“并非不小心,有些人,非救不可!” “这就是你不再去边境的原因?你真的决定留下来?” 云熙目光幽深如湖,过了片刻,微微点头道:“有些事,必须去做,有个人,我不会再放手!” 明心嬉笑的表情也慢慢凝重下来,片刻后,方才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这条路有多艰难,你心中比谁都清楚,天意难违。也许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云熙眼神之中一抹锐光闪过,清俊有如嫡仙的脸上添了一抹凛冽寒意。 明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想从他脸上看到什么端倪,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摇头道:“风云变幻,群雄逐鹿,这天下,又不太平啰!” 云熙淡淡地道:“至少,还有一段太平时间!” 明心摆了摆手,道:“太子的事,你什么都没改变,这次的事,你自己都差点搭进去了,你才开始,已经困难重重。一个人要改变天意,改变既定的命运轨迹,那和作死也没有什么区别。”说着,他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冲着云熙举杯,道:“来,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当是提前为你送行!以免他日你独赴黄泉路,连杯送行酒都没有!” 云熙:“……”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М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2章 有什么区别 云熙苦笑着端起茶杯,道“就算这么不看好我,难道当面你不该说点好听的吗?” 明心放下茶杯,道“你若需要那些好听的,我可以送你几箩筐,但是那些于你没有用,你需要我这样的人,时时在你头顶悬上一柄剑。卡Kа酷Ku尐裞網()从你决定走这条路起,你的命,已经不再是你的了!” 云熙不以为意地一笑,道“如果你能闭嘴,给我一些实质的帮助,我会更感激!” 明心白眼“天意从来高难问,逆天而行的事,和尚怎么做?” 云熙一口喝了杯中茶,放下茶杯,看着明心的目光转而郑重,几乎一字一句道“逆天而行的是我,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但是,请你一定要护好她!” 明心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冷冷一笑,道“她的命盘已定,总归是要碎心而死!她如何选,都由她自己,谁也无法未卜先知。能够护她的,只有她自己!”他忽地笑了一笑,上下打量云熙一眼,声音里不无揶揄,道“不管她怎么选,都逃不脱那个结果,让她碎心的人,也许是别人,也许是你,于她,有什么区别?” 云熙眉心紧皱,却忽地扬眉一笑,道“我能改自己的命,也能改她的命!”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逾金钢铁石一般,铿锵有力。 明心呆了一呆,继而击桌笑道“谁叫和尚与你相识一场呢,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说着,他一掌击向身侧墙壁,那墙壁轧轧声响,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暗格抖动,吐出一坛酒来,接着,又吐出两个碗,而后便回复原样,墙面仍光滑如昔,看不出半点机关痕迹。 云熙早已见怪不怪,一边倒酒,一边道“你的月露霜华,终于舍得拿出来了?” 明心一直不动声色观察他的反应,此刻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本来还对你有所怀疑,但你连月露霜华都知道,我若再不信你,好像也说不过去了!但这样被你拖下水,还真是不甘心啊!” 云熙端起酒碗,轻嗅着酒香,月露霜华,久违了! 明心也端着酒碗,他承认他撒了谎,那个人上世的命,他批过,是八个字凤命巅峰,万丈深渊;这世仍然是八个字凤凰涅槃,迷雾重重!终归,都是难测之机,难断之命。卡Kа酷Ku尐裞網她与云熙,如阴阳两极,命星不相依,若强为之,凶险异常!他已经尽力阻止,云熙却仍迷途,他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下午山道果然通了,一众贵女们的马车又和上山之时一般,用等级森严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在山上住了一夜,这里只有素斋,住处到底不如自家的温床软枕,已经让这些贵女贵女们归心似箭了。 她们从偏院走出来,走向自家府里的马车。 沈珞言住的院子最偏,出来时,很多人都已经上车了,但是,在最前面的那辆豪华的马车没有走,后面也没有人走。 见沈珞言竟然也要离开,众人心中不免疑惑,这不是明心大师选定的抄经人吗?抄经人不是要住上三天的吗?她也要下山? 沈颖怡姐妹两个也出来了,沈颖莹回头看了一眼,早早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又把丫头也叫上去,她恨死沈珞言,早上还当着别人的面打了她一巴掌。卡Kа酷Ku尐裞網这次,沈珞言没有马车,看她怎么出丑! 沈颖怡原本想叫沈颖莹和自己同车,把马车让给沈珞言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正好是她收获好名声的机会。 见沈颖莹的举动,她当然明白,不禁暗恼她的不识时务。她的马车比沈颖莹的好,上车的时候那是没办法,毕竟沈珞言那儿还有一个受伤昏迷的丫头呢。路通后,庆安寺已经把春杏和那个闯入者一并押下山送官了,她也没必要把自己的马车让出来了。当然,她也不想再和沈颖莹挤一辆马车。 她笑微微地对沈珞言道“珞言,你的车坏了,你就坐我的马车吧,我们挤一挤好了!” 沈珞言还没说话,前面最豪华的那辆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俊美贵气的脸来,北辰轩笑容温和亲切,道“沈三姑娘,你的马车在上山之时已经摔毁,既然你想下山,不如坐本王的马车吧,本王的马车甚是宽敞!” 那辆马车,岂止是宽敞,简直是豪华。 但意义不仅在此。 谁都知道,北辰轩目前还没有定下亲事。这位晋王殿下虽不如三皇子那样有流风回雪般的风华,谪仙临凡般的出尘,不沾尘俗般的雅逸,但天生贵胄,母亲又是高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这样的身份地位,加之本人又如此的翩翩公子,不知道多少闺中少女芳心暗动,也不知道引得多少朝臣想着能与他成为翁婿。 北辰轩一直彬彬有礼,温润亲和,但却也从没有公开对哪个女子表示什么好感。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出面邀请沈珞言坐他的马车,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好心,怜惜她的马车毁了,载她一程吗? 一时,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都投向沈珞言。 沈颖怡也呆了一呆,她现在有点希望,当时马车出事的是自己了。早知道只是虚惊一场,还能因为没有马车可坐而蹭上晋王殿下的车,那才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沈珞言可不想上北辰轩的马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若是对北辰轩抱有期望,当然是上他的马车。可是那是一个皇子,一旦沾染,便是卷入皇权之中,这显然与她想要过的简单平静的生活并不相符,哪怕太子地位稳固,但天有不测之风云,皇家的事,躲得越远越好。 可她若于众目睽睽之下拒绝,可就狠狠地下了北辰轩的面子。 让北辰轩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他能不记恨?他若记恨,她一样过不了平平静静的日子了。 她看了沈颖怡一眼,正想委婉的表示不用麻烦晋王殿下,她和沈颖怡挤一挤就好。没想到沈颖怡眼珠一转,笑道“我这马车也的确太小了一些,三妹妹就坐晋王殿下的车吧!” 。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М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3章 借车 沈颖怡说完,便踩着踏凳上了车,她的丫头也立刻跟着上了马车。()沈珞言被抛下了。 北辰轩很满意,笑容更加深了,仍是微笑看着沈珞言,修长的手指亲自撩着车帘,等着她上车。 沈颖怡更是从车窗里望过来,声音里满透着善解人意“三妹妹,你快上车吧,晋王殿下宽和仁厚,好心要帮,是你的福气!大家都在等待晋王殿下先行,你就别耽搁了!” 那些等待中的贵妇贵女们表情甚为复杂,一方面,不免觉得沈珞言是走了狗屎运,因祸得福了,当然,没有人愿意承认她那副容貌很倾城;另一方面,又因为沈珞言的迟疑,而心生不耐。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仗着一张妖媚的脸,晋王殿下才厚待三分,亲自相邀,那是给了她多大的颜面?她竟然还不马上反应? 沈珞言道“多谢殿下,我已向寺中借了一辆马车,就不劳殿下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越是想远离麻烦的人,越是会被麻烦找上,这种感觉可不太好,一会儿让秋兰去寺中借一辆马车吧。 她之所以这时候和众人一起走,就是算到沈颖怡想要在众人面前搏一个温婉善良的好姐姐形象,定会邀她同行。 可却漏算了北辰轩这一出,北辰轩的马车一直停着不走,难道,竟是在等她不成?她自问这些天在武定侯府里并没有做什么值得引人注意的事,对北辰轩的举动,越发警惕。 那什么曾帮过忙,救过命的话,难道是真的? 北辰轩纯粹只是知恩图报? 沈珞言不信,她还没有那么天真。 这话一出,众人都呆了一呆。这样的借口也能想得出来,连晋王殿下的面子也不给,这是傻了吧?还是她自知身份低微,知难而退? 北辰轩笑容略收,眼神微微一眯,接着,笑意愈深,道“三姑娘已经借了寺中马车?那倒是本王相邀太迟了!左右大家也不是很急,本王便等三姑娘一起走吧!” 沈珞言“……” 晋王不走,大家都只能停着不走,别人当然不会恼晋王,那所有的不满,都只会冲着她来。 看着晋王好整以暇的模样,显然他是并不信她真向寺中借了车。卡Kа酷Ku尐裞網也难怪他不信,她都不信。 她只得回头对秋兰道“去看看寺中的马车什么时候到,不好叫晋王殿下和众位久等!” 秋兰傻怔了一下,还好她也算机灵,立刻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她这里还没迈开步,一个清脆的童稚声音带着几分漏风地道“来了来了,施主不要催,已经来了!” 接着便听见蹄声向,一辆青布马车从东偏院赶来,赶车的是个和尚,小和尚,正是沈珞言之前见过的那个正换牙的小沙弥,才七八岁,穿着干净的僧衣,光溜溜的小脑门,没满十二岁,还没烧戒疤。 虽然他年纪小,这马车赶得还挺溜,扬鞭的样子很像那么回事。 他把马车赶到沈珞言的面前,吁了一声停下马,从车辕上跳下来,对着沈珞言双手合什,道“施主,小僧不是有意耽搁的,小僧只是去上了趟茅房!” 沈珞言也有些傻眼,她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真有寺中人赶着马车到这里来解她的围了。难道那明心和尚真的未卜先知? 只是,这画面怎么这么违和呢?马车那么大,小沙弥这么小。 她嘴角抽了抽道“小师父,你赶车?” 小沙弥得意地笑了,露出黑黑的牙洞,他忙又伸手捂住,眼珠不住乱转,很机灵的模样,却仍是眉飞色舞地道“住持师祖说了,整个寺里,就小僧的赶车技术最好!这样就能免得马车再翻到山下去,让施主受惊了!” 众人嘴角都不由抽搐,这么小的孩子,能把马车赶动已经不错了,还赶车技术最好?怎么这么叫人不信呢?不过原来这沈三姑娘还真是借了寺里的马车,而不是委婉谢绝晋王? 北辰轩的脸上笑意又浓了些,他上下打量了小沙弥一眼,道“三姑娘,这位小师父赶车技术再好,毕竟人太小,还没车辕高呢,你还是坐本王的车更安全一些!” 小沙弥一听,就不乐意了,他一个筋斗就翻上马车,叉着腰站在车辕上,道“你胡说,我的车赶得很好的!住持师祖都夸我了!” 北辰轩“……” 他身为一个王爷,又是成年人,当然没法和一个不通世务的小和尚去争执。 行一斥道“放肆!” 北辰轩摆摆手,很是大度地笑道“无妨!” 沈珞言失笑,道“既然庆安寺派这位小师父来,自然是信得过他的车技的。多谢殿下好意,殿下的宽厚仁和,我铭记于心!”说着,便走向马车。 小沙弥很高兴,又跳下来,拖出一把踏脚凳,让沈珞言上车。他跑前跑后,像个机灵的猴子,十分灵活,也十分可爱。 秋兰随在沈珞言之后也要上车,小沙弥忽地挠着头对她道“这个,住持师祖说,借马车,因为是有缘的抄经人,这马车除了有缘的抄经人,别人不能坐!要坐也只能坐车辕。” 秋兰道“那我就坐车辕!” 坐车辕怕什么呀,总不用走着回去,或者和大姑娘五姑娘她们挤在一辆马车看尽脸色! 秋兰在车辕另一边坐好了,小沙弥收好踏脚凳,很轻松地就跳上车辕。 不过,他虽天真,却也聪明,见那么多马车停着没动,他也没有动。 北辰轩早在沈珞言登上庆安寺马车的时候,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就一挥手,让马车前行。只是他后面排的马车太多,暂时还轮不到沈家的马车而已。 行一悄然看一眼自家主子,又看一眼青色布幔的不起眼的马车,实在有些不懂,那沈三姑娘是脑子抽了么?放着豪华舒服的马车不坐,却去坐那样普通的马车!看来她是白长了这一张倾城容貌了。 自家主子虽然脸上笑意不减,但定然生气,沈三姑娘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沈珞言刚上马车,撩开车帘往里进时,身子就是一僵,一只手突然伸出,把她拉了进去。 。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М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4章 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谨记:小說20丨6 网址:Хīaoshυo2o丨6.cом 以免丢失 电光火石之间,沈珞言跌进马车。[.不过,拉她进去的人也没有讨到好,她指尖不知何时出现的银针,正刺在对方的麻穴之上。 云熙:“……” 沈珞言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头发,坐在一边,这才看着云熙,道:“你什么意思?” 她本来在奇怪,明心就算未卜先知,也不能知无巨细,连她借口借马车的事都能知得那么恰到好处,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原来借马车的根本不是她,而是云熙,而云熙想要下山,也没有那么容易,毕竟,他的对头定然还在寻着他的踪迹,他又受了伤,现在断然无法瞒人耳目安然离开。 那么,他躲在她的马车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和所有的贵夫人贵女们一起离开。谁能想到庆安寺借给她的马车里有一个人?而且,赶车的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越是刻意的去引人注目,越是不被人怀疑。 只是不知道这步棋,是云熙下的,还是明心下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想必那有缘的抄经人的身份,也是随口胡诌。她有这么一个身份,即便庆安寺借她马车,也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云熙眨了眨眼睛,又使了使眼色,口中模糊地道:“虎圆儿(好言儿)……写(解)开……开!” 沈珞言翻了个白眼,解开他的麻穴,云熙苦笑着动了动手臂,他是不是真小看这丫头了? 不是不知道她有些身手,但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刚才几乎是瞬息之间,她竟有时间取针伤人。虽然这也是他大意,并没有对她设防的缘故,但她的反应,应对,无一不恰到好处。 明心说,能够护她的,只有她自己!是指的她的身手?可是,世间最是伤人于无形的,从来不是刀剑利器。 他收回思绪,压低声音,湛湛的眼里带着一抹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想要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我下山。我承认,这也算是利用了你,毕竟,就算没有这马车,那位晋王好像很乐意带你一起走。现在你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沈珞言看着他轻松惬意的笑脸,真想再刺一下他的麻穴,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但是他说话怎么这么讨厌呢? 晋王那是皇家子弟,皇权时代,那些皇家子弟哪个简单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兄不似兄,弟不似弟,甚至父子之间,也没什么亲情,她只想过简单的生活,那样的世界,她避之唯恐不及,相比较,她宁愿与云熙互相利用双赢,也不想靠近晋王。 不过,想到晋王,她又看了云熙一眼,道:“你对晋王倒是推崇有加,你遭遇对头追杀,对方人多势众,有恃无恐,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也太薄弱了,晋王身边倒是人强马壮,护卫众多,你为什么不去寻求他的帮助?” 云熙像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表情很是怪异,似在忍笑,又似在调整情绪,过了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投靠晋王?还有,推崇有加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沈珞言听他这么一问,顿时觉得自己失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她在这边避皇家子弟如同蛇蝎,焉知道云熙不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她连云熙的身份都不知道,提这样的建议,真是交浅言深了。 她脸上不禁微热,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有些事自己解决不了的时候,寻求一些助力,不是很正常的吗?这位晋王在京城的声望还是不错的,也许为自己的名声作想,也会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云熙笑道:“为自己的名声着想。这么说,你觉得晋王其实是沽名钓誉之辈了?” 沈珞言又不傻,明知道这话里有坑,她才不跳,她哼道:“你这人,肚子里弯弯绕绕怎么这么多?我只是好心建议,你爱找不找!” 云熙眼神中闪过一抹促狭,脸上却是一派戚然,叹息道:“这世间有什么事是可以靠别人的?所能靠的,也唯有自己。与其低头求恳沦为丧家之犬,不如自己想想办法谋求另外的生路!” 沈珞言深有同感,其实刚才她的话何尝不是试探? 现在想一想,她完全是多此一举,晋王也好,云熙也好,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她是武定侯之女没错,但现在武定侯这样的处境,她与皇家,应该离得很远,以沈云霆对女儿的疼爱程度,定也不会逼着她嫁人。她想要的平静,很容易就能达到。 若她与晋王,或与云熙走得近些,只怕这份平静就不再了,这都不是她的初衷。云熙现在需要她帮忙掩护着下山,而她也需要一辆马车,互惠互利,但也仅此而已。 云熙遇到难处,不愿意去找晋王,想必他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她便不说话了。 云熙见她神色一片淡然,眼神干净清澈,如湖水一般平静,安然地坐在那里不出声,这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感觉得出,小言儿并不想与他多过接触。 这虽然让人有些沮丧,不过,想到前面马车上的晋王,他心情又好了起来。 若是他没有向明心借这辆马车,小言儿该是上了北辰轩的马车吧?三哥的清雅出尘,让人心中生出不愿亵渎的心思,但是这位晋王,却深谙人心,善会揣夺人意,小言儿和他多接触,会被他把心偷了去。 有他在,小言儿的心谁也别想偷走。 大家几乎都聚在同一个时段下山,众多马车在山路上逶迤而行,沈珞言坐的这辆车,既不在最前,也不在最后;既不打豪华打眼,也不寒酸,是那种普通到被人看一眼就忽略的类型。 最前面那辆豪华马车中,北辰轩轻轻将车帘撩开一线,看了骑马随行的行一一眼。 行一会意,轻轻摇了摇头。 北辰轩的脸色微沉,眼中闪过一抹森冷。 行一低声道:“主子,所有的马车都在眼皮底下,所乘坐的都是女眷,断无人混迹其中,属下已经着人仔细搜查,只要他还在山中,断难活命!”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М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5章 命格极贵 谨记:小說20丨6 网址:Хīaoshυo2o丨6.cом 以免丢失 北辰轩声音寒冷:“布下天罗地网,还能出现这样的纰漏,本王这是养了一群什么废物?” 行一汗透浃北,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次计划周密,可是对方却似专门针对他们而来,使他们的计划功败垂成。卡Kа酷Ku尐裞網<.目标人物也已经失去踪迹,只能判断是在翠望山这一带。但这种不能确定的事怎么向主子汇报,主子很生气,他是深知北辰轩的手段的,几乎就要翻身下马请罪。 北辰轩冷冷扫他一眼,在他身形动脚还未离鞍时阻止了他:“你想把所有的马车都堵在路上吗?” 马车之间的距离还有七八丈,何况车辚辚,马萧萧,他们说话声音小,不用担心后面马车里的人听到,但是,若行一下马请罪,却非被后面注意不可。 北辰轩垂下了车帘,他扫了一眼自己这豪华的马车,车内摆设一应精致,里面也极为宽敞,怎么也要比庆安寺那种普通马车舒服,沈家三姑娘却宁选那样的马车,也不愿意坐自己的马车。 之前他并没有把沈珞言放在眼里,沈珞言所处的环境让她一直用冷淡来武装自己,加上她早已定下婚约,也极少参与一些贵女们的聚会。虽然长得这般倾城之色,但却是养在深闺,远不如沈颖怡那般长袖善舞,才名和美丽之名都传在外。 直到不久前,沈珞言落进青柳河,任子希退婚。 任家试图挽回,只是沈云霆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桩婚事才被坚决退掉。 北辰轩心思缜密,他不会相信国公府的挽回是不想背信弃义,加之北辰临枫亲自登门送礼,让他留了心,他重金收买了任绪身边的亲信,据任绪亲信在任家父子交谈时,他在门外偶然听到一句,沈家三姑娘命格极贵! 任家曾有沈珞言的庚帖,定是排过她的八字。他立刻又找了精通命理之人去排那个八字。得到的结果是:此女命格为襄,若得此女倾心相爱,便能助夫君身登高处,更上一层! 襄是助的意思!身登高处,更上一层? 北辰轩便立刻决定,且不说此女容貌倾城,便是长相平凡,他也要娶! 既然此女命格为襄,但是不可强娶,须得她心甘情愿嫁,不然,她也断不可能不遗余力襄助。 昨日上庆安寺,也是因为他得知沈珞言会去,不然,他并不需要亲自到庆安寺来,毕竟,所谋之事若是成了,他在这里,多少有几分嫌疑。 上山之时的惊马,当然是他的人做下的好事,特别选了并不太危险的一处使马受惊,这样,才不至于伤人。北辰轩亲自出手救人,还愁那沈三姑娘不对他感激涕零吗? 只消与她多一些相处机会,何愁不能走进她的心中,到时把人娶过来,借助她的命格,达成自己的心愿。 见批命师和任绪的亲随时,他摒退了众人,这件事连行一也不知道,当然,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任绪的亲随前天已经死于府中的水塘,至于那个批命师,早在批完命,就见了阎王。 后面马车内,沈珞言并不知道北辰轩打的什么主意,她只是本能的不想与麻烦之人走近而已。她上辈子醉心医学,所以对于那些人心诡谲,勾心斗角并不擅长,不然,也不会落到惨死的结局。 既然决定置身事外不惹麻烦,她便干脆闭目养神。 云熙在身边蛰摸了一下,沈珞言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又睁开眼,只见右边车壁忽地滑开一个暗格来,暗格里竟然放着几样点心,虽然也是素膳,但是做工精致,白的雪白,黄的金黄,还散发着食物的香气,他又在另一处按了按,那儿竟伸出一张桌板来。 沈珞言看得有些发呆,好精巧的做工。这小小的车厢内,可算是充分利用了,想必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吧? 云熙慢条斯理地把点心放在桌上,笑道:“看来你对空空的赶车技术挺放心的!” 沈珞言道:“空空是谁?”问完她就反应过来,小沙弥原来叫空空,这名字倒是别致。云熙不说她都忘了,刚才光顾着震惊车内的云熙,都忽略马车什么时候已经动了,空空才七八岁,坐在车辕上小小的一团,难为他马车竟然赶得极稳。 不用看她也知道,小和尚的车技的确好,秋兰的胆子可不大,她坐在车辕上,若是马车赶得不稳,人会被颠下去的,她非吓得尖叫不可,既然没听见尖叫,就说明一切了。 不过沈珞言心中还是带着几分好奇,她去撩车帘,车帘开了,面前却是一道木板。 云熙不等她询问,便轻敲自己右侧某处,那木板滑开一道寸余宽的缝,秋兰兴奋的声音传进来:“小师父,你几岁学会赶马车的?怎么能赶得这么好,一点也不颠簸!” 空空板着脸,看着前方,很严肃很认真地抗议:“女施主姐姐,小僧在赶车,你不能跟小僧说话!” 沈珞言试着把那木板再滑上,外面的声音便一点也听不到,再滑开,又能听见秋兰的的笑声:“你赶得够稳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空空更加严肃认真的声音:“住持师祖说过了,人要专心做一件事,中途不该分心!女施主姐姐……” 沈珞言将木板再次滑上,这看着不起眼的马车,不但有机关,竟然这么隔音?庆安寺果然不简单啊。 云熙悠然道:“你一定在想,庆安寺卧虎藏龙,连辆马车也这般奇异特别,那你就想错了,整个庆安寺,也就这一辆马车特别而已,这是半个月前我送给明心和尚的,我和明心和尚原本认识了很久很久,但他却认不出我来,最后我只好和他打了一架,把这辆马车强塞给他!” 沈珞言嗤笑:“认识很久很久,他怎么会不记得?你连和尚也不放过,破坏他的清修,竟然还这般洋洋自得?” 云熙丝毫不以为意,递过来一块金黄色的糕点,随口道:“你别当他是什么世外高人!他呀,欠揍!”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М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6章 压惊酒 谨记:小說20丨6 网址:Хīaoshυo2o丨6.cом 以免丢失 沈珞言不接,云熙也不觉得尴尬,手便很自然地转个弯,将那糕点递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故意吃得有滋有味。卡Kа酷Ku尐裞網◢ш. 糕点金黄,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虽然只是随意的动作,竟有几分赏心悦目之感,哪怕他吃相有些夸张,可配上那么一张妖孽一般俊逸的模样,仍然不显粗俗难看。 颜值高真的很占优势,沈珞言在心里撇嘴。 至于他对明心和尚的评价,这点沈珞言倒是有几分认同。 那个和尚身为庆安寺的住持,实在年轻得不像话,而且,他太随意了一些。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佛门中人不应该中规中矩,行事有板有眼,一举一动一丝不苟的吗?尤其是那些佛门高人,更是应该稳健从容,这才符合高僧风范。 但这明心很显然并不是这样,他除了把一身白色缁衣穿得风流如俗世佳公子,一张嘴本性毕露。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这样的和尚倒是让沈珞言觉得多了几分真实和接地气,只是,这和尚竟然是云熙的朋友,而且神神道道的,说的话意有所指,以后也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云熙吃完手中那小块糕点,连整个盘子都推到沈珞言面前,殷勤地道:“这虽是庆安寺的糕点,却做工精细,是为一绝,京城绝味斋也做不出这味道。你尝尝,保证你尝过一次就难忘!” 沈珞言道:“我不饿!” 云熙放柔了声音,道:“不饿也要吃一点,这山路行走缓慢,能够赶在城门关时进城已是快了。” 沈珞言默默地计算了一下路程,知道云熙说的是实情,她无声地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糕点味道的确不错,入口有一股很奇特的清香,那是食料最纯粹最原始的香气,难得做成了糕点,却仍然能保留着。 云熙看着她,眉头轻扬,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沈珞言瞥了云熙一眼,他不觉得这么问很幼稚么?她道:“你准备怎么离开?” 云熙笑道:“没有人注意你的时候,我自然就离开了!” 沈珞言回想起她上马车时,远处那些不时打量过来的眼神,定也是防着有人上了那些上香之人的马车混走。卡Kа酷Ku尐裞網但要说现在还有人在留意着她们,似乎也不太可能。 毕竟,马车行在山路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每辆都在监视之中,那得怎样的人力才能办到? 不过,人是她救的,他想要到安全地方再走,她也没有什么意见。 此刻,沈颖怡的心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晋王亲口邀请沈珞言上车的那一幕让沈颖怡生起一股挫败心理,难道她这么出色,这么优秀,就是少了一个侯爵嫡女的出身,就要比沈珞言差上一大截吗? 她比沈珞言还大一岁呢。 之前她把目光瞄着任子希,但是现在任子希是不可能了,父亲说会为她谋太子侧妃的位置,已经过去十多天,还没有任何消息。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行,回去之后她定要问一问父亲,再这么拖下去,就光看着沈珞言风光得意么? 车行到半山时候,后面忽有一匹马飞快而来,越过一辆辆马车。 马上之人一身劲装,看着像是晋王府的护卫。路上的马车纷纷避让,那一人一骑追上晋王府的马车,在行一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行一凑近车窗,低声向车里汇报。马车内,听见咣当一声,是被砸碎了一个茶杯。 行一脸色苍白,一言不敢出。 晋王府的马车原本是不紧不慢地行走着,突然就加快了速度,后面的马车正也急着在城门关时赶着进城,一时,倒像一条蜿蜒逶迤的长长马车队。 不过,晋王府的双马车都是骏马,到得山下,放开速度,很快就把后面那些马车拉开。行一知道主子原本的意思是送沈家三姑娘回府的,不过他也不敢多问。 内城,景阳街,当晋王的马车驰到观星楼下时,二楼的窗户开了,一个温润如玉,清润优雅的声音微微笑道:“二皇兄上香回来了?听说庆安寺圣树被风吹倒,阻了行程,二皇兄受惊了!我在此备了水酒一杯为二皇兄压惊,二皇兄肯赏脸么?” 那人笑容干净不沾点尘,行止雅逸风流,仿佛不带人间烟火气。 马车停下,北辰轩撩开窗帘向上看,眼底深而寒,脸上却绽开一抹笑,似是惊喜,爽朗地道:“三弟已从池州回来了?该是本王为三弟接风才是!三弟既然有这番美意,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果然已经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北辰轩想起路上行一的汇报:北辰临枫已经不在翠望山,只怕早已回到京城,他们在翠望山围捕的那个人,身份不明,并不是北辰临枫。 北辰临枫原本已经落入天罗地网,不该再有生路,但是有一支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突然杀入,冲毁布置的陷阱,北辰临枫的护卫队也及时反应,双方展开殊死之斗,北辰临枫撤入了翠望山。他的人手且围且追,紧锁着北辰临枫,没想到还是被他金蝉脱壳,北辰轩怎能不气? 现在,看见北辰临枫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观星楼的雅间,还备好酒菜,这于北辰轩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但是,他却没有将心中的怒意丝毫显示在脸上,相反,笑意盎然,春风满面,就像一个做哥哥的知道出远门的弟弟回家来了,很欣喜的模样。 北辰轩下车,满面笑意地向楼上走。 观星楼只是一间酒楼,但却是一间雅致而气派的酒楼,京城三大酒楼之一,这观星楼以雅闻名,难得到是格局清雅,酒菜也极有特色,京城中的勋贵子弟喜欢这里,便是那些孔门仕子,也喜欢这里。 以致于观星楼中雅间难求,北辰临枫这间,既能临窗观景,又视野开阔,就更难求了。 北辰轩眼底的阴鸷愈沉,北辰临枫能轻松悠闲地出现在这里,这岂不是说明,他很可能昨晚就已经安全离开了翠望山,而自己手下那帮蠢货,也不知道在山中追着谁追了一夜,真是丢尽了他的脸面。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М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7章 我能有什么办法 谨记:小說20丨6 网址:Хīaoshυo2o丨6.cом 以免丢失 马车还在路上走,沈珞言看着天色已经黑了,而云熙还老神在在地坐在马车里纹丝不动。 . 因为赶车的人很特殊的缘故,一路引来不少人侧目。 她转头看云熙:“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本来一个和尚赶车已经够引人注意了,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怎么走?” 云熙表情懊恼,无可奈何,一脸后悔地道:“失策,失策啊。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是高明之举,可有时候,却又成了掣肘之举。小言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沈珞言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云熙神色焦虑地道:“这可如何是好?马车很快就要到武定侯府了,可外面那些人都盯着空空,我若没受重伤,或可以一试,现在,我真没办法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沈珞言看了他一眼,她可什么都没说,云熙却知道很快就要到武定侯府了,他对这一片的地形很熟? 看出沈珞言眼中的疑惑,云熙解释道:“我也是在京城中从小长大的,地形熟悉,要不然,我怎么能这般自信,以为跟着你混到城中就能安全呢?但我真没想到空空小和尚这么吸人眼珠!” 沈珞言皱眉,道:“我让空空把马车赶到僻静处让你下车!” “别别别!”云熙摆手,苦笑道:“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卡Kа酷Ku尐裞網与其让我死在那些人手上,我倒是宁愿死在你的手中!” 沈珞言也明白,现在不止她的马车,沈颖怡和沈颖莹的马车还跟在后面呢,若真这么做,这等于在告诉别人马车有异。 “那你说如何?”沈珞言冷了脸。 云熙很是无奈地道:“这样吧,你只管让空空把马车赶入府中,你自下车便是,不用理会我。” 沈珞言想了想,马车到府,父亲知道这是庆安寺的马车,肯定会派人好生安顿空空,毕竟现在城门已闭,空空也回不了庆安寺。 就让他在马车中过一夜吧,这马车里有糕点和水,他也饿不着。 见沈珞言默认了,云熙一脸感激地道:“我就知道小言儿善良,菩萨心肠,不会把我推出去送死的!” 沈珞言恼道:“不许这么叫!” 云熙从善如流地道:“好的小言儿,我不这么叫就是了!” 沈珞言:“……” 她恼得别开脸去不看这个人,自然也忽略了云熙弯起的唇角和眼里的一抹狡黠。 三位姑娘去庆安寺进香,在山上耽搁一夜,虽然都知道是因为山路被阻,所有人都没有回来,毕竟还是有些担心,沈云霆就出门看了几回,马车刚到武定侯府,他立刻迎出去,丝毫也没有一个侯爷该有的架子。 只是,当他出门,看见赶车的却是个七八岁,长得粉粉嫩,光头溜溜的一个小和尚,不由一怔。 不过这时候云熙把挡住门的那块木板移开,沈珞言撩开车帘,秋兰扶着她下了马车。 自家的宝贝女儿回来了,沈云霆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不过还是问道:“言儿,这是怎么回事?” 沈珞言把上山路上马受惊,已经摔坏,这是庆安寺的马车言简意骇地说了一遍,沈云霆的眼里顿时闪过一抹怒意,他上下打量沈珞言,担心地道:“你有没有受伤?” 沈珞言笑道:“倒是没有受伤,受伤的是春杏,不过春杏犯了些错,我把她交给庆安寺处置了!” 交给庆安寺处置的错,想必不是小事,沈云霆没有在意,相比沈珞言的安全来说,其他的都是小事。 如沈珞言所料,他立刻叫来长随,给空空小和尚安置住处,并嘱好生招待,又转头温言对沈珞言道:“言儿,饿坏了吧,饭菜都热着,这便去吃些。回头再把山上的事跟爹详细说说!” 沈颖怡和沈颖莹也下了马车,她们稍后一些,相距并不远。 看见沈云霆竟然接到门口来了,还对沈珞言嘘寒问暖,沈颖怡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她虽也是嫡长女,可是父亲心中更看重的,始终是哥哥,不会是她,她延迟没归,爹爹也并不担心。 两人虽然对这个腿脚不便的二叔并无多少尊敬,但还是并肩过来行礼,沈云霆看着她们,见她们衣着光鲜,丫鬟一个不少,想必言儿遇到的事,她们根本没有遇到。他温和地道:“不必多礼了,这天也晚了,你们在路上也累了,都好生休息!” 一众人从正门进去,有小厮要领着空空进去,空空认真地道:“小僧得把马车先先到存放地方。” 小厮无奈,只得陪着他等他和那两个车夫把马车停好后再把他带去吃饭安顿。 沈珞言三人回来,纵使又累又饿,自然还是要先去老夫人处请安的。 这时天色已黑,老夫人已经用过晚膳了,见三人进去,也只是随意问了几句,沈颖怡向来最会讨老夫人欢心,笑容满面地偎到老夫人的身边,道:“祖母,怡儿在山里住得倒是好,就是挺想祖母的。” 老夫人被她这句话哄得心中极是妥贴,笑道:“这才不过一天时间,你就想祖母了,赶明儿要是成亲嫁了人,你可怎么办?” 沈颖怡羞红脸道:“祖母你又笑话怡儿,怡儿可不依!” 沈珞言看着她们祖孙互动,她在上山路上遇上的危险,也没准备提,她看得出来,即使说了,老夫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沈颖莹却是很羡慕地看着沈颖怡在老夫人面前撒娇。她是庶女,同样不得老夫人看重,所以也没有可能像沈颖怡这样亲密地靠着老夫人撒娇。 祖孙几人说了几句话,知道沈颖怡还没有用晚膳,老夫人心疼她,就打发她们走了。 走出门时,沈颖怡看了沈珞言一眼,她长得漂亮又怎么样?得晋王亲睐又怎么样?在祖母心里,自己才是最该寄予厚望的那个。她得去问问父亲,太子侧妃这件事,可有一些眉目了? 晋王虽然身份尊贵,哪里能和太子比?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М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8章 东风若与便 谨记:小說20丨6 网址:Хīaoshυo2o丨6.cом 以免丢失 用过晚膳后,沈颖怡便坐不住了,往沈伯奎夫妇住的文渊榭去。? . 父亲看重哥哥,总想着为她寻一门更好的亲事以便成为哥哥的助力,之前她和任子希之间还有可为的时候,父亲也是乐见其成。 可没想到最后换亲事件成了当众退婚,沈云霆跑到宁国公府去,闹得人尽皆知,虽然这是一门好亲事,但是,闹了这一出之后,她也不可能嫁给任子希了。 而且,任子希见到沈珞言的那副嘴脸,让沈颖怡心里也很硌应。她虽然也是有所图,可任子希性子摇摆油滑,既然是要让自己过得好一点,那何不找一个更显赫更尊贵的呢? 同时她心里也有些气苦,本来上香昨天就会回,但是山路被阻生生地在庆安寺里住了一个晚上,二房不但派了小厮守在城门一直等,才到府门口,二叔就立刻冲出来接沈珞言进去,可是爹娘竟然一点也不担心,连派个小厮到门口关心一下都没有。 她走进文渊榭时,不但沈伯奎和姚氏还没睡,沈文博竟然也在。卡Kа酷Ku尐裞網 太学的学生每一旬休一天,今天正是沈文博休息的日子,沈颖怡高兴地道“哥!” 沈文博年已十八,他本身容貌也算英俊,而武定侯府里,姚氏主中馈,沈伯奎又是当家作主的人,更是紧着一切好东西都偏重于他。在太学之中,同窗的都是勋贵,甚至还有尊贵的皇子,他虽是四品官之子,却也浸润得气度出众,意态轩昂。 此刻,他衣饰光鲜,一手背在背后,带着温和微笑,显得斯文有礼,出类拔萃。 沈伯奎笑道“怡儿回来了,这次去庆安寺求签,可求到你想要的签了么?” 说到求签,沈颖怡便想到她抽到的那支上签。 明心以众多的签来求一个有缘人抄经,那些没有救到上上签的,明心着人收回签,在她们安顿下了之后,庆安寺送了解签文,都只是短短一句话,她的在众多的签里,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细细长长的纸来,递给沈伯奎。 这小纸片上龙飞凤舞,写的是东风若与便,扶摇上青天! 沈伯奎扫了一眼,喜道“好签!” 沈颖怡眼里也有几分得意,当时她没能拿到上上签,正在房中生闷气,她带的两个丫头垂头丧气地站在屋子里大气也不敢出。幸好那时候庆安寺的小沙弥挨个来送签文,那两句话让她心中的郁闷消了不少。 不过,看到沈伯奎笑容布满的脸,她还是带着几分拿捏矜持地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住持大师亲自解的签!” 沈伯奎立刻道“自然是!为父有一年正月蒙皇上圣恩赐宴,有幸见过住持大师的手迹,这便是住持大师亲笔写的没错!” 沈文博也含笑道“妹妹,庆安寺的签灵验得很,你能得此签,足见你以后前程似锦!” 姚氏拉住沈颖怡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我的怡儿本来就是个有大造化的,必须前程似锦!” 沈伯奎也笑道“签文意思是说若是有机会,怡儿便可以直上青云,凤飞青天!对,凤飞青天!” 至于什么样的人称之为凤,这不是很明显吗? 沈颖怡趁机道“爹爹,这次在庆安寺,沈珞言可算是出尽风头了。卡Kа酷Ku尐裞網二皇子对她亲睐有加。” 姚氏脸色便变得有几分凝重,道“宁国公府的婚事弄成这样,这事让怡儿白白谋划了一番。原本以为她也就这样了,没想到竟然能得晋王的亲睐,难不成她还要更越过怡儿去不成?” 沈文博道“妹妹,这几日任子希一直向我问起你,看起来对你还有意。不过,你是我沈家的嫡长女,天生便该得到更好的,任子希摇摆不定,配不上你!” 沈伯奎脸有喜色地道“任子希自然是配不上我们的怡儿。为父已经打通了关节,这两天就能有结果了!” 沈文博也是眼前一亮,道“父亲原来在筹谋此事,果然是沉思熟虑,只要怡儿能进太子府,虽然暂时是侧妃,但是一切皆有可为,一旦太子身登大宝……” 沈伯奎哈哈笑道“东风若与便,扶摇上青天!好一个东风若与便,扶摇上青天。” 东风是什么风?自然是东宫的风! 四个人眼神相对,眼里都是一片喜悦的憧憬,如果说之前只是一种想法,那么,这签文就成了他们的定心丸,原来这一切,并不是他们的痴心妄想,很可能,这就是天意,是怡儿的命数。 他们仿佛看到了辉煌的前程在向他们招手。 天珩国一旦定下了太子,所有的重心都会倾注在他的身上,太子有专门的太子太保,太子太傅,太子少保,太子少傅,从小习文练武,精心培养,稍大一些,便会学习皇驭之道,学习治国之能。甚至,在太子满十四岁的时候,便随朝听政,到十六岁,若皇帝不在宫中,便由太子监国。太子有自己的亲信,有围绕东宫的一个小朝廷。比如太子太保等他的老师,都会是东宫小朝廷的核心成员。 别的皇子虽然也同样会有大儒讲学,但和太子的资源相比,成就也无法和太子相比,势力更没法和太子相比。 天珩这样培育太子,也杜绝了别的皇子夺嫡之念,待到太子登基,他的那些皇兄皇弟,或去封地,或在京中尽享荣华富贵,也免得皇权动荡。 所以,太子只要不会早夭,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 沈伯奎以前位低权微,知道肖想无用,但升为四品之后,眼里盯着的也只是宁国公府,直到遇上任子希退婚之事,他才大胆地想一想,现在更觉得自己的想法完全可行。 怡儿聪慧有心计,一旦太子登基,就算她不能动摇太子妃的地位,坐不了母仪天下的位置,但是一个得宠的皇贵妃,可不比皇后差多少。如现在宫中的形势,可不就是这样? 若太子不是皇后所出,现在皇后的地位,不知道要多尴尬。 。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М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59章 没什么可看的 谨记:小說20丨6 网址:Хīaoshυo2o丨6.cом 以免丢失 沈颖怡听说这两天就会出结果,心中提着的一口气也算是放了下来。◢ш.不要说沈珞言做不了晋王妃,就算真能,日后见了宫里的妃子,还是得低眉行礼。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也放下了心,行礼道“爹娘,哥哥,坐了一个多时辰的车,我先回房了。” 沈伯奎慈爱地道“早点休息吧,庆安寺的院子,定没有你的花舞院这般舒服,在外面住上一晚,会更觉得家里好!” 沈颖怡笑嘻嘻地道“当然了,在爹娘身边才是最好的!”说着,眼睛看着沈伯奎手中那张签文,道“爹爹,这张签文给我做个纪念吧!” 沈伯奎笑着递给她,道“好生收着吧!” 沈颖怡拿着签文,喜滋滋地去了。 映月轩,沈云霆刚刚离去,听说她的马车出了事,沈云霆惊出一身冷汗,只是怕饿着她,硬是强行压制着,让她先用饭,其实沈珞言在马车上吃过糕点,并没有那么饿。 沈云霆估摸着她已经吃完饭了,才带着大夫去看她。 沈珞言能感受到沈云霆眼里浓浓的担心和关切,不过看见那个胡子长长的老大夫,她很无语,她自己就是医者,哪里还需要别人的医治。 不过她还是很乖巧地任由老大夫把了脉,借由老大夫的口,让沈云霆放心,岂不是更好? 听说沈珞言没什么事,沈云霆这才放下心来,叮嘱沈珞言好生歇息。不过,言儿已经十四,过一年就要及笄了,哪怕他是父亲,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再说,言儿又是受惊又是受累,定然早就累了。 回到竹兰轩,沈云霆一改那温软得有些木讷的样子,对随后进来的老秦道“查得如何了?” 老秦拱手汇报道“青柳河捞上来的那三具尸身,还真和三姑娘落水有关系。据说这三人落水前一晚和人喝酒吹牛,曾说有人出了大价钱照顾他们一桩买卖。我顺着这条线再查下去,发现不仅只那三人,还有七个地痞,一样受雇于人,要对付一个小姑娘,据他们描述,要对付的正是三姑娘。” 沈云霆眼神震怒,道“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出钱收买那些地痞的,是哪家的下人?” 老秦道“倒也不是哪家的下人,是京城里一个破落户,不过,那人有个女婿,是宁国公府的一个管事。” 沈云霆恚怒“任家欺人太甚!” 老秦劝道“老爷,任家现在咱们惹不起,好在三姑娘吉人天相,又把那蛇蝎之人的婚事退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沈云霆眼中怒色未消,几乎把身边的椅子捏碎,咬牙声道“可恨我如今……” 老秦看着他的伤腿,心里叹了一声,不住劝慰。 映月轩里,因为春杏没有随同回来,大丫鬟便只有秋兰一个,春杏的事她对老夫人禀告了,这件事已经不用她再理会。院子里还有些二等丫鬟和小丫环可用,秋兰让人把饭菜撤了下去,沈珞言要沐浴,她又叫小丫鬟们备好热水。 净房就设在旁边的小耳房中,沈珞言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觉得神清气爽。卡Kа酷Ku尐裞網 回到房中,秋兰给她用干帕子绞干头发,便被她打发出去了。 她在镜前把如云般的长发梳直顺了,便准备睡觉。 床榻是早就铺好的,她极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走向床边,秋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帐子放了下来,她也没在意,撩起帐子,便坐在床上。 忽然,她觉得后颈一冷,似有人在那里轻轻吹了口气。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并不回头,身子前倾,脚下一旋,手指间银针闪烁,就要出手,一个声音促狭地笑道“又来这一招?” 沈珞言看一眼,几乎气结,云熙大大咧咧地盘膝坐在床上,冲着她直笑。笑容里还带着两分赞赏,毕竟,刚才沈珞言的反应,很让人惊艳,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会马上回头,但是,若是身后的是敌人,在她回头的时候,就能瞬间扭断她的脖颈,若是手中有利器,也能直接断了咽喉,沈珞言却没有回头,而且那似乎是她的本能反应,说明她也是个很警觉的人。 沈珞言恼道“你说话到底算不算?” 说好在马车里过一晚,会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的呢? 云熙很委屈地道“我本来是想在马车里过一晚的,但是没想到你们府上的下人竟然去看马车里有没有落下东西,我没办法,只好下车了。我想着在外面随便乱逛,肯定会被发现,若真是被发现了,也会影响你的名节。我看武定侯府这么大,定会有空屋子什么的,原本想凑合一晚,谁知道我找到的第一个院子,恰好就是你住的院子。其实我本来是想在耳房将就一下的,可是我才到耳房,就有人进来了,我只好跃上房梁……” 耳房?房梁? 沈珞言脑中轰地一声,看着云熙的眼神很不善。 云熙一脸尴尬地道“那个,水声我是听到了,但是我真没有看,我是个君子,非礼勿视,你要相信……嗷……” 沈珞言忍无可忍,跃上床去,近身搏击术顿时不管不顾地砸了下来。 她和人动手一向是能省事就省事,一枚银针就能搞定的事,不必要出拳头,可是这个人太可恶了。 她在耳房沐浴,这个人竟然在房梁上,他说他没看,谁信? 云熙抱着头左躲右闪,连忙辩解道“小言儿息怒,息怒,我是真没看啊,我没有这么禽兽!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还小,要看也得等你长……嗷……” 他不辩解还好,这一辩解,沈珞言更怒了。 房间里的动静大了点,秋兰敲门道“姑娘,姑娘,什么声音?” 沈珞言悻悻地住了手,佯作睡意重重地道“没事,你睡去吧!” 秋兰又侧耳听了听,再没听到动静,接着,房间里的蜡烛也灭了。她想定是自己迷糊之中听差了,便揉着眼睛去睡了。 黑暗中,云熙被揍得软倒在床上,可怜巴巴地道“我的伤口好像崩开了!”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М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60章 前尘 谨记:小說20丨6 网址:Хīaoshυo2o丨6.cом 以免丢失 沈珞言怒道“与我何干?” 好心救他命,好心为他治伤,好心送他下山,现在倒好,还被他赖上了不成。卡Kа酷Ku尐裞網◢ш. 沐浴的时候偷看,还敢爬上她的床! 云熙乖乖地闭了嘴,沈珞言也在生闷气,云熙在床上,这床她也没法睡,但这是她的房间,难不成每次都被他赶下自己的床? 沈珞言觉得很憋气,悻悻地下了床,东暖阁里还有小憩的榻,她可不想与云熙同处一室。 她忿然走到门边,准备开门出去时,伸出的手又顿住了。这开门关门,非惊醒秋兰不可,秋兰定会问她为何好好的房间不睡,要去睡暖阁。还有,这人不是很能说的吗?这会儿竟然闭嘴了? 想了想,她还是走回来,外面月光很暗,不过沈珞言的视力一向很好,只见床上那人双目紧闭,软软地倒在那里没有什么声息。 她心中动了动,刚才气极,她下手可没有什么分寸,难不成真把他给打晕了? 沈珞言悻悻地道“活该,叫你占我便宜!” 她的目光看向他的胸前,那儿果然有一片深色,还有淡淡的血腥气钻入鼻中。 口中虽这么说,她又想,这云熙也不知道有什么背景,现在毕竟在她的房间里,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终究也是麻烦,且不说怎么处置一个死人的问题,这样的人死了,在京城里怎么能不掀起一些风波。而现在的武定侯府,还真扛不起这样的风波。 她的父亲身残志衰,壮志沉暮,大概也只想过平静安宁的日子,这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她不能毁去他的平静和安宁。 所以,她只得认命地回头去查看他的伤势。 伤口崩开了。 之前在庆安寺中,条件有限,除了银针,她什么都没带,只是用银针将他伤口周围刺脉止血,给他伤口上了些普通的金创药,随便包扎了一下。卡Kа酷Ku尐裞網若是云熙不动,好生静养,倒也不要几日就能好,不过现在崩开了,处理手法就不一样了。 她找出自己配的药,又拿来专门的缝合针,为云熙伤口缝线上药。 整个过程,云熙都没有醒。 沈珞言也觉得省事,待再次包扎好他的伤,她轻吁口中气,这家伙只要过一晚,明天伤口应能长出新肉,后天就能愈合!只要中间不与人动手,不剧烈运动,不出几天,就能恢复如初。她对自己配的药还是很有自信的。 做完这一切,她也觉得有些累,这具身体不如前世的身体那么强韧,有些东西还要重新修习磨砺,她还在适应阶段,加上刚才处理云熙的伤口过程中,她又用银针为他舒合连接伤口处的血管脉络,那是个精细活,精神高度集中下来,特别容易累。 她看一眼昏迷不醒的云熙,又看一眼被他占据了一个角的床,这床还是挺宽的,刚开始她以为云熙装晕,故意不用麻药,也没用银针为他削减痛感,直接上手,但云熙连针刺肉缝线也没有反应,那是真昏迷,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卡Kа酷Ku尐裞網她可不想将就自己去睡地板,安全起见,她还是用银针刺了他身上两处地方,这才揭开薄被,躺下睡觉。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便传来,她太累了。 床角的那个人,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唇角上扬,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虽然沈珞言用银针封了他两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虽然他只是在床角,沈珞言连被角都没有借他一点,他还是很开心。 少女的床香香软软,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气一直在鼻端,他看不到她熟睡的模样,但是他的心中,她的模样早就镌骨铭心,在她心里,她认识他不过十几天,可是,他认识她,却已经十几年。 上辈子,同样的时间,他还在回京的路上,她落入青柳河,虽然她自己游到了河岸,但被张大牛等三个地痞追杀纠缠,还好有一艘渔船从下游上来,张大牛三人不敢当着别人的面杀人,只是撕下了她半幅衣袖。她被渔民送回家,但京城之中,也传遍了她名节有损,清白有失的谣言。 他回到京城时,那些谣言传得甚嚣尘上,不可遏止,她声名狼藉,灰头土脸。 可他和她,却没有任何交集。 他虽应诏回京,对京城中事却并不关心,他更喜欢军中铁血豪情,不过是暂住而已。 宁国公府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原本订下的婚约要变成姐妹同娶,沈颖怡为任子希正妻,她为侧室。 她怒而当街骂任子希,解除婚约。虽满街鄙视的眼神,她却挺直了腰,为自己的婚事做了主。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他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但仅仅只是知道而已,因为那时候,他又赶赴边疆,回到军中了。 直到三皇兄被害而亡,他私自回京,暗查三皇子死因,边疆之将无诏进京,原本就有罪,他还顶撞了父皇,引得父皇大怒,哪怕他是皇子,也被严惩,关进天牢思过。 他第一次见她,是他刚从天牢里放出来,他谁也没见,也没回府,以最落魄的模样,最狼狈的样子去祭拜了三哥回来,青衫落拓,胡子拉碴,满身酒气,手中还拿着一个酒壶,赶开了所有的护卫,踉跄而茫然地走在街上。 他恨父皇无情,三哥的惨死明明另有内情,父皇却不许他再查下去,皇家亲情淡薄,让人寒心。 最后,他被几个地痞盯上,要抢他的钱袋,他和那些地痞打了一架,只是喝得太醉,手脚绵软,而且不想以武力对付不会武功的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原本就落拓的衣服也更看不出样子。 也就是那时候,一个白衣蓝裳的女子从一家店里出来,转头看见这情形,一般的闺中女子,大概会吓得落荒而逃或者赶紧再进店里躲避,但她没有,她对那帮还在拳打脚踢的地痞们喝道“既已抢到钱,何必还要伤人?” 那些地痞回头见到她的容貌,又见她独自一人,立刻放开他,眼里冒着邪光,向她围去,嘴里说着下流的话,想去占便宜。 。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М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61章 不会反抗的 谨记:小說20丨6 网址:Хīaoshυo2o丨6.cом 以免丢失 店中很快出来几个伙计,站在她身后。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些地痞见情形不对,加上已经抢到他的钱袋,便一哄而散了。 她看向他,那时,他流着鼻血,躺在街角,模样十分凄惨。她让伙计把他抬进屋里去,给他清伤用药,又给他留下了二两银子。 伙计告诉她,这位是沈三姑娘是他们的东家。 后来他和她见过几次,只是在第一次见她时,她心中已经有了人,而且定下了婚约。当他觉察到自己竟不知不觉心中有她时,她已与那个人完婚了。 他还能如何?只能默默远望。 他明白,他和她,注定无缘,他知道她时已太晚,在她最难堪最困顿最被人不齿的时候,他不在!而那个人出现了,那人的安慰与理解,温言与援助,于她来说,是雪中送炭,攫取了她的芳心。 而后,那个人的野心慢慢显露,他所认识的沈三姑娘也不再是那个闺中柔弱的女子,她展现了她惊人的能耐和本事,助他一步一步,登上那个极顶的位置。 如果没有她,那个人不能走到那一步。 他有两次机会,可以杀了那人,一次,她在旁边,用那双悲怆的眼神,祈求地看着他,请求他放过那人;另一次,是她即将临盆的时候,他不想在杀了那人之后,以后面对她悲伤的双眼。 因为她,他远走他乡。 可笑,那人织出一张柔情网,以最小的代价,让她死心塌地南征北战运筹设策,当那人身登极顶之时,却给了她世间最残酷的回报。 云熙的心中一阵刺痛,这个傻丫头,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却为他误一生。 那人一边对她柔情蜜语,一边杀了她的父亲,嫁祸给别人;她在外为那人征战,那人新宠的女人害死了她的儿子;她被百般提防架空,那人犹不放过,最后暗算她,一杯毒酒让她香消玉殒! 她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精明。只是,她太信他,太信在她最无助最无望时候给她温暖的那片心是真的。 他还记得当初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便如空了一块,疼痛难忍,喷出一口血来,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 而后,他只做一件事,为她报仇。 她活着时,他在意百姓家国,生灵涂炭; 她死了后,他不怕血雨腥风,双手染血。 他拼着最后的残力,把那人的头颅送到她的坟前,倚碑而笑,咽尽最后一口气,死的时候,他曾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定以一生护她周全,不要她遭受这样凄惨的结局。 没想到,上天真的给了他一次机会,当他再次醒来,他竟然是在接到父皇诏令回京的途中,而且,正在遭遇追杀,他陡然惊觉,那时候,正是她被人暗算落水,即将声名狼藉的时候。 所以,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夺了一匹马,赶到青柳河边。只是,他没能赶在她落水之前救起她,但他灭了那三个地痞,又令暗影杜绝那些流言。 那人之所以那么轻易地得到她的心,不就是在谣言四起时,他给了她温暖和信任吗?原本他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赶在那人之前就是。不过,他舍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所以早早的把谣言给杜绝了。 这辈子,没有谣言四起,没有声名狼藉,她可以更轻松,更从容,不需要那人的雪中送炭。所以这辈子,她的心,不会那么容易被那人得到。 虽然他现在也没有得到,但是,他不是还有很长的时间么? 而他,也不会再自请去边疆,他就在京城,守护着她,守候着她! 没有机会,他会制造机会的! 没有可能,他就让一切变得有可能! 嗯,现在能和她一起躺在一张床上,以后要走进她的心里,会很难么? 云熙信心十足。 沈珞言的银针手法很厉害,他连翻个身也不能,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他愉快地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沈珞言醒来时,发现云熙还没有醒,她凑过去看他的伤口,只是一夜,昨夜崩开的伤口,就已经愈合了大半。 她心中有小小的喜悦,这伤药是她自己鼓捣的止血生肌的金创药,添加了许多能助肌内快速愈合的活性药。 但是配药最为玄妙高深,需要经过极精密的计算,任何一味药的份量不对,药效就不同,甚至可能不但不能助肌肉生长,反倒会使血流不止。 她还没试过这药的效果呢,正好云熙遇上,做了她的小白鼠。 小白鼠云熙睡得很安心,不过,当沈珞言查看他伤口的时候,他还是很快警醒,战场上的警惕无时无刻不跟着他。不过他没有睁开眼睛,原本就是在一个满透着香气的环境之中,那香气之源离他近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沈珞言凑近过来。 他若睁眼,吓着她了怎么办? 沈珞言看过药的效果之后,目光无意扫向别处,不是她想看,实是在那六愉腹肌很显眼。 看不出,这个看起来显得有些瘦削的男子,其实还是蛮有料的。后世有人做假的腹肌,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假的。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就伸指在其中一块上戳了一下,好像是真的,她又摸了摸,是真的。 戳完她自己也笑了,后世是后世,这个时代,一来没有这样的技术,二来,大概也没有人这么无聊。 就在她收回手准备起身的时候,头顶上一个声音突地道“手感怎么样?摸着可还舒服?” 她心中一吓,几乎惊呼,一抬头,就见他睁着眼,促狭地看着她。 她的脸腾地红了,想也没想,手中的银针又刺了出来,又是麻穴。 云熙的脸顿时黑了,他原本就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针封他的穴道无法躲,小言儿这习惯不好,动不动就拿针扎他,以后他岂不是要被她扎成刺猬? 他苦着脸道“小言儿,你要摸尽管摸,我又没意见,而且我也是不会反抗的,你实在不用把我穴道封住!” 。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М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62章 这不是你家吗 沈珞言的小动作被抓个正着,正有几分窘迫,云熙的话就直接让她恼羞成怒了,她瞪他一眼,收了针,红着脸跳下床,把帐子放了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其实她也很懊恼,作为一个医者,她又不是没有看过男子身体,不过很难见到这么好的身材而已。 云熙不能动弹,不禁哭笑不得,不过想到这是她的闺房,她的床,又觉得哪怕是全身不能动弹地躺在这里,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沈珞言开了门,叫秋兰送水进来洗漱。 秋兰带着小丫鬟们早就准备好了,流水般把洗漱的一应东西送进来,秋兰像往常一样往床边走,整理床铺后为姑娘梳妆,是她惯常做的事。 沈珞言忙叫住她道:“秋兰,你们先出去吧!” 秋兰没走,她很诧异:“姑娘,床铺不整理,乱糟糟的,你不是最讨厌了吗?”而且,帐子都还垂着。 沈珞言见她都走到帐前了,急得赶紧过去拉住她,沉下脸道:“叫你出去就出去,别问那么多!” 秋兰更纳闷了,姑娘的话她不能不听,只得压下心中的狐疑带着小丫鬟们出去,小丫鬟们退得很快,为姑娘梳妆是大丫鬟的事,她们想做也没机会。卡Kа酷Ku尐裞網 沈珞言亲自去把门关了,她觉得有些头大。 云熙在她房间里的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哪怕是贴身丫鬟也不行,虽然刚才的事让她窘迫,但这件事也不能不解决呀。 她洗漱过后,硬着头皮回到床前,撩开帘帐,云熙正看着她笑,样子很惬意。 她不懂了,一个人被扎了麻穴,全身都是麻的,怎么着也不会舒服,他还笑得出来,是他心大还是他神经迟钝? 她没好气地道:“你的伤恢复得很快,你也不用一直赖我这里了,你有办法出去吗?” 云熙一脸诧异地道:“这不是你家吗?能不能出去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 沈珞言:“……” 她想了想,除非把云熙整个人揉碎了做成肉干,不然这么大个男子,她是没办法不被人发现地带出去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因此,她就更不信云熙的话,说什么昨天夜里想随便找间空房子,哪能那么巧?放马车的地方离映月轩远着,中间还有好几个院子,要不是目的明确,怎么可能恰好找到映月轩? 武定侯府就算防卫再差,一个面生的男子要从前院到后院去,不被发现,要么是他身手极好,要么是他很机灵,避开了所有的下人。 他是故意的。 所以他的伤口之所以崩开,并不是她动手揍了他的缘故,而是早就崩开了。 这人真无耻。 沈珞言下了定论。 可是心里定论了是一回事,怎么把这个麻烦给弄走,还是得操心。 大房那边正擦亮了眼睛准备寻二房的错处呢,没事都要生事,若是她的院子里出现一个外男,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沈珞言脸色不善地看着云熙。 云熙很无辜地看着沈珞言。 沈珞言压下心中的火气和郁闷,很是不情愿地把他的穴道给解开了,道:“你能走吗?” 云熙活动了一下手脚,还有些酸麻的感觉,小言儿的手法真的是很特别,下次他得注意,不能再被她刺中了。他指指自己的伤处,一脸憨厚老实地道:“现在是白天,我这样出去,肯定会被你们府上的人发现。到时候一定会影响你的名声,你好心救我,我不能害你。不过若是到了晚上,我应该能不惊动人离开。” 沈珞言皱眉,他说的也是实情,她昨晚给他把伤口处缝合上药,经过一晚正在愈合,再使力的话又会崩开,多过一天对他伤势来说,是最好的。 可是,他若在这里,她的麻烦可大了。 毕竟房间里有个男人,她这里又不能封门锁院,要是被人发现,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大房若是知道,只怕别人的家丑不可外扬,到他们那儿,就唯恐天下不知,她失节失德,名声尽毁,痛苦难受的只有爹。 但现在就算逼着他走,一来她对他的身手不是很清楚,二来他带伤出门,大白天的很容易被人看到,一旦被人看到,结果不也是一样吗? 可惜,她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天,但这身体和上辈子的身体比起来差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能很好的融合,很多上辈子的能力现在还使不出来。不然,哪怕是大白天,她也有把握能把他不被人发现地带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扔下。 云熙觉到自己的伤经她的手处理之后,甚至能感觉新肌的生长,她的医术,他上辈子就知道。他并不想此时离开,固然是知道以现在的伤势来说,想不被人发现离去有点难度,不想让她被他连累,另一个原因,也是希望能养养伤。何况,在这里还能和小言儿朝夕相对。 沈珞言无奈地道:“算了,你的伤到了晚上可以给你拆线,你就在这里待一天。但是,若是你被人发现,我会亲手杀了你!” 看着她陡然凌厉的眼神,云熙并没有害怕,这才应该是他印象中的小言儿,杀伐果毅,英武决断。 他立刻表心意道:“让人发现于我也没有好处,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不会让人发现的。” 见他一脸诚恳,沈珞言虽然心中有些郁闷,那口气也发不出来。毕竟,刚到这个世界就承了他的恩惠,若不是他打死那两个地痞,以她当时的身体状况,很可能发生难以控制的后果。 她欠他的。 不过当时的情形也透着一些怪异,她忍不住问道:“青柳河边那次,你是路过吗?” 云熙展颜笑道:“你猜!” 他脸色虽然略有苍白,但是一张脸俊美不凡,这一笑,如流风回雪,简直耀花人眼。 沈珞言自语道:“这世上又不会有人未卜先知,你当然是路过!” 云熙也不说破,只是含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他重活一世,对别人来说,是惊骇之事,他怕说出来吓着她。 第63章 那个哥哥呢 把云熙留在房间里,沈珞言也不敢把帐子挑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不一会儿,秋兰来问她是不是要去用早膳。 武定侯府除了老夫人的院子,各院没有小厨房,用膳的时候,要么去前厅一起,要么让丫鬟把饭菜端到院里用。 冬天饭菜凉得快,都在前院用膳,但是现在天气暖和了,就比较随意。 沈珞言叫秋兰把她的早膳领回来,秋兰在外面无奈地道:“姑娘,大姑娘和五姑娘都去陪老夫人用早膳,你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这十几天里,沈珞言知道老夫人的心已经偏到天际去了,不管她去不去,老夫人对她都不会改变。 老夫人对二房的不喜,是从很早时候开始的,据说生沈云霆时难产,差点丢了命,所以她心中对老大偏爱,对老三疼爱,独独对老二不冷不热,后来沈云霆又不肯娶她相中的儿媳妇,娶了沈珞言的母亲。 若非这样,沈云霆身在边疆时,一双五岁的儿女留在府里,也不至于就丢失了一个,但凡老夫人对二房多点关心,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被人算计了去? 对二房的不喜,自然也对二房儿女不上心。她陪吃再多的早膳,也不能改变老夫人心中对二房根深蒂固的偏见。 再说,今天她不想离开院子。 万一有人发现了云熙,那事就大了。 秋兰见劝不了沈珞言,也不再劝,她很为自家主子着急,大房三房的姑娘们一有空就跑到老夫人身边去献殷勤,但是自家姑娘一直性子冷冷淡淡的,也不会这些须溜拍马的事,后来落水后,姑娘的性子好了一些,可还是不想和老夫人亲近。 老夫人是主管着整个府里大事的,说起话来比大老爷还权威,姑娘不去和她拉近关系,在府里经常吃亏,现在连宁国公府的亲事也没有了,真为她担心。 不过想虽这样想,秋兰还是赶紧的去为姑娘领早膳。 早膳送到房间里,沈珞言就把秋兰支出去了。 云熙自己很自觉地从帐后出来用早膳。 早膳领得不少,至少是三个人的份量,平时也是这些,不过,沈珞言只是吃上半份就饱了。今天秋兰带人来收拾的时候,发现所有的早膳都吃光了。 她有些纳闷,姑娘的饭量增大了? 在庆安寺的时候,她领过一次膳,姑娘还要她再去领一次粥,姑娘是觉得自己太瘦了,想长个儿么? 沈珞言看着空了的盘盘碗碗,自然知道秋兰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个锅她是非背不可的,也不想解释。 秋兰和院里一个三等丫鬟一起,把盘碟全都撤了下去。 沈珞言说自己想睡觉,让她们不要打扰。 秋兰觉得姑娘应该是庆安寺上山途中受了惊吓,所以饮食有些失常,人也没有精神。卡Kа酷Ku尐裞網还是让姑娘好好休息,她还约束那些小丫鬟离内院远远的,不要弄出声响吵了姑娘休息。 陪老夫人用膳,把老夫人哄得笑声不断,沈颖怡嘴甜又一模乖巧模样,老夫人对她真是疼到骨子里。 用完膳后,沈颖怡便回去她的花舞院。 她的大丫鬟静兰立刻凑了过来,沈颖怡心知这是有事,她身边两个大丫鬟,雪雯跟着她,静兰帮她留意府里的一切情形。 她倒是沉得住气,回到房里,摆手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去了,优雅地坐下,这才道:“说!” 静兰立刻道:“映月轩那边的巧儿刚才跑过来说,那里有些奇怪!” 听说是映月轩的事,沈颖怡先是皱了皱眉,父母商量了一回在庆安寺对沈珞言动手,结果不但没把沈珞言怎么样,反倒把她收买过来的春杏给折了进去。好在姚氏和她在映月轩里不止春杏这一个眼线。 静兰见她眼里有几分不耐烦,赶紧道:“映月轩里折了春杏姐姐,三姑娘那边还没提大丫鬟,今早秋兰叫几个小丫鬟一起去帮忙,三姑娘房间里床帐垂着,春兰要去整理床铺,三姑娘十分紧张地阻止了她。巧儿当时就觉得不对,早膳的时候,巧儿又发现,平时三姑娘的饭量很小,今天的早膳却吃得很多,把三人份的早膳都吃光了。这些都很奇怪,巧儿觉得不同寻常,就把这件事悄悄告诉奴婢了!” 沈颖怡略一思索,便觉到这中间的关键,沈珞言的房间里定还有一个人,秋兰是沈珞言的贴身丫鬟,沈珞言对她都避着?若是女子,沈珞言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她出现。既然她要藏着掖着,那么这个人肯定是个男子。只有男子才饭量那么大,一个人吃三人份。 不过,沈珞言是昨晚和她一起回到府里的,她想了想,问道:“庆安寺的那个小和尚车夫呢?” 雪雯道:“侯爷感谢他送三姑娘回府,派人好生招待他住下,今儿一早,他就要离开,不过大老爷又把他留住用早膳。” 沈颖怡露出笑容,爹爹真是想得周到。 沈颖怡道:“走,我们去见那小和尚!” 空空刚刚在沈府用了早膳,膳间,沈伯奎不动声色地向他套话,空空儿换牙露风的嘴,问无不答,但是沈伯奎并没有从他的回答之中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这个和尚还小,一派天真,说话稚气,只怕除了会赶车,也不会做别的了。 见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沈伯奎也没了耐心,小和尚吃饱喝足,似模似样双手合什行礼,便去赶他的车。 不过,当他走到自己的马车前时,却见马车边有人,沈家大姑娘带着人正在检查他的马车。 空空走过去,神色间有些不悦,道:“施主,这是小僧的马车!” 沈颖怡亲自上手把整个马车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空空的质问,她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冲着他一笑,声音温柔而充满了诱导地道:“小师父,你昨天送我妹妹回来,还有个哥哥也在马车里是不是?所以你才让秋兰坐在车辕上,不让她进马车!那个哥哥呢?你送他到哪里去了?” 第64章 怎么这么不正经 空空皱着眉,看着沈颖怡,神色更是不悦,一本正经,义正言辞地道:“施主,虽然小僧年纪小,没读过多少书,也知道男女有别!那位女施主姐姐是有缘人,住持师祖才许她上这辆马车,车上怎么会有哥哥?我们庆安寺是正经寺庙,女施主你说话怎么这么不正经?” 沈颖怡嘴角一阵抽搐,那是气的,她原本想套空空的话,但是被空空这么一指责,顿时感觉有些灰头土脸。卡Kа酷Ku尐裞網 她打量空空,空空原本就眉清目秀,此刻小小的脸上满面正气,眼神干净,倒像是能照出龌龊的人心一般。 她想生气,但是转念一想,又笑道:“小师父,我跟你开玩笑呢。那车上没有哥哥,又有谁呀?” 空空板着脸道:“小僧不是赶车的吗?当然还有小僧了,还有女施主姐姐的丫鬟!” 沈颖怡试着再套话,但是套来套去,空空也就是这么几句话。车也就是普通的马车,没有夹层,底下也没有暗格。难道她是想错了? 又或者,沈珞言房间里的那个人,并不是空空从马车上带来的,而是一早就在沈珞言的房间里的? 空空被搜了马车,心里很不悦,也不想理会沈颖怡,自己套好马车,跳上车辕,就赶着车离去。 等到出了武定侯的府门,空空撇撇嘴,小声自语:“还想套小僧的话,小僧有那么蠢吗?还想搜小僧的车,那么蠢的人能搜到什么?” 沈颖怡当然不知道空空的想法,而且她相信了空空的话,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是从小在寺庙中长大,大概还没学会说谎和心机。 只要沈珞言的院子里是有男子就好,抓了现形,看她脸往哪里搁,而且,祖母也会狠狠惩罚她,或者直接把她送到沙州老家去。 沈珞言没有出门,但也没有真的睡觉,她在窗下练字,这些天里有时间她都练练字,她感觉练字不但能静心,还能让身体早点融合。 她原本不习惯用这样软的笔,她原本的世界,原本用笔一笔一划写字也很少了。卡Kа酷Ku尐裞網但是,当那支笔拿在手中时,她却感觉到一种奇妙的契合。最初,她感觉和身体的融合度最多一两分,面对三个地痞时,完全力不从心。 但随着她练字的进境,融合度越来越高,等到她能完全习惯的时候,应该是完全融合的时候吧? 所以,她练字时候,从来很认真,也很用功。 云熙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在一边看,她不想理会云熙,这厮知道她住这个院子,就悄悄地摸来,还说什么是随便找的院子空房,简直是把她当三岁小孩在骗。而且,在她沐浴的时候也不知道避开。 只是这个话题没法提,提起来气恼交加还在其次,这么丢脸的事,多提一遍就多丢一次脸。 云熙看着她写字时虽笔法很稳,但是只要看他一眼,笔意里就有一些变化,显得浮躁,尤其是她眼里那悻悻的神色,他多少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勾起唇,笑得很得意。 其实他当时误入耳房,看见那里的热水和大木桶,他便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不过那时候沈珞言已经进来了,他只得飞身上了房梁。不过他真没看,他哪有那么禽兽?而且,他虽然极力的想让沈珞言心中有他,却不想用龌龊的方式。 在秋兰退出去的时候,他就悄悄地跟随秋兰离开。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逗沈珞言罢了。 见沈珞言又气又恼却偏偏无法质问的模样,他就觉得有意思。 他舒展了一下手臂,能感觉到伤口处生出新的肌肉,想到沈珞言涂在他伤处的那些药膏,对着正低眉写字的少女笑道:“你的药很好,比我用过最好的药生肌更快,三五天过后,我这伤就能恢复了。” 沈珞言没好气地道:“说好了晚上为你拆线你就离开,虽然三五天能好,也得保证这三五天里你不跟人动手!” “我听你的,这几天肯定不跟人动手!”云熙笑如冬日暖阳绽放。 沈珞言冷笑:“命是你自己的,你跟不跟人动手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冷酷又无情,云熙听得心中有些刺痛,不过又想,他虽对她熟悉无比,但他之于她,却还是个陌生人,她肯收留他,已经是因为初见时候他的出手相帮,和她心中的善良了。 他打量她写的字,清秀,苍劲,有力,不过中间好像少了点什么。不是因为有几个字因她心情波动显得有些不同,而是字意之间,似乎少了些什么。 正当他准备仔细看看,找出心中感觉怪异之处时,外面传来秋兰诧异的声音:“大姑娘,二姑娘,五姑娘,你们……” “我们来看看三妹妹,她在吗?”沈颖怡的声音。 秋兰道:“姑娘稍等,我通报一下!”接着便是敲门声,秋兰提高声音道:“姑娘,大姑娘二姑娘和五姑娘来看你了!” 沈颖怡和沈颖莹来了?还有沈颖雯?沈家嫡女庶女有五个,不过三房的沈二姑娘陪着母亲去探望外祖家,已经去了一月余,她还没有见过。大房的沈四姑娘身子弱,有算命的说需要送到庄子上住着,才能养好。她到庄子上待了两年,身体果然大有好转,姚氏正准备过阵把她接回来。 沈颖雯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房跟大房三房都不亲近,她们来要说没有别的目的,谁信? 沈珞言唇角微冷,她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内宅之中,口蜜腹剑,假作亲近的事见怪不怪,但是她们是直接出现在内院。 这映月轩,看来还真是太松散了,人到了内院,竟然没有人通报!姚氏把整个沈府都控制在手中,大房大权在握,那些下人也惯会看人下菜碟,光顾着讨好大房,不把她这个三姑娘放在眼里了。 平时她们来就来了,大不了虚与委蛇就是,但现在不行!沈珞言立刻抬眼看云熙,这么一个大活人,把他藏哪里才好? 第65章 别有用心 听说话声,沈颖怡三人都到了门前?可不能让她们进来,沈珞言赶紧道:“秋兰,你先让她们在天井稍坐喝杯茶,我换件衣服马上出来!” 沈珞言正要放下笔出门去,但是门口沈颖怡的声音透着笑意传来:“三妹妹,怎么你现在倒与我们生份了?自家姐妹,还来烹茶递水那一套么?咱们在庆安寺耽搁一晚,不曾想二妹妹和三婶回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二妹妹说许久不见你,甚是想念,我们便一起来看你,和你说说体己话儿!” 说话间,她已经动手推门了。 沈珞言心想要糟,沈颖怡三人来得猝不及防,她快步走到门边去,想将人挡在门外,但是,没等她走近,吱呀一声,门已开了。 沈颖怡沈颖莹两人抬步就走进来,沈颖莹一双眼睛更是滴溜溜四处去看。沈珞言回过头,窗下已无人影,她略略松口气。 从门口看过去,窗前的一切一览无余,此刻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案,上面摆放着沈珞言写的墨迹未干的纸。 不过桌案不远处就是一个屏风,沈珞言猜测应该是沈颖怡推门的时候,云熙见机,到屏风后面去了。算他机灵! 沈颖雯倒是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微微笑着看着她,道:“三妹妹,昨天坐车劳顿,我早早的睡了,你和大姐回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从陈州带了些礼物,希望你喜欢!” 沈颖雯的样子很友好,说话也很温柔,两人年龄差不多,沈颖雯虽不如沈珞言容貌倾城,也不像沈颖怡的温婉柔媚,但是她相貌也是上乘,十分耐看。 只是,对沈颖雯的示好,沈珞言并不苟同。 虽然她上山遇险,寺中受惊的事只跟沈云霆说过了,但毕竟是一个多月不见,她回到映月轩,三房连派个丫鬟来问一声也没有,显然关系很一般,但沈颖雯一脸笑意,显得十分诚恳,好像真的姐妹情深。 沈珞言也笑了笑,道:“二堂姐舟车劳顿,还记着给我们带礼物,真是有心了!” 沈颖莹四下看了没有看见什么,趁着她们说话,就要往屏风后面去,沈珞言不悦地道:“你在找什么?” 沈颖莹立刻一脸委屈地道:“三姐姐,我还没到你的房间里来过,这不是想看看吗?” 她远远看见床上帏帐果然没有拉起,立刻与沈颖怡交换了一下眼色。 沈颖雯看着两人眼神互动,心里不禁有些生气,刚才她去给沈颖怡送礼物,立刻就被沈颖怡给拉到这里来。她想着原本也是要给沈珞言送过来的,便没有多想,但现在显然沈颖怡沈颖莹有事瞒着她。 虽然她未必会站在沈珞言这边,可是被沈颖怡两人利用,她心中还是很不爽。只是她也颇有心计,并没有表露出来。 沈颖怡笑微微地看着沈珞言,道:“三妹妹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沈颖雯立刻道:“三妹妹,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既然沈颖怡和沈颖莹另有目的,虽然被利用了她心中不喜,但此刻她却自然地站在了沈颖怡这边。 沈珞言暗暗咬了咬牙,却露出一个笑脸道:“怎么会?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只是我贪睡,起得晚,这里乱得很。” 沈颖莹立刻撇嘴道:“哪里乱了,我看看!”说着,她几步就跨到屏风后,显然她觉得若是有人,如果不在床上,最可能藏在屏风后。 沈珞言阻止不及,想到云熙身手不错,虽然受了伤肯定会影响,但能在夜里避开武定侯府的护院到她的院子里来,要避开一个小丫头的视线大概不难吧。 刚这么想,就听见沈颖莹看着屏风后,嘴里发出一声惊叫。 这一声惊呼把沈颖怡三人都吓了一跳,当然,沈珞言是真吓,沈颖怡却是表面惊吓,心中暗喜,而沈颖雯也有些心理准备,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样惊叫出声。 沈珞言心中暗暗叫苦,不会是云熙的伤使他身手打了折扣,所以无法避开,被沈颖莹堵个正着了吧?虽然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名节会不会被大房故意诋毁,可云熙的身份不太简单,不论是他身份暴露出来,还是引来追杀他的仇家,于武定侯府来说,都是一件麻烦事。 她急步过去,向屏风后一看,屏后后面却是空空如也,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一颗提着的心顿时落下,她不悦地道:“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沈颖怡也有些失望,责备地看了沈颖莹一眼。 沈颖莹却笑起来,鄙夷地道:“沈珞言,你不是在练字么?可你的床帏怎么不拉起来?你这院里的丫鬟不行,竟然不帮你收拾收拾!” 沈珞言淡淡地道:“这有什么,我这里平时也不会有人不请自到!” 听了这话,沈颖雯脸上微红,但沈颖怡和沈颖莹却好像没听见一般,沈颖莹甚至冷笑起来,她原本就是要沈珞言措手不及,这样才能被她们抓到现形。 此时,沈颖莹见自己已经成功地把她们都引到屏风后,直面那张秀床,虽然隔着一层帏帐,看不清床上到底有没有人,但她坚信,床上肯定有人。 沈珞言也有些心中没底,云熙受了伤,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不惊动进门的众人蹿到床上去,已经算是身手过人了。 他定是想不到她的这些所谓的姐妹,最想做的就是让她声名狼藉,把她踩到地底。或者,他觉得她能拦住她们? 沈颖莹眼珠一转,立刻笑着对沈珞言道:“我帮你把床收拾一下!”说着,她就要去撩开那帏帐。 沈珞言急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沉下脸道:“沈颖莹,这是我的房间!” 沈颖莹用力一挣竟然没有挣脱,她心中更确定床上是有人的了,不然沈珞言为什么这么紧张?她立刻委屈地道:“你弄疼我了!” 沈颖怡也道:“三妹妹,自家姐妹,你这是干什么?” 沈颖莹立刻道:“沈珞言,你阻止我把帏幔打开,不会是你的床上偷藏了男子吧?” 第66章 见不得人的秘密 沈颖莹这话一出,把沈颖雯吓了一跳,她知道沈颖怡两人拉着她来映月轩肯定是有目的,但是,偷藏男子在院子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而且,沈珞言这么紧张,难道是真的? 要是真的,这个乐子可就大了。 大房得了管家大权,二房得的是爵位,三房什么也没有,沈颖雯乐得见她们之间争斗。 沈珞言脸色一冷,眼神一片冰寒,盯住沈颖莹,声音更如冰天雪地里的水,冷冽森寒:“沈颖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颖莹根本不怕她,翻着白眼道:“我在说什么你不清楚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连我们的名声也要被你连累,这件事,你别想蒙混过去!” 沈珞言扫过沈颖怡,又扫过沈颖雯,声音漠然:“你们两个到我这里来,也是和她一样的目的?” 沈颖雯急忙道:“三妹妹你可别误会,我本来也要到三妹妹这里来,正好在路上遇上大姐姐和五妹妹!” 沈颖怡也笑道:“三妹妹说的什么我不太明白,我和二妹过来只是和你说说体己话儿,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颖莹倒也不介意沈颖怡的话,只是揪住她的话头道:“沈珞言,你别想岔开话题,你做的好事,今天可算是被我们给抓个正着了。” 沈珞言冷笑一声,道:“我倒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好事,你竟然连屋子里藏男子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你未免也太恶毒了!” 沈颖莹毫不示弱地道:“到底是我恶毒,还是你不要脸呀。你为什么不准我看看帏帐后有什么?还不是你心虚?” 她心里很是得意,这床帐后面除了床,也没有别的,里面有人,藏无可藏躲无可躲,这算抓到现行了。有她们三姐妹作证,在祖母那里,她也算立了一功,至于沈珞言,哼,她一直仗着自己是侯爷的嫡女,占尽好处,现在就要把她从高处拉下来,把她踩到泥里去,看看她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而且,就算是二叔,也没有办法偏袒她了。 沈颖怡装着说和道:“三妹妹,五妹妹小孩子心性,你不准她看床后,她就胡乱说话,你何不让她看看?” 沈颖雯不说话,但是眼神里表达出来的也是这个意思。 沈珞言淡淡地道:“看来你们都想看看床上是不是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了。” 沈颖莹指着她道:“你看,你现在自己也承认你床上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沈珞言理也没理她,只是看着沈颖怡和沈颖雯,道:“大姐二姐,我好歹也是侯府嫡女,今天被沈颖莹这样逼迫中伤,你们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沈颖雯劝道:“三妹妹,清者自清,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在意五妹妹说什么!” 沈颖怡也装模作样地道:“三妹妹,你越藏着掖着,五妹妹越是不依,你不如把帐子揭开,大家都看到了,五妹妹自然也就无话好说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两人表面上是为她说话,实际上都是要揭开帏幔,觉得床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珞言冷笑道:“两位堂姐说的是,不过,五妹妹一口咬定我这床上藏了男子,若是并没有,又该如何?” 沈颖莹看了她一眼,却见她避开目光,这分明是色厉内茬啊,她立刻道:“既然并没有,你何必这么死命阻止我?” 沈珞言还是不看她,只是挡在帐幔前,看着沈颖怡,沈颖怡道:“本是姐妹之间的说笑,就算三妹妹这里真的藏了人,毕竟事关三妹妹的名节,我们也不会乱说的!” 沈珞言道:“我是不会让她看的!” 沈颖莹几乎要跳起来,这真是做贼心虚,看来她真的来对了。她绝对不会让沈珞言蒙混过去。她恶毒地道:“沈珞言,你要不要脸?做得出来,还怕我们看吗?” 沈珞言二话不说,一掌扫过去,啪地一声脆响,沈颖莹捂住脸,气得七窍生烟,道:“沈珞言,这是你第二次打我,做出丑事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沈珞言这一巴掌并不重,但是很响,让沈颖莹气得跳脚,越发口不择言:“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在家里养野男人,竟然还打我,我定要叫祖母和母亲来为我主持公道。” 沈颖怡沈颖雯对视一眼,沈珞言这种欲盖弥彰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明显到愚蠢,若不是心虚,只是撩开帐幔就可以说清的事,何必死命阻止,还不惜对沈颖莹动手呢? 沈珞言声音淡漠冰冷:“你要叫谁来主持公道也没有用,这是我的院子,你闯到我的房间里胡言乱语,打你一巴掌也是轻的。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这是宁可翻脸也不肯让她们看到帐幔后,沈颖怡心中冷笑,就说这是个蠢的,事情闹得越大,惊动的人越多,她的丑事越遮盖不住,可她偏以为还能阻止遮盖不成? “我为什么滚,我才不滚,你做了丑事,怕我揭穿,就要赶我滚,你想得倒美!” 沈颖莹捂着脸要向里闯,沈珞言挡着不让,沈颖怡沈颖雯在一边作好作歹假意相劝,她们的丫鬟婆子都在外面,听见里面吵吵嚷嚷,说什么三姑娘下了丑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向着大房的,反倒把急着冲进去的秋兰等几个映月轩的丫鬟挡在外面。 沈颖怡不悦地道:“三妹妹,这本来是一件小事,你非要闹成这样。难道,你床上真的有男人?” 沈颖雯虽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里,也满透着怀疑! 沈珞言拧眉道:“我映月轩的事,好像与你们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了,都是沈家的姑娘,一个做了丑事,当然连累大家!”沈颖莹大叫。她在庆安寺被沈珞言打了一巴掌,现在有机会让沈珞言声名狼藉,她才不会放过。 正混乱中,一个威严含怒的声音道:“吵吵嚷嚷的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第67章 闹腾 这声音一出,四下里顿时安静无声,连外间挡着秋兰等的丫鬟婆子也急忙让开。 是老夫人到了。 接着一个声音道:“母亲,孩子们不懂事,是儿媳疏忽,没有教导好。您可别动怒,伤了身子!” 姚氏也来了。 沈珞言心中冷笑不已,沈颖怡还真是准备充分,竟然把她们也请了来,今天这是准备给她灭顶一击呀。很好,又是无人通报,映月轩的丫鬟们还真随意。 云熙在她房间里的事,除了本院的丫鬟,别人又怎么得知,看来,是得好好整顿一番了。 既然老夫人和姚氏来了,她们自然是不能再争,不过,谁也没有离开这边。沈颖莹怕沈珞言把床上的人藏起来,沈珞言怕沈颖莹趁她走开把帏帐揭开。 秋兰在外面听到那些声音时急得要死,可是她被沈颖怡带的丫鬟婆子挡在门外进不了,现在老夫人来了,她们个个蹲身行礼,也不敢乱闯,她急得额头冒汗,觉得大姑娘和五姑娘真是太过份了,姑娘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呢,这么恶毒的谣言也敢乱造,太过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姚氏扶着老夫人走进房间,还有三个婆子两个丫头跟了进来。 这间正房宽敞,一下进了这么多人,倒也不算拥挤,沈颖怡看了沈颖莹一眼,迎出屏风,沈颖雯也跟在她后面。 沈颖怡立刻道:“祖母,您来了,三妹妹和五妹妹闹着玩呢,怎么惊动祖母啦,这些个下人真是多嘴!” 老夫人板着脸道:“闹着玩能闹成这样?她们两个呢?二丫头,你也在这里?” 沈颖雯道:“祖母,雯儿给姐妹们带了些礼物,今日给三妹妹送来,在路上遇上大姐和五妹,就一起来了!” 姚氏道:“你送礼本是一片好心,怎么倒闹腾得这么厉害?本来我陪着老夫人散散步,都听见这边的吵嚷声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沈颖雯目光闪了闪,笑道:“是五妹妹和三妹妹开玩笑呢!” 沈颖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祖母,母亲,我可没有跟沈珞言开玩笑,她床上偷藏男人,被我发现了,她还打我!” 沈颖怡对沈颖莹这个助手很满意,她只不过是故意让丫鬟暗示几句,沈颖莹就横冲直撞地帮她指哪打哪了。 “住口!”老夫人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沈颖怡立刻道:“祖母你别生气,五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三妹妹也是个性子倔的,床上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死也不肯让五妹妹看一眼,五妹妹才会有这番猜测!” 这与其说是劝,不如说是在为沈颖莹帮腔,还是直指沈珞言的床上有猫腻。 这时候,姚氏扶着老夫人走到屏风后。 沈颖莹见这么多人走过来,立刻捂着脸,一脸委屈地道:“祖母,沈珞言怕我揭穿她的丑事,还打我!”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垂下的帏帐上,道:“怎么回事?” 沈颖莹这下有老夫人和姚氏在,胆特别壮,又要去撩起帏帐,沈珞言再次拦住了她。 当着老夫人和姚氏的面,沈珞言还这样阻止,不但徒劳无劳,只会让老夫人更加反感,沈颖怡几乎要笑出声来。 沈颖莹立刻趾高气扬地道:“祖母,你也看到了,要不是她床上有问题,她为什么不让我们看?” 姚氏假作不悦地道:“莹儿,祖母在这里自然会主持公道,但你这样嚷嚷着,叫人听见多不好?” 沈颖莹委屈地道:“母亲,你常说咱们沈府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有人做下不要脸的事,连累的是我们大家。现在沈珞言就是自己做下了丑事,怕我们知道,才这样藏着掖着,祖母,母亲,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 老夫人此时脸色阴沉,若真是闹出沈家姑娘房间里偷藏男人这回事,只要传出一星半点,那都是天大的笑话,沈家也会落得个治家不严,府里没有规矩,家风不正的名声。她固然恼沈颖莹大声嚷嚷,对沈珞言就更是恼怒了。 这个三丫头,嘴不甜人不乖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这样胆大包天?如果是真的,就算老二再护着,她也得请了祖宗家法,重重惩罚后把人扔到老家去让她自生自灭。 她的目光冷漠毫无温度,看着沈珞言,沉声道:“三丫头,你床上藏了谁?” 沈珞言抬起目光,看了老夫人一眼,她的眼光似乎清澈见底,又似乎深不可测,但那双眼睛,却干净得好像要涤尽人心中的污浊,她的眼里慢慢盈出一丝水光,那张原本就精致到找不到瑕疵的脸上,也漫上一层委屈,声音里透着几分哽咽,道:“祖母,五妹妹污我辱我,大姐姐疑我,二姐姐不相信我,连祖母也听信五妹妹的话,不信我?” 老夫人对沈珞言原本没什么喜欢,不过对沈颖莹这个庶女同样不喜,若是沈珞言真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她绝不会手软,不过沈颖莹这样没规矩,她也会敲打姚氏让她严加管教。 现在沈珞言的反应,倒叫她心中微微一怔,她皱眉道:“你若行得正坐得直,谁也不能污你辱你!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直接问她床上藏了谁,也的确是急怒了些。 沈珞言垂着头,眼睫上挂着一丝泪光,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委屈:“祖母,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昨日坐车劳累,我好像感染了一些风寒,不太舒服,就在房间里休息,这件事我已经派秋兰禀告过祖母了。就在前一会儿,大堂姐带着二姐五妹冲进房来,五妹张口就说我房间里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我想请问祖母,我武定侯府的规矩,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我爹退下战场,腿脚不便,俸禄减半,可他到底为了武定侯府的爵位努力过,流血流汗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因为他现在落魄了,外人看不起咱们侯府了,就连我这个女儿,在家里也要被姐妹们欺辱了?” 老夫人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目光扫过沈颖怡三人。 第68章 严厉处置 虽然老夫人对沈珞言并没有多少回护之意,但是既然提到沈家的规矩,她就不能偏袒得太厉害了。 而且,别人不知道,老夫人知道得很清楚,老侯爷牵涉到一起贪墨案,本来皇上是要把武定侯府的爵位给褫夺的,老二当初若是不上战场,武定侯的这个爵位,只怕已经不复存在了。就算现在武定侯也一样没什么风光,但是这爵位在和不在,意义还是大不相同。 她不喜欢二房是一回事,可她不得不承认,若没有二房,她也享受不了现在的好日子。 沈颖雯乖觉,立刻道:“三妹妹误会了,我是久不见三妹妹,特意前来送礼物的!” 沈颖怡倒是怔了一怔,沈珞言平时性子淡淡,不要说露出这样的神情了,就算是说话也很少,现在竟然这样伶牙俐齿? 她也笑道:“三妹妹,其实我们也没有别的意见,只是你死活不让五妹妹看,我们才不免多了几丝怀疑。其实我们还是相信三妹妹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沈颖莹一听不太对,急忙道:“祖母,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姐妹中有些人做出丑事连累大家。现在老夫人和母亲都在,她要真是清白的,为什么不敢让人看看她床上有什么?” 沈珞言神色间似有些慌乱地道:“这是我的房,我的床,沈颖莹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颖莹和沈颖怡又交换了一个眼神,沈颖怡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表示笃信那个男人一定还在房间里,因为她的眼线一直盯着,没有人从房间里出去。 沈颖莹得了准信,立刻道:“祖母,咱们沈家是一个整体,可不能让不知廉耻的人害了大伙儿。你可要为我们姐妹们做主啊!” 老夫人眉头又皱了一下。 内院里的那些事,她门儿清,姚氏主管中馈,整个沈府的下人,除了她的翠虹堂,十有八九都是姚氏的人,大丫头和五丫头这么笃定,一定是抓到了什么把柄,看来三丫头的胆儿还真是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姚氏最善于察言观色,一看老夫人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笑了一笑,道:“母亲,这是二房的事,如果真有个什么,二弟会以为咱们欺负了珞言!” 老夫人道:“秦嬷嬷,去把老二叫来!” 这就是信了沈颖莹的,这件事会严厉处置了。 沈珞言看着老夫人的眼神里似有些难以置信,又似有些委屈,有些受伤的模样,老夫人避开她的目光,心里悻悻地想,虽然没有见过这丫头的娘,但看她的样子,她娘定也一样是个红颜祸水,正因为这样,才会让她和老二这样母子离心。心中对沈珞言多了几分不喜,越发觉得应该严肃处理这件事,要是三丫头真敢在房间里藏男人,就在沙州祖宅去自生自灭吧! 沈云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是老夫人派人叫的,又是去映月轩,他还是马上到了。 一进门,他就觉得气氛不对,还没开口问,老夫人沉下脸对他道:“老二,珞言长大了,行事也越发大胆了,派人把你叫来,省得你说府里欺负了她!” 沈云霆脸色微变,看着老夫人道:“母亲何出此言?言儿一向乖顺懂事,行事就算再大胆,也不会违了府里的规矩,母亲这话未免说得太重了!” 他又看向沈珞言,道:“言儿莫怕,不管你做了什么,有爹在呢!” 什么缘由也没问便先维护,这才是亲爹,沈珞言微微一笑。 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她指着沈云霆道:“我终于知道这丫头无法无天是怎么来的了,老二,有你这样宠着的吗?” 沈云霆直视着老夫人,道:“母亲,您是长辈,言儿只是个晚辈,她不懂事,得罪了母亲,那是儿子的过错,儿子向你陪罪,母亲别和小辈计较。言儿昨天感染了风寒,府里没有为她请大夫也就算了,今天母亲还带着这么多人来兴师问罪般,她一个小孩子,又是病又是吓,她怎么承受得了?母亲要是没事,就回去吧!” 老夫人差点被气死,她怒道:“沈云霆,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沈云霆头疼地道:“母亲,儿子心里是有母亲的,不过,母亲也要体谅儿子,儿子就言儿一个孩子,她现在生着病,母亲不要逼迫恐吓她!” 姚氏在一边不阴不阳地道:“二弟,在你眼里,母亲是会逼迫恐吓晚辈的人吗?这次可不是母亲要为难珞言,是珞言行事太大胆了,她竟然在房间里藏了男人,这事若不严肃处理,武定侯府的规矩何在!” “住口!”沈云霆对着老夫人虽然神色有些疏淡,但到底还是守着礼貌,但此时一声喝,却是声色俱厉,他的目光更如刀子一般,冷冷盯住姚氏,厉声道:“大嫂,身为一个长辈,如此诋毁一个晚辈,你真以为我沈云霆的女儿就能随便欺负?还是你主理中馈后野心大了,觉得沈家所有的事,你都能一手遮天了?” 这目光太过凌厉,把姚氏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老夫人在身边,目光再掠到那垂下的帏帐,姚氏冷冷笑道:“二弟果然好威风,但你说话也太诛心了,我行事一向公正,母亲知道我的为人。二弟刚刚过来,什么也不清楚,就对母亲和我恶言相向,未免太过偏袒了!” 沈云霆冷冷道:“我二房的事,自有我管!” 他不屑于和姚氏一个女流之辈争吵。 老夫人把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你管?你管得了吗?沈家的家规不是摆设,不论是谁违背,都得受罚!” 沈珞言突地道:“祖母,沈家的家规,真的这么公平公正吗?” 老夫人恼道:“放肆,你竟然置疑家规,谁给你的胆子?” 沈珞言道:“我没有置疑家规,有祖母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爹爹,大姐和五妹一口咬定我房间里藏了男子,大伯母显然也这么认为!但我没做过,您别担心!五妹妹你现在改口向我道歉,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第69章 不能见人之事 沈颖莹几乎笑出声来,都这个时候了,沈珞言居然还想混淆视听? 她道:“三姐姐,我也不是要为难你,而是不容许有人给我们沈府的姑娘抹黑,你就别装模作样了。卡Kа酷Ku尐裞網”说着,她又要来撩帏帐。 沈珞言又一次拦住了她,沈颖莹更确定帐后真有人了。她回头对老夫人道:“祖母,你也看见了,这是不是做贼心虚?” 沈珞言也看着老夫人,道:“祖母,如果我做了错事,祖母罚我我认,但恶意中伤,坏我名誉,家规也会处置吗?” 老夫人被姚氏请来这里,当然不是真的散步听到吵嚷声才过来,而是姚氏对她暗示,虽然没有人看见那个男子,但沈珞言的房间里有古怪是肯定的。此刻看沈珞言的模样,越发觉得她是在虚张声势,她是想吓退沈颖莹! 老夫人哼道:“自然!家规是针对沈家每个人的,不论谁犯,都要受罚!” 沈颖莹冷笑着压低声音道:“沈珞言,看你还怎么作威作福!你就等着滚回沙州老宅吧!” 沈珞言看着沈颖莹,道:“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沈颖莹轻蔑地道:“我是不会上当的!”说着,她的手再次抓住了帏帐。卡Kа酷Ku尐裞網这次,沈珞言没有阻止她。 “哗啦”一声,帏帐便拉了开来,但所有人脸色都黑了,包括沈珞言,因为帏帐一动,真的有人滚了出来,而且还不止一个。 沈颖莹心花怒放,这下终于可以让沈珞言吃苦头了,她立刻道:“怎么样?我就说吧,真不要脸,果然藏了人!” 老夫人喝道:“住嘴!” 从帐后先滚出来的是个小小光头,七八岁,抱着一叠书,嘴巴里不知道吃的什么,塞得鼓鼓的。跟着他滚出来的也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嘴巴里也塞得鼓鼓的,一双眼睛骨溜溜地转,见这么多人看着他们,还赶紧地嚼了两下就往下咽,噎得直翻白眼。 沈颖怡沈颖莹面面相觑,沈颖雯惊讶的声音:“文定?” 姚氏道:“这小和尚是谁?” 老夫人也很吃惊。卡Kа酷Ku尐裞網 空空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抱着书,单手行了个佛门礼,脆生生地道:“各位施主,小僧是庆安寺的僧人,住持师祖让小僧把这几本经书送给与佛有缘的女施主姐姐,但是小僧忘记了,又怕女施主姐姐不肯要,事情办不好,住持师祖要打小僧屁股,小僧就偷偷地爬窗子进来,准备放到女施主姐姐的床头,但是女施主姐姐的床头茶几上竟然有很好吃的糕点。小僧忍不住吃了一块……” 说着,他很惭愧很羞涩又很沮丧地叹息道:“小僧犯了贪吃戒,住持师祖肯定要打小僧屁股了!” 老夫人把目光转向沈文定。 沈文定是三房的次子,刚满六岁,淘气得紧,他从地上爬起,道:“三姐姐的糕点真好吃,我就吃了两块,小和尚比我吃得多!三姐姐你还有吗?” 沈珞言:“……” 看两个孩子嘴角的糕点渣,那是马车上云熙拿出来的,他什么时候把糕点放到这里了?而且,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来的? 沈颖雯道:“文定,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她们一直在门边,并没有看见有人进来。早知道,她就不跟着沈颖怡一起了,原本以为有热闹可以看,现在这算什么? 沈文定满不在乎地道:“爬窗啊!小和尚要找三姐姐,我就带他来了,小和尚说悄悄放书,我就带他爬窗啊!你们在门口说话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溜进来了。” 这房间东面南面各有一扇窗子,这扇窗要绕过屏风才可见。 沈颖莹有些傻眼,不是男子,是两个小孩子,这怎么可能? 她干脆四处找了找,连床后和床底都没有放过,哪里还有别人? 这时候,到处寻找沈文定的三夫人周氏听到声音也寻来了,一见这里这么多人,就知道事不寻常,又见沈文定在这里,忙问道:“母亲,大嫂,二哥,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看着沈珞言,声音里隐有些严厉:“既然你这里并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何必捂得这样严实?” 沈珞言不好意思地道:“是有些不好见人!”说着,指了指床上。 床上被子未叠,胡乱堆着,的确不大好看。但这和沈颖莹的指控来说,简直不能算事。再说,便算床上有些乱相,那也是丫鬟不得力的缘故,根本与她无关。 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中,板着脸道:“映月轩的丫鬟们懒散,你自己的院子,也不知道好好整顿一番?还有你们几个,姐不像姐妹不像妹,真是胡闹。还不回去!” 沈珞言早就料到是这样的,她轻笑一声,道:“祖母,原来沈家的家规,真的只是拿在口中说说啊!” 老夫人皱眉,不悦地道:“三丫头,你非要闹得家宅不宁吗?”说着,她目光严厉地看了姚氏一眼,要不是姚氏明示暗示,她怕坏了沈府的名声,怎么会来看这一场闹剧?结果,让她这个当祖母的也没什么颜面。 姚氏低下头不敢争辩。 沈珞言冷笑了,道:“祖母,刚才沈颖莹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做了什么丑事,定要祖母主持公道的时候,祖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而现在,祖母却认为是我要闹到家宅不宁?难道祖母的公道,只是对大姐二姐五妹,而我,就不能得到吗?” 老夫人大怒,姚氏也喝道:“珞言,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如此忤逆,是想气老夫人吗?” 沈云霆有心为女儿讨个公道,不过,沈珞言对他摇摇头,她自己可以解决的事,就不要老爹操心了。 周氏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悄悄地退后两步,把自己当透明。 沈珞言道:“祖母,五妹妹中伤我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祖母也说过,家规是对沈家每个人。当然,身为孙女,孝字大过天,如果祖母执意要偏袒,我也没有什么话说!” 第70章 你满意了吧 老夫人嘴角抽了又抽,那股子怒气一翻一涌,想要冒出来,又被她压下去,今天三房都在,她身为长辈,自己说过的话,又被自己推翻,终归还是妥,再说,姚氏自己行事不牢靠,好便算护着,也不能搭进去一张老脸。卡Kа酷Ku尐裞網 她沉声道:“五丫头造谣生事,无中生有,请家规,打十板子!” 空空眨巴着眼睛,把经书放到桌上,双手合什,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地道:“老夫人,住持师祖说,国法家规,有如寺律。小僧犯错,要被板子打屁股,这是规矩!要是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国无规矩,国必乱!寺无规矩,寺无行!家无规矩,家必败!老夫人家规森严,一定会有福气降临的!” 老夫人听这个头小小,长得像颗嫩豆芽似的小和尚张着换门牙漏洞的嘴一本正经地说这番话,不禁被逗笑了,道:“小师父说的对!” 沈颖莹虽是庶女,但也娇生惯养,十板子可不轻,她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不甘心地道:“祖母,我也没有说错,您不应该罚我啊。卡Kа酷Ku尐裞網沈珞言的房间里是有男人啊,这个小和尚他也是……” 老夫人终于怒了,厉声道:“住口!看来十板子太轻,再加十板!” 沈颖莹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为自己辩解,怎么越辩越多了? 沈颖怡连连向沈颖莹使眼色,沈颖莹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是知道的。 庆安寺佛门圣地,沈珞言得住持明心大师派人赠经书,这在京城,绝对是头一份。可沈颖莹刚才的话语里,竟然还想污指这个小和尚和沈珞言有什么不清不楚。不要说这小和尚才七岁,而且是和沈文定一起爬窗进来的,就算是独自一个在这里,老夫人也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而允许沈颖莹胡言乱语。何况,这小和尚刚才还跟老夫人说了一通规矩不守会怎么样。童言无忌,要是这小和尚回到庆安寺,禀告他的住持师祖,只怕明心大师随口一句话,就能把沈伯奎几年努力抹煞,甚至让沈文博没了前程。 沈颖莹是考虑不到这么多,但是,老夫人会为她疼爱的儿孙考虑。 老夫人发下了话来,立刻就有婆子去准备。家法处置的时候,在府中的所有沈家人都要来观看,这也是以儆效尤的意思。 沈珞言看着来来去去准备的婆子下人,淡淡地道:“祖母果然公平公正,不过还有一件事还要祖母做主!我武定侯府也是勋爵门第,祖母是重规矩重家法的人,那珞言想问,嫡庶有别,一个庶女不经通报,到我这个侯爷嫡女的房间里撒野,毫无尊重,毫无规矩,试图破坏我的名声,其意恶毒,其心可诛!祖母,这个事,又该怎么处置?” 沈颖莹本来就觉得委屈,听了沈珞言的话,更是气得几乎流泪,道:“沈珞言,你还想怎样?” 沈珞言不看她,只是看着老夫人:“祖母,若是人人有样学样,心中都没有尊卑之别,没有长幼之分,以下犯上,以奴欺主,我沈家家风,将荡然无存!武定侯府,只怕也会成为京城勋门的笑柄!” 老夫人心中怒极,扫一眼在场众人,沈云霆脸色淡淡,周氏虽和沈文定小声说话,却不时在看这边,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低着头,外面的丫鬟婆子们虽然一个个装没听到地低头无事找事的忙碌,但今天这件事,已经影响到她的威望了,再说沈珞言说的对,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沈家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她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道:“嫡庶有别,长幼有序,我沈家的女儿,决不能让人笑话没了规矩。姚氏,中馈事忙,让周氏和你一起打理,厨房的事,就交给周氏吧!这样你以后才会有更多时间来教导子女!” 周氏一怔,没想到还有好处会落到她的头上,管厨房油水最足,能得到的好处当然也不少,三房终于不用过那种捉襟见肘的日子了。 姚氏却如晴天霹雳,但她也心知肚明,老太婆这是在敲打她,说什么也没有用的,她不禁狠狠地剜了沈颖莹一眼。 沈颖怡感觉到不对之后,把这件事跟姚氏一说,母女两个立刻想到利用沈颖莹的蠢和冲动,让她冲在前面,进可攻退可守。 现在,她们都觉得沈颖莹太蠢,好好的一个机会,被她浪费了。 老夫人看一眼沈珞言,见她勾着唇,露出一丝讥诮的笑。而空空小和尚,也拿一双天真无邪,干净纯真的目光看着她,她只得咬咬牙,再道:“五丫头言辞粗鄙,恶意中伤,实在不成体统,叫忠叔安排人明天送她和张姨娘一起去沙州!” 张姨娘就是沈颖莹的生母。 沈颖莹原本因为要受二十大板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甘,还觉得很委屈,听到这句,顿时呆了,真要被送去沙州,那回来的日子就会遥遥无期,若只是她一个人,还能指望张姨娘在沈伯奎面前求个情。母女两个一起送走,这是要把她们扔在那里不管了呀。她已经十三岁,已经可以订亲事了,女子及笄就可以嫁人。离开了京城,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她这时也顾不得恨和怨了,急忙扑到老夫人面前,哀哀哭求道:“祖母,我错了,求求你别把我送到沙州,我不想去沙州啊祖母,求求你了,要不,你多打我几板……祖母……” 老夫人沉脸喝道:“还不把她拖下去?” 秦嬷嬷和金桃立刻把沈颖莹拖开,沈颖莹还在大声叫:“祖母,你不能这么狠心呀,沙州什么也没有,穷山恶水,我才不要去……祖母,求求你了……” 见老夫人不为所动,她又道:“母亲,母亲你救救我,大姐你救我呀……”叫得声嘶力竭,眼泪横流,不过,姚氏和沈颖怡又怎么会去为她说话? 老夫人目光扫过沈颖怡沈颖雯,没好气地道:“至于你们两个,见五丫头出言无状,也不知道阻止一些,就罚你们去小佛堂抄十遍家规!”说完,她极是气恼地剜了沈珞言一眼,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第71章 那人你认识吗 沈珞言笑盈盈地道:“祖母果然处事公道,有祖母在,定然再不会有不开眼的东西以为我沈家的家规只是摆设,可以随便以下犯上,不知尊卑!” 沈颖雯只觉得自己是遭受了池鱼之殃,但是现在祖母正在气头上,不论说什么只会增加祖母的怒火。 她想看热闹没看成,反倒被扯了进去,心中原本有些悻悻,不过,看到向自己使眼色的母亲,又反应过来,抄家规算得了什么?母亲得到厨房的管事权,这对三房来说,是个大实惠,若是她什么都没罚,只怕大伯母和大堂姐把她也一起恨上。现在三房既得实惠,大伯母又把这笔账记在沈珞言的身上,于她来说,是闷声发大财的好事。这么一想,心意顿平。 说话间,婆子们已经把执行家规的一应准备工作做完,沈颖莹也被拖到近前,按到凳子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按着沈颖莹让她动弹不得,另两个婆子拿着板子准备执行。 沈颖莹哭得声嘶力竭,听到消息的张姨娘也跑过来,却被挡在外面。 周氏有些无奈,文定这么小,可别吓着他。卡Kа酷Ku尐裞網可是家规就是家规,她不能说什么。沈珞言对空空一使眼色,小和尚机灵之极,立刻钻过来,在沈文定耳边说了什么,两个孩子手拉着手悄悄地往外走,老夫人张了张嘴,又想到空空是庆安寺的小和尚,便由着他们去了。 周氏见老夫人没揪着这件事,也放下心来,看向沈珞言的眼里带着一丝感谢。 老夫人目光扫一眼噤如寒蝉的众人,沉声道:“打!” 顿时,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传来,中间还有沈颖莹的哭声,张姨娘的号啕,沈颖怡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突然想,不对呀,她派人搜查过空空的马车,马车上什么也没有,这经书是哪来的? 老夫人就在一边亲自看着,两个婆子可没手软,二十板子差点要了沈颖莹半条命,刚开始她还大声哭叫,骂着沈珞言,求着母亲和大堂姐说好话,求着老夫人饶过她,别把她送到沙州,到后来,已经疼晕过去。 老夫人对这个庶出的孙女没多少疼爱,听得眉头也没有动一下,倒是那些在场的下人们,悄悄地看了沈珞言一眼,心里生出几分悚惧,三姑娘以前性子冷淡,很多事视如不见,让她们一个个胆子大了,都忘了三姑娘毕竟是侯爷嫡女。卡Kа酷Ku尐裞網三姑娘只是拿捏住家规这一条,连老夫人也不得不秉公处置。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伺候着,不可轻慢。 二十板子打得沈颖莹死去活来,老夫人倒是着人请了大夫,可明天离府的事,却没有松口。 沈珞言回去映月轩,却见空空和沈文定在花园里数蚂蚁玩,她对空空招招手,空空立刻跑过来。 沈珞言道:“你是特意来送书的?” 空空眨巴着眼睛,从袖子里拿了个东西塞进沈珞言的手里,这才道:“小僧书送到了,要回去了!”说着跑回去跟沈文定说了声,拉过一个下人叫他带路离开。 秋兰笑嘻嘻地道:“小师父年纪虽小,赶车本事可好了。” 沈珞言笑了一笑,回到映月轩。 云熙在她的房间里,她多少有点不放心,还是得回去看看。 之前之所以这么笃定云熙不在帏帐后,是因为她看见他悄悄地藏身在房梁上,加上有空空和沈文定两个突然出现,谁也不会想到抬头向上看。 沈珞言站在门口,让秋兰把所有下人叫来,映月轩还要住下去,这里就不能再听之任之了。 回到房间里,她却怔了一怔,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云熙已经走了。 这家伙,伤处的线还没拆呢。 不过,人走了也好,她这儿并不安全。 坐在桌前,她拿出空空递给她的东西,那是捏成一团的小纸团。 打开来,纸团上面的字铁划银钩,可语气却很无赖:“小言儿,原来你在家里的日子过得这么憋屈。等我来迎娶你,你以后成为我府中的女主人,谁也不敢对你轻慢啦!” 沈珞言撇了撇嘴,这不过是原身遗留下来的问题,这段日子她在想着怎么和这具身体融合,所以没有去理这些身外事而已。她若不想憋屈,还真没有人能让她憋屈。 一个声音笑道:“言儿,看什么呢?” 沈珞言一怔,忙把纸条捏在手心,抬起头来,笑道:“爹!” 虽然这个爹对她是很好,但是这纸条上的字,可不能给他看见,云熙那厮,一嘴胡言乱语,叫人看到还是有些窘迫的。 沈云霆在她对面坐下了,看着她似笑非笑,这样分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沈珞言道:“爹,你想说什么?” 沈云霆收起笑容,神色间有几分严肃,缓声道:“那个人,你认识吗?” 那个人?沈珞言心中一跳,看向沈云霆,爹爹发现了云熙?也是,爹是武将,身手定然也不弱,云熙受伤,能瞒得过老夫人那些人,定是瞒不过爹的。 她道:“认识!” 沈云霆眉头不觉拧了拧,看着沈珞言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有些感伤,又似有些欣慰,更似有些悻悻…… 沈珞言挺无语的,老爹,你这一脸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是为哪般,你真是想多了。对真心为她好的亲人,她也没准备隐瞒,她道:“爹,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把从青柳河上来遇到的事说了出来,想了想,又说了庆安寺云熙被人追杀,误躲入她房间,到他坐着空空的马车,悄悄来到侯府的事,不过,没有提她为对方治伤。 沈云霆已经查到的确是有人动手脚,没想到当时沈珞言还遭遇了这番凶险,不禁一阵后怕,但是听说云熙竟然利用沈珞言的马车跑到武定侯府避难,脸颊不禁一阵抽搐,心里有一股怒气,皱眉道:“这混蛋就没想过这样会把你拖到危险之中?言儿,以后离这人远点!” 第72章 哪有人给你 沈珞言立刻道:“爹你放心,他已经走了,我以后也会离他远远的!” 沈云霆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此人存心不善,就没想过你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弱质女流,竟然还利用你。卡Kа酷Ku尐裞網他虽然于你有救命之恩,但你帮过他两回,也算是还清了。这人太危险,这件事你对谁也不要提!”沈珞言很乖巧:“爹说的对,我都听爹的!” 沈云霆不禁又看了沈珞言一眼,想到言儿差点死于青柳河边,他还是一阵后怕。 不过,自从经历生死之后,言儿倒是和他亲近了许多,又让他心情复杂莫名。 这些日子里,沈珞言一改之前对他愤恨冷淡,拒于千里的眼神,听话而乖巧,让他心里的刺痛消去,觉得他的女儿真真是长大了。 沈珞言明知道沈云霆会因为她态度改变而引起思量,不过她还是这么做了,如果沈云霆怀疑她,她便据实以告,然后,离开武定侯府,也算断了这份牵念。 但是沈云霆尽管发现了她态度的改变,却并没有疑她的身份,仍是一门心思在为她着想。 她心中涌上一丝暖意,道:“爹,一直没有问你,我院中这些人的卖身契,是在你手中吗?” 沈云霆道:“在公中!”早些年他在外征战,在外娶妻生下一双儿女,后来……等到他孤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后,他一个男子,哪里去理那些细枝末节? 沈珞言道:“大房三房的下人卖身契也在公中吗?” “当然不是!按规矩,各院下人的卖身契,都该有一院主人收在手中的!” 他的竹兰轩不同,用的全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亲兵,那些人没有卖身契,但个个对他忠心。 沈珞言很快便明白关键之所在,嘀咕:“难怪这些人只听大房的呢,爹,我现在去把她们的卖身契要回来!” 沈云霆道:“爹陪你去!” 他不是不知道下人的卖身契应当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是以前的沈珞言连跟他说句话都不愿意,映月轩中任何事也不许他管,他有心也无力,只能让竹兰轩的人多留意一下,可是,竹兰轩的都是些男子,终是不太方便。卡Kа酷Ku尐裞網 父女两个出门的时候,秋兰叫来的下人们在天井中站着,见沈云霆也在,这位就算在府中不管事,毕竟是正经侯爷,忙行礼。 她们以为沈珞言必然是要说些什么,但是,沈珞言只是淡淡吩咐秋兰道:“让她们等着!”便和沈云霆一起走了。 既然是等着,她们便不敢走,秋兰是从小跟着沈珞言的,唯沈珞言之命是从,而且是在这院子里是大丫鬟,沈珞言说让她们等着,秋兰就让她们在这院子里等着。 沈珞言去拿映月轩下人的卖身契,姚氏并不情愿,那些人控制在她的手里,她才好把整个侯府的人都控制着。但是,沈云霆和沈珞言一起来的,显然不容易蒙混过去。 就这么给沈珞言她当然不甘心,便笑吟吟道:“珞言,你要来拿映月轩下人的卖身契,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你知道的,我名为主理中馈,但府中的大事,还是听老夫人的。一个两个的,我还能做主,但你要这么多人的,还得老夫人答允!” 沈珞言想了想,道:“大伯母说的有道理,那大伯母先把秋兰的卖身契给我,其他人的,我去找老夫人!” 这次姚氏很爽快地就让秦嬷嬷把秋兰的卖身契拿出来了。一个映月轩三十多个下人,同样是在她的控制之中。 沈珞言拿了秋兰的卖身契,阻止沈云霆说什么,转身就往翠虹堂去。 沈云霆生恐老夫人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毕竟之前老夫人被沈珞言拿话兑住,虽然斥责了大房,但心中并不情愿,只怕此时还不舒服呢,忙也要跟去,不过被沈珞言劝了回去。 沈珞言到了翠虹堂,外间的小丫鬟早听说了映月轩的事,立刻去通报,金桃走出来,笑盈盈地道:“三姑娘来了,老夫人这会儿刚准备午睡,你要来晚一点儿,可就要等了!” 沈珞言随金桃走进去,老夫人大概是听说沈珞言到了,就在厅里坐着,看着她的眼神像钩子一样,不但像钩子,还像淬了毒。 一个不喜的孙女,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是想到之前的事,她更如心中吞了苍蝇般的难受,对沈珞言哪里还有好脸色? 沈珞言却毫不在意,对老夫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老夫人冷漠地道:“你又有什么事?” 沈珞言笑容纯净而真诚,道:“祖母,我想跟你讨个人!” 老夫人狐疑地道:“讨谁?” 沈珞言目光溜到给老夫人轻轻捏肩的秦嬷嬷身上,看得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她才带着几分窘迫地道:“祖母,我院子里老丢东西,我就想向你讨几个好用点的人,把手脚不干净的那人给揪出来。你知道的,我院里那些人,不大听我的!” 老夫人看她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人不好用就向她讨要人?这是傻了吧?她当即拒绝:“你自己的院子自己都理不清楚?手脚不干净的人也留着?不会直接发卖了?人不好用你不会换?我这里哪里有人给你?”有人她也不想给,又不是怡儿。 沈珞言一脸惊讶:“祖母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自己处置,调换我院里的人?” 老夫人一滞,想一想这也是正常的,就算不喜欢这个孙女,以后她要嫁了人,也是得学着管家的,现在连一院都管不了,以后怎么管一个家?真做不好,也是丢的沈家的脸面,左右她就算折腾,也不过是折腾她自己的院子,折腾几个丫鬟婆子而已。便冷冷道:“自己的院子还等谁来帮你处置?” 沈珞言喜笑颜开地道:“祖母真好!有祖母这句话,我就放心去做了。祖母,还请你派秦嬷嬷带几个人给我壮壮胆子,我要把那手脚不干净的人揪出来。” 第73章 借势 沈珞言这一笑,有如春花绽放,明艳无双,把老夫人的眼睛都快晃花了,只不过,她看着就更心烦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想到那个女人当初定也是这样笑着迷惑老二的,对沈珞言就越发的不想见,摆摆手,对秦嬷嬷道:“你带四个丫头过去看看!” 要不是沈家大院里不能容手脚不干净的下人,这不仅是映月轩的事,她才不想派秦嬷嬷过去。 沈珞言笑盈盈地道:“谢谢祖母!” 秦嬷嬷得了老夫人的命令,陪着她走出来,看着脚步轻快,语笑嫣然的沈珞言,秦嬷嬷觉得这位三姑娘,性子可比以前差别大了许多,是因为青柳河差点死于水中,经历生死之后,性情大变吗?以老夫人对三姑娘的态度,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出了翠虹堂,沈珞言先吩咐其中一个丫鬟却叫牙婆来,让牙婆把手中的人一并带来挑挑。 秦嬷嬷一听,甚是理解,抓到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当然是交给牙婆发卖去。有人被发卖,便要另有人来填补这个空缺,不过,三姑娘竟然不准备经过大夫人? 她深深地看了沈珞言一眼,被她的明丽清灵几乎晃花了眼。 以前的三姑娘一样的容貌倾城,但是,她更亲近大姑娘,对别人都冷淡疏离,而跟在大姑娘身边的时候,又很少说话,就像隔着一层雾,少了灵秀与活泼,只是一个木头美人,使她逊色太多。 但这半个多月里,三姑娘似乎没有和大姑娘同时出现过,即使见到,也不再是那个跟在大姑娘身边亲近而依赖的模样了。 那个丫鬟急匆匆地去了。 秦嬷嬷以为这下沈珞言是要回映月轩去整顿那些不听话的丫头了,可是又出她意料,沈珞言带着她们去找姚氏。 姚氏见到秦嬷嬷,脸色不太好,她自然知道沈珞言来的目的,看来那老太婆真同意三丫头把映月轩下人的卖身契全还过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沈珞言礼数周到地道:“大伯母,祖母准我自己整顿映月轩,我来拿卖身契!” 姚氏有心不想给,但是,秦嬷嬷既然跟在这丫头身边,很显然是老太婆允许的,她刚被老太婆剥夺了厨房的管事权给三房,要是再逆了老太婆的意,大权还在老太婆身上,而且,还有一个孝字压人,对她没有什么好处。 她想了想,左右不过是一些下人,再说,就算这丫头把卖身契拿走了,她控制的人也只能乖乖听她的,毕竟,那些人不仅只是自己一个,有的连家人一起都在沈府,翻不了天去。 看到姚氏很爽快地把映月轩所有人的卖身契拿给沈珞言,三十张纸也有厚厚一叠了,秦嬷嬷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一直在老夫人的身边,可记得清楚,沈珞言并没有对老夫人说起这些人卖身契的事,按大夫人的性子,也不可能把这些人的卖身契轻易地交给沈珞言。她现在算是明白,三姑娘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起来找大夫人了。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即使什么话也不说,别人也以为三姑娘的话是老夫人的意思。她这是被三姑娘借势了呀。 当然,三姑娘借的不是她的势,而是老夫人的势。 秦嬷嬷不由又看了沈珞言一眼,三姑娘笑容轻浅,一切好像浑不在意。老夫人不喜三姑娘,常说她是个木讷傻子,只怕老夫人是走眼了吧? 从姚氏那里离去,沈珞言笑盈盈地和秦嬷嬷说着话,向映月轩走去。 秦嬷嬷一边回应着沈珞言,一边生起一丝很奇怪的感觉。 以前的三姑娘冷着一张脸,从来不跟她们这些下人说话,但是此时却是语笑盈盈,神态语气都透着一股亲近亲切。 秦嬷嬷虽是下人,但却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丫鬟,在府中的地位很不一般,沈得老夫人信任,在老夫人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沈颖怡便是知道这一点,平时对秦嬷嬷也是十分亲厚。 不过,秦嬷嬷还是看得出来,沈颖怡对她表面上是亲厚有加,但眼底深处不时会流露出一丝不耐烦,那还是居高临下,以主子对奴婢的眼神。而此刻的沈珞言,虽然一改之前的冷淡也一样亲切起来,看她的眼神,却并没有那份居高临下。 不一会儿到了映月轩,秦嬷嬷有些纳闷,映月轩的院门开着,但是里面却显得空荡荡的没见到一个下人。 她心里嘀咕:映月轩的下人们的确有些过份了,这哪里有丝毫做下人该守的本份? 沈珞言却好似丝毫也没有在意,请秦嬷嬷让那三个翠虹堂的三等丫鬟帮她搜几间屋子。她指的是下人居住的屋子,但却不是全搜,只是指了七间。 下人或四个人一间,或三个人一间,像秋兰春杏这样的大丫鬟,一人有一间,但整个院子,统共也就十间下人房。 秦嬷嬷理解,下人手脚不干净,不知道是谁,搜她们的住处,是最简单直接的。哪些东西不属于下人,再查查来处,就知道是不是偷盗所得。 不过她又想错了,沈珞言告诉三个丫鬟要搜什么东西,报出一大串,什么碧玉耳坠,玲珑点翠银簪,吉祥如意钗……甚至还有衣服,报了十七八样。这些东西要说多贵重倒不至于,但也不是丫鬟可以置办得起的。 沈珞言笑道:“这三天里丢掉的东西也就这么多,大概能找回,别的东西是找不回啦!” 秦嬷嬷听得嘴歪眼斜,她怎么觉得这么诡异呢?三天里丢了十七八件?既然知道东西丢了,却还这么沉得住气,这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映月轩的丫鬟婆子在三天里偷走十七八件东西,可以想像平时她们是怎样的肆无忌惮。秦嬷嬷虽是奴婢,却一直谨守奴婢本份,此刻也不禁义愤填膺。 三姑娘再是不受老夫人待见,那也是主子,是老夫人的亲孙女,竟然被一帮丫鬟婆子们这样不当一回事,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难怪三姑娘受不了了,要去老夫人那里求一个公道呢。 第74章 自己站出来 秦嬷嬷转头看沈珞言,却见她笑容挂在脸上,目光看向内院方向,只是那丝笑意,却不是和善而亲近的笑意,带着几分疏淡和清冷。卡Kа酷Ku尐裞網 她暗暗点头:三姑娘是被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给气着了,老夫人最不喜看到府里下人没有规矩,今天要是三姑娘处置不了,得报给老夫人知道,狠狠教训一下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沈珞言一直走到内院,内院的天井里有二十多个仆妇婆子丫鬟们或坐或站,有几人正在抱怨秋兰,说自己手头还有活要干,一直在这里等着算怎么回事,三姑娘说不定是出去玩去了。 秋兰只听沈珞言的交待,不准这些人离开,但是随着抱怨的人越来越多,她几乎压制不住了。 秦嬷嬷一众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闹闹哄哄的。 外院的刘婆子扬声道:“姑娘又没说要我们留下干什么,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我们一直留在这里,我们的活儿到时候怎么做得完?” 王婆子也连忙附和道:“可不是,秋兰姑娘,你是跟在三姑娘身边的,不知道我们的活儿有多少,这么耽误下去,活干不完能指望谁?” 秋兰沉下脸道:“王嬷嬷,姑娘这两个字是随便叫的吗?你们的事先放一放,等姑娘来自有吩咐!” 李婆子尖利地道:“你也知道你不是姑娘,那你就别拿着根毛当令箭,让我们陪在这里耗时间!” 秋兰被气到,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李婆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姑娘走时叫我们都在这里等着,大家都是听到了的。主子的吩咐,做奴婢的只要听从就好,这本来也是我们份内的事!” 但是这话并没有安抚到她们,不但这两个婆子,还有些丫鬟仆妇们纷纷表示不满,她们甚至围向秋兰,眼看着准备向秋兰推搡起来。也有几个丫鬟在一边着急地劝架,但是,那力量落在汹汹的人群之中,显得那般弱水。 院门处突地传来一声冷笑,明明是仲夏天气,却有个如冬日凛然寒风般的声音清清冷冷地道:“我映月轩什么时候成了菜市场?” 秋兰见到沈珞言,不禁大喜,忙道:“姑娘,你终于来了!”这些婆子们一起拥上来她真镇不住。卡Kа酷Ku尐裞網 沈珞言缓缓走到前面,她穿着浅蓝色衣衫,那颜色比天空还淡,和她的话语一样,清冷而疏凉,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所有人都觉得她在看着自己,那样清透的,凛冽的目光,好像直透人心中,把她们心中角落的小心眼都照得无处遁逃一般。 那刘婆子眼珠转了转,很是见机地堆了满脸的笑容,道:“原来是姑娘回来了。姑娘你别见怪,我们不知道姑娘这么快就会回转,担心姑娘有事去忙了,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今天的事便做不完了,事若做不完,管事会责骂我们的是!” 沈珞言声音里毫无温度:“映月轩这么苛刻下人,活多到这个地步?耽误半个时辰,事情就做不完了?” 这刘婆子听她语气不对,脸色顿时讪讪的。 沈珞言也不理她,对秋兰道:“你去把童管家请来!”说着,转目看向众人。 这些仆妇婆子在秋兰面前个个都蛮横,但此刻谁也没有说话,当然,这不表示她们对沈珞言就有多恭敬,而是因为秦嬷嬷就站在她的身边。 侯爷的这个女儿在府里是什么地位,这些个下人惯会踩高伏低,可比谁都清楚,在她们眼里,秦嬷嬷地位可高多了。 李婆子道:“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呀,我们站了半个多时辰了,腰也酸了,腿也疼了,有什么事你就赶紧吩咐吧!” 她口中说着要沈珞言吩咐,但语气之中反倒像在吩咐沈珞言一般。 沈珞言淡然道:“怎么,让你们站了一会儿,心中还怨上我了?” 李婆子一听这话头不对,虽然心里悻悻,还是陪笑道:“当然不会,怎么会呢,姑娘怎么吩咐我们肯定是听的!” 沈珞言也不理会她,对众人道:“这段时间,映月轩里不断丢东西,连祖母送给我的翠玉耳坠也不见了,今天大伙儿都在,正好理一理,从映月轩拿了东西出去卖,或者私藏的,站出来!只要你们自己站出来,诚心悔过,我便不会计较。” 众人一听,不由面面相觑。 这中间当然有手脚不干净的,反正沈珞言从来不在意这个,久而久之,一个同化一个,个个都以为沈珞言又傻又好糊弄,不捞一点都是傻子,所以,人心思动,十个里就有八个不干净。 此刻,听沈珞言居然要追究,众人表情各异。 那些早早动手而且东西卖出去了的,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就算沈珞言要查,也没有把柄可查。 那些刚刚动手的,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至于那个偷了翠玉耳坠的,更是脸色都变了,却死撑着咬牙不说,希望可以蒙混过关。 如果只是沈珞言一个人在,或者可以站出来,现在秦嬷嬷也在呢,谁站出来谁傻! 人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思,一时,整个院子里安静得掉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 沈珞言也不与她们废话,这次云熙在这里只不过藏了一夜,立马就有人把消息放出去,连自己院里的人都管不好,就算被坑死也是活该。 春杏已经除了,有二心的人她一个都不会留。 见沈珞言说了一句话之后,便不再出声,但是整个院子里的气氛却变得非常压抑,连秦嬷嬷都感觉到,在三姑娘的目光之下,在她的气场之下,竟然没有人敢与她眼神相对。 过了片刻,外院传来脚步声,是秋兰请了二管家童琨过来了。 武定侯府有两位管家,大管家邹闽,二管家童琨。沈珞言知道邹闽没那么好请,府里的管家管事们,对大房倒是恭敬有加,对她二房不给面子是常事,才让秋兰请童琨。 童琨原本有些不大乐意,不过一进来就看见秦嬷嬷,他这才笑着道:“三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第75章 是威胁我咯 沈珞言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淡地道:“我院子里出了偷盗事件,有劳童管家了!” 童琨微微一滞,立刻道:“竟然有人这样胆大包天?这还了得!” 秦嬷嬷在这里,三姑娘定然是得了老夫人的允许才会这么做的,他可得有眼色一些。卡Kа酷Ku尐裞網 秦嬷嬷本是人精,童琨的反应她当然都看在眼里,有心想说明一下,但是还没张嘴,又想,她的确是老夫人派来的,映月轩出了偷盗事件,沈珞言也是告诉过老夫人的,老夫人派她来,她说与不说,都代表着老夫人的态度,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请老夫人把她派来,只是壮胆,这里的情形,她只汇报老夫人就好,她是不会插手的,至于别人怎么理解,那可与她无关。 这时,有人在院外向里探头,那是秦嬷嬷从翠虹堂出的四个丫鬟中的一个,沈珞言之前让她去找牙婆,她已经回来了。 不过,她并没有把牙婆带进来,而是过来禀告。 沈珞言对她微微点头,那丫鬟立刻匆匆去了,过了一会儿,牙婆单独进来,向沈珞言行礼。 沈珞言从袖中拿出一叠纸,秦嬷嬷眼皮子直跳,这可不就是沈珞言带着她去大夫人那里拿来的卖身契! 看到牙婆出现,又看到卖身契,那几个婆子眼瞳不由一缩,三姑娘这次是玩真的啊?不过,她们并不担心,她们都是老手,手中不留把柄,就算三姑娘派人去她们的住处去查,也不会查到什么东西。 沈珞言扬着手中的卖身契,慢悠悠地点名:“佳喜,晴儿,红云,雨玳,秋菱,钟嬷嬷,站出来!” 被叫到名的六人面色大变,雨玳更是吓得几乎摔倒,眼中含泪看着沈珞言。 沈珞言只当没有看见,没有看这六人一眼。 在场的二十四人没听叫到自己,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童琨立刻道:“三姑娘,这几个丫头胆子也太大了,是该发卖了干净!” 沈珞言笑了一笑,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一会儿就有劳童管家了!” 红云身子摇摇欲坠,另外四人也是泪水在眼中打转,钟嬷嬷虽没有流泪,却也是神色呆滞,红云道:“姑娘,我没有偷东西!” 雨玳低声道:“我……我也没偷!” 沈珞言侧头看她,道:“嗯!” 嗯是几个意思?不但红云雨玳不懂了,连童管家都有些懵。卡Kа酷Ku尐裞網 刘婆子立刻道:“贼当然说自己没偷东西,姑娘真是明察,把这几个害人精给揪了出来,也免得我们给她们背黑锅!” 李婆子道:“我就说她们几个不对劲,原来是害人精,姑娘,你可不能手软!” 沈珞言似笑非笑地道:“那你们说应该怎么处置才好?” 刘婆子笑得分外阴险,道:“她们偷了姑娘的东西,心思太坏,就该丢到佳芳楼去让她们吃吃苦头!” 六人面色惨白,佳芳楼,那可是青楼,好人家的女儿,谁想去那里? 沈珞言沉吟了一下,看着余下的人,道:“你们觉得呢?” 好几人纷纷附和刘婆子的话,也有两个人表示发卖了她们,就算惩罚了! 童琨正准备叫人把这六人拉下去,却见沈珞言看着他笑了笑,三姑娘的笑容太美,但是,也太冷,好像要把人的血液都冻僵一般,接着,他听到三姑娘含笑的声音:“童管家,听清楚了?除了这两个人,其他人都卖到佳芳楼去。牙婆,这两个人你带走,卖身契在这儿!”她冲着那两人展颜一笑:“你们善良的回报!” 说着,她递上两张卖身契给走近的牙婆。 刘婆子一众以为自己听错了,童琨也吃吃地道:“三姑娘,这……这……” 沈珞言淡淡地道:“我这映月轩,真正手脚干净的,也就这几个人了。” 钟嬷嬷六人一时还没有反应到情形发生了反转,原来三姑娘把她们叫出来并不是要把她们卖了,而是要卖了其她人。 她们心中又惊又喜,却又恍如做梦一般。 童琨看了看,这中间也有向他塞过好处的人,他试探地道:“三姑娘,这,这要卖的人也太多了,是不是,留下一些!” 沈珞言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道:“祖母叫我好好整顿映月轩,我自然要听祖母的话。童管家,你觉得祖母的意思是让我留下几个人继续祸害映月轩,还是一起卖掉干净?” 童琨顿时一滞,笑话,这既然是老夫人的意思,他还要求情,他不想干了?他得的那点点好处,还不值得他丢掉自己的差使,他立刻道:“三姑娘放心,我这就把她们卖掉!” 刘婆子李婆子等人立刻叫起屈来:“三姑娘,我们既没偷也没盗,你要卖我们,总得有个话说。虽说签了卖身契,你是有处置权,但你苛待下人,就不怕坏了你的名声吗?” “这么说,是威胁我咯?”沈珞言幽幽地道。 刘婆子立刻道:“我们自然不敢威胁姑娘,只是姑娘要把我们一起卖了,这件事整个府里的人都会知道,也会传出去,姑娘毫无理由,不念我们的辛苦,随意处置,只怕说出去也不好听!” 沈珞言笑了,道:“说的对呀,若是没有理由,你们也不会心服不是?” 刘婆子等人心中顿时伸出一分希望,她们本是不怕沈珞言,只是现在当着秦嬷嬷的面,不敢放肆而已,但沈珞言想要卖她们,没有理由,她们当然得闹,最好闹到人尽皆知,大家闺秀都得顾及自己的名声,闹开了,她一个心肠歹毒,苛待院里奴才的名声跑不掉,她也不敢担这个名声。 沈珞言扬声道:“杨叶姐姐,你带她们进来吧!” 三个翠虹堂的丫头捧着一堆东西进来,怕不有二十多件,那些玉钗,银簪之类的东西让在场好多人惨白了脸,但刘婆子,李婆子却脸无惧色,她们一看就知道房间被搜了,但是,她们根本不怕。 因为她们的房间里没有什么东西会被搜出来,正好借这一闹,离开映月轩,到别的院子里当差,还能多沾些油水呢。 第76章 引子 秦嬷嬷仍是一语未发,她既然只是来壮胆的,做好自己就行,其她的不该她管的事,她一丁点也不会多管。 这位三姑娘不像之前传说的那样愚蠢好欺,光长一张脸没长脑子,她在这里也能看一出精彩的戏不是?这时候她已经有些回过味来,从大夫人那里拿了卖身契后,她并不急于回到映月轩,反倒四处转悠,只怕也不仅仅是为了考察映月轩这些下人们的态度吧? 沈珞言让搜房间的三人到近前来,淡淡地道:“这三位姐姐是祖母屋子里侍候的,祖母让我清理院子,我便借了她们来,刚才,她们已经搜查过你们住的屋子,这些,便是从你们屋子里搜出来的。” 那些屋子里藏有东西的,个个脸上变色。 自三姑娘落水后再回府,像着了魔似的,每出去一趟,就带回很多簪子玉钗耳坠什么的,她说是给自己压惊,但是买回的那些东西,就随便放在屋子里,从来不点数,多了少了,也没个准。这样,才使得很多人产生侥幸的心理,毕竟,这些东西每样最少也值一两银子,她们哪里置办得起?再说,三姑娘买的多了,也未必记得她买过什么东西。 谁料到,好像浑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三姑娘,竟然会在今天清算这一切? 沈珞言也没等人告诉她是从哪间屋子里搜到哪样,直接拿了一支缠丝银簪,道:“香草,三天前你送净面水到我屋子里,悄悄拿走这根银簪,可还记得?” 一个绿衫丫鬟脸色发白,她万没料到自己当时做得人不知鬼不觉,连和她一起进门的两个丫鬟都没有丝毫察觉,三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秋兰也怔了,她一直在姑娘的房间里侍候梳妆,这些小丫鬟送东西进来,她也是留意了的,竟然没发现有人悄悄摸了东西走。 沈珞言又拿起一对翠色耳坠,这耳坠的成色不错,在众多首饰之中算是上等的了。她唇角微勾,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道:“荷香,昨天我沐浴的时候,你们为我准备衣衫,你在我妆台上拿走这对耳坠,可还记得?你定想着这耳坠小又好收藏,却不知道,这是祖母给我的!” 她落水后回府,还把那秦道士给吓走,又退了婚,让老夫人心中恼怒又无可奈何,还是秦嬷嬷劝她不要用晚辈计较,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不若做个顺水人情,老夫人才不情不愿地拿了这对耳坠子给她当是压惊,也就价值十两银子。卡Kа酷Ku尐裞網虽不值钱,但毕竟是老夫人送的,正好可以用来做引子。 这叫荷香的丫鬟扑通跪下,哭道:“姑娘,我再也不敢了,求姑娘不要把我卖了,姑娘,求你了!” 那些面色各异的人盯着荷香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撕了,原来她不知死活拿了老夫人赏给三姑娘的东西,才使得她们一起东窗事发。 沈珞言脸色淡淡,道:“我给过你们机会,但你们谁也不曾站出来,如今被我抓了现形,再要求情,晚了!”说着,她对牙婆道:“把她们带走吧!” 刚才那两张卖身契,正是这两个人的。卡Kа酷Ku尐裞網 童琨眼眉直跳,这位三姑娘,谁说她笨了?她连谁什么时间拿走什么东西都知道,却隐而不发,等到今天算总账,很明显她是有备而来。 沈珞言继续拿起一样样东西,不但把偷东西的人说了出来,还能说出她们什么时间偷的。 秋兰听得分外惭愧,她觉得她真是太不够格了,在姑娘身边,竟然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小动作。 而负责搜查的翠虹堂的三个丫鬟,更是惊呆,她们按沈珞言说的东西一间间屋子里搜,竟然一件不多一件不少地全搜了出来。这本来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一间屋子里住三四个人,而她竟然能分毫不差地说出其中某件是谁偷的。这位三姑娘,可精细着呢。 随着那一堆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点出一件,放在一边,那些偷东西的丫鬟仆妇婆子们有的求饶,有的喊冤,有的指认别人,院子里别提多热闹。 但不论多热闹,站在院中那个浅蓝色衣衫的女子,总是那么夺目显眼,而且,她明明不大的声音,却仍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的耳中。 童琨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三姑娘这是下重手了。这些东西都是这三天之内被偷走的东西,着实太过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这映月轩有多少东西也不够偷啊。 不一会儿,那一堆首饰便一一指认了去处,还有四个人没有被指认,分别是刘婆子,李婆子,杏雨,冬梅。 映月轩虽是单独的院子,但在整个武定侯府在偏西院墙的地方,有些偏了。此刻,在武定侯府西,有座相邻的府邸,原是前朝襄龙王府,不过前朝灭了,这王府又常闹出一些鬼怪之事,皇帝也不便把它赏赐给大臣,便着户部重新发卖,可这宅子凶名在外,谁也不敢买,一直空置,直到半个月前才被一个神秘人买了去,平时,这宅子里仅白天有几个下人打扫,到了夜晚,便安静得连星灯火也看不到。 此刻,在这府邸东面一个三层阁楼,却有两个人正在凭栏喝茶。 一个白衣胜雪,如天上谪仙,举手投足之间,都一股仙逸之气。他的对面坐着的那位,青衫飘然,戴着面具,修长如玉的手指转着手中的茶杯,原本是随意满不在乎的样子,仍带着一份不羁的洒脱和狂放。 因为角度的缘故,这阁楼上刚好能将映月轩的一切尽收眼底,但映月轩却无法看到阁楼的情形。 这白衣如谪仙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京城少女们心中念,梦中想的三皇子北辰临枫。 他对面的,自然是戴着留影面具,行事不拘的五皇子麟王了。 两人饶有兴趣地居高临下看着映月轩中的一切,离得这么远,他们倒是把这一切看得清楚。 北辰临枫笑道:“这位沈三姑娘倒有几分意思!” 第77章 无他,钱多 五皇子继续转动着茶杯,眼中似有笑意,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太子的事,这几天就该有结果了,你受伤回来,还要事事小心!” 北辰临枫点了点头,却叹道:“原本以为远离了是非,没想到还是身在是非之中无法摆脱,世人只道这皇子身份,尊贵无比,谁又能想到,最是无情皇帝家!” 他虽是在酒楼里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见北辰轩,但其实伤得也不轻。 他关切地看着五皇子,道:“你情形如何?” 五皇子声音里透着一丝随意,道:“不过是引开那些人,我还能如何?三哥还信不过我的身手?” 北辰临枫打量四周,又看看映月轩的方向,摇头笑道:“我本来还在奇怪是谁把这个地方买下来,可没料到是你!” 五皇子淡淡一笑,懒懒地道:“无他,钱多!” 北辰临枫失笑,起身道:“不打扰五弟雅兴,我先回去了!” 五皇子也不挽留,冲他举了举杯,杯子是空的,他也浑不在意。卡Kа酷Ku尐裞網北辰临枫边下楼边摇摇手,算是回应他的举杯相送。 北辰临枫离去后,五皇子仍是坐在原处,留影面具遮了他的脸,但是眼里仍有一抹轻浅戏谑的笑意,安静地看着。 他不会说,其实昨夜他是想回这里好生养伤,但是却在路经映月轩时,发现原来那是沈珞言的住处,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假着伤重无法离开,在小言儿那里蹭了一夜。 这睡都睡过了,小言儿该对他印象深刻多了吧? 暗卫顾影现身,道:“主子,那位已经起疑,您既是不准备过早和他正面相对,该回王府去了!” 五皇子头也没抬,道:“不急,再过半个时辰!” 顾影也瞥一眼映月轩那边,暗暗腹诽,内宅里的小事情,主子竟然放着正事不理,看得津津有味,主子这是要玩物丧志! 映月轩里,刘婆子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首饰都指明去处,她们便无罪可指了。 沈珞言看一眼站在那里,眼中带着侥幸,神色之间颇有几分得意的四人,轻笑了笑,道:“冬梅,我曾有一支镶珍珠玉簪,半个月前,你偷偷拿走后,折价五两银子卖给了秦嬷嬷在庄子里的三儿媳妇,你说这是我赏你的。你以为秦嬷嬷的儿媳妇在庄子里住着,平时极少来侯府,便算来了,我也不定能见着她,便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可惜,我还是知道了!” 这话听得秦嬷嬷心中一跳,四天前她见着她儿媳妇,的确是见她戴着这么一支,那簪子的玉质和珍珠成色都不算上乘,也就值个七八两银子,她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没有多想,毕竟以她的眼光和手头的富裕度来说,这七八两银子的饰物还不值得她放在眼里。卡Kа酷Ku尐裞網 冬梅原本还脸带侥幸,觉得自己可以逃过一劫,此时脸色顿时变了。三姑娘不但知道她什么时候偷的,还知道她以多少价格卖给了谁,甚至连她当时说过的话都知道?她好不容易爬到二等丫鬟的位置,现在一切都毁了,不禁软瘫在地。 她不该有心存侥幸的,昨天前天,三姑娘根本没在院子里,但对院里什么时候丢了什么仍然了如指掌,若是早站出来认错,是不是可以免了被发卖的命运? 秦嬷嬷狠狠瞪了冬梅一眼,这时候她不能不说话了,她对沈珞言道:“三姑娘,我也见过那支簪子,但万没想到竟然是贼赃,我这就捎信去让我那不争气的儿媳妇把簪子还回来!” 沈珞言摇头笑道:“秦嬷嬷多虑了,这件事你的三儿媳妇并没有过错,她是将钱买货,只是受了欺骗而已。秦嬷嬷行事端正,不必因为别人的过错而心生不安。此事就此过去,不必再提了!” 秦嬷嬷也明白,若是让她三儿媳妇把那簪子让出来,婆媳生隙不说,买了贼赃的事也必闹出来,于她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好处!三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说得这般清楚,以后就算传出去,也影响不到她们了。这个情,她得领。 沈珞言的目光看向杏雨,杏雨一看到姑娘那清泠泠的目光,脚下发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口中连道:“我招,我招,姑娘,我偷了您一支银凤镂花簪,那簪子在我嫂嫂那里,我这就去把它拿来还给您!” 沈珞言淡淡一笑,道:“几两银子的事,不必还了,再说你也还不了,你嫂子已经卖给别人了。看在你主动认的份上,就不用卖去佳芳楼了,你跟牙婆走吧!” 她虽在笑,但笑意清清冷冷,并无温度,杏雨跪在那里哭成泪人。沈珞言早就知道她做的一切,她既然不认,也会被揭穿,现在沈珞言已经网开一面,她心中既愧且悔,更不敢求情,只怕求情反倒让沈珞言改变主意。 刘婆子和李婆子虽然强作镇定,可眼里都闪过一丝慌乱,姑娘连杏雨嫂子已经把簪子卖掉的事都知道,那她们做的事…… 不过,她们不像杏雨,自认见过的事多了,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当然不可能主动站出来认。 沈珞言看着李婆子,声音轻浅,有如风吹过,但落在李婆子的耳中,却如雷霆滚滚:“你儿子赌博出千,前天晚上被人打断了腿,你之前断断续续到我这里摸走的首饰和银子我都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你昨天拿走的那支玉镶红宝石簪子,光簪子上的宝石就价值二十两银子,光凭这一样,就可以把你送官了。” 李婆子抵赖道:“姑娘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子是伤着没错,可我没拿什么玉镶红宝石簪子!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沈珞言走近前两步,淡淡道:“是吗?” 李婆子不觉后退一步,姑娘眼里的压迫太过明显,明明是清澈干净的眼神,却好像把她看透了,让她心中生出害怕。但沈珞言并没让她退后,她捉住李婆子,从她袖中拿出一支簪子,正是玉质,镶着红宝石的。 第78章 会去该去的地方 沈珞言唇边勾起一抹嘲弄:“以为藏在身上,屋子里搜不出来,就没事了?童管家,这个婆子送官究办!” 童琨也吃了一惊,忙应道:“是!” 李婆子软瘫在地。卡Kа酷Ku尐裞網 众人震悚,三姑娘连李婆子将东西藏在身上,都了如指掌,这也太神了。 秋兰忿忿地道:“姑娘平时待大家可不薄,你们竟然这样吃里扒外,良心都被狗吃了?” 红云等六人心中甚是震悚,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起贪心,不然,今天被发卖的也有她们。 沈珞言看向刘婆子,刘婆子硬着头皮陪笑道:“姑娘,我……我……” 这刘婆子本是映月轩的管事嬷嬷,别的下人进出沈珞言正房次数有限,只有轮值的时候才能有机会,但这刘婆子却是随时可进。以前沈珞言对这些东西不在乎,她也就越发胆大,得到的好处当然也是最多的。 沈珞言淡笑,悠悠地道:“你做的好事,还需要我细说吗?” 刘婆子原本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那含笑的眸子,还有眸子里的清冷光芒,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剥光了站在姑娘面前,那些阴暗的心思无所遁形,她不由自主跪了下去,颤声道:“姑娘饶了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沈珞言看向童琨,道:“童管家,把这些人都带下去吧!”说着,一叠卖身契,全都递了过来。 童琨双手去接,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他想着,这些人若是塞些好处给他,他便从中周旋,或是放到庄子上去,或是卖个好人家,还愁银子不会大把的到自己手上。 手触到卖身契上,沈珞言却并没有放手。他错愕地抬头,见沈珞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清冷通透,他顿时一惊,三姑娘说了,除了三个人是让牙婆领走,这些口中叫嚣着要把红云等人卖到佳芳楼的,都是要卖给佳芳楼的。 三姑娘那眼神,好像直透他的心底,那丝笑意中,既有嘲弄,也有警告,这说明刚才他的心思,三姑娘竟然看得清楚。 他心中震悚,赶紧加了一句:“三姑娘放心,她们都会发卖到该去的地方!” 沈珞言笑了,松了手,声音云淡风轻:“没有也没关系,童管家在武定侯府也有十年了,月例比我这个侯府嫡女还高得多,不知道在别处能不能找到这样的好差使!” 童琨笑容都僵了,额头冒出汗来,背上更是汗透衣衫,连声道:“不敢,不敢,三姑娘的吩咐,我定然不会打折扣!” 沈珞言环视众人:“起什么心思就收什么后果!本姑娘原本不爱计较,没想到倒被你们当了傻子,几乎把我映月轩搬空。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贪心吧!” 她转向红云等人,和颜悦色地道:“我这人赏罚分明,你们没有过错,以后安心做好差使,我也不会亏待你们。嗯,对了,现在院里子人不多,还能留下的,每人升一等,除了公中给你们的月例,我再给你们一份同等月例。” 红云等人纷纷行礼道谢,她们目睹了整个过程,对沈珞言既敬且畏,也暗暗庆幸,那些笑她们傻的,现在该有羡慕她们了吧。映月轩的下人待遇在所有院子里是最差的,但是现在提了月例,反倒成了最好的。 只有秋兰眨巴着眼,为自家姑娘发愁。 每人提一等也就罢了,她们值得,但是,每人多加一份月例,姑娘哪来这么多银子? 她手中的体己银子不过百多两,在这半个多月里,全都买那些首饰用掉了,而后,那些首饰又被那帮人偷走了,现在找回的十七八件,也就值二十余两银子,从李婆子那里找回的好一点,但也算是姑娘手中最好的首饰了,总不能拿去当了吧? 沈珞言对牙婆道:“你的人呢?可以带过来给我挑了。” 牙婆一直在一旁看着,对沈珞言和风细雨不动声色的手段也是看在眼里,这时候忙把在外院候着的人全都带了进来。 她带来的也就十人,沈珞言只挑中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 牙婆忙道:“并不知道姑娘要买多少,所以带得少了些,若是姑娘还要,明天我再多带些人来给姑娘挑。” 沈珞言点头,道:“我这里还缺四个粗使婆子和两个浆洗丫头!” 牙婆连连答应,表示明天定会带来让她满意的人,把挑中的两人的卖身契送上,便随着童琨离去了。 童琨把刘婆子一众全都带走后,整个院子里顿时空了下来。 秦嬷嬷道:“三姑娘,你这儿事办完了,我这就带她们走啦!” 沈珞言把那支玉镶红宝石簪子塞到秦嬷嬷的手中,笑道:“谢谢秦嬷嬷跑这一趟,秦嬷嬷新娶儿媳,我也不曾随礼,这支簪子,便当我的贺礼吧!” 秦嬷嬷赶紧推辞,她也看出来了,三姑娘这里的首饰看似多,但最值钱的只有这支簪子,连老夫人送的翠玉耳坠也比不上,三姑娘在府上,并不宽裕,这份礼,是三姑娘能拿出的最厚的礼了。 沈珞言笑着把簪子再塞回,道:“秦嬷嬷,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刚才嬷嬷帮了我的大忙,这只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嬷嬷推辞,可是觉得太少?” 秦嬷嬷见她执意要送,也就收下了。秋兰眼睁睁地看着最值钱的一件首饰就这么被姑娘送了人,眼睛都快绿了。 姑娘真败家啊,接下来日子可怎么过? 待秦嬷嬷五人离开后,沈珞言问了新买的两个丫鬟名字,一个叫倚翠,一个叫柳月,沈珞言也懒得起名,叫她们就用原名。 她又把钟嬷嬷叫过来,道:“刘嬷嬷本来是我院里的管事嬷嬷,不过她手脚不干净,把我当傻子,我念着旧情一直容忍,直到今日才处置。从今天起,钟嬷嬷,你就是管事嬷嬷了!” 钟嬷嬷大喜,管事嬷嬷负责整个院子里内内外外的事宜,这就表示姑娘把整个映月轩都交给她打理了。 她立刻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沈珞言笑着点点头,目光向西面隔壁宅子那阁楼看去。 第79章 闹市纵马 正含笑看着这边的五皇子挑了挑眉,难不成被她发现了? 沈珞言只是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着她似的,但是抬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心想大概是她多心了。 她挥挥手道:“都做自己的事去吧,这里有秋兰就行了。” 众人行了一礼就下去了,新来的倚翠和柳月,钟嬷嬷也把她们带了下去。秋兰收好找回来的那些首饰,才愁眉不展地道:“姑娘,咱们已经没有银子了!” 沈珞言道:“咱们手里还有多少?” 秋兰扳着手指头算:“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共就一百多两,姑娘这半个月来叫我买的东西,已经花了九十七两,可都被她们偷走了,就算找回了些,这些东西卖也不值钱呀!现在我们手里就七两银子了。” 七两? 沈珞言嘴角抽了抽,她是知道原身手头没多宽裕,月例只有十两银子,还是沈云霆补贴,才能存起一百多两,看似不少,可对于一个侯府嫡女来说,真是寒酸。 而她为了清理映月轩,又故意花掉了不少,没想到马上就捉襟见肘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看来,得想办法弄点银子去,她笑道:“走,出去逛逛去!” 那三层阁楼上,顾影再次道:“主子,该回了!” 五皇子轻轻一笑,道:“去红笺阁!” 顾影嘴角抽了抽,行了一礼,身形隐于暗处。 五皇子从阁楼下来,便向北走,这府邸毕竟以前曾是王府,占地面积极大。他口中的红笺阁,也不是什么普通地方,而是京城最有名气的青楼。 京城的青楼楚馆,不下几十家,但提起红笺阁,却没有人不知道。 红笺阁的姑娘才情不输大家闺秀,尤其是排在前十的姑娘,不但花容月貌,更是个个如花解语,善解人意,琴棋书画各有所精。 而这红笺阁,与这襄龙王府也就隔了一条巷子。 五皇子说从红笺阁走,竟然是不从大门离去,而是翻墙直接去红笺阁。卡Kа酷Ku尐裞網 沈珞言换了身衣服,带着秋兰,很悠闲地出了门。 秋兰愁眉苦脸,姑娘的银子都是她在管,可整个荷包里统共就七两银子啊,她怎么觉得这么没底气呢? 以前手头宽裕些的时候,姑娘也不爱逛,现在都没银子了,她反倒爱上逛街了。一会儿姑娘要是看中好东西,是买呢,还是不买呢? 沈珞言全没注意到秋兰愁苦的模样,今天是她到这个世界来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逛街。当然,她还想弄点银子花花。 前面是个雕梁画栋的房子,似有清香从门里透出,一眼看过去,里面屋宇精美,装修风格很是特别,颇让人耳目一新。 门楣上,“红笺”两个字更是龙飞凤舞,笔力苍劲,极见功底。 这样的地方,是书屋,还是画室? 沈珞言就想往里走,秋兰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拖回来,四处看看没有人注意她们,这才松了口气,涨红着脸,小声地道:“姑娘,那里去不得,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珞言纳闷,道:“什么地方?” 秋兰低声道:“那个……不好的地方!” 沈珞言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明白了,笑道:“好吧,我不进去!” 两人正准备往前走,门口传来说笑声,几个女子簇拥着一个人走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那人穿着一身天青色外袍,一张恰到好处的面具遮了脸,那面具剔透润泽,材质难辨,非金非银非玉,线条流畅。 尽管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那长身玉立的翩然,举手投足间的尊贵之气,却让人一眼看出他的不凡。 沈珞言看过去时,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沈珞言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倒是他目光追随着沈珞言,一时没有收回。 送他出来的几个女子也都看到了沈珞言,倒不是因为他的目光,而是沈珞言长相太过出众,又带着清灵干净之气,衣衫并不华贵,首饰更是极少,但那份素净,更显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的自然。 他身侧有个女子轻轻一笑,目光流转,意有所指地道:“五爷,这位妹子长得好生貌美!” 这人自然就是五皇子了,他听了,淡淡扫过去一眼,那位巧笑俏兮的女子顿知失言,顿时脸色煞白。 五皇子的手在她脸上滑过,唇角微扬,戏谑地道:“良家女子最是无趣,哪及晴儿才艺过人?” 得了表扬的女子脸上飞红,含羞带喜,娇羞无限地看着五皇子,道:“那五爷何不留下,晴儿又谱得一支新曲,正好弹给五爷听!” 五皇子眼中的笑意铺洒,让人如沐春风,他的声音却懒懒:“再不着家,要被家里的长辈骂了!” 旁边一个女子娇笑道:“晴儿姐姐真是好不知足,五爷最是疼你,在你那儿都待了一夜了,五爷待我们可没待晴儿姐姐这么好!” 这叫晴儿的女子便低低娇笑。 秋兰听得暗暗啐了一声,拉着沈珞言跑得飞快。 沈珞言倒没在意,戴着面具,行事不羁,率性而为,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最是胡闹,又有人称他为五爷,那这个人是五皇子吧? 没想到天珩的风气这般有趣,连皇子也留连青楼,还不怕人弹劾。 不过,这也与她无关。她现在穷,还是想想怎么赚钱是正理。 这边,五皇子的侍卫牵来了他的马,那是一匹极神骏的黑马,五皇子翻身上马,一扬鞭,马儿顿时奋开四蹄,便在这闹市中跑了起来。 听着得得的马蹄声,沈珞言回头一看,就见马上那人仿若长在马背上,天青色衣衫如一抹流云,衣襟带风,说不出的风流潇洒,说不出的恣意狂放,控着马儿在这闹市之中纵跃如飞。 遇到有人来不及躲避的,他便一勒马缰,那马也似通灵,立刻飞跃而起,从他们头顶跃过。 奇怪的是,闹市中人来人往,虽也向路边避让,竟然没有人有慌乱之色。 显然五皇子经常这么干,这样的场面,连市井百姓也是见怪不怪了。 那马直溜溜地就向沈珞言秋兰这边撞来。 第80章 稳占胜算 毕竟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几乎转瞬间就奔一了她们面前,就算沈珞言和秋兰要躲,也已经晚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秋兰闭着眼睛往沈珞言面前挡,被沈珞言轻轻推到一边,沈珞言没有躲,不是她不知道躲,而是她感觉到那匹马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是五皇子的跋扈,所以无视人命?还是恶趣味,想看人惊慌失措? 她和五皇子并没有什么交集吧?也仅是他曾陪着北辰临枫到武定侯府送礼,那时,他连马车也没有下,要谈得罪,也无从谈起。 她若躲,只会更加陷入被动,倒不如等待时机,才能让自己不被马伤。她就那样看着那匹马,看着马上的那个人。 面具下的人是俊是丑,是凶是善,什么也看不出,只看到了双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的眸子,那眸子盯着沈珞言,又好像透过她看着别处。那眸子似戏谑,又似凌厉,竟让人完全无法捉摸。 整条大街明明人来人往,但此刻,却好像仅只她一人,那样孤单地独自面对着飞驰而近的奔马。卡Kа酷Ku尐裞網 风吹动她的衣衫,那张倾城绝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惊容,只是好看的秀眉微微拧起,眼中有一抹冷意,似对五皇子这种当街纵马行为的不满。 有人惊呼出声,虽然五皇子不止一次当街纵马,而且都没有伤到人,但是不表示就真的伤不到人。 这女子不过十三四岁,虽未长成,仍可见倾城之色,众目注视之下,越发显得她娇小柔弱。看她的衣着,也不似出身普通百姓之家,难道这个如娇花一样的女子,就要被怒马踏入蹄下? 马更近了,一丈,五尺,三尺……沈珞言手中的银针准备出手,人也准备动的时候,突然听见吁地一声,那马突地人立而起,前蹄扬空,好似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高台,一片阴影遮挡了日光。 接着,马儿一个错身,双足下落,落在沈珞言的身侧一尺远处,马上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珞言。 马儿比沈珞言还要高出一个头,坐在马上的人就显得更高了,哪怕他并没有做什么,仍然带着层层压迫。卡Kа酷Ku尐裞網 相比较,站在那里的女子越发显得娇小。若是胆子小的人,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只怕连站也站不住了。 沈珞言连眼皮也没有抬,似没有看见马上那个盯着她的身影,转过身,拉了腿都吓软的秋兰,退到路边。 五皇子一夹马腹,那马再次扬蹄,蹄声得得,飞驰而去。 沈珞言看着那张扬恣肆的背影,马背上的人很雄健,很阳刚,只是,他当街纵马的行为,却让沈珞言心中不满,纵是骑术再高,这也太扰民了吧? 不过,这也与她无关,与皇家沾上边的事,她都敬而远之。 晋王府,北辰轩将那个汇报的黑衣人一脚踹翻,怒道:“废物!” 他的人在翠望山寻了一天一夜,竟然连个鬼影也没有看到,北辰临枫好生生地出现在京城里也就算了,连北辰临枫的帮手也没有寻到。 那黑衣人被踹得吐血,却仍然回来端正姿势跪好,将功补过地道:“主子,属下无能,不过,属下猜测,能做到这些的,应该是主子的兄弟,此人隐藏极深,以后将是主子的心腹大患,主子应当及早除去!” “废话!” 那黑衣人急忙道:“主子,属下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属下的人在围攻他的时候,他虽杀了好几个兄弟,但也被老五临死时一剑刺中胸腹。主子若是找到这个受伤的人,便能知道是谁与主子作对了!” 北辰轩眼中的杀气微敛,道:“受了伤?” 那黑衣人道:“千真万确!而且还受伤不轻。正因为他受了伤,才会仓惶逃离。属下猜测,那天的香客中,定是有他的熟人将他悄悄地带下了山,所以属下等人才无法寻到。主子,属下等人行事隐秘,又是打着血炎教的名头,连明心和尚也不敢明面阻挡,但无人知道主子才是主事人。现在主子在暗,那人已经半明半暗,主子稳占胜算!” 北辰轩瞟了他一眼,道:“下去养伤吧!” 黑衣人急忙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直到退出门,才敢擦一擦额头的汗,他的命,可算是保住了。 室内,北辰轩手指在桌面上轻扣,能救走老三的,当然是他的兄弟们,或者是老三的心腹。 老四不在京城,老五?老六?老七? 虽然太子早定,皇帝一早就把所有的资源重心偏向太子,对太子的教导分外严格,太子身边的人,也分外出色。但是,他的那些个兄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说谁没有私底下另有打算,或是蓄上一些人,打死他都不信。 老五北辰云熙的生母是端嫔,地位太低,而且多年不得提位份,一半是被老五这惹祸精连累,一半是不得父皇之宠。老五要那个位置,可没那么容易,要说他傍上老三,倒也有可能。 老六北辰云潇是皇后嫡出,平时和老三关系也不错,要人有人,要能力也有能力,若是他想成事,拉上老三,便多了更多助力,这么看,老六更有可能。 老七北辰砚生母杨妃,在宫中的地位不高也不低,老七平时也一副老实模样,但是身为皇子,谁不动这个心思?会咬人的狗不叫,而且,老七和老三的关系也不错。老七也有可能。 老八老九年龄还小,便有这想法也没这能力,暂时不用理会。 北辰轩在心中把几个兄弟一一设想了一回,他惊讶地发现,他的所有兄弟,原来和老三都关系很亲近,所以,每个人都有可能。 天珩自建国之初,对太子的侧重和偏移就分外明显,对别的皇子的遏止和控制也分外明显,所以,皇子之间,似乎都兄友弟恭。 从这点上,真无法分析出谁才是帮助老三的人,他最后决定,还是去试探一下比较好。 不是说那人受了伤吗? 老五老六老七,谁受了伤,便是谁! 这么一想,他便站起身,扬声道:“来人!” 第81章 贵不可言 武定侯府,门口热闹非常,沈伯奎更是笑得快合不拢口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送了不知道多少礼,终于疏通了关节,想将沈颖怡嫁给太子的愿望,终于达成了! 如果是太子娶妻,那得帝后允准,家世人品多方考察,不过,太子早已经娶了太子妃,嫁过去是做侧妃的,家世差一点就无所谓了。 但即使是嫁给太子为侧妃,也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太子是储君,太子的侧妃将来也是要入宫为妃为嫔的。 且不说这些女子以后荣华富贵不可限量,便是她们的父兄,也都水涨船高,前途一片光明。 若是生下儿子,那更是贵不可言,世事多变,谁又能断言太子侧妃的儿子以后就不能是继承大统,贵有天下的那个人? 因此,想要攀龙附凤的官员也好,想要虚荣富贵的闺中女子也好,不知道多少人动过这样的心思,但真正能成功把女儿嫁入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也是之前沈伯奎在官不及四品时,想也不敢想的事。卡Kа酷Ku尐裞網 但是现在,他竟然梦想成真,太子那边不但答应娶侧妃,太子府的知事,还亲自前来送聘礼了。这就成了板上订订的事,再也不会有意外了。 整个大房,顿时一片喜气洋洋,连老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 沈伯奎亲自接待了送聘的知事,将聘礼收下,奉上了沈颖怡的庚帖。 沈颖怡虽没出门,不过听着前院的热闹,听着唱报的一样样聘礼,不禁心花怒放。 其实太子府的聘礼也没有多贵重,就是普通人家娶妻的聘仪,然而,既然出自太子府,那意义非同一般。 她终于要做太子侧妃了。 以前她以为宁国公府就是她难以攀到的高处,任子希就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夫婿。出身富贵,勋爵之家,钟鸣鼎食,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现在才知道,是她狭隘了,她的命贵着呢,她是要入宫做贵人的。 任子希在见到她后,使见色忘形,心心念念,但见了沈珞言,立刻就转性移情,摇摆不定,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她托付终身? 但现在不一样了,以后任子希见到她,便只能俯首行礼,恭恭敬敬。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就掩都掩不住。 当然,她也无需掩饰。 沈伯奎封了一份厚厚的礼,塞到那知事手中。每个前来送聘礼的太子府下人,也都有赏,他亲自把太子府的送聘礼队送出门,喜得嘴巴都笑歪了。 要说人生得意,志得意满,便是此刻。 太子的岳丈啊,未来的国丈啊,光是想一想,就能做梦都笑醒。 花了武定侯府三分之一的家底疏通的关系,还是很值的。 沈伯奎滋滋地准备走进府中,一辆青布马车驶来,车帘掀开,是沈云霆回来了。 之前他担心沈珞言,不过被沈珞言劝走之后,便想着买点好吃的给言儿压压惊,但在路上遇上一个老友,被拉去喝了两杯,此时方才回来。 他从马车里提出几个盒子,里面是为沈珞言买的点心,还买了一盒上等胭脂,毕竟,别人家的女儿都在用,他的言儿也不能少。 买那些东西的时候,他越发觉得亏欠言儿了,言儿自小没有娘,他又不在身边,在侯府真真是受苦了,也难怪言儿之前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心有怨怼,他不配做一个父亲,言儿怨怼他是对的。 沈伯奎看着沈云霆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鄙视,那些食盒,大的小的,都要拎不了了,老二这是要把三丫头当猪喂么? 就算当猪喂又怎么样? 有个词叫红颜薄命,长了一张妖孽脸,可连宁国公府那门亲事都保不住,半个月过去,无人上门求娶,眼见得就要及笄了,连亲事都定不下来,哪像他的怡儿!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优越感便升了上来。 有好事不炫耀,岂不如锦衣夜行?尤其是面对老二这个木瓜。 武定侯府,凭什么老二这混蛋袭爵?他自己无能,养的女儿也无能,所以,对他炫耀,才是最有优越感的一件事。 他挑了挑眼角,道:“给珞言买的?” 沈云霆性子温和得很,笑道:“言儿去上香,在路上受了些惊吓,我买些好吃的给她压压惊!”他很大方地分出一半,递给沈伯奎,道:“颖怡颖莹似乎也受惊了,让她们也压压惊吧!” 沈伯奎不接,有些嫌弃地看了那些食盒一眼,道:“咱们怡儿有喜事,何须压惊?”至于沈颖莹这个受了家法,躺在床上哀哭,明天就要送走的庶女,沈伯奎是提也没提,因为他连想都没想起。 沈云霆也没勉强,只是呵呵笑了声,仍是宽厚地道:“既有喜事,那自当恭喜大哥!”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所谓的喜事,那自然是亲事定了。不过沈云霆并不是喜欢打听八卦的人,再说,除了言儿,家里大事小事,只怕母亲和老大一家都不会乐意告诉他,他何必凑上去。 沈伯奎还等着他来问呢,但见沈云霆还真不上道,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换了一副关心的表情,用压抑着喜悦,却又故作不在乎的表情道:“同喜同喜,怡儿的亲事一定,我这也放下了大半个心。” 他看沈云霆一眼,口气中满透着兄长的关切,苦口婆心地道:“老二,珞言的亲事你也得上点心了,她只比怡儿小一岁,亲事还是早定下的好!” 沈云霆嘿然道:“不急,不急!” 之前就是太急,才会给珞言定下那么一个混蛋,还好现在亲事已经退了,他决不会让珞言再受一丁点委屈,要睁大眼睛帮她寻一门好亲事,若是寻不到,就一个宝贝女儿,就算要他养一辈子,他也是养得起的。 沈伯奎矜傲地道:“你说的对,现在也不用着急,咱们府不比以前了。怡儿得嫁太子,以后我们府门也是皇亲了,因着怡儿的关系,咱们沈家的女儿,定然都能说门好亲!” 沈云霆脸色微微一变:“你说什么?颖怡要嫁给太子?” 第82章 不妥 沈伯奎很得意,他觉得他是个很厚道的人,实在不想用自己的得意来衬托老二的失意。 但是,得意的时候,不就是要向失意的人显摆,才会让这份得意成倍彰显吗? 因此,沈伯奎努力装着不在乎的样子,道:“就在前一会儿,太子府的张知事亲自过来送了聘礼,怡儿她已经成为太子准侧妃了!” 沈云霆道:“大哥,你糊涂啊!” 沈伯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什么叫糊涂?他一点也不糊涂,一个四品官的女儿成为太子侧妃,就算是嫡长女,那也是高攀,别人想攀还攀不上。如果不是詹事府总管太子内外庶务,有这职务之便,他又花了整个府里近三分之一的家底,还真攀不上。 他不悦地道:“老二,我知道珞言被退婚的事,让你心中不舒服,但是你好歹是二叔,怡儿好,那是我们整个武定侯府好,你不该替怡儿高兴吗?” 沈云霆道:“什么被退婚?言儿的婚事是我们退别人!”他赶紧的又道:“现在扯这些干什么?大哥,如果怡儿嫁给别人,我当然是会替她高兴的,但是太子……不妥,不妥呀!” 沈伯奎是真的火了,怒道:“怎么不妥了?你是见不得我大房好是吗?老二,我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歹毒心思!” 兄弟两人在门口沉脸相向,不免引人探看,沈云霆把沈伯奎拉进府门,一直拉到西边的凉亭。卡Kа酷Ku尐裞網沈伯奎重重一拂袖,把袖子从他手中扯开,还是满面怒色。 沈云霆也不计较,道:“大哥,你知道我今天是和谁喝酒了?” “你和谁喝酒与我有什么关系?”沈伯奎咬牙,左右不过是和他一样失意的粗人武夫,不值得在意。 沈云霆郑重地道:“丘洪宇丘将军!” 沈伯奎一怔,丘洪宇,那可是辅国大将军,真正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军功,也是沈云霆败退回京之后,接手边防,大败敌军,回京后便升任的骁勇武将。 他怀疑地看着沈云霆,人家虽没有爵位,但是在朝中的地位可不一般,凭沈云霆这个废物,竟然能和丘洪宇一起喝酒? 他道:“真的?” 沈云霆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从丘将军那里听到一点消息。卡Kа酷Ku尐裞網” 沈伯奎一听顿时留了心,一个正二品的经常能见到皇帝的重臣,那里泄露的一星半点的消息,也许都能带来一场天大的机运。 沈云霆脸色略显沉重,一字一句地道:“半个月前,太子打猎受了伤!” 太子打猎不慎坠马重伤的事,皇帝下了封口令,除了几个一品大员和皇子,知道的极少,所以半个月过去,京中也没有任何传闻。 詹事府虽是主管太子府内外庶务的,但有詹事在前,沈伯奎一个四品少詹事,能见太子的机会少之又少,对这消息一无所知。 沈伯奎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冷笑一声:“二弟,你也说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御医院中多少医术高明的大夫?这半个月,足以为太子治好伤。” 沈云霆看着还是一脸愠怒的沈伯奎,道:“大哥,我虽不能去上朝,但是你能,你上朝这些日子,可曾见太子出现在朝堂上么?” 沈伯奎心中又是一跳,仔细回想,似乎真的没有看见太子出现过。卡Kа酷Ku尐裞網但是,他又冷笑了,道:“老二,你也不用想着要吓我,太子府一应事务井然有序,若真是太子有事,詹事府也能得到消息,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那就是没事。” 沈云霆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闭了嘴。 他现在提醒又有什么用?大房密议想将沈颖怡嫁给太子的事,把二房三房瞒得死死的,现在木已成舟,就算真有不妥,那也晚了。 不过沈伯奎说的也对,半个月过去了,御医院有的是医术高明的大夫,既然没有坏消息传出来,那定是太子伤势稳定,已在好转。也许,真是他多虑了。 沈伯奎眼带警告地道:“老二,以后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大房的事与你没有关系,但你如妄想破坏,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说完,他转身而去。 沈云霆站在亭中,看着他含怒而去的身影,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房防他弃他嫌他恼他,他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另有心思,而大房对他和言儿做的一切,又那般无情。 看来,他真的是太天真了。 三年前回来时,遭受的那些冷漠和鄙夷,嫌弃和嘲笑还不够么?大房若是真顾念兄弟之情,十年前,他的恪儿,又怎么会…… 罢了,大房的事,他还是不要理会了。 麟王府门前,五皇子飞身下马,缰绳随手一抛,立刻有门子前来接过,把马牵了下去。 五皇子大步走进府门,王府管家霍洵正在等他,两人一起到了书房,霍洵捡重要的事汇报过了,便又匆匆离去。 五皇子轻轻弹了弹自己的面具,道:“可以进来了!” 一个黑衣男子从门外进来,嘿然道:“霍叔今天这么快,倒真是没想到。” 五皇子鄙夷地道:“他不就是想把女儿嫁给你吗?你至于躲他躲成这样?” 黑衣男子挠挠头,窘迫地道:“属下不想这么早就成亲!” 五皇子看他一眼:“翠望山那边什么情形?” 黑衣男子说到正事,立刻就恢复正常,道:“昨天下午血炎教的人几乎把整个翠望山给翻了过来,不过现在人已经撤了。据可靠消息,现在他们化明为暗,正在搜查什么人,重点在盘查各个医馆!” 盘查医馆,那便是搜身上有伤之人了。 五皇子淡淡地道:“晋王呢?” 黑衣男子道:“晋王一个时辰前去了六殿下府上!” 五皇子眼睛微微一眯,道:“走,去演武场!” 王府的演武场并不大,左右不过三百步,设有弓箭场,演武坪。若要骑马,那就得去京郊的校场了。 五皇子道:“元庆,若是有人来找本王,叫他到这里来见我!” 第83章 茶叶渣子喝不喝 五皇子令人搬来罗汉椅,往椅上一躺,就闭目养神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演武场上,七八个王府护卫在这里练些拳脚弓箭,他们或拳风呼呼,或舞弄刀剑,或把一个个石锁轮起又放下。 练武之时,难免有呼喝声音,五皇子岿然不动,仿若未闻,竟好似已经睡着了一般。 突然,只见羽箭嗖地一声响,那箭支对着罗汉椅上的五皇子直射过去,王府护卫们大声呼喝,想要过来挡箭,但箭如流星,显然也来不及。 然而,罗汉椅上的五皇子仍然闭目不动,那箭支“夺”地一声,钉在椅背上。五皇子懒懒地睁开眼睛,留影面具后,一双狭长凤目投射过去。 演武场入口处,大步走来五个人。最前面那个锦衣华服,正把从武器架上拿下的弓扔回原位,步履轻快地走来,满脸含笑,道:“五弟真是心宽,旁边这么吵闹,竟然也能高卧!” 五皇子眼带不悦,他旁边摆着应时瓜果,他换了个坐姿,顺手抓了一个梨咬了一口,不冷不热地道:“二皇兄来了,坐!” 北辰轩看着四周,除了那张罗汉椅,再无别的可坐之物,不禁笑道:“坐就不必了,五弟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听说五弟在战场的时候都是枕戈待旦,这回了京城半个多月,还没改变这习惯呢?” 五皇子坐起身来,鄙夷地道:“什么枕戈待旦?本王就是去混个军功,又不是主将,有这么傻?二皇兄光临,请,去前厅奉茶!” 北辰轩笑道:“五弟急什么,我是你二哥,又不是外人,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五弟,咱们兄弟,可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吧?” 五皇子斜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阴郁,说话很不客气:“二皇兄是在挑本王的礼,说本王回京半个月也没去拜访你吗?”他指指那支箭,道:“二皇兄是想把这支箭射到本王脑门上?” 北辰轩哈哈大笑,道:“和五弟开个玩笑罢了,难道五弟以为你二哥的箭五十步内能偏到这程度?” 五皇子沉吟了一下,再看一眼那箭支,眼里的愠意这才消散了,一挥手,道:“撤了!” 那几个在训练拳脚刀剑的护卫立刻上前把罗汉椅和瓜果都撤了下去。卡Kа酷Ku尐裞網五皇子随手把果核一抛,满眼鄙视,毫不客气地道:“我看你这两年也没什么长进,五十步外发箭,箭支连椅背也射不穿!” 北辰轩大笑道:“自家兄弟,又不是考较武艺,难道还要用全力?” 五皇子斜眼看他,挑衅地道:“练练?” 这话正合北辰轩之间,立刻豪气地道:“练练就练练!” 五皇子扬声道:“来呀,备弓,摆靶,一百五十步!” 立刻有护卫去摆靶,另有护卫送上两张弓和两壶箭。 五皇子接过一张,抛给北辰轩,自己拿起另一张。 北辰轩接弓,在手中试了试,笑道:“五弟想怎么比?” 五皇子傲娇地道:“一壶十箭,当然是比准头了,难道比脱靶么?” 北辰轩朗声大笑,他张弓搭箭,一松手,箭去如流星,那支箭,稳稳地钉在靶心。卡Kа酷Ku尐裞網 五皇子也张弓搭箭,嗖一箭,也中靶心。 北辰轩连拿两支,两箭齐出,仍是靶心。 五皇子和他同样,也是靶心。 北辰轩笑道:“五弟果然箭法出众,这战场之上,果然能锻炼人!” 五皇子眉目飞扬,眼中的笑意似乎想掩饰,但没能掩饰住,唇角都飞了起来,道:“当年箭术比你也就差那么一点,至于一直拿来说么?” 北辰轩把剩下的七支箭全抓在手心里,意气风发地道:“五弟,论准头你是够了,但是论技巧,你可未必比得上我。我虽没有上过战场,但这箭术,能胜我的可不多!” 说着,他将七支箭一起搭在弦上,手法繁复而快速,手一松,却只有嗖的一声,七支箭全钉在靶心。 五皇子哼了一声,眼里明显带着不服气,也把七支箭抓在手中,张弓搭箭,七支箭却发出四个声音,显然箭出有先有后,没能做到七支归一。不过,也全都钉在靶心。 北辰轩看着五皇子眼里的得意之色,笑道:“五弟的箭法几乎可以追得上我了。不过,这只是一百五十步,你能做到箭中靶心,也没有什么出奇的。” 五皇子眼神不善地看着他,道:“二皇兄的意思是一百五十步太少了?来人,换靶,一百八十步!” 北辰轩拦住他道:“五弟,箭术我从小练习,除去打猎,着实无用。五弟要练,不如我们练练拳脚?” 五皇子眯眼,上下打量他,鄙视道:“怕把你打死!” 北辰轩不但不生气,还很开心地笑道:“五弟还和以前一样,总是自信心爆满,但每次都被太子大哥和我打得爬不起来!” 五皇子大怒,呼地一拳就砸了过来,北辰轩从容避开,两人终于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 校场上的麟王府护卫们在一边看着,北辰轩的护卫也在一边看着。 两人打得呼呼生风,而且越打越快,简直拳拳到肉,招招惊人。 不过,两人也就过了五十多招,北辰轩一拳打在五皇子肩头,五皇子一脚踹在北辰轩腹部,两人各自退开,呼哧呼哧喘气。 北辰轩揉着被踹处,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你不是说要请我喝茶!” 五皇子揉着肩,没好气地道:“滚蛋,本王才回来多久?哪有茶?茶叶渣子喝不喝?” 北辰轩哈哈大笑,道:“父皇赏赐你的也不少,还在我面前哭穷,既然五弟舍不得茶,那二哥就先回去了。改明儿给你送几斤好茶来!” 五皇子转怒为喜,眼神立刻亲热了许多,道:“二皇兄,本王最近捉襟见肘,不光没有茶,也没有银子!” 北辰轩目光闪动了一下,笑道:“五百两够不够?” 五皇子眼神诚挚地道:“不太够!上次遇上三皇兄,他送了我一千两!二皇兄比三皇兄富有,父皇的赏赐也更多,怎么也得二千两吧?” 第84章 到底是谁 北辰轩似笑非笑地道:“二千两本王一时也拿不出,这儿倒是有一千两,五弟拿去应应急!” 行一会意,立刻拿出一千两银票递过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五皇子接过,眉开眼笑道:“多谢二皇兄!” 北辰轩带着行一离去,出了麟王府,便有他的人来汇报,他的脸色却阴沉下来,沉声道:“当街纵马?” 那人道:“是,还差点踩伤人,不过麟王骑术高超,把马勒停了!” 北辰轩的脸色更难看了。 行一道:“主子?” 北辰轩沉郁地道:“也不是老五!”刚才比试弓箭,老五的内力并没有阻滞,后来两人拳脚相加,那可是真打。若是老五有伤,就该伤口裂开,血透衣襟了,可老五那生龙活虎的样儿,显然并没有丝毫影响。而且,之前他能当街纵马,若真受了伤,怎么会这样毫无顾忌? 而且众人都看见他曾勒停奔马,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算他识相! 北辰轩摸了摸腹部,老五那一脚踹得真重。这还不算,他竟然讹了他一千两。 他咬牙:“到底是谁在与本王作对?” 太子出事,老三这人在京城之中地位极高,在朝臣中也风评极好,虽然没有封王,可那不也仅是老头子一句话的事吗? 除掉了老三,他才是再无悬念的那个,所以,翠望山的伏击,他动用的是全部力量,原本老三不该幸免。可这一切,被人破坏了。 他定要找到那个人。 他眼神阴冷,道:“去老七那儿!” 待到北辰轩离开,五皇子顺手把一千两银票扔给一个护卫,道:“大家拿去喝酒!” 其中一个道:“这可是一千两,哪需要这许多?” 五皇子十分随意:“凭本事讹来的,不花白不花!” 一众护卫喜笑颜开,纷纷道谢,众人论起刚才的情形,个个兴致勃勃,他们都是经常被五皇子操练的,对主子的身手清楚得很,主子和晋王殿下的过招,也就算是热热身吧。 不过,难为主子竟然打得这么卖力,好像已经尽了全身之力一般,真打起来,再加一个北辰轩,也不够吧! 甚至有人开始揣摩刚才五皇子和晋王的招式,觉得精彩之极,对自己多有启发。卡Kа酷Ku尐裞網 正聊得热烈,突见身形微晃,他身边一个护卫急忙扶住。 五皇子捂住腹部,低声道:“不要声张,扶我回去!” 这护卫急忙扶了五皇子往前院走。 待到云来阁,五皇子额头已经见汗了。这护卫急道:“主子,你受了伤?” 五皇子摆手道:“不碍事!去,帮我叫青萝……算了,不用叫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护卫下去后,五皇子脱去外袍,缠了几层的纱衣已经被血染红,幸好伤口是缝合的,若只是上药包扎,只怕当时就遮掩不住。 北辰轩现在的势力太强,太子又…… 他回来得太晚,论起京城势力,远无法跟北辰轩比,所以现在得暂避锋芒,徐图后计。 明知道北辰轩是试探,他也只能陪着演一场戏。 伤处又裂开,想到那张清冷脸上的淡漠警告,若是她知道他又和人动手,定会生气,还是赶紧处理一下。他找出金创药,揭开瓶盖,刚要将药粉洒在伤口中,动作却一顿,眼珠转了转,唇角微微扬起,然后又把纱条缠好,穿上衣服。 沈珞言出去逛了不少地方,考察了医馆,成衣铺,酒楼,绸缎铺…… 沈家是有不少铺子,但那些要么是老夫人的嫁妆铺,要么是姚氏和三房周氏的,她没有母舅家,所以自也没有这些财产。 还有些公中的铺子,也不可能给她打理。她要想赚钱,一切只能靠自己。 半天下来,累得腿直打颤,她有点无奈,除了静心练字,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尽快融进这个身体? 回到沈府,天已傍黑,用过晚饭,回到映月轩。 清理了映月轩之后,整个院子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沈珞言也没去管童琨会把那些人怎么处理,出了映月轩的事,她不想费这个神去管。 回到房间,她拍了拍酸胀的腿,真没想到,上辈子八公里急行军能跑第一的她,有一天会因为逛了一天街而觉得累。 她今天看中一个要转让的铺子,需要一千两银子,可她只有七两。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上辈子没为钱发过愁的她,现在愈发觉得身心俱疲。不知道待会儿去跟老爹借,他手中可能拿出来。 突然,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汗毛直竖,背脊僵硬。 一个声音在耳边轻笑:“很警觉啊!” 听到这个声音,沈珞言觉得她应该怒,不过,之前是她亲口叮嘱他晚上为他拆线,他不过是来得早了点儿。 她回过头,没好气地道:“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云熙走到她面前,一脸无辜:“是你太专注了!”他凑过来,满眼寻幽探密:“在想什么坏事儿,这么出神?” 沈珞言道:“不关你的事!快点,躺好!” 云熙满脸愕然,接着,带三分忸怩,三分窘迫地道:“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天还没黑呢!” 沈珞言:“……” 幸好她今天清理了院子,不会有大房的耳目在,不然,被人听了去,她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她黑着脸,硬梆梆地道:“拆线!” 云熙拍拍胸口,满脸松口气的模样,如释重负地道:“原来是拆线啊!” 沈珞言:“……” 不是拆线还能是怎样?难道她会占他便宜?这种事,也没有女子占男子便宜的吧? 云熙很听话地往床边走,沈珞言黑着脸道:“软榻上就好!” 那是她的床,他占了一次,她今天出门时已经让人把衾枕被都换过了,这人竟然又要占一次? 云熙从善如流,又转向软榻,虽然这软榻躺着是不舒服,但是同样在小言儿身边。 沈珞言见他躺着就不动,偏还用含笑的目光看着她,她无语地道:“还怔着做什么?脱衣服呀!” 云熙噗哧一声笑了,饶有兴趣地道:“嘘,小言儿,隔墙有耳!” 第85章 也没什么好怕的 沈珞言想想这话中的意思,要真隔墙有耳,还不知道被人想成什么样子,也不禁脸上一热,瞪他一眼:“你到底脱不脱?” 云熙不再逗她,伸手慢吞吞地去脱衣服,却迟迟不脱下,反倒看着她道:“小言儿,待会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沈珞言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只拆个线,生气什么? 沈珞言不说话,云熙就不揭衣。 沈珞言撇撇嘴,道:“我不生气,你脱!” 云熙这才如释重负地把外衫脱下,而后,他看见沈珞言脸色一沉,转身就走。 云熙忙伸手拉住她,道:“怎么不拆了?” 沈珞言大怒,指着那层层纱条上面鲜艳的红色,怒道:“叫你不要跟你动手,你偏不听,现在伤口裂开了!你自己想死,还找我拆什么线?” “那个,我没跟人动手!”动脚算不算? 沈珞言冷笑一声:“你还想骗我?我自己的药我心里没数吗?” 云熙可怜巴巴地道:“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吗?” 沈珞言气得咬牙,再咬牙,平复了一下怒气,这才一脸冷色地道:“对,我当然不生气,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路上捡到你,一时心软做好事罢了。没收诊费就算了,还被你讹上了!” “诊费?”云熙眼睛一亮,道:“我可以付呀!” “你付不起!”沈珞言哼了一声,上辈子她一场手术几千万美金,这辈子为一千两银子愁肠九转,已经够她郁闷的了。 云熙立刻拿出一叠银票,道:“那你就高抬贵手随便收点儿。我身上只带了一千三百两!不够你再说,我下次送来!” 沈珞言:“……” 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个人身怀巨款,这是不是他被追杀的理由? 她看他,目光中满透着打量。 云熙眨眨眼睛:“怎么了?” “你到底是谁?”随便就能拿出一千多两,连眼睛也不眨,要不是巨商富户,便是高官衙内,或者是某个大势力的主事者? 云熙道:“我就是云熙呀,家里老头子有点地,有点小家底,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沈珞言对皇家子弟有一种本能抗拒,他可不想吓着她。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是有点小家底,会被人追杀夺命?”沈珞言不信。 云熙叹气道:“没办法,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爹那人,太张扬,太张扬!” 沈珞言哼了一声,把银票接过,道:“看在银子的份上,这次帮你治了,你要是敢再拆腾自己的命,再多银子放在我面前也不治!” “绝不会再折腾了!”云熙立刻表态道:“能生龙活虎,谁愿病病歪歪,这不是没办法吗?你不要生气啦!” 沈珞言似笑非笑:“我只是个医者,拿银子治伤。我的情绪你无需在意,你的想法也不用告诉我!” 那就是还在生气了,云熙惨兮兮地解释:“我不是不听你的,我已经很小心了,但是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然后,我遇上了追杀我的人……” 沈珞言看了他一眼,如果是遇上追杀他的人,他的伤口会这样也就情有可原了。 云熙还在一脸诚恳地解释:“我不想动手的,但是我不动手我就要死了,所以,我真的没有办法……” 那样诚恳的表情,诚挚的话语,还有祈谅的,小心翼翼的眼神,让沈珞言的气消散了些,但是理由归理由,她讨厌不爱惜自己的病人。 她拧着眉回过身来,板着脸给他拆纱条。 然后,她又拿了缝合针出来。 云熙睁大眼睛:“不是拆吗?”怎么又缝? 沈珞言没好气道:“你当我愿意啊?要不是你瞎折腾,今天就该好了。” 云熙立刻乖乖的闭嘴。 小言儿脾气大,又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再说,的确是他没听她的话,把伤给折腾裂了,虽然他是很享受小言儿为他疗伤的,但是自己这个样子实在太弱,他也希望早点好。 沈珞言在气头上,手指快速地给他缝合,但缝着缝着她觉得不对。 上辈子做手术,病人都是麻醉了的,但是她手中没有麻醉药,所以也没有给云熙任何麻醉处理,她用针扎的是血肉之躯,这个人都不知道疼的吗? 抬起头,她就见云熙唇角上扬,正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惬意,甚至还有几分……幸福? 是她看错了吧,幸福是什么鬼? 沈珞言挑眉:“不疼?” 云熙道:“啊?不……疼疼疼疼……”前一刻,他脸上还笑意铺满,此刻就一脸痛苦之色,脸变得太快,简直是无缝衔接,都把沈珞言看呆了。 沈珞言翻了个白眼,道:“我都缝完了,还装!” 云熙拧眉,一脸苦色:“是真疼!” 沈珞言不说话,又换了干净的纱条,给他把伤口重新包扎。伤的是腹部,缠纱条就得绕过后背,云熙很配合地坐起身,看着沈珞言为手中拿着长长的纱条,绕过他的腰,一下又一下,好似将他抱着一般,他唇角又扬了起来。 沈珞言心情也不错,沈云霆手头并不宽裕,但若她开口,他定是会为她努力筹来,但她不想这样。 现在银子的问题解决了,明天她就可以把那个店子盘下来,算是奠下了她商业王国的第一块砖。 包扎好伤处后,沈珞言有些为难。 让他现在离开当然是最好的,不过,大概又会牵动伤口,她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医者,收了银子,帮他把伤治好,这于她来说,天经地义。 可他住哪儿? 云熙看她站在那里神色纠结,立刻道:“我还是离开吧!” 说着,他翻身下塌,便要离去。 沈珞言心中一软,道:“再折腾,伤口又要裂开了,这软榻借你了,今晚你就在榻上睡!” 云熙心中暗喜,他都要为自己这招以退为进叫好了。不过,他眼珠转了转,道:“你就不怕我半夜不老实?”她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纠结吗? 沈珞言扫了一眼他的伤处,唇角露出一丝讥笑,漫不经心地道:“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是处理尸体麻烦一点!” 云熙:“……” 第86章 太子 当夜,云熙很老实。卡Kа酷Ku尐裞網想要伤好,他不能不老实。 沈珞言念他是伤者,而且软榻上没有床上舒服,把唯一的一床薄被给了他。 不过,床与榻,终归是在一间室内,云熙心情大畅,睡得挺香。 第二天一早,沈珞言醒来,发现身上盖了一床薄被,云熙已经不见了。 这家伙虽然伤口裂开,不过刺得并不深,这种外伤虽然看起来严重,其实没有性命之忧。 他本身身体机能恢复就比普通人快,经过二次缝合处理,过两天就能无碍了。 今日有早朝,沈伯奎身为四品少詹事,倒也不是非去不可。 如今怡儿要嫁给太子,整个大房喜气洋洋,这是天大的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何,昨天沈云霆的话,让他心里总觉得放了点什么,所以午夜,他便起来准备早朝了。 算起来,真的有近许久不曾见过太子临朝了。 天珩国宁帝北辰宏业年迈,精力大不如之前,早朝并不是每天都上,隔三差五才有一次,而且,除了必须汇报事务的重臣,或者商议朝事必须在场的情况下,对皇子王爷并没有硬性规定非上朝不可。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也是太子半个多月不曾露面一次,沈伯奎也没有注意的原因。 上朝时间到了,文武百官陆续走进金銮殿,四品官所站的地方有些偏,上朝不能失仪,他只能尽力在这么偏的地方尽量不着痕迹的翘首相望。 宁帝近来身子日虚,能见苍老之色,他坐上龙椅,众臣山呼万岁,行过礼后,沈伯奎飞快地扫了一眼,还是没有看见太子的身影。 他心里直打鼓,难道说沈云霆说的是真的? 太子重伤,所以不能上朝了。 是啊,昨天太子府知事前来下聘,他光顾着高兴了,只当是沈家祖坟冒了清烟,却忘了,之前,不知道多少人想把女儿嫁到太子府去都不能,那些女子,论家世,比他一个四品官只高不低,论本事人品相貌,也未必比怡儿差多少,可那些人都不能,独独他的怡儿,不过是活动了半个多月,哪怕中间花光他三分之一家底,但一切也太容易了些。 难道太子已经伤重难治,要怡儿过去冲喜? 沈伯奎自己脑补出一大堆,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他是想要女儿嫁到太子府,攀龙附凤,以便以后能提携沈家,让他和儿子官运亨通。但是,若是太子要死了,那就白搭了一个女儿。 太子府已经下聘,这桩婚事就不容他反悔。 他心里顿时恨起沈云霆来,沈云霆为何不早说? 他却没想过,他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生恐沈云霆知道,怕沈云霆也生出同样的心思,以沈珞言的相貌,还有侯府嫡女身份,嫁入皇家可比沈颖怡更容易。 沈云霆事先连一点讯息都不知道,又如何给他建议和示警? 宁帝与几位重臣商议了一些国事之后,有些乏了,便准备下朝,这时候,一个太监从殿外侧门进来,凑到宁帝的身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宁帝昏聩苍老的眼一凝,眉头似乎皱了皱。 小太监急忙下去了。 宁帝再开口,声音里便多了几分疲乏,道:“青州水患的后续事宜,便交由太子与众卿一起探讨,朕,乏了!” 侧门处,一个身穿红色金丝为绣的太子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那里。 天珩以黑为尊,皇袍是黑色,太子袍服则是正色大红。 看着站在那里的尊贵之人,众人目光微凝。 太子本来长相出众,龙章凤姿,加上从小培养的储君气度,虽然不如三皇子的谪仙之气,却是众皇子之中,相貌最出众的一个,当然,这个众中,不包括五皇子,因为他长年戴着面具,无人知道其长相。 而且,太子正当弱冠,年富力强,有如芝兰玉树,学识渊博,性情儒雅宽和。在众臣心中,这是一个最完美的储君。 然而,此时在众人眼前的太子,仍是那张俊朗的脸,仍是目如朗星,天庭饱满,有如芝兰玉树。 可是,他少了一只眼睛。 在左眼的地方,用一个圆形护目遮住,整个人气度也变了许多。 原本的俊朗弱冠青年,似乎一下子就多了几分阴郁之气。 随着他走动,众臣又惊恐地发现,太子的右腿,瘸了。 沈云霆的腿受伤,也有些瘸,只要走路不是太明显,便不会被注意,但是太子的显然更为严重,他走路已经高低脚了。 眇目,瘸腿…… 这两个认知,让朝臣们心中好像有霹雷轰隆隆地炸了一波又一波。 之前宫中出大事,却封锁了消息,除了极少几个重臣,无人知道是太子打猎时出了变故。即使那几个重臣,也仅知道太子受伤,不知道具体情形。 到现在,才知道受的伤这是有多重。 沈伯奎更是呆在那里。 太子并没有伤重不治,或者这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眇目瘸腿的太子,还是太子吗? 皇帝,代表的也是一国之形象,哪一朝哪一代的储君,在还可选择的情况下,会选择一个眇目瘸腿双重缺陷的儿子为下一任皇帝? 众臣面面相觑。 太子已经走到了堂前。 以往,太子脸上总挂着温文舒雅的微笑,透着自信和勃勃生机,让人看到少年人奋发向上的精神。 现在,太子脸色微沉,一只独眼冰凉地扫过群臣,众人竟有一种被毒蛇盯了一眼般的感觉。 这还是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笑容和煦的太子吗? 不过,众人也表示理解,他们看到这样的太子,尚且心中震惊难以置信,而太子本人,才真是经历了地狱轮回般的转变,没有人比经历事情本身更痛苦。 众臣再想起刚才宁帝不着痕迹皱眉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论是宁帝,还是太子,此时都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 太子站在堂前,缓声道:“众位,青州水患发生已经有一段时日,父皇为此食不安,睡不安,我等臣子,当为君分忧。之前,左丞的几点提议皆可施行,目前欠缺一个能去实地赈灾的能臣,众位可有推荐?” 第87章 万安 太子的声音也不似以前春风扑面般的和煦温暖,显得有些僵硬。卡Kа酷Ku尐裞網 去赈灾可是苦差,而且要考虑方方面面,众人面面相觑,先是因太子的变故而静默,现在是因太子的发问而静默。 太子十几岁监国,对朝事的掌控其实已经很熟稔,只是变故突然,他自己也很清楚,不但父皇的心境会变化,大臣们的心境一样会变化,想他堂堂一个储君,从小刻苦,天资过人,处事精练,深得父皇赞赏,群臣拥戴。原本应该顺风顺水地继承皇位,现在,简直是天降大灾。 而父皇为了训练他的处理朝政能力,常常也会如今天这般一样,将一些事情交由他来组织处理。 以往他组织的朝事,众臣们谁不畅所欲言,气氛热烈?此刻,却是这般鸦雀无声,连太子太傅,少师少傅等东宫僚属,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太子独眼里的光阴鸷起来,刚要开口,一个声音朗朗地道:“不就是赈灾么,这么点小事,一个个的都做缩头乌龟了?离不得你们的温柔乡,金银窝?既然你们不愿意吃这个苦,本王就跑一趟!” 声音来自东北角,那边柱子上斜倚着一个人,姿态慵懒,眼神纨绔,留影面具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片流畅的线条,妥贴而优美。就好像一个多长了一张脸,那张脸是会变化的,此时,他眼神张扬纨绔,流敞的面具线条带动脸上表情,也正是一副张扬不羁的模样。 众人嘴角抽搐,这个万年不上朝的麟王殿下,怎么跑到早朝朝堂胡闹来了? 而且一张嘴,就把这些不论品级高低的臣工都给骂了一遍,而且,他要去赈灾?他确定不是去胡闹么? 赈灾是何等严肃的大事,中间涉及到的东西太多,麟王这种坑人胡闹的性子,怕不太适合罢。 可是这话谁也不敢说,谁要出头,赈灾的事铁定就会落到谁头上。 不过还是有不怕死的人,中书令王彰出列道:“麟王殿下,你有赈灾经验吗?你知道赈灾应该做些什么吗?” 麟王摇头,笑容很憨厚,语气很诚恳:“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做什么。或者王大人告诉本王该做些什么?” 王彰:“……” 众人也直摇头。 麟王笑道:“你们这一个个是什么表情?叫你们自己去吧,推三阻四,本王自告奋勇吧,你们还不放心。既是赈灾,那自然是需要银子。你,你你,还有你们,刚才瞪本王,本王都看见了,瞪一眼五千两银子,当是为青州灾民做贡献了!不想出银子的,就去赈灾。”他一口气连点十多人。 那十几个被点到的顿时如丧考妣。 站在后面一些的臣子们反倒庆幸,他们位置不佳,没有首当其冲。 太子淡淡地道:“麟王明日启程前往青州,父皇之前已经和左右丞相六部大员商定赈灾银两五十万两。另,瞪一眼五千两银子,不出人就出银,本宫觉得行!这件事也一并交与麟王,各位散了吧!” 众人有心进言,但是,太子独目扫过全场,竟有阴恻恻的味道,众人心中震悚,太子这哪里是在说别人瞪麟王一眼五千两?分明是在他出来时,众臣的目光和神色,让太子心中恼怒,借题发挥。 若是谁不怕死的敢冒头上,只怕真的就要准备棺材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见众人没有异议,太子甩袖离去。 麟王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地把他点过的十多人挡住,伸手笑道:“各位大人,五千两!” 这几个被点到的,分别是户部侍郎,右都御史等人,还有王彰。 王彰咬牙道:“臣没银子,臣随麟王殿下一起去赈灾!” 那边,沈伯奎擦着额间的汗退出去,今天的事给他的冲击相当的大,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该把这个……算是好消息吗?该去告诉怡儿。可是,叫她怎么说? 他为怡儿争取的是太子侧妃的位置,太子还是太子,侧妃还是侧妃,只是,当怡儿嫁过去之后,太子还是不是太子,真是难说。 好好的一步棋,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沈伯奎心事重重地走出来,正想出宫,一个小太监道:“太詹事留步!” 沈伯奎抬起眼来,那小太监道:“少詹事这边请!” 这是在宫里,沈伯奎认识的人有限,当然也不知道这小太监是哪个宫里的,他有些纳闷:“公公,这是要去哪里?” 小太监笑眉笑眼地拱了拱手,道:“少詹事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小人还曾去府上……” 这么一说,沈伯奎顿时明白了,昨天太子府派人去送下聘礼,是有几个小太监,不过当时他只注意了张知事,自然没去留意一个小太监。 这是太子殿下找他? 他心情复杂地打了个哈哈,敷衍道:“勿怪,勿怪!” 小太监并没有把他带到东宫去,而是在西面几十丈的一个亭子处,叫他在那里等着。 小太监走了,沈伯奎在亭子里行坐不安,好在他也没有等多久,就见到太子穿着大红的太子袍服,一瘸一拐来到的身影。 沈伯奎既不敢盯着太子的脸,也不敢看他瘸腿走路的样子,行礼道:“殿下万安!” 太子北辰云峰声音里有些阴沉:“万安?本宫这样子,还有什么安?” 沈伯奎不敢接话,额头冒汗。 北辰云峰在亭子里坐了,沈伯奎低头哈腰,垂手站在那里。 北辰云峰打量着他,声音里有几分恶意,道:“沈少詹事,看见本宫这副模样,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想着怎么取消这门亲事?” 沈伯奎的确是在这么打算,但是太子把话说明了,他反倒不敢了,汗流浃背地道:“殿下误会了,臣绝无此意。臣女能嫁太子殿下,是她的福气,也是我沈家上下的福气,臣高兴还来不及,岂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北辰云峰笑了一笑,道:“生出这样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天下父母心,哪个不望女儿嫁个好人家!就算你有此心,本宫也不会怪你!” 第88章 不一样了 北辰云峰恢复了以前温文尔雅的笑容,然而,因为眇了一只眼睛,同样的微笑,却没有以前的亲和和仁厚模样。卡Kа酷Ku尐裞網 沈伯奎毛骨悚然,赶紧道:“殿下就是好人家,臣女能嫁殿下,沈家所有人都很欣喜,都很欣喜……” 北辰云峰明明坐着,却有着居高临下之势,他即使站着,但头也不敢抬,连手指头都不敢轻动。 北辰云峰淡淡地道:“本宫已经给过你机会反悔了,既然你还是愿意把女儿嫁给本宫,那本宫近日便会前来迎娶,你早做准备吧!” “是,是是……”沈伯奎心中叫苦不迭,太子看似是给了他反悔的机会,可他敢反悔吗? 太子并不是一个庸人,相反,他雄心壮志,风评极佳,宁帝交给他的差使,件件办得漂亮。这样的人,不要说现在还是在太子之位上,就算失势了,也不可小觑。 沈伯奎一个四品少詹事,深知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将错就错了。 用光三分之一家底,托尽关系,明明达成了目的,可结果却让他想哭。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北辰云峰也并没有怎么为难他,衣袖一拂,走出凉子离去了。 沈伯奎擦了汗,急忙出宫。 北辰云峰回到东宫,今天是他伤后第一次出现在大臣们面前,那些目光,让他心中极度不舒服。 还是熟悉的东宫,这是他住了二十年的地方,早早的被立为太子,他在东宫里学习政务,处理事务,可是这个地方,他还能住多久? 他心中涌上一层烦躁,独眼里透着一股阴鸷。 走进灵心殿,他的眼皮跳了跳,里面竟然有个人,而且正在喝茶,喝的还是他最喜欢的五蕴回春茶。 灵心殿是他小憩的地方,这里随时备着燃着的炭炉和清水,以及一盒五蕴回春茶叶,以备他不论什么时候过来,都有热茶可喝。 此刻,那个人极没形象地坐在椅上,茶香四溢,显然茶水刚刚泡好。 见他进来,那人还笑逐颜开地道:“皇兄回来了!” 北辰云峰眇目闪了闪,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他要去打猎,路上遇上这位五皇弟,五皇弟拦住他,说是父皇召他。 他急回宫中,才知父皇并未召见,而后,他还是去打猎了,然后遭遇了意外。 他受伤之后,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很多事不曾细想,现在却有些疑问。父皇没有召见,五皇弟为什么要撒谎? 他心中一动,目光微凝,突地道:“那一天你把本宫骗回宫中,是要阻止本宫去打猎吗?” 麟王喝着茶,叹了口气:“本王倒希望是这样。若是本王未卜先知,定然要阻止皇兄去打猎的。可惜,当时本王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北辰云峰:“……” 这位五皇弟行事大胆,谁的玩笑都敢开,以前他是宽厚的兄长,当然是不在意的。 他当时都已经回到宫中,得知父皇并没有召见,打猎的兴头已经不如当时浓厚,是他的近侍说有人在那里见到一只雪狐,没有杂色,他想将那只雪狐猎来给母后做件围脖,才在回转之后仍然没改变行程。 这件事,真的是意外?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道:“你已领赈灾之事,还不准备准备,明日启程去青州?” 麟王把茶杯一推,道:“正要和你说此事,户部袁老头说五十万两银子一时调拨不出。赈灾赈灾,没有银子怎么赈灾?不见银子,本王可不动身!” 北辰云峰惊诧:“你要带着赈灾银一起走?” 麟王道:“不然呢?本王去了,银子没去,本王给他们画饼充饥?” 北辰云峰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我已具报父皇,父皇知道你是赈灾主官,这件事,你自己处理!” 他没有说,父皇听说竟然是五皇弟去赈灾,皱眉不愉的模样。 要在平时,父皇定然会责他考虑不周,派五皇弟这个既没经验,行事又随意的人去办这么重要的事,这是把国事当儿戏。 但是,父皇却没有驳回,反倒是允了。 可是宁帝的允准,不但没有让太子心生欢喜,反倒心情更加沉郁了。 他承认,在朝堂上,五皇弟大骂殿臣,玩世不恭随口说赈灾,他不是不知道五皇弟这性子肯定不合适,可他心中还是存了探看父皇心思的想法。 和父皇之间,果然不能像之前了。 父皇开始隐藏真实想法,那么他这个太子,还能做多久的太子? 五皇弟赈灾若是成功,或者他还能因为识人之明,多在储君的位置坐上一些日子,可是,五皇弟又在乎过什么事?那些灾民的命,他会在乎吗?就算他在乎,赈灾不比行军打仗,他又能把事情办好吗? 麟王立刻兴致勃勃地道:“皇兄的意思是,此次赈灾事宜,全权由本王处理?” 北辰云峰独目精光闪现,道:“嗯!” 一个嗯字出口,麟王立刻起身,笑道:“有皇兄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他走了几步,又回头,把那盒五蕴回春茶拿起,道:“赈灾很辛苦,这茶皇兄便赏了我吧!” 北辰云峰看他意气风发地离去,原本想叮嘱一声叫他好生办差,但是张了张嘴,又顿住。 五皇弟行事由心,不守规矩,随心所欲,怎么高兴怎么来,但是,面对他突生的变故,五皇弟明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太子,待他的态度,还和他未伤时候一样。 作为回报,他便由着五皇弟任性一回又如何? 左右,再大的事,他这个还在位的太子,还可以扛一扛。 当然,他不会承认,这是他落到这个境地之后,生出的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就像个叛逆的孩子,用叛逆的办法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虽然他也知道,这很幼稚。 就算五皇弟把差事办得再漂亮,就算他能在这太子之位上多坐一段时间,但是,那并不表示他真的还是太子,不过是父皇为了稳定几个皇子,好重新特色选择新的储君而已。 他身已残,目已眇,与那个位置,已经无缘了。 第89章 废棋 麟王出了东宫,带着流云和元庆便往户部侍郎,右都御史等人府中去讨银子,瞪一眼五千两,太子同意了的。 他对太子并没有什么恨,也没有多少兄弟之情。 上辈子,他一直在边疆,直到两年后才会回京。 太子打猎伤了腿瞎了一只眼后,性情大变,变得残暴残忍,在离开太子之位后,他怀疑这件事不是意外,虽然事情也的确如此,可他怀疑错了方向,对几个兄弟手段毒辣,后来被北辰轩除掉。 麟王虽然重活一世,但是这一辈子他唯一想的,便是能守护心中的那个人,或许是经历了死亡,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皇权他没有放在心上。 他曾想过,若是太子没有遭遇大变,也许天珩没有后面的五王之乱,国内太平,他可以和心中那个人过平静安然的日子。 因此,太子去打猎时,他没有完全袖手,甚至把太子骗回了皇宫,正常情形下,太子是不应该再出去打猎的,可他最后还是选择去了,变故同样发生了。 而太子的心性,果然有了变化。卡Kа酷Ku尐裞網 遇事愈见人心,一个人的性子不会变得那么极端。他又觉得,太子之前所展现出来的温和宽厚,未必便是他的真性情,等到太子登基,天下怎么样也难说得很,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太子的命运已定,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未雨绸缪,早做准备,到时候才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 这一年里,太子之位不会变,一年之后,乱相才显。 他还有一年时间。 沈伯奎回到武定侯府之后便是长叹短吁,把姚氏给弄得莫名其妙。 她刚点完太子府送来的聘礼,那礼物只是普通富足人家下聘的数量和式样,也没有特别出彩的,不过,这毕竟是太子府里出来的东西,所以姚氏心中满足,昨天点了一遍后,今天忍不住又去点一遍,乐得嘴都没合拢。 沈伯奎又叹了一声,姚氏皱眉道:“老爷,如今府里喜事连连,形势一片大好,你怎么反倒叹起气来了?” 沈伯奎揪心之极,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太子已残的事说了,姚氏呆了,继而大哭道:“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我的怡儿当了皇后!她是做皇后的命,怎么能嫁给一个瘸子……” 沈伯奎吓得赶紧把她的嘴捂住,怒斥道:“你想把我们全都害死不成?” 姚氏怒道:“他都瘸了,还能做太子,还能当皇帝吗?我怎么不能说了?我不说他就不瘸了吗?难道要怡儿一辈子前途就这么毁了吗?” 沈伯奎啪地一巴掌抽了过去,姚氏这才不敢做声。卡Kа酷Ku尐裞網 沈伯奎警告:“你再胡言乱语,惹出事来,别怪我无情!还有,这件事不许让怡儿知道!” 虽然平时姚氏很泼辣,但他一发怒,姚氏也害怕,委委屈屈地点了头。 沈伯奎的心却更沉了,连在内宅的妇人都知道太子这个样子不可能再继续做太子,更不可能做皇帝,他还指望着怡儿的夫家能提携沈家的大房,最好是把武定侯的爵位也一并得到。 现在,怡儿还没嫁呢,岂不就是一个废棋了? 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桩婚事中途作罢? 沈伯奎陷入沉思之中。 大房大喜掩盖下的愁云惨雾没有影响到二房,沈云霆这段时间似乎心情也好了许多,常出去喝个小酒什么的。 沈珞言就更忙了,她一早就出去把那家店子盘了下来。而后,又亲自设计画图,找人按设计的图纸进行装修。 付了定金,她又拖着秋兰满城转着采购她需要的东西。 最开始,秋兰两手提着,后来,沈珞言不这么麻烦了,直接把东西买好了,让人送到武定侯府去。 一千三百两银子,转手就花了个精光。 秋兰跟在她的身后,肉疼得不得了,不过,她也看出来了,姑娘这是做大事呢。 沈珞言有个计划,映月轩里的丫鬟,包括秋兰在内,最大的不过十四岁,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这么大的孩子学东西快,理解能力强,她有空的时候要教她们识字,识药,还要训练她们的体能,以后,这都会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早上出去,到傍晚,她才和秋兰回来,很累,但是很开心。 她最擅长的是医,但是那家铺子,她却准备用来卖胭脂。 不管什么时代,做女人的生意准没错。 至于医道,现在她没法去开医馆,而且,上辈子她以医名世,也不曾开过医院或诊所,仍不妨碍她一场手术就能得几千万美金的手术费。 各个店铺送来的东西已经堆回她的院子了。 对于流水般送来的东西,要换平时,大房必然会好奇,甚至会阻挠一二,不过今天大房那边心事重重,姚氏更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哭天抢地,沈颖怡傍晚来请安,都吓了一跳,问出了什么事,姚氏不敢说,支支吾吾只说是娘家送来消息,娘亲病重。 姚氏的娘家在宁州,姚氏大哥升了一府通判,也是五品官了,宁州与京城相隔数百里。 沈颖怡道:“母亲若是想念外祖母,过段时间我陪你去看望她老人家!” 姚氏听了很高兴,但是一想到沈伯奎告诉她的事,顿时高兴不起来,又开始抹汗。 沈珞言叫映月轩的丫鬟们一起把东西搬到内院,竟是一些米,竹片,瓷勺,各种花瓣,蚕丝,陶罐,石臼等东西,又多又杂,完全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沈珞言不管她们惊讶的表情,专门腾空了一间屋子放着,准备明天带着秋兰做胭脂。 累了一天,自然是沐浴睡觉。 等沈珞言沐浴过后,回到房间里时,她的嘴角开始止不住地抽搐起来。 屋子里有人。 沈珞言四处看了看,窗户并没有开,她和众丫鬟来来回回地在院子里忙碌,若是有人进屋,必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这人从哪里进来的? 此刻,他正坐在桌前,很专注地数银票。没错,就是数银票,桌子上,厚厚的一叠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