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南明》 第一章 关帝庙 这是一座关帝庙。 庙宇早已破败,主体结构只剩下仪门和正殿。 正殿的部分墙体也已坍圮,但在这乍暖还寒的三月夜间总归是个容身之处。 殿中一个身着湖蓝色儒衫的年轻郎君正靠在一簇火堆旁取暖,火舌烧的木柴劈啪作响,火光更是把他的面庞映照的清晰可见。 虽然他的面色有些惨白还带有几分菜色,但却掩盖不住眼神中的那份坚毅。 “小爷,已经是三更天了,您快些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声调里满是忧愁。 “刘伴伴,现在距离淮安府城还有多远?” “回小爷的话,估摸着还有两百来里路,最少也得三天才能到。” 年轻郎君闭上了眼睛,开始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如今江北是在明军控制中的,只要到了淮安府城便可以叫官军护送去扬州。卡Kа酷Ku尐裞網到了扬州,过江一两日便能到南京应天府。 他的心绪稍定,睁开眼睛和声说道:“刘伴伴,你去与韩护卫说,明早寅时出发。” “这么早?” 那刘伴伴骇了一跳,嘴唇翕张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年轻郎君目光坚毅,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奴婢遵命。” 见刘伴伴起身去了,年轻郎君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来他隐姓埋名,风餐露宿只觉得疲惫不堪,若不是南面还有一丝希望,真怕是撑不住了。 他的身份贵不可言,便是皇明太子朱慈烺。准确的说也不尽然,因为他的灵魂来自于后世,只是在崇祯十七年二月末才稀里糊涂夺舍附身在大明皇太子的身上。他前世是个大学历史教授,负责讲授的恰巧就是明末以及南明史。 虽然他穿的也是个太子,可穿越的时机着实不怎么好。 如今是崇祯十七年三月,闯贼李自成兵临神京城下。在原历史中,三月十九日李自成便攻克京师,崇祯帝自缢煤山。现如今已经是三月二十九,李自成估摸着已经破城了。 朱慈烺当然无法打听到准确的消息,如今兵荒马乱消息阻塞,原历史中便是南京的那些部堂大臣们也是在四月中旬以后才得知神京沦陷的。 现今看来,历史的走势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发生大的改变,唯一的改变就是他被崇祯帝勒令去南京监国,在京师外城被攻破前逃了出来。 朱慈烺是三月十六日逃出京师的,与之同行的只有一名太监以及十几名侍卫。 那太监名叫刘传宗,是朱慈烺的贴身内侍,十分忠诚可靠。侍卫长叫赵信,也是东宫侍卫中的老人了。 对他们朱慈烺还是信的过的。 朱慈烺一行先是乘快骑从京师奔到天津卫,再从津门坐船走海路一路南下来到海州。从京师到天津用了三日的光景,从津门到海州则用去九日。到了海州后,朱慈烺一行弃舟骑马,一路朝淮安府奔去。 他们骑得都是快马,一天能跑七八十里,估摸着再有三日就能抵达淮安府城了。只要到了淮安城这一明军实际控制区,朱慈烺的安全便有了基本保障。他知道南京诸臣拥立福王任监国是在五月初三,福王朱由崧正式称帝是在五月十五。 现在不过是三月二十九,如果顺利的话十日内必达南京,朱慈烺也就不会陷入到帝位争夺的漩涡中了。 朱慈烺前世是历史学教授,他当然知道南明的混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文臣武将争夺定策之功,导致武将膨胀藩镇坐大。 若是朱慈烺这个正宫太子能够来到南京继承帝统,那么形势却会好很多。 当然,手中有兵才是最重要的。朱慈烺自然不会指望高杰、刘泽清这些人,南京京营则更不可凭恃。神京三大营都糜烂成那副模样,何况南京京营乎? 朱慈烺想要做的是训练组建一只新军,把军权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不过这些都是他到达南京继承帝统之后需要做的,现在需要考虑的自然是如何安全的抵达南京。 朱慈烺继承了这副身体的全部记忆,对于这一世的父亲便不可能全无感情。事实上,在朱慈烺的记忆中崇祯帝是一个很感性的人,甚至可谓之慈父。 便说这次闯贼围攻京师,崇祯帝便把朱慈烺叫到身边,嘱咐他带十几心腹突围出城到南京监国。 崇祯帝自己和皇后、永王、定王则都留在了京师,以给朱慈烺突围创造条件。 毕竟那个时候京师已经危若累卵,突围的人越多成功的可能性越低。皇帝若要走,随驾人员数以百计,目标如此之大,被闯逆发现阻截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从那一刻起朱慈烺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替崇祯帝报仇。饶是光复大明这个担子有千钧重,他也要一人把其担起来。 朱慈烺叹了一声复又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太累了,今夜怕是还能再睡两个时辰吧? 一夜无话。 翌日寅时,朱慈烺是被内侍刘传宗唤醒的。 天还有些漆黑,朱慈烺也是困乏不堪。但他知道必须得赶路了。要想在三日内赶到淮安府,每天都得骑马走上七八十里路,这对于朱慈烺这副养尊处优的身子可是个不小的挑战。 这关帝庙中甚至连口井都没有,朱慈烺也顾不得许多囫囵个抹了把脸,便在赵信和刘传宗的侍奉下翻身上马。 二人侍奉朱慈烺上马后亦翻上马背,一行十余人打马一路向南而去。 从海州往淮安的这段路还算好走,只是由于近年来这一带兴起的流贼土寇无数,行商们多不往这边来了。 没有了商队,官道便显得冷清了不少。 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朱慈烺发现官道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流民队伍,大多是从海州方向往淮安逃难去的。 这些流民队伍大多是几十人,稀稀拉拉的走着,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看他们的眼神都是空洞无物,有的甚至面目通红,脸颊浮肿。 朱慈烺知道这是吃过人的表现,不敢大意,吩咐众人莫要耽搁,速速赶路。 在明末吃人根本就不算什么,流民们饿极了不仅吃死尸还吃活人,最先吃的是妇孺,妇孺吃完了便吃身体羸弱者。 朱慈烺一行人都有马骑,马背上又驮着干粮,在流民眼中就是一锅红烧肉。 若是被这些流民盯上,绝不是件好事。 ...... ...... 第二章 刘家庄 朱慈烺一行都骑快马,很快便甩开了流民队伍。卡Kа酷Ku尐裞網 行到刘家庄时已是正午。朱慈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下令众人稍作休整,用过午饭再赶路。 刘家庄是这一代的大庄,庄里有户三百,丁口一千五百人。和江北许多庄寨一样,刘家庄也拥有相当程度的自保能力,不但有寨墙,还由庄主号召所有男丁利用农闲时间训练,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流贼土寇。 自打崇祯八年以后,江北各府便不再安宁,流贼土寇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指望官府发兵剿匪是不可能的,这些庄寨想要存续下去只能靠自己。 朱慈烺一行十余骑,规模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他们行至刘家庄寨门前立刻引起了哨塔中守卫的警惕。这名守卫毫不犹豫的吹响了号角,很快上百名扛着锄头、粪叉的男丁便吭哧吭哧的跑到了寨门前。 “我家少主只是想进贵庄稍作休整,并无恶意。” 东宫侍卫长赵信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尽可能用和善的语气说道。 寨门后的庄丁们立刻议论了起来,过了不久,一名身材健硕的年轻人上前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刘家庄?” “我们是山东来的商人,去应天府做生意,路过贵庄还望能够歇歇脚。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次却是朱慈烺发声了。真实的身份他当然不会说,思前想后也就是商人这个身份最为合适。 那身材健硕的年轻人显然有些犹豫,他与身边的一个老翁交流了许久这才挥手示意两个壮汉打开了寨门。 吁! 朱慈烺长长松了一口气。 进庄寨前朱慈烺一行纷纷下马以示对刘家庄方面的善意,至于对方之前警惕的行为朱慈烺认为很正常。毕竟现在是乱世,小心驶得万年船。对方能够让自己进庄休整,朱慈烺已经很感激了。 进到刘家庄后,朱慈烺便开始细细打量庄中一景一物。他发现此中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简直就和陶渊明描述的桃花源一般。 这给朱慈烺很大的心理冲击。要知道他这一路行来,看到的是贫瘠龟裂的土地,衣不蔽体的灾民。卡Kа酷Ku尐裞網有时朱慈烺自己也会疑惑,大明的气数是不是真的尽了? 但看到刘家庄中的景象后,朱慈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某人刘去病,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见对方抱拳相问,朱慈烺连忙拱手回礼:“在下朱权,多谢刘兄盛情。” 这是他前世的名字,故而用起来没有任何的障碍。 “朱兄,请!” 刘去病单臂向前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走在前面引路了。 朱慈烺也不做作,快步跟了上去。至于太监刘传宗和赵信等一班东宫侍卫自然不敢离开太子殿下左右,时刻保持警惕以防突然有人冲出来行刺。 刘去病把朱慈烺一行人引到一座三进的大宅前,笑着介绍道:“这便是某家了,朱兄若不嫌弃不妨进去喝杯茶。唔,马匹就系在外面好了。” 朱慈烺心中啧啧称叹,看来这刘家庄的财力不一般啊,要修建这么一栋三进的大宅可是要不少银子的。卡Kа酷Ku尐裞網若无意外,眼前之人应该便是刘家庄的少庄主了吧? “刘兄有请,敢不从命?” 朱慈烺微微一笑便跟着刘去病踱步而入。 恰巧到了午饭的时间,刘去病便命人给朱慈烺一行准备了饭菜。还好刘去病家足够大,不然伙房要想一时间多准备出十几人的饭菜还真有些难度。 看着一盘盘菜肴端上,朱慈烺咽了咽口水。这一路行来风餐露宿自不必说,鲜少能吃上一顿热乎饭,故而眼前的菜肴在朱慈烺看来无异于珍馐美味。 等到香喷喷的大米饭端上来时,朱慈烺再也顾不得仪态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刘传宗、赵信等人也不例外,连太子殿下都放开吃了他们还顾忌什么仪态? 等到众人吃饱后,刘去病才问道:“朱兄你们从山东来,可听说北面的消息了?” 朱慈烺心中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现在是无论如何不想暴露身份的啊。 “刘兄可说的是神京的消息?实不相瞒,我们虽然是商贾,但都是往南面走的,从没去过神京。不过我也听说闯贼打到神京去了。” 刘去病点了点头:“这消息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闯贼现在有没有围城,勤王之师有没有抵达......” 朱慈烺虽然心中很感动,但却没有吐露身份的想法。 他感慨道:“圣天子在位,将士用命,神京之围一定可以解除的。” 他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便岔开道:“刘兄,方才我看贵庄戒备森严,可是为了防备土寇?” “不错。” 刘去病微微颔首道:“若是放在十年前江北还是安稳的,但近来愈发乱了。闯贼那些巨寇自不必说,小股的流贼也时常出没劫掠,若是不想等死就得武装起来。再说...” 刘去病面上一红道:“我们是外来户,本地人对我们多少是有敌意的,也不可不防啊。” “哦?刘兄不是淮安府人?” 刘去病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们祖上都是辽东人。萨尔浒之战后,祖上逃难入关,一路辗转最终在这里安顿了下来,这才有了刘家庄。” 朱慈烺听得唏嘘慨叹,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该死的建奴,若不是他们,我们又怎么会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刘去病说到恨处,眼眶通红,紧紧攥起了拳头。 “终有一日,朝廷会剿灭建奴,光复辽东的。” 朱慈烺神情坚定的说道。 “真的吗?”刘去病眼中闪出灼灼光彩:“真的有那一天吗?” “恩,我保证。”朱慈烺毅然说道。 正自此时,突然有人跌跌撞撞的跑到刘去病面前,神色慌张的说道:“少庄主,大事不好了,射塌天他们来劫庄了!” ...... ...... ps:公布一下书友群:309429159,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加下畅聊《振南明》。 第三章 土寇 听到这个消息,刘去病只觉得一阵眩晕。卡Kа酷Ku尐裞網 “刘兄,这射塌天是何许人也?” 朱慈烺见对方面色惨白,关切的问道。 “是这一代最大的土寇,麾下有五百多土匪。” 刘去病努力使自己心情平复下来,解释道:“前些时日射塌天曾经派人来征税,要我们准备一万两银子,以及全庄一半的粮食,不然就要血洗刘家庄。” “岂有此理!” 朱慈烺怒不可遏道:“这些土匪真是太猖獗了。” 他对流贼土寇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在朱慈烺看来,这些人都是不事生产的蝗虫,走到哪儿抢到哪儿,吃到哪儿。 “寨中可有足够人手防守?” 既然恶战不可避免,那么便要将准备工作做到极致。 在朱慈烺看来,虽然刘家庄庄民装备不算精良,但毕竟有寨墙可以据守,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能够动员的男丁有三百三十人,女人也可以协助搬运石块。卡Kа酷Ku尐裞網” 刘去病攥紧拳头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束手待毙!” 朱慈烺点了点头:“刘兄,我们也要加入守寨!” 刘去病一时有些愕然。对方的好心他是明白的,可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商贾,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啊。 难道说这些商贾平时也习练一些拳脚功夫? 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守寨也是好的,刘去病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朱兄便和我们一起杀贼!” 对于太子殿下的这个决定,东宫侍卫长赵信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作为臣子,他只需要服从。哪怕太子殿下现在叫他去死,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何况这些土匪穷凶极恶,若是叫他们攻破了寨子,刘家庄势必被屠个鸡犬不留,太子殿下也很难幸免。既然如此,凭借寨墙坚守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正如朱慈烺所料,刘家庄的动员力还是很强的。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庄内所有成年男丁都集合在了寨墙上,他们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木矛,以及一面粗糙的圆盾。少量的人还背着一张猎弓。 当然寨墙上还堆积着不少石块,以及烧的滚烫的沸水。朱慈烺猜测一会他们便要借助这些杀贼。 东宫侍卫们在赵信的带领下,把朱慈烺簇拥在正中,确保太子殿下不会受到流矢的伤害。 从寨墙上居高临下的望去,朱慈烺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的阵仗。 只见排头立着几十马匪,之后便是乌泱泱的一群步寇。看人数还真有五百人上下,难怪刘去病刚刚会表现的如临大敌一般。 不过朱慈烺发现这股土寇的旗帜打的十分混乱,人数显然是临时拼凑起来的,真打起来效果如何还很难说。 “入你妈妈个毛,咱老子给你脸子你不要,那便休怪咱老子无情了。待攻下庄子,必定将你庄内男丁悉数斩杀,小娘子带回山寨尽情玩耍。” 突然骑马居中的一名莽汉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刘去病恨恨道:“这便是射塌天了。” 朱慈烺心道擒贼先擒王,便吩咐赵信取弓来先射这厮一箭。 赵信当即弓拉满月,搭箭上弦。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使用的不是一般的步弓而是开元强弓,一般臂力的人很难拉开。可赵信天生神力,使用此弓得心应手。但听嗖的一声,箭矢破空射出径直朝射塌天射去。 赵信使用的羽箭也不是一般的雕翎箭,而是天子亲卫和东宫侍卫才能使用的铁甲箭。 这种箭不但能在百步之外射穿棉甲,甚至可以穿透锁子甲。 那射塌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破甲箭正好射中他的右肩,痛的这匪首立时滚落马背。 “韩壮士好箭法!” 刘去病赞叹道。 射塌天被两名小喽啰扶了起来,只觉得晕晕沉沉。他不敢现在就把破甲箭拔出,便叫人把箭柄砍断,这样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给老子攻,攻进寨中,把他们全部杀光!” 射塌天被彻底的激怒了,他不想再做过多拖延,要立刻把这些该死的家伙剁成肉泥。 朱慈烺见状直是大喜。 他对刘去病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这些土寇不过是我们人数的两倍,竟然也敢强行攻寨,正是全歼他们的好机会啊。” 刘去病点了点头道:“某也正有此意。” 这边刘家庄的庄丁严阵以待,射塌天的部众也没闲着。 他们抬着简易的排梯准备蚁附攻寨。 在攻城战中,如果采用蚂附攻城,攻城方往往要比守城方付出大的多的代价。但在射塌天看来,区区一个庄寨,怎么也不能和坚城相比。 何况冲锋在前的都是刚刚入伙的新匪,便是死绝了射塌天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疼。 只要他手中那一百名老贼安然无恙,他就有资本随时卷土重来。 第一波土匪已经将排梯搭在了寨墙上,小喽啰们鬼叫着开始攀爬。而在寨墙上,刘家庄的庄民们也开始把早已准备好的石块扔下。那些土匪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石块砸的头破血流,径直跌下梯子。仅仅一波冲锋刘家庄的庄民便砸死了几十名土匪。 这让刘去病欢欣鼓舞。看来这射塌天也不过如此,只要他据寨坚守,土匪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冲上来的。于此同时,朱慈烺的东宫侍卫们也纷纷弯弓搭箭,与刘家庄的庄民们并肩作战。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形势对刘家庄都是一片大好。 不过朱慈烺却觉得有些诡异。 按理说那射塌天是这一代最大的土寇,不会如此愚蠢的孤注一掷。除了蚁附攻城,他就没有其他战术了吗? 便在朱慈烺凝神沉思的时候,赵信大喊一声不好。 “贼人要撞开寨门!” 朱慈烺顺着赵信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十名土匪扛着一根撞木朝寨门冲去。 这撞木显然刚刚砍下,上面还有不少树枝,但这不妨碍它成为威胁刘家庄寨门的大杀器。与城门不同,寨门的防御力较低,完全无法承受撞木几次撞击。 “都跟我来!” 朱慈烺毫不犹豫的跑下寨墙。 ...... ...... 第四章 血战 贼人要撞开寨门这个意图已经是显然易见了。 现在想用石块堵住寨门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土匪撞开寨门前尽可能的做好防御准备。 在朱慈烺的指挥下,刘家庄庄民和东宫侍卫合力搬运他们能够搬到的任何物件,大到磨盘、米缸,小到柴火、扁担。 总之,要尽可能的给土匪们造成阻力。 寨墙上的庄民显然也发现了土匪的意图,拼命朝下扔着石块。不时有土匪毙命,但抱着撞木的土匪却已经开始撞击寨墙。 “咚咚咚!” “咚咚咚!” 这在刘家庄庄民听来如同催命的撞击声在射塌天听来却如同仙乐般美妙。哈哈,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龟孙,竟然以为区区一面寨墙就能够拦住老子,真是太天真了。 “再加把劲,破了寨墙,里面的小娘子任你们玩耍!” 射塌天放肆的狂笑着。 他这次倾巢而出,带了全部的五百土匪,虽然在攻城中已经折损了两百人,但射塌天斯毫不心疼。这些都是刚刚归顺他的新匪,本来就是做消耗的,只要有了银子还愁没人来投奔吗? 据射塌天所知,刘家庄极为富有,劫掠一番便是把麾下扩充到千人都没有任何的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但听轰隆一声,刘家庄的寨墙终于被撞开了。 虽然肩头还隐隐作痛,但此刻射塌天已是狂喜不已。 “冲进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如果说凭借寨墙这些庄户还有一守的实力,但现在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原本准备蚁附攻城的土匪纷纷撤下,全部汇聚在一起。 射塌天指挥剩下的两百名新匪冲锋,自己则带着一百老匪压阵。 如此一来他自觉已经万无一失,即便还会折损几十人,也不会损失他的精锐。何况射塌天认为庄户们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他根本不会有任何折损。 可惜事实让射塌天失望了。 冲在前排的土寇刚刚透过滚滚黄尘看清眼前的景象便纷纷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十几杆鸟铳齐射,瞬间便结果了十数名悍匪。 其余的悍匪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这给了朱慈烺东宫侍卫们继续装填火药的时间。 在皇太子殿下的命令下,东宫侍卫们将火药填入鸟铳,并将铁杆从铳口伸入将火药舂实,装入弹丸,之后他们给鸟铳装上火绳,并取出火折子将火绳引燃,等着火绳燃尽...... 这一切步骤他们都操作的十分熟练。 等到第二阵枪响,土寇们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狂叫起来。 “是雷公显灵了!” “是火神祝融施法!” “大家快跑啊!” 射塌天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雷公显灵,也不是祝融施法。这是鸟铳,这些庄户竟然有军队才有的火铳! 看着新匪们成群朝自己跑来,射塌天冷笑一声,命令老贼们将胆敢逃跑的土匪斩杀以此震慑群小。 在心腹老贼斩杀十几名企图逃跑的新匪后,混乱总算平复了下来。 射塌天大声向土匪们解释,寨中庄户所用的不过是一种叫鸟铳的东西,和普通弓弩没有什么区别。 后退无路的土匪们只得再折回来闷头向前冲去。这一次他们的动作迅速了不少,东宫侍卫们装填射击的间隙不少土匪已经逼近到了距离刘家庄众人五十步。 “弓箭手准备,射!” 朱慈烺再次下达了命令,只不过这一次执行命令的换成了刘家庄中的猎户。 一共三十余张猎弓一齐拉动,箭矢平射而出。在这个距离,平射弓箭的杀伤力丝毫不弱于火铳。 何况射箭的这些都是猎户,准头狠劲皆是一流,顷刻间便有三十多名土匪被射死。 疯狂冲锋的土匪又是一滞,便是利用这段间隙,东宫侍卫们再次做好了鸟铳射击的准备工作,轻而易举的取了十几条土匪的性命。 几番下来残余的两百新匪也死的七七八八了,射塌天已是暴怒。 他实在没想到刘家庄的庄户战斗力如此之高。 撤退是不可能撤退的,既然决定了劫掠刘家庄就必须打下来。不然损失的三百多名手下谁来替他弥补?不抢掉刘家庄的财富,他的实力就得不到补充! 这些庄户已经把弹药和箭矢浪费完了,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击垮他们! 射塌天在心中想到。 “马兵在前,冲开他们的阵型!” 这次射塌天选择让骑兵先行。没有了寨墙的阻碍,骑兵可以随意冲杀。 可当射塌天领着几十马匪冲到刘家庄庄户面前时纷纷傻了眼,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口口水缸。 “刺!” 朱慈烺一声令下,几十杆木矛刺出。 这是刘家庄庄户最精锐的武器,对付骑兵十分好用。 不少马匪当即被刺死,其余马贼想要拨转马头,但在这促狭的空间内如何能够做到。何况他们身后还有不少步寇,更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难道是天要亡我? 射塌天正自想着,他胯下坐骑便发出一声嘶鸣,紧接着软倒在地。 射塌天连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他艰难的抬起头,迎面看到的是一张有些青涩稚嫩的脸。 这是他最后的记忆,因为随后那名少年便挥起手中宝剑将他的首级斩下...... 射塌天死后,战况变成了一边倒。 朱慈烺高高举起匪首的脑袋,那些所剩无几的老贼也都没了战斗的欲望,纷纷投降。 对这些手上沾有无数鲜血的老贼朱慈烺当然不会生出恻隐之心,在与刘去病商议一番后命令手下把这些土匪全部斩首。 一场血战过后,刘家庄庄户只阵亡五人,几十人轻伤,而五百名土匪尽数被诛杀,引得众人一阵狂欢。 不过刘去病却没有像其余庄户那样庆祝,在他看来方才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朱权一行人,真实身份肯定不是商贾。 大明不禁止百姓拥有刀剑,但绝对禁止私藏弓弩、甲胄。更不必说火铳这种东西了。 如果刘去病没有猜错的话,朱权的真实身份应该是一个军官。总兵、副将之类的不大可能,但至少也得是个千总、把总吧? ...... ...... 第五章 去淮安 “朱兄,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卡Kа酷Ku尐裞網” “哦,刘兄但说无妨。” 朱慈烺收起宝剑,微微笑道。 “朱兄应该是位将军吧?” 刘去病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和朱慈烺能够听到。 朱慈烺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啊,如果自己不是个将军的话,无法解释为何会拥有这么多的火铳以及弓弩。 “此事你知我知,万万不可对旁人讲。” “某晓得。” 得知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刘去病十分高兴。 “有朱将军这样的忠臣在,某相信朝廷终有一日会剿灭建奴,光复辽东的!” 刘去病紧紧攥住了拳头:“一切为了大明,为了圣上!” 朱慈烺神情一滞,嘴唇翕张道:“一切为了大明,为了圣上!” ...... ...... 离开刘家庄后朱慈烺一行还算顺利,两日后抵达淮安府城外。 淮安府隶属于南直隶,下辖山阳、清河、盐城、安东、桃源、沐阳、赣榆、睢宁、宿迁九县,另辖海州、邳州。阖府共有户一十万九千二百五,口九十万六千三十三。 当然,这是万历六年的统计数据,到了崇祯年间有所增减,大体还是作准的。 其府治在山阳县,漕运总督驻地也在此县。淮安城位于神京与南京之间,是京杭大运河上的重要枢纽,故而明廷在此设立漕运总督,总理漕运事宜。 朱慈烺知道如今的漕运总督便是路振飞,这时路振飞还兼着淮安巡抚的头衔,可谓这一地区当之无愧的一把手。 朱慈烺对路振飞的评价很高,在原本历史中弘光朝廷覆灭后此人能够追随隆武帝朱聿键坚持抗清,也算是大明朝为数不多有风骨的文臣。 这也是朱慈烺选择径直来淮安的原因。此时四镇尚未形成,淮安又有路振飞这样的忠贞之士坐镇,大体形势还是好的。 要说这淮安府城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其北面是淮河,西南是永济河,东南有射阳湖,东北有马逻乡、庙湾镇、羊寨乡三巡检司,可谓要冲。 与普通的四方城池不同,淮安为新城、旧城、联城三城并列的格局。 旧城周长为十一里,城高三十尺,有城门四座。东门曰观风,南门曰迎远,西门曰望云,北门曰朝宗。城上有大楼四座,角楼三座,窝铺五十三座,雉堞二千九百六十垛。 新城周长七里零二十丈、高二丈八尺,有城门五座。东门曰望洋,西门曰览远,南门曰迎薰,北门曰洪极。在大北门的西边开有一小北门,叫戴辰门,另有角楼四座,窝铺四十八座、雉堞一千二百垛。 联城则在新旧二城之间,东长二百五十六丈三尺,西长二百二十五丈五尺,城高一丈四五尺不等,后加高六七尺,加厚四五尺,城楼大小四座,东南城门曰天衢门,东北城门曰阜成门,西南城门曰城成门,西北城门亦曰天衢门,雉堞六百二十垛。 三城合在一起,周长为十七里,面积大约在四平方公里。 旧城始建于唐,新城则是元末张士诚部史文炳在旧城以北修建的。 至于联城,则是嘉靖三十九年修建。 当时东南倭寇肆虐,数次侵扰淮安。为了防备倭患,漕运都御史章焕上奏朝廷,由原旧城东北隅接新城东南隅,修建了联城,联贯了新旧二城,也称为夹城。 至此,淮安城三城联立的基本格局便已形成。 朱慈烺看到这等雄壮城池心中亦不免啧啧称奇。 淮安府的各衙门官署多集中于旧城,朱慈烺一行从北面来,要想进入旧城,得先穿过新城、联城。 他们由新城北门洪极门进入城中,一路穿过新城,联城,又经旧城北门朝宗门进入旧城,直奔巡抚公署而去。 巡抚公署位于淮安城旧城北,府衙稍南的位置。 要说这淮安城中的衙门着实不少,既有山阳县衙、淮安府衙,还有巡抚衙门、漕运总督部院、以及常备察院。 如今路振飞兼任漕运总督以及淮安巡抚,据说却是住在巡抚衙门的。 这倒可以理解,毕竟此时运河几经中断,需要花费在漕运上的精力甚少,路振飞的大部分精力肯定还是花在督办淮安军政上。 朱慈烺知道,在原历史时空中,南面就是淮安最先得到神京沦陷的消息的。四月初八,路振飞便根据塘报向治下官绅宣告了这一消息。 稍晚一些时候,南京留都的官员们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便各自动起了歪脑筋,想要靠拥立藩王获得定策之功。 如今朱慈烺既然已经从京师突围,自然不可能任由这些政治投机客胡作非为,只要他这个正牌太子在,那就是道统,是帝位毫无疑问的继承者。 朱慈烺对于路振飞的了解更多是来自于史书。这一世他也只是从邸报上读到过几次路振飞的名字,与他本人却是从未见过。当然,在崇祯十七年他穿越之前,东宫太子有没有见过路振飞,朱慈烺就不知道了。 不过见没见过却不重要,朱慈烺随身带着东宫宝玺,足以证明他的身份。那路振飞又是绝对的忠于帝室,有他的支持朱慈烺便可以安然无恙的抵达南京。 “小爷,前面就是巡抚衙门了。” 内侍刘传宗小心翼翼的说道。 东宫侍卫长赵信也道:“公子,我们便陪您一起进去吧。” 这个称呼还是朱慈烺特意强调过的。起初赵信常常口称殿下,这实在太危险了,故而朱慈烺命他只准叫公子。 朱慈烺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定下心神来道:“一会见机行事好了,那些门子护卫未必好对付。” 刘传宗与赵信齐齐点头。 一行人走到巡抚公署前,果然有几个护卫凑上前来。 他们见朱慈烺衣着华贵,气质不俗,不敢贸然呵斥,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来巡抚公署有何贵干?” 朱慈烺微微笑道:“我乃抚台大人世侄,受家父之命前来拜会抚台大人。” 那两名兵卒听闻朱慈烺是路巡抚的世侄,态度变得愈发恭敬了。 “这位公子且稍等,我去通禀一声。” 其中一名兵卒冲朱慈烺抱了抱拳,便转身进了巡抚衙门。 不多时的工夫一个身着藏青色云纹苏绸长衫的男人踱着步子朝朱慈烺走来。在他身后便是那前去通报的兵卒。 那男子不算太高,身材微胖,脸上倒是富态的很。 朱慈烺正自琢磨着这人不会就是路巡抚吧,那人却率先开口道:“鄙人便是本府门子路安,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他态度十分恭敬,嘴角还带着笑意。 朱慈烺愣了一愣,门官?这厮只是个门官?门官都穿绸衣,好大的派头啊! 他清了清嗓子道:“晚生姓朱,从京师来,劳烦老伯通禀一声。” 那门官微微颔首,转身去了。 朱慈烺也不着急,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门官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脸上堆满笑意:“公子请进,快快请进。” ...... ...... 第六章 路振飞 朱慈烺倒也不意外,淡淡笑道:“劳烦老伯前面引路。卡Kа酷Ku尐裞網” 那门官连称不敢,弓着身子走在前面。 朱慈烺振了振袍服,跟在了后面。 刘传宗和赵信对视一眼,亦跟了进去。至于其余护卫则在衙门外等候。 这巡抚衙门的布局与一般县衙、府衙大同小异,都是前衙后院的格局。 前衙是供巡抚处理公务的,后院则是巡抚起居生活的地方。 稍有不同的是,这巡抚衙门前衙中辟有一小校场,四周兵器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兵刃。 朱慈烺知道明末卫所制度崩坏,卫所军户逃籍严重,留下的也多是被各级军官层层压榨,成为了他们的佃户,毫无作战能力。 明末真正有战斗力的便是边军,也就是募兵。在这些边军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便是总兵、副将的家丁。这些人是将领的私兵,作战时最为勇猛,但也存在着只认将领不认朝廷的问题。 辽镇、左镇皆是如此。 除了武将统率的边军,总督、巡抚的标营也是一支颇有战斗力的军队。 便说这淮安巡抚路振飞标下,就有一支能征善战的标营,兵额在一千人左右。 如今山东大部都被闯贼控制,与山东毗邻的淮安府自然能够感受到压力。 路振飞平日里不但组织乡勇训练,更是将这一千巡抚标营士兵锤炼的如铜铸铁打一般。 朱慈烺相信,若是闯贼真的派出一支偏师围攻淮安,路振飞是有一战之力的。 门子带着朱慈烺一路穿堂过院,在一垂花门前停了下来。 他微微欠身,面上堆笑道:“我家老爷便在这院子正屋中,进了这门便是后宅了,便只公子一人进去即可,余下这两位爷还请在外面稍候片刻。” 此话一出,刘传宗急了,他的工作就是侍奉太子,自然不能离了朱慈烺左右。 赵信也极为不满,他是东宫侍卫长,若他也不在朱慈烺身边,太子的安全由谁来保证? 朱慈烺见二人怒目圆睁,双手向下压了压。 “你二人且在外面等我好了。” 说罢朱慈烺从刘传宗手中接过一个包裹,径自穿过垂花门来到了后宅。 后宅是由几个独立的院子组成的,按照那门子所说,淮安巡抚路振飞就住在这一进门的跨院中。 朱慈烺走到正屋前定下步来振了振袍服。 他正要敲门,便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启开了门。 朱慈烺定睛瞧去,只见此人头戴乌纱,穿着一件云雁补子服,腰间系着革带。 他心道此人大概就是路振飞了。 此时路振飞以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淮安,这云雁补子服恰与正四品的官阶相对应。 谁料路振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臣漕运总督、淮安巡抚路振飞拜见皇太子殿下。” 朱慈烺心中直是疑惑不已,他印象中并没有见过此人,为何对方连自己身份都没确定就俯身叩拜? 但转念一想,路振飞是做过右佥都御史的,也算是大员了,或许在京时与自己见过。卡Kа酷Ku尐裞網毕竟朱慈烺穿越是在崇祯十七年,在此之前东宫见过路振飞也有可能。 路振飞显然读懂了朱慈烺的疑惑,解释道:“臣崇祯十六年陛辞时曾见过殿下。” 朱慈烺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崇祯帝十分疼爱他这个长子,不论是议政还是接见臣子,大多会让朱慈烺待在身边侍奉。 路振飞既然在崇祯十六年赴淮安上任前入宫陛辞,那么见到过朱慈烺也就不难解释了。 只是朱慈烺并没有继承这段记忆罢了。 朱慈烺赶忙把路振飞扶了起来,感慨道:“皓月公,孤领天子旨意赴南京监国,今路过淮安,特来一见。”他顿了顿道:“闯贼围困京师,天子下旨命孤前往南京监国,孤怎敢违命?所幸突围成功,先至津门,再乘船走海路至海州,又历四五日方至淮安矣。” 路振飞见太子知道自己的别号,并以别号相称直是激动不已,但一想到圣天子仍被困于神京便哽咽道:“敢问殿下如今神京形势如何?” 朱慈烺知道他是在担心崇祯帝,只叹了声道:“神京已危若累卵矣。” 在原历史中,四月初八路振飞就会得到神京沦陷、天子殉国的塘报,估计在这个时空也差不多。 朱慈烺当然不会提前把这个结果说出来,反正再过最多十日,消息便也该到了。 “臣不能为陛下分忧,直该万死!” 路振飞又是一阵捶胸恸哭。 朱慈烺对此还是颇为感动的。若是人人都像路振飞一般,大明怎会走到如今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安慰道:“皓月公此言差矣。孤听闻皓月公在淮安练兵数万,皆是可战之兵。今闯贼虽围困神京,然勤王之师纷纷奔至畿辅,破贼指日可待矣。” 他这当然是在安慰路振飞,若是他没有料错的话,李自成现在多半已经坐进了紫禁城金銮殿作威作福了吧?他的部属们则多是在京师之中追赃。那些大敌当前不肯拿出银子助军的王公权贵们到头来非但没能逃过一劫,连身家性命都得搭进去,还真是应了那句因果报应,天道轮回。 路振飞听到这里心头复又燃起了希望:“殿下谬赞了,臣所练不过两淮间团练乡兵两万余人,比不得边军的。” 朱慈烺和声道:“短短一年皓月公能练得数万乡勇已属难得,孤心甚慰。” 朱慈烺确实盯上了路振飞的这两万乡兵。他现在手中没有一兵一卒,除了一个皇太子的名头真没有啥说服力。在这明末乱世手中有兵才有话语权,朱慈烺可不希望成为弘光一样的傀儡。要想光复大明,接收路振飞这两万乡勇便是第一步。 当然他现在和路振飞还不熟,不可能贸然提出这一要求。加之他现在的身份只是监国太子不是皇帝,贸然索要军权也是犯忌讳的,路振飞也不可能给他。 待过上几日神京陷落崇祯自缢殉国的消息传来,朱慈烺便可在南京登基称帝,届时再想索要路振飞的这两万乡兵便名正言顺了。 ...... ...... 第七章 乡兵 “都他娘的给老子站好了!一会抚台大人要检阅营兵和乡兵,咱老子不指望你们和营兵一样,但也别歪歪扭扭的跟个娘们一样。咱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秦拱明快步从一排排乡勇前走过,厉声呵斥着。 作为两淮团练总兵,秦拱明在这些乡兵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被他呵斥一番,这些乡兵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不敢瞧他。 见此景象秦拱明心中长叹一声。 他当然明白不能要求这些乡勇太多,毕竟这些人半年前不过是在田间挥舞着锄头的农夫,能够在短短时间内集结成军,懂得基本号令已经不错了。 可如今大明内忧外患,闯逆围困神京,东虏觊觎山海关,再没有时间给他们慢慢训练了。 若是逆贼鞑子真的杀向淮安来,这些乡兵是要拿起手中的兵刃保护自己和家人的。 “驴球子!” 秦拱明啐骂一声,又继续朝前走去。 偌大的新城内此刻站满了乡兵,好似一个大校场。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是这军容着实不怎么好,乡兵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手中拿着木棍、锄头,只有少数手中有刀。 “巡抚大人到!” 秦拱明听到通报声直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快步朝营门方向走去。 他还未走到营门,巡抚路振飞便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来到秦拱明身前。 秦拱明欲行跪礼叩拜,路振飞连忙把他虚扶了一把,笑道:“元一不必多礼,本官来是看看乡兵们训练的如何了。” 秦拱明脸上立刻露出羞愧的神色,叹了一声道:“下官有愧抚台大人重托,这帮驴球子心思不在训练上,如今只勉强能摆个阵列出来。” 路振飞咳了一声,摆了摆手道:“练军非一日之功,慢慢来。” 秦拱明连忙把路振飞迎到一校台上训话,无意间瞥见路振飞身边还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 这少年看着十分面生。秦拱明与路振飞也是老相识了,竟然从未见过。 他不禁大为疑惑,压低声音问道:“敢问抚台,这位公子是?” 路振飞面容一变,朝朱慈烺望去,朱慈烺轻点了点头,他这才轻声说道:“这位便是大明皇太子殿下。” 他声音极低,故而除了一旁的秦拱明,几乎没有人能够听到。 秦拱明神色一滞,随即便要跪倒行礼。 路振飞忙把他托住。 “殿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在淮安。” 秦拱明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皇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淮安?如今神京不是已经被闯贼团团围住了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秦拱明的脑中出现,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便恭敬的垂手侍立在一旁。 朱慈烺站在校台之上微微眯着眼睛,观察着这两万名乡兵。 在他看来这些乡兵虽然军容不整,但至少还可以算是兵,比明末的那些军户总归要好一些。 他还是有些失望的。原本他想接手这两万名乡兵,充作自己的近卫军。可现在看来,即便接手了这只乡兵,也必须对他们进行严格的训练。不然这样的军队上了战场,是会一触即溃的。 路巡抚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便和朱慈烺、秦拱明一起离开了乡兵大营,往新城总兵署去了。 淮安的大部分官署都在旧城,唯有这团练总兵的官署设在新城。 路巡抚也索性大手一挥,把这两万名乡兵尽数安置在了新城。这淮安新城中,除了这两万名乡兵外,只有少数的几十户商贾,并无其他民户。 是以淮安新城更像是一座戍堡关城,只是规模却要大上很多。 团练总兵的官署是个三进的院子,并不算大。 一进的外院是秦拱明办公的地方,进到厅中朱慈烺自然走到上首坐定。 见路振飞和秦拱明还站着,朱慈烺微微笑道:“路巡抚,秦总兵快快坐下,孤还有要事与你们商议。” 路振飞和秦拱明对视一眼,这才各自在下首坐了下来,但屁股只坐实了小半边,有大半都是悬空着的,用战战兢兢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朱慈烺端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用极其温润的声音说道:“皓月公和秦将军练出这样一只乡兵,乃是社稷之福。” 秦拱明立刻涨红了脸,羞愧道:“殿下谬赞了。这些驴球子如今只能勉强守城,叫他们上阵杀敌怕是不行的。” 朱慈烺之前便听路振飞提起过这秦元一,见此人生的英朗,隐隐有大将之风,便多问了一句:“秦将军以为把他们练成什么样子才能上阵杀敌?” 秦拱明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练成川军一般。” 川军...... 朱慈烺心中一动。他是明史教授,自然知道川军二字的分量。 如果把明末军队战斗力做个排行的话,川军和戚继光训练的浙兵可以排进前二,第三则是卢象升统领的天雄军。其余的军队除了秦兵稍有战力外,实在战斗力有限。 这秦元一也姓秦,难不成也是川军的一个将领? “秦将军可知道秦夫人的练兵之法?” 在明末提起秦夫人三字那说的自然是秦良玉了。 只见秦拱明拍着胸脯道:“秦夫人正是臣的姑母。” 朱慈烺愣了一愣。 他知道秦良玉有两个兄长,一个弟弟。秦良玉的兄长秦邦屏、秦邦翰都在天启元年的浑河血战中战死。而秦良玉的弟弟秦民屏也在天启四年平定“奢安之乱”中战死,可谓一门忠烈。 至于秦良玉的侄辈,朱慈烺知道的有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秦翼明、秦拱明这二人都是秦邦屏的儿子。其中秦翼明官至总兵,封威远伯,在原本历史中在顺治十六年与马万年一起降清。而秦拱明也做到了总兵,在平定沙普之乱中战死。秦佐明、秦祚明都是秦民屏的儿子,也都做到了参将。 朱慈烺却是并不记得秦良玉有一个侄儿叫秦元一啊。 见朱慈烺有些疑惑,秦拱明解释道:“家父便是都司佥书秦邦屏。” ...... ...... 第八章 良将 原来他是秦邦屏的儿子! 经过秦拱明一番解释朱慈烺才知道元一是他的字,路振飞因为和他相熟,故而以字相称。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便可以解释了。 秦拱明在历史上确有其人,只是没有留下字。朱慈烺前世虽然是明史教授,也不可能凭空猜出秦拱明的字是什么。故而他听到路振飞称呼秦拱明元一时,根本没往四川秦家身上想。 “秦佥书忠君体国,战死浑河,孤甚是钦佩。” 听到浑河二字秦拱明的神色有些落寞。 他感慨道:“想当初浑河之战,大军分为两营。游击周敦吉与家父先行率兵渡河,以在桥北立营。总兵童仲揆、陈策,副总兵戚金,参将张明世统三千浙兵于桥南立营......” 秦拱明稍顿了顿,继续说道:“东虏多次用骑兵发起冲击,却丝毫占不到便宜。若不是袁应泰那厮不派兵来援,孰胜孰负犹未可知!” 说到这里秦拱明额上青筋暴起,双手也紧紧攥成拳状。 “秦将军当时可在军中?” 秦拱明摇了摇头。 “当时臣并未随父出征。” 朱慈烺微微颔首。 浑河血战之惨烈是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四千川军白杆兵,三千戚家军浙兵除了极少数的逃回辽阳,基本都阵亡报国。若是秦拱明当时也在战场,估计也已殉国了。 还好,还好给秦家留下了这点血脉。 “秦将军说希望把这只乡兵练成川军一般,可有法子了?” 朱慈烺话锋突然一转,秦拱明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臣无能,这些乡兵比之石柱兵素质差了太多,恐怕很难练成川军那般。” 朱慈烺却是笑而不语。 在他看来兵员本身的素质固然重要,训练方法亦很重要。 白杆兵的编制适合山地作战,在平原却未必适合。单一的兵种很容易让敌军找到突破口,在朱慈烺看来戚继光训练的戚家军更适合作为标杆。 “孤有一个想法。” 朱慈烺稍顿了顿道:“可否按照戚少保《纪效新书》上的方式训练乡兵?” 秦拱明出身将门,自然是听过戚家军的。事实上浑河之战,就是四川白杆兵和戚家军浙兵的一次合作。 秦家统率的川军名震天下,在他们看来大明的其余军队都不值一提,唯有戚家军值得尊敬。强者只会尊敬强者,惺惺相惜说的便是如此。 如今朱慈烺提出按照《纪效新书》的方法训练乡兵,秦拱明并没有拒绝,而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抱拳道:“臣愿意一试。” 朱慈烺长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秦拱明倔劲上来了,不给他面子。 川兵固然也很犀利,但秦家没有留下一个系统的训练方法,加之白杆兵兵种单一,不是最好的选择。 而戚家军的训练方法是明确的写在《纪效新书》上的。 饶是朱慈烺不怎么懂军事,也能看明白其上书写的阵法常识。 他相信有秦拱明这样一个将领在,按照《纪效新书》上的方法训练,是一定能够把两万乡兵的作战水准提升一大截的。卡Kа酷Ku尐裞網 秦拱明又问了问神京的情形,当得知神京已危若累卵时,直是怒发冲冠。 朱慈烺相信只要他下一道领旨,秦拱明就会毫不犹豫的率领这两万乡兵北上勤王。 当然他不会下这道旨意,一来现在京师多半已被攻破,再赶去也于事无补。二来这些乡兵的战力确实太低了,赶过去也是给闯逆填牙。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光复神京,该忍的时候一定要忍。 当然朱慈烺不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两万乡兵身上。他打算在义乌等地招收一些矿工,并在淮扬运河沿线招收一些在码头做事的力棒。 这些人最能吃苦,用他们做班底组建新军是最合适不过的。 明末的官场、军队都已经烂到根子了,要想翻盘绝不能倚靠那些军阀,训练乡兵,组建新军是必不可少的。 朱慈烺又与秦拱明说了一番勉励的话,便和路振飞一起离开了团练总兵公署,经过夹城回来了淮安旧城。 巡抚路振飞热情的引领太子参观了他的巡抚标营。 与那些乡兵不同,巡抚标营的士兵清一色的大红胖袄,皆配备了腰刀、长刀、长矛,只是火器配备上有些捉襟见肘。除了四门虎蹲炮,两门小佛郎机外再无火炮。火铳也很少,基本只能保证十人中有一支,还是准度最差的鸟铳。 这种鸟铳制作工艺很粗滥,经常炸膛,以至于士兵畏铳如虎,有的说什么也不敢使用鸟铳,宁可使用弓弩。 朱慈烺摇了摇头。 想当初明成祖建立神机营,大力发展火器,那时的大明火器部队在全世界都是处于领先地位的。想不到两百年过去了,明军的火器配比反而越来越低。也就是戚家军的火器配比能超过五成,其余边军、督抚标营估计连一CD没有。 要想改变这一现状,只能从源头想办法。朱慈烺觉得有必要成立一个火器局,专门让匠人们研制新式火器,并建厂流水线生产火铳、火炮。 当然,这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眼下朱慈烺显然无法提供,还得等他登基继位之后才能提上日程。 视察完了巡抚标营,朱慈烺和路振飞一起回到了巡抚衙门。 小太监刘传宗和侍卫赵信一直紧紧护卫在朱慈烺身边,直是寸步不离。 虽然他们看得出路巡抚是忠臣,不会对太子殿下不利,但难保有些居心叵测的人隐藏在暗处。若是让这些人伤到太子殿下,他们可就万死莫恕了。 朱慈烺在等京师沦陷的消息传到淮安,也不急着去南京。进到巡抚公署后厅坐定之后,朱慈烺有一搭没一搭的向路振飞问道:“听闻凤阳总督马士英和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商议孤去南京监国一事,不知皓月公可否听说?” 路振飞摇了摇头道:“不知殿下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史部堂确实曾经有这个想法,但马总督却并未表示过。” 朱慈烺本就是在试探,闻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报!急报!” 正自时一个亲兵跌跌撞撞的跑到后厅大门外。 路振飞大为不悦,呵斥了一番才放他进来。 “禀大人,总兵高杰抵达淮安,请求进驻城中!” ...... ...... 第九章 高杰 路振飞听到“高杰”二字不由得皱起眉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一旁的朱慈烺却是神态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殿下,这高杰一路溃败至淮安,臣无论如何不会让他进城。前几日山东总兵刘泽清也溃逃至淮安,想要进城,被臣一番责斥,灰溜溜的绕道去扬州府了。” 路振飞稍作思忖便冲朱慈烺拱手道。 朱慈烺微微颔首,笑道:“这淮安府的事宜自然该由皓月公决断。” 路振飞立时明白了,太子殿下是不想掺这池浑水啊。 “臣明白,这就打发他们走。” 路振飞喜声道。 “且慢!” 朱慈烺摆了摆手。 路振飞微微一愣,愕然道:“殿下?” “皓月公打算让高总兵去哪处府县驻扎?” “这...只要不是在淮安府辖境内,他去哪处都可以。凤阳府、庐州府、扬州府......” 路振飞的底气显然不是很足,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微若蚊呐。 朱慈烺心中一叹,感慨道:“高总兵所领皆是溃兵,不论去往何处总归是难以维持军纪的。世人言‘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孤实在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殿下仁厚,臣惭愧。” 路振飞立时涨红了脸。和太子殿下比起来他确实太小家子气。 听朱慈烺说了这一番话路振飞算是明白了,原来太子殿下之前说的让他全权决断不过是个场面话,实际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路振飞不敢再忖度东宫心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知殿下可有万全之计?” 朱慈烺微微笑道:“万全之计不敢说,不过可以保淮安一府百姓安居。” 他稍顿了顿,嘴唇翕动道:“就让高总兵部驻扎在淮安城外,军饷就遵从客军之例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殿下!” 听到这路振飞面露忧色道:“高杰部是溃军,怎可遵从客军之例?” 他心道若真是遵从客军之例,高杰这几万人马的军粮都得淮安府出,人吃马嚼一天耗费甚巨,时间短了还好说,若是时间长了,他也受不了啊。” 朱慈烺挥手向下压了压,示意路振飞不要激动。 “孤敢向皓月公保证,少则十日,最多半月,高总兵部便可调离淮安府。” 路振飞喉结微微耸动,犹豫了良久才叹声道:“臣遵殿下令旨。” 朱慈烺也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若是路振飞抵死不从,他这个皇太子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事实上,他让路振飞把高杰部约束在淮安府,并不单纯是害怕高杰部祸害抢掠百姓。 历史上南明江北四镇中,高杰和刘泽清都是望风而逃的溃将,黄德功原本就驻守在庐州,刘良佐本驻扎在河南正阳,受马士英之邀才进驻南直隶。四镇中高杰和刘泽清属于丧家之犬的类型。若不是他们见风使舵拥立福王朱由崧,是根本不可能封伯的。 刘泽清已经去了扬州,高杰还没有地方驻扎,这个时候朱慈烺若能略施恩惠让他待在淮安,高杰多少会存些感激。 朱慈烺倒不怕高杰借拥立之功变成割据军阀。 毕竟他是正宫太子,是继承帝位的不二人选。 四镇之所以可以借拥立弘光飞黄腾达,是因为朱由崧对其余藩王并没有绝对的优势,潞王、桂王都有机会。而朱慈烺只要坐镇南京,就一定可以继承帝位。谁若是敢提出异议,那才真的是谋反。 所以高杰支持朱慈烺继承帝统只是锦上添花,朱慈烺完全不必要担心他会像历史上那样独成一镇。 老实说朱慈烺确实看上了高杰这支军队。这支部队虽然是溃军,但因为经常和流贼战斗,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加之高杰本人是一员猛将,若能收服确是不小的助力。 若早早把高杰攥在手里,也是绝了其他藩王的心思。毕竟淮安府内暂住的藩王就有好几位,其中就有福王朱由崧。 朱慈烺不仅占据道统,还要拥有实力,在乱世实力才是王道。 高杰本人的经历颇有传奇色彩。他是陕西米脂县人,和李自成是老乡。李自成追随高迎祥造反之后他也跟着响应。 因为作战勇猛,高杰颇得李自成的信任,一度做到了先锋将的位置。 可高杰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当时李自成的小妾邢氏负责老营的物资分发,涉及军粮、兵器种种。高杰定期会去找邢氏领用物资,时间一长高杰和邢氏看对了眼就私通了。他们担心事情败露遭到李自成的清算,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投了官军。 洪承畴大手一挥把高杰部划到贺人龙麾下,高杰也充分体现出了光棍精神,跟着贺人龙绞杀流贼,很快就累功升迁。 因为给李自成带了绿帽子的缘故,他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复降李自成的。至于降清,自然也没有多少可能。高杰这个人虽然暴虐了一些,但基本的民族气节还是有的。豪格曾经诱惑他投降,声称‘大者王、小者候、世世王者。”高杰根本不予理会。可以说高杰是牢牢和大明这艘大船绑在了一起。 在原本历史中高杰甚至引兵北征,若不是他被许定国诱杀于睢州,南明北伐毁于一旦,整个南明局势或许会不同。 四镇之中兵力最强的是黄德功、高杰部,巧合的是他们对明朝也是最忠心的。高杰死于睢州之变,黄德功更是在清军大举南下之时战斗到最后一刻,被部将所杀。至于刘良佐、刘泽清之流,不但暴虐成性,还不忠不义,清兵南下之后立即望风而降,甚至连抵抗一番做做样子都不肯。 如今四镇尚未成立,朱慈烺自然要早早布局。在他看来,路振飞、秦拱明这样的忠直之臣自然要倚重,黄德功、高杰这样的也要巧用。 这些猛将若是能用对地方,于大明也是一大助力。 朱慈烺绝不愿意看到原本历史中清军南下,大肆屠城的场面,故而他要利用好能够利用的每一分力量。 ...... ...... ps:高杰这个人虽然一身流寇作风,但民族大义还是有的,至少他敢于北上伐清,在四镇中和黄德功可以归为一档,比刘泽清、刘良佐要好多了。 第十章 赴宴 “贼你娘,这碎怂不让咱老子进城!” 高杰单手挽着缰绳高声咒骂。 来回禀的亲兵小心翼翼道:“将军,路巡抚说愿意按照客军规制给咱送粮食。” 高杰听到这儿怒气稍消,一摆手道:“咱老子就吃定他路振飞了,咱老子哪儿也不去,就待在这淮安!” 谋士陈金星见状嘴角微微一扯道:“东翁何必气恼?这路巡抚肯让东翁在城外驻扎,已经是难得的了。” 高杰泄气道:“咱老子就是看不惯这帮文官的嘴脸,敢情那些贼寇都是他们杀的?要没有老子在战场上卖命,哪有他们在城里倚红偎翠的份。” “将军,路巡抚说咱在淮安府驻扎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高杰听到路振飞还有条件,一双眼睛立时瞪得犹如牛铃。 “你说个啥?那瓜怂还有条件?” “将军息怒,路巡抚说咱按客军吃粮可以,但请将军务必约束好部众军纪,不得作出抢掠百姓的事情。” 高杰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卡Kа酷Ku尐裞網 “东翁,这个条件倒不是很过分。既然那路巡抚愿意给咱供粮,东翁便没必要叫弟兄们‘打粮’了。” 高杰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叹声道:“他路振飞以为咱老子愿意抢粮?这几万人人吃马嚼的,没有军饷不靠抢咋办?咱老子总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啊。罢了,既然他路振飞愿意供粮,咱老子便答应他约束好手下军纪。” 其实高杰对路振飞主动提出资助粮食还是感到有些惊讶的。 他这一路溃逃而来,各府县的文官都坚闭城门,拒绝让他们入城。路振飞虽然也不让他们入城,但至少提供了粮食,这下弟兄们也就有了活命。 现在已经是三月末,天气渐渐转暖了,即便在城外搭帐篷也冻不死人。如今北面打的不可开交,李自成围了北京城,听说建奴也觊觎山海关,实在不是人待得地方。 高杰还没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将军......” “你他娘的一次能不能把话说完?” 高杰狠狠瞪了那亲兵一眼,不悦道:“有屁快放。” “路巡抚说想要请将军入城赴宴。” 高杰咽了一口吐沫,疑惑道:“啥子?他叫老子入城赴宴?他不是说不准咱老子入城的吗?” “路巡抚的意思是只叫您入城赴宴,最多可以带上五十名亲兵,部众却得驻扎在城外。” 亲兵小心翼翼的说道。 高杰挠了挠头道:“那咱老子入城有个啥意思?难不成为了多喝几杯花酒?” 陈金星捻着胡须沉吟了片刻,朗声道:“东翁,这个宴东翁得赴。” “哦?” 高杰对陈金星十分器重,见他表态连忙询问道:“军师何出此言?” 陈金星眼睛眯作一条缝,气定神闲的说道:“路巡抚若是无意与将军结交,便不会答应按照客军规制助军粮草,更不会请将军入城赴宴。将军有所不知,文人谈事情都是在酒桌上的。这路巡抚既然有意和将军坐下来谈,肯定是有合作的可能。” 高杰一拍大腿道:“他奶奶的,这些文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真是多,老子差点没绕过来。” 他刚一说完,意识到陈金星也算文人,连忙尴尬的摆手道:“本将军说的不是军师。卡Kа酷Ku尐裞網” 陈金星淡淡笑道:“无妨的。” 高杰清了清嗓子借以掩饰尴尬:“军师以为本将军为何应当入城赴宴?” “因为路巡抚可以给东翁需要的东西。”陈金星稍顿了顿,继而说道:“东翁也可以给路巡抚需要的东西,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军师的意思是,姓路的摆的不是一席鸿门宴?” 陈金星哈哈笑道:“自然不会是鸿门宴,东翁可没有威胁到路巡抚啊。” 高杰抓耳挠腮了一阵,一拍大腿道:“好,本将军便赴他这个宴了!” ...... ...... “殿下,这望仙楼是淮安城中最大的酒楼,在此宴请高总兵算不得慢待了。” 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朱慈烺金口玉言,路振飞只能遵从。不然那就是违抗东宫令旨,这个罪名绝不是路振飞担得起的。 “皓月公,参加此次宴会的除了皓月公和孤没有外人了吧?” 朱慈烺换了一件湖蓝色直裰,头戴网巾,端是一副书生打扮。 太子发问,路振飞毕恭毕敬的答道;“回殿下的话,没有外人了。便是团练总兵秦拱明臣都没有告知。” 朱慈烺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见高杰这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他当然信的过秦拱明,可秦拱明这样出身将门的可未必看得起高杰。 万一酒宴之上秦拱明冷嘲热讽一番,惹恼了高杰却是不美。 作为上位者要考虑的绝不仅仅个别人的利益,而是国家。 大明已经是千疮百孔,朱慈烺要想中兴,绝不能再允许窝里斗的事情发生。 “报!总兵官高杰率亲兵前来赴宴!” 便在此时,路振飞的一个家丁疾奔至二楼,跪倒禀报。 “殿下,您看?” 路振飞朝朱慈烺投来了问询的目光。 “叫高总兵把亲兵留在楼下,自己赴宴即可。” 朱慈烺虽然不担心高杰作乱,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那亲兵领命前去,朱慈烺便闭上眼睛养神。 过了片刻,他听到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只有常年行军打仗的人步子才会如此重。 朱慈烺知道一定是高杰来了,便睁开了眼睛。 “哈哈,路巡抚盛情设宴,高某却之不恭啊。” 高杰人未至声先至,路振飞和朱慈烺齐齐把目光朝木梯口投去,但见一个身着藏青色绸袍的男子踱步而上。 今日这望仙楼整个都被包了下来,故而此人不可能是别人,必是高杰无疑。 朱慈烺细细打量着这个个人经历颇为传奇的人物,只见其生的宽额厚面,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眉宇间满是英气,光看面相确是虎将一枚。 ...... ...... ps:公布一下书友群:309429159,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加下畅聊《振南明》。 第十一章 各取所需 那高杰虽是武将,却不是无知莽夫。 他见路振飞上首坐着个锦袍少年,讶然问道:“路巡抚,这位是?” 路振飞朝朱慈烺望去,见朱慈烺微微颔首,便清了清嗓子道:“这位便是东宫殿下。” 高杰直是一愣。 东宫? 自己眼前这个俊秀少年就是太子? 我勒个娘呀! 高杰只觉得一阵眩晕,险些一头栽下。 他抿了抿嘴唇,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孤素闻高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朱慈烺伸出右臂和声道:“高将军坐吧。” 高杰只觉得喉咙发干,良久才哑声道:“臣遵旨。” 高杰此刻一头雾水,屁股只将将沾在了椅子上,却是不敢坐实了。 “高总兵,殿下是从海路到的淮安府。卡Kа酷Ku尐裞網” 路振飞不疾不徐的说道:“京师被闯逆围困,殿下来南边监国,吾辈文武当誓死追随殿下。” 高杰连声称是。 他现在大概明白了,原来东宫在李自成攻城之前逃了出来,然后走海路来到了淮安府。 虽然此时是三月末,高杰却觉得后背直冒虚汗。得知李自成挥师神京后,他急忙跑路,先是到了山东,之后又一路逃到南直隶。他本以为就此可以松一口气了,谁知却在淮安府遇到了东宫太子。这可真是要了他的亲命了。 太子是谁?那是当今天子的大儿子啊。 天子在神京势微时曾经下诏令各部兵马入京勤王,高杰却充耳不闻只管跑路。 若是太子秋后算账,追责起来,高杰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现在越发觉得这场宴席就是一个鸿门宴了。天杀的陈金星,竟然怂恿他来赴宴。这下好了,他连亲兵都在楼下。万一这东宫太子真的要发难,他是毫无抵挡之力的。 高杰做贼心虚,自然觉得风声鹤唳。卡Kа酷Ku尐裞網他环顾四周,只觉得屏风之后都隐藏着甲士,怕是那太子一掷酒杯就会冲杀而出。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冲朱慈烺拱手道:“殿下既为监国,臣自当为殿下效死命,杀贼杀虏,匡扶社稷。” 他绝口不提神京被围之事,就是怕牵连到自己。 他也知道李自成攻破京师是迟早的事,那时天子必定不能苟活,这监国的太子就会理所当然的继承帝位。 此时表态多少还有些用处,高杰不求加官进爵,只希望这个东宫殿下能够看在自己效命追随的份上不要再追究他跑路逃命的罪过。 “好,好啊!高总兵有如此壮志,孤心甚慰。” 朱慈烺拊掌笑道:“不知高总兵此来淮安带了多少人马?” 高杰连忙回道:“禀殿下,共有步卒两万,骑兵五千。” 朱慈烺哦了一声,心中却是惊讶不已。 两万五千人马,其中还有五千骑兵,这实力可不算一般了。 这还是高杰刚刚逃到淮安拥有的人马,历史上他定策开镇之后,在当地补充兵员,麾下兵马更多。卡Kа酷Ku尐裞網怪不得史可法想要北伐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高杰,大概也是因为此人的实力在四镇中最强吧。 朱慈烺有些庆幸当时的决断,他现在手中缺少的就是高杰这样有作战经验的将领。 他倒了一一杯酒,微微呷了一口,幽幽说道:“两万多人马,粮草之事便是重中之重,孤已经命路巡抚按照客军规制向高总兵输送粮草,当能解燃眉之急。” 高杰闻言朝朱慈烺投来感激的目光。 路振飞无缘无故援助他粮草,他就觉得十分奇怪。不曾想这竟然出自东宫太子的意思。 高杰一路逃来如过街老鼠一般,文官们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这路振飞虽然与他说了一些客套话,但高杰知道,若非太子路振飞也不会对他如此客气。 “殿下!臣今后便是殿下的人了!” 说罢高杰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朱慈烺叩首道。 他虽是武将,却甚是机敏。如今傻子都看得出天子没有活路,那么这东宫继统就是迟早的事。这种时候大表忠心虽然算不得雪中送炭,却比太子登基之后再投效好的多。 那时候大局已定,太子已成天子,怎看的上他这区区几万人马。何况锦上添花的分量也轻了许多啊。 高杰长跪不起,朱慈烺却没有急着去扶他。 上位者礼贤下士换取对方追随,是有一个完整的套路的。其间分寸拿捏尤为重要,一个细节没做到位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朱慈烺当然不认为高杰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他,此人既然当初会造反,就不会相信什么受命于天的鬼话。 朱慈烺与高杰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朱慈烺眼下需要的是一只有足够威慑力的军队,那两万团练兵自然不行,高杰的部众是最好的选择。 高杰需要借助朱慈烺觅得从龙之功,从而加官进爵。 他现在是总兵,加官是没法加了,但进爵却是可以的。 至于对高杰的安排,朱慈烺早已想好。此时他会对高杰较为倚重,等到登基称帝局势稳固以后,他会慢慢把高杰部边缘化,并拆分他的军队。 届时朱慈烺势必已经有了自己的亲军,绝对实力上会高于高杰,谅高杰也不敢反对。 当然,高杰本人朱慈烺还是会用的,只不过会淡化高杰的影响力,只给他保留一营的兵力。 这也是大明制衡武将的套路,总兵只有作战时拥有指挥权,平时总兵除了自己那营官兵,连副将、参将都指挥不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还是得获得高杰的效忠。 高杰这句话看似平常,实则表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是朱慈烺的私人了。 朱慈烺现在毕竟不是皇帝,即便登基称帝也会有心腹之说。 看来这个高杰的野心很大,是想做未来圣天子的心腹啊。 对此朱慈烺却是并不排拒,就凭高杰敢于兴兵北伐抗清,就不是个没把的孬种。 此人身上固然有暴虐、唯利是图的缺陷,但也无是一无是处。 有缺陷的人才更好驾驭,朱慈烺坚信自己可以驾驭好他。 ...... ...... 第十二章 登基 崇祯十七年四月初五,比原本历史早了三日,淮安巡抚路振飞接到塘报,神京陷落。 路振飞在和朱慈烺商议过后将这个消息公布给了当地官绅,并告知南京六部官员。 原本路振飞想要封锁消息,只叫家丁快马至南京报与史可法,却被朱慈烺拒绝了。 神京既已沦陷,消息传到南面是迟早的事。这种时候封锁消息不但无甚用处,反而会令当地官绅惧怕,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稍晚几日,崇祯帝自缢煤山的消息传来,永王、定王等皇族也被闯贼俘获。所幸的是东宫太子殿下顺利南渡,已经抵达淮安。 这个消息也被重点散布,使得绝望中的南京六部官员看到了一丝希望。 朱慈烺对于神京陷落、崇祯自缢的消息早有心理准备,路振飞等人却是一时难以接受,若不是还要主持大局真怕是要垮掉。 恰巧此时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以及周王、恒王都逃难至淮安,暂居于淮安城中西湖咀。朱慈烺便把他们召集,商议赴南京即位的事宜。 这些藩王们得知东宫就在淮安皆是惊讶不已。原本历史中继统的两个热门人选福王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此刻都十分坚定的拥护太子继位,全无政治投机客的嘴脸。 朱慈烺另下了一道令旨,命人送到南京交予史可法。 作为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是留都文官中地位最高的,朱慈烺要去南京继统,自然要找他。 史可法收到朱慈烺的令旨,直是激动不已。原本他就是奏请太子监国的倡议者,现在太子真的南渡,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拥戴。 史可法立即召集了六部官员商议太子赴南京的具体方案和细节。 而直到此时,凤阳总督马士英才刚刚得知太子就在淮安的消息。 他不禁勃然大怒,对路振飞的‘欺瞒’举动十分不满。 然此刻太子对路振飞颇为倚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了一些护卫星夜奔来淮安护驾。 原本历史上借定策之功飞黄腾达,跃居首辅的马士英,此刻却是连喝汤都喝不到了。卡Kа酷Ku尐裞網兵部尚书史可法和礼部尚书王铎先行一步,于四月十三抵达淮安,而马士英四月十四才到了淮安城外。 对于这个政治投机客朱慈烺没有什么好感,但要说厌恶却也说不上。 有人说马士英是阉党,给他贴上一个大大的阉党标签。实际上这却是政治斗争的结果,说马士英是阉党太过勉强。 但既然马士英已经被贴上一个阉党的标签,那么朱慈烺却可以利用这一点制衡朝堂。 毕竟南京六部官员中东林党复社的背景太浓重,还是需要一些平衡的。 四月十五日,在兵部尚书史可法、礼部尚书王铎、凤阳总督马士英、淮安巡抚路振飞的陪同下,朱慈烺正式从淮安出发奔赴南京。 四月十八日,太子乘坐的舟船抵达南京城外的燕子矶。南京的留守官员以及缙绅悉数到场迎接。 朱慈烺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先去拜谒了孝陵。 甲申国变,天子自缢煤山,这个时候太子拜谒孝陵自然带了一丝不同的意味。 嗅觉敏锐的官绅都感觉到太子殿下身上带了一股浓浓的杀意,怕是近来南京城不会平静。 拜谒完孝陵,朱慈烺于四月二十日从朝阳门进城,受到南京城百姓的隆重欢迎。 神京陷落,天子自缢的消息接踵而至,他们心头聚集了无数阴霾。而东宫太子的抵达就像一束阳光,将这些阴霾尽数驱散。 朱慈烺的到来太是时候了,他在南京百姓最脆弱的时刻给了他们希望,让这些可怜的升斗小民找到了主心骨。 对这些百姓来说,只要有一个人能站出来领导他们就是好的,何况是太微星身份的东宫太子。 朱慈烺原本想先住在内守备府,但在史可法等人的坚持下还是住进了紫禁城。 他在群臣的簇拥下过承天门、端门,沿着千步廊一路行到午门,后在大汉将军的护卫下从午门进入紫禁城。 随行的文武官员大部分止步于此,史可法等六部重臣则绕道东华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午门只供天子、太子出行,除极特殊的情况文武官员多从东西华们进出。 朱慈烺有意在文华殿召见史可法等人,故而他们从东华门入宫是最便捷的。 南京紫禁城的修建是在洪武年间,后来成祖朱棣发动靖难夺了侄子建文帝的江山,迁都北京。 南京便作为留都成了政治失意官员、太监们养老的地方。 南京的六部衙门总还有人在办公,紫禁城却是毫无疑问的空闲了下来。时间久了,风吹雨淋又缺少养护,紫禁城的大部分殿阁都变得破败不堪。 其中就包括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三大殿。 这也是朱慈烺决定在文华殿召集史可法等人的原因。文华殿相对来说破败的没有三大殿那么明显,暂时不需要修缮。 被召集的都是留都重臣,他们此前也与史可法通过气,知道皇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可他们身为人臣,却不可能让新天子的登基大典寒酸。 他们一进文华殿便纷纷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来,嚎啕大哭请求皇太子按照祖宗定制举行登基大典。 朱慈烺望向史可法,见他默不作声,便明白史可法也是这么想的。 朱慈烺知道这些文官把道统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绝不会在登基大典仪式上让步,也就同意了他们事先设计的方案。 四月二十五,朱慈烺在奉天殿举行登基大典,正式即位称帝,改明年为弘业元年。并令全国臣民按照祖制为先帝崇祯服丧二十七个月。朱慈烺任命原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为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张慎言为吏部尚书,刘宗周为礼部尚书,高弘图为工部尚书,原礼部尚书王铎改任左都御史,凤阳总督马士英为刑部尚书,原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任户部尚书。姜曰广、刘宗周皆加东阁大学士头衔入阁办事。 这些人事任命都是没有什么异议的,让群臣感到惊讶的是,原淮安巡抚路振飞被新天子任命为兵部尚书,且加东阁大学士衔入阁办事。 路振飞的强势崛起也让原本平静的朝堂暗流汹涌起来。 ...... ...... 第十三章 方略 尽管南京紫禁城奉天殿经过初步修缮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但朱慈烺还是不习惯在这里召见大臣。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座紫禁城中最宏大的殿宇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便是天潢贵胄的朱慈烺也觉得很不舒服。故而除了登基大典时用过一次,朱慈烺再也没有踏入奉天殿中一次。 按照朱慈烺的心意,大朝议的举办设在谨身殿,平常小范围的君臣议对则在文华殿。 大明历代君主都有召见臣下的习惯处所。便说朱慈烺的父皇崇祯皇帝,就喜欢在云台门召见阁臣。云台门便是建极殿后的一块平台,与乾清门相对。故而也称之为平台召对。 朱慈烺却并不怎么喜欢在室外召集臣子。春秋还好一些,夏冬时节完全就是受罪。 今日是崇祯十七年五月初三,距离朱慈烺登基已经八日。 琐碎的事宜基本已经处理完毕,朱慈烺终于可以好好的与臣下们议论一番大明的国策方略了。 被朱慈烺召见的臣工有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史可法,吏部尚书张慎言,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路振飞,礼部尚书刘宗周,户部尚书姜曰广,刑部尚书马士英,工部尚书高弘图,左都御史王铎。卡Kа酷Ku尐裞網 六部堂官、左都御史悉数到齐,使得这次君臣议对犹如一场小朝会一般。 朱慈烺身穿明黄色盘领窄袖龙袍,头戴翼善冠,端坐在文华殿宝座之上。 部院大臣们皆被赐座,小心翼翼的坐在天子赐下的锦墩上。 五月初(农历)的南京城已经稍稍有了暑意,尽管身后有打扇的宫婢,朱慈烺还是觉得胸口一阵燥热。 他清了清嗓子道:“朕初登大宝,本该免税赋、赦天下。然内有贼酋流匪窃玺,外有鞑虏胡儿嚣衅,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匡扶社稷,中兴大明。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刑部尚书马士英朗声道:“臣有一策,可一举荡平流寇,诛杀闯贼。” 朱慈烺微微笑道:“马部堂有何良策?” “臣以为吴三桂宜速行接济,在海有粟可挽,有金声桓可使;而又可因三桂以款虏。原任知县马绍愉、陈新甲曾使款虏,昔下策、今上策矣。卡Kа酷Ku尐裞網当咨送督抚以备驱使。” 朱慈烺面色立时变得阴冷,这马士英还以为吴三桂是借虏平寇的大忠臣吗? “本兵怎么看?” 朱慈烺又将目光投向了路振飞,期盼这个他一手提拔的兵部尚书能够给出不一样的看法。 “臣以为吴三桂之举与叛国无异。” 路振飞神情肃然道:“吴三桂率部镇守山海关,神京被围时先帝曾下诏命其率部入关勤王。然吴三桂一路拖拉,行至永平后闻讯神京已破,遂投靠闯逆。只因其父吴襄被闯逆拷打才怒而返回山海关。闯贼见吴三桂降而复叛,遂率军前往山海关讨伐,吴三桂支持不下便索性投虏,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怎可褒奖重用?” 朱慈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路振飞看问题还是看的很透彻的。 四月末,山海关大战还是发生了,与原本历史的时间点几乎没有差异。 吴三桂在与李自成激战过后感到力有不支,便一咬牙投了东虏。卡Kа酷Ku尐裞網多尔衮自然是愿意看到这个局面的,他以逸待劳,在李自成和吴三桂两败俱伤时突然杀出收拾残局。 李自成部遂溃败,一路逃回神京。 之后,就像原本历史那样,李自成于四月二十九日在神京称帝,次日即率部离开神京,往西安撤去。 之后清军进驻京师,控制了畿辅地区。然陕西、山西还在李自成控制范围内,而江南大部仍在明朝手中,至于河南、山东则处于三不管的地区,并没有任何一方能够对这一地区有效控制。 现在实是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朕也以为吴三桂不可倚重。” 朱慈烺终于发声了。 “吴三桂所图无外乎荣华富贵,为了荣华富贵他不仅可以抛弃生父,还可抛弃君父以及万千同胞。诸位爱卿难道不知道吴三桂已经被东虏酋首封为平西王了吗?” 朱慈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中气十足,透露着年轻天子的威严。 众臣皆面面相觑。他们确实不知道吴三桂已经被东虏酋首封为平西王。马士英更是面色惨白,他方才极力为吴三桂说话,恨不得把吴三桂说成郭子仪一样的忠直之臣。 然天子立刻就把他打脸,吴三桂若不是彻底投虏,酋首怎么可能封他为平西王? 礼部尚书刘宗周咳嗽一声道:“陛下,臣以为吴三桂固然不可信,但借虏平寇之策确有可行之处。” 朱慈烺心中一叹,这些人怎么就看不清局势呢。如今实力最强的就是满清,李自成次之,大明最弱。 若是大明联合满清把李自成灭了,那么满清就会立即调转枪头朝向大明。 “首辅怎么看?” 朱慈烺又望向史可法。 一直沉默不语的史可法终于发声。 “陛下,老臣伏乞敕下兵部,会集廷臣,既定应谴文武之人,或径达虏主,或先通九酋。应用敕书,速行撰拟,应用银币,速行置办,并随行官役若干名数,应给若干廪费,一并料理完备。定于月内起行,庶款虏不为无名,灭寇在此一举矣!” 好嘛,他的内阁首辅亲自来拆台了! 朱慈烺心中又气又笑,他原本对史可法的观感还算不错,现在看来其也是个昏庸之辈。偏偏他还能把对东虏行款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理所当然! “臣以为首辅此言差矣!” 路振飞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东虏行款,期望借虏平寇乃痴心妄想。今日江左形势视之晋、宋更为艰难,肩背腹心,三面受敌。念先帝、先后殉社稷之烈,念三百年生养黔黎尽为披发左衽,断宜以进取为第一义。进取不锐,则守御亦不坚。乞师突厥,召兵契丹,自昔为患。及今不备,万一饮马长、淮,侈功邀赏,将来亦何辞于虏?” “好,本兵说的好!从今日起,再有提议向东虏行款者立斩不赦!” 朱慈烺环视众臣一周,毅然说道。 ...... ...... ps:感谢书友汉族鼎盛、不老胖子的100币打赏~ 第十四章 新军与军校 结束这场君臣议对后,朱慈烺独把路振飞留下。 “本兵觉得若想荡虏平寇,光复神京,该有怎样一只军队?” 路振飞稍作思忖便答道:“回禀陛下,自然是岳家军、戚家军那样的强军。” 说完之后路振飞又觉得有些不妥,便补充道:“当然,这只军队必须是忠于陛下,忠于朝廷的,绝不能冠以臣子将领的名号。” 朱慈烺微微颔首道:“本兵说的不错,朕也正有此意。太祖一手创立军户制度,及至万历年间便已糜烂不堪,这才有了募兵。可各镇所募之兵战斗力仍然有限,不但被建奴压制,甚至连剿匪有时都力不从心。朕一直在想,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 稍顿了顿,朱慈烺接道:“如今,朕想明白了。其中症结在于家丁、亲兵制度。凡是总兵、副将,甚至参将、游击都能拥有相当一部分的家丁、亲兵。这些家丁、亲兵是将领真正的嫡系,即使将领调任,他们也可以跟着调走。故而这些亲兵、家丁可以在军中享受到高人一等的待遇。不论是军饷还是甲胄兵器,他们都是最好的。卡Kа酷Ku尐裞網久而久之,普通士兵自然心生不满。” 朱慈烺背负双手在殿中踱了几步,慨叹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普通士兵觉得既然家丁、亲兵吃穿用度高人一等,作战时候自然也要冲在最前面。真的打起仗来,普通士兵肯定会消极怠战,出工不出力。可家丁、亲兵再多,几也不过几十、几百,指望靠这几十、几百人打胜仗,不是痴人说梦吗?” “陛下圣明。” 路振飞对此也是深有感触:“臣在淮安练乡勇时便有此感触,故而团练之中不设家丁、亲兵。” 朱慈烺神色一振道:“故而朕要练新兵,练兵之法尽数按戚少保《纪效新书》、《练兵实纪》中所书。少则数月,多则半年,定要练出一只悍不畏死的强军。这新军的名字朕也想好了,就叫神策军!至于军将的选拔也要改一改。朕决议开设皇明军校,培养军官。” 路振飞微微愕然,按照戚少保之法练新军他可以理解,可皇明军校是什么意思? 朱慈烺就知道路振飞会感到困惑,便解释道:“这皇明军校类似于国子监,国子监培养出来的监生可以做文官,这皇明军校培养出来的学生便能任军官。卡Kа酷Ku尐裞網本兵以为如何?” 路振飞还是比较开明的,他微微颔首道:“陛下此举大善,只是这皇明军校该有谁人执掌?” “朕会亲任皇明军校的校长,咳咳,就是祭酒。” 路振飞恍然大悟。所有科举出身的官员都要经过殿试选拔,而殿试是天子亲自出题并主持的。经此一试后所有官员便都理所当然的成了天子门生。文武相应,这武将的选拔权自然也得掌握在天子手中。以往武将的选拔多是各镇总兵推荐,朝廷对他们推荐的名单不会有异议,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久而久之,这些提拔起来的将领就成为了那些总兵的私将,不会念着朝廷的好。这也是为何崇祯末年,诸镇总兵军阀可以肆无忌惮的培植心腹,听封不听调。 现如今,天子是想收回这项任命将领的权力,把这项权力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至于为何皇明军校的执掌者叫校长而不是祭酒,路振飞觉得也很好理解。天子毕竟是天子,如果兼着一个祭酒的名头,不怎么好听。但如果用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校长”代替,至少面上不会让人觉得天子吃相难看。 皇上真是天纵英明啊! “老臣愿为陛下效死力,定将这皇明军校办好!” 作为兵部尚书,路振飞的表态还是很重要的。 原本朱慈烺还以为得颇费一番唇舌。谁曾想路振飞竟然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朕以为这皇明军校既然要办,就要接受所有人报名。凡是新军中的士兵,皆可以报名。至于各镇总兵的子侄,也可以报名军校嘛。国朝唯贤取才,朕相信他们也不会输给普通士兵的。” 路振飞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如何听不出天子的弦外之音? 天子让各镇总兵子侄去读军校,名义上是对他们器重,实则是收回这些武将任人唯亲的权力。要不陛下为何要强调国朝唯贤取才呢?至于这贤与不贤还不是陛下说了算?路振飞相信,用不了多久皇帝陛下就能拥有一只绝对忠于朝廷的军队。而这只军队的各级军官将都是皇明军校毕业的学员,他们是毫无疑问的天子门生,将牢牢地绑在对天子的效忠链条上。 皇帝陛下这招釜底抽薪,真的是高啊! “陛下放心,老臣便是肝脑涂地,也要为陛下练好新军,至于皇明军校之事,这几日便会着手去办。” 在路振飞看来,皇明军校不同于一般的朝廷机构,其执掌者是天子本人。如此一来,那些御史言官即便想要大放厥词,质疑皇明军校的合法性也不知从何说起。 “有劳本兵了,朕等着好消息。” “老臣告退!” 路振飞又冲朱慈烺躬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退出殿去。 兵部尚书离去后,刘传宗和赵信齐齐入殿。 “奴婢、微臣叩见陛下。” 如今他们二人的身份是东厂提督、锦衣卫指挥使。 这道旨意一出便遭到了御史言官的一致反对,但皇帝可以发中旨,不必经过内阁、六科。对那些言官的聒噪直接无视就好。 朱慈烺认为崇祯朝之所以会出现政令难以下达,圣旨不出紫禁城的情况,和崇祯皇帝荒废东厂、锦衣卫有很大关系。 管理的核心是制衡与监督。自永乐之后,文官势力便急剧膨胀,正是因为有锦衣卫和东厂监察,才能够勉强压制。 而崇祯登基后,轻信文官之言,荒废了东厂和锦衣卫这两大机构,等于是自断臂膀,自绝耳目。 任何权力失去监督都会变得疯狂,这绝不是朱慈烺希望看到的。 所以他要复起东厂、锦衣卫。文官集团们自然可以破口大骂,但这丝毫不会改变朱慈烺的决定。 ...... ...... 第十五章 复设厂卫 “朕知道东厂和锦衣卫人手不足,可这件事必须现在就去做。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在十日之内查清南京官员的财产。” 朱慈烺不是崇祯,他当然知道这些‘国家栋梁’们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当初崇祯帝号召京师官员捐献银两助军,结果这些股肱重臣一个个开始在殿上哭穷。带头哭穷的就有朱慈烺的便宜外公周奎。这厮原本只是一个街头的算命人,因为女儿选入信王府,后来改立皇后从而飞黄腾达,被封嘉定伯。可以说周奎的一切都是皇帝赐予的。可这厮不但不思报恩,在闯贼兵临城下之际,竟然还惦记着自己那点私财。 崇祯派太监徐高去周奎府上,希望周奎能够捐多点,起个带头作用。但周奎一上来就哭穷,表示最多只能捐献一万两银子。 后来周皇后看不下去了,掏出自己攒的五千两银子,叫父亲一并捐出去。 可笑的是周奎拿了这笔钱,并没有如数捐出,而是扣下了两千两只捐出了其中三千两。 国丈都如此,其余朝臣的情况可想而知。内阁首辅魏藻德,只捐了区区五百两,大太监王之心只捐了一万两。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些人心中怎么想的朱慈烺当然知道。他们认为反正天下是朱家的,凭什么为了你们朱家的皇位让我们捐钱? 可惜这些人还是失算了,北京城破后,李自成开始在城中大肆追赃,包括魏藻德在内的大明‘股肱之臣’都在追赃之列。这些官员家中被查出几十、上百万两银子,他们不肯捐钱给明军发军饷,最后却白白便宜了闯贼,落得个身死抄家的下场,真是讽刺。 正是因为朱慈烺知道这些内情,他才准备叫锦衣卫和东厂去清查这些官员的财产。 合法的财产自然受到保护,但贪污所得绝对要让他们尽数吐出来。 朱慈烺可不是崇祯,不会由着这些官员蒙骗。 “皇爷、陛下放心,奴婢、臣一定会按时查清这些官员的资产。” 刘传宗和赵信一齐说道。 “除此之外,朕还要你们办一件事。朕准备在大明各地征收矿税。” 朱慈烺见二人并不惊讶便继续说道:“神宗时派内监赴金矿、铜矿征税,遭到朝臣反对。他们的理由是天子不得与民争利。乍一听起来很有道理。可神宗为何还要不顾群臣反对征收矿税呢?” 朱慈烺并不等二人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因为朝廷没钱。太祖皇帝定下祖制,三十税一。不管是田税还是商税都是这个数。若是土地都掌握在普通百姓手中也就罢了,可大明立国近三百年,土地都被那些读书人兼并了。这天下十有其九的土地都集中在这些人手中,有时朕都怀疑这个天下究竟是谁的。” 说到这里朱慈烺长叹了一声。 作为前世明史专家,他当然明白明朝的问题出在了哪里。土地问题绝对是最要命的。普通百姓们为了免税,便把土地投献到有功名的读书人名下。久而久之,他们都成了佃农,若是丰年还好,遇到灾年很可能就要卖妻卖子了。 当然这个问题的恶化还因为一条鞭法。征收银两代替征粮导致中央朝廷的粮库里没粮。遇到荒年,奸商们囤货居奇,把粮价抬到一个很高的程度,朝廷便是想要买粮赈济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导致明末农民起义四起。 “奴婢、臣该死。” 刘传宗和赵信齐齐将头埋了下去。 主辱臣死,既然天子说出这种话来,他二人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匍匐在地,主动请罪了。 “罪不在你们。”朱慈烺摇了摇头道:“朕现在也动不了田税,所以只能先在商税上进行改动。收矿税只是第一步,之后还要整合各式杂税,按照阶梯综合征收。朕管它叫阶梯税。” “皇爷,这阶梯税怎么个收法?” 刘传宗显然对这个名词没有任何概念,讪讪的问道。 “很简单,收入越高,交的税越高。穷人少交税或不交税,富人多交税。” 朱慈烺原本的设想是在全国各行业推广阶梯税,但现在看来还不行。至少田税不能这么收,要不然不用满清南下,整个缙绅集团内部就能把朱慈烺吃了。要想做这点必须得等朱慈烺掌握了绝对权力,稳固控制军队后。 现在他也只能先拿商贾开刀了。 “穷人少交税,富人多交税。皇爷圣明啊。” 刘传宗这句话倒不是完全拍马屁,而是有感而发。现在的大明朝完全就是富人少交税或者不交税,沉重的赋税完全压在了穷苦百姓身上。要是皇爷真能改变这一现状,那大明是完全有希望中兴的。 “这件事朕还会和诸位臣公商议,但在此之前,朕希望你们拿到朝臣们的资产明细。” 朱慈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刘传宗和赵信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的疑惑。 看来陛下是想借此威胁朝中诸臣,与他们做交易啊。至少陛下降旨改革商税时诸臣不会反对。 “陛下、皇爷放心,臣、奴婢一定把这差事办好!” “恩,退下吧。” 朱慈烺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道。 ...... ...... 京师。 多尔衮端坐在皇极殿的龙椅上,俯瞰着殿中的八旗旗主。 自打皇太极死后,他曾无数次想过取而代之。 但八旗内部的反应十分强烈。尤其是两黄旗,他们坚决要求尊奉皇太极之子为帝。两红旗、两蓝旗虽然没有敌视自己,但让他们支持自己登上帝位是绝不可能的。 仅仅靠两白旗的支持,多尔衮肯定不能服众。要是他执意登基,肯定会引起八旗内部的火并,导致满洲八旗实力大损。这也是多尔衮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最后接受了妥协,成为了摄政王,扶持福林登上大清皇帝的宝座。 多尔衮继续奉行着皇太极的政策,拉拢蒙古各部,打压朝鲜。在他看来,与明朝的对峙至少还要持续几十年。谁知道明朝内部出现了问题,李自成一股脑打下了北京,崇祯自缢煤山。之后吴三桂降而复叛,李自成挥师山海关,吴三桂无奈之下向大清求援,多尔衮便趁机率八旗入关,并顺势进驻北京,接管了明朝畿辅、河南的势力。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简直就和梦一样。 ...... ...... ps:感谢八宝粥侦察兵的500币打赏~ 第十六章 清廷奏对 多尔衮瞥了代善一眼道:“二哥觉得我大清既已入住中原,当如何经略天下?” 老代善本正在打瞌睡,见多尔衮唤他遂眯着眼睛道:“先帝在时曾言‘若得北京,当即迁都,以图进取’。卡Kа酷Ku尐裞網所以当下之际,迁都为重中之重。” 多尔衮见代善顾左右而言他,心中已是十分不满。他要问的是该由谁统兵攻城略地,而不是什么迁都。迁都这种事情是迟早要做的,何必急于一时。再说多尔衮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把福临从盛京接来膈应自己。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虽然福临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但毕竟顶着大清皇帝的身份,其不在自己身边,多尔衮自然乐得如此。 当初皇太极身死,八旗旗主就谁继任大清皇帝吵得不可开交。多尔衮和豪格更是隐隐有率部火并的架势。豪格有皇太极留下的两黄旗、正蓝旗117个牛录。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则手中攥着两白旗98个牛录,双方势均力敌。这时候掌管两红旗的代善与掌管镶蓝旗的济尔哈朗的态度便显得尤为重要。 不论是豪格还是多尔衮都派人游说代善与济尔哈朗,希望他们可以站在自己这一边。 最终济尔哈朗倒向豪格那边。代善则是个老狐狸,并没有明确支持任何一人,而是劝双方静下来好好谈。 多尔衮无奈之下只能与豪格妥协,选择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即从皇太极的子嗣中挑选一个年幼的继承大清帝位,作为补偿由多尔衮出任摄政王。 从这个方案来看,获利最多的当然是福临,多尔衮掌握了实权,也勉强可以接受。 但他现在一想起代善的暧昧态度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此事本王自会安排,本王想问二哥的是我大清该如何制定国策以谋得天下。远的不说,便说这京畿附近的三河县、昌平州、良乡、宛平、大兴、霸州等地揭竿而起者无数,都是打着反抗大清的旗号。以二哥所见,本王该如何处置?” 代善却没有丝毫建言献策的意思,朝旁边的范文程看了一眼道:“这事摄政王得问范先生。” 真是个老狐狸! 多尔衮心中暗骂道。 对范文程多尔衮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这厮确实很有能力,为大清入主中原立下了汗马功劳。卡Kа酷Ku尐裞網恨得是这厮也是坚决拥护皇太极子嗣继位称帝的一派。 为了分权范文程,多尔衮不惜启用在皇太极主政期间郁郁不得志的洪承畴,使其二人同为秘书院大学士。 代善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多尔衮自然也不能无视。他转而问范文程道:“范先生以为本王该当如何处置?” 范文程冲多尔衮行了一礼,恭敬道:“禀摄政王,奴才以为京畿附近府县多揭竿起义,是因为有传言大清会强制推行剃头政策。只要由朝廷出面进行辟谣,便可安定民心。与此同时,王爷可派精兵猛将前去平剿,双管齐下定无忧矣。” 范文程这番话可谓鞭辟入里,可多尔衮却是听得直蹙眉。 剃发令是大清的国策,在努尔哈赤、皇太极时代便在辽东被严格贯彻执行。如今大清入主中原,这一国策理所应当全面推行。那些不服的刁民自然应该狠狠镇压。 可按照范文程的意思,大清还得出面辟谣,声称不会强制推行剃发令? 见多尔衮面色阴沉,范文程忙道:“王爷,奴才以为大清刚刚入主中原,还需要时间稳固统治,这种时候实在不宜激起民愤。卡Kа酷Ku尐裞網剃发令是肯定要推行的,但不急于这一时。等到王爷平定西北的李自成,南面的残明势力,再推行剃发令,那些刁民还敢跳蹿吗?” 多尔衮微微颔首:“听范先生这么说,本王明白了。” 多尔衮自然不能任由范文程独出风头,他冲殿中的洪承畴递了个眼色,后者便心领神会的出班奏道:“禀摄政王,奴才有本奏。” 多尔衮和颜悦色的说道:“洪先生请讲。” 洪承畴上朝之前早已打好腹稿,此刻便侃侃而谈道:“如今京畿地区在我大清掌控之中,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要想最终定鼎中原,山东、河南为必取之地。” 稍顿了顿,洪承畴继续说道:“山东乃粮运之道,河南则为中原腹心。此二地宜即刻招抚。若二省兵民归我大清版图,则财赋有出,国用不匮矣。” “洪先生说的好!” 多尔衮一时喜形于色。 洪承畴这番话真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啊。 一片石大战,真满洲勇士击败伪顺李自成部,从而顺利接管了京畿。李自成一路西逃,却在山西留下大部兵马据守。 有西边这个威胁在,多尔衮就不可能放心的派遣主力南下取河南、山东。在这种情况下招抚是最好的办法。 “本王也认为此二地宜行招抚。只是该派谁去呢?” 洪承畴急主子所急道:“禀摄政王,奴才以为,宜派方大猷、王鳌永招抚山东、河南。” 好奴才! 多尔衮一时心花怒放,心道洪承畴真是个懂事的好奴才,连人选都拟好了。 他细细思忖,觉得由这二人主持招抚事宜十分合适。这二人都是明朝降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考察一番。 若是他们能够把招抚山东、河南的差事办好了,便证明他们是忠于大清的,那么以后便可以多用用这二人。 “准奏。命方大猷为监军副使招抚山东,王鳌永以户部、工部二部侍郎名义总领招抚山东、河南事宜。” “嗻。” 洪承畴恭敬应道。 “至于山西...” 多尔衮一想到山西还在李自成的手里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这就像一只锋利的匕首抵在背心,让人寝食难安。 “山西肯定是要用武力取的。便命固山额真叶臣率部收取吧。洪先生和范先生当齐心为出行大军准备粮秣。” “嗻。” 一番命令下达后,多尔衮摆了摆手道:“本王也有些乏了,都退下吧。” ...... ...... ps:感谢书友八宝粥侦察兵的4500币打赏,感谢书友YI19930512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20170822115832459的500币打赏~ 第十七章 欲取山东 南京紫禁城,奉天殿。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缓缓翻阅着庆藩奉国中尉朱帅钦的檄文副本,心情极为复杂。 四月二十七日,以卢世漼、赵继鼎、李赞明、程先贞、谢陛、马元騄等人为首的山东德州乡绅突然发难,将伪顺派驻在德州的官员一举剪除。他们共推流落此地的朱帅钦为盟主,假称济王,号召山东大地的儿郎们起事反正。 朱帅钦在檄文中写道:“不佞派居天裔,义切君亲,适税驾于德城,快凶流之正罪,谬当推戴,统众专征。闻吾君犹存六尺之孤,况寰宇不止一成之藉。史司马整旅江南,旌斾夹舳舻并进;吴总戎扬塞北,清兵挟汉将齐驱,屡有捷音,多方响应。知匡复之不远,识中兴之有期。於戏,新市、平林究扫除于汉祖,思明、庆绪畴摇夺夫唐基,繇来滔天之恶必亡,伊我列祖之灵未坠。共成义举,早睹昌时。” 朱帅钦是在四月二十七日起事的,当时朱慈烺已经登基两天。但是考虑到明朝时信息传递的速度,以及此时南北交通阻断,朱帅钦不知道朱慈烺已经登基也情有可原。 历史上,朱帅钦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发布檄文,号召山东、河北儿郎反正,很快光复了山东德州、济南府、东昌府、青州府、临清州、武定州、高唐州、滨州、海丰、蒲台、沾化、莱芜、陵县、乐陵、利津、济阳、商河、齐东、乐安、朝城、恩县、平原、德平、临邑、禹城、阳信、武城、宁津。北直隶的河间府、大名府、景州、冀州、沧州、吴桥、故城、武邑、交河、献县、武强、东光、饶阳、衡水、清河、曲周等地。 此时局面对南明朝廷是十分有利的。可惜当时的弘光朝廷担心接收山东、河北等地会引起清朝震怒,从而调转过来打他们,故而不肯踏出江淮一步,更未给予朱帅钦任何支持。直到六月二十一日,觉罗巴哈纳、石廷柱率领的军队兵临德州城下,朱帅钦仍然率军抗击。最终因为手下实力不如清军,朱帅钦率部投降。 这一个月的时间弘光朝廷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的看着满清接收了山东,从而丧失了战略纵深。 在这个时空,朱帅钦在山东光复的州县大抵与历史上相同,北直隶的情况就要差的多了,除了大名、沧州等零星几地反正,大部分还都是在顺军控制中的。当然,很快满清就接收了整个北直隶,大名、沧州这两处飞地也不可能幸免。 河南的情况则有些复杂,此时豫西在李自成手中。卡Kа酷Ku尐裞網黄河以北的怀庆、彰德、卫辉三府则在满清控制下。其余河南各府县多被山贼土寇、大小军阀控制。 朱慈烺当然不会重蹈覆辙,相较于河南、河北,山东的地理位置更为重要,不论是阻截清军南下还是将来北伐都是必取之地。 在朱慈烺的心目中,山东的重要性是大于河南、河北的。从眼前的局势看,山东也是南明最容易收复的土地。 但现在朱慈烺还没有完全整合南明兵力,新军也刚刚开始操练,这个时候它能够调动的兵力也就是几个军阀手中的“私兵”。 思前想后,朱慈烺觉得在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强势一些,至少不能让山东的大明子民寒心。 深吸了一口气,朱慈烺威严道:“宣徐州总兵高杰觐见。” 立刻便有太监一级级的将天子旨意传达出去,早已在奉天殿丹陛下等候的高杰一个激灵,连忙跟着内侍迈上一级级的台阶。 此时已经是五月(农历),南京的天气溽热难耐。高杰的官袍已经湿透,但他此刻顾不得这么多,恭恭敬敬的跟在内侍身后,直到步入奉天殿正殿内仍然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天子要亲自召见他! 有明一代,除了开国元勋,武将基本都被文臣压制。 到了明末更是如此。三品武将给五品文官下跪的情况比比皆是。随便一个御史都能够呵斥武将,并命随从把这些丘八拿下打板子。 这种情况下武将们自然战战兢兢。饶是贵为总兵,也不过是文臣的陪衬。 文臣可以陛见,可以陛辞,可以享受面见天子的荣宠,但武将基本是不可能的。 高杰虽然在崇祯朝做到了总兵,却从未被天子召见过。是以此次新君召见他,他才会如此激动。 进到正殿中,高杰当即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行大礼道:“臣徐州总兵高杰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慈烺微微抬手道:“爱卿平身。” 高杰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却不敢抬头。 虽然就在一个月前他在淮安府城亲眼见过朱慈烺,但那时朱慈烺还是太子,现在却已经登基继位,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在紫禁城奉天殿中,皇家的威严更是彰显的淋漓尽致,高杰只觉得呼吸急促,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 “来人呐,给高卿赐座。” 朱慈烺接下来的这句话让高杰幸福的几乎晕厥过去。 “臣谢陛下恩典!” 很快便有一个小太监把一枚锦墩放在殿中,高杰谢恩之后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他思前想后也不明白天子为何要单独召见于他。即便天子要问兵事,不也应该问那些尚书、阁老吗?庙算运筹总归是文官的事情啊,武将们只需要听从文官打仗就是。 “高卿来看看这份檄文吧。” 朱慈烺冲随侍内监递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刻恭敬接过檄文副本,再快步走到高杰身边把檄文递了过去。 高杰接过檄文便看了起来。他早年虽然不识字,但在投降明朝后也请了个师爷教他认字,如今基本的字他也算认识了。 起初他看这篇檄文时还神态自若,可看到最后眉毛已经拧到了一起。 朱慈烺把这一切看到眼中,淡淡道:“朕意已决,朝廷会立即派遣一支军队前去山东接管反正各府县。高卿以为,朕该派谁去合适?” ...... ...... ps:朱帅钦的钦字实际是中间有个火的,因为是老朱家自己造的字,打不出来,故而就用钦代替了。感谢书友天下纵横有我的200币打赏,感谢书友SHAJIA、书友shenyu06331的100币打赏~ 第十八章 神策军 高杰虽然有些震惊,但还是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此事陛下当乾纲独断,臣岂敢妄言?” 朱慈烺微微颔首道:“朕想让高卿率军前往山东。” 不待高杰回应,朱慈烺继续说道:“山东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进可攻退可守,乃兵家必争之地。朕思前想后,觉得唯有高卿有能力统帅大军驻守此地。” 高杰连忙谢恩道:“臣多谢陛下信任,一定收复山东,不辜负陛下重托。” 朱慈烺又给高杰允诺,表示只要他能守住山东,朝廷便会给他赐爵,封伯甚至封侯都不是问题。 朱慈烺之所以选择高杰出师山东,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高杰这个人还是颇有骨气的,历史上就是因为北伐死在了睢州许定国手上。后者杀掉高杰后立即投了满清。 所以,朱慈烺完全不必担心高杰会投靠满清。 至于高杰投靠李自成,就更不可能了。高杰拐走了李自成的小妾邢夫人,给李自成带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这一点只要是个男人就不能忍吧? 现在天下呈三足鼎立之势,排除了其他两种可能,高杰也就只能依附明朝。 当然,用高杰接管山东也只是权宜之计。等到朱慈烺训练好新军,肯定是会慢慢替换这些旧式军阀的。但在此之前,他也只能倚靠这些军阀。 说到底,还是苦于手中无兵啊。 作为君王朱慈烺不可能对高杰完全信任,选择一人对其制衡是必不可少的。 朱慈烺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朕决议调淮安团练总兵秦拱明与高卿同行,这样高卿在山东布防起来也游刃有余一些。” 如果说这天下还有谁绝对忠于明室的话,那么非秦家莫属。秦拱明手下的老川军白杆兵虽然只剩下五百人,但却是绝对的精锐。至于路振飞巡抚标营的一千人,朱慈烺也准备让秦拱明一并统领。 剩下的那两万名乡兵,虽然战斗力肯定不如营兵,但朱慈烺还是准备叫他们开赴山东。 这些乡兵野战能力不足,但守城足矣。此时山东全省都被济王收复,朱慈烺要做的只是叫人接收城池罢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当然,如果历史还按照原本发展的话,多尔衮很可能会派一支偏师南下山东。但这只偏师的人数不会太多,正好让这些乡兵见见血,历练一番。 “臣遵旨。” 高杰当然明白朱慈烺这么安排是为了制衡他,但身为人臣他能做的只有遵命。 “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元照今年应该年满十五了吧?朕想让元照到皇明军校读书,不知高卿意下如何?” 朱慈烺话锋陡然一转,又说到高杰儿子高元照的身上。 高杰没想到朱慈烺还知道自家儿子的名字,直是感动不已。他连忙跪倒在地叩头道:“臣替犬子谢陛下隆恩。” 这个皇明军校之前他也有所耳闻,据说是皇帝陛下钦点成立的官学,类似于培养文官的国子监,是用来培养高级军官的。 而且这皇明军校的校长就是皇帝陛下本人,若是能够进到皇明军校读书,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天子门生了。 在这个时空,高杰并没有像原本历史那样被封为兴平伯,故而高元照也不是什么兴平伯世子,不过是个普通的总兵之子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高杰当然要费些心思为儿子铺路,只是不曾想这么一个好机会主动送上门来了。 高杰也明白天子叫他的儿子留在南京读皇明军校,其实也有做人质的意思。但历朝历代,武将之子不都是留在京师做质子吗? 既然他没有反心,又何必顾忌这些呢? 再说陛下已经允诺,只要他替朝廷守住山东,便会给他赐爵。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封侯,高杰便兴奋不已。 朱慈烺上前虚扶起高杰道:“高卿何必如此多礼,虎父无犬子。朕相信元照将来一定能像高卿一样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 闻听此言高杰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一扫而空,泣声道:“吾皇圣明,臣阖家上下愿为陛下效死命!” ...... ...... 南京京营。 路振飞眉头紧蹙,望着校场上集结起来的这一千来老弱士兵,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料到京营将领会吃空饷,喝兵血,却不曾想会严重缺额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剩下来的这一千多士兵,也都是羸弱的如柴火一般。京营本该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如今却是这般景象,怎能不叫人痛心? 好在陛下高瞻远瞩,叫他主持编练新军一事。不然仅靠这些京营士兵肯定是一场硬仗也打不了的。 在校场的另一边,排起长队的应征新兵一个个的接受登记。 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并非所有报名者都会被录用,路振飞他们要做的就是甄别挑选合适的苗子。 天子有严令,所募新兵必须是身世清白吃苦耐劳的良家子弟。那些地痞无赖,街头混混是绝不能进入新军的。 这些新兵登记后并不会立即获得正式编制,而是会进行一轮集训。只有通过集训的才能留下来成为神策军的一员。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为什么要应征营兵?” 征募士兵的小吏熟练的问起问题。 “我叫刘三水,应天府人。爹和娘都饿死了,便想投军混口饭吃。” 桌案后面,一个十五六岁,面黄肌瘦的少年怯怯的说道。 他衣衫褴褛,头发污垢不堪,但眼神却十分有神,让这征募士兵的小吏眼前一亮。 “你可知这次征募编练的新军名为神策军,是要由天子亲领的。若是有士兵表现不佳,定会受到严惩。” “我不怕吃苦,我愿意报效朝廷。一切为了大明,为了圣上。” 刘三水鼓起勇气把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儿的抛了出来,用恳切的眼神望着这小吏道:“求求您,就让我报名参军吧。” 那小吏点了点头,把刘三水的名字登记在了名册上,沉声说道:“你通过初选了,领一套训练服,去校场东边集合,会有人安排你的住处。现在你还不是神策军的一员,只有通过了一个月的集训,你才能留下来。” 刘三水咬了咬嘴唇,点头道:“谢谢大人提醒。” 那小吏心头一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下一个,继续!” ...... ...... 第十九章 新军训练(一) 刘三水和其他通过初选的人一样在校场东边集合,由一名军官领着来到军营。 这还是刘三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放眼望去,周围全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轻儿郎。 进到军营之后,刘三水等人并没有被立即分配房间,而是被勒令前去混堂洗澡。 据说这是皇帝陛下特地嘱咐的,为的是让参加集训的每个人保持个人清洁,避免传染疫病的发生。 此次集训的人数有一万,被分到四个营房,每营两千五百人。 刘三水分到的这个叫玄武营,沿用的都是原来老京营的营房。现在京营名存实亡,这些营房却是可以派上用场,完全不必担心住不下的问题。 这是刘三水第一次在混堂洗澡,他有些羞涩的脱下破烂的衣裳,小心翼翼的叠整齐。 试探着将脚踏进水池里,刘三水只觉得一股温热感袭来。氤氲的水汽熏得他睁不开眼睛,索性阖上双目用澡巾搓起背来。 “都洗干净一些,绝不能留有虱子。半个时辰后集合,统一换上集训服,你们原先的衣裳会统一销毁!” 啊! 听到这番话后刘三水下意识的喊出了声,不过既然有新衣裳穿,原先的破旧衣裳销毁就销毁了吧。 刘三水打散发髻开始仔细清理头发。他熟练的捉出藏在头发里的虱子,毫不犹豫的把它们捏死,然后再舀上一瓢水从头上浇灌而下。 真的好爽啊! 若是以后都能这么洗澡,那就太好了。 刘三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顺利的通过集训,成为神策军的一员。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刘三水擦干身子换上了崭新的集训服,发髻也仔细挽好。 所有集训人员一溜小跑到校场中集合,因为是第一次集训,所有人都站的七扭八歪。 刘三水也不例外,他被前面的人踩到了右脚,痛的龇牙咧嘴差点喊出了声。 “肃静!” 便在此时一声厉喝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锦衣卫指挥使赵信神情肃然的扫视着众人。卡Kа酷Ku尐裞網 “你们都是经过初选参加集训的应征人员,从即日起你们会在京营之中接受一个月的集训。通过集训者,会正式成为神策军的一员。神策军是天子亲军,是拱卫皇明的精锐。望尔等刻苦训练,报效朝廷!” 赵信稍顿了顿,继续说道:“神策军的士兵每人每月可以领二两银子的军饷,一日三餐顿顿有肉吃。在集训期间除了没有月饷其余待遇与神策军正式士兵相同。但若是被淘汰,尔等必须立即离开军营。” 这一番话对众人的触动还是很大的。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应征参军就是为了混口饱饭吃。 赵信把前景描述的如此美妙,他们自然不希望成为那个被淘汰的人。 “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不光是为了自己而训练,更是为了大明,为了圣上。有种的便给老子咬紧牙关,流血流汗不流泪。老子要说的就这么多,训练从明天开始,今天你们先好好休息吧。” 赵信训话结束后,刘三水等人在军官的带领下前去吃晚饭。 由于皇明军校还没有培养出第一批军官,如今这些集训的军官暂时都由锦衣卫校尉兼任。 看到这些身高体阔,仪表堂堂的大汉将军,应征的苦哈哈们都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感。 这些都是天子亲军啊,方才赵将军说了神策军也是天子亲军,那就是说他们将来也有机会成为这么威风的人物。 京营伙房已经很久没有给这么多人准备伙食了,故而今天忙碌了整整一天。 好在总算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把晚饭准备妥当,让参加集训的准新兵们不至于饿肚子。 军营之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故而用晚饭时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面对一盆盆香喷喷的大米饭以及卤肉菜,准新兵们纷纷放开来吃。刘三水更是吃到腹胀。 直到军官下令集合之时,刘三水仍恋恋不舍的盯着那盆剩菜。 一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月,顿顿都能吃到这么好的伙食,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集训的准新兵们被军官各自带到营房休息。 京营的营房每间能住五十人,都是大通铺。 刘三水分到的这间是丁丑号。 进到营房后,刘三水便细细打量起来。他发现营房内除了大通铺以外,还有一排柜子,供士兵们放一些私人物品。刘三水将自己仅有的包裹放下,与身旁的一个汉子主动攀谈起来。 “大哥,你怎么称呼?” “啊?” 那汉子微微一愣,挠了挠头道:“你叫我王富贵就好。嘿嘿,今后咱都是睡一张床的人了,彼此之间多照拂照拂。有啥困难,你就来找我好了。” 刘三水估摸着这王富贵年岁在三十上下,又见他一身的腱子肉,便试探着问道;“王大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我是杀猪的啊。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对了,小兄弟怎么称呼?” 王富贵倒也是自来熟,上前拍了拍刘三水的肩膀笑道。 “我叫刘三水,以前在码头做力棒。” 刘三水怯怯的说道。 “咦,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这身板做力棒,真是难为你了。” 稍顿了顿,王富贵接着说道;“不过既然你要投军,那就好好训练。你也看到了,这军营里的伙食好的很,你要是当了兵以后便再也不用为了吃饭犯愁了。” “恩。” 刘三水忙不迭的点头。在他看来吃饭绝对是最重要的事情,既然当兵能吃饱饭,那么他便是拼死也要留下来。 营房中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借以消磨时间,很快天便黑透了。大明的夜生活是属于达官显贵的,对于大头兵来说入了夜闷头睡觉才是正理。 何况明日一早还要集训,若是睡眠不足影响了训练效果可是不美。 故而一众准新兵们纷纷脱了靴子褪去集训服,摸上了大通铺准备休息。 可就在他们迷迷糊糊,准备梦交周公时,一声急促的号角声突然响起。 ...... ...... ps:感谢书友夏娒、悲伤的羁鸟的100币打赏~ 第二十章 新军训练(二) 刘三水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冲身旁的王富贵道:“王大哥,这是咋了?” 王富贵瞪了他一眼道:“还能咋了,这可是军营,不论何时听到号角声都要立刻前去校场集合。卡Kа酷Ku尐裞網” 说罢便把已经脱下的中衣穿上。 “啊!” 刘三水惊呼一声,连忙有样学样的穿上中衣、外裳。 整个营房的人乱作一团,有的甚至一边提着裤袋一边冲了出去。 等到他们跌跌撞撞的来到校场,发现绝大部分的集训者也和他们一样慌慌张张,根本不知道该站在何处。 “肃静!” 锦衣卫指挥使赵信的声音一响起,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他们本能的排起队列来,却是站的歪歪扭扭。 “你们可知道本官为何会在这时吹响号角?” 见无人响应,赵信冷冷说道:“军队之中最重要的便是令行禁止。卡Kа酷Ku尐裞網你们心中一定会抱怨,本官明明说了明日才开始正式训练,为何大半夜的要把你们折腾起来。不错,本官就是要做到出其不意。从你们踏进军营的那一刻起,就必须用天子亲军的标准要求自己。” 赵信这一番话让那些迷迷糊糊的人困意全无,羞愧的将头垂了下去。 “这还是在训练,若是两军对垒,敌军夜袭劫营趁机放上一把火...你们还是这般拖沓,那我们都得葬身火海!” 赵信将攥紧的拳头松开复又攥紧道:“今日就这样吧,明日起开始正式训练。各营军官将集训者带回营房休息!” 直到此时刘三水才松了一口气。折腾了这么一通总算又可以躺在床上睡觉了。 一夜无话。 翌日卯时,号角声再次响起。 刘三水和同营房的其他弟兄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梳洗,之后到校场集合跑操。 按照集训期间的规矩,每天吃早饭前,集训者必须绕着校场跑五圈。用皇帝陛下的话说这也是为了培养组织性纪律性。虽然大伙儿不太明白这个词语的含义,但既然是皇帝陛下说的,那肯定是很有道理的。 跑操结束后,所有人到伙房用早饭。 今天的造反是大米粥配咸菜白馍馍,每人还有一个煮鸡蛋。 这对这些经常食不果腹的苦哈哈来说绝对是丰盛大餐。 有些人甚至感动的哭了出来,口中念叨着要是顿顿早饭都能吃的这么好,就是叫他们立刻去打鞑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然集训是会淘汰人的,一个月之后他们中的某些人注定要离开军营。这让他们纷纷以更为饱满的热情投入到训练之中,力争能笑到最后。 第一天的训练全部是队列训练,这也是朱慈烺特意要求的。 在他看来一只军队的战斗力直接体现在执行力上,而执行力的强弱则由日常的队列训练决定。 看起来最简单的几个动作有时却代表一只军队的精神面貌,这也是朱慈烺十分看重的。 他有心以戚家军的方法训练这只新军,但在此之前他准备先加入队列训练打磨这些新人的性情。卡Kа酷Ku尐裞網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 各营队的军官纷纷喊起了口号。他们事先都经过了锦衣卫指挥使赵信赵大人的培训,至于赵指挥使则是由天子亲自面授机宜。 刘三水和王富贵分到了一排,他学着本队军官的样子将双手紧紧贴在裤腿上,然后出脚、收脚、摆头。 经过几番训练这些动作他都熟练的掌握了,心里只觉得美滋滋的。看来这队列训练也没有什么难度嘛。 可本队军官接下来的命令就叫刘三水感受到了站队列的辛苦。 军官要求所有人保持立正姿势半个时辰,在此期间不能有任何的附加动作。 开始的时候刘三水还觉得没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只觉得浑身发痒,本能的想用手去挠痒。 加之五月(农历)的天气溽热难耐,刘三水已经汗流浃背。 额头的汗水流进眼睛里蛰的刘三水生疼,他再也忍不住用手揉了揉。 便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被本队军官看在眼里,他快步走到刘三水面前,兜头便是一鞭子。 “啊!” 刘三水痛呼一声,定睛瞧去只见左臂上已经多了一条猩红色的鞭痕。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瑟瑟发抖的呜咽道:“将军,将军我...” “废话什么,给老子站好了。再给老子丢脸就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得知自己不会被赶出军营,刘三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他立刻站的笔挺,心中暗道一定要争气,绝不能再在袍泽面前丢人现眼了。 接下来还要再站军姿一个时辰,众人虽然心中叫苦却不敢表露出分毫,生怕在这第一关就被淘汰。 直到正午时分训练才结束,赵信宣布用午饭时众人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稍稍放松。 好在午饭是大白米饭配东坡肉,这让辛苦训练了半天的士兵们很是欢喜。他们个个狼吞虎咽将饭菜吃了个精光,仿佛不如此就对不起自己流下的汗水似的。 下午的训练和上午大同小异,但加入了旗语训练。这是士兵们在军中应该掌握的最基本语言。现在看来让他们全面掌握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少士兵都会记错旗帜的颜色从而做出错误的反应。 点将台上,身着便服的朱慈烺感慨道:“军心可用,但若想把他们练成一只所向披靡的强军任重道远啊。” “陛下仁厚,一定可以练出一只强军的。” 赵信冲朱慈烺礼了一礼道:“半年,臣最多需要半年,一定把他们训练成一批不惧刀枪剑戟的猛士。” “好!” 朱慈烺顿时生出一股豪情:“只要爱卿按照戚少保的练兵法训练,朕相信儿郎们一定会大有所成的!” 朱慈烺知道他的敌人一定是满清,对付满清这样的八旗精锐一定要用精兵。像崇祯朝那样堆人数是没有任何用的。辽镇兵马几十万,可跟几万人的八旗军对决时仍然一哄而散。 兵不在多而在精,训练一只完全听命于天子的精兵确是朱慈烺现在的当务之急。 ...... ...... 第二十一章 军校开学 五月初九,南京国子监。卡Kа酷Ku尐裞網 今日一早这座大明朝最高等学府前便香车宝马争驰于路,热闹非凡。但热闹却不是因为其本身,而是皇明军校的创立。 作为皇帝陛下钦点的官办学校,皇明军校的定位很明确,那就是为大明培养军官。 天子亲自交办的事情办事的人自然十分用心。不过这皇明军校的选址却是一件难事。 工部尚书高弘图觉得重新修建一座官学耗费甚巨,建议天子在现有官学的基础上进行翻修。 朱慈烺也觉得如今形势严峻,每一分钱都要省着花,便同意了高弘图的建议。 高尚书拟定的选址共有两处,一处是南京武学,一处是南京国子监。 这两处都是大明朝廷的官办学校,改造起来也容易一些。 从类型上说南京武学更贴近于军校,但朱慈烺最终还是选择对南京国子监进行改造。 因为南京武学的规模实在太小了,没有多余的屋舍用来改造。卡Kа酷Ku尐裞網如果要重新征辟用地的话,就和新建一座官学没有两样了。 再者两处官学虽然都位于南京中城,具体位置却差的有些远。 南京武学位于三元巷以南,跑马巷以东,距离应天府衙不远。而南京国子监的位置则更靠北一些,位于四牌楼以北,成贤街以西占地足有一坊。 如果要找个参照物进行定位的话,南京国子监距离玄武湖极近,就在著名的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北湖烟柳正南。 南京国子监实在是太大了,且大部分的号舍都空置未用,征辟改造起来十分轻松。朱慈烺之所以选择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国子监以东有府军右衙。如今五军都督府虽然废止,但其遗留下来的园区却可以加以利用,供皇明军校的学生列阵实操。最合适的地方便是府军右衙的小校场。 唯一的问题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们对此反应强烈。 文人和武人是天然敌视的两个群体,大明朝尤甚。在读书人眼中,武夫都是一群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丘八莽夫,而如今皇帝陛下竟然为了修建什么皇明军校,要征辟一部分国子监的号舍。卡Kа酷Ku尐裞網 虽然这部分号舍都是空闲用不到的,可这些监生还是觉得十分不快。 在他们看来,自己用不上的荒在那里也无所谓,但要让给武人们建造军校,却是绝不能忍受的。 故而这个方案最终确定下来后,国子监监生们一度聚集到正阳门前请愿。 这也是文人表达自己看法的杀手锏。不管是文官还是没有入仕的读书人用起来都是得心应手。 在他们看来,只要他们聚集个几百人,跪倒在地嚎哭一番,天子就得服软认怂。 可这次天子竟然无动于衷,任凭他们哭天喊地也不予理会,最终跪的膝盖酸痛,灰溜溜的自己返回国子监了。 国子监监生大规模请愿抗议不了了之后,工部正式派人对国子监进行改造,将其中一部分闲置不用的号舍划圈起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天子交办的任务。 今日是皇明军校创立的第一天,也是开学的第一天。为此天子甚至亲自驾临,在开学典礼上发表了一通讲话。 这让国子监监生们嫉妒不已。要知道天子登基后还没有来国子监看望他们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过,现如今竟然为了一群丘八降尊纡贵...... 他们真想跪倒在皇明军校的大门前借以表达自己的愤怒情绪,可考虑到前不久刚刚在正阳门外跪过半日,现在还膝盖酸痛,这才把这个想法按了回去。 朱慈烺当然不会有闲心理会这些无事生非的监生,如今要他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常常是一天忙碌下来仍然有许多奏疏没有批阅。 这便看出内阁的重要性了。若是没有内阁对通政司递送上来的奏疏进行票拟,全部由皇帝来决断,那真得累死不可。 也就是太祖朱元璋这样的超级工作狂能够乐在其中了。 皇明军校创立之初生源并不充足,学生基本都是各总兵、副将的子侄。这当然不是朱慈烺的本意。在他的设想之中,皇明军校最主要的生源是新军中表现优异者,以给新军士兵们除了争立军功外又一个上升阶梯。 不过现在新军也刚刚开始集训,等到从中挑选优秀者到皇明军校读书怎么也得三个月以后了。在此之前皇明军校却也不能闲着,故而挑选总兵、副将子侄作为第一批学员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朱慈烺可以借机笼络这些旧军阀。在他彻底掌握军权之前,还是要对这些人加以安抚的。 当然这些军将子侄在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人质,可以让这些军头们投鼠忌器。 结束训话之后朱慈烺并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叫内侍去国子监宣召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郑成功。 只不过此时郑成功还叫郑森,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国子监监生。 听闻天子召见后郑森激动万分,也顾不得焚香沐浴了,直接跟着内侍来到皇明军校接受朱慈烺召见。 朱慈烺前世对郑成功就很推崇,认为国姓爷和李定国是南明少有的有能力改变历史走势的人物。如果郑成功那次著名的南京之战可以获胜,或许整个历史都会随之改写。 穿越后朱慈烺也十分希望和郑成功见一面,虽然此时郑成功还没有崭露头角,但好苗子早些收到手里总归是没错的。 头戴翼善冠,身着明黄色衮龙常服的朱慈烺端坐在皇明军校讲武堂上首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本来是该由讲官来坐,当然朱慈烺坐在这儿也没有任何问题,毕竟他是皇明军校的校长。 “宣国子监监生郑森陛见!” 朱慈烺细细打量着这个迈着方步走入讲武堂的年轻人。 只见郑森穿了一身绛蓝色的直裰,头戴网巾脚蹬方头鞋,虽是儒生打扮身材却十分健朗。 再定睛细瞧,郑监生顶高额阔鼻直口方,双目炯炯神情肃然,进入讲武堂后便推金山倒玉柱冲朱慈烺行了大礼。 “国子监监生郑森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 第二十二章 郑家有子曰成功 “平身。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微微抬手道。 郑森这才起身,恭敬的束手而立。 “朕如果没记错的话,汝的父亲便是都督同知郑一官吧?” 郑森连忙答道:“陛下所言极是。”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朱慈烺感慨了一番道:“郑卿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有他坐镇福建朕心甚安。” 稍顿了顿,朱慈烺接道:“若是太平年景,治国当然是靠文臣。可如今国事艰难,东虏窃取神京,各镇营兵又不堪用,故而朕要设军校,练新军。汝在国子监读书,于国事可有什么见解?” 郑森思忖片刻,拱手答道:“回禀陛下,学生以为为今之计当先取山东,苦练水师。只要拿下了山东,不管是防御还是将来主动出击都有大益处。” “哦?那你说说看,拿下山东对于主动出击有何益处?” 朱慈烺颇是起了几分兴致,微笑着问道。 郑森正色道:“学生以为建奴的优势在于八旗骑兵,大明要克制骑兵只靠步兵是不够的。卡Kа酷Ku尐裞網悊皇帝时,毛军门创立东江镇,极大的牵制了建奴。那时辽事也是一片大好。可惜奸贼袁崇焕矫诏杀害了毛军门,东江镇终成一片散沙......” 说到这的时候郑森刻意停下来观察朱慈烺的反应,见皇帝陛下没有动怒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毕竟袁崇焕是在任辽东督师期间杀害了毛文龙。虽然袁崇焕是矫诏,但尚方宝剑却是崇祯给的。崇祯毕竟是今上的皇考,若是今上计较起来郑森也会落个影射君父的罪名。 “建奴之所以对东江镇无可奈何,就是因为东江镇的主力都在海岛之上,往来皆靠船只。建奴主力一出,毛军门便率着儿郎们骚扰萨尔浒、赫图阿拉等地,扰的建奴不厌其烦。所以学生以为大明要想击溃建奴,得靠水师!” 说完这番话郑森已经从紧张的心情中平复下来,双手束立。 “好,说的好!” 朱慈烺兴奋的站起身来,走到郑森身边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继续说下去,你觉得朝廷收复山东之后,该如何行事?” 朱慈烺真没有想到郑成功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在朱慈烺看来收复山东绝对是北伐大计中的重要一环。 得到鼓励的郑森接着说道:“学生以为,朝廷可在登州复建水师。只要朝廷有一只强大的水师,便可随时把军队投送到建奴的老巢。” “恩。” 朱慈烺点了点头,背负双手踱起步来。 如果方才的一番话是其他人说的,朱慈烺或许还不会相信。但说这番话的人是郑成功,是历史上那个可以把十万水师从福建投送到崇明岛长江口的郑成功! 事实上明末的海船航行能力已经十分强大,从福建往日本、马尼拉进行远航都没有问题,那么从登州往抚顺等地航行自然也不会有难度。 何况朱慈烺知道在原本历史中郑成功是有成功经历的。 “你想靠登州水师袭扰建奴,这很不错。但建奴既已入关,势必会把重心放到关内,水师即便投送王师到抚顺,能做的也有限。” 朱慈烺的判断来自于他知道的历史。 满清入关之后,八旗精锐尽数调入京畿,连顺治皇帝福临也在九月抵达神京。这时候的沈阳等地就类似于努尔哈赤、皇太极时期的萨尔浒、赫图阿拉,恐怕只会留下较少的旗人。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种情况下即便王师光复了沈阳,对满清来说也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最可恨的还是山海关在满清手中。要不然便可以阻截住满清的去路,甚至从山海关外直接杀进关去,来一个兵临城下。 但现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山海关是天下第一雄关,坚固性毋庸置疑。从建关之初,其就是为了防御蛮族的。故而从关外往关内打十分难打,而从关内往关外相对容易很多。 “陛下英明,单纯靠水师是肯定不足以剿灭建奴的,但却可以极大的牵制建奴,让其首尾不得兼顾。届时陛下再派大军北伐,必定可以一举光复神京!” 郑森说的慷慨激昂,神情十分激动。若不是考虑御前不能失仪,恐怕都要挥舞拳头了。 “你说的这些朕会考虑的。如今国事艰难,你可愿意来皇明军校读书,将来报效朝廷?” 朱慈烺话锋陡然一转,紧紧盯着郑森。 郑森先是一愣,随即跪倒在地叩首泣声道:“学生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郑森当年入国子监监学完全是遵其父郑芝龙之命,大概因为郑芝龙是海盗出身,希望儿子能混个体面出身。 可郑森骨子里却不是甘于舞文弄墨的,如今天子亲自问他愿不愿意读军校,他自然不会拒绝。 以他的理解,只要从皇明军校毕业,将来就有机会领兵抗击建奴。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啊! “好!从即日起你便可以离开国子监去皇明军校读书了。国事艰难,朕特赐你名成功,并赐国姓朱,望你与大明同心同力,早日驱逐鞑虏,恢复神京!” 成功,成功!国姓... 郑森此刻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又冲着朱慈烺叩了三叩,泣声道:“学生定不负陛下重托。” 朱慈烺又把郑成功虚扶起来,语重心长的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朕打算委任郑卿为福建总兵,将来伐清定然会予以重用。” 朱慈烺对于郑芝龙的封赏只是权宜之计。毕竟郑芝龙历史上有过不光彩的降清卖主行为,虽然眼下这个时空并未发生,可朱慈烺心里还是有疙瘩的。 但眼下朱慈烺即便是为了郑家的水师也得先用着郑芝龙,绝不能把他逼反了。等到朱慈烺掌握、稳固军权后,再把郑芝龙调到南京。若是郑芝龙识趣,便给他任个虚职架空,若是其不识趣,朱慈烺自然有无数种方法让郑芝龙死去。 “学生替家父谢陛下恩典。” 郑成功连忙谢恩。 “朕还准备创立皇明贸易公司,负责南洋、日本等地的海贸事宜。这件事朕觉得只有郑家能办好。” “陛下,这贸易公司是何意啊?” 郑成功一头雾水的看着朱慈烺。 “相当于商会。” 朱慈烺当然不会详细的给郑成功解释这个名词,而是一笔带过道:“朕希望郑家能够入股,利润所得朕与郑家五五分之。” 郑成功听到这儿脑子翁的一炸,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慈烺也不把他逼得太急,而是和声道:“这件事你可以写一封家书与郑卿说明,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 ...... 第二十三章 治贪 朱慈烺回宫后当即召锦衣卫指挥使赵信、东厂提督刘传宗觐见。 他之前命二人查脏查贪时已是下定决心。如今大明病入膏肓,其中最要命的便是官员贪腐。如果不肃整朝纲,遏制贪腐大明是不可能中兴的。 二人行礼叩见后朱慈烺便发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朕的这些公忠体国的臣子们可都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赵信与刘传宗对视了一眼,沉声禀奏道:“启禀陛下,经微臣所查,勋臣之中以忻城伯赵之龙贪墨最甚,其家财逾一百三十万两。书画、珍宝不计其数。其余勋贵也大抵如此,魏国公徐文爵家财九十万两,保国公张国弼家财七十万两,隆平侯张拱日家财六十万两。其余勋贵家财超过二十万两的还有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 赵信将一长串名字一口气说完,下意识的垂下头去。在他看来天子得知大明有这么多贪腐的勋贵一定会雷霆暴怒。 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朱慈烺的咆哮。 “大明立国之初,太祖、成祖大封勋臣,以奖赏他们对国家的贡献。谁知两百多年下来,这些勋臣之后并没有像他们祖辈那样尽忠国事,而是争着抢着挖大明的墙角。殊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把大明挖倒了,还能享受到现在的荣宠?看来朕是该动一动刀子了。” 朱慈烺又将目光投向刘传宗,淡淡道:“刘伴伴,该你说了。” 刘传宗连忙答道;“禀奏皇爷,经奴婢所查,文官之中,贪墨最多者为左都御史王铎,据初步估算应有五十万两,其余贪墨官员还有侍郎朱之臣、梁云构、李绰等。另,另......” 朱慈烺冷笑一声道;“另什么?直说。” “奴婢遵命。”刘传宗深吸了一口气,进而说道:“经奴婢所查,许多已经致仕、去职的官员贪墨尤甚,其中以前礼部侍郎钱谦益为首,贪墨超过四十万两......” 钱谦益吗?这个名字还真是不陌生啊。 作为前世的明史教授,朱慈烺对于钱谦益当然十分了解。卡Kа酷Ku尐裞網这位留下‘水太凉’,‘头皮痒’的东林党魁和一干勋臣一起毫不犹豫的献出南京城,作为降清的投名状,名字赫然列在满清编写的《贰臣传》里,连他的满清主子都看不起他。 至于其贪墨了超过四十万两银子,朱慈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早在崇祯初年的时候,钱谦益主考浙江,考生钱千秋舞弊案震惊朝野。这厮将‘一招平步上青云’作为暗号写在了文章末尾作为暗号,却被人发现,最终直接责任人考场官员金保元、徐时敏被严惩,崇祯在文华殿亲自质询钱谦益,最终将其撤职。 从另一个角度看,钱谦益也一定是家财不菲的。不然,他怎么可能给当时的名妓柳如是赎身,且在虞山盖了华丽无比的“绛云楼”和“红豆馆”? 在原本历史中,钱谦益在弘光朝被拜为礼部尚书,但在这个时空,朱慈烺却并没有起复他,故而钱谦益现在还是白身。 朱慈烺之所以那么急着让郑成功离开国子监去读皇明军校,除了将其拉拢为嫡系外,最大的原因便是使其免受钱谦益的影响。毕竟钱谦益是东林党魁,名望甚厚,又是郑成功的老师,只要郑成功在国子监一天,就多少会受到钱谦益的影响。卡Kа酷Ku尐裞網 “徐州总兵高杰即将领兵赴山东。朕明日朝会之上便会请诸位臣工捐银助饷。” 朱慈烺一字一顿的说道,面色冷若寒冰。 ...... ...... 翌日,奉天殿。 朱慈烺在朝堂之上宣布了命徐州总兵高杰率军前往山东驻防的决定。 圣旨刚一下达,就引起了渲染大波。 左都御史王铎手持笏板出班奏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山东如今乃虎狼之地,高总兵区区四五万人马,怎么可能驻防的过来?若每处府治都要留兵驻防,则等于处处不设防啊。陛下请三思!” 兵部侍郎梁云构也出班奏道:“陛下,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山东虽然距离徐州不远,可四五万人马一天人吃马嚼也耗费甚巨,国库可拨的出这么多军饷?” 朱慈烺嘴角微微扬起道:“国库存银已不足百万两,还要维持江淮守军的日常训练花费,不可轻动。故而朕已决定,高总兵增援山东之师的军饷,由诸位卿家募捐而得。” “这......” 朱慈烺此话一出,朝堂之上立时炸了锅。 一众平日里‘公忠体国’的臣子纷纷抱怨了起来,虽然理由千奇百怪,但归结为一句话那就是‘没钱’。 朱慈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并没有立即打断。等到他们闹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道:“朕会从内帑之中拿出十万两,诸位爱卿准备捐出多少?” 明代内帑和国库从来都是分开的,简单的说国库是国家的储备库,内帑是皇帝的小金库。 但也不是完全彻底的分开。 譬如万历朝的时候,神宗皇帝就从内帑之中拿出大量银两奖赏有功的将士,崇祯朝的时候京营的军饷也是由内帑来出的。 但这毕竟是皇帝的私房钱,如今天子明确表示会拿出十万两内帑银,若是他们这些国之栋梁再没有丝毫表示,也太说不过去了。 左都御史王铎身为都察院之首自然是避不过去的,他手持笏板冲朱慈烺一礼道;“老臣愿意捐银一千两,以助军饷。” 朱慈烺面色不改道:“总宪公忠体国,为君分忧,朕心甚慰。来人呐,记下来。” 有了王铎的这第一步,其余文武官员也纷纷“慷慨”的认捐起来。 “臣捐银五百两...” “臣捐银三百两...” “臣捐银六百两...” “臣捐银三千两!” 忻城伯赵之龙手持笏板出班一步,气势十足的说道。 ...... ...... 第二十四章 天子一怒 朱慈烺并不对这个场景感到意外。卡Kа酷Ku尐裞網 事实上,在李自成率军围攻京师前,崇祯帝便曾经号召过京师官员、缙绅捐款,以奖赏激励将士守城。 结果这些平日里满口忠君爱国的国家肱骨们,个个哭起穷来。就连朱慈烺的外公嘉定侯周奎也只肯拿出一万两,周皇后看不下去了,拿出私房钱五千两给周国丈,结果周奎竟然还从中贪了两千两,只再捐出三千两...... 崇祯皇帝本想募捐一百万两,结果最终只募得个零头! 最后这些大臣、缙绅、勋贵、国戚的财富也没能保住,全部便宜了破城拷饷的李自成。 何其可悲,何其可恨! “陛下,臣还有本奏。” 忻城伯赵之龙再度发声。 “讲。” 朱慈烺不咸不淡的说道。 他倒想看看,这赵之龙还能说出什么花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先帝时命臣镇南京,执掌京营。臣鞠躬尽瘁,日夜操练军士以报朝廷。陛下即位,募新兵练神策军,然营房、校场皆用京营,京营将士的日常训练受到不小影响。臣恳请陛下加拨白银二十万两改善京营用度。” 这下朱慈烺差点气得骂出声来。 好嘛,朕还没跟你算吃空饷、喝兵血的事呢,你先自己跳出来,还管朕要钱。 “哦?据朕所知,京营如今只有一千余士兵,多余的营房给神策军的士兵来住有何问题?至于校场,忻城伯以为一千人站的满吗?” 朱慈烺的音调虽然不高,但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臣......” 赵之龙被问的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作答。 朱慈烺心中则是冷笑。 勋臣世受国恩,最终却是一帮软骨头。卡Kа酷Ku尐裞網如果朱慈烺没记错的话,多铎大军南下时,就是这个镇守南京的忻城伯赵之龙和钱谦益、王铎等开的城门献城。 虽然在这个时空,赵之龙还没有做出献城的举动,但也不妨碍朱慈烺对其为人感到作呕。 而且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此人操守极为低劣,若是大势真像原本历史那样的话,这厮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献出南京城借以投靠满清。 “朕如果没记错的话,忻城伯在南京城外的庄田就有五万亩,可都是上好的水田。忻城伯名下的商铺也有一百来间,绸缎铺、米行、胭脂铺、酒楼茶肆甚至是青楼,简直是应有尽有。忻城伯家中的银库怕是已经满的装不下了吧?要不要朕从内帑拨些钱出来帮爱卿修个新的?让朕来猜一猜,忻城伯家中的存银怕是不少于一百万两吧?” 朱慈烺的突然发难让赵之龙登时懵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陛下怎么会把他的家底摸得如此清楚。难道陛下早就对他起了疑心? 联想起最近复设的厂卫,赵之龙便觉得头皮发麻,两眼发黑。 一定是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鹰犬,一定是他们! 赵之龙既已想通,便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叩头求饶道;“陛下,微臣知错,微臣知错啊。微臣愿意尽数捐出家财,献给朝廷。” 太晚了! 朱慈烺既已决定用赵之龙的人头立威,自然不会犹豫。 他拂然起身,怒喝道:“来人呐,给朕把这个狼心狗行、中饱肥己的蛀虫拿下!” 天子一怒,众臣皆是跪倒在地俯首不敢视君。 两名锦衣卫大汉将军当即走到赵之龙身边,把他架了起来往外拖去。 赵之龙直到被拖到奉天殿外时才反应过来,连声高呼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微臣愿意把家财尽数献给陛下啊。” 只是锦衣卫们却不会给他求饶的机会,随着赵之龙的声音越来越小,匍匐在地的群臣更是瑟瑟发抖。 就连方前意气风发的王铎也浑身颤栗,胡须乱抖。 “朕知道汝等是怎么想的。汝等一定认为举朝上下皆是贪墨,多一人又如何?可汝等却忘了你们是朝廷命官,理当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汝等读的是圣贤书,圣贤书怎么教汝等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汝等是怎么做的?汝等吃的是朝廷俸禄,一米一粟皆是民脂民膏!朕之前以为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可是朕现在才明白朕错了。先帝仁厚治国,勤俭不已,连龙袍都是修补过的。可大明仍然是穷的一干二净,原来都被汝等贪食干净了。太祖皇帝时定下贪赃剥皮的律条,贪污超过六十两者皆剥皮实草,做成稻草人示众。朕觉得十分可行!”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殿中文武此刻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句话的道理。他们一个个把头埋下,生怕圣天子接下来叫到他们的名字。 朱慈烺冷冷扫视了殿中跪伏的群臣,继而道:“朕再给汝等最后一次机会,今日下朝后把家产登记报备。朕会酌情定下你们的捐献银额。朕提醒你们,不用想着偷奸耍滑,故意隐瞒。朕会命锦衣卫和东厂一一核对,若有出入者,汝等便等着剥皮实草吧。退朝!” 朱慈烺一甩衣袖扬长而去,众文武官员仍然慑于余威跪伏在地,良久不敢挪动分毫。 回到内宫后,朱慈烺再次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赵信和东厂提督太监刘传宗。 “陛下,朝会之上为何不把这些贪官全部拿下?” 赵信已经在奉天殿外安排了不少锦衣卫校尉,只要朱慈烺一声令下就可以立即冲进去缉拿贪官。 可最终朱慈烺还是选择给这些贪官一次机会,这让赵信大为疑惑。 “你以为朕不想吗?” 朱慈烺摇了摇头,长叹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不易啊。若是朕把名目上那些贪官全部拿下处死,这朝堂之上还剩下几人?还有谁为朕做事?眼下建奴势大,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这些官员能力还是有的。只要他们能够把贪污的银两吐出来,今后不再犯朕便饶他们一命。不过其中有一些人朕不绝不会放过,即使现在为了求稳不与诛杀将来也总有一日要将他们明正典刑。” 朱慈烺在名册上勾选一番,这些人正是原本历史上献出南京城,投靠满清的朝廷‘柱石’。 ...... ...... 第二十五章 钱谦益 南京钱府。 花厅大门上挂着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副著名的对联是东林党创始人顾宪成所作。当初他在无锡创立东林书院,抨击时政、褒贬大臣。可随着顾宪成的去世,东林党也渐渐演变成一个争权夺势的党派。 到了本朝,东林党奉钱牧斋钱谦益为党魁,但其在与温体仁的争斗中落败从而去职,一直赋闲在家。 甲申国难,太子继位。许多南京老臣都得以起复,惟独钱谦益没有。这使得他气愤难耐,夙夜难寐。多亏有继室柳如是在床笫间悉心侍奉,才使得他每夜精疲力竭后倒头大睡。 今日钱谦益又是到了午后才醒来,在柳如是的服侍下正用着午饭,便有门子来报都察院左都御史王铎来访。 钱谦益大喜,顾不得吃完午饭连忙起身前往花厅相见。 自打崇祯十年去职以来他一直过着赋闲在家,偶尔讲学的生活。这日子虽然清闲,但对于志在庙堂的钱谦益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如今新君即位,钱谦益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可天子似乎并没有起复自己的意思。这让钱谦益十分焦急。 钱谦益一度想去拜会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史可法,想让这个同为东林党的同僚替自己说说话,让天子征召他。 可是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这是因为钱谦益放不下来面子。毕竟他是公认的东林党魁首,而史可法虽然师从左光斗,但出仕比他要晚的多。 钱谦益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郎,而史可法是崇祯元年才进士及第的。 从资历看,钱谦益绝对是史可法的前辈。 从年龄上看就更不用说了,钱谦益比史可法大了整整十九岁。 这天底下哪有前辈长辈主动屈尊纡贵去求一个后辈晚辈的道理。 哪怕这个后辈晚辈现今是位极人臣,红的发紫的内阁首辅! 钱谦益多么希望史可法主动来找他,举荐他重新出仕,可新皇登基以来近一月,史可法却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这让钱谦益大为失望。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钱谦益没有等来史可法却等来了王铎。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王铎不能算是东林党。卡Kа酷Ku尐裞網在天启六年时魏忠贤命顾秉谦、黄立极、冯铨等主持编修《三朝要典》陷害东林党。王铎也曾一度参与修撰,不过后来其与黄锦、郑之玄主动辞修,与阉党划清界限。从这一点上看,王铎至少也不能算阉党。 其在政治立场上,更像是一个中间派。 明哲保身,无可厚非。 论私交,其与吕维祺、倪元璐、黄道周等人也甚笃。甲申之后,东林党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对于政治身份钱谦益也不能太苛求。 在他看来,只要对方不是纯粹的阉党就能够接受。东林党若想恢复至万历末年的荣光,像王铎这样的中间派,甚至稍稍偏向于东林的更要好好拉拢。 何况钱谦益现在赋闲在家,一个东林党魁的名头也没甚用处。若是能够借王铎之手起复,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王铎虽然官位不如史可法,但好歹也是左都御史。由他出面举荐,天子总归要给个面子吧? 一想到自己很快又可以叱咤庙堂,钱谦益便觉得十分兴奋。 当然身为“东林君子”他不能表露出分毫,一定要是一副视官爵为粪土的态度。 “十樵(王铎的号)今日怎么来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钱谦益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 “牧斋这养性的功夫着实了得。”王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只怕某们是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十樵何出此言?” 钱谦益见王铎面有忧色,不似矫揉造作,遂关切的问道。 王铎冲不远处的柳如是看了一眼,钱谦益遂清了清嗓子道:“河东君你先下去吧。” 柳如是遂冲钱谦益福了一福,躬身退下。 等到柳如是出了花厅,钱谦益这才说道:“十樵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铎微微颔首,复又一叹道:“本以为新君是个仁厚之主,可现在看某看走眼了啊。” 钱谦益心中不由得一惊。虽然他对于天子也满腹怨言,却从不敢在人前表露。毕竟以臣议君是为大过。 王铎继续说道:“牧斋有所不知,今日朝堂之上陛下以助饷为由号召百官捐钱。忻城伯赵之龙认捐三千两,已是颇多。无奈他多说了句话,请求陛下为京营拨银二十万两,就引得陛下雷霆暴怒,当即命锦衣卫把忻城伯拿下,投入诏狱中。” 钱谦益听得直皱眉。 这个忻城伯也太不会办事了吧。你哭穷捐个三千两没啥问题,可别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管天子要钱啊。 京营的钱都是内帑来出,等于是让天子剜肉。你前脚给天子捐了三千两,后脚就叫天子吐出二十万两来,莫不是把天子当猴耍呢? “这忻城伯做事也却是孟浪了些。” 钱谦益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在他看来勋臣和文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永乐朝之前勋臣是压制文官的,永乐以后土木堡之前,文官和勋臣基本是分庭抗礼。待到土木堡之变后,有血性的勋臣死绝了,文官便彻底的压制勋臣。 及到本朝,文官已经彻底不把勋臣放在眼里。 故而一个勋臣下了诏狱,在钱谦益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莫说是一个勋臣,哪怕下狱的是文官,只要不是东林党,都和钱谦益没什么关系。 “牧斋有所不知啊。陛下针对的不仅仅是忻城伯一个人,而是整个朝堂啊。” 王铎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徐州总兵高杰奉旨赴山东镇守,这军饷全靠文武官员捐助,一人出几百两怎么可能凑够,陛下是要让我们大出血啊。看陛下势在必得的样子,应该已经叫锦衣卫和东厂把我们的家底查了个遍,若是我们有意欺瞒,怕是会落得个跟忻城伯一样的下场。” 稍顿了顿,王铎又补充道:“牧斋你也得小心一些,陛下暂且是叫在职的文武官员捐助,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在已经去职赋闲的前官员身上动心思?牧斋你家财不菲,可得当心啊。” 现在钱谦益明白王铎为何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了。 陛下这是要杀鸡儆猴,借忻城伯赵之龙敲打满朝文武啊。 见王铎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钱谦益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十樵莫要焦急,事情也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哦?牧斋可有办法了?” ...... ...... ps:感谢书友萧潇潇雨的2000币打赏,感谢书友弗格森的人的500币打赏~ 第二十六章 欲谋拥立 王铎双眼不由得一亮。在他看来钱谦益是整个东林党中最有谋略的。这也是他为何下朝后第一时间来找钱谦益问策。 “陛下掌握文武官员的家产情况无非是通过锦衣卫、东厂这些鹰犬,十樵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牧斋的意思是,弹劾厂卫?” “正是!” 钱谦益双拳紧攥道:“厂卫乃祸国殃民之兆,悊皇帝时重用魏忠贤,导致朝野上下乌烟瘴气。先帝裁撤厂卫,大明大有中兴之势。如今陛下又复设厂卫,是要将大明大好前景毁于一旦吗?十樵身为总宪,理当向陛下上书,请求天子裁撤厂卫!厂卫一旦裁撤,天子就没有了双眼双耳,又怎么可能追查官员的财产?” 王铎嘴唇翕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是长叹一声。 钱谦益见他欲言又止,不由得大为疑惑。 “怎么?十樵可是觉得弹劾厂卫不妥?” 在钱谦益看来,文官最犀利的武器便是死谏。 只要王铎登高一呼,便会有无数奏疏飞向内阁。小皇帝只要不想被吐沫淹死,就得乖乖服软。 再说,东林党对付阉党可从来没手软过。天启年间,权阉魏忠贤何等嚣张,还不是被东林党斗趴下了。 在高贵的东林党人看来,阉党完全就是戴罪出身,就连呼吸都是错。东厂和锦衣卫的官员毫无疑问可以打上阉党的印记,只要这个印记打上,东林党人士便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对这些祸国殃民的厂卫走狗口诛笔伐! 王铎蹙眉道:“今上虽以冲龄即位,但雄心魄力不输二祖。这点想必牧斋也是看在眼里。复设厂卫是陛下的意思,即便吾辈弹劾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十樵这说的是什么话!” 钱谦益一吹胡子,狠狠瞪了王铎一眼。 “吾辈既为人臣,自该尽心竭力规劝君上。所谓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若是一味媚君奉承,那和阉党又有什么区别?” 见钱谦益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王铎十分无奈。 “话虽那么说,可若是陛下将奏疏留中不发怎么办?” 作为崇祯朝的老臣,王铎对于天子与大臣周旋的伎俩可是一清二楚。 若是皇帝觉得那些奏疏棘手,便可以把它们都留中不发。那些气势汹汹的臣子们最终发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别提有多郁闷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钱谦益却不以为意的冷哼了一声。 “留中不发?陛下可以留中不发一份、十份奏疏,难道可以压下一百份,两百份?十樵可是总宪,都察院的御史有哪个敢不卖你面子?” 王铎自问养气的工夫一流,可听到这里仍然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差点就喷了出来。 好嘛,你一个赋闲在家的‘白身’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老夫倒是可以发动一两百人同时弹劾厂卫,但这样一来傻子都看的出来是老夫在背后推波助澜。 陛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让陛下盯上...... 王铎一想到奉天殿上被锦衣卫拿下投入诏狱的赵之龙,便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十樵?十樵?” 钱谦益见王铎默不作声,直是有些急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行,这绝对不行。” 王铎连连摆手道:“牧斋可有别的办法?” 钱谦益见王铎如此爱惜羽毛,直是愤怒不已。 好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万全之计。难道要等皇帝把我们的家财都抄走才想着反击? 钱谦益背负双手,恨恨的踱起步来。 过了须臾他猛然停住,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要不然,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 王铎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钱谦益,良久才颤声道:“牧斋你说什么?” 钱谦益冷冷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牧斋你要弑君!” 王铎吓得连连朝后退去,面色苍白如纸。 “不!” 钱谦益摇了摇头道:“十樵还记得悊皇帝是怎么驾崩的吗?” 不待王铎接话,钱谦益便继续说道:“悊皇帝在西苑泛舟,不幸大风刮翻了小舟......” “牧斋!陛下可是先帝血脉!” “天子当有德者任之!” 钱谦益一句话就把王铎顶了回去。 “我看潞王便有仁君之相。”钱谦益抿了抿嘴唇,嘴角微微勾起:“十樵在崇祯朝可是礼部尚书。凭什么新君即位,只拜十樵为左都御史?归根到底,今上不把十樵当做自己人呐。” 钱谦益越说越兴起道:“正因为今上是先帝的血脉,故而继统名正言顺,十樵没有立功的机会。但若是潞王则大为不同。若十樵拥潞藩继大位,则内阁首辅如探囊取物矣。” 疯狂,真是太疯狂了! 对于钱谦益的这番话,王铎在心中暗暗评价道。 拥立之功可是那么好拿的? 功莫大于拥立,罪亦莫大于拥立不成。 看看于谦于少保的例子吧,土木堡之变连天子都被俘虏了,也先率瓦剌大军挥师神京城下。于谦奉命指挥京师保卫战,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可最终还是因为拥立代宗一事,被复辟的英宗皇帝问斩抄家,下场何其可悲。 政治一事上根本没有对错可言。 “这件事,十樵莫要操心,某自有定策。” 钱谦益轻捋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王铎还是觉得不踏实,劝阻道:“牧斋,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这件事根本不用我们动手。” 钱谦益却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字一顿道:“十樵觉得,除了文官最恨今上的还有谁?” “自然是勋臣了。” “不错!” 钱谦益神色一振道:“赵之龙下诏狱,勋臣们自然会兔死狐悲。他们手中有兵也有船,若是在天子视察水师时......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怀疑到你我头上的。” “可,可......” 王铎仍然有些犹豫:“牧斋敢肯定此事能成?” “当然!”钱谦益大手一挥道:“武庙老爷、熹庙老爷可都是落水染疾驾崩的,有一有二为何不能有三?” ...... ...... 第二十七章 龙江船厂 南京,龙江关。卡Kа酷Ku尐裞網 尚是辰时,龙江宝船厂内已是人影穿梭,熙熙攘攘。 厢长、作头们一面急着命人将船坞内的积水排去,一面将重新召集的工匠分配到各处作坊。细木作坊、油漆作坊、捻作坊、铁作坊、篷作坊、索作坊、缆作坊都还好说,唯独打造海船风篷的篷厂恢复生产慢一些,据初步估算,最少半个月后等工匠全部到位才能开始打造风篷。 负责船厂督造的工部营缮司郎中袁泰满面愁容,上峰已经下了严令,必须在一个月内恢复船厂至永乐年间的规模,可这谈何容易! 作为历史最为悠久的大明官办船厂,龙江宝船厂鼎盛时西接长江,东邻秦淮河,东西横阔138丈,南北纵长354丈。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除了一部分在福建当地建造的船只外,大部分的船只都是在龙江宝船厂建造的。 其间所造大船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中船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 可因承平日久,龙江宝船厂日渐荒废,造船的工匠也所剩无几。 但这一切都在前不久突然改变。 圣天子下诏,令工部召集船工,修缮龙江宝船厂,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恢复江船、海船的造制。 圣旨一下,工部尚书高弘图立刻积极响应,调派部中人手前来龙江口负责船厂的督造事宜。 正所谓主忧臣辱,陛下关心的自然是臣子们需要尽心做好的。 高尚书也给袁泰下了严令,务必在一个月内恢复宝船厂在永乐年间的规模。 袁泰当然不会反对本部尚书的命令,但他也深知这件事的难度,故而愁得茶饭不思。 令他稍感欣慰的是,重新召集的匠人都是老手艺人,可以很快投入到船只的造制中去,不需要再渡过学徒阶段。 这也是拜大明的匠户制度所赐,匠人们世世代代都靠着手艺吃饭,离开了手艺自然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匠人的祖辈也多是龙江船厂的船工,后因船厂废弃才各自离去靠造制漕船混口饭吃。现如今朝廷重新把他们召回,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换个地方造船罢了,并没有什么分别。 龙江船厂自弘治以后分为前厂和后厂,各有通往龙江的溪口,并设有石闸。造船时将水排空,关上石闸。造好船体后打开石闸,引水入坞,浮船入江。 对袁泰来说眼下首先要做的便是把船坞内的积水排空,这样才能让工匠们在船坞中施工。 不行,还是要去篷厂看看! 袁泰倒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既已决定当即离开提举司往篷厂而去。 一众员外郎、主事、提举,帮工将袁泰簇在正中,如众星捧月一般。 袁泰在来龙江船厂前已经在工部衙门对船厂的人事构造做了基本的了解。龙江船厂的工匠编为四厢,每厢分为十甲,每甲设甲长,统管十户。一厢分为船木、梭、橹、索匠;二厢分为船木、铁、缆匠;三厢为艌匠;四厢分为棕、篷匠。除此之外还设有内官监匠,御马监匠、看料匠、更夫、桥夫等。 这些匠人共有四百户,虽然隶属于工部,但本身却是坐工匠,被编入匠籍,世代居住在南京城中。这也是为何一道圣旨后,工部官员便能在十几日内把逃散的工匠重新召回。卡Kа酷Ku尐裞網 原本按照这个模式,甲长负责本厢内的任务分配,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上官不需要太操心。 可当袁郎中来到篷厂后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上百名匠人在篷厂内吵吵闹闹,混乱的简直就像是集市。 “放肆!放肆!” 袁泰歇斯底里的咆哮。这反应也吓坏了篷厂内的船工,他们纷纷扭过头来,傻傻的盯着袁泰。 “甲长呢?都给本官出来!” 过了半晌,才有十个人极不情愿的从人群中走出。 “本官且问你们,既为甲长,为何不对手下船工严加约束?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耽误了造船工期,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袁泰此时直是急红了眼。 兵船督造事宜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如今龙江船厂百废待兴,就是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够按照高尚书的要求在一个月内恢复船厂的规模和造制能力。眼下这些船工们却如此惫懒怠慢,叫人如何不气! 他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爬到了工部郎中的位置,要是因为龙江船厂督造兵船一事办的不好被上官责问从而贬谪岂不是太亏了? 如今袁泰不敢觊觎侍郎的位置,只求能够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故而在这件事上他绝不容许犯错! 那十名甲长纷纷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 “大人恕罪啊。实在不是小人有心怠慢,而是船工们不听调遣啊。” 其中一个肤色黝黑,五短身材的壮年男子大倒苦水:“小人是到了船厂后被临时指派为甲长的,其余人也都是如此。本甲船工不听小人调遣,小人也是无可奈何啊。” “岂有此理,你这刁民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袁泰大手一挥,喝斥道:“来人呐,把他与本官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立刻便有两名提举司帮工上前把那名甲长拖了下去。 片刻后便传来那甲长的哭嚎声,跪倒在地的一众甲长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其实袁泰也知道这名甲长说的有道理。龙江船厂荒废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工部匆匆把船工召回,却不可能在短时间恢复船工内部的统属关系。 无奈之下,上官们只能拍脑袋人为指定甲长,可这样指定的甲长毫无威望和信服力,自然不可能约束本甲匠人了。 但袁泰却不能把这个想法表露出来。他若是同情这名甲长,谁来同情他? 既然上峰把压力给到了他,袁泰自然会把压力传递下去。 这是官场默认的原则,不管合理与否下级都必须竭尽全力把事情办好。 “本官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五日内...不,三日内本官要看到至少一面完整的风篷!” ...... ...... ps:感谢书友永恒炽天使的1000币打赏~ 第二十八章 恩威并施 “袁爱卿好大的脾气啊。” 朱慈烺在内侍、锦衣卫的簇拥下阔步走进篷厂,用一种近乎戏谑的眼神打量着暴跳如雷的袁泰。 啊! 袁泰愣了片刻,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一跪三叩的常礼。 “臣工部营缮司郎中袁泰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圣驾前来,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圣上恕罪。” 一众船工也纷纷跪倒山呼万岁。虽然他们很好奇皇帝长什么模样,但对天子的敬畏还是压过了好奇心,使他们老老实实的把脑袋埋下去。 此刻袁泰的内心是崩溃的,皇帝陛下突然驾临龙江船厂直是一点征兆都没有。而且内侍怎么没有唱报? 其实这倒也不怪内侍,朱慈烺亲下旨意,圣驾所至皆不唱报,他就是要看一看臣工们真实的工作状态。 不得不说朱慈烺对看到的景象很失望。 就拿这个袁泰来说,身为工部营缮司郎中,遇事不知思考症结所在只会一味拍脑袋下命令,有什么用处? 难道他一句务必三日内完成,船厂的工匠们就真的能够造出风篷了? 若真是如此简单,那朱慈烺一声令下,大明军队是不是就能所向披靡,将建奴杀个片甲不留? 朱慈烺一直对基层官员充分信任,现在看来是他错了。卡Kа酷Ku尐裞網华夏官场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变化,溜须拍马,欺上瞒下之风盛行,能力反而不受重视。 大明也正是因为有太多袁泰这样的官僚才会积重难返。 看来整顿吏治任重道远啊! 朱慈烺在心中感慨一番,清了清嗓子道:“朕有心修缮龙江宝船厂,为朝廷建造各式江船、海船。可朕也知道船厂荒废多时,若要恢复定非一时之功。袁卿又何必为难这些工匠呢?” 朱慈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袁泰被天子问责,早已吓得抖若筛糠,连连叩首道:“臣知错。臣知错...” 朱慈烺虽然很想惩罚袁泰,但他也知道如今大明的官员拎出十个来有九个都得是袁泰这样的。卡Kа酷Ku尐裞網即便他现在换了袁泰,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与其如此倒不如亲自教教这些官员该怎么做事。 朱慈烺微微转身,朝方才那名被打了板子趴在地上的甲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甲长直接懵了,被同伴提醒后才挣扎着要爬起来。 “你有伤在就不必起身见驾了。” “草民,草民吴有财,拜见皇爷。” 那吴有财学着戏文里的样子冲朱慈烺行了礼,战战兢兢的垂下头去。 “吴有财,朕且问你,你是一甲之长,缘何不能管理好本甲事务?” “回皇爷,草民是大人们临时指派的,威望不够不能服众。” 吴有财倒是实诚,毫不犹豫的把龙江船厂的督造官员给卖了。 朱慈烺稍稍思忖便道:“既是如此,错不在你。但你既然已经被任命为甲长就该用心想些办法。罢了,朕来替你想吧。” 稍顿了顿,朱慈烺肃然道:“从即日起,龙江船厂视同军营,所有船工视为官兵,厢为营,甲为哨,甲长既为哨官。卡Kа酷Ku尐裞網若有人蔑视你,便是蔑视大明军律,你可以军法处之。” 朱慈烺这番话无疑让龙江船厂的船工都惊讶不已。以前船厂虽然也是归工部直接管辖,但从没有军事化管理。既然天子说从今往后船厂按照军营管理,那么他们若是犯了错便理当按照军法处置。听说军营里面可是很严酷的动不动就会处死士兵,这让船工们都惊惧不已。 “当然,朕的意思是类同军营,并不是完全照搬。死刑在这里不适用,贯耳等肉刑也不准使用,但可以使用军棍等刑罚。” 朱慈烺补充道:“甲长相当于军官,有执法权。不过你们也需要接受督造官员的监督。” 朱慈烺的这套思路其实和明末边军的模式很相似。 从士兵到低级军官到高级将领一级级的绑在皇明的效忠链条上。督造官员则相当于监军,可以防止高级将领有不轨行为。 袁泰听得眼前一亮。圣天子的这个办法好啊,那甲长不是抱怨威望不足吗,陛下便给他们充足的地位,这样普通船工们便不敢挑衅他们的权威了。 妙哉,妙哉,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吾皇真是圣明啊! 朱慈烺又向前迈了几步,肃然道:“不过你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士兵,不能领军饷。朕觉得你们的月钱还是从工部领的好,不过方式要改一改,按件计费。” 朱慈烺早就觉得朱元璋的匠户制度有些反人类,工匠们世代为匠不说,干多干少都一样,最多混口饱饭,能有积极性就怪了。但他一时又不可能把匠户制度废除,只能先慢慢引导。 “敢问陛下,按件计费是什么意思?” 袁泰鼓起勇气问道。 “袁卿问的好。”朱慈烺赞许的点了点头:“按件计费的意思就是按照工匠打造的物件数量结算银钱。譬如一名工匠打造了十根桅杆,就按照十根桅杆的工钱结算。如果是二十根,就按照二十根的工钱结算。” 朱慈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袁泰当然明白了。只是他着实吓了一跳。 明代匠人地位极低,基本只有固定的月钱。实际上这个月钱经过层层盘剥也所剩无几,只能勉强保证工匠不会饿死。 朝廷在举行登基大典、册立东宫的典礼后也会奖赏一些银两给匠人,但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现如今陛下竟然要按照工匠打造的件数给他们结算,这费用不知要翻多少倍! 袁泰的第一反应是朝廷负担不起。 如今建奴窃取神京,朝廷的所有银钱都用在军饷发放上哪里还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如果是半个月前朱慈烺确实拿不出来。那时候连神策军的军饷他都是从内帑中抠出来的。可现在不同了。 那日大朝会后,包括魏国公徐文爵在内的一众文武官员老老实实的报备了自己的家产。 朱慈烺命锦衣卫认真核对,对那些如实上报的,只叫他们捐出一半,那些有所隐瞒的则打入诏狱以贪赃论处,家产全部查抄。 现在朱慈烺手头有上千万两银子,且都存在内帑。故而别说是一个龙江船厂,便是把神策军扩军到十万人他也养得起! ...... ...... 第二十九章 勋臣密谋 这些工匠也听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原本浑浊的眼白重又变得清晰起来。 “皇爷英明,皇爷英明!” 吴有财心思最为活络,他第一个冲朱慈烺叩首谢恩,其余工匠也有样学样,叩头如捣蒜。 此时此刻朱慈烺心中生出一抹豪情。他能感受到这些匠人并非出于惧怕而冲他叩拜,而是在真诚的表达谢意。 是啊,在这个人命贱如狗的时代,天子竟然如此看重他们...... 回想起前半生,这些匠人心里五味杂陈。但一想到天子的允诺,他们又立时觉得自己下半辈子有了奔头。 只要做的工多,就有多的钱拿! 嘿,朝廷若早些这样厚待他们,他们又怎会纷纷逃离龙江船厂! 至于袁泰,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拂天子逆鳞。反正银两的问题有户部的官员发愁,他只要遵旨领用就是。 看的出天子是个仁德之君,只是这仁德二字在乱世中或许会成为拖累啊。 ...... ...... 魏国公府。卡Kа酷Ku尐裞網 坐在梨花木南官帽椅上的保国公张国弼愤恨的摇了摇头道:“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身为天子竟然明取豪夺。三十五万两白银,那可是三十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我不甘心呐!” 一旁的隆平侯张拱日也抱怨道:“陛下这次吃相也太难看了,先是在大殿上杀鸡儆猴,之后又命锦衣卫咄咄相逼,就是要我们大出血啊。” 一直不做声的徐文爵冷冷道:“大出血总比掉脑袋好吧?我们如实上报家财,陛下便只抽了一半。你们看看临淮侯李祖述和灵壁侯汤国祚,不过少报了几万两,被锦衣卫核查了出来,此刻正在诏狱蹲着呢。” “这,这,唉!”张拱日端起茶杯一股脑的灌了下去,眉宇间尽是颓色。 保国公张国弼跺了跺脚,骂声道:“真是穷疯了啊,我倒要看看他把咱们都得罪了,靠谁来治国!” “慎言啊。若是被锦衣卫听到,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张拱日打了个哆嗦。 “呸,那帮鹰犬!” 张国弼心有不甘的望向徐文爵道:“魏国公,你倒是想个办法啊。皇帝这次可以拿走我们一半家财,下次就可以拿走全部。我们不能坐着等死啊!” “他是君,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天子驾崩了。” 徐文爵勾起一抹冷笑:“天子若是驾崩了,我们再拥立个新的天子,非但不用提心吊胆反而可以极尽荣宠。” 嘶! 张国弼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张拱日更是吓得浑身发抖:“魏国公,你想做什么?” 没出息的东西! 徐文爵在心中对二人如是评价道。 “你们弄错了,不是本国公要做什么,是上天要怎么安排。” “可,可如今忻城伯赵之龙已经被投入诏狱,京营已经被皇帝控制,仅仅靠我们手中的几百人怎么可能翻转乾坤?” “谁说要靠军队了?” 徐文爵搓了搓手掌,慢条斯理的说道:“皇帝命工部修缮龙江宝船厂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劳民伤财!” 张国弼哼了一声道:“这小皇帝不会是想学成祖搞什么下西洋的把戏吧?” “当然不是。卡Kа酷Ku尐裞網”徐文爵长长吐出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帝是想兴建自己的水师了。” “水师...”张拱日眼前一亮道:“魏国公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江上动手?” 徐文爵微微颔首,对张拱日的悟性还是满意的。 “皇帝有心兴建自己的水师,但这绝非一时能做到的。以皇帝对水师的痴迷,若是我们此时上奏请天子驾临新江口检阅,他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徐文爵口中的新江口便是大明的一个老牌水师基地。大明建国之初新江口额设兵船四百艘,后来削减为两百。嘉靖年间为了防御倭寇,又增添到了四百艘。 如今这支水师便掌握在徐文爵的手中。 不过因为江南承平已久,兵船早已替换成了更适合内河运输的沙船,所谓水师其实更像是一只漕运船队。 当然,这只漕运船队名义上还是大明朝新江口水师,也依然每年从户部支取十数万两白银。 “妙计,妙计啊。江上风大浪急,小皇帝不慎落水,神不知鬼不觉!” 张国弼也明白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 “事关重大,仅仅皇帝落水并不稳妥...为保万全御船必须得沉!” 徐文爵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紧紧攥住了拳头。 嘶,好狠毒啊! 不过张国弼细细一想徐文爵说的很有道理。别管是武宗还是熹宗,在落水后都被救起,虽然最后还是病死,但却拖了不少时间。 对于他们来说既然决定弑君就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要知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万一被人看出端倪整个家族都要跟着他们陪葬。 而如果提前将御船的船底凿穿,整艘船就会沉入江中。那时御船上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葬身鱼腹。 即便别的船上有人想跳进江中救起皇帝也不可能实现,因为大船沉没后会带起很大的漩涡,跳入水中施救的人也会被卷入吞没。 不得不说这招虽然毒辣,但太稳妥了。 无毒不丈夫,他们连皇帝都敢杀,再多一船人陪葬又有何不可? “魏国公好计谋!只是新君可有人选了?” 既然他们要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弑君,自然要追求更大的利益。 拥立从龙之功,是必须牢牢攥在手中的。 “这个钱先生已经替我们想好了。潞王贤明,当为新君!” 徐文爵朗声说道。 “哪个钱先生?” “这应天府中,除了前礼部侍郎东林党魁钱牧斋钱谦益外,还有谁当得起先生二字?” 徐文爵幽幽说道:“皇帝得罪的不光是勋臣,还有文人呐。以钱先生的资历在新朝竟然连一官半职都捞不到,如今皇帝又要逼迫已经致仕的官员缙绅捐银子...我看他比你我更恨这小皇帝。钱先生门生故吏满天下,只要他登高一呼,我们再竭力拥戴,潞藩必能登上大宝!” ...... ...... ps:感谢书友SHAJIA的100币打赏 第三十章 驰援山东 崇祯十七年五月二十三日,秦拱明部明军抵达山东德州。卡Kа酷Ku尐裞網 济王朱帅钦率卢世漼、赵继鼎、李赞明、程先贞、谢陛、马元騄等人及德州乡绅出城迎接。 从四月二十七日起事到五月二十三,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朱帅钦直是寝食难安。 一来他毕竟只是一个宗亲远支却假称济王,犯了朝廷的忌讳。二来他手中并没有可堪一用的大将和军队,伪顺的官员虽然都被擒杀,齐鲁大地的城头都插上了皇明的龙旗,但要想守住这些城池也不容易。 据朱帅钦所知,李自成一路退回关中,只在山西留下一部分兵力驻防。伪顺尚且自顾不暇,自然是没有精力进军山东的。 真正的威胁来自东虏。 如今神京在东虏的控制之中,整个畿辅也都归顺。河南的情况有些特殊,豫西尚在李自成的手中,其余大部分府县也都偏向于归顺东虏。 朱帅钦知道东虏志在定鼎中原,他们之所以现在没有进军山东并不是不想,而是要先稳固畿辅、河南的统治。等到他们腾出手来,一定会挥师山东的。 朱帅钦虽然努力号召乡绅募兵,但他也知道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和普通农夫没有什么区别。东虏只需要派出一支几千人的偏师,就可以轻易的拿下整个山东。 故而他苦苦期盼王师的到来,十日前从南面传来消息,说徐州总兵高杰、淮安总兵秦拱明部奉朝廷调令率所部明军七万人驰援山东。 直到此时,朱帅钦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了。 七万人马虽然不多,但若集中驻防重要府县也勉强可以应付了。 东虏本来就兵力不足,还要对付西边的李自成,绝不可能派出大军进犯山东,至少短期内不可能。这就给了朝廷练兵恢复生产的时间。 眼下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啊! 却说秦拱明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来到德州南门定边门前。见朱帅钦等人站在城外迎接,秦拱明微微颔首道:“庆王殿下有心了。” 闻听此言朱帅钦如遭雷击一般,身子猛地一颤。 庆王?他没有听错吧? 即便是当初起事,为了团结山东父老他打出的也是济王的称号啊。 见朱帅钦一脸茫然,秦拱明解释道:“陛下已经降下圣旨,准许殿下继承庆藩了。” 朱帅钦嘴唇翕张,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盈满了他的眼眶。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朱帅钦对圣天子的感激。 也不怪朱帅钦如此失态。 要知道他不过是个庆藩的奉国中尉,虽然出自庆藩,却是旁支。若是太平年景,他是绝无可能继承庆王之位的。 可崇祯末年中原板荡,群寇四起。 无数藩王被流寇屠戮,庆藩也未能幸免。 庆藩的封地在宁夏。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占宁夏,末代庆王朱倬纮及主要王室成员被捕,次年皆被押往山西处死。 自此庆藩嫡系亲王、郡王皆绝嗣,只有像朱帅钦这样的远支宗室侥幸活命。 而按照大明对于宗藩的管理来看,这种远支宗室是不具备继藩条件的。如果一切按照正常情况发展,庆藩会被就此除国。卡Kа酷Ku尐裞網世上将再无庆王。 偏偏朱帅钦做了一件改变庆藩命运的事。 他率领山东乡绅起事,光复齐鲁大地。 这在朱慈烺看来是天大的功劳。为了表彰朱帅钦的英勇大义,朱慈烺特意下旨命朱帅钦继承庆藩,改藩地为德州。 从血统亲疏来看,朱帅钦是远支,但也是名副其实的庆藩宗室,所以继承王位不存在任何纲常伦理问题。至于以旁支远支继藩统是不是违背祖制,朝臣们也懒得管。 毕竟这说到底是朱家的家务事,只要陛下高兴就好。 没有人会傻到在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上与圣天子大吵一架,尤其是在朱慈烺以雷霆手腕整治朝纲之后。 朱慈烺下达圣旨后,特地派一名宦官随军传旨,并嘱咐他一定要跟在秦拱明的军中抵达德州。 因为此次援赴山东的明军分为两个部分,在出发之前朱慈烺就已经做好了防区划分。 秦拱明所部守德州,高杰所部守济南、东昌、兖州。 这也是两部兵力多寡所决定的。高杰部众众多,有五万人且多是厮杀多年的老兵,即便分在三个府也尚且能够支持。 秦拱明麾下只有两万人,且多是淮安的团练乡兵,训练时间不超过一年。这种情况下让秦拱明再分兵是不现实的。集中兵力驻守德州一地是最好的选择。 除此之外朱慈烺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高杰为人跋扈。虽然从此人原本历史的结局来看,其绝不可能投降满清,但朱慈烺还是担心高杰会和宗室朱帅钦一派起了摩擦。 毕竟朱慈烺刚刚命朱帅钦继承庆藩,若是高杰对一个亲王耀武扬威,那确实有辱皇权。 眼下国事艰难,绝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故而朱慈烺要将一切情况都考虑周详,确保万无一失。 德州是山东的北大门,与河间府接壤,直面满清的可能性很大。 若是秦拱明麾下只有这两万名团练乡兵,朱慈烺肯定是不放心由他独自镇守的。 好在秦拱明麾下还有五百名白杆军老兵,以及路振飞做淮安巡抚时的的一千巡抚标营士兵。 这些都是战斗力很强的老兵,尤其是那五百名白杆军,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以守城来论,并不需要士兵全部都是老兵,只要有一千多老兵带着,新兵们就不会慌张。 德州城池坚固,满清若不兴大军来犯,根本不可能攻下来。 而明军只要经过一次守城战的洗礼,这些团练乡兵就会迅速成长为老兵。 新兵只有见血才能蜕变,这是朱慈烺所坚信的。 况且高杰坐镇济南府,若形势真的不利,再驰援也来得及。 不过朱慈烺也嘱咐秦拱明要小心满清用间,这也是其自辽东叛明以来惯用的伎俩。 秦拱明、高杰大军出发前朱慈烺已经下了圣旨,山东必须守住。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天下棋局中最关键的一点。 对满清来说,拿下山东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挥师南下,直面江淮。 对皇明来说,拿下山东就可以获得战略纵深,让满清投鼠忌器。 得山东者得天下! ...... ...... 第三十一章 招降德州 秦拱明率军进城后,迅速接管了德州城防。 朱帅钦也渐渐从激动的心情中平复下来。 一个月前在德州起事时他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够继承庆藩王位。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拨乱反正,驱除伪顺官员暂时为朝廷接管齐鲁大地。 当初他也不知道先帝太子已经平安抵达南京,只盼着皇明宗室中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带领风雨飘摇中的大明中兴。 之后太子登基,山东也被明军接管,事情正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朱帅钦如何能不激动。 现如今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守住山东,守住德州。 毕竟他的封地改到此地了啊。 作为德州起事时众人共推的盟主,朱帅钦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在他的安排下德州城内的一应事务进行的井井有条,这一点秦拱明也看在眼里。 加之他毕竟是武将,对于治理府县并不擅长,所以索性沿用朱帅钦任命的官员。大不了事后再向天子呈递名单。天子曾嘱咐他事急从权,战时自然有战时的原则。 既然天子已经让朱帅钦继承庆王位,肯定也不会拒绝其推荐的官员人选。 但朱帅钦不这么想。卡Kа酷Ku尐裞網 作为一名宗室子,他对皇权的敬畏远超秦拱明。 在他一再坚持下,秦拱明只得派出信使将朱帅钦推荐的人员名录送去南京。按照朱帅钦的说法,在天子认可之前,这些人都只是暂时代理相应职务。 解决了这一问题后,秦拱明总算可以静下心来分析山东局势了。 如今山东北面、西面都与东虏控制区接壤。南面是淮安府,东面是大海。 也就是说明军的压力主要来自于西面和北面。 其中秦拱明驻守德州,要为大明扼守山东的北大门。 德州以北是河间府,本身并没有太多兵力,东虏若想攻打德州,势必会从京畿地区调遣兵力。 这便给了秦拱明时间。他命心腹下属去核查武库,将所有能分配的物资尽数分发了下去。德州是重镇,武库丰盈。五百白杆兵和一千抚标士兵自不必说,便是两万名团练乡兵如今也被武装到了牙齿。 对于东虏的凶残,秦拱明十分清楚。 当年他的父亲便战死浑河,一同战死的还有无数川军白杆兵和戚金将军带领的浙兵。 这些都是大明的精锐军队。 秦拱明深知自己手下的这只军队无法和当年的川浙联军相比,那么要想抗击东虏就只能倚靠城池稳固防守。背靠坚城秦拱明有十足的信心重挫之。只要多尔衮不从京畿调来十几门红夷大炮,也绝不能对德州城造成威胁。 秦拱明与东虏有血海深仇,他比任何人都想与东虏列阵厮杀。但他也清醒的知道自己麾下的将士不具备出城野战的条件。若是因为一己之恨葬送军队,丢掉德州,他如何对得起那些反正的山东义士,如何对得起皇帝陛下的信任? 控制情绪,一定要控制住情绪。 皇帝陛下答应过他,终有一日要驱逐鞑虏,恢复神州。那么,他就要相信陛下的战略部署,不能轻举妄动坏了陛下的大事。 秦拱明也想听听朱帅钦的意见。不过他几次请朱帅钦来共商军事,都被朱帅钦拒绝了。 作为一名藩王,朱帅钦绝不愿意和领军大将走的太近。 这可是犯天子忌讳的事情,这种政治错误他绝不会犯。 秦拱明也不再勉强,只叫自己的心腹谋士来为他赞画军务。 不过五月二十五日,即秦拱明率军进城后的第三日,庆王朱帅钦匆匆来到秦拱明暂时办公的府邸,说有要事求见。 秦拱明不敢怠慢,便叫人把庆王请到了偏厅。 随后秦拱明在几位心腹的簇拥下来到偏厅,冲朱帅钦行礼道:“末将淮安总兵秦拱明拜见庆王殿下。” “秦将军快快请起。” 朱帅钦连忙上前一步把秦拱明扶了起来。 “小王来找秦将军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哦?庆王殿下所为何事?” “这...” 朱帅钦朝秦拱明的那几个心腹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秦拱明遂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标下遵命!” 一众心腹齐声应道。 待他们都退出偏厅,朱帅钦才叹声道:“方才有人来报,东虏招降的官员已经抵达德州城外,如今想派信使进城。小王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叨扰秦将军了。” “哦?来的这么快?” 秦拱明稍稍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便平复了心情道:“那招抚之人是谁?现在何处?” “听说是虏廷任命的伪监军副使方大猷,伪户部工部侍郎王鳌永。他们在城外五里驻扎,只派人将信件绑在箭上射入了城内。” “两个降臣,东虏还真会委派招抚官员啊。” 秦拱明轻蔑的说道。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降臣。 不论是王鳌永还是方大猷都深受皇明之恩,如今变节投敌竟然还跟忠犬一样摇尾讨好主子,替虏廷招降山东,真是太无耻了。 “秦将军?小王该怎么做?” 朱帅钦忧心忡忡的问道。 从对方的姿态来看显然还不知道秦拱明部明军已经进驻德州城中,还想着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拿下德州。这种时候如何决断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你不妨先命人放下竹篮把那信使接进来。” 秦拱明略作思忖后说道。 “啊!” 朱帅钦惊呼道:“这怎么使得。这不是有通敌的嫌疑了吗?” “庆王殿下莫急,且听末将说。” 秦拱明稍顿了顿道:“眼下虏廷肯定不知道我部已经进驻德州,不然也不可能只派出文官招抚了。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呢?” “秦将军的意思是,诈降?” 庆王朱帅钦惊恐道:“不行,不行。万万使不得。东虏迟早会发现,到时万一恼羞成怒从京畿调来红夷大炮那可该如何是好?” 红夷大炮重几千斤,运输极为不便。但也不排除东虏不惜一切代价长途运输的可能性。 如果现在逞一时之快耍了他们,东虏势必恼羞成怒,到了那时德州方面又该如何应对? ...... ...... ps:感谢书友睺帝的2000币打赏,书友希卡利1的600币打赏,书友八宝粥侦察兵、书友恢复旧神州、书友再见了过去丶的500币打赏~ 第三十二章 最终考校 朱帅钦反应如此强烈,实在出乎秦拱明的意料。卡Kа酷Ku尐裞網 诈降可是消灭东虏有生力量的好机会啊。 “庆王殿下请放心,末将有实足的把握守住德州。” 秦拱明信誓旦旦的说道。 “东虏不太可能从京畿运输来红衣大炮,即便他们真的运输来红衣大炮,也不可能打穿德州的城墙。” 见秦拱明如此自信,朱帅钦讶然道:“秦将军何出此言?” “东虏虽然重视火器,但未得火器使用之精髓。昔日孔有德叛乱,登州陷落,城中不少火器都被他用海船运到了辽东。可孔有德却没有把登州城中的佛郎机雇佣兵一并带走。这些雇佣兵绝大部分都被他杀了。” 秦拱明稍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孔有德的那只炮兵队伍根本就是半吊子,便是给他们红衣大炮也发挥不了五成威力。” “话虽如此,可小王还是有些担心。德州是山东重镇,若是有失,对朝廷和陛下的大计怕是有影响。” 朱帅钦眉头紧锁,十分忧心的说道。 秦拱明说了半天朱帅钦却丝毫没有听进去,这让他十分恼火。卡Kа酷Ku尐裞網 可朱帅钦毕竟是亲王之尊,秦拱明也不好发作,只得叹声道:“那以庆王殿下之意该当如何?” 朱帅钦大手一挥道:“自然是写一篇讨贼檄文,然后绑在箭上射出去。” 秦拱明听到这番话差点背过气去。 庆王这样不是等于告诉虏廷我准备好了,你快来打我吧。 秦拱明之所以想诈降,就是要借机消耗一部分东虏的有生力量。毕竟东虏是小族,男丁一共也只有几万人,根本经不起消耗。 而若是让东虏知道德州城内驻扎有大量明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便不诈降,也不能主动下战书,庆王殿下不回复即可。” 秦拱明认为,哪怕庆王不表态也好过写下檄文。 默不作声会被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心虚。 只要让东虏以为德州空虚,兵锋所至唾手可得那秦拱明的目的就能达到。 王鳌永和方大猷招抚不成,虏廷最终还是会派出一支军队来接管德州。 秦拱明可以利用东虏的轻视之心,在其攻城时予以痛击。 当然这样做的效果肯定不会比诈降来的好,若是诈降秦拱明有信心全歼来犯的鞑子。 “恩,秦将军说的有道理。小王便当做没有看到这封信。” 朱帅钦还是觉得这个方案最为合理,既不会沾上通敌的嫌疑,也不会让德州城陷入危机,可谓两全其美。 ...... ...... 南京京营。 遴选神策军士兵的集训已经进行了二十九日,主动退出的人却寥寥无几。 优渥的待遇让所有人都牟足了劲想要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刘三水也不例外。 他刚刚报名参训时面黄肌瘦,二十九天训练下来不但面色变得红润了,就连力气也涨了不少。 这当然得益于专业的训练,也和丰盛的伙食分不开。 每顿有蛋有肉,香喷喷的白米饭管够,这在任何军中都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天子养得起这么精贵的兵。据说采买食材的银子都是从内帑中拨出来的,可见圣天子练新军决心之大。 自打进到京营训练后,刘三水只觉得自己前十几年白活了。说句没出息的话,便是为了每顿丰盛的伙食,他也要留下来,成为一名正式的神策军士兵。 这些天从简单的队列训练到方阵训练,再到实战训练刘三水都咬紧牙关坚持着,甚至因为表现优异获得了嘉奖。 今天是集训的最后一天,也是最终考核日。 只要能够通过考核,便可以留下来成为天子亲军中的一员。 这日天还将亮未亮,刘三水便早早醒来。他小心翼翼的翻下大通铺,蹑手蹑脚的穿上训练服走出营房。 为了锻炼力量,他每日清晨都会在营房前提石锁。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一连提了几十次,刘三水才将石锁放了下来。 与刚刚开始训练时相比如今他提起石锁来轻松了不少,就连呼吸都不会变的急促。 此时军营中的号角声响起,集训兵们陆陆续续起床洗漱,之后才集合跑操用早饭。 这也是军官们一再要求的,皇帝陛下十分强调新军士兵的个人卫生,要求所有人吃早饭前必须洗漱。 刘三水匆匆洗漱过后与同营房的袍泽一起小跑着来到校场开始跑操。 按照规定跑了五圈后他们便被带着来到伙房用早饭。 “嘿嘿,三水老弟,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该不会是担心被淘汰吧?” 王富贵主动凑到刘三水旁边坐下,小声打趣道。 “才不是...唔”刘三水一口咬下小半个煮鸡蛋差点噎着,连忙喝了口粥顺了顺。 “嘿嘿,你就承认吧。你若是信心十足,干嘛每天早上都要加练举石锁。” 王富贵眉毛一挑道:“不过你小子是挺有种,虽然身子骨弱了些,但这不服输的劲头叫咱老子佩服。” “王大哥,你说这最后的考校会是个啥?” 刘三水被王富贵说的心里直犯嘀咕,放下粥碗怯怯的问道。 “这可说不好,不过归根到底比的还是力气。你小子这些日子算是练着了。” 王富贵将白面馒头掰碎了扔到粥里,拿筷子搅了搅然后一股脑的灌进口中。 喝完粥后他又用舌头沿着碗边舔了一遍。确保全部喝干净了,王富贵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这日子真是做神仙也不换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突然响起,刘三水条件反射般的放下碗筷,身子蹭的一下直接弹了起来。 伙房中的集训兵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将出去,多日的训练已经让他们养成了闻号角声而动的习惯。 所有集训兵在校场集合之后,锦衣卫指挥使赵信施施然在走上点将台,两旁的鼓手遂擂起鼓来。 一通鼓响后赵信清了清嗓子道:“诸位都是应募神策军的参训者。这一个月来你们流过汗、流过血,本官都看在眼里。今日是集训的最后一天,本官为你们安排了一场考校,通过者便可留下正式成为神策军的一员!” ...... ...... ps:感谢书友WG那那的500币打赏~ 第三十三章 练胆 刘三水咽了一口吐沫,借以平复激动的心情。卡Kа酷Ku尐裞網 最后一关,只要通过这最后一关,他就能成为一名光荣的神策军士兵,成为天子亲军的一员! 但赵信接下来的一句话无疑给刘三水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把人犯都带上来!” 赵信一声令下,便有锦衣卫校尉手持长鞭,将一群身着囚服的人驱赶到校场上。 “这些都是朝廷核准的死囚犯。你们只要斩下他们的首级,就能留下来成为神策军的一员!” 刘三水定睛瞧去,发现这些死囚足有几千人之多,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若是太平年景,整个南直隶也凑不出这么多死囚。 但现在是乱世。 崇祯末年便已是流寇四起,河南、陕西战乱不断,官兵与流贼、土寇你来我往,一次剿杀动辄就会有成千上万人丧命。 南直隶的情况比北方稍好。 自打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革左等部洗掠江淮后,这一代一直没有太大规模的流贼。卡Kа酷Ku尐裞網但小股土寇一直是层出不穷的。 便说朱慈烺在刘家庄遇到的那股土寇便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土寇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朱慈烺早就想要收拾他们,便命高杰部明军在北上驰援山东前顺带把淮安府附近的土寇进行了一番清剿,抓获的土寇一律解送南都。 高杰部毕竟是正规军,收拾区区土寇还是不在话下的。高杰也乐意为圣天子分忧,经过一番卖力的清剿,淮安一地的山头被全部拔除,几千名被俘的土寇全部解送至南京,关入了南京刑部大牢。 这些土寇一律被判处死刑。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死囚皆是几十人关押在一间牢房中。好在不用等待太长时间,新军集训完毕之日,便是这些死囚就戮之时。 朱慈烺正是要用这些死囚来练新兵的胆气! 士兵不见血,永远都是新兵蛋子。但只要其见了血,便能迅速蜕变成长。 眼下朱慈烺显然不可能把新兵投送到前线和清兵肉搏,那么让他们斩杀死囚练胆气便是最好的方式。 这些死囚都被捆绑着双手,嘴巴也都被破布堵着,听闻赵信要将他们全部斩杀,一个个都发出呜呜的声响。卡Kа酷Ku尐裞網 “开始吧!” 赵信大手一挥,立时鼓声四起。 急促的鼓点此刻听来就像催命声一般,三名死囚一时心慌拔腿便跑。 “他妈了个巴子,不就是杀人嘛,与杀猪也没有什么分别。” 王富贵啐出一口痰来,抄起手中腰刀便拔步追去。 那些死囚虽然没有被捆缚双脚,但在牢中这些日子挨饥受饿,早已被折磨的有气无力,哪里跑得过王富贵。 王富贵很快就追了上来,狠狠一刀刺入一名死囚的背心。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王富贵却顾不得去擦,他用力将腰刀拔出,抬臂向前一挥朝另一名死囚脖颈砍去。 他这一刀运足了力气,竟然生生将这名死囚的脑袋砍了下来。 血柱喷涌而出,无头的尸体又向前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 剩下那名死囚趁着机会跑出十几步,王富贵却不打算放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腰刀狠狠掷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腰刀便贯穿了逃跑死囚的胸腔,那死囚闷哼一声身子便如同一滩烂泥般软倒下去。 “好!” 点将台上的赵信看的兴起大喝了一声。 “这位壮士当即录用,编入神策军中!” 王富贵的举动彻底激发了校场中集训者的血性。他们本就是性格坚毅者,之前只是因为没有杀过人才有所犹豫。 但细细想来他们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这些都是朝廷核准的死囚,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即便不是他们来杀,这些死囚也一定会被明正典刑。既然如此,由谁来杀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通此点,集训兵们纷纷抄刀冲向死囚,而在本能的驱使下,死囚们纷纷拔腿逃命。 战场之上,绝大部分的斩杀都是在追杀溃兵的过程中完成的。 因为在追击时,溃兵已经完全没有战斗欲望,只知道逃命。这种时候杀人就和杀鸡一样简单。 不时有死囚被追上砍翻在地,有些还没死透就被集训兵们挥刀割下首级。一些胆子小的士兵径直呕了起来,一番过后今早喝的米粥尽数吐出。 军官们对此见怪不怪。这是一个新兵成长的必要过程。如果他们连死囚都不敢杀,将来又怎么有胆子在战场上杀流贼和鞑子? 砍杀声中,刘三水却有些犹豫。 他之前在码头做力棒糊口,连鸡都没有杀过,更不用说人了。 虽然他要斩杀的是死囚,但毕竟都是鲜活的生命,他着实有些下不去刀。 “三水老弟,你瞅啥呢?” 不知何时王富贵突然来到刘三水背后,着实吓了他一跳。 “啊,是王大哥。” 刘三水长出了一口气,尴尬道:“我有些下不去手。” 王富贵白了他一眼道:“呸,有啥下不去手的?赵将军不是说过了吗,这些都是朝廷核准的死囚,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手中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我们斩杀他们是为民除害!” “话是如此,可,可...” 见刘三水这副模样,王富贵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狠狠一脚踹向刘三水的屁股,啐骂道:“你小子可别犯糊涂,你这一个月来受了这么多苦为了个啥,还不是想要留在军中吃皇粮?你要是不割下一个首级,就得卷铺盖滚蛋,你可想清楚了!” “啊!” 刘三水痛呼一声,捂着屁股揉了揉,这才清醒了些。 “但我从没有杀过人...” “嘿,这有什么难的,杀人和杀猪一样,你运足气力一刀从胸口捅进去便成了。若是那人还不死,大不了你再补上几刀。” 王富贵不厌其烦的给刘三水讲解道:“割脑袋的时候要找准位置,不然可不好割断。” 刘三水闭上眼睛,天人交战了好一番才下定决心。 我要留下来,我一定要留下来成为天子亲军的一员! ...... ...... ps:感谢书友晓枫之士的1000币打赏,感谢书友朕躬钦处军国事、书友暗I花、书友楚河中跳大神、书友田爸爸、书友小鱼龙^_^的100币打赏, 第三十四章 分营编制 饶是已经呕吐多次,只要一看到那血淋淋的脑袋,刘三水还是觉得一阵恶心。 他怎么也忘不了那死囚临死时的眼神...... 刘三水杀死的那名死囚年纪和他差不多,只是稍显的壮一些。 当刘三水的腰刀穿透死囚的胸腔时,那绝望不甘的眼神一度让他心悸。 也许这名死囚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但当他自己面临死亡时仍然怯懦的如同一只硕鼠。 也许这就是生命的脆弱吧。 最终首级是王富贵帮着割下的,如此刘三水又承了他一个人情。 好在刘三水最终通过了考校,成为了神策军的正式一员。 之后他有的是机会还人情。 赵信对于集训者的表现还是大体满意的。一万人中有八千人砍下了死囚首级,两千人被淘汰遣散,这个比例已经很不错了。 每一名砍下死囚首级的人都成为了天子亲军一员,接下来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把这八千人编入军营。 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神策军共编为四营,分别为玄武、神武、骁果、天骑。卡Kа酷Ku尐裞網 皇帝陛下有意效仿戚家军打造神策军,故而军队编制中也借鉴了不少戚家军的思路。 神策军中最小的作战单位为伍,一伍由一名伍长和四名普通士兵组成。伍之上为队,一队含两伍,除了两伍的十人外还有一名队长以及一名负责炊事工作的火兵。队之上设哨,一哨辖四队,队中设一哨长。除此之外,皇帝陛下还稍加改良,在每哨中加入一名宣传兵,主要负责做好士兵的政治思想工作。 哨以上为局,设百总,统兵一百人。 局之上为司,设把总,统兵五百人。 司之上为部,设千总,统兵一千人。 部之上为营,设营总,相当于边军之中的营兵统帅。 只不过边军的各营可分为正兵营、奇兵营、援兵营、游兵营。 其中正兵营由总兵统辖,奇兵营由副将统辖,援兵营由参将统辖,游兵营由游击统辖,且人数不等。 到了神策军这里,下辖四个兵营人数全部相同,核准两千人。每营的营总也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谁高人一等的情况。 ...... ...... 赵信处理完神策军的录用事宜后便前去宫中向朱慈烺复命。 得知一万人中有八千人通过了考核,朱慈烺还是很欣慰的。 看来这个赵信不光是忠心,能力也很强。 也不枉朱慈烺让赵信临时兼任神策军指挥使,统领四营。 当然,朱慈烺也知道由赵信同时任锦衣卫指挥使和神策军指挥使其精力未必够用,也不符合皇权的制衡之道,但神策军是天子亲军,指挥使人选十分关键,在挑选出一个绝对可信任的心腹前也只能先用赵信兼任了。 或许秦拱明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眼下他在山东德州驻守,东虏又对山东虎视眈眈,朱慈烺总不能直接把他调回来。 朱慈烺为了培养神策军士兵的荣誉感,还仿效后世建立了军衔制度。 只不过具体的军衔他是结合明代的武散阶和武勋品阶定的。 军官的最高衔级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简称大元帅,只授天子一人。 大元帅下为元帅,正一品。 元帅下为骠骑将军,从一品。 骠骑将军下为奉国将军,正二品。 奉国将军下为辅国将军,从二品。 辅国将军下为定国将军,正三品。 定国将军下为镇国将军,从三品。 镇国将军下为昭武将军,正四品。 昭武将军下为轻车都尉,从四品。 轻车都尉下为上骑都尉,正五品。 上骑都尉下为骁骑尉,从五品。 骁骑尉下为飞骑尉,正六品。 飞骑尉下为云骑尉,从六品。 云骑尉下为武骑尉,正七品。 武骑尉下为承信校尉,从七品。 军衔制度先在神策军中推行,待将来时机成熟,再在全军推行。 眼下最关键的是要让神策军提升战斗力,而这是要靠大量训练实现的。 朱慈烺决定基本按照戚继光的训练方法进行。 戚继光的阵法最犀利的当属鸳鸯阵。 鸳鸯阵强调多兵种、冷热兵器协同配合。 这样在与敌军交战的时候,本方军队就可以利用兵器互补占据优势。 为了适应将来与东虏的对决,朱慈烺对其进行了一定修改。首先神策军四营被他分为两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营以及一个炮兵营。 玄武、神武营为步兵营。骁果为炮兵营,天骑为炮兵营。 就骑兵营来说,最基本的作战单位是小队而不是伍。一小队为十二人。设队长一人,配旗枪一杆,腰刀一把,双插一副,掌旗;设鸟铳手两人,由伍长担任,各配备鸟铳一杆、马刀一把;设长枪手四名,各配备长枪一杆;设镗钯手两名,各配备镗钯一杆、火箭三十支;火兵一名,配备木棍、解首刀,除了负责炊事外战时也兼顾收割首级。 步兵营分杀手队和铳手队。不论是杀手队还是铳手队,皆是十二人一队。 其中杀手队设队长一名,配备旗枪一杆,腰刀一把,双插一副,掌旗;设藤牌手两名,各持藤牌一面,配腰刀一把;设狼筅手两名,各配狼筅两柄;设长枪手四名,各配长枪一杆,双插一幅;设镗钯手两名,各配镗钯一杆,火箭三十支;另设火兵一名。 其中铳手队设队长一名,配备旗枪一杆,腰刀一柄,双插一副,掌旗;设鸟铳手十名,各持火绳枪一杆,腰刀一把;另设火兵一名。 炮兵营则比较特殊,因为炮兵营通常是在骑兵营与步兵营的掩护下作战,不会直接面临敌军的冲击,故而兵种配备上比较单一。其中设队长一名,配备旗枪一杆,腰刀一柄,双插一副,掌旗;设镗钯手两名,各配镗钯一杆,火箭三十支;设炮手八名,负责佛郎机炮、虎蹲炮等的发射;另设火兵一名。 四营之中最容易训练的就是步兵营,因为其所需火器较少,基本是鸳鸯阵冷兵器阵型变换演练。 骑兵营次之。因为士兵要适应骑战,故而比步兵营的训练周期要长。 最难训练的是炮兵营。 别看其兵种相对单一,但训练一个合格的炮手需要大量的时间。 为此,朱慈烺不惜把南京城中所有的葡萄牙雇佣炮兵派到了神策军中充任教官,教习骁果炮兵营的新兵们射炮技术。 ...... ...... 第三十五章 东窗事发 这些时日来,龙江船厂渐渐步入正轨。 自打朱慈烺御驾亲临,与一众船工许下一通允诺,原本消极懈怠的工匠们纷纷卯足干劲,投入到兵船造制中去。 龙江船厂是大明最大的船厂,船工的个人技术也都是顶级。 理论上他们能够造制的战船包括:战座船、巡座船、哨船、开浪船、火轮神舟、鹰船、三板巡船、连环舟、子母舟、两头船、大福船、苍船、单撇船、白艚、唬船;能够造制的运输船包括:大小黄船、快船、江汉课船、八橹船、满篷梢、摆子船、三吴浪船、西安船、清流船、梢篷船、黑楼船、盐船、乌艚、红单船等等;一般的海船则有:蟹船、遮洋船、封舟。 但朱慈烺却不需要他们造制种类如此繁多的船只。 他下了圣旨,命龙江船厂全力造制福船、广船和鸟船,以及一小部分的开浪船。 福船、广船自不必说,分别是福建、广东等地区使用最普遍的海船。至于鸟船,是一种小型海船,船身长直,在海上行驶极为灵活。 这三种船型被朱慈烺定为将来大明水师的主力船,至于沙船更适合作为内江的运输船,实在不宜在海中远航。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也是为何朱慈烺在看到魏国公徐文爵上的奏疏后没有感到丝毫的欣喜。 魏国公在奏疏中写到,位于新江口的大明水师基地中有四百艘战船等待接受皇帝陛下的检阅。 朱慈烺却知道,这个水师基地里所谓的战船都是清一色的“沙船”。 沙船为平底,吃水浅不易搁浅,适合在内河内江中行驶。但要把其作为海船尤其是兵船就太勉强了,这种船遇到大的风浪很容易就倾覆,且不适合装配火炮,怎么看都不是战船的合适选择。 当然,朱慈烺也没有立即朱批,而是把这份奏疏留中不发。 眼下要让他操心的事情很多,他还没有工夫去新江口检阅这个所谓的水师。 正当朱慈烺想要翻越一份山东来的加急塘报时,提督东厂太监刘传宗求见。 朱慈烺只得放下了手中的塘报,召见了他。 “奴婢叩见皇爷,皇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传宗跪俯在地行了大礼,朱慈烺便抬手唤道:“刘伴伴平身吧,你今日来觐见所谓何事?” “皇爷,奴婢有密奏!” 说罢刘传宗将一个黑色的木匣子高高举过头顶。卡Kа酷Ku尐裞網 “呈上来。” 朱慈烺微微颔首,贴身内侍便走到刘传宗身边接过木匣子,又小心翼翼的走到朱慈烺面前。 朱慈烺亲自启开木匣子,从中取出一叠厚厚的文册,从头开始细细看来。 他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将这一叠文册看完,面色早已变得冰冷无比。 “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原来朱慈烺一直命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盯着那些文官、勋臣,防止他们转移财产。 毕竟狡兔三窟,朱慈烺不信他们会把所有财产存在南京的宅邸中。 不曾想东厂的番子们没发现这些蛀虫们转移财产,却发现赋闲在家的钱谦益突然前去魏国公府拜访。 这立刻引起了刘传宗的警惕,当即加派人手到魏国公府附近打探消息。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却是吓了刘传宗一跳。 钱谦益离开后,包括保国公张国弼、隆平侯张拱日在内的一众勋臣都来到魏国公府,与魏国公徐文爵密议。 虽然东厂的番子不能探查到他们具体商议的内容是什么,但事出非常必有妖,这么多勋臣突然聚集在一起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名龙江船厂的工匠到应天府报案,称他的族兄自打前几日被魏国公府的人带去新江口水师基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这名船工忧心不已,遂报案请青天大老爷帮他讨个公道。 应天府尹却哪里敢得罪魏国公,当即命人把这名船工打了四十大板,叉了出去。 这一切被一名路过应天府的东厂番子看在眼里,并立即向东厂提督刘传宗汇报。 凭借敏锐的嗅觉,刘传宗认定这两件事有着某种联系,便叫那东厂番子把被打的半死的船工带来质询。 一番询问后,刘传宗得知,原来五日前魏国公府的管事去到龙江船厂,以新江口水师基地的几艘沙船需要修补为由,从龙江船厂借调了几名船工,其中就有这名报案鸣冤船工的族兄。 正常修补船只一两日足矣,可这些借调的船工一连五日都没有返回。龙江船厂提举司的官员不敢得罪魏国公,便把此事压了下来。 可那族兄失踪的船工心有不甘,遂前去应天府报案,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这其中疑点多多。 魏国公为何偏偏要从龙江船厂借调船工去新江口水师基地修缮沙船?难道偌大个水师基地中就没有一个人会修缮船只吗? 即便新江口水师基地真的没人会修缮,那借调船工修缮完了也该放人回去吧?哪有把人扣下的道理。 魏国公一定在有意掩盖什么! 刘传宗彻底被勾起了兴趣,他派出东厂内所有档头、番子去调查此事,终于从隆平侯张拱日身上查到了蛛丝马迹。 原来隆平侯张拱日有一房宠爱的妾室,平日里藏在乌衣巷的别院中。 这别院只有两进,是张拱日金屋藏娇的所在。院中除了几个老妈子,三两个丫鬟外再无旁人,比起戒备森严的侯爵府可太容易潜入了。 这日夜里,张拱日像往常一样来到别院与宠妾欢好,因为喝的酩酊大醉,床底上竟然把他们和魏国公的计划都说给了宠妾听。 这一切都被潜入隆平侯别院的东厂番子听到耳中,并第一时间上报给了刘传宗。 这帮文官勋臣竟然要弑君! 得知这个消息后刘传宗亦是震惊不已,顺着这条线索又搜集了不少证据,这才匆匆赶来宫中向天子奏禀。 直到他进宫前,东厂的番子也只是严密监视着涉事官员,并没有实行抓捕。 在他看来,在皇帝陛下知晓此事并作出决断前,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 ...... ps:感谢书友庐山东林寺夜花的300币打赏,感谢书友阿承119的100币打赏~ 第三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朱慈烺面色阴沉不定,良久才长叹一声。 “大明养士三百年,竟然养出这么一帮衣冠禽兽。看来朕还是太仁慈了。” 原本朱慈烺没有打算对这些文官、勋贵斩尽杀绝,但现在看来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若他再不清洗朝堂,这些大明朝的‘股肱之臣’便要弑君了。 当然,他们会炮制出一场意外,就像正德、天启帝落水那样。 钱谦益! 朱慈烺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双拳猛然攥紧。 一切因其而起,想不到这个东林党魁别的本事没有,论谋毒计来却是无人能及。 至于那些勋贵,不过是被钱谦益等东林党利用的棋子罢了,虽然可恨却也可悲。 纵观大明历史,就是皇权与士大夫权力争夺的历史。 皇帝强势时,如太祖、成祖,便可以乾纲独断,彻底压制文官势力。皇帝弱势时,文官便可以把持朝政,皇帝沦为傀儡。 朱慈烺若想把权力牢牢的把控在手中,就必须对朝堂进行一轮清洗。卡Kа酷Ku尐裞網即使这个过程血腥无比也在所不惜。 现如今,这些愚蠢的东林党人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这些满口仁义道德,把自己标榜成圣人的东林党们,竟然与勋贵勾结,谋求弑君,那么朱慈烺便可以借着机会杀他个人头滚滚。 你们东林党不是嘴硬吗?那就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朕的刀硬! “拟旨!” 既已下定决心,朱慈烺便不再犹豫朗声吩咐道:“命神策军指挥使赵信领神策军接管京营,任何人不准放出!” 虽然京营现在的战斗力很弱,但求稳起见朱慈烺还是要对其封锁。 大明朝京营向来都是由勋贵轮流统领。崇祯末年便是忻城伯赵之龙统领南京京营,赵之龙下诏狱后是由魏国公徐文爵暂领。 朱慈烺既然已经决定对魏国公等人开刀,就要先稳住京营。好在神策军如今就驻扎在京营中,近水楼台先得月,控制起京营来也容易。 至于新江口的所谓水师,朱慈烺倒不怎么担心。这所谓的水师竟然没有一条战船,四百艘全是漕运用的沙船。船上既无火炮又无火铳,对南京坚城毫无威胁。 深吸了一口气,朱慈烺继而说道:“刘传宗,朕命你统领锦衣卫校尉、东厂番子,包围所有涉案官员府邸,将其全部缉拿入诏狱!”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如今这些密谋弑君的勋贵、文官都在南京城中,只要命锦衣卫东厂将其缉拿下狱,便是有人想要借机闹事也找不到主心骨。 皇帝毕竟占有大义优势,只要先发制人,这些逆臣绝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奴婢遵旨!” 刘传宗闻言大喜。 虽然他和赵信都是东宫时就跟在朱慈烺身边的老人,但毕竟一个代表锦衣卫,一个代表东厂。 自打皇明建立以来,厂卫之间的争斗便没有停歇过。 东厂强势时,锦衣卫就沦为东厂的附庸。譬如九千岁魏忠贤提督东厂时,就连锦衣卫指挥使都是厂公养的狗。锦衣卫强势时,东厂亦会暂避锋芒,譬如陆柄任锦衣卫指挥使时,陈洪敢在陆指挥使面前说一个不字吗? 若说刘传宗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作为一名宦官,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权力完全来自于皇帝。 所以在皇帝允许的范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便是刘传宗唯一能做的。 眼下天子招募建立神策军,指挥使的位置让赵信兼着。但这绝不符合君王制衡之道。 刘传宗坚信用不了多久,赵信最终只能实掌神策军、锦衣卫其中之一。 从天子刚刚下达的圣谕来看,分明是偏向于让赵信执掌神策军。那么锦衣卫毫无疑问会由同是厂卫系统的东厂提督兼任。 这对于刘传宗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而且这次东林党与勋贵密谋弑君的事情不也是东厂发现的吗,看来天子对锦衣卫和赵信已经隐隐有所不满了啊。 刘传宗坚信只要自己把这件差事办好,以后就会成为天子鹰犬中的头号人物。 “皇爷,这次下的是中旨?” 刘传宗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慈烺冷笑一声:“怎么,不下中旨,难道还要经过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吗?” 刘传宗闻言直是打了个哆嗦。 是啊,他怎么问出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 一般来说,天子要下圣旨,都要经过票拟、批红的程序。一整套程序走下来,圣旨才具有效令。 但凡事总有例外。 如果天子不经过内阁直接降下圣旨,那么就叫中旨。 中旨送达有关衙门后,有的官员会以“伪命乱旨”的理由拒绝接旨。 当然,这是文官的特权,武将是绝对不敢抗旨的。 试问你手中攥着兵权,还抗旨,是嫌活的太长吗? 文官们就没有这种担忧。 相反,拒接中旨反而成为他们标榜自己忠正的一种方式。就和大明文官争抢着被皇帝廷杖一样,若是有谁拒接中旨,那一定会成为士林中的一股清流,进而留名青史。 不过,朱慈烺现在显然不用担心官员们拒接中旨。因为这道旨意他是直接下给东厂、锦衣卫、神策军的,根本不需要经过中枢六部执行,也就不存在封驳拒接了。 既然你们不仁在先,就休要怪朕不义了。 这世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想当官的人却遍地都是。 杀了一批文官勋贵,大不了再启用一批,这些新启用的官员势必对朱慈烺感恩戴德,他用起来反而更顺手。 此前朱慈烺对这些文臣勋贵还存有一丝幻想,现在看来却是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了。 遍观南明史,大明曾经有无数次机会翻盘,最终都因为猪队友窝里斗毁于一旦。 朱慈烺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在这个时空发生。 别管是文臣还是勋贵,只要想挖大明的墙角,那就是朱慈烺消灭的对象。 对那些手攥兵权的藩镇将领朱慈烺暂时还不能轻动,但南京城中的文臣勋贵,朱慈烺要想捏死他们就像捏死蚍蜉般简单。 杀吧,杀他个人头滚滚,尸山血海!大明朝绝不留狼心狗行,中饱肥己的衣冠禽兽! ...... ...... 第三十七章 大抄家 魏国公府。 徐文爵卧房床榻上躺着一个只着薄衫的妙龄女子。 这小娘生的面容姣好,皮肤紧致光滑的就和绸缎一般。 她的艺名叫韶娘,是南京秦淮河芳云馆的头牌,徐文爵那日去芳云馆寻欢,无意间瞥见韶娘一眼。 只那一眼,徐文爵便怔住了。 这世间女子有千百种,可却从没见过这般特别的。 徐文爵饶是阅人无数,还是被她勾的神魂颠倒。 魏国公当即给韶娘赎身,将其接回府中,充作第十三房妾室。 那老鸨虽然心疼,却如何敢阻拦。只暗叹不该让魏国公这等色中厉鬼看到韶娘。 韶娘本人倒是无所谓。 在风月场中待得久了,她早就觉得麻木了。 能有人给她赎身,过几日安生日子也是极好的。 像她这样的出身,又怎敢奢望被名门正娶呢? 何况纳她为妾的还是堂堂大明魏国公。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徐文爵在韶娘娇臀上轻轻拍了一记,含混不清的说道:“来,让老爷我再亲一口。” 韶娘忙别过身去,满是娇羞的说道:“老爷真坏。” “唔,那我便坏给你看。” 说罢竟然一把将韶娘扳了过来,就要欺身压去。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便在这时管家徐福突然跑到屋外,十分慌张的喊道。 徐文爵一时兴致全无,没好气的斥骂道:“慌张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吗,老爷我今天晚些起身,你这狗杀才听不懂人话吗?” “可,可老爷,咱府上被人围了啊!” 徐福的话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什么!” 徐文爵闻言色变,一把推开怀中人,踩上靴子便三两步踱至门前。 打开门后,徐文爵厉声质问道:“什么人敢这么大胆。我徐家可是太祖亲封的国公,他们不想活了吗!” “老爷,是锦衣卫啊!” 徐福哭丧着脸道:“锦衣卫就要冲进来拿人,家丁们硬顶着门,您倒是拿个主意啊。卡Kа酷Ku尐裞網” 轰隆! 徐文爵脑子一炸,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 锦衣卫! 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鹰犬,只要被他们盯上绝对不是小事。 难道是事情败露了? 若非如此,徐文爵实在想不通锦衣卫怎么会包围了他的府邸。 现在他该怎么办? 带家丁冲出去?那不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了吗? 束手就擒?他不甘心呐! 徐文爵一屁股坐倒在地,堂堂魏国公竟然以手捶地,嚎啕大哭起来。 徐福看的心急,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得安慰徐文爵道:“老爷,兴许锦衣卫只是找您质询一番呢?要不,您还是出去见一见吧。” 谁知他这番话彻底刺激了徐文爵。 魏国公猛然起身,狠狠一掌掴向老管家。 啪!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是不是你出卖的我?若非有家贼,锦衣卫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 徐文爵双眼通红,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狠狠踹了老管家几脚,放声大笑道:“你以为出卖了我就能活命了?老子告诉你,这大宅子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哈哈,哈哈哈...” 老管家一脸委屈道:“老爷,小人伺候您一辈子了,怎么可能出卖您?若是您不信,小人便撞死在您面前!” 说罢竟然真的朝墙上撞去。 须臾间徐福便撞得头破血流,徐文爵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嘴角不时抽搐。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原来锦衣卫校尉强行撞开大门冲入府内,家丁们抵挡不住作鸟兽散。 转眼间锦衣卫校尉便杀到了徐文爵眼前。 在一众锦衣卫校尉簇拥下,东厂提督太监刘传宗施施然走上前,笑吟吟道:“魏国公别来无恙啊。” 徐文爵见东厂提督太监也在,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知本国公犯了什么大罪,竟然劳烦刘公公亲自前来。” 徐文爵站起身来振了振袍服强装镇定道。 “哦?魏国公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刘传宗讥笑道:“咱家奉了皇爷圣谕前来抄家。” 徐文爵哈哈大笑两声:“抄家?我徐家乃是太祖高皇帝钦封的公爵,世袭罔替!本国公手上还有太祖高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券,可以免死!不知刘公公可知否?” 刘传宗不屑的笑道:“这个咱家当然清楚。中山郡王可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大功臣,太祖皇帝亲自赐下丹书铁券,可免其本人及其后代死罪。” 徐文爵长长松了一口气,仿佛湍急江河中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不过丹书铁券虽可免死罪,却有一种情况下不能作数。” “什么?” 徐文爵颤声道。 “谋逆!” 刘传宗掷地有声道。 此刻徐文爵已经彻底崩溃,近乎疯狂的嘶吼着:“血口喷人,血口喷人!你没有证据,你不能动我!” 刘传宗却不与他废话,冷冷道:“有什么冤屈魏国公大可以到诏狱中再说。咱家还要向圣上复命,没工夫听魏国公倾诉。来人呐,府中男丁女眷尽数锁拿,放走一个咱家要你们的脑袋!” 一众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早就等的不耐烦,听闻此言纷纷抱拳领命上前拿人。 那些魏国公府的家丁早就放弃了抵抗,眼睁睁看着锦衣卫校尉们上前捆绑。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夫人少爷小姐都被锦衣卫用麻绳五花大绑,再用一根绳子串起来,像赶牛羊一般赶出府去。 诺大的魏国公府顿时哭嚎一片,如修罗地狱一般。 ...... ...... 诏狱。 当徐文爵真正走入其中的时候,才体会到此地为何会如此声名狼藉。 这里的阴气实在太重了,空气中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据说进到这里的人极少能活着出去。难道他这辈子已经结束了吗? 便是这么一愣的工夫,徐文爵便被身后的锦衣卫狠狠抽了一鞭子。 徐文爵被抽的一个趔趄,却是不敢再发愣,挪步朝里走去。 ...... ...... ps:感谢书友神性の复苏的1000币打赏,感谢书友睺帝、书友20180416162156630的100币打赏~感谢大家的支持,欢迎大家加群聊剧情。 第三十八章 大抄家(下) 越往里走徐文爵越是震惊。 保国公张国弼,隆平侯张拱日,怀宁侯孙维城,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全在诏狱中...... 徐文爵又向前走了几步,在一单间牢房中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惊呼出声。 “钱先生,你怎么也在!” 这人不是东林党魁钱谦益却是谁! 钱谦益先是一怔,随即惨然笑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魏国公请便吧。” 说罢他转身面向狱墙盘腿坐下,口中喃喃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顾,要留清白在人间!” “呸!” 一名锦衣卫校尉冲钱谦益啐了一口浓痰,斥骂道:“你这老贼密谋弑君,竟然还好意思念于少保的诗,真是脸都不要了。” 钱谦益猛然转身,歇斯底里的狂吼道:“厂卫鹰犬,你懂什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老夫以杀身成仁,为的是天下苍生!老夫虽然身死,但可让天下人看到这暴君的真面目,他们便会起来抗争!百年以后,老夫亦会青史留名!” “放你娘的罗圈屁!”那锦衣卫校尉却丝毫不给东林党魁面子,讥讽道:“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陛下乃先帝嫡长子,克承大统理所应当。陛下即位以后轻赋税,练新军,命官军收复山东,时刻准备着北伐东虏,恢复神京。这哪一点不是明君所为?而你们呢?陛下让你们捐出一些银两助饷,你们便一个个哭起穷来,仿佛都是家徒四壁的破落户。实际呢?你们哪个身家不是十几、几十万两?这些银钱若不是贪墨来的,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稍顿了顿,那锦衣卫校尉接道:“陛下仁德,并没有让你们把贪污的银两全部捐出,你们倒好反而生出弑君的想法。你们儒家不是最喜欢强调三纲五常吗?难道不知道君为臣纲的道理?还是你觉得刺杀了陛下,再立一个皇帝便是?你这等目无君父的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老夫......” 钱谦益还欲争辩,却被那锦衣卫校尉打断道:“是,我是厂卫鹰犬,但你口中的厂卫鹰犬也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卡Kа酷Ku尐裞網你这样的‘东林大儒’难道不明白?烈皇时钦办逆案,我只以为魏忠贤可恶,阉党一除就能四海靖平。现在我才明白我错了,比起魏忠贤,比起阉党,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东林伪君子才是真的可恶!你方才有一句话说对了,你的名字肯定会在史书上大书特书,不过却不是名留青史,而是遗臭万年!” 说罢之后那锦衣卫校尉又狠狠的朝钱谦益啐了一口,继而扬长而去。 钱谦益一屁股坐倒在地,神情惘然的自语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 ...... 乾清宫。 朱慈烺静静听着东厂提督刘传宗和锦衣卫指挥使赵信的奏报。 “启奏陛下,臣已奉旨率神策军封锁、弹压京营,确保无一人出营。卡Kа酷Ku尐裞網随后臣派人去接管新江口水师,并未遭到阻拦。臣还在新江口找到了失踪的那几名船工。他们供称,徐贼以借调他们去修缮船只的名义把他们骗去新江口,实则是为了在船上做些手脚,确保陛下检阅水师时御船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沉没。” 朱慈烺蹙眉道:“凿穿船底,他的人就不能做吗?为何又要从龙江船厂借调船工,平白惹人怀疑?” 赵信连忙道;“禀陛下,据那几名船工说,徐贼要求凿穿船底后船只不能立即沉没,而必须在驶入江中半个时辰后下沉,如此才会显得很自然,他们也容易洗脱罪名。若是单纯凿穿船底自然很容易,但要达到以上要求,对凿船之人的手艺要求极为严格,凿的重了狠了则船会快速沉没,凿的轻了缓了则船不易沉没。非造制船只多年的龙江船厂老船工不可。徐贼就是打算等陛下驾临新江口登船时再命扣留的船工动手。届时这些底舱中的船工跟着御船一起沉入江底,自然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徐贼真是打的好算盘!想必他也以为不会有人在意几个船工的失踪,却不料其中一名船工的族弟是个血性之人,竟然上应天府衙鸣冤。若非如此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真不会注意到此獠的异动。索性苍天有眼,庇佑陛下,将此獠的恶行暴露。” 朱慈烺长长吐出一口气。 赵信的分析有理有据,又有那几名船工作证,看来徐文爵真的是想来一出御船沉江的戏码,只不过百密一疏,因为一个小破绽而满盘皆输。 “刘伴伴,你说说看,逆犯都缉拿的如何了?” 朱慈烺又转向刘传宗质询道。 “禀奏皇爷,涉及谋逆大案之人,除了左都御史王铎畏罪自缢外,已尽数投入诏狱,听候皇爷发落。” 这次因为要由赵信统率神策军弹压京营,锦衣卫方面的势力也由刘传宗一并调动,这让刘太监畅快不已。此刻他自然急不可耐的向天子请功。在他看来办妥这件事后他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又会高上几分。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 朱慈烺微微颔首,赞许道:“涉案人的宅邸可都抄没了?” “禀陛下,奴婢已命人将其尽数抄家,亲眷亦投入诏狱,听候陛下发落。” 朱慈烺微微颔首。 谋逆在任何朝代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如今东林、勋臣谋逆,朱慈烺虽然痛心疾首,但换个角度想想也是一件好事。 把这些吃里扒外,狼心狗行的逆臣处决后,不但可以起到震慑朝野的作用,还可以借机安插心腹。毕竟朝廷之上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不能直接剥夺这些老东西的官位。 现在他们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朱慈烺了。 “拟旨,谋反逆案首恶钱谦益、徐文爵凌迟处死,其余涉案文武一律满门抄斩,财产抄没入内帑,首级悬挂在南京城门示众!” ...... ...... ps:感谢书友樱落丶空、写信告诉你的1000币打赏,感谢书友么么劫,老头683,star破晓,睺帝,九天炎羽的100币打赏~ 第三十九章 明正典刑 至于潞王朱常淓,朱慈烺打算废除他的王爵,圈禁在凤阳高墙之中。卡Kа酷Ku尐裞網 据东厂番子调查,钱谦益等人谋逆的计划中,潞王便是极为关键的一环。 他们打算弑君成功后便拥立潞藩登基,这样还可捞得一份从龙之功。 而潞王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表示反对或排斥,而是装作若无其事,任由钱谦益、徐文爵等人谋划。颇有几分乐见其成的意思。 看来潞藩还是心存侥幸,有觊觎大宝之心呐。 朱慈烺之所以不杀潞王,一是因为朱常淓在谋逆的整个过程中并没有积极参与,二是朱慈烺不想留下一个迫害宗亲的名声。 这些宗亲虽然一个个脑满肠肥,但毕竟还是有些家底的。朱慈烺将来打算让他们出些血,自然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点到为止即可。 潞王这件事他处理的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人利用宣传成天子觊觎藩王财产。偏偏朱慈烺真的有这个想法,真杀了潞王,届时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在南京诸恶已除,一个被废圈禁的藩王毫无威胁。只要朱慈烺手中牢牢攥着军权,就不用担心有阴谋家颠覆政权。卡Kа酷Ku尐裞網 倒是该借着机会培养一批自己的心腹了。 朱慈烺从京师带来的侍卫们虽然忠心,但毕竟人数有限,还是应该开源才是。 细想了想,朱慈烺叫贴身内侍铺好纸张,亲自提笔写下一串名字。 陈子龙,张煌言,夏完淳、王夫子,阎应元,顾炎武,傅青主,宋应星,卢象观。 这些都是朱慈烺一时能够想到的抗清英雄,在原本的南明历史上都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这个时空,由于朱慈烺的到来抗清形势一片大好,朱慈烺也不能忘记这些忠贞之士。 这些人的忠心毋庸怀疑,比那水太凉头皮痒的钱谦益用的放心多了。 朱慈烺坚信南明只要上下一心,翻盘满清恢复神州绝不是什么难事。偏偏就是有太多这种汉奸掣肘才使得大好形势付诸东流。 所以他要确保自己手中有足够的人才可用,重要位置皆派心腹任之。唯有如此大明内部才不会变得四分五裂。 陈子龙,张煌言,夏完淳、王夫子,阎应元,顾炎武,傅青主,卢象观等人征募之后朱慈烺打算让他们去读军校,毕竟历史证明了他们还是很有军事才华的。 若能经过系统的培训,他们的统兵能力能够更上一个台阶。 朱慈烺打算等到他们军校毕业后派其进入神策军担任军官。 神策军现在虽然只有四个营八千人,但将来肯定会扩军,有充足的职位提供。 从这个意义上讲,皇明军校就是朱慈烺一个人才储备库,且具有为皇明不断造血的功能。 朱慈烺坚信将来青史上会将皇明军校大书特书! 至于银两...... 朱慈烺现在抄家得来的银两足有几千万两,全部堆在内帑,完全不用担心新军军饷的问题。 在他看来就是把神策军扩军到十万人他也养得起。 至于宋英星,那可是《天工开物》的作者啊。 《天工开物》涉及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灌钢、采煤、榨油等方面,是名副其实的百科全书。能够编写出这种书的人,简直就是天才。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打算把宋英星调到工部任职,这样也算人尽其用了。 朱慈烺甚至把这些人现在的居住地也一并写下,惊的小太监目瞪口呆。 不愧是圣天子,虽不出这宫门一步却对天下人事了如指掌! 发完几道旨意后朱慈烺长长呼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山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郑成功的家书应该已经送到福建了吧?张献忠入川后局势还是向着历史方向发展?湖广的左良玉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满清的下一步还是先灭李自成?山西乃至关中的李自成部有何打算? 太多的问题生出,却有些一头雾水。朱慈烺觉得有必要向这些地方派出探子搜集情报。仅仅靠锦衣卫和东厂还不足以实现,朱慈烺打算成立一个军情司,在重要府县设置分支机构,从南京辐射到全国。 军情司的探子不需要有显赫的身份。他们可以是一个米铺的掌柜,一个酒楼的伙计,甚至是一处寺庙的和尚。 越不起眼的身份越有助于潜伏。毕竟现在很多关键地点尚不处于大明控制,而是敌战区。 在敌战区生存就要尽可能的低调。只有低调才能存活下去,才能把尽可能多的情报送达南京,供朱慈烺阅览决断。 军情司的成立朱慈烺不打算通过锦衣卫或者东厂,他准备复建内厂,军情司便隶属其下。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朱慈烺可不希望听到的情报都是出自于东厂和锦衣卫。 情报越多,朱慈烺决断时失误的可能性就越低。 如今的大明已经经不起有任何失误了。 ...... 南京西市。 一众谋逆案的涉案人员及其亲眷都神情涣散的呆立在法场。 监斩官每甩下一只签子便有一排人被带到前列按倒在地,开刀问斩。 钢刀挥过,头颅滚滚,鲜血如泉喷涌。无头尸体一阵抽搐便重重砸在地上。 此时此刻,被安排在后面行刑的人犯直是煎熬不已,他们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 斩了近一个时辰,三千多名逆犯及其家眷才被杀完,断头台前已是血流成河。 兵卒们将尸体纷纷拖到小推车上,准备送出城去集中挖坑掩埋。 逆犯的头颅则会按照天子的旨意悬挂在城头示众。所幸南京城墙足够长,完全挂的下这么多头颅。 刑罚还没有结束,随着两个人犯被压上法场,观刑的百姓直是兴奋不已。 这两人便是此次逆案的首恶钱谦益与徐文爵,正是他二人商议密谋弑君。另一巨恶王铎已经畏罪自缢,从而逃过一劫。不过天子已经命锦衣卫将其鞭尸并枭首示众。 钱谦益与徐文爵被几名刽子手绑在木桩子上,皆是面色惨白。 押送至法场的路上,他们被愤怒的百姓攻击,此刻身上满是烂菜叶和屎尿。 钱谦益原本还想作一首绝命诗表达心志,此刻却也没了心气,恹恹的耷拉着脑袋无一丝生气。 对这二人要处的是凌迟,刽子手走到钱谦益和徐文爵身边先试了试刀,继而笑道:“某家也好久没活剐过人了,若是刀法不好片疼了两位大人还请担待着点。冤有头债有主,二位大人黄泉路上可不要埋怨某家。” ...... ...... 第四十章 降臣的自我修养 六月初九,伪清户部、工部侍郎王鳌永,监军副使方大猷一行人返回了北京。 此行他们是奉了摄政王多尔衮之命,前去招抚山东。二人本想借着机会好好表现一番,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招抚齐鲁各府县,在新主子面前挣得一个好印象,谁知事情颇有些波折。 王鳌永原本以为崇祯自缢煤山,李自成兵败一片石,清廷以雷霆之势入关控制畿辅,明眼人都能看清形势。而他只要一路游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让山东各府县插上清廷的旗帜。可谁知他们抵达德州城外时,发现城门紧闭,似乎城中之人早有准备。 王鳌永遂命人将劝降的书信绑在箭上射进城中,希望实际控制这座城池的人可以识时务,献出德州归顺清廷。 可谁知对方丝毫不予理会,完全没有商议的意思。 这让王鳌永勃然大怒。 再怎么说,他也是清廷摄政王委任的户部、工部侍郎,是堂堂高官,是负责山东招抚事宜的特使。对方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清廷面子,跟他作对就是跟清廷作对。 当时王鳌永就想立即派人告知摄政王多尔衮,请求清廷从北京发兵来攻,用武力将德州攻下并屠城以作示威。 但这一想法刚一生出就被监军副使方大猷劝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方大猷的理由很简单,他们二人是降臣,要想获得清廷的信任,就必须卖力的表现。 若是遇到一点挫折就立即搬兵,便会显得能力极为平庸。 方大猷一语点醒梦中人,王鳌永连忙表示他们不但不能立即去搬兵,还得多去几处城池,以给清廷留下恪尽职守的印象。 他们离开德州后又去了武城、临清、馆陶,无一例外的,这些城池都紧闭城门,拒绝与清廷招抚官员进行任何接触。 这下王鳌永坚信这绝不是巧合。 一番打探后他才得知原来德州缙绅奉宗室朱帅钦为济王,号召山东各地缙绅反顺,一时间齐鲁大地各府县的顺朝官员都被拿下,山东大地名义上又回到了明廷治下。 当然,只是名义上。 王鳌永知道在山东各地起事的只是一些缙绅,并没有军队支持。而顺朝委任的官员之所以能够被轻易的拿下,也是因为手中没兵。 这样看来山东大地其实处于一种绝对的兵力空虚状态,无非是缙绅们暂时倾向于明廷罢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若是没有军队驻防,山东缙绅的这种热情自然不会持久。 正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这些缙绅是最不可能拿自己的家族命运去开玩笑的。 这时候只要摄政王派出一支偏师就可以轻松的接管山东。满洲大兵所到之处,定是城门大开以迎八旗王师。 而经过这一番调查行动后再返回京师,清廷便不会认为他二人敷衍,反而会对其积极刺探情报的行为予以嘉奖。 从降清的那一刻起,王鳌永和方大猷便知道自己没了退路。 武将降清后或许还有反正的机会,因为他们手中有兵反正后此消彼长对明廷有益。 文官却不行。 他们手中无兵无卒,即便反正也对明廷没有任何益处。所以文官一旦降清,便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所幸现在清廷占据畿辅、河南,并有拿下山西,进窥关中的趋势。 得关中者得天下,只要清廷拿下了关中便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脚对付残明小朝廷。卡Kа酷Ku尐裞網 王鳌永和方大猷坚信羸弱的残明小朝廷绝不是清廷的对手。 当初明廷富有四海,以举国之力尚不足以战胜仅辽东一隅之地的清廷,现在只剩下半壁江山,拿什么抵抗满洲大兵的兵锋? 二人相信,清廷灭掉残明小朝廷,定鼎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二人就是要帮助清廷在更短的时间内驯服九州。 拿下山东,便是第一步。 作为文人,他们十分清楚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 投降事清算什么?只要最后是清廷得了天下,他们便是有功之臣。 虽然功劳比不了辽东时期就投降的老人,但至少有官当,总好过给老朱家哭坟不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清廷不会亏待他们的。 至于降清之后就从士大夫变成了奴才,他们才不在乎。 做奴才能换得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傻子才不去做! 之所以现在世人觉得他们低贱,是因为南面的残明尚在。等到清廷灭了残明,天下人就都成了奴才。 大家伙都给主子当奴才,就不会显得他二人刺眼了。 为了尽快把全天下人都变成清廷的奴才,王鳌永和方大猷回到京师后顾不得休息,立刻入宫求见摄政王。 多尔衮听闻王鳌永和方大猷已经返回京师,急于了解山东情况,便在乾清宫召见了二人。 王鳌永和方大猷一进殿便推金山倒玉柱行了大礼,口中高呼:“奴才王鳌永(方大猷)给摄政王请安。” 见二人恭敬的匍匐在地,多尔衮十分得意的抬了抬手:“起来回话吧。” 王、方二人直是大喜,连忙道:“谢主子恩典。” “说罢,此次招抚山东情况如何?” 王鳌永与方大猷对视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启禀摄政王,奴才此次前往山东,所至府县皆紧闭城门,遂不得入。” 见多尔衮皱起眉来,王鳌永连忙道:“奴才打探道,近来德州缙绅拥戴伪明宗室朱帅钦,假称济王,号召山东缙绅处死伪顺官员,实行自治。奴才以为,他们之所以不开城门是想等残明朝廷派兵接管。” “哦?”多尔衮脸色稍霁:“你是说山东现在并没有明军驻防?” “王爷所言极是!”王鳌永欢喜道:“奴才敢肯定山东现在十分空虚,不然那伪明宗室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奴才招摇而过。但凡他手中有些兵马,早就命人冲出拿下奴才向残明朝廷邀功了!” 多尔衮细细思忖了一番,觉得这奴才说的很有道理。 王鳌永一行不过两百余人,朱帅钦都不敢派人出城逮拿。 畏惧如斯,定是手中无兵。 不过此人是明朝宗室,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从他的表现看,也不像是要献城归顺大清,还是尽早剿除为妙。若是让其形成气候,或者由南面增援的明军接管了山东那就不妙了。 “来人呐,传本王口谕,着令固山额真觉罗巴哈纳、石廷柱领兵收取山东!” ...... ...... ps:感谢书友20180416162156630,书友阿承119,书友睺帝的100币打赏~ 第四十一章 从包衣到旗人 多尔衮此次派去收取山东的两员大将皆是大金创立时就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人,如今皆任固山额真。卡Kа酷Ku尐裞網 觉罗巴哈那是满洲镶白旗人。 十七岁即投戎,屡从皇太极征战,著有功绩。 天聪八年,授骑都尉世职。 崇德三年,授刑部理事官。 崇德四年,擢刑部参政。 顺治元年四月,授蒙古正蓝旗固山额真。寻调满洲正蓝旗固山额真。 另一位将领石廷柱资历一点不比觉罗巴哈纳差。 石家祖上是瓜尔佳氏,因为在明朝任官才改了汉姓。万历年间,石廷柱是明朝的广宁守备。后来努尔哈赤率兵攻至,王化贞弃城入关,石廷柱遂降,授游击。 天聪六年佟养性卒,石廷柱代之,从伐察哈尔,多斩获。七年,从贝勒岳讬伐明,攻旅顺,师还,进三等总兵官。八年,从伐明,攻应州,克石家村堡。九年,复从伐明,与明兵战大凌河西,斩明副将刘应选,获游击曹得功等。 崇德二年分乌真超哈为左、右翼,以石廷柱为左翼固山额真。卡Kа酷Ku尐裞網 崇德七年,定汉军八旗,置八固山,以石廷柱为镶红旗固山额真。 不过虽说二人都是固山额真,但一个是满洲正蓝旗,一个是汉军镶红旗,地位着实差了不少。 此次率兵征讨山东,觉罗巴哈纳便是统兵主帅,而石廷柱则为副帅。 多尔衮的命令是一个月内拿下山东,故而二人皆不敢慢待。 毕竟西边李自成虎视眈眈,清廷不可能一直分出兵力征讨山东。 在接到摄政王的令旨后二人立刻清点旗下人马,决定三日后便拔师出发。 粮草的事情不需要他们担心,如今整个畿辅,大半个河南都在清廷的掌控之中,几千人的军粮还是轻而易举就能筹备妥当的。 ...... ...... 海螺号的声音一响起,陈顺才便一个骨碌爬将起来。 要出征了吗? 午觉没睡好的陈顺才憋了一肚子气,踩上鞋子便往屋里走。 原本满洲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主子率兵前去山西时他还暗自庆幸。卡Kа酷Ku尐裞網他隶属于汉军镶红旗,不归叶臣主子管自然不用去山西打仗。 入关之后,他和绝大部分旗人一样都过上了安逸的生活。人一安逸下来就不想再拼命了。 可陈顺才十分清楚海螺号一响,就意味着要打仗了。 既已入旗,便由不得他了。 陈顺才最早并不是旗人,而是萨尔浒的汉人。 后来老汗努尔哈赤起兵讨明建立了大金国,陈顺才自然也就成了旗人的包衣阿哈。 陈顺才最早被分到满洲镶红旗,给牛录额真哈勒泰做包衣奴才。 那时候日子苦啊,大金国周边强敌环伺,老汗还一度在辽东大肆屠杀汉人。就连李春芳这额驸都差点被清洗处决。 陈顺才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一早就被主子拖出去砍头。 索性这恐怖高压的时期并没有持续太久,老汗突然暴毙,新汗皇太极继位。 比起老汗来,新汗的手段高明的多。 一方面他大力安抚幸存的辽东汉人,另一方面他又号召大伙儿抢西边。 满洲人不事农耕,地都得汉人包衣来种。可辽东汉人被屠的十不存一,哪里种的过来。 大伙儿若不去抢难道饿死不成? 东边的朝鲜不用说,穷的叮当响,没啥好抢的。 至于东江镇,甚至比朝鲜还要穷。 所以大汗英明,大手一挥抢西边! 这西边却不是指的蒙古,而是明国。 蒙古各部除了与大金亲近的科尔沁,其他穷的和朝鲜、东江镇也没有啥两样。 陈顺才现在还记得当年抢西边前的场景。 那时候大伙儿都住在一个村屯里,一个村子就是一个牛录。 他所在那个牛录的额真叫哈勒泰,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身的腱子肉。 据说哈勒泰主子年轻的时候是个出色的猎手,骑射娴熟。萨尔浒之战时便跟着老汗大破明军,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了本牛录的牛录额真。 新汗继位后,哈勒泰主子又跟着打了几场大胜仗,在本牛录中的威望无人能及,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只要哈勒泰主子一动员,本牛录的青壮们便个个跃跃欲试。 在哈勒泰主子的描述中,明国的士兵都是没卵子的软蛋,只敢缩在城里防守,绝不敢和八旗勇士野战。 远的不说,十几万关宁军缩在堡垒里做缩头乌龟,这事情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事实证明哈勒泰主子说的是对的。 大伙儿跟着大汗抢西边,哪次不是轻松破口,一路烧杀抢掠。 有一次大汗率着大伙儿杀到了北京城下,好生耀武扬威了一番。 城中的明军却装作没有看见,说什么也不敢出城和八旗勇士对决。 那时候大汗还没有组建乌真超哈,缺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尝试进攻北京如此坚城。 反正大伙儿的目的是抢西边,北京抢不了,抢别处就是。 京畿附近,河南,山东一通的抢下来,大伙儿赚的盆满钵满,个个喜笑颜开。 至于这些财富是从明国百姓手中掠夺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同被掠夺带回辽东的还有数以十万计的丁口。 这些丁口都是青壮,回到辽东后都是种地好手。 陈顺才是最乐意看到如此景象的,毕竟有了新的包衣奴才,他的活儿就会少很多,主子使唤起来也不会只使唤他一个人了。 可大金还是缺粮,虽然抢了不少银子但银子不能直接吃啊,只能通过明国的晋商走私粮食,即便这样还是不断有包衣阿哈饿死。好在哈勒泰主子照拂,在最艰难的时候给陈顺才一口饭吃,虽然根本吃不饱但好歹活了下来。 崇德七年大汗组建汉八旗,陈顺才累功被抬旗编入汉军镶红旗,成了一名光荣高贵的旗人。 后来大金变成了大清,越多越多的汉人争相投降,就连明国辽镇总兵祖大寿也不例外。再后来大汗也死了,多尔衮主子被推为摄政王,山海关之战后率领大伙儿威风凛凛的进了关。 好日子终于来了! ...... ...... ps:感谢书友六月十九三四的10000币打赏。感谢书友阿承119的500币打赏~ 第四十二章 陈顺才的梦想 陈顺才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回忆起多年前的时光。卡Kа酷Ku尐裞網 直到牛录章京(注1)的咆哮声传来,陈顺才方是一个激灵,快速的走出营房来到小校场上集合。 身旁全是他熟悉的人,陈顺才和本牛录的几个熟人打了招呼,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队列最后。 自打大伙儿跟着摄政王进驻北京,就真真切切的过上了好日子。那些有家室的每人都分到了一套宅子,至于这宅子之前的主人,自然被毫不留情的赶了出去。 反正他们都是低贱的汉人,有什么资格跟高贵的旗人争夺资源? 据说摄政王还有意在北京内城建立满城,让旗人都住进去。这样一来最好的资源都可以让旗人优先享用,汉人只配吃旗人吃剩下的。 只不过因为现在天下尚未平定,摄政王担心汉人反抗,故而暂时没有命人修筑满城。 陈顺才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汉人,尤其是抬旗之后。他坚信摄政王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从老汗时就跟着大清打江山的奴才。 虽然汉八旗比不了满八旗和蒙八旗,但既然抬了旗总归也是旗人。 陈顺才相信过不了多久石主子就会分给他一套阔畅的大宅子,再分给他十几个包衣阿哈...... 哈喇子从陈顺才的嘴边流下,他都顾不得去擦,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将来的好日子。卡Kа酷Ku尐裞網 过了不知多久,汉军厢红旗固山额真石廷柱在一众奴才的簇拥下走到点将台上训话。 包括陈顺才在内,一众旗人都肃静下来,巴巴的望着石廷柱。 对于这位主子,陈顺才是十分敬重的。毕竟石主子可是纯粹的满人出自瓜尔佳氏,只不过早年间在明朝任职才用的汉姓。后来老汗起兵伐明,石主子毫不犹豫的投了诚。 先汗叫石主子独领汉军厢红旗,足见荣宠。 事实上,满人在汉军旗中任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侍奉这些真满洲主子陈顺才反而觉得舒坦。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被真满洲主子使唤,到了军中也改不了了。 和其余汉军旗人一样,陈顺才用心听着石廷柱说的每一句话。直到弄明白石主子是要带着他们收取山东后,陈顺才方是长松了一口气。 吹响海螺号无疑是要打仗,而眼下大清的心腹之患自然是西边的伪顺政权。虽说顺军打不过八旗勇士,但毕竟也算是个劲敌。跟这样的对手交战,死伤是难免的。陈顺才好不容易才抬旗混到了今天的地步,可不希望死在胜利前夕。 所以若是石主子要他们去山西打顺军,那绝不算是个好消息。 但山东就完全不同了。 据说现在山东是被一群支持明朝的官绅控制,兵力十分空虚。 这时候石主子挥师南下,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 山东的富饶让陈顺才记忆深刻。 早年间跟着大汗抢西边,就数在山东收获最为丰盛。 比起畿辅来,山东的府县富得流油,尤其是运河沿线,粮食银子抢都抢不完。 陈顺才还记得在临清时,跟着哈勒泰主子抢了一家豪商,光是银子就装了满满一麻袋,拖回口外的途中累死了三匹驮马。 虽然连年战乱,山东已不比几年前,却也肯定是比京畿地区富庶的。 摄政王既然派石主子率兵武力收取山东,肯定是对拥护明朝的官绅不满。按照满洲人的传统,势必会对这些府县实行屠城。 只要一屠城,城中的财富不都是他们的了吗? 纵然有觉罗巴哈纳主子统领的满洲正蓝旗同行,财富也足够分。 想到这里,陈顺才便吞下一口吐沫。 他已打定主意,这次前往山东不但要抢掠银子,还要抢个女人回来。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包衣阿哈了,而是个高贵的旗人。 旗人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女人? 偏偏京师的女子都被满八旗的未婚旗人盯上了,即便剩下一些,也是留给蒙八旗的,陈顺才要想抢一个来绝不容易。 故而他才退而求其次,决定从山东抢一个回来。 恩,要抢一个胸大屁股圆的,这样好生养。 抢,抢他娘的! 陈顺才双眼露出野兽般的贪婪目光,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便在这时,石廷柱宣布此次出兵山东,汉军厢红旗兵丁抢掠的银钱只用上交一半,其余皆可自留。 一时间校场内众人皆振臂高呼:“大清万岁,大清万岁!” 陈顺才眼角有热泪划过,心中暖洋洋的。 石主子对我们可真好啊,有个这样的主子便是战死也值了! ...... ...... 南京,乾清宫。 东暖阁御案上摆着一份奏疏。 奏疏是内阁首辅史可法上的,内容很简单——乞骸骨。 或许是朱慈烺肃清朝堂的动静搞得太大,史可法有些看不下去了? 朱慈烺知道东林党人一直都是以忠正自诩的,虽然往往他们达不到自我标榜的高度。 对历史熟稔的朱慈烺当然知道史可法的个人气节毋庸置疑,但除此之外这位东林重臣似乎并没有太多值得称道之处。 原本历史中,就是因为史可法的庸碌无为,导致弘光朝廷错失收复山东的大好机会,将齐鲁大地拱手让给满清。 其督师期间,基本就是给四镇和稀泥擦屁股,完全起不到文臣节制的作用。 这样一个臣子,在内阁当当吉祥物是可以的,却绝对不能委以重任。 这也是朱慈烺拜史可法为首辅却一直不予问策的原因。 若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史可法别扭,朱慈烺也别扭。 何况此次谋逆大案牵扯到的东林党成员着实不少,作为东林党领袖的史可法压力可想而知。 在这个节骨眼上史可法上书请辞,其实就是在表明他并非贪恋权位,也没有替东林党争权夺利的意思。 朱慈烺没有拒绝的理由。 若是他拒绝了,等于是把史可法架在火上烤。 一般来说重臣辞官,天子都会象征性的挽留。 整套流程下来,就是三辞三留。 但朱慈烺没兴趣走完一整套流程,他决定一次性通过史可法的辞官奏请。 作为上位者,有责任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而显然史可法不适合再做这个大明首辅了。 ...... ...... 注1:天聪八年,皇太极改额真为章京,除了固山额真保留外,其余皆叫章京。所以此处应该是牛录章京。之前一章是回忆,所以用的牛录额真。 ps:感谢书友轻风清韵的500币,书友20170822115832459的100币打赏~ 推荐两本书,《乱世之巅峰召唤》,《大秦龙雀》。 第四十三章 征召文安之 史可法致仕,内阁首辅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内阁不像司礼监,司礼监可以空着一个掌印太监的位置,内阁却不能一日没有首辅。 遍数朝中诸公,较得朱慈烺青睐的是吏部尚书张慎言,礼部尚书刘宗周,兵部尚书路振飞。 可惜张慎言在前不久突然病重,朱慈烺虽然派太医前去诊治,但并没有太好的效果。 原本历史中张慎言就是在崇祯十七年病逝的,照这个节奏看似乎命不久矣。 剩下的两人,二选一的话朱慈烺倾向于选择刘宗周。 一来刘宗周是礼部尚书,且加了东阁大学士的头衔,接任首辅名正言顺。 二来刘宗周比路振飞更有资历。 刘宗周是万历二十九年的进士,经万历、天启、崇祯三朝,历任礼部主事、右通政、工部侍郎、左都御史,是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 崇祯十七年的时候刘宗周已经六十六岁,资历足够。卡Kа酷Ku尐裞網由刘宗周接任首辅,朝中诸臣不会有什么异议。 路振飞就不同了,在任兵部尚书前他做到的最高官职是漕运总督兼淮安巡抚,虽也算是封疆大吏,但和刘宗周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当然,朱慈烺这么安排还有一层考量。那就是他需要路振飞这个鹰派执掌兵部,这样他就可以更好的贯彻自己的新军方略而不会被掣肘。 若是由路振飞入阁接任首辅,兵部尚书的位置势必会空出来。眼下王铎自杀,史可法致仕,张慎言病重,能够接替兵部尚书的人几乎没有。若朱慈烺强行进行内部调动,只能调礼部尚书刘宗周去兵部,可刘宗周是个坚决反对发展火器的人。他曾经向崇祯进言“臣闻用兵之道,太上汤武之仁义,其次桓文之节制,下此非所论矣。”“今日不待人而恃器,国威所以愈顿也。”“火器终无益于成败之数。” 这和朱慈烺的战略构想实在相去甚远。 再说若不发展火器,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岂不是浪费了? 所以,朱慈烺绝不会让刘宗周染指兵部。如此看来,路振飞留任兵部,刘宗周接任首辅是个最好的选择。 反正内阁首辅在朱慈烺的人事架构中只是个吉祥物,并不会对大政方针产生太大的影响。 但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是绝对忠于大明忠于皇室的。 在这一点上,刘宗周和史可法倒是一致。 与他的政治天赋相比,刘宗周的儒学天赋显然更强,他上承阳明心学,下开蕺山学派,是为一代大儒。大名鼎鼎的黄宗羲等人都是他的弟子。 刘宗周也的确是有风骨的。 在原本历史中清兵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当时已经乞骸骨在杭州寓居的刘宗周在城破后效法伯夷叔齐绝食而死。 如此之人,绝对是忠义之臣,作为内阁首辅表率天下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仅仅用好眼下这些臣子是不够的。 年轻一辈的可以放到皇明军校培训,老资历的臣子却是急缺。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的南明朝廷还是需要一些老臣撑场子的。 而大部分有名气的官员在北京城破后或殉国,或降顺、降清。 南京的官员就这么多,朱慈烺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既然南京城中没有,朱慈烺决定把范围扩大一些。 细细考量一番,朱慈烺决定征召文安之。 文安之这个名字很多人听来可能会觉得陌生,即便在南明的诸多英雄人物中,其也不如郑成功、李定国、张煌言等人出名。可在朱慈烺心目中,文安之绝对是个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 文安之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曾任南京国子监司业、祭酒,后被薛国观所构罢官回乡。他在夷陵老家一待就是十数年,直到甲申国变,神京陷落他仍然赋闲在家。 弘光帝和隆武帝都先后诏起过他,但因为当时夷陵在敌占区,交通不便,文安之都没有应召。 不过朱慈烺觉得这其中除了交通不便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文安之对福王、唐王等人争相称帝的不满。 文安之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是堂堂天子门生,自然不会因为争立藩王的一句话就应召为官。或许在文安之的心目中,对这些国难当头仍然争立火并的藩王十分不屑吧? 至于后来文安之应召永历朝廷东阁大学士,肯定不会是认为永历天子比之弘光、隆武优秀,而是文安之清醒的认识到大明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刻,故而他决定放弃对永历的成见前去广西。 “共持精进心,贾勇寻幽壑。起视桃李烟,春光未云薄。长松相与青,同志有余乐。下马理清言,不复问寥落。” 路过龙泉时,文安之留下了这首《龙泉晓发》,足以表达其光复天下的决心。 这位老臣在广西梧州陛见永历时已经是六十八岁高龄,却仍然满怀雄心。 可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为了抗清大业,文安之自请督师川中联合闯军余部。永历帝封文安之为太子太保兼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诸处军务,并赐尚方宝剑。 在文安之的努力斡旋下,原本与明廷不死不休的夔东十三家最终联明抗清。 这才有了后来永历十三年的袁宗第、李来亨水攻重庆。 不过这个计划最终因为谭宏、谭诣投降清朝而失败,永历也在不久后逃到缅甸,最终南明覆灭,文安之郁郁而终。 从文安之有效基集结夔东十三家联明抗清来看,他不仅是个史可法、刘宗周式的忠贞死节之臣,更是个极有能力的干臣。 如今国事艰难,朱慈烺需要更多文安之这样的干臣! 是以朱慈烺决定以礼部左侍郎征召远在夷陵的文安之。 与原本历史中的弘光帝不同,朱慈烺是以崇祯太子的身份继承皇明帝统,可谓名正言顺。 所以文安之绝不会有原本历史上媚侍藩王这方面的顾虑。 唯一的问题是此时夷陵仍然处于敌占区。 李自成当初控制湖广荆州、襄阳、承天、德安四府后留下大将白旺驻守,而夷陵正处于荆州府辖制内。朱慈烺要想联系到文安之就必须派人穿过敌占区。 ...... ...... 第四十四章 内厂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御马监掌印太监韩赞周在得知天子把复建内厂的差事交给他后直是感动不已,冲天子三叩九拜,发誓一定不负天子期望。 难怪韩赞周这么激动。 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他们这些内宫的奴婢来说更是如此。 刘传宗是在东宫时就服侍天子的老人,新君继位其进入司礼监并提督东厂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至于他韩赞周,能够从南京守备太监升为御马监掌印太监,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御马监可是十二监中极为重要的一个机构,掌握着部分禁军,地位仅次于司礼监。 正是因为御马监掌握了兵权,这个位置历来都是天子心腹出任。 成化年间大太监汪直便被宪宗皇帝委任为御马监太监,并始建西厂一时权倾朝野。 如今天子虽然没有复建西厂,却要重新建立内厂,这个差事又交给了韩赞周,他如何能不喜? 如果只是挂着一个御马监掌印太监的名头,他或许比不过以司礼监禀笔提督东厂的刘传宗。不过若是加上一个内厂厂公的名头,韩赞周便自认为不输于刘传宗了。 是人都很有野心,太监也是人,自然也不可能免俗。 韩赞周自然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成为内监中的头号人物。 但路要一步步走,韩赞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天子交给他的差事办好。 与以往相比,这次要复建的内厂职权大大增加,不但负责侦缉应天府内事,更是把范围扩张到全国,包括伪顺,伪清占领的地区。 天子明确表示要在内厂中下设一个军情司,负责在各布政司府县搜集情报,包括敌占区。 对此韩赞周自然极为重视。 在他看来天子复建内厂就是对东厂不放心了。 自古以来,天子御下重在制衡。不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是天子养的鹰犬,但若是这对鹰犬太过齐心,天子自然不能放心。 韩赞周十分清楚自己的作用。内厂的复建就是为了针对东厂。而他就是天子养的一条狗,天子让他咬谁他就咬谁,哪怕天子让他咬的是东厂提督、锦衣卫指挥使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勇士营和腾骧四卫是天子亲军,但自万历以后战斗力远不如从前,崇祯朝时,勇士营与腾骧四卫被整编为新的勇卫营。 统兵将领有周遇吉、孙应元、黄得功。 这支直属御马监的天子亲军屡立奇功,在与李自成等流寇以及清军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但因为两线作战终是被拖垮。 最终孙应元、周遇吉战死,只有当时在四川剿西贼张献忠的黄得功部勇卫营保存了下来。 按理说黄得功部勇卫营理应由御马监统辖,但天子命黄得功率部镇守扬州看护南京大门,故而只能从中抽调一千五百名精锐入南京由御马监统辖。 南京勋贵谋逆案后京营被裁撤,天子用神策军代替京营,原先京营的五千余士兵亦被拨给御马监统辖。 故而现在韩赞周手中有六千五百名士兵。 韩赞周决定从这六千五百人中抽调五千人组建内厂。 其中五百人负责应天府的侦缉工作,其余四千五百人全部派往地方。 这四千五百名派驻地方的番子便隶属于内厂下设的军情司,直接对韩赞周负责。 这样分下来,一个布政司大概能有三百名军情司番子,仅就情报工作来看也算够用了。 在韩赞周看来军情司的作用是东厂和锦衣卫替代不了的。 因为军情司会往伪顺、伪清占领地区派驻番子,刺探情报并及时送回南都。 久而久之,内厂势必会压过东厂锦衣卫一头,韩赞周胜出担任司礼监掌印的可能性也会大增。 当然,韩赞周也知道内厂与东厂的竞争是长期性的,出于制衡的考量,不到最后一刻天子是不会委任掌印太监的。韩赞周所能做的也只是恪尽职守办好分内的事,至于最终司礼监掌印太监由谁担任还得由天子决断。 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韩赞周去办。 天子有意征召远在夷陵老家的文安之为礼部左侍郎,命韩赞周派人前去传旨。 若是太平年景这自然没有什么难度,偏偏现在夷陵是在闯贼李自成麾下大将白旺的控制中。 在这种情况下前去夷陵传旨是件极为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被敌军抓获。 一般来说传旨都是由太监或者文官,但这种局势下肯定不可能了。 要穿过敌占区,必须有充足的体力和耐力,这绝不是养尊处优的文官和太监能做到的。 所以韩赞周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一名士兵。 当然这名士兵现在还有一个新身份,那就是内厂军情司番子。 在韩赞周看来,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试验往敌占区派驻军情司番子的可行性,是以他对人员的挑选极为重视,甚至亲自过问。 经过层层筛选,韩赞周终于确定了执行此次任务的番子。 此人叫周道宁,今年刚满三十,生的孔武有力,此前是京营的一名普通士兵。 得知这个消息后周道宁直是欣喜若狂。 他十分清楚,当今天子最倚重信任的是其亲手组建的神策军。南京勋贵谋逆案后京营被裁撤,原京营士兵被打散与黄得功勇卫营一千余人混编,归御马监统辖。 原本他以为这辈子也就是混吃等死了,谁知韩公公突然表示要挑选大量人手组建内厂,周道宁也被选中了。 这本不算什么,毕竟六千五百人有五千人都被挑中了。 但之后韩公公又在这五千名番子中挑选一人前去夷陵传旨,最终选中了周道宁。 这叫人如何不喜! 因为此去要穿过敌占区故而人越少越好。 对独自执行任务周道宁并不抗拒。三十年,他活了三十年了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他要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而如今机会终于让他等到了。只要他能够顺利的把圣旨带到夷陵,带到文安之面前,他的命运便会就此改变!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 第四十五章 忠烈祠与军歌 南京京营。卡Kа酷Ku尐裞網 玄武营的将士们像往常一样在校场东侧集中训练。 自打原南京京营编制被废除,其中营兵被打散由御马监重新组编后,神策军便彻底替代了京营成为最重要的一只天子亲军。 这原本属于京营的营房与校场自然便由神策军接收使用。 按照皇帝陛下的战术分配,炮兵营负责火力压制,骑兵营负责两翼袭扰,步兵营负责本方阵营的防御与正面推进。 玄武营是步兵营,士兵们的训练以阵列训练为主。如今士兵们已经能够根据旗语在短时间内做出多种阵型变换。 刘三水被分到了杀手队,在本小队中担任长枪手。 从那刻起他练习的内容除了阵列变换就是刺杀。 不论是伍长还是队长,都明确的表示他只需要练习“刺”这一个动作,至于格挡、挑这种动作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他们的解释是鸳鸯阵可以根据需要在战时进行多种变换,诸如大三才阵、小三才阵。不论是哪种阵型,士兵们都可以进行互补。 站在最前的是藤牌手,为全队提供掩护。藤牌手后是狼筅手。所谓狼筅是一种保留枝桠的竹竿,枝桠上还会绑很多利刃。因为狼筅上有很多枝桠,可以有效遮挡敌军的视线。其超长的长度也使得身后的长枪手的出击不会受到影响。 狼筅手之后是长枪手,也是杀手队小队中最核心的力量。就像刘三水被告知的那样,他要做的就是拼命的刺杀,完全不用担心身后。因为在他们身后有镋钯手掩护,保卫他们的周全。 本哨的宣传兵也不厌其烦的向他们宣传军规: 临阵诈称疾病者斩; 临阵抛弃军器者斩; 临阵退缩斩; 一人退却则一人被斩,全队退却则队长被斩,队长殉职而全队退却则全队被斩; 埋伏作战,遇贼不起及起早者,队长斩,各兵捆打。 不服上官,令不行,禁不止,杀平民冒功、奸**女者斩。 在这样严格的军规制度下,一个小队便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士兵们相互照拂帮助,完全不用担心被同伴出卖。因为他们的生死早已捆绑在了一起。卡Kа酷Ku尐裞網 军规如此严格,士兵们却鲜少有人抱怨,毕竟这个时代的军规大都如此。何况天子还废除了绝大部分肉刑,如贯耳游营、割耳割鼻。如今神策军中除了打军棍和抽鞭子,再无其他肉刑。 仅仅凭借这一点,士兵们便对天子感恩戴德了。 对着稻草人刺完了一百枪后刘三水把长枪放回兵架上,抹了一把汗冲本队队长王富贵抱怨道:“队长,成天对着草人刺也太乏味了,再说打仗的时候敌军士兵也不会站在那里让我刺啊。” 王富贵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真到了战场上不是敌军冲我们,就是我们冲敌军。到时候两军对撞,必定白刃肉搏,还不是一刺一个准?” 刘三水挠了挠头道;“那倒也是。不过我就真的不用练练别的?” 王富贵抡起一脚踢向刘三水的屁股,笑骂道:“你就只管刺你的,剩下的交给老何老吴他们。” 镋钯手何二狗嘿嘿笑道:“队长说的是。” 藤牌手吴大牛更是拍着胸脯道:“三水兄弟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叫人伤到你分毫。” 众人调笑之时,忽然听到号角声传来,连忙在队长王富贵的带领下列队朝点将台方向赶去。卡Kа酷Ku尐裞網 等到四营将士列阵完毕,点将台上的神策军指挥使赵信清了清嗓子道:“本帅召集你们来是有两件要事宣布。第一件,从即日起,朝廷会在南京城中建忠烈祠,凡是为国捐躯的将士,你们的牌位都会供奉在忠烈祠中,受后人敬仰,你们的亲眷也会收到一百两抚恤银!” 赵信说完刻意停顿片刻给士兵们消化的时间。 台下士兵们虽然惊诧不已却并没有人大声喧哗。 这是因为神策军军规严禁士兵在军官宣布重大事项时议论喧哗,违反者会被重则四十军棍。 圣天子仁厚,圣天子仁厚啊! 刘三水眼眶一红,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他之所以选择从军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饱饭吃,别的事情从来没想过。 自从成了神策军的一员,他不但顿顿有肉吃还有军饷拿。这让刘三水有些恍惚,总以为自己在做梦。现在天子竟然还要在南都建忠烈祠,供奉为国捐躯将士的牌位,其家眷还能拿到一百两银子的抚恤...... 这他娘的,谁要是再不奋勇杀敌报效天子,还是个人吗? 与刘三水想法相同的不在少数。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他们好,他们便念着谁的情。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没有读过书,甚至不认识几个字,但他们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报之的道理。 如今天子给予他们的恩典已经不是滴水了,是涛涛江水啊。 赵信见效果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第二件事也很重要。陛下钦定了神策军的军歌。从即日起,哨中宣传兵会一句一句的教给你们。全军所有人限期三日内学会。三日之后,每日跑操时、午饭前、晚饭前必须唱此歌!” 说罢,赵信冲身边的一名宣传兵点头示意。 那名宣传兵遂扯开嗓子高声唱道: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虏寇兮,觅个封侯。” 这军歌本是戚家军的军歌,被朱慈烺稍加修改用作神策军的军歌。 军歌的作用是激励人心,鼓舞士气。还必须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从这两方面看,这首歌十分合适。 宣传兵一连唱了三遍,不少士兵已经攥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暴起。 刘三水也在心中默念了起来。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虏寇兮,觅个封侯!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虏寇兮,觅个封侯...... ...... ...... ps:感谢书友香江劉胖子、书友20180301182305450的500币打赏~ 第四十六章 一石二鸟 徐州,总兵府。卡Kа酷Ku尐裞網 如今坐镇总兵衙门的不是徐州总兵高杰,而是他的外甥李本深。 五月十三高杰奉旨率部驰援山东,带走了麾下几乎全部精锐,只留下了三千人驻守徐州。 如此大规模的人员调动使得徐州兵力空虚,李本深只得将仅有的三千名士兵集中在徐州州城内驻防。 最近接连传出消息,驻守在凤阳府的刘良佐部与刘泽清部屡起摩擦,甚至发生过小规模的火并。虽然战火并没有蔓延到徐州,可李本深还是忧心忡忡。 这两个军头之所以起了摩擦,无非是因为钱粮二字。凤阳虽是大府,却供养不起两只军队。当兵吃粮天经地义,这些丘八吃不饱可是会闹事的。 现在看这仅仅是二刘之间的问题,但万一他们回过味来,打算吞掉徐州呢?即便他们不敢公然吞并徐州,也可以派兵来掳掠,甚至抢割秋小麦。若是麦子让他们割了,徐州这留守的几千兵吃什么? 若是高杰在徐州李本深自然不会担心,可现在高杰主力在山东戍守,若是二刘达成协议一致把刀口指向徐州,那可该如何是好? 李本深越想越担心,可一时又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办法。 便在他忧愁之时,有亲兵进衙来报。 那亲兵显然极为慌张,跪倒在地后惊恐道:“将军,萧县一代发现了大股土匪,且都是马贼......” 李本深闻言直是惊得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禀奏将军,萧县一代发现大股马贼,看人数有上千骑啊。” 李本深闻言脑子翁的一炸,险些就要跌倒。 上千马匪?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徐州没有那么多马,便是有那么多马又怎么可能都集中在一股土匪手中? 毫无疑问这股马贼是人乔装打扮的。至于谁有能力派出上千骑,不用想都知道必是二刘其中之一。 相较于刘良佐,李本深认为刘泽清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刘良佐驻扎在寿州一代,而刘泽清驻扎在怀远,距离徐州更近。 当然具体是谁李本深无法确定,除非抓上几人严加审讯。 “贼你娘,欺负到老子头上了。派人去萧县务必给老子抓几个活口回来。” 李本深气的跳脚骂娘,那亲兵却是为难道:“将军,派多少人去?” 这一问却是把李本深问的怔住了。 是啊,现在徐州兵力空虚,驻守州城还嫌不够,哪里还分得出兵力来呢。 若是派出十几人,几十人恐怕只能跟在这些“马贼”身后吃灰。若是派出上千人,徐州就更空虚了。 “这他娘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帮孙子抢掠?” 李本深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别提多难受了。 “咱老子就不信了,舅父知道了这件事能忍得了!叫杜先生来,咱老子要写信!” 那亲兵连忙闪身跑了出去。 片刻的工夫后,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入。 李本深连忙迎了上去。卡Kа酷Ku尐裞網 “呀,杜先生,快坐快坐。咱老子都要气炸了,快给出出主意!” 李本深口中的杜先生便是高杰的幕僚之一杜晦了。离开徐州时,高杰不放心把徐州交给李本深这个大老粗,便留下了杜晦辅佐。这样李本深束手无策的时候多少也有一个可以问策的人。 这杜晦今年四十有一,虽然做的是高杰军中幕僚,功名却着实不怎么拿的出手,只是一个秀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文人多傲气。别说进士了,但凡有个举人功名的,谁肯来军头营中做个区区幕僚? 不过这杜晦虽然功名不显,能力却是不错,尤其擅长出一些奇谋之策,被高杰引为智囊。 李本深拉着杜晦坐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与他说了一遍,感慨道:“舅父这次真是常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啊。” 杜晦眯着一双三角眼,缓缓捋着下颌短髯,良久才悠悠道:“将军莫急,依某看这倒是件好事。” “哦?此话怎讲?” 李本深连忙催问道:“杜先生快快说与我听。” 杜晦微微颔首道:“正如将军所说,此次扮作马贼劫掠萧县的一定是刘良佐、刘泽清其一。不过究竟是谁却不重要。” “啊?”李本深听得直发晕,心道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说话也是云山雾罩。 “将军以为,朝廷为何将二刘皆安排在凤阳府?” 见杜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李本深有些急了:“这我咋能知道?我又不是那小皇帝肚子里的虫子。” 对李本深蔑视君父的行为杜晦丝毫不在意,只淡淡道:“朝廷是想一石二鸟啊。刘良佐和刘泽清都不是省油的灯,凤阳又不比淮扬富庶,二人若想把本部养的兵强马壮势必会起摩擦,这是朝廷最愿意看到的。” “这咱老子知道,他们俩愿意怎么打那是他们的事。可若是打徐州的主意,咱老子第一个不干。” “李将军稍安勿躁,且听某讲完。” 杜晦捻了捻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朝廷对二刘多有忌惮,故而他们若是火并朝廷是乐得见到的。若是他二人并未火并那么为了转移钱粮压力势必会往外扩张。凤阳北面是徐州,南面是和州、滁州,东面是淮扬,西面是河南。按理说淮扬是最富庶的,可淮扬现在是黄德功驻守,他二人不敢硬拼。和州、滁州次之,可距离应天府太近,二人若是调兵前往,却有谋反的嫌疑。若是北图徐州,他们确实有机会,不过从眼下看他们也不想和总兵大人撕破脸皮,只派人扮作马贼劫掠。二刘也是在试探将军,若是将军强势一些在萧县驻军,他们估计也就绝了图谋徐州的想法了。毕竟总兵大人在山东还有数万人马,万一一怒之下班师回朝二刘便是联手都未必能敌。既然北面、东面、南面都不行,那么便只剩下西面了。” “杜先生的意思是,朝廷希望二刘去打河南?” 李本深眼前一亮道。 ...... ...... ps:朱慈烺对于“四镇”驻地的安排与原本历史不同,详见前文第十二章。说到底南明依赖四镇还是因为朝廷手中没兵。这也是为何本书主角那么急着编练新军了。黄德功、高杰还算是有气节的,至少没降清,属于可以一用的。至于刘良佐,刘泽清这两个软骨头实在烂泥扶不上墙,主角碍于二人的实力又不能直接夺了他们兵权,把他们部众打散整编,要真这样估计二人直接反了,南明暂时经不起内耗了。主角为大局着想姑且只能先用这种权术争取利益最大化。当然,最终决定一切的还是实力,手中有一只强军才是决定性的。任何谋略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第四十七章 火器司 (ps:听说推荐票不求就很少,老坤也求一**荐票,南明文写起来不容易,希望能感受到大家的支持。感谢书友睺帝、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的100币打赏。) 南京工部衙门。 工部尚书高弘图正在内衙官署之中处理公务,突然有书吏来报天子驾到。 高弘图大惊,连忙起身迎驾。 他刚走出官署还未及拔步绕过影壁,就见天子在一众亲军侍卫的簇拥下朝他迎面走来。 高弘图连忙跪倒在地叩拜行礼。 “臣工部尚书高弘图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官署中的大小官吏听到这番动静,也都赶了出来叩拜行礼。 朱慈烺的心情还是不错的,见院内跪了一片,右手抬了抬道:“诸卿平身。” 高弘图遂缓缓起身。见尚书大人站了起来,一众工部官吏也都纷纷起身束手而立。 只不过他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抬头去瞧。 朱慈烺对此倒不在意,他阔步走入官署内,冲紧跟在后面的高弘图道:“大司空随朕到内衙来。”(注1) 高弘图见天子要唤他进内衙,知道是有极重要的事商议,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拔步跟去。 进到内衙后,一众锦衣卫分列两旁跨刀把守。如此这般,怕是连只蝇虫都飞不进来。 朱慈烺进到官署在上首坐定,冲恭敬侍立的高弘图道:“大司空不必如此拘束,朕这次来是与卿商议一桩要事的。坐吧。” “老臣谢陛下恩典。” 高弘图战战兢兢的在下首坐定,心中琢磨着皇帝陛下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若是放在两个月前陛下刚刚登基时,高弘图自然不会如此绞尽脑汁的揣摩上意。可现在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陛下这两个月来的举动太惊人了。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天子复设厂卫,练新军,建军校,查贪官,破逆案,甚至派军队收复了山东...... 这哪里像是一个少年天子所为,高弘图自认为便是太祖、成祖在世也不会比今上做的更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当然这对大明是好事情,雄主在位中兴大明指日可待。 但对高弘图这种重臣可就不完全算好事了。 雄主绝不会允许朝中重臣是庸碌无能之辈,高弘图虽自问无愧于社稷,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万一有一些小纰漏恰巧被天子看在眼中,一番责斥他这老臣的面子往哪里放? 越是位高权重之辈,越是爱惜羽毛。 高弘图也不例外。 工部虽然掌事繁杂,但归根到底也就是那么几项。 紫禁城诸多宫殿不久前已经进行过修缮,天子肯定不是为此而来。 至于陵寝的修建就更不可能了。虽说历任天子都会在登基后即派人修建陵寝,可那也多是一年后。 今上践祚不过二个月,不可能这么急着修建陵寝。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天子是为匠作之事而来。 能够劳烦天子亲自摆驾工部,这件事绝不会是一般的匠作,一定跟军务有关,高弘图猜一定涉及到军械造制。 虽然高弘图已经将天子的来意估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却没有表露出分毫,而是恭敬的等待天子发问。 朱慈烺却不知道高弘图心中已分析了这许多,嘴唇翕张道:“大司空以为大明的火器如何?” 火器? 高弘图愣了一愣,咳嗽一声道:“禀陛下,大明的火器自然天下无敌。” 朱慈烺摇了摇头。 “若真是这样,为何士兵们畏铳如虎,宁肯用弓弩也不用火铳?” 朱慈烺一句话把高弘图问住了。 是啊,大明的火器若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天下无敌,为何士兵们对使用火器那么抗拒呢? 别的不说,工部造制的鸟铳,十杆里面有五杆打不响,剩下的五杆里也有三杆会炸膛。营兵士兵们常常戏称鸟铳为烧火棍,也就是近身肉搏的时候可以抡圆了砸。 见高弘图默不作声,朱慈烺继续说道:“朕没有怪罪大司空的意思。朕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永乐时成祖建神机营,那时的火器是何等犀利。为何两百年过去,反而造出的火器越来越低劣了呢?” 朱慈烺刻意顿了一顿,见高弘图面色通红,岿然一叹道:“朕思前想后,无外乎是两个原因。其一,朝廷拨给工部的银子有限,要求造制的火器数额却是定死的,工部要按期交付足额的火器就必须用低劣的料子,如此一来造出的火器却是没法用。其二,自太祖皇帝建立匠户制度,匠人的命运便从一出生就确定了。便说隶属于工部的这些匠人,他们只领着微薄的月钱,却要承担极为繁重的活计,难免会心生怨恨,体现在火器造制上便是出工不出力了。” “老臣万死......” 朱慈烺将手向下压了压继续说道:“朕虽然对火器不甚精通,但也知道要打造一杆合格的火铳,最重要的便是铳管的打制,若是铳管的内壁太薄、不匀就极可能发生炸膛。换做是朕,也不敢使用这样的铳。朕以为工部现有的模式,很难造制出符合要求的火器,故而朕准备在工部单独下设火器司负责火器造制。” 朱慈烺一通说完高弘图才算是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要说在工部单独下设一火器司并没有什么难度,无非是再增加几个郎中、员外郎、主事罢了。可这真的能改变如今大明火器多粗制劣质的现状吗? 朱慈烺仿佛看出高弘图心中所想,淡淡道:“仅仅成立火器司显然是不够的。银两若是不给足,说什么都是空的。从即日起朕会从内帑直拨银两给火器司用于火器造制。” 这倒不是朱慈烺空画大饼。他从贪污、谋逆文官、勋臣那里抄来的银两全部入了内帑,如今足有上千万两。这么多的银子仅仅供养神策军十年八年也花不完,拨一些给火器司造制高质量火器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陛下英明。” 高弘图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了足额的银子什么都好说,不然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便是把这担子压在他的肩上他也挑不起来啊。 ...... ...... 注1:大司空为工部尚书的雅称。 第四十八章 一视同仁 (ps:求推荐票,求收藏) 至于这笔银子是从内帑直接划拨的,高弘图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之前的京营,现在的神策军不都是天子用内帑银养着的吗? 既然国库拿不出这笔钱,自然该从内帑来拨。 “不过朕有一句话说在前面,银子朕可以从内帑拨,但一应开支朕会命人来工部核对,朕不希望核查结果与工部账簿上记录的有任何差别。” 朱慈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高弘图连忙道:“陛下请放心,老臣绝不会准许任何贪墨发生。” “银子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便是工匠的问题了。想必大司空也知道朕给龙江船厂工匠的允诺了吧?” “老臣略有耳闻,陛下仁德,乃大明江山社稷之福。” 高弘图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朱慈烺却是笑道:“朕也不瞒高卿,火器司的工匠朕也会一视同仁。就比如一名工匠一月打造了十根铳管,就按照十根计件结算,若是五根便按照五根结算。” 嘶! 高弘图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卡Kа酷Ku尐裞網 “敢问陛下,这笔钱也是从内帑中拨吗?” 这个老狐狸! 朱慈烺在心中腹诽了一句,清了清嗓子道:“自然如此。但朕同样会派人来核查,若有出入朕可是要找大司空讨说法的。” 见天子一副市侩商贾的嘴脸,高弘图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天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提条件。 “陛下放心,老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 ...... 离开工部衙门后朱慈烺便摆驾回宫。 总的来说,这次工部之行他还是满意的。 他之所以要亲自前去工部,而不是召高弘图入宫,就是为了给高弘图施压。 毕竟工部衙门人多嘴杂,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高弘图,万一他把差事办砸了,那在本部中的威严形象可就彻底毁了。 高弘图是个聪明人,朱慈烺相信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朱慈烺刚刚回到乾清宫,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便有内侍来报,御马监掌印太监韩赞周求见。 朱慈烺嘴唇翕张,吐出一个宣字。 现在正值六月,紫禁城中亦是酷热难耐。 乾清宫前又无树荫,等候在此的韩赞周的后背已经湿透,汗水顺着脸颊嗒嗒的滴落下来。 “宣御马监掌印太监韩赞周陛见。” 晕晕乎乎间,韩赞周听到宣召的声音,连忙振了振袍服快步朝殿内走去。 为了消暑乾清宫中摆了无数盒冰块,韩赞周方一进去便觉得阴凉畅爽了不少。 他却顾不得享受这难得的凉意,三步并作两步走入暖阁,冲朱慈烺叩拜道:“奴婢韩赞周拜见皇爷。” 朱慈烺呷了一口茶,抬手道:“起来吧。你这么匆忙的求见朕,可是有要事?” 韩赞周哭丧着一张脸道:“皇爷,奴婢有负皇爷重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卡Kа酷Ku尐裞網” 说罢竟然左右开弓,狠狠的抽起自己的嘴巴来。 朱慈烺见状不由得蹙起眉来。 “有什么话好好说,在朕面前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韩赞周这才停了下来,委屈道:“皇爷,是内厂军情司的事情。自打皇爷把这个差事交给奴婢,奴婢便一心想着怎么才能把差事办好。内厂不比东厂,底子实在太薄。军情司又是刚刚设立,什么都得估摸着来...” “捡紧要的说。” 朱慈烺面色一板道。 “哎。”韩赞周吞了口吐沫道:“奴婢前些日子从前京营士兵中挑选出内厂番子,按照皇爷的旨意把他们派到各布政司侦缉。分到应天府的这些和东厂、锦衣卫那边辖区多有重叠。今日一早在乌衣巷巡查的东厂番子和奴婢属下起了冲突。奴婢本不敢用这种小事打搅皇爷,可怕这事若是处理不好让底下的人寒心。” 好嘛,原来是告状的。 朱慈烺直是有些头大。 在他的构想中,内厂军情司和东厂、锦衣卫的作用有很大不同。 东厂、锦衣卫是注重南京附近情报工作的,而内厂军情司更多是负责全国性的情报工作。 但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却出现了偏差。 出现偏差的原因也很好理解,韩赞周存了私心。 御马监掌印还是稍稍比司礼监秉笔兼东厂提督低一些的,韩赞周要想和刘传宗比个高下,就必须依靠内厂。如果把内厂的全部番子都派驻到全国,手头一点不留,那韩赞周这个内厂厂公就成了样子货,完全无法和东厂抗衡。 所以韩赞周出于私心将五百名番子留在了南京。虽然人数比之东厂、锦衣卫少了一些,但总归也能撑撑门面。 对此朱慈烺自然不会太过责斥。 上位者有时候也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起派驻全国的四千多名军情司番子,留在南京的五百人只是零头罢了,并不会对全局造成什么影响。 何况多出一个情报来源对朱慈烺也算是个好事。虽然他不怀疑刘传宗、赵信的忠诚,但凡事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但他没想到内厂这么快就会和东厂、锦衣卫发生冲突。 朱慈烺不用想也能知道冲突起因肯定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但冲突既已发生,便需要妥善处置。处置的稍有不当,韩赞周和刘传宗、赵信心中就会生出疙瘩。 韩赞周和刘传宗、赵信不同。 刘、赵二人都是打东宫时期就跟着朱慈烺的老人,可以说是嫡系。 而韩赞周则是原南京守备太监,在朱慈烺登基后才被提拔为御马监掌印太监。 从亲疏关系上来看,朱慈烺和刘传宗、赵信更为亲近。 这也是为何韩赞周在出事后立即入宫觐见。 他急于试探天子对此事的态度! “传旨,涉事东厂、内厂番子各杖责五十。” 朱慈烺突然发声,让韩赞周吓了一跳。 他嘴巴张的有如鹅蛋大,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今往后朕不想再听到类似的事情。在朕眼中,东厂、锦衣卫、内厂俱为一体,无分亲疏!” ...... ...... 第四十九章 蝼蚁草芥 (第一更,求推荐票,求推荐票啊,新书榜竞争惨烈,又要被挤下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大家给老坤些信心吧。) 黄土夯实的官道上稀稀拉拉走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灾民,他们个个饿的皮包骨头,面有菜色,双目空洞无神。 早已废弃的驿站前长满了杂草,不远处一条野狗撕扯着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那几个灾民却对此熟视无睹,乱世人贱如狗,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好赖他们现在还活着,即便只吊着一口气也是活着不是? 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一天赚一天。 踏踏踏,踏踏踏... 嗯?是马蹄声? 一个上了年纪的灾民愣了一愣,旋即扭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道路的尽头卷起滚滚黄尘,继而出现了很多黑点。那踏踏踏的马蹄声也变得越发响亮,竟如同夏日闷雷一般。 听声音该是有上百骑吧? 他猛然一惊,大声呼喝道:“快闪到一边去。卡Kа酷Ku尐裞網”那几个年纪较轻的灾民却并没有立即跳下官道,而是疑惑的望着那年长者。 “是马贼,马贼啊。快躲到路边杂草堆里!” 那老者吼了一声,也顾不得许多自闷头跳下官道骨碌一滚就藏在了杂草堆中。 那几名后生总算明白过来。马贼二字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们连忙有样学样的纵身跳下官道,连滚带爬的藏身草丛中。 过了不过须臾的工夫,真有一队骑兵驰来,只不过却不是什么马贼。 这些人脑袋上剃的光溜溜的,只在后脑勺上留着一根金钱鼠尾般大小的辫子。 是建奴!是建奴! 几名灾民心中皆是惊恐不已。 这是去往山东德州的官道啊,建奴不是在京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皆把头深深埋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建奴的凶残他们是有所耳闻的。据说当年辽东的汉人被建奴屠的十不存一,致使建奴不得不一次次的破口入关抢掠。他们抢掠的却不仅仅是钱粮,更是丁口。 建奴自己是不会去耕种的,那些抢来的丁口都被当作牛马驱持,稍有懈怠就会一通鞭子抽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如今建奴虽然入了关,但本性未改。若是被他们抓了去,哪还能有活路? 他们不敢再看,本能的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 ... 这支军队便是清廷摄政王多尔衮派去收取山东的觉罗巴哈纳部与石廷柱部。 走在最前面的是满洲正蓝旗骑兵,约有一千骑。 之后是黑压压的一片满洲正蓝旗和汉军镶红旗步兵,皆是装备精良,甲胄鲜亮。 再往后则是一些衣衫褴褛的丁壮,他们十几人一组,拉着一车车的辎重艰难的往前挪着步子。 最后是一些殿后的满洲正蓝旗与汉军镶红旗旗兵,他们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监督这些汉人壮丁,防止他们偷奸耍滑甚至逃走。 由于多尔衮下令旨太过突然,觉罗巴哈纳没有时间征集辅兵,索性按照当年抢西边时的老办法,抓了汉人运辎重粮草。 这些汉人完全当作牲口一般使唤。卡Kа酷Ku尐裞網 在觉罗巴哈纳等人眼中,这些汉人的性命就如同草芥一般,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就是消耗品,只要能够帮军队把粮草辎重运送到德州城外,便是全部死光也值了。 反正将来打下了德州,纵兵劫掠一番再抓一批新的便是。 这汉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生,如猪羊一般。山东这么多汉人还怕抓不来人吗? “别偷懒!” 一名满洲正蓝旗旗兵狠狠一鞭子甩下,在一名汉人壮丁背上抽开一道血口子。 那汉人被抽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站稳后却是不敢有丝毫抱怨,继续卖力的拉着车子。 至于同在队尾对这些汉人进行监督的汉军镶红旗旗兵则很少挥鞭责打,最多只是责斥几句。 这倒不是他们良心发现,而是从北京出发时带来的壮丁已经死了多半,剩下的这些勉强可以支撑到德州。 若是全部抽死了,还得现去抓壮丁,可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方圆百里哪里有人? 若是抓不到壮丁,辎重就得他们这些汉军镶红旗旗兵亲自来运。没办法,谁叫与他们同行的是满洲正蓝旗的旗人呢?总不能叫满洲旗人亲自拉车吧? 可是满洲正蓝旗旗人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行军艰苦,鞭打这些汉人壮丁便是取乐的方式。 反正打死了这些汉人,也有汉军镶红旗的那些人顶上,又不用他们卖力气。 即便这些汉人壮丁没有犯错又如何?大爷快活就好! “军爷,给口水喝吧,小老儿要渴死了。” 一个老汉只觉得一阵眩晕,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一名满洲正蓝旗旗兵狠狠一鞭子抽下,催骂道:“你这偷奸耍滑的汉狗,分明就是想要偷懒。” 那鞭子嗖的一声抽在了老汉的右肩,痛的他蜷缩一团。 一旁的汉人壮丁步子都慢了下来,怔怔的往这边望来。 “好啊,你不是渴吗?老子便给你喝。” 说罢那满洲正蓝旗的旗兵竟然解开裤带,对着那老汉撒起尿来。 “喝啊,喝啊,老子叫你喝个够。” 这满洲正蓝旗旗兵憋了好一泡尿,此刻一泄如注,自然畅快不已。 只可怜那老汉被尿喷的左躲右闪狼狈不已。 不远处的几名满洲正蓝旗旗兵也凑了过来,解开裤带便尿,顷刻的工夫老汉已是浑身淋湿。 一旁的陈顺才见状,不知怎的一股悲凉感升起。他咬了咬牙凑近笑道:“几位兄弟,这种人打一顿就是了,没必要跟他计较。” 那几名满洲正蓝旗旗兵见状纷纷侧首过来,见说话的是个汉军旗人,不由得放声大笑。 “哈哈,什么时候在老子面前汉狗有资格说话了?” 陈顺才一怔,随即怒道:“我不是汉狗,我是旗人!我已经被主子抬旗了。” 那为首的一名满洲正蓝旗旗兵却不屑道:“汉狗就是汉狗,即便抬了旗也是汉狗。在老子眼中,你们这些辽东的汉狗和南人也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是早几日给满洲旗人当包衣奴才罢了。怎么,你真以为自己是旗人了?告诉你汉狗,在老子眼里你永远都是包衣奴才!” ...... ...... ps:感谢书友起个名字这么难111的1000币打赏~ 第五十章 山东塘报 (第二更,求推荐票,撒泼打滚求推荐票啊~) 汉狗就是汉狗,即便抬了旗也是汉狗。卡Kа酷Ku尐裞網在老子眼中,你们这些辽东的汉狗和南人也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是早几日给满洲旗人当包衣奴才罢了。怎么,你真以为自己是旗人了?告诉你汉狗,在老子眼里你永远都是包衣奴才! 这几句话反复在陈顺才脑中回响,每一字听来都如同针刺刀剜一般。 他双拳紧攥,额上青筋暴露,喉结上下耸动,胸脯更是像个羊皮筏子似的胀了起来。 我不是汉狗,我不是汉狗! 陈顺才能够感受到从胸腹深处发出的愤怒。可这愤怒到了嗓子眼却淡了不少,最终歇斯底里的咆哮化成了低沉的呜咽声。 陈顺才默默的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被羞辱的汉人老者。 尽管不愿承认,他还是能在这老汉身上看到自己当初的影子。在辽东这些年,最艰难时他甚至活的还不如这老汉。 原本这些记忆已经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去,但在这一刻却被全部唤醒如潮水般涌来。 何必自找不痛快呢?说到底,这事情与他无干啊。 陈顺才在心中默默安慰着自己,嘴角渐进泛出了笑容。 我是旗人,不管那满洲兵愿不愿意承认,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次山东之行,我一定要抢一个好生养的女人回去,跟她生上几个孩子。多年以后我一定是子嗣绵延,人丁兴旺。到了那时谁还会记得我曾经给满洲人当过包衣奴才?大伙儿只会记得我是个给大清立过赫赫战功的旗兵。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最终大家会接纳我是旗人的事实,一定会的! ...... ...... 南京乾清宫。 朱慈烺正伏在御案前聚精会神的作画。 只是他画的却不是什么山水花鸟,而是燧发枪的结构图。 他前世虽然是历史教授,却也是个军事发烧友,经常逛逛论坛,和枪迷们探讨在十七世纪的大明列装燧发枪的可行性。 他清晰的记得一个枪迷在论坛上贴出了燧发枪的详细结构图。虽然如今这个结构图在他脑海中并不十分完整,但凭着记忆大致勾勒个轮廓出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朱慈烺承认大明的火器很多,在同时期也较为先进。卡Kа酷Ku尐裞網但按照历史的进程发展,火绳枪最终会被燧发枪取代,前膛炮也会被后膛炮取代。 既然已经知道了历史的选择,朱慈烺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准备呢? 当然,朱慈烺无法在具体制造工艺上给工匠们太多指导,他只能画出简易的结构图,再把重要的使用原理做个简单的介绍。 索性大明的匠人悟性极高,在被唤起积极性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根据结构图做出燧发枪的。 对此朱慈烺的心态倒是很好。这些工匠若能研制出燧发枪自然最好,他便可以逐步替换军中配备的火绳枪。即便这些工匠不能研制出燧发枪,对朱慈烺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反正他还有优质的火绳枪保底。 火绳枪虽然不好列装,实施大规模高密度杀伤,但只要质量上去了不轻易炸膛也是不容小觑的。 朱慈烺还是坚定的认为火器装备只是辅助,战场上真正拼的还是执行力和勇气。 没有执行力的军队是一盘散沙,没有勇气的军队终归是乌合之众。 在朱慈烺的计划中神策军将来肯定要扩军,如何把神策军培养成一只悍不畏死,坚决执行命令的天子亲军便是朱慈烺现在的当务之急。 朱慈烺画好燧发枪的结构图后唤来心腹宦官将其封好,火速送到工部衙门交给尚书高弘图,命其派人立即开始研制。 这件事朱慈烺并不打算通过内阁,而是直接下中旨。 燧发枪可是大杀器,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若是经过内阁,六科也是要抄誊备案的,朝中官员岂不是人尽皆知了? “皇爷,兵部尚书路振飞求见。” 便在朱慈烺出神之时,突然有宦官奏报道。 “宣。” 朱慈烺不咸不淡的吐出一个字来。 须臾的工夫,路振飞便阔步走入殿中,来到暖阁后冲着天子跪倒恭敬行了大礼。 “臣兵部尚书路振飞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礼毕,朱慈烺抬了抬手笑道:“爱卿平身。” “来人呐,给本兵赐座。” 朱慈烺一声吩咐,立刻便有个小太监取来一只锦墩放在路振飞身后。 “臣谢陛下恩典。” 路振飞谢恩之后小心翼翼的坐下,却只是小半边屁股沾着墩子,脊背挺得笔直。 “本兵入宫陛见,可是有要事?” 朱慈烺对路振飞还是很有好感的,此人办事十分干练,又是个难得的鹰派,在当前形势下执掌兵部再合适不过了。 “陛下,山东塘报!” 路振飞短短几个字便说明了来意,倒是极为符合他干练的性格。 “哦?山东来塘报了?本兵快快奏与朕听。” 一般来说,各地上的塘报都会由兵部集中送到内阁,内阁分类后再交给天子御览。 这次路振飞竟然亲自入宫请求面圣,足以见得事关重大。 “臣遵旨。” 路振飞恭敬应道:“今日一早兵部接山东塘报,德州方向有东虏军队迫近,据初步估计,甲兵有五千人,辅兵有两万人。总兵秦拱明特拟塘报发予朝廷。” “秦总兵在塘报中可还说了什么?” 朱慈烺不疾不徐的问道。 “禀陛下,除此之外秦总兵再无多言。” 路振飞如实禀奏道。 “嗯,朕知道了。” 朱慈烺闭上眼睛开始分析起山东形势。 五千人。 按照秦拱明塘报上所写,清廷这次派来收取山东的兵力应该就是这个数了。 至于那两万名辅兵,朱慈烺自然不会算在内。所谓辅兵不过是好听一些的说法,其实多半是用来填壕的炮灰。这种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 朱慈烺知道原本历史上清廷派觉罗巴哈纳、石廷柱收取山东差不多就是几千人。看来多尔衮还是被西线的李自成牵扯的很严重啊。 至于清军统兵将领是谁朱慈烺并不在意。 此刻的山东已经不是原本历史上无一兵一卒的山东了。 别管是谁,要想靠五千人打下驻兵数万人的山东绝对是痴心妄想! ...... ...... 第五十一章 阳谋 (第一更,求推荐票,求支持,老坤要被挤下榜了) 只要多尔衮的战略重心一日不向东南倾斜,朱慈烺便不必太过担心。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大局势和原本历史很相似,只不过南明已经在山东站稳了脚跟。 “粮秣军饷之事朕便全权交给本兵去办了,山东这仗不但要打,还要把东虏打痛!” 朱慈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为此他必须向清廷挥舞一番拳头,告诉多尔衮大明也不是好欺侮的。 历史上南明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软了。政治软弱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对手的轻视。满清可以毫无顾忌的把全部兵力投入西线,拿下关中解除后顾之忧后再腾出手来灭掉南明。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在多尔衮心中钉下一根钉子。 “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力保山东粮秣军饷供应。” 陆振飞稍顿了顿道:“还有一事臣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启禀陛下,徐州发来塘报,说萧县一代发现大股敌骑,有千骑之多。徐州方面判断这些人是马贼。” 路振飞面上满是忧色。 如今山东方面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后院起火绝不是什么好事。 朱慈烺却是并不怎么惊讶,轻叩了叩手指道:“如今留守徐州的是高卿的外甥李本深吧?” 路振飞愣了一愣,旋即道:“陛下英明,如今守备徐州的正是李本深。” “此人虽然武略一般,但有个优点那就是十分谨慎。所以高总兵才会在尽遣主力北上的情况下放心把徐州交给他。” 李本深这个名字对朱慈烺来说再熟悉不过。 在原本历史中此人在高杰被杀后与李成栋一起降了清,充当满清的急先锋一路残杀同胞,绝对当的起为虎作伥四个字。 只是在这个时空,高杰已经收取了山东,李本深似乎暂时没有降清的动机。 那么他突然上塘报给朝廷是什么意思? “南直隶不产马,一时在萧县出现上千骑,本兵不觉得奇怪吗?” 朱慈烺颇为玩味的说道:“在朕看来,如果这个李本深没有夸大其词的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这些人是清兵。其二,是二刘部众化妆成马贼劫掠。本兵以为是哪一种?” “这...” 天子突然把问题抛给路振飞,这让他有些无措。 他当然也怀疑过劫掠萧县骑兵的身份问题,但却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清军的话肯定是从河南方向来的。但现在清军在河南的主要兵力都囤积在豫西,和李自成对峙,怎么可能分出上千骑兵去劫掠萧县? 再说与河南直接接壤的是凤阳府,此乃刘泽清和刘良佐的驻地。若是清军真的派出骑兵去徐州袭扰劫掠,肯定要通过凤阳府,二刘难道就没有对徐州方面发出任何的示警? 倒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只不过两镇总兵派部下化妆成马贼劫掠重镇,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陛下,若真是二刘所为,恐怕此事有些难办了。” 路振飞喟然一叹道:“昔日刘良佐是受凤阳总督马士英之邀进驻凤阳,沿途便烧杀劫掠。刘泽清从山东一路溃败逃入淮安时军纪也十分败坏。但那时他们都是丧家之犬,劫掠一番尚是为了吃饭活命。现在他们已经驻扎安定,再生劫掠之心也太无耻了。” “所以他们才化妆成马贼去劫掠萧县的嘛。” 朱慈烺冷笑一声:“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要脸,便把脸遮住以为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路振飞猛然一惊道:“若真是二刘所为,他们难道所谋徐州?” 也难怪路振飞会这么想。如今高杰主力尽在山东,徐州兵力空虚。 刘泽清、刘良佐两只饿狼挤在凤阳府一处,难免会心生贪念。 “他们敢想却不敢做。” 朱慈烺摇了摇头道:“除非他们想和高杰彻底撕破脸皮。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调部分黄得功军队驻守滁州、和州吧。” 若是手中有充足的军队,朱慈烺便会毫不犹豫的调亲军驻扎在滁州、和州。但现在神策军不过八千人,加上两千御马监的军队也就是一万人。 一万人驻守南京尚且有些捉襟见肘,如何能够再往外调拨。 看来扩军事宜刻不容缓了,若是手中有一只五六万的亲军,便是哪个军头也不敢把朝廷小看了去。 之前朱慈烺之所以没有招募太多的新兵是因为担心银子吃紧。毕竟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一个人一张嘴,一万人便是一万张嘴,能生生把本就不充盈的内帑吃空了。 但现在经过几轮查抄,内帑中堆放着上千万两银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花光的,扩军也就没了顾忌。 等到朱慈烺和郑家的海贸合作步入正轨,朝廷仅靠海贸一项一年便能有数百万两的收入,完全养得起一只数万人的军队了。 而眼下调黄得功部到滁州、和州驻防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黄得功是勇卫营出身,对朝廷忠心耿耿,其部又是除了高杰部以外最强大的一只军队,调一部分监视二刘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朱慈烺此举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可能的把二刘逼去袭扰敌占区。 河南如今在清廷手中,二刘不能去徐州、滁州、和州,那就只能去袭扰河南了。 别管他们是光明正大的去还是化妆成马贼流寇,都会让清廷在河南本就薄弱的统治动摇。 也许朱慈烺现在还无法像收复山东那样收复河南,但他却不介意不断的打游击战骚扰清廷后方。 哪怕是小规模的骚扰也好,只要能够不时给清廷放一放血,他们就会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 在如今小冰河的时代背景下,北方常年干旱,粮食歉收很严重。 清廷接收了河南、京畿地区就要养这些地方的投降军队。 而如果当兵的吃不饱饭那可是会闹事的,哗变一旦发生便会像海啸一般席卷,清廷即便是弹压下来也会精疲力竭。 当然二刘若是能够和清军大战一场就更好了,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这也会消耗二刘的实力。 清军和二刘拼的两败俱伤,朱慈烺坐收渔翁之利绝对是最理想的结果。 ...... ...... ps:感谢书友荷塘V听雨的1000币打赏~ 第五十二章 滇马 (第二更,求推荐票) 比起凤阳府驻扎的刘泽清、刘良佐,朱慈烺更关心战马的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大明自立国以来素来关注军队战马的配备。 洪武年间便有马政,永乐时期屡征蒙古也获得了不少良驹。 这之后明廷在边境设立马市,向蒙古人买马,甘陕地区也可以养马,总得来说不必太担心战马供应问题。 可到了明末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陕西流寇四起连年战乱,马政自然废弛。原本与明朝关系良好的蒙古各部也被满洲人打怕打服,收为跟班。 及至甲申国变,满清入关半壁江山陷入贼手。 此时明廷彻底失去了从西北获取战马的途径。 虽然依靠装备精良的步兵和炮兵也可以抗衡骑兵,但朱慈烺还是想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犀利骑兵。 这也是为何他在组建神策军的时候单独成立一骑兵营。 不过南明的战马来源很成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大部分战马都是各镇军头带来的,如高杰部、黄得功部。 属于朝廷的马匹大部分都是各省乃至藩国的供马。 这些马挑选凑出几百上千匹来不成问题,但要凑出上万匹是绝不可能的。 现在朱慈烺还勉强可以给神策军天骑营配备足额战马,但等到将来扩军,增设更多的骑兵营,再想靠供马配备就不可能了。 于是乎朱慈烺便得从别处想办法。 让各镇军头进贡马匹是不可能的。战马在明末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远比士兵重要。 黄得功、高杰或许会看在天子的面子进贡几十上百匹,但要想让他们一下进贡上千匹战马绝对是痴心妄想。 向蒙古人买马也不靠谱。 且不说林丹汗死后蒙古各部相继臣服清廷,便说真有蒙古小部落贪图南明朝廷给出的高价卖马给明廷,如何从北地把马匹带回江南也是个问题。 要知道这可是上千匹马,目标实在过于明显,只要被人盯上很难安全输送到南面。 北面不行自然只能在南面想办法了。 朱慈烺毫不犹豫的想到了滇马。 滇马又称云南马,是华夏历史上有名的马种。 早在两汉、三国时期滇马就已见诸史书。《华阳国志·南中志》云:“长老传言,滇池有神马,或交焉,即生骏驹,俗称称之曰‘滇池驹’,日行五百里。” 唐宋时期,《蛮书》记载:“马出越赕山东面一带……尾高,尤善驰骤,日行数百里……腾冲及申赕亦出马,次赕,滇池尤佳。”《新唐书·南诏传》中亦云:“越赕之西有荐草,产善马,世称‘越赕骏’。始生若羔,岁中,细莎縻之,饮以米渖,七年可御,日驰数百里。” 宋朝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记载:“大理马,为西南蕃之最。” 周去非《岭外代答》也说:“南方诸蛮马,皆出大理国。” 元代,《马可波罗游记》记载:“云南省及广西高地产健马,躯小而健,贩售印度,然应知者,人抽取其筋二三条,俾其不能用尾击其骑者。” 明时《南中杂志》记载:“滇中之马,质小而蹄健,上高山,履危径,虽数十里而不知喘汗,以生长山谷也。” 世人都误以为滇马身材矮小,故而不适合做战马。 其实历史上滇马作为战马的使用先例不胜枚举,就连南宋岳飞军中有使用滇马的记录。 事实上滇马虽然身材矮小,却耐力极强。也许短距离冲刺滇马比不了大宛马,但长距离行军跋涉滇马绝对完克大宛马。 战马也分很多种,有的是专门冲锋的,有的是用来输送士兵的,有的是用来驼运粮草辎重的,不可一概而论。 就滇马来说日行八九十里完全没有问题。 滇马一般两至三岁即可配种繁衍,四岁左右就发育完全。 大体来说,滇马分为三个类别。 其一是大理马。 大理马主要产于云南鹤庆、大理、剑川等县。这一品种成年马匹的高度大概在1.1米左右,主要用作驮马。 其二是乌蒙马。 乌蒙马产于昭通地区,在高原和山区分布最多。 因为高山草场水草肥美,乌蒙马的数量亦较多,成年马匹平均体高也在一米一上下。相较于大理马,乌蒙马能适应南北干湿两种不同的气候,比大理马更适合做战马。 最后一种是腾冲马,也是三类滇马中是体格最大的一种。一般来说成年腾冲公马体高能达到一米二。由于腾冲山地草场面积很广阔,马匹皆是放牧。所以腾冲产的马匹野性也是三种滇马中最强的。 朱慈烺一直认为马匹必须放牧,不能圈养。圈养出来的马匹失去野性,做驮马、挽马或许还行,但做战马是不够格的。 如此看来腾冲马是最适合选择的类型。 其实蒙古马也是矮种马,成年马匹的平均高度也就是一米三左右,比腾冲马高不了多少。 只是因为蒙古草原太过广阔,马匹的野性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保留,耐力爆发力尚佳,是以蒙古马才会被大规模用作战马。 但即便如此骑乘蒙古马的骑兵也只是轻骑兵,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蒙古马负载力有限,扛不动太重的甲胄。 欧洲之所以可以组建重骑兵,就是因为马匹高大,负重能力更强。 在这方面滇马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了。 因为多是生于高山草场,滇马的负重力极强,成年滇马负重力能达到两百斤,甚至可以用做重骑兵。 当然,即便是最优质的滇马也不可能立即适应行军打仗,必须进行一轮轮的训练才能使滇马变成战马。 如今云南尚在沐天波治下,朱慈烺决定把采购滇马的事宜交给这位黔国公来办。 此人对大明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原本历史中,永历帝逃到缅甸时沐天波誓死追随,于咒水之难被缅军挟持,仍夺刀杀敌直至战死。 现在南明的大形势比原本历史要好,沐天波自然更会忠于以太子正朔继位的朱慈烺。 唯一的问题是张献忠已经入川,为了防备张献忠入滇,沐天波势必会派大军到滇川边境驻守。 如果朱慈烺没记错的话历史上沙普之乱便是发生在这前后吧。 ...... ...... 第五十三章 填壕 (第一更,求推荐票啊,老坤需要大家的支持!) 六月二十一日,觉罗巴哈纳部、石廷柱部清军进抵德州。卡Kа酷Ku尐裞網 二十二日,觉罗巴哈纳命人写下劝降书绑在箭上射入城中,无果。 二十三日,清军开始攻城。 德州城周长5100米,城高12米,墙厚9米。护城河宽15米,深6米,共开有五个城门。其中东门为长乐门,南门为朝阳门,西门为聚秀门,北门为拱极门,西北为广川门,又称小西门。 觉罗巴哈纳派人绕城一周仔细勘察,与石廷柱一番商议,最终决定从北门、西门实攻,至于东门、南门则只作佯攻。 这并非是觉罗巴哈纳不想合围,而是他们此次带的甲兵数量有限。德州又是大城,若是清军兵力分得太开,反而每一侧都占不到优势。 由于此次出师太急,清军并没有来得及打造太多的攻城器械,就连撞城锤都是现砍树木制做的。 不过觉罗巴哈纳却对攻下德州信心满满。 在他看来此时德州城中一定十分空虚,最多就是由一些衙役、乡兵驻守。卡Kа酷Ku尐裞網 只要满洲勇士发起一轮冲锋,就能轻易的拿下此城。 一想到德州城内的金银财宝,牲口女人觉罗巴哈纳便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哈哈,摄政王待他不薄啊,竟然把这么一桩美差交给了他。 而一旁的石廷柱神情却有些严肃。 在他看来大战前夕的气氛有些奇怪。 安静,太安静了。为何德州就像一座死城一般?难道城中的人都逃完了? 不论如何,城还是要攻的。 随着一声声海螺号响起,旗兵们开始驱赶抓来的壮丁,勒令他们扛着一包包沙袋朝护城河冲去。 德州城的护城河实在太宽,现在又是夏日,要想过河必须要用沙袋把护城河填满。 旗兵们当然不会去做这个工作,填河的过程太过危险,自然要由这些抓来的壮丁顶在前面。 从京师出发时清军抓来的汉人壮丁有两万人,这些人在路上死了一半,清军在德州附近又抓了五千人,是以现在能够被他们驱驰填河的壮丁约有一万五千人。卡Kа酷Ku尐裞網 觉罗巴哈纳与石廷柱进行了粗略的任务分配。 觉罗巴哈纳率领两千满洲正蓝旗甲兵攻北门,并派出五百甲兵佯攻东门。石廷柱率两千名汉军镶红旗甲兵攻西门,同时派五百名甲兵佯攻南门。 至于充当炮灰的壮丁,大概也是按照这个比例分配。 陈顺才的运气不错,被分到攻西门的队列中。 西门是主攻方向,这意味着他可以第一时间进入城中抢掠。 按照陈顺才以往的经验,破城后一定要冲在前面。冲的越快的人抢的越多。若是被分到佯攻那侧,多半得等到其他甲兵从城中打开城门才能进城,也就只能分些残羹冷炙了。 石主子说了,如今的德州城极为空虚,大伙儿只要一轮冲锋就能拿下城头进而控制整个德州城。 这种情况下陈顺才可不希望落到后面,让同伴把金银财宝都抢光了。 “快,不要偷懒,把沙袋丢到护城河里!扔完之后立刻再去搬,动作迅速点!” 对这些抓来的壮丁陈顺才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也许他在行军途中对这些汉人动过恻隐之心,可现在是在攻城,他绝不会再生出一丝同情。 战争是一定会死人的,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嗖啪! 一个汉人壮丁步子挪的稍慢了些,陈顺才兜头便甩下一鞭子。 那壮丁脊背上顿时绽开一道血红色的鞭痕,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再偷懒,小心老子一刀剁了你!” 陈顺才恶狠狠的啐出一口痰来,扬言威胁道。 护城河越早填上他们便能越早攻城,不然几千旗兵只能在护城河对岸干瞪眼。 “快,再快一些!” 陈顺才不停的挥舞着鞭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原先做包衣奴才的时候他也没少挨鞭子,鞭子挨的多了便知道主子什么时候会生气。 渐渐的陈顺才便学会了忖度主子的心思,竭尽所能的讨好他们。 如此一来,陈顺才挨的鞭子越来越少,虽然偶尔也会挨上几鞭,那也是提醒他做奴才的本份不是? 不正是因为他做奴才做的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才被主子抬了旗,成了一名汉军旗人吗? 再看看眼前这帮蠢材,一个个偷奸耍滑不肯老实干活,不是找抽吗! 那些被鞭子驱赶的壮丁扛着沙袋拼命朝护城河冲去,口中默念着菩萨保佑、佛祖庇护。 只是他们所求的佛祖菩萨似乎并没有显灵,在其进入弓箭射程后,城头上便射下漫天箭雨。 虽然壮丁们竭力用沙袋护住面颊,还是会有箭矢射中他们的周身要害。 这些壮丁的身上别说甲胄,就是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故而一般的雕翎箭都能对他们造成极大的杀伤。 不少壮丁还没冲到护城河边就被射中,像滩烂泥般的软倒下去。一些壮丁则侥幸的冲到了河边,一将手中沙袋扔到河里便拼命往回跑。 只是他们中的多数还没跑出几步便被追身箭钉死。 那些逃回去的壮丁在旗兵的威逼下不得不又扛起一袋沙子重复之前的任务。 陈顺才见状微微有些愕然。城头的守军似乎箭矢很充足,完全没有收着射的意思。 不过这也正常,德州毕竟是大城,又是山东的西北大门,城中武备库肯定很充实。 但那又怎样? 他们也就是倚仗着坚城才能负隅顽抗一会儿,等到壮丁们把护城河填上,旗兵们便可以轻易蚁附攻城拿下德州。 只是城头射下的箭雨没有停下的意思,壮丁死伤比例太高,不少都畏惧不前,一些甚至掉头跑了回来。 陈顺才见状不由得大惊。 要是让这些壮丁冲散了甲兵队列,那可不得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抽出腰刀呵斥道:“不许逃跑,不许逃跑。后退者死!” 其余汉军镶红旗甲兵也大多和陈顺才一样抽出刀来,若是这些壮丁再不止步便要挥刀屠杀。 ...... ...... 第五十四章 众志成城 (第二更送到,求推荐票!感谢书友大号被封用小号的1300币打赏~) “秦总戎,看这架势东虏是要攻北城和西城啊。” 北城城楼上,一身明光甲,头戴凤翅抹额盔的庆王朱帅钦忧心忡忡的说道。 虽然他在德州起事时能够镇定自若。但那时德州城内空虚,他们要对付的不过是几个闯贼封的伪官及其亲信罢了。现在德州城外却有数千名东虏甲兵,还有万余名壮丁供其驱驰填河,形势十分严峻。 秦拱明摆了摆手道:“就凭这点人,东虏也想攻城?简直是痴心妄想。庆王殿下放心,末将一定确保德州城不失。” 朱帅钦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慨道:“有秦总戎这句话,孤便放心了。” “过不了多久东虏便会攻城了,城上危险,庆王殿下千金之躯不宜立于险境。” 朱帅钦闻言却是面色一板道:“秦总戎此言差矣。孤虽然不懂用兵却也知道士气的重要性。孤是大明亲王,有孤在城头鼓舞士气,将士们也会更用命杀敌吧?” 秦拱明微微一愣,实是没想到朱帅钦如此想。卡Kа酷Ku尐裞網大明朝的亲藩大王一般都是生性怯懦的,能够主动站在城头鼓舞士气的实是少数。 不过他细细一想倒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朱帅钦是庆藩远支,若不是号召缙绅各杀伪官拿下德州乃至山东,这个庆王之位怎么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富贵险中求,这个朱帅钦确实有几分胆色。 秦拱明对朱帅钦不由得高看了几分,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就请庆王殿下坐镇城头,看将士们杀敌报国!” “秦总戎放心,只要德州城不倒,孤便不会离开城楼一步!” 秦拱明直是热血上涌,抽出腰间佩刀高呼道:“将士们,现在到了杀敌报国的时候了。城墙下都是穷凶极恶的鞑子,他们在辽东残杀汉人,入关后一路烧杀劫掠。如今他们要打德州,打山东,把我们都变成奴才。辽东的汉人,畿辅的百姓,河南的父老,但凡在鞑子治下的都要剃发易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侮!将士们,我们不要做奴才,不要留那丑陋的辫子,不要做亡国奴!” “杀杀杀!” 秦拱明部大部分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淮安团练乡兵,整日被秦拱明灌输鞑子的残暴,对于清兵自然极为仇视。卡Kа酷Ku尐裞網 尤其是秦拱明手中那五百川军白杆兵,更是和清军八旗有着血海深仇。 秦拱明的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已经彻底把他们的情绪调动起来,吼声震天。 德州城中现有兵力为两万名团练乡兵,另有一千名原淮安巡抚标营,五百川军白杆兵。 由于清军主攻方向是北城和西城,秦拱明也做了针对性的调配布置。 北城、西城分派七千乡兵驻守,东城、南城各留三千乡兵协防。 另外,他亲率五百川军白杆兵坐镇北城居中调度。 一千名巡抚标营老兵由副将何荣统领在西城压阵。 德州城虽然是坚城,却并没有配备红夷大炮。不过城中倒是有六门佛郎机炮。 秦拱明命人把这六门炮皆搬上了城头,城北城西各留三门以壮声势。 见越来越多的壮丁被清兵驱赶前去填河,秦拱明命人在城头大喊。 “父老乡亲们,咱们都是汉人,你们不要再为鞑子卖命了。有种的汉子便跟鞑子拼了,便是死也要拉一个鞑子垫背!” 那些扛着沙袋前冲的壮丁却似没有听见。他们实在是被鞑子杀怕了。 鞑子们绝不容许他们逃跑,任何企图逃跑的人都会被立即砍死。 往前冲还有一线生机,往后退却是必死,他们没有选择。 至于他们是在帮鞑子填河攻城,打自己的同胞又如何呢?乱世人贱如狗,命运不都大抵是这样吗? 不是被流寇裹挟驱驰,就是被鞑子抓来做壮丁填壕,这其中又有什么分别呢? 秦拱明见喊话无果,遂闭上了眼睛下令道:“开炮吧!” 无论如何不能让鞑子轻易的填平护城河,秦拱明若是对这些汉人壮丁同情便是对城头两万乡兵、城中数万父老的不负责任。 罢了,既然这骂名注定要有人来背,那就由他秦拱明来背好了。 御史们要弹劾便由他们弹劾,言官们要骂娘就让他们骂娘。 总之秦拱明绝不会在面对鞑子时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犹豫软弱,他和这五百名川军白杆兵一样,和鞑子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浑河血战,派驻前线的白杆兵尽没,如今到了他这秦家小辈挑大梁的时候了! “开炮!” 这六门炮每门长九尺,重六百斤,皆有五个子铳,里面已经提前装填好了铅子和弹药。 秦拱明一声令下,六门佛郎机炮同时被引燃。 轰鸣阵阵,一处子铳中的弹药发射完了,另一处子铳中的弹药立刻装入母铳发射,完全不必像红夷大炮那样发射完后还需要灌水冷却。 这还是秦拱明第一次亲眼见到佛郎机炮放炮,立时被这种后装填火炮吸引。 虽然这种小炮的威力不如红夷大炮那么大,但装填速度很快,又可以连续作战,战场上的效率极高。 而且佛郎机炮的重量比红夷大炮轻得多,不但可以用作守城还可以在野战中配备。 冲在前面的壮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铅弹射中,铅弹旋转着穿入他们的身体,穿透他们的脏腑。 起先他们只是感受到一些刺痛,随后变成撕心裂肺的的绞痛,痛苦的倒地哀嚎,过了没多久便咽了气。 一些运气好的则直接被铅弹砸穿了脑袋,免受痛苦折磨。 但明军的佛朗机炮数量毕竟有限,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壮丁扛着沙袋来到护城河边。 如此近的距离,佛朗机炮无法命中目标,秦拱明只得下令弓箭手齐射。 壮丁们纷纷举起沙袋护住脑袋。但他们周身要害如此之多,仅仅护住脑袋怎么够。 明军的雕翎箭对无甲的壮丁杀伤极高,一片箭雨撒下便有几十上百壮丁倒下。一些壮丁的尸体甚至直接跌入护城河中,和沙袋一起成了填河的一部分。 城头上金鼓齐鸣,杀声震天。没有人注意到负责德州守卫战的总兵秦拱明已是双拳紧攥,眼眶通红。 ...... ...... 第五十五章 德州血战(一) (感谢书友飘空游的300币打赏。求推荐票~) 越来越多的壮丁倒在了护城河前,觉罗巴哈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这些抓来的壮丁最大的用处便是填壕。只要把护城河填平了,他们的任务便完成了。 此刻已经有部分河段被沙袋填平,觉罗巴哈纳却并不着急。 他要等石廷柱的汉军镶红旗先发动进攻。 觉罗巴哈纳这么想,石廷柱又如何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不论是满八旗还是汉八旗,旗兵数量的多寡都直接决定了固山额真的地位。 若是这次石廷柱带来的两千多名汉军镶红旗士兵折损严重,那么他在八旗中的地位也会随之下降。 强者为尊,这是所有旗人都必须遵循的原则,就连摄政王也不能例外。 说句大不敬的话,摄政王之所以可以代皇帝坐在紫禁城中发号施令,不就是因为他和多铎、阿济格三兄弟手中的旗兵最多、最强吗? 石廷柱是有心保存实力的,可惜他统率的是汉军旗,重要性与根正苗红的满军旗无法相比。 既然填壕的壮丁死的差不多了,自然该汉军旗先发动冲锋,这样满洲旗人的损失便可以降到最低。 当然,觉罗巴哈纳也不会等到石廷柱部完全攻到城头才派兵攻城,只要汉军镶红旗的士兵牵制了城西守军的注意力,他便会命满洲正蓝旗的勇士们对北门发起猛攻。 低沉的海螺号声响起,汉军镶红旗的旗兵扛着简易排梯踩着沙袋冲过护城河,向城墙下靠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遭到城头明军的猛烈射击。 如蝗的羽箭一轮轮的射下,汉军镶红旗的旗兵纷纷举盾去挡。 大部分的箭矢经过格挡泄了力道滑落至地面,但仍有一些流矢射中旗兵的臂膀、大腿。 汉军旗的甲胄配备不如满军旗,但比无甲的壮丁肯定是要好太多了。 这些流矢并没有对清军士兵造成致命伤,一些悍勇的旗兵甚至直接将箭矢拔出。 西城城头上的副将何荣见此景象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准备好滚木、礌石。金汁烧的如何了?把铁锅都挪到垛口,鞑子一爬上来便给老子浇下去!” 作为原淮安巡抚标营的统帅,何荣还是有一定统兵能力的。但他此前从未组织过一次城池守卫战,哪怕只负责一侧城墙,是以此刻他稍显慌乱。 在巡抚标营士兵的敦促下,乡兵们纷纷将滚木、礌石挪到垛口边上,只待主将一声令下,就砸将下去。 德州城中的武备库还是很充盈的,故而每一名乡兵都分到了一套棉甲,一柄腰刀,一杆长枪,一副双插。 这些兵器装备或许在边军中并不显眼,但对于使用木矛的淮安乡兵来说,绝对算是尖货了。 他们此刻心情既兴奋又紧张,不时从垛口探出脑袋,想要亲眼看看在秦将军口中凶神恶煞的鞑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城头下汉军镶红旗的旗兵们已经在西城城墙上搭好了十几面简易的排梯开始蚁附攻城。与此同时十几名身强体壮的清兵抱着一根刚刚砍伐下来的撞木快速朝西城城门冲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扔滚木礌石!” 见这些乡兵还在发呆,何荣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让清兵攻上了城头,可是极为棘手的。乡兵虽然人多,但都是新兵蛋子。清兵只要在城头杀掉几十人,便可以引起极大的恐慌。到了那时便是他率领巡抚标营老兵弹压恐怕也控制不了局势。 是以何荣要做的就是不让一个鞑子登上城头! 乡兵们虽然缺乏战斗经验,但胜在服从指挥。 他们两两一组将堆积在垛口旁的滚木、礌石抬起,狠狠朝沿着排梯攀爬上来的清军士兵砸去。 噗! 一名汉军镶红旗旗兵正在闷头攀爬,一块磨盘大小的礌石从天而降,生生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那名旗兵可以清晰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一口鲜血喷出老高,随即身子一软从排梯上跌了下去。 相较于礌石,滚木显然更为好用。 一根滚木从城头砸下,将三处排梯上的清兵一齐扫中,这些清兵就像散落的绿豆一样哀嚎着跌落下去。 “哈哈,砸他娘的,砸死这帮鞑子。” 滚木礌石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汉军镶红旗第一轮凶猛的攻势被压了下去。但何荣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他知道清军绝不会如此脆弱,还会有更猛烈的攻势等着他们。 果然,在稍作休整后,清军又发起了一轮攻势。 而此时城头预备的滚木礌石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何荣一方面命乡兵火速去城下搬运,另一方面令麾下将士把烧好金汁连锅浇下。 所谓金汁并不是指的融化状态的金子,而是粪汁。 把粪汁烧沸之后从城头浇下,凡是被浇到的人一定会皮开肉绽浑身起泡。 由于粪汁中有许多细菌,即便被浇到的敌军士兵没有立即毙命,也一定会感染而死。这就是金汁比沸油厉害的地方。 此刻明军把一锅锅烧的滚沸的金汁浇灌而下,无疑给了蚁附攻城的清兵极大打击。 不少清兵被烫的哇哇大叫,黄白之物糊了一脸,直是十分狼狈。 但金汁数量有限,浇完之后明军只得改为浇沸油。 一锅锅滚烫的沸油浇了下去,顷刻间便听到刺啦啦的声响,接着便传来烧焦人肉的味道。 一大片本已快攀到城头的清兵被浇中径直跌了下去摔成肉泥。 在不远处小土丘上督战的石廷柱见状面色铁青。 大清从来都不擅长攻城战,在辽东时也多以围城为主。 相较于武力攻城,用间是个更好的选择。 只要提前在城中安插内应,让他们在清军攻城时散播谣言制造恐慌,就可以极大的动摇守城军队的军心,若是能够趁乱打开一扇城门,那城池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招屡试不爽,石廷柱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但此次他们出征山东太过仓促,来不及安插内应进德州城。而且看德州城城门紧闭的样子,城中守军似乎很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仗有些难打啊。 ...... ...... 第五十六章 德州血战(二) (感谢书友香江劉胖子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飘空游的100币打赏,求推荐票~) 但再难打也要打! 石廷柱可不想落得一个收取山东失败,贻误朝廷大计的罪名。 如果拿不下德州,大军也就无法深入山东,必须班师回朝。石廷柱能够想象京城里的各旗旗主们会何等愤怒,这种情况下汉军镶红旗一定会被摄政王拉出来顶缸。 旗主们才不会管攻城的艰难,在他们看来山东完全就是不设防的,几千人进抵德州光是声势就能吓的一众汉人献城归降了。 其实一开始石廷柱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但等他率兵攻城后这种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城头有大量的守军,绝不像方、王二人那样说的是一座空城。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这么灰溜溜的回京,不是狠狠打了摄政王一巴掌吗? 石廷柱叹了一口气,命令掌旗兵打旗语,请求觉罗巴哈纳统率的满洲正蓝旗部旗兵开始攻打北城。 大军若只从一处猛攻,城内守军便很好应对,只要死守西城便可。但若是清军从两个方向同时进攻,城内守军便会应顾不暇。 只要城内守军出现慌乱,清军的机会便来了。 不论是哪一只旗兵登上了城头,都会对城中守军的士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不论是攻城还是守城有时候拼的就是一口气。 谁能憋住这口气谁就能掌握场面的主动,乃至最终取胜。 “传我将令,第一个登上城头的赏银一千两,包衣奴才五十个,晋牛录章京。” 石廷柱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双方拼的都是一口气,只要充分调动了旗兵们的积极性,咬住这口气那么破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果然汉军镶红旗的旗兵在听到石廷柱的封赏允诺后个个摩拳擦掌,用牙齿咬着单刀,拼命朝城头爬去。 一千两银子没什么,只要破了城银子还不是随便抢。 但五十个包衣奴才以及晋牛录章京的赏赐可是很有吸引力的。 清军抓来的包衣奴才都是种地好手,五十人使唤起来可是解决了大问题。 至于牛录章京的职位更是身份的象征,这意味着从旗兵到将领的转变。 见原本泄了气的清军士兵嗷嗷叫嚷着顺着排梯朝城头攀来,城头的乡兵们纷纷傻了眼。 这帮人真的不怕死吗? “还愣着干什么,放狼牙拍!” 何荣怒目圆瞪,厉声嘶吼道。卡Kа酷Ku尐裞網 所谓狼牙拍是一种大型守城器械。 《武备志》中记载:狼牙拍,用榆槐木枋造,长五尺,阔四尺五寸,厚三寸。以狼牙铁钉数百个,皆长五寸,重六两,布钉於拍上,出木三寸,四面嵌一刃刀,四角钉环,以绳滑绞於滑车,钩於城上。敌人蚁附攻城,扯起拍落下,自难攻也。 狼牙拍往往是在守城器械不足敌军又大肆攻城时才会使用,何荣命人放狼牙拍御敌足以见得形势严峻。 看着黑压压的汉军镶红旗旗兵向城头涌来,何荣心里也有些打鼓。 真的能守住吗? “快,快向秦总戎求援,请他立即增派几百白杆兵来西城城头协防!” ...... ...... 和其他汉军镶红旗旗兵一样,陈顺才被分到了攻城队列中。 只是他在第一轮冲锋中就倒在了地上装死。 这项本领他已是驾轻就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具死尸。 此刻大伙儿都忙着攻城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陈顺才倒着的地方有一处隆起的小丘遮挡故而不用担心流矢射来。 他也偶尔会微微眯着眼睛看看战况。 若是其他旗兵登上了城头并占据了优势,陈顺才便会毫不犹豫的翻身而起,立即攀上排梯朝城头爬去。 只是从他的角度观察战况似乎很焦灼,一会清军攻上了城头,一会明军又把清军赶杀了下去。 陈顺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往的话清军攻城势如破竹根本不会遭到什么抵抗,可今日这德州城中的守军怎么如此顽强? 稳妥起见陈顺才还是决定继续装死。 在战况彻底趋向于明朗之前他不准备投入到这残酷的城池争夺中。 遇事不出风头是他这么多年来总结的保命经验。 别管主子们怎么鼓动,他总是冲在最后的那一个。 当然这需要一些技巧,装死便是最好的方式。 从老汗到大汗再到摄政王,陈顺才身边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唯独他毫发无损。 在他看来与其去争率先破城的奖励,不如等大局将定时跟着冲杀来的实在。 反正破城之后有无数金银财宝等着他们去抢,何必为了钱财把命搭上。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陈顺才在做包衣奴才时就认定的道理。 如今他被抬了旗,更是舍不下大好前景。 只要大清皇帝坐稳江山,他们这些旗人还不是跟着吃香喝辣? 嗯,也许汉八旗比满蒙八旗待遇稍差一些,但肯定比关内的南人要好。 是以他绝不能死在胜利前夕。 装死,继续装死! 只要再装一会便能有人攻上城头了! ...... ...... “秦帅,何将军请您速派人手去西城增援啊。将士们,将士们要撑不住了啊!” 一名巡抚标营的士兵跪倒在秦拱明身前泣声道。 一身戎装的秦拱明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若是在一刻之前他肯定会派人增援西城。 可现在满洲正蓝旗的甲兵已经对北城发起了猛攻。 五百白杆兵是守城的中坚力量,若是没有他们压阵,这几千乡兵便有溃散的可能。 要知道满洲正蓝旗的战斗力比汉军镶红旗还要高出许多,若是城外野战,就连秦拱明也没有把握战胜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秦拱明绝不敢对觉罗巴哈纳统率的满洲正蓝旗甲兵有任何轻视。 “本帅现在调不出人手来,你告诉何荣,便是拼到最后一个人也要顶住。如今拼的就是口气,这口气我们绝不能泄。” “大帅!” 那名抚标士兵绝望的高呼。 “这是军令,你要抗令不成?” 秦拱明冷冷的说道。 “标下不敢。” 那抚标士兵打了个冷颤。军令如山,违抗军令是军中最大的罪过。 他虽然归何荣直接统领,但也是秦拱明麾下的士兵,秦拱明若是以违抗军令直接斩了他何荣也说不出什么来。 “标下这便去西城传令。秦帅...秦帅请保重!” 第五十七章 德州血战(三) (第二更,求推荐票。卡Kа酷Ku尐裞網感谢书友荷塘V听雨、书友柔之虎的2000币打赏,感谢书友前天不是前天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大号被封用小号的100币打赏。) 越来越多的满洲正蓝旗甲兵开始蚁附攻城。 秦拱明指挥明军使用一切他能够想到的守城器械来阻止清军的攻势。 滚木、礌石、沸油、金汁。 甚至是狼牙拍和夜叉擂。 虽然秦拱明内心对鞑子十分痛恨,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甲兵十分犀利,不但动作迅捷而且悍不畏死。 几十名满洲正蓝旗旗兵甚至跃上了城头,对守城乡兵一通砍杀,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幸好秦拱明手中还有一只精锐军队压阵,那就是白杆兵。 虽然白杆兵只有五百人,却个个是以一当十的好汉,即便是与满清军队中的白甲兵正面交锋也不会落于下风。 当年浑河血战,川军白杆兵就给满清八旗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若不是迟迟无援军接应,怎么也不会落得个全军战死的凄惨下场。 这五百白杆兵都是当年浑河血战川军的后代。从天启元年到崇祯十七年,整整二十三年过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这些当年不谙世事的稚童早已成年,他们心中埋藏的种子也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报仇,他们一定要亲人报仇! 为了亲人,为了大明,为了朝廷,为了圣上! 秦拱明怒目圆睁,拔出腰刀就向前冲去。 他虽然最擅长使枪,但城头上空间促狭,长枪完全施展不开,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刀了。 一名长相凶悍的满洲正蓝旗甲兵显然注意到了秦拱明,哇哇怪叫着冲了过来。他只一眼便判断出秦拱明的身份是明军将领,这不光是因为秦拱明身披一套光鲜亮丽的明光铠,还因为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坚毅、决绝、愤怒。 普通明军士兵绝不会有如此强硬的表现。 这名满洲正蓝旗甲兵的名字叫乌泰尔,自打六岁起便开始练习骑射,从十六岁那年就从军跟着大汗打仗。 因为作战悍勇,他被选为巴牙喇兵,是八旗旗兵精锐中的精锐。 此次攻城,觉罗巴哈纳主子便命他带队冲锋在前。 乌泰尔也不负主子所望带着几十名甲兵冲上了城头。 面对着茫茫多的明军士兵,乌泰尔却并没有慌张。 在他看来城头明军士兵的数量虽多,但都是一群待宰的猪样。这些汉人骨子里都是软弱自私的,之所以还能站在这儿守城是因为慑于统帅的官威。 汉人不是有句话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杀了这个明军统帅,城头的明军势必一哄而散。 以往的经历便是最好的佐证,只要明军的统帅逃跑,其余士兵就会一哄而散,毫无抵抗的斗志。而这时八旗勇士就会策马追上去,将逃命的明军士兵砍翻在地。在这个过程中,逃跑的明军绝不会停下来反抗,最终会被八旗勇士们全部杀死。 今日也是一样的! 他要替觉罗巴哈纳主子拿下德州北城!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之上拼的就是一口气。 秦拱明和乌泰尔都憋着一口气,浑身气力都灌注在刀口之上。 两刀相遇之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二人皆被震得虎口一痛,向后退了一步。 “这龟儿子真有两下子。” 秦拱明在心中暗暗道。 “这个汉人好生厉害!” 乌泰尔也收起了方才的轻视,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对手。卡Kа酷Ku尐裞網 猎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不是一个甘于就戮的猎物,而是一个可以伤人性命的猛兽。 若是被其咬上一口,可能自己反而会葬身于此。 经过一番谨慎的审视,乌泰尔再次发起了攻击,这次却是猛攻秦拱明的下半身。 这是因为秦拱明身材高大,乌泰尔认为其下盘不稳,攻击下路最容易获取优势。 战场上的搏杀讲究稳准狠,每一刀劈砍下去都要置敌于死地,不需要多么花哨的招式。 乌泰尔一通猛劈,逼得秦拱明连连后退。 秦拱明见状不由得大急,将为一军之胆。他不擅长使刀,故而被这凶悍的鞑子逼得一时有些不适应。 但城头的乡兵们不会这么想,他们会认为连秦将军都打不过鞑子,鞑子果然是不可战胜的。 由于明军自萨尔浒之战后与满洲八旗交战鲜有胜迹,士兵们对于和鞑子作战都极为恐惧。 在他们的内心深处,认为鞑子都是以一敌十的凶悍之徒。 甚至有一种说法,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久而久之,普通明军士兵见到鞑子就如同见到了鬼,直是撒腿就跑。如此一来,这仗还怎么打? 如今秦拱明就面临同样的问题。 为了稳住军心,秦拱明不但要战胜这名凶悍的满洲正蓝旗甲兵,还必须干净利落的斩杀掉他! 是以,秦拱明决定主动卖一个破绽。 在乌泰尔突进砍杀的时候,秦拱明故意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乌泰尔见状直是大喜,猛地抽刀朝秦拱明胸腹砍去。 这一刀若是砍实了绝对能把秦拱明开膛破肚,令其肠子流一地。 乌泰尔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故而运足了力气,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带了进去。 这一刀既出便再没有收回的可能。 乌泰尔的刀速很快,转眼间刀口便抹到了秦拱明的胸前。 便在这时,原本踉跄不稳的秦拱明身子猛地朝后仰去,顺势一记铁板桥避过了这夺命一刀。 乌泰尔眼中闪露出惊讶和不可置信,他想要收刀止步,可前冲的惯性实在太大,完全停不下来。 秦拱明趁此机会狠狠抬起右脚朝乌泰尔裆部踢去。 嘶! 乌泰尔只觉得两腿之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身子像个虾米似的弓了起来。 秦拱明也不拖拉,轻巧的翻身而起,运足力气一刀朝乌泰尔脖颈砍去。 手起刀落,飞起一个好大头颅。 鲜血从乌泰尔脖颈喷涌而出,洒了秦拱明一脸。 秦拱明一脚踹倒乌泰尔的无头尸体,冲身后的白杆兵们怒吼道:“杀鞑子,为了大明,为了圣上!” 一众白杆兵被秦拱明所感染,纷纷抽刀朝那几十名满洲正蓝旗甲兵冲去。 “老子今日收拾了你这龟儿子!” “日你仙人板板!” “驴球子,老子捅死你这死鞑子!” “杀鞑!” “杀鞑!” ...... ...... 第五十八章 清军退兵 (感谢书友东京网友的3000币打赏,感谢书友飘空游的100币打赏。卡Kа酷Ku尐裞網求推荐票。另外推荐一本书,《史上最强崇祯》,比较爽的一本皇帝文。) 觉罗巴哈纳面色阴晴不定,狠狠空抽了一记马鞭。 战况和他预想的很不一样。 原本他以为有石廷柱的汉军镶红旗在西城牵制,他再派出真满洲正蓝旗勇士攻城,便能一举拿下北城,从而控制整个德州。 谁曾想城头的守军比他想象中顽强的多。 一度满洲白甲兵甚至都冲上了城头,本该迎来一场一边倒的屠杀,结果却硬生生的被守军化解,几十名白甲兵无一幸免! 这太匪夷所思了! 德州城中真的兵力空虚,只有乡兵、衙役守城吗? 觉罗巴哈纳不这么认为! 从他们攻城开始,守军表现的一直很镇静从容,应对也都很到位。 这绝不是一些新兵蛋子能够做到的。 觉罗巴哈纳认为德州城中一定有一只犀利的军队! 该死的王鳌永、方大猷! 此刻觉罗巴哈纳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二人生吞活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若不是这二人扯谎,向摄政王说什么德州兵力空虚,可一举破之,摄政王又怎么会派旗兵前来收取山东。 八旗兵是大清的精锐,满打满算一共只有十万人。 这十万甲兵死一个少一个,绝对经不起和明军对耗。 是以摄政王才会定下以绿营兵作先锋攻掠的策略。 所谓绿营其实就是原本明朝的官军,投降之后并不打散整编而是直接由原将来统率,替大清卖命。 就拿畿辅、河南的绿营兵来说,摄政王让他们去山西和李自成部交战,借以消耗李自成的实力。 而像收取山东这种‘美差’自然是留给自己人了。 可现在觉罗巴哈纳却发现这绝不是什么美差,而是一个送命的苦差事。德州城中一定驻扎了精锐兵马,先是示弱引他们攻城,再借机消耗折损大清的兵力。 不行,不能再攻下去了。 如今他带来的满洲正蓝旗两千余人,折损已经超过三成,石廷柱那边的情况可能更差。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此来本就准备不充足,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蚁附攻城实在太吃亏了。 保存实力班师回朝,请求摄政王派更多的绿营兵来打头阵才是最好的选择。 既已思定觉罗巴哈纳便不再犹豫,果断下令退兵。 “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到号角声的旗兵们都长松了一口气,纷纷快速的撤退。 觉罗巴哈纳也派人第一时间通知猛攻西城的石廷柱部,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立刻撤离。 八旗士兵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除了在撤退途中有几十人被流矢所伤,极少有人再受伤阵亡。 觉罗巴哈纳和石廷柱把麾下旗兵集合到一起,进行了一番清点后便调头开拔。原本他们是想把死去旗兵的尸首抢回来的。可德州守军箭矢充足,强行去抢尸首可能会被集中射击,风险实在太大。 无奈之下觉罗巴哈纳只能放弃这一想法,尽可能的保存有生力量。 德州,我记住了,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再杀回来。到了那时必定一举破城,把城内屠的鸡犬不留。 我保证! 觉罗巴哈纳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 ...... “鞑子退兵了。鞑子退兵了!” 城头的明军个个欢欣鼓舞,兴奋的挥舞着拳头。 秦拱明却是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他能够理解此刻士兵们的心情。 在普通士兵心目中,八旗士兵不仅凶残暴虐,更是强悍无比不可战胜。 如今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击退了旗兵,守住了德州城,如何能不喜? 德州大捷,捷报送到朝廷,天子龙颜大悦,将士们理所当然的会受到封赏。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秦拱明却觉得有些遗憾。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庆王朱帅钦诈降,这样等清军入城的时候发动奇袭全歼之。 可朱帅钦担心诈降会引起朝廷的猜忌坚决不同意,秦拱明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等着清军主动来攻城。 他让士兵们坚壁清野,坚守城中不出,给清军一种德州兵力空虚的错觉。这样清军势必会毫不犹豫的攻城。 秦拱明对守住德州自然是有信心的。但他想做到的不光是守住德州,更是借此消耗尽可能多的清军。 八旗精锐的数量有限,死一个少一个,短时间内亦不可能得到有效的补充。 如果能够全歼这五千多兵八旗兵,对清廷来说绝对是个极大的打击。 但这不是秦拱明一个人能做到的,还需要清军将领的“配合”。 偏偏觉罗巴哈纳十分谨慎,在权衡过后直接选择了退兵。 如此一来这只清军还是保存了不少实力的。 秦拱明麾下的这两万人若都是白杆兵等精锐,还可选择出城追击。但其麾下大部分都是团练乡兵,守城还是可以的,与八旗兵野战基本就是送死。 是以秦拱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觉罗巴哈纳和石廷柱率领部众撤离。 这一仗过后,相信清廷对于山东的虚实会有一个新的认识,对于山东的重视程度也会随之提高,难保不会做出兵力调整。 若是其把兵力向东线倾斜,欲求先取山东,那秦拱明和高杰的驻防压力也会随之大增。 不过这些都不是需要立刻考虑的问题。眼下刚刚打赢了一场大胜仗,秦拱明要做的就是派人清点斩首清军士兵的首级数,然后向朝廷报捷。 自三月京师陷落先帝殉国以来,朝廷一直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几乎每天传来的都是坏消息。 朝中诸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这种时候实在是太需要一场大捷来振奋人心了。 德州保卫战的胜利关乎的不光是一城一地的得失,更会影响整个天下战局。 此役更是打破了八旗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让朝廷君臣能够挺直腰杆跟东虏干到底。 说到底大明立国三百年,在百姓心目中是毫无疑问的正朔所在。 如今李自成势颓困守关中,张献忠龟缩四川一地。也就是南边的大明朝廷有实力和东虏分庭抗礼。只要朝廷能够拿出保护子民的决心与实力,民心便会倾向于朝廷并为之所用。 ...... ...... 第五十九章 天下棋局 (ps:感谢书友柔之虎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大号被封用小号、书友飘空游的200币打赏,感谢书友喜欢历史课、书友dick117712的100币打赏。卡Kа酷Ku尐裞網求推荐票!) 南京,乾清宫。 朱慈烺一口气看完从山东德州送来的捷报,心中直是畅快不已。 秦拱明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但守住了德州,还斩杀满洲正蓝旗甲兵六百七十三人,汉军镶红旗甲兵八百三十一人。 这些首级秦拱明已经命人全部用石灰处理好,由一只军队押送运往南京。 让朱慈烺兴奋的不仅仅是秦拱明打了一场胜仗,更是就此破除了八旗军战无不胜的神话。 自打萨尔浒之战后,明军在与八旗军的战斗中便是败多胜少。往往明军一听说八旗军来了就会一哄而散,全无战斗的欲望。 这种情况下,一场大捷绝对可以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 当然,朱慈烺也知道此次秦拱明能阵斩这么多人是因为清廷方面的大意。 多尔衮一定认为,山东各府县兵力空虚,可不费吹灰之力收取之。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种情况下多尔衮派去收取山东的兵力肯定不会太多,大概认为八旗兵所到一处,城中官员便会打开城门跪迎。 可当八旗兵马进抵德州时却发现城门紧闭,统帅自然会勃然大怒。 这种情况下,正常的统兵将领都会选择攻城,毕竟在他们得到的信息中德州就是一座空城。 秦拱明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清军攻城的时候予以猛烈攻击,消耗了不少八旗有生力量。 赏,这些有功将士一概要赏! 只待从德州运来的清军首级由兵部核验无误,朱慈烺就会降旨对德州将士们进行封赏。 秦拱明已经官至总兵,只能在勋爵上想办法。 与原本历史不同,此刻南明封爵尚未泛滥。像原本历史中的四镇都没有封爵。左良玉也只有一个崇祯封的宁南伯爵位,并未晋封侯爵。 但这样一来就有一个问题,秦拱明封爵后,四镇以及左良玉会不会心生不满? 黄德功、高杰还好说。这二人毕竟还是对大明忠心的,即便心中不满也不太可能兵变。 刘泽清、刘良佐这二人首鼠两端,可现在被夹在凤阳府,除非降清也没有别的出路。 最让朱慈烺担心的便是率兵镇守湖广的左良玉。 此人在崇祯朝的时候就很跋扈,到了崇祯末年已经是听封不听调,就连崇祯都指挥不动他。 甲申国变,北京城破,朝廷的威望又降了不少,左良玉更是无所忌惮。 这年头手中有兵才硬气。偏偏左良玉手中有大军二十余万,占据了大半个湖广,俨然当年的辽镇祖家。 这样一个军阀占据的还是鱼米之乡的湖广,粮食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自然不会把朝廷放在眼里。 如今的左良玉,与其说是大明的湖广总兵,不如说是个土皇帝。和当年的辽镇祖大寿很类似,左良玉既不投清也不受明朝节制,这种模式对他是最有利的。 当然,左良玉至少在面上还是明臣,如果朱慈烺给秦拱明封爵的行为刺激到了他,很可能这厮会立刻翻脸。卡Kа酷Ku尐裞網 要知道历史上左良玉可是做出过疯狂举动的。 当时李自成被满清赶出关中,如丧家之犬般的逃到了湖广。 左良玉哪里敢跟李自成硬碰硬,闻讯之后下令麾下将士把武昌洗掠一番,即顺江而下攻向南京。 左良玉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其实就是想要占据南京,要不是在途中病死,说不准真要和弘光朝廷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现在的局势要比历史上的好。至少山西还没有尽数落到满清的手中,山东也在大明的掌控中。 这种时候朱慈烺要做的就是稳住左良玉,就像他对郑芝龙做的那样。 没有人比朱慈烺更清楚,左良玉最多只有十个月的寿命了。朱慈烺完全等得起,到时候左良玉一命呜呼,便是朝廷收编其部众的大好时机。 当然,朱慈烺要利用这一段时间提前布局,拉拢左良玉的部下。 左良玉麾下虽然有二十余万人,但大部分都是独立成营。 如金声桓部。这种有实力的小军阀就是朱慈烺要着力拉拢的对象,只要对其许以厚利,未必不能分化其与左良玉的关系。 是以朱慈烺决定令下一道密旨,派人送到湖广交给堵胤锡。 堵胤锡可以算南明少有的能臣。 若不是被何腾蛟这个猪队友一坑再坑,湖广的局势也不会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在堵胤锡以湖广按察司副使职掌武昌兵备道事,与湖广巡抚何腾蛟一起节制左良玉。 朱慈烺当然不会把分化左良玉部众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何腾蛟,遍数湖广文臣,能够胜任的也只有堵胤锡了。 对于堵胤锡,朱慈烺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他能够和文安之、路振飞一起撑起大明的朝堂。当然,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朱慈烺这次给堵胤锡下密旨,便是重用他的第一步。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朱慈烺还是决定在给秦拱明封爵的同时亦给左良玉晋爵,一同封爵的还有高杰、黄德功、郑芝龙。 其中秦拱明封临沂伯,左良玉晋宁南侯,高杰封兴平伯,黄德功封靖南伯,郑芝龙封南安伯。 至于刘泽清和刘良佐,朱慈烺并不打算封爵。 在这个时空二刘没有定策之功,手中兵力亦有限,困驻凤阳一府,绝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原本历史中二人降清是因为手中不但有兵,还有大块辖地。清兵南下之时二人献城献地,满清便不需要再花力气打了,自然对二人有优待。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二人手中虽然有一只直属军队,却无法把凤阳府献出去。 毕竟清廷连北方都没有统一,根本没有精力去图谋南方。 这种时候凤阳府对于清廷来说就是一块飞地,即便拿下来也守不住,没有任何用处。 二刘如果没有献城献地的筹码,单纯的率部降清,获得的待遇势必很差,还会被驱驰作先锋去攻城掠地。 与之相比,二刘自然是继续站在明廷的旗帜下划算。 如今局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朱慈烺必须小心谨慎的走好每一步,一子得失都可能影响到整盘棋局。 ...... ...... 第六十章 姜瓖 (第二更送到,求推荐票啊,推荐票有点惨,大家给老坤点动力吧。卡Kа酷Ku尐裞網) 对朱慈烺来说,当下最重要的便是提升自身的实力。 只有手中攥着一只绝对听命于朝廷、听命于天子的精锐之师,才可以左右天下大势。 神策军虽然是按照精锐军队来训练的,但人数实在太少。八千人控制南京尚且有些捉襟见肘,要在将来与满清的对决中发挥决定性作用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扩军势在必行。 京营能够容纳的人数在十万人,不过朱慈烺却不能把神策军一下子扩充到这个规模。 这倒不是担心发不起军饷。抄没那些贪污谋反的勋贵文臣后,朱慈烺内帑中堆积了上千万两银子,两三年内根本不用为军饷发愁。 朱慈烺担心的是神策军人数暴增带来的不确定性。 毕竟他要训练的是一只精锐之师,如果一下招募的人数太多,人员资质参差不齐,训练效果也难以保证。 朱慈烺当然需要足够的人手拱卫皇明,但却不是以牺牲军队质量为代价。 是以他准备先将神策军扩充到五万人,训练几个月后再招募一批新兵,达到京营鼎盛时的规模。 有了最初招募新兵的经验,这一次做起来容易的多。 朱慈烺决定把扩军的事情全权交给路振飞和赵信去做。 至于原神策军四营中表现优异者则可以充当军官训练这次新招募的士兵。 当然,淘汰原则还是不会变的。这些新兵要想成为神策军正式一员,必须手刃一名死囚。 死囚显然不够用了,朱慈烺决定让原神策军四营将士前去剿匪。一来可以让这些经过系统训练的士兵经历实战的检验,二来也可以抓捕足够多的土匪回来,给新兵练胆。 另外朱慈烺决定把这次集训淘汰的士兵编为辅兵,单独成营。 这个想法绝对是超越时代的。 不论是大明朝的官军,还是李自成的顺军,张献忠的西军,亦或是满清的八旗军,几乎都是战兵编制。所谓的辅兵不过是临时抓来的夫子、壮丁。 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那就是不用负担这些辅兵的口粮。临时抓来的壮丁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是消耗品,大不了再抓一批就是。 但坏处同样显而易见。 这些壮丁是被裹挟入营的,稍稍遇到风吹草动便会炸营,若是遇到夜袭甚至会引发营啸。 朱慈烺要组建的辅兵营更类似于现代的工兵营,战前负责修建营寨、防御工事,战时负责给战兵提供有效的物资支持。 当然,神策军的辅兵营也是领军饷的,朱慈烺准备把饷额定在战兵军饷的一半,即一两银子。 辅兵也不是不能升为战兵的,只要表现优异就可以累功升迁。 亦或是战兵营损失惨重,出现严重缺额时,也会将部分辅兵补充进入战兵营。 这种模式可以确保战兵营的血液随时得到补充,而辅兵们因为长期和战兵一同训练、生活、战斗,也不存在适应性的问题,是最好的兵员补充。 当然,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会增加一笔不小的开支。不过朱慈烺认为这是值得的,战争说到底打的是补给,有一只专业的辅兵队伍可以有效的提升战兵的战斗力。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发展,朱慈烺大概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只是不知道在这个时空,因他到来会不会引发一系列的蝴蝶效应,使得天下格局为之变动? ...... ...... 山西,大同,总兵府。 原明廷大同总兵姜瓖召集了一干幕僚商议对策。 自打他五月初十杀李自成委任的顺军制将军张天琳反正以来,一直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要说这天下形势还真是一天一个变化。 年初的时候李自成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拿下了太原,姜瓖毫不犹豫的率部投降。 那时候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大明要完了,李自成拿下天下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姜瓖作为明廷降臣不可能像商洛十八骑那样获得从龙之功,但至少也能保住自己的官爵,保得子孙富贵。 是以姜瓖降顺没有任何的压力。 及至三月李自成毫无悬念拿下京师,进一步证明了姜瓖眼光的狠辣。 可谁知随后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一片石大败,转眼间清军就占据了畿辅。 李自成山海关大败后随即放弃畿辅,率领部众向山西撤退。 其派马重禧驻守固关,派张天琳驻守大同,派刘忠驻守长治,派陈永福驻守太原,派唐通驻守保德,派袁宗第驻守汾阳。 在外人看来李自成是想守住山西的。 可姜瓖不这么认为。 若是李自成真的想要守住山西,为什么那么急着率部渡过黄河回关中? 若是李自成真的想要守住山西,为什么不从西安调集精锐来增援? 若是李自成真的想要守住山西,为什么不派刘宗敏坐镇太原居中调度? 因为李自成根本就不想守住山西! 从一开始李自成就没有定鼎天下的雄心,他只想做一个割据关中的山大王!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拿下京师后并没有及时安抚前明官员、缙绅,反而是大肆拷饷。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不能妥善的解决好吴三桂的安置问题,导致吴三桂降清。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没有从关中调集重兵把守山西,把其当做必守之地!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效忠! 良禽择木而息,既然李自成没有面南而坐的志向,姜瓖也不会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率部反正,杀死了张天琳控制了大同。 只是姜瓖还没有想好是降清还是归附南明朝廷。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派人多方打探,得知清军攻占了河南大部,南明朝廷则收复了山东。 如此看来,这天下大部还是在明廷手中的。 姜瓖内心渐渐有些向明廷倾斜。以他的实力只要率部归降,南明朝廷肯定也不会追究他的降贼之罪。 便在这时突然有亲兵来禀报军情。 姜瓖挥了挥手示意让那亲兵进来。 那亲兵一进到议事花厅便跪倒在地禀报道:“姜总戎,清廷派来了使者求见!” ...... ...... 第六十一章 两头下注 (第一更,求推荐票,老坤急需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飘空游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大爱楚玉嫣的100币打赏。卡Kа酷Ku尐裞網) 姜瓖犹豫再三,还是叫亲兵放那清廷使者进城,一路引着来到总兵府中。 那使者手持摄政王多尔衮的令旨,又有清廷兵部信牌为证,姜瓖命人查验后便亲自查看了多尔衮下达的令旨。 “大同总兵官姜瓖忠诚为国,擒杀伪将,平定大同、阳和等功,予甚嘉悦。但立枣强摄理国事,以延先祀等语,甚觉不宜,其枣强王可炤旧守其本等爵级......” 多尔衮在令旨中肯定了姜瓖反正杀贼的功绩,但也指出其立明宗室枣强王摄理国事是不合适的,其中口吻俨然是以神州之主自居。 原来姜瓖反正之后,为了赢得民心拥戴了明朝宗室枣强王朱鼎珊为盟主。 照理说这位枣强王不过是个傀儡,根本没有什么权力。但多尔衮的反应却极为强烈,直接以令旨的形式对姜瓖发出了警告。 如果说之前姜瓖还存在一丝幻想的话,现在他可以确定清廷确实有逐鹿中原之心。 那么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此先他已经拥戴了明宗室为傀儡,表现出对归顺明廷的倾向性,在这时候清廷摄政王招降于他,该何去何从? 好在那使者并没有逼姜瓖立刻表态的意思,只淡淡道:“姜总戎且考虑几日,摄政王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姜总戎能够归顺大清,高官厚禄朝廷绝不吝惜。” 这一番表态让姜瓖心里痒痒的。 千里做官,只为吃穿。 给谁卖命不是卖命?既然清廷能够允诺高官厚禄,那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现在清廷并没有展现出绝对一统天下的实力,这个时候归顺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想到这里,姜瓖又有些犹豫,咳嗽了一声道:“贵使一路车马劳顿,实在是辛苦了。来人呐,且带贵使下去好好休息。” 打发了清廷的使者,姜瓖长叹一口气道:“诸位以为某该如何是好?” “大帅,为今之计,还是降清为妙!” 说话的是姜瓖麾下猛将孙应武。 他抱拳道:“属下听说恭顺侯吴惟英之弟吴惟华已经奉清廷摄政王之命前来招降山西,带来了几千人马。另外固山额真叶臣也已经集结人马准备进兵山西。摄政王这时候下令旨给大帅是先礼后兵。若是大帅不从,恐怕清军第一个要打的就是大同啊。” 姜瓖面色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孙应武一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如今清廷在山西边境动作频频,明眼人都知道大战在所难免。 大同不光是边关重镇,距离京师更是只有七百里,多尔衮若不拿下大同势必寝食难安。 如果说吴惟华带的几千绿营兵马没有多少威慑力的话,叶臣统率的满洲镶红旗部可是让人闻风丧胆。 真要打起来,姜瓖不认为自己能够守多久。 何况现在他已经背顺,万一再得罪了清廷,等于被夹在中间两边挨打。 但姜瓖仍然不甘心就这么降清。毕竟清廷没有定鼎天下的绝对实力,万一最终失败了姜瓖可是要跟着陪葬的。 高官厚禄虽然极具诱惑,可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吃饭的家伙什没了,要再多的钱有何用,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大帅,万万不可啊。清军八旗乃是虎狼之师,若是入主大同可还有大帅说话的份?” 姜瓖侧头看去,发声的正是他的首席幕僚荀宜。 “荀先生说的不错,只是若某不降清,难道还有别的路?” “大帅可以两头下注,清廷强则降清,明廷强则降明。” 荀宜一字一顿道。 两头下注? 姜瓖愣了一愣,旋即心中大喜。 是啊,如今局势不明,他为何不两头下注? 多尔衮并没有急着派人接管大同,姜瓖还能继续拖下去。 如今河南大部在清廷治下,但豫西尚在李自成手中,豫南处于权力真空之中。这种情况下清军不可能把全部兵力囤积到山西沿线。 若是派出十几信使化妆成顺军骑兵,经太原、汾州、平阳,由豫西、豫南辗转进入南直隶,向南明朝廷表个态,岂不是多给自己留条后路? 至于化妆问题完全不必担心,姜瓖所部几个月前本就是改旗易帜成了顺军,现在不过是把顺军军服重新换上罢了。比起剃发留辫子这可容易多了。 对于姜瓖来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只要让明廷相信大同反正的军队是心向大明的,效果便达到了。 同样的话他也会通过那个清廷信使说给多尔衮听。 至于他最终倒向谁就要看谁能够先取山西了。 姜瓖觉得清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过即便清廷真的拿下了山西,也不意味着能够最终定鼎天下。 姜瓖觉得凭借南边数省的富庶,明廷迟早能够收复山西、河北,光复神京。 那时候姜瓖便可再次反正,声称自己之前只是在与清廷虚与委蛇,待时机成熟便反清拥明。所以提前派人去南京向天子表忠心便显得尤为重要。 思定之后姜瓖便朗声吩咐道:“某意已决,便依荀先生说的办。这书信之事便请荀先生捉刀代笔吧。” 荀宜闻言大喜,连忙拱手道:“谨遵东翁之命。” ...... ...... 北京,紫禁城。 多尔衮听闻觉罗巴哈纳、石廷柱德州大败的消息后直是暴怒。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五千余旗兵怎么连一座德州城都拿不下来。 按照王鳌永、方大猷这两个奴才的说法,德州不是连五百士兵都凑不出来了吗? “王爷请息怒,奴才觉得此事必有蹊跷,可待二人率部返京之后仔细质询。” 侍立一旁的范文程不疾不徐的说道。 多尔衮抬眼一瞥,清了清嗓子道:“范先生觉得此中有诈?” “回禀王爷,奴才觉得多半是明廷向山东驻兵了。” 嘶! 多尔衮闻听此言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可能?明廷还有多余的兵力增派山东?” 多尔衮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若真是如此,李自成领军攻向北京的时候这些人为何不率部勤王?” “此一时彼一时。” 范文程悠悠说道。 ...... ...... 第六十二章 范文程献策 (第二更!求推荐票,老坤急需推荐票,泣血求!感谢书友懒的杨杨的1000币打赏,感谢书友柔之虎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飘空游的100币打赏。) 多尔衮不由得眼前一亮,清了清嗓子道:“范先生不妨明说。” 虽然他出任摄政王以来,在汉臣方面更加重用洪承畴,但并不是说他就忘记了范文程。 恰恰相反,他对于范文程十分信任。这份信任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范文程万历四十六年时就主动投到太祖皇帝帐中效命,多年以来为爱新觉罗家出谋划策,立下汗马功劳。 若是没有范文程,天聪三年时皇太极怎会如此轻松的招抚潘家口、马栏峪、山屯营、马栏关、大安口五城。 若是没有范文程,天聪七年时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又怎会毫无顾忌的前来归降。 若是没有范文程,顺治元年时他多尔衮又怎会毅然出兵伐明,最终谋得山海关,得以逐鹿中原。 大清不能没有范文程,也绝不会忘记范文程多年来为大清立下的汗马功劳。 “王爷,这天下若是一方棋盘,那么王爷以为何处是必取之地?” 范文程双眼微微眯起,不疾不徐的说道。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嘛...本王也听说过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依本王看,若把如今天下看作是一方棋盘,四川、关中、北直隶、东南便是四角,为必取之地。” 多尔衮也是颇为精通棋道,当即便高谈阔论起来。 “四川位于西南,有天险可守,号天府之国。若是取之则可放心发展,屯田练兵自给自足,无后顾之忧矣。不过此处已经被张献忠占据,恐怕一时难以取之。” 稍顿了顿,多尔衮继续道:“关中自古便是谋取天下必取之地,有得关中者得天下之说。如今关中在李自成的手中,要想打下来恐怕少不了一场硬仗。” 深吸了一口气,多尔衮起身踱起步来。 “至于北直隶不用多说,为畿辅龙脉所在,如今在大清的掌控之中。剩下的便是东南了,尚在残明治下。” 多尔衮一口气说完只觉得畅快不已。 “王爷说的不错。若是把天下看做一方棋盘,那么黄金四角确实是这四处。巧合的是,这四角恰恰被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四方占据。” 范文程的话得到了多尔衮的认同。大清、残明、李自成、张献忠都有实力逐鹿中原。 “王爷也说了,下棋讲究的是先占角,再夺边,最后发力扩张谋得全局。那么王爷何不把这四角连起来,看看银边在何处呢?” 多尔衮恍然大悟,仔细分析道:“若连起四角,山西、山东、湖广、汉中则为四边。这么看来,河南位于天下腹心,反而是四战之地了。” “山西位于北直隶、关中之间,不论是大清还是李自成,若想吞并对方皆必取之。汉中位于四川、关中之间,不论是张献忠和李自成,若想吞并对方皆必取之。湖广位于东南与四川之间,不论是张献忠和残明,若想吞并对方皆必取之。山东位于北直隶、东南之间,不论是大清亦或是残明,若想吞并对方皆必取之。” 范文程一口气说完,感慨道:“如今与大清接壤有直接冲突的便是关中的李自成,东南的残明。大清要想往西边扩张,则必取山西。卡Kа酷Ku尐裞網大清若想往南边扩张则必取山东。同理残明要想往北扩张,山东亦必须攥在手中。至于四川的张献忠,暂时先不必考虑。” 嘶! 经由范文程一番分析多尔衮直是心惊胆战。 照这么说来,残明朝廷收取山东便十分好理解了。 “若真是这般,本王该如何是好?” 多尔衮有些惊慌失措,若是山东被残明收取,明军便随时可以北上,进窥河南、畿辅。山西那边又有李自成虎视眈眈,大清四周可谓虎狼环饲啊。 “王爷莫急,奴才有一计可破此僵局。” 听闻范文程要献策,多尔衮直是大喜,连忙挥手道:“范先生快快请讲。” “为今之计,当集中兵力先取一边。奴才以为当集中兵力猛攻山西。山西一取则关中唾手可得。至于残明,可先虚与委蛇。只要灭了李自成,王爷便可腾出手来对付残明。” 多尔衮蹙眉道:“本王也知道应该先打一边,可残明朝廷会不会在本王对付李自成的时候从背后插上一刀?” 多尔衮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清廷抽调主力对付李自成,畿辅一代的兵力势必十分空虚。 若是残明朝廷派兵从背后偷袭,确实十分麻烦。 “王爷不必担心,奴才有一计可保畿辅不失。” 范文程刻意卖了一个关子,用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洪承畴,神情十分得意。 多尔衮此刻已经被范文程彻底吊起了胃口,哪里还注意的到范文程和洪承畴之间的嫌隙,只催促道:“范先生快讲与本王听。” 范文程清了清嗓子道:“离间。” 多尔衮对于离间自然不陌生,自太祖皇帝起兵伐明以来,他们便屡次离间明廷君臣关系。 这一招屡试不爽,甚至几次把大清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尽管多尔衮很自傲,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明廷君臣一心,恐怕辽东早已被收回。 但是汉人骨子里便是互相不信任的。这点放到君臣之间尤甚。 便说崇祯和袁崇焕,从最初的互相信任到貌合神离才用了几年? “范先生是说,让本王离间残明小皇帝和山东守将的关系?” 多尔衮越想越觉得有趣,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 “不错。奴才听说如今残明的皇帝是崇祯的太子,不过十五岁耳。其以冲龄践祚,如何能压服诸镇军阀?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正是离间的好时机。” 范文程幽幽说道:“不论山东的守将是谁,其统兵在外,小皇帝势必不会放心,这时候若是有传言四起,恐怕小皇帝自己就坐不住了。如此一来,残明后院起火,自然没有精力对大清用兵。只要大清收拾了李自成,腾出手来还解决不了一个残明小朝廷吗?” “妙哉,妙哉!范先生真是胸中自有百万兵,经你一番谋划,这天下岂不已是我大清囊中之物?” ...... ...... 第六十三章 郑芝龙动心 (第一更,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柔之虎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前天不是前天,书友Factfish的100币打赏。) 泉州府,晋江县。 作为泉州府治所在,晋江县可谓东南形胜。县东北有泉山,名清源。东南有宝盖山。南有灵源山。东南滨海,有盐场。海中有彭湖屿。南有晋江,自南安县流入,经城西石塔山下,又东南至岱屿入海。东北有洛阳江,南流入海。又东南有永宁卫,南有守御福泉千户所,俱为洪武二十一年二月置。东南有祥芝、又有乌浔、南有深扈、又有围头四巡检司。西南有嘉靖中期所筑安平城。东南有万历中期所筑石湖城。 不过如今一提起晋江县,当地百姓立即会想到的便是奢华无比的郑府。 自打崇祯元年被熊文灿招抚任海防游击后,郑芝龙便离开台湾,坐镇闽海。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三万部众以及千余艘船只。 崇祯三年,郑芝龙在晋江县安平镇修建豪华宅邸。郑芝龙花费了三年时间修建这座宅邸,富可敌国的他毫不吝惜金银,整座府邸西抵西港,北达西垵头,南临安平桥头,直通五港口岸,占地一百三十八亩。府邸主构为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两旁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东有“敦仁阁”,西有“泰运楼”,前厅为“天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大厝背后辟有“致远园”,周以墙为护,疏以丘壑、亭台、精舍、池沼、小桥、曲径、佳木、奇花异草。 在当地百姓眼中,这座府邸堪比皇宫。 两月前当今天子擢升郑芝龙为福建总兵,前不久又加封南安伯,故而这座府邸不光是郑芝龙的私邸,更充任福建总兵府。 这位南安伯爷、总兵大人喜欢在自己的宅邸处理公务,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 事实上,整个安平镇已经成为郑芝龙拥兵自重的军事据点和严密控制下的海贸港口。 郑芝龙把安平镇经营的滴水不漏,铁板一块。 别管是海盗、商船还是荷兰人要想从金门航线行过,就要乖乖的交出买路钱。 此刻致远园撷芳亭中,郑芝龙正背负双手缓缓踱着步子。 他一身墨蓝色直裰,头戴懒收巾,脚蹬渡云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封疆大吏,而更像是一个书生。 虽然已经年逾四十,他却保养的十分得当,面颊光滑白皙,皮肤紧致的看不到一丝皱纹。 常年奔波海上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这位亦官亦寇、亦正亦邪的闽海霸主着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便在郑芝龙心事重重的于亭中踱步时,花园小径上匆匆走来一人。 “大哥,你找我?” 这人一身短打,露出一身的腱子肉。 看他皮肤黝黑,身材健硕,与郑芝龙的柔美却是两个极端。 “四弟你来了?快进来坐。” 郑芝龙口中的四弟便是他的亲弟弟郑鸿逵。 郑鸿逵原名郑芝凤,兄弟排行第四,是著名的十八芝之一。后来考武举时改名鸿逵,字圣仪。 郑鸿逵今年虽然只有三十一岁,却已是郑芝龙的左膀右臂,深得郑芝龙的信赖。 此次郑芝龙唤他来致远园议事,便是为了答复朝廷一事。 一个月前,郑芝龙的长子郑森(郑成功)写了一封家书派人送来福建。这封家书可不仅仅是问安这么简单,郑森委婉的表示天子希望和郑家联合成立一个皇明贸易商会。 皇明贸易商会直属于朝廷,由郑家负责具体运作。挂靠在皇明贸易商会名下的船只都可以用朝廷官船的名义走海经商,不需要再向朝廷缴纳海税。 走海经商利润所得,朝廷和郑家平分。 郑森同时指出,郑家可以对外售卖入会权,别的海商想要加入皇明贸易商会可以直接向郑家付一笔钱,至于这笔钱是多少,朝廷不会过问。 当然,朝廷也可以出售入会权,最终按照入股多少分红。 这无疑给了郑家极大的权力,郑芝龙甚至获得了垄断闽海商贸的特权。 不过郑芝龙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毕竟现在他已经是福建的绝对实权者,海税收多收少全在他一句话。 收缴的海税当然要上缴一部分至朝廷,但上缴多少同样也是看他的心情。 他的心情好了,就给朝廷多一些银子。他的心情差了,就给朝廷少一些银子。 要是成立了皇明贸易商会,至少理论上要给朝廷让出一半的利润。 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好在天子是让郑森以家书的名义把这层意思隐晦的表露给郑芝龙,这样郑芝龙即使没有立即做出回应,天子面子上也不会太难看。 只是昨日长子郑森又派人送来一封家书,郑芝龙看过之后真的有些动心了。 “大哥,可是那朝廷又许下什么允诺?我那好侄儿在信中怎么说?” 郑鸿逵心情显然很不错,最近朝廷对大哥又是加官又是进爵的,可谓恩宠有加。这种时候郑森又派人送来家书,准保是好事。 郑芝龙将一份已经拆封的书信递给郑鸿逵,淡淡笑道:“你自己看吧。” 郑鸿逵接过书信,将信纸展开来看,起初还神态自若可看了一半却是惊呼出声。 “朝廷要改漕运为海运?” 也难怪郑鸿逵如此惊讶,自京杭大运河开凿以来,便一直是贯通南北的重要纽带。大明立国后对大运河的倚重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别管是江南的丝绸、粮食还是盐巴,都需要依靠大运河运输送往北京。 但到了万历年间,运河经常淤塞,朝廷得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清淤。加之漕运的效率日渐低下,朝廷便起了兴海运替漕运的心思。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一直无法付诸实施。 原因就在于千里大运河养活了几十万漕工,如果废除漕运改为海运,固然能够提升效率,精简开支,但随之几十万漕工都会没有饭吃,很可能会闹出大乱子。 不过当今天子旧事重提却是有了不同的意味。甲申国变天下板荡,北地近乎全部落入东虏、闯逆之手。即使圣天子英明不久前命官军收取山东,但不得不承认南北漕运还是阻断瘫痪了。 ...... ...... 第六十四章 抉择 (第二更,求推荐票。感谢书友柔之虎的500币打赏~) 即使杭州到临清段的运河畅通,亦只是原大运河的一半。 原本依靠运河为生的一大半漕工,将不可避免的转行谋生。 何况现在是乱世,即便是山东段的运河亦不能保证完全通畅,这就意味着这个甲申年漕运基本是瘫痪的。 所幸朝廷如今只拥有半壁江山,不用担心把物资运送到北方的问题。现在真正需要头疼的是占据畿辅、北直隶、河南大部的清廷。 当然,现在不需要担心不意味着永远不需要担心。 朝廷若是击败东虏收复了神京,势必要面临南北物资转运的问题。 天子提前把这个问题提出来,郑芝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以海运替漕运万历年间便有争论,只是朝廷顾忌诸多最终不能成行。如今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郑鸿逵平静下来后仔细分析了一番,觉得这对郑家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卡Kа酷Ku尐裞網 “大哥,看来天子对你真的很看重啊。不如大哥就答应了吧?” 郑芝龙摇了摇头道:“废漕改海,我郑家当然有这个能力承担南北运输。只是那也得等朝廷收复了神京再说。” “这倒也是。现在朝廷不过是画了个大饼,想先稳住大哥。” 郑鸿逵也不傻,言语间颇有些对朝廷的轻视与讥讽。 “这张画的大饼想要吃到也不容易啊。”郑芝龙长叹一声道:“四弟,你可知道森儿在信中还说了什么?” 郑鸿逵一愣道:“我那侄儿还说了什么?” “朝廷把这海运的担子交给我郑芝龙可不是白给的,天子的意思很明白,要我牵头去办这皇明贸易商会。” 郑芝龙面色有些阴沉,声音发干道:“条件还是跟上次说的一样,所赚银两五五分成。” “嘶!这朝廷怎么跟商贾一般,一股市侩嘴脸。” 郑鸿逵有些无奈道:“这件事大哥怎么想?” “朝廷是想把我郑家牢牢绑在皇明贸易商会这条大船上啊。”郑芝龙微微眯起眼睛道:“若是我料想的不错,今后这南北海运一事也必须以皇明贸易商会的名义进行,若是我郑家不做势必也会有别家去做。就怕到那时我们想插手进来也没机会了。” 郑芝龙的眼光一向独到,当初和荷兰人开战前没有人看好他,都认为他这是飞蛾扑火。 可事实证明郑芝龙的选择是正确的,自从他打服了荷兰人,福建沿海的航线便被他彻底控制,往来商船,别管是南洋背景,闽商背景还是日本背景都需要给他交过路费,郑芝龙也靠着收税赚的盆满钵满,富可敌国。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机遇同样可遇不可求。 若能独揽南北海运的任务,郑芝龙便是大明第一皇商,一年的进项保守估计也有几百万两,这不亚于他收取海税所赚银两了。 究竟该如何抉择,郑芝龙十分纠结。 郑鸿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并没有急着逼迫郑芝龙表态,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郑芝龙做出决定。卡Kа酷Ku尐裞網 过了约莫盏茶的工夫,郑芝龙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这件事森儿说的对,机会难得,我郑家不能放过!” “大哥说怎么办便怎么办,不过如此一来咱们真得办那什么皇明贸易商会?” 郑鸿逵话音刚落,郑芝龙便笑道:“办,当然要办。天子说皇明贸易商会所赚银两朝廷和我郑家五五分成,我方才细细琢磨了一下,对我郑家收入影响并不太大。” 郑鸿逵有些发懵。 “可我那侄儿在信中说的明白,只要加入了皇明贸易商会,就不需要再交海税了,不就等于变相把咱郑家锅里的饭刨出去了吗?” “可森儿也在信中说了,决定谁能加入皇明贸易商会的权力在我郑家和朝廷。别的地方我管不了,福建沿海的商贾要想加入皇明贸易商会还不是得我郑芝龙同意。他们若不给足了钱,老子能让他入会?至于那些荷兰人、日本人,他们连我大明百姓的身份都不具备,自然也不可能加入皇明贸易商会,老子照收海税朝廷也挑不出毛病来。” 郑芝龙一番话彻底点醒了郑鸿逵。 “妙哉,妙哉。大哥真是明白人啊。哈哈,等于咱们左手倒右手,收税换个说法。” “我在想这个入会费该怎么收取。若是一次性收取也太亏了,不如每年收一次,按照入会商贾海贸的体量估算一个数出来,这样怎么也不会太亏。” 当然,入会的商贾越多,皇明贸易商会需要分红的量就越多。总体算下来,郑家还是要比只收税亏一些,唯一稳赚不赔的就是朝廷了。 郑芝龙嘿然一笑道:“想不到天子还真有两下子,只凭借朝廷大义就能坐吃一半的利润。” 郑鸿逵双手一摊道:“这个也没办法,谁叫天下是他朱家的呢。老子打江山,儿子坐江山,天经地义。哈哈,说到这儿,我那小侄儿不是还被天子赐了国姓吗?大哥,你说咱兄弟能不能捞个藩王当当?” 对郑鸿逵的半开玩笑郑芝龙丝毫不以为意。 “藩王?”郑芝龙摇了摇头道:“除了开国元勋,大明可没封过异姓王。再说,自古以来异姓王可有好下场的?咱兄弟坐享富贵便是,要那虚名作甚。” 郑鸿逵点了点头。 是啊,在这乱世之中,只要手中有兵就是王道。 朝廷对郑家一再拉拢,不就是因为郑家手中有数千艘海船,数万名士兵吗? 真要是把郑家惹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 “我现在唯一有些担心的是森儿。” 郑芝龙眼神变得有些阴鸷:“原本是想把他送去国子监混个监生的,不曾想他却被天子调去读什么皇明军校,还赐了姓、名。我总觉得他这几次写信有些异常,口吻更像是给朝廷当说客。” 郑鸿逵哈哈大笑道:“大哥,这你怕是想多了。森儿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自打他六岁离开平户藩被接到泉州府安平读书,一连八年都没挪窝。他整日都在你我的眼皮底下,吃的是咱郑家的米面,喝的是咱郑家的水,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呢。”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郑芝龙幽幽说道:“若真有一天森儿为了朝廷站到了我郑家的对立面,我绝不会留情。” ...... ...... 第六十五章 神策军扩军 (对老坤老说五月三号是个重要的日子,咳咳,不弄那么神秘了,今天是我生日,勤奋敬业的老坤向大家求一**荐票支持,有打赏的话最好不过了!感谢书友东京网友的2000币打赏,感谢书友遇见在似水年华、书友柔之虎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20180413234516313的100币打赏。) 对刘三水来说,近些日子无疑是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 神策军扩军,新招募来的士兵需要老兵来带,他和大部分老兵一样被选为教官,负责一队新兵的训练。 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些新兵还不能算作神策军的一员。 只有等他们集训完成,通过了最终考校才行。 刘三水自然清楚最终考校是什么,只有砍下一颗死囚的脑袋才能被编入营。只不过这帮新兵运气好,据说即使在最终考校中被淘汰也能编入辅兵营。虽然拿的军饷只有战兵的一半多,但好歹也算吃上了皇粮,有了稳定的收入进项。 在这乱世混口饭吃活下去不就是最好的事情了吗? 由于要训练新兵,刘三水本身的日常训练可以先放一放。这就意味着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他不用一早爬起来绕着校场跑上十几圈。不过刘三水还是决定每天自发的跑上三圈,只当是为了保持状态。 今日一早他在伙房用过早饭便慢悠悠的来到校场。 新兵们已经列好了队,一个个站的笔挺。 刘三水见状十分满意,走到由他负责的那队新兵前清了清嗓子道:“你们进行队列训练已经五天了,来说说看都是个啥感觉?”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大伙儿对刘三水都有些怕,谁也不敢做冒头的那个。 刘三水见状不由得有些恼怒,可一时却也发作不得,便绕着队列走了两圈,学着自家队长的样子训斥道:“你们一定认为队列训练是枯燥的,心里肯定盼着早些结束。是不是?” 新兵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见新兵蛋子们默不作声,刘三水直是又气又笑。 “不妨告诉你们,当初本教官也是这么想的。” 刘三水清了清嗓子道:“本教官当时想,既然是来当兵的总得发些兵器才是。别管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先来一样啊。有了兵器的兵才能称之为兵,不然赤手空拳和敌人战斗搏杀吗?” 他这番话说的倒也是实在,一个新兵怯生生的问道:“最后发兵器了吗?” “当然。卡Kа酷Ku尐裞網只不过是在队列训练考核通过后。” 刘三水一说起兴来便收不住,吐沫四溅,喷的新兵们一脸。 可怜那些新兵又不敢动手去擦,只盼着刘三水赶快说完。 “队列训练是什么?你以为只是让你们站站军姿那么简单?我告诉你们,队列训练的意义在于训练你们的组织性纪律性,培养你们的服从精神。” 刘三水回想起宣传员对他们说的那些话,揉吧揉吧又对这些新兵说了出来。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你们这帮娃娃十个有九个都是为了吃饱饭来当兵的吧?这没有错!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们,进了这军营就要以士兵的标准要求自己。何况神策军不是一般的军队,是天子亲军。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神策军的形象。故而从即日起你们必须给老子站的笔挺,走的方正!” 刘三水说完之后狠狠吞了一口吐沫,开始喊起口令。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新兵们连忙遵照指令执行,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都很用心。卡Kа酷Ku尐裞網 对此刘三水还是很满意的。 分给他的这批新兵里没有偷奸耍滑之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孩子。 这么看来,这次神策军虽然扩军,但招募标准并没有变低,依旧只招收身世清白的良家子,那些地痞混混一个也别想进来。 这点很重要。军队是最讲究服从的地方,神策军尤甚。 打进入军营开始,每一名士兵被灌输的都是遵从上级指挥,誓死报效圣上的思想。 如果军营中有地痞混混这种刺头存在,势必会对风气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对神策军来说,并不怕新兵是一张白纸。相反,一张白纸更容易塑造,更容易培养组织性纪律性。 “从现在开始站军姿半个时辰!” 刘三水厉声吩咐了一番,便拔步朝树荫处走去。 六月末的天气着实是热,才在太阳底下站了一小会他就热的满头大汗。 做教官就是这点好,最热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的躲在树荫底下。 不过刘三水的好日子也没有几天了。等到这帮新兵开始练习长枪突刺,他就要开始手把手的纠正动作,那时再想像现在这样休息是不可能了。 是以刘三水决定抓住这最后的休息时间好好放松一下,也不枉自告奋勇担任教官训练这帮新兵蛋子啊。 “三水兄弟,你这帮兵怎么样?可还让你省心?” 王富贵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冲刘三水挤眉弄眼的打趣道。 “呀,王大哥啊,快来坐会,这毒日头真要把人烤焦了!” 招呼王富贵坐下刘三水才有些得意的说道:“说起来我手下这些新兵还真不赖,学东西那叫一个快。教他们一个动作立马就能学会。” 见刘三水开始吹嘘,王富贵咳嗽一声道:“咋的,比你当初那会还学的快?” 刘三水面色有些尴尬道:“哈哈,看老哥哥说的,这不能比嘛。那会咱也是刚到军营,没见过世面。” 王富贵心中暗暗腹诽,那这些新兵就不是第一次进军营了? “说起来这时间过的还真是快。两个月前你我还都是新兵蛋子,现在却开始给新兵当教官了。” 王富贵由衷的感慨道:“也就是在这乱世才有这等机会,不然哪有你我兄弟熬出头的份儿啊。” 这话可是说到刘三水的心坎里去了。在报名参军之前,刘三水不过是个码头上搬货卸货的力棒,王富贵也就是个杀猪的屠夫。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二人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可自打他们报名参军,最终通过考核被选入神策军,每个月能拿二两银子的军饷,还顿顿有肉吃。 刘三水舍不得花钱,把银子偷偷存了下来,打算攒上一年买上两亩地,再娶个媳妇。 有了家整个人便不再是飘的了。 刘三水只想早些给老刘家留下个种,这样即便是将来战死沙场也不会有遗憾了。 ... ... 第六十六章 核验首级 (第一更,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荷塘V听雨的2000币打赏,感谢书友柔之虎,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书友香江劉胖子,书友睺帝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runningchao的100币打赏,感谢大家的生日祝福~) 这几日对南京兵部负责核验首级的吏员来说绝对是有生以来最忙碌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应兵部尚书路振飞要求,几乎所有相关吏员都被抽调前去核验东虏首级。 山东大捷,德州总兵秦拱明斩杀东虏满洲正蓝旗甲兵六百七十三人、汉军镶红旗甲兵八百三十一人,合计一千五百零四人。 按照秦总兵捷报中所书,这些旗兵都是在攻城战中被斩杀的,明军并未出城追击。 即便如此,这也是近十年来大明对东虏最大的一场胜利。包括圣天子在内,朝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秦总兵派人将用石灰处理好的首级全部装车运至南京。圣天子虽然对秦总兵信任有加,还是命人将这些首级交由兵部核验。 此举别无它意,就是为了向天下臣民宣示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大捷,而不是用笔杆子虚构出来的。 就像当年的车厢峡之战,虽然朝廷一再宣传车厢峡大捷官军多么威猛,但百姓们可不买账。 其实细细想来其中疑点多多,陈奇瑜明明已经把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十几路反王都围困其中,为何还要接受他们的投降,最终放虎归山? 若这件事是真的,只能说明陈奇瑜是个愚蠢之极的白痴。 但陈奇瑜显然不是白痴。 当时陈奇瑜可是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五省军务的封疆大吏。能够坐到这个位置的有几个是白痴? 唯一的解释就是车厢峡之战是假的,根本不存在。 陈奇瑜或许真的和张献忠等贼寇有过交手,但一定不敌,使得流寇成功脱身。 但陈奇瑜上报给天子的奏疏中又不能这么写,于是乎炮制出一场车厢峡大捷便显得尤为必要了。 勇猛的官军先是重挫流贼,狡猾的流贼头目表示要投降,接受朝廷的招安。 仁慈的总督大人心存善念,接受了流贼们的投降。不料流贼们在出了车厢峡之后立刻反悔,重新竖起反旗...... 如此陈奇瑜的面子保住了,官军的面子保住了,朝廷的面子保住了,天子的面子也保住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唯一的问题是,天下人不信! 如果车厢峡大捷是真的,为何兵部塘报上、陈奇瑜写给崇祯的奏疏上语焉不详,连具体的位置都描述不清? 这种所谓的捷报不但不能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反而会让朝廷的威信一再下降。 朱慈烺当然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车厢峡大捷”时朝廷的威望还是很高的,经得起这么挥霍。可如今国事艰难,稍有不慎就将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朱慈烺绝不准许任何谣言动摇人心,损害朝廷威信。 要想让百姓相信朝廷宣传的大捷,便要明明白白的把事实展现在他们面前,越是盖着捂着越会惹人生疑,若是敞开来把一切暴露在阳光下,反倒不会有那么多阴谋论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对秦拱明当然是信任的,但这件事他绝不能草率处置,必须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点,为朝廷赢得民心和舆论支持。 一千五百余首级全部核验完毕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 饶是兵部吏员们已经夜以继日的核验,也用了足足三日才完成了这一任务。 大明官军的名声一向不怎么好,杀良冒功的事情时有发生。 一些总兵、副将在东虏入口劫掠百姓时不敢率部迎战,等着东虏抢够了拍拍屁股走人再把幸存的百姓屠戮一番,将首级砍下剃发编好辫子送到京师邀赏。 这种拙劣的作假手段通常会被识破,但有时报功的将领会买通兵部负责核验的吏员,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那些没有打点好处的将领,即便送来的首级是真的,有时也会被诬陷成杀良冒功,其间是非黑白早就是颠倒的不成样子了。 但此次圣天子下了严令,又有本兵大人亲自坐镇监督,兵部吏员们自然不敢颠倒黑白,饶是秦总兵没有打点他们一文钱,也不敢从中作梗诬陷好人。 兵部吏员们首先要核验的便是被斩杀者的性别身份,因为杀良冒功者常常会杀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充数。照理说要仅仅凭借首级分辨性别难度很大,但兵部吏员们自有一套方法。水中浮尸,男俯女仰,即使人为翻覆依旧会回到最初的状态。同理,把首级投入水缸中,仰者为妇人,俯者为男子。 于是乎南京兵部的吏员把这一千五百余首级依次投入水缸中,无一例外的首级全部俯朝向下,证明所有被斩杀者皆为男子。 经由三日的查验,兵部方面最终得出结论,其中六百余首级牙口、颧骨与东虏完全吻合,辫子也都是编结了数十年的,剩下的八百多首级虽然从牙口、颧骨看和汉人没有什么分别,但辫子也都是编结了十几年的。 如此一番对照,正好能和明军斩杀满洲正蓝旗甲兵六百七十三人、汉军镶红旗甲兵八百三十一人的数字对应上。这批首级都是鞑子和二鞑子的,不存在杀良冒功的可能! 大捷,这是一场真真切切的大捷! 即便是那些混吃等死的兵部吏员此刻也由衷的感到一丝欣慰,原来大明朝的官军也是能打胜仗的,原来东虏八旗不可战胜的神话也是可以打破的。 原来大明还是有希望的! 朱慈烺在下旨对德州大捷有功将士进行封赏的同时,命神策军的营兵协助兵部官员将这一千五百余首级悬挂在南京城墙上示众。 如此一来,进出南京城的百姓都能够看到明军斩杀的鞑子、二鞑子首级,对德州大捷的真实性便会深信不疑了。 至于原先悬挂在城头示众的谋逆勋贵、文官的首级早已腐烂,只剩下骷髅头。朱慈烺命人将其取下,挫骨扬灰以警世人。 乱世用重典,朱慈烺对于这些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既得利益者绝不会有丝毫的同情。 通过这一轮的威慑,南京城中剩下的那些图谋不轨之辈定被吓得肝胆俱裂,再不敢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对朱慈烺来说只要手中有兵权,便不必担心有宵小逆臣犯上作乱。若有人真的想找死,朱慈烺不介意再次把钢刀举起,杀他个人头滚滚! ...... ...... 第六十七章 棱堡 (第二更,求推荐票!感谢书友柔之虎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喜欢历史课的200币打赏,感谢书友陈帝扬的100币打赏~) 德州大捷给整个大明帝国带来的欢欣鼓舞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卡Kа酷Ku尐裞網不过朱慈烺却没有一直沉浸其中。 作为一个灵魂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他十分清楚此次满清派来收复山东的只是一只偏师。 如果多尔衮被这次德州大败刺激,改变了整体战略,将兵力往东线倾斜,明军就将面临巨大的压力。 朱慈烺当然不会对满清抱有任何幻想,他要做的就是未雨绸缪,将一切可能的情况考虑在内。 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满洲人便一直缺乏攻城能力,故而多是用间,靠内应制造混乱打开城门,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 这种战术自然是有局限性的,皇太极也正是看到了这点才组建了乌真超哈——一只配备大量火炮的军队。 皇太极的战略眼光还是很毒辣的,他知道明军的优势在于火炮,那么只要八旗军能够在这一项上追赶上明军,便可以在与明军的对决中处于全线优势。 宁锦防线给皇太极制造了极大的阴影,他自然无比迫切拥有一只重火炮军队,轰开坚固的城墙。 可惜只有辽东一地的满洲人缺乏制炮技术,即便皇太极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亦不能让乌真超哈的火炮媲美明军。 直到登州之乱的发生,孔有德叛明降清,带去了大量登州的火炮。 这些火炮都是葡萄牙雇佣兵从壕境(澳门)带来的佛郎机炮,属于同时代最先进的火炮。 有了这些样炮,皇太极便可以命辽东的匠人们进行仿制。虽然仿制出来的重炮不及佛郎机人的原装货,但比之原先的粗糙火炮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至此,满洲人的火炮已经不输于明军。 原本历史中崇祯十七年孔有德等三顺王随清军入关,发挥的主要作用就是攻打李自成。 他们和吴三桂部一起作为先锋为满洲人冲锋陷阵。 其中吴三桂、尚可喜等军追随阿济格由大同向榆林进兵,从陕北南下西安。孔有德、耿仲明等部则在多铎的带领下,从河南怀庆攻击潼关。 李自成的应对是派李过、高一功守陕北,自己则亲率大军死守潼关。卡Kа酷Ku尐裞網 最终潼关失守,李自成自知西安守不住,再次做出大撤退的决定。这之后被清军一路穷追猛打,最终死在了九宫山。 若按照原本历史发展,满清对陕西用兵发生在崇祯十七年十月下旬,在此之前孔有德等部汉军不可能威胁山东。 但朱慈烺担心德州大捷带来的蝴蝶效应影响多尔衮的决策。 若是多尔衮把孔有德等部派到山东,那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德州虽然是坚城,但面对孔有德部汉军的重炮猛轰恐怕会承受极大的压力。也许这些重炮不能直接轰塌德州的城墙,但却可以严重损毁城垛以及守城器械,使得明军的伤亡人数急剧攀升。 这当然不是朱慈烺想要看到的。 思忖再三,朱慈烺决定在山东北部,即武城、德州、乐陵一线修筑棱堡。 所谓棱堡,实质就是把城塞从一个凸多边形变成一个凹多边形,这样的改进,使得无论进攻城堡的任何一点,都会使攻城方暴露给数个棱堡面,防守方可以使用交叉火力对其进行多重打击。 而大明现有的城池,包括孙承宗当年在辽东修筑的堡垒群,都是传统意义的四方城。 这样的城池如果修筑的坚固,面对一般的火炮或许没有什么问题,但其最大的软肋在于会需要较多的士兵守城。 试想一下,四面城墙每面即便派一千人去守,整座城池也需要派至少五千人驻防。五千人便是五千张嘴,即便城中没有一个百姓,粮食全部供给士兵,消耗量也是惊人的。 当年皇太极取大凌河的策略,便是围而不攻。即便清军不能直接攻下城池也可以把其团团围住,把祖家军饿死。围城拼的就是消耗,清军的消耗固然很大,但大凌河城中的祖家军消耗更大,而且是坐吃山空。 最终祖大寿吃光城中百姓后开城投降,皇太极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大凌河。 如果把大凌河换成西式棱堡群呢? 毫无疑问,效果会非常好! 棱堡的一大优势就是需要的守军兵力极少。一座小型棱堡只需要几百人,甚至几十人就可以抵挡成千上万的攻城士兵。这些小型棱堡虽然面积不大,但就像一颗钉子钉在那里。你拔还是不拔? 不拔他就在那里恶心你。 若是拔,棱堡抗火炮击打能力远比普通城池要高,最终还是得围城。 可几十人、几百人驻守的棱堡怎么围?派出多少人围? 派的人少了围不住,派的人多了粮食消耗是个很大的问题。 若是攻城方派出上万人围一个几百人防守的棱堡,围上个半年粮草要消耗多少? 而棱堡内的守军,完全可以储备几百人一年乃至更久的口粮。 怎么看,都是攻城方吃亏。 若是棱堡群,则更为恐怖,可以有效阻止骑兵推进。要想把这些钉子全部拔除,恐怕得倾尽举国之力。 当然,棱堡的强大是建立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 只有搭配犀利的火枪,棱堡才可以把优势发挥到最大。 这也是朱慈烺这么急着设立火器司,打造优质火铳的原因。 棱堡可以提供交叉火力,如果再搭配犀利的火铳,无疑可以起到机枪交叉扫射的作用。 棱堡、火铳,这两者是缺一不可的。若是把火铳换成了弓弩,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当然,棱堡不可能是绝对无敌的。 它的诞生是因为旧式火炮的出现,它的消失是因为开花弹的广泛使用。 朱慈烺现在自己都研制不出开花弹,满清自然也不可能制出。 所以,棱堡在这个时代就是无敌的。 最关键的是修筑棱堡所需要的费用实在是太低了。 一座几十人、几百人驻守的棱堡花费不到一座县城的十分之一,以大明朝廷现在的经济实力,完全可以在山东北部修筑一片棱堡群,彻底把满清军队阻隔在外。 满清不把这些棱堡尽数拔除,便是想劫掠棱堡群后方的村庄、镇子都不可能! ...... ...... 第六十八章 密旨 (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小司機、书友东京网友的5000币打赏,感谢书友大号被封用小号的400币打赏,感谢书友寂寞的小鱼27、书友160724101855420,书友雪洗天心、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的100币打赏。) 棱堡的主体结构较为复杂,朱慈烺前世曾做过这方面的研究。 他最赞赏的便是沃邦式棱堡。沃邦式棱堡主要结构包括实心棱堡、空心棱堡、胸墙、中堤、凹面堡、三角堡、隐蔽路、屯兵所、斜堤。这种棱堡呈星形放射状,在表面会覆盖一层厚厚的土层,以避免敌方火炮跳弹产生的二次伤害。 实心棱堡是一个土堆高台,堡上配以胸墙。在胸墙之后往往会配备火炮,作为棱堡主要火力输出。所谓中堤指的是棱堡中间的部分,与大明的城墙类似。 凹面堡的修筑是为了防止敌方火炮对中堤直击轰击,三角堡亦之。两者皆会比主堡低,以不影响主堡上的火炮射击,形成交叉火力。 隐蔽路和屯兵所的作用是掩体,斜堤是最外围的防御工事,较大的倾斜角度能够最大程度发挥交叉火力的威力。 总体来说,棱堡与大明现有城池的构造完全不同。如果没有一张详细的图纸参照,工匠们很难建造出符合朱慈烺要求的棱堡。 好在朱慈烺曾经做过这方面的研究,棱堡的结构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要想画出一张主体结构图并不困难。 朱慈烺并不想有任何的耽搁,当即提笔勾勒起棱堡的轮廓。 不得不承认,朱慈烺的空间结构感并不算好,画出的棱堡结构图也不算太美观,但好在把主体结构都交待清楚了。 朱慈烺已经决定,在山东北部先修筑一批外围棱堡群,这批棱堡不用修筑的太大,每个能容纳两三百人足矣。它们的作用就是拖住满清南下的脚步,为朱慈烺训练新兵赢得时间。 这当然会花费一大笔钱,但比起修筑坚城要便宜的多,运维费用更是低了不少,而且花的值得。 “来人,召兵部尚书路振飞、工部尚书高弘图觐见!” ...... ...... 武昌,按察司衙门。 湖广按察司副使堵胤锡背负双手在花厅中不住踱步,显得心事重重。 前日朝廷派来传旨的陈公公抵达武昌,包括湖广巡抚何腾蛟、湖广总兵左良玉在内一干文武官员都来到巡抚衙门,设好香案跪接圣旨。 堵胤锡自然也在其中。 陈公公当众宣读了圣旨,声音抑扬顿挫,彰显着浩浩天威。 至于内容却是波澜不惊,无非是表彰何腾蛟、左良玉等人的忠心,还给左良玉晋了爵位,从宁南伯晋为宁南侯。 巡抚何腾蛟和宁南候左良玉接旨之后设下接风宴为陈公公接风洗尘,除了何、左二人,其余一众文武官员在酒宴上对陈公公大肆吹捧,恨不得认了陈太监做干爹。 堵胤锡对此虽然很失望,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如今大明官场的风气就是如此,他便是站出来反对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会引得同僚反感,从而受到排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太监以酒醉为由率先离席,众人便也相继散去。 堵胤锡也坐上了轿子返回自家宅邸休息。 翌日一早,陈太监便以私人的名义去了何腾蛟、左良玉的宅邸。 对此堵胤锡不觉得有丝毫的奇怪。宦官多贪财,这个陈太监自然也不会例外。 按照官场上的惯例,上官所到之处,下属要准备一笔丰厚的程仪以作表式。 陈太监是代天子传旨,自然是上官,何、左二人作为湖广文官、武将的代表,各自送上一份程仪自然也可以理解。 但之后陈太监又去了武昌知府、湖广布政使等大员的私宅,看样子是狠狠的赚了一波。 当时堵胤锡给陈太监作了一个评价:贪中恶鬼。 看样子这位陈公公不向所有湖广官员都讨要一份程仪是不会罢休了。堵胤锡官场混了半辈子,没少见贪婪的人,但贪到陈太监这个份上绝对是独一份。 如此贪婪的人自然不会忘记堵胤锡。 实际上,堵胤锡此时虽然是湖广按察司副使,但因为正职一直空缺,他便是实际的按察司衙门堂官。加之堵胤锡又掌着武昌兵备道事,绝对可以排到湖广官场前五。这样的大鱼,陈公公自然不会放过。 堵胤锡得知陈太监登门,便命管家准备了一份程仪,只盼着早点把这位瘟神送走。 可谁知陈太监进到堵胤锡书房中并没有急着暗示程仪的事,而是叫堵胤锡屏退左右。 堵胤锡虽然感到十分奇怪,但还是给陈太监面子照做了。 陈太监环顾左右确定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命堵胤锡接旨。 堵胤锡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天子有密旨给他,连忙跪倒在地接旨。 陈太监从贴身小衣里抽出一份叠成手掌大小的纸张,展开来念。 密旨的内容十分简短,只有一句话:左镇跋扈,卿可分而治之。 便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堵胤锡激动不已。 他之所以激动,不是因为天子看重他,特地下了密旨给他。而是天子有收服左镇的雄心! 作为大明的忠臣,堵胤锡对左良玉的跋扈早就看不下去了。可惜何腾蛟和左良玉打得火热,二人一唱一和,外人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加之左良玉手下二十余万大军,堵胤锡为大局计也不敢斥责左良玉引发不良的政治影响。 在他看来朝廷也是忌惮左良玉的,这才会对他加官进爵以示恩宠。 这也无可厚非,朝廷手中没兵,不和军阀合作又能如何?得过且过罢。 但当他领到天子密旨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当今圣上是个有着雄才大略的英主。 天子看问题看的很透彻,分析的也是一针见血。 左良玉跋扈,是因为其手下兵多将广。 但这些兵将可不都是左良玉的嫡系,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投降收编的。 因为军饷待遇不同,左良玉麾下各营矛盾不少,绝非铁板一块。 而天子的策略便是分而治之! 只要分化了左良玉的部众,他的实力便会变弱,朝廷便有了机会! 此刻堵胤锡才明白陈公公为何要去一众湖广官员的宅邸“讨要程仪”。这是为了保护他堵胤锡,避免引起左良玉、何腾蛟对他的怀疑啊。若是陈公公直奔堵胤锡府邸,何腾蛟、左良玉这两只老狐狸肯定会有所察觉。 天子要收左镇,又不想打草惊蛇,只得发一明一暗两道圣旨。 ...... ...... 第六十九章 分而治之 (感谢书友雪洗天心的100币打赏,求推荐票支持!) 虽然皇帝陛下的圣旨内容十分简短,却是给了堵胤锡一个努力的大方向。 分而治之! 左良玉麾下共有三十六营:马进忠、马士秀、王允成、惠登相、吴学礼、张应祥、杨国栋、徐懋德、毛显文、张光璧、金声桓、常登、徐勇、张应元、徐育贤、卢光祖、卢鼎、李国英、徐恩盛、高进库、胡友声、徐元仁、常国安、杜应金、印启贵、于自成、段凤翔、秦天禄...... 其中实力最强的当属金声桓部。 堵胤锡决定先从此人下手。 金声桓是陕西榆林人,原是巨寇,匪号“一斗粟”,后来投降左良玉,部众并没有被打散而是完全保留建制依旧由金声桓统领。 金声桓不是左良玉麾下嫡系,但却是左镇三十六营中最能打的。 在对抗顺军白旺部时,左良玉最为倚重的便是金声桓。 马进忠的实力排在左镇三十六营的第二位。此人是陕西延安人,别号“混十万”,早年间也是颇有名气的巨寇,后来于陕州战败,投降了左良玉。 巧合的是,金声桓和马进忠都是流贼出身,又都是陕西人,故而整个楚镇中陕西兵占据了很大一块比例,足有七八万之多。卡Kа酷Ku尐裞網 若是能争取到这二人,堵胤锡有信心架空左良玉。 只不过这二人都是一股流寇习气,堵胤锡还没有想好用什么方式拉拢。 直接用银子贿赂?且不说堵胤锡拿不出大笔银子,便是他能够拿出来恐怕只能满足二将一时胃口,不是长久之计。 许以高官厚禄? 堵胤锡似乎没有这个权力。他虽然得了天子密旨,但没有权力代天子向金声桓、马进忠允诺。在手中没有王命旗牌的情况下,以堵胤锡本身的职位,不足以越过何腾蛟直接向左良玉要人。 这差事有些难办啊。 堵胤锡思忖良久,突然灵机一动心中狂喜。 既然很难通过内部手段达到目的,便可以借助外力。 堵胤锡要借助的外力,便是白旺。 作为李自成留在湖广的大将,白旺控制了荆州、襄阳、承天、德安四府,并对武昌虎视眈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卡Kа酷Ku尐裞網对此,左良玉自然是极为忌惮的。虽然这几个月来,顺军和明军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但局部摩擦时有发生。 堵胤锡决定利用这点做些文章。 “来人呐,备轿!” ...... ...... 湖广巡抚衙门。 何腾蛟在书房之中聚精会神的临帖,左右各立着一个女子为他打扇。 六月末的天气着实是热,连扇出来的风都带着浓浓的暑意。 何腾蛟叹了口气将笔放在笔架上,冲身旁的一名女子吩咐道:“取些冰镇的饮子来。” 那名女子遵命照做,何腾蛟则一撩袍摆坐在了官帽椅上闭目养神。 待那冰镇饮子取来,何腾蛟才睁开眼睛,细细嘬了一口,只觉得一股通透的寒意从嗓子眼通到了周身肺腑。 舒坦,真他娘的舒坦! 便在这时,有门子来报,湖广按察司副使堵胤锡求见。 何腾蛟皱了皱眉,心中暗道这堵胤锡就会添乱,大热天的不在按察司衙门好生待着,来巡抚衙门作甚。 虽然感到十分不满,何腾蛟还是得见堵胤锡。 他摆了摆手道:“把堵臬台请进来吧。” 何腾蛟养气的功夫着实一流,须臾的工夫便收起了愠意,面色平静如水。 “下官拜见抚台大人。” 堵胤锡进到屋中冲何腾蛟深施一礼,之后双手束立,微微垂首。 “仲缄(堵胤锡的字)来找本官可是有要事?” 何腾蛟轻轻捋着胡须,不疾不徐的说道。 “抚台大人可知朝廷为何只为宁南候晋爵,而不为抚台加官?” 堵胤锡却是没有直接回答何腾蛟的问题,反问一句。 何腾蛟简直被堵胤锡问懵了。这厮不是拿自己开涮呢吧? 湖广官场中有谁不知道他何腾蛟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总督。他和左良玉一文一武,配合的十分默契,地位稳如泰山。 但他毕竟名义上还是湖广巡抚,只要朝廷一日不任命他为总督,这层窗户纸便捅不破。 该死的是堵胤锡竟然赤裸裸的在何腾蛟面前说了出来,难道是为了羞辱他? “朝廷自有朝廷的用意,本抚只知道忠心王事,报效朝廷,旁的事情无暇去想。” 何腾蛟语调冰冷,就差端茶送客了。 堵胤锡却丝毫不急,和声道:“下官以为,朝廷之所以不给抚台加官,乃是因为荆州、襄阳、承天、德安四府迟迟没有收复。” 何腾蛟哼了一声道:“荆州、襄阳、承天、德安四府又不是在本官手上丢的,与本官何干?” 何腾蛟这么说,倒也不是全无道理。自崇祯朝起,大明对于文官守土有着十分苛刻的规定。 文官失土则必定问责,多半难逃断头一刀,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故而文官们在得知城池必破时往往都会自杀殉节,以此保全家人。 可何腾蛟却是在李自成打下荆州、襄阳、承天、德安四府后才出任湖广巡抚的。 这四府不是在何腾蛟手上丢的,何腾蛟当然不用为此负责。 “抚台此言差矣。荆州、襄阳、承天、德安四府虽然不是在抚台手上丢的,但不意味抚台没有义务收回失土。以下官看,朝廷对湖广局势十分关注。若抚台能够收复四府,则必定升任湖广总督。” 堵胤锡说罢紧紧盯着何腾蛟。 说的轻巧! 何腾蛟直想翻白眼。 荆州、襄阳、承天、德安四府岂是那么容易收复的?白旺那厮是李自成麾下一员猛将,有他坐镇四府防御端是滴水不漏。 仿佛看出何腾蛟心中所想,堵胤锡接道:“下官有一计,可保重挫白贼!” 闻听此言何腾蛟连忙催问道:“快快讲来。” 堵胤锡将整个计划与何腾蛟说了一遍,不忘强调这件事必须由左良玉亲自出面。谁料何腾蛟紧皱眉头道:“宁南侯会同意吗?” “这便要看抚台的了。”堵胤锡深吸了一口气道:“功成与否在此一举。” ...... ...... 第七十章 何腾蛟与左良玉 (第二更,感谢书友朕躬钦处军国事的十万点币打赏,感谢书友柔之虎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前天不是前天、书友一文野字的100币打赏。卡Kа酷Ku尐裞網晚些还有一更,为盟主朕躬钦处军国事加更。求推荐票。另章推一本书:造物主说) 堵胤锡此时静静等着何腾蛟做出决定。在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说服左良玉,要做到这点无论如何都得何腾蛟出面。 良久,何腾蛟方是叹了口气道:“便试一试吧。” 堵胤锡闻言大喜,连忙道:“有抚台出面,宁南候必定会采纳这个计划。” “希望如此。”何腾蛟双手朝南京的方向拱了拱道:“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圣上啊。仲缄也帮我做个见证。” “下官愿为抚台鞍前马后。” ...... ...... 宁南候府。 左良玉正兀自把玩着一柄玉如意,有下人来报,湖广巡抚何腾蛟有请。 左良玉将玉如意放下,沉声问道:“何巡抚可说是为了何事?” “禀老爷,传话的人只说有万分紧急的要事。卡Kа酷Ku尐裞網” 左良玉捻了捻胡须,呵声道:“备马!” 片刻的工夫后左良玉便在一众亲兵的侍奉下翻身上马,打马扬鞭朝巡抚衙门而去。 见一队骑兵扬尘飞驰而来,沿途街道上的百姓十分识趣的闪到一边。 敢在武昌城中如此肆无忌惮的跑马,不用说一定是总兵府的人。 若是被总兵府的人撞倒踩死了,那便是白死。知府衙门、巡抚衙门难道会为了一两个升斗小民的性命得罪总兵府? 一行几十骑一路疾驰,不多时的工夫便来到巡抚衙门前。 左良玉一踢马镫,轻巧的跳下马背,随手把马鞭扔给一个上前的门子,也不待其通报,阔步朝巡抚衙门大门迈去。 对于这帮祖宗爷,门子哪敢得罪,陪着笑脸迎了进去,再叫人来帮左良玉的一帮亲兵把马拴好。 左良玉一路穿堂过院来到后衙,见何腾蛟正自在院子里舞剑,便凑步上前。 “啪啪啪!” 他连着鼓了三掌,哈哈大笑道;“何抚台这套剑法真是犀利,左某佩服。” 何腾蛟见左良玉来了,连忙收剑入鞘,摇头道:“让侯爷笑话了,快请屋里坐。” 何腾蛟单臂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左良玉也不推让,径自迈步朝前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花厅,又有仆人端上上好的菊花茶,何腾蛟抿了一口道:“怎么样,本官这菊花茶味道可还合侯爷的口味?” 左良玉也呷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着滋味:“这菊花茶的味道真是清润,可左某喝不惯,左某还是喜欢喝酒。” “哈哈,来人呐,把本抚珍藏的那坛上好女儿红端上来!” 何腾蛟也是爽快,当即便命人取酒来。 他亲自启开泥封,为左良玉斟了一杯道:“侯爷尝尝这酒。” 左良玉接过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十分的畅快。 “还是喝酒带劲,何抚台,这坛子酒便赠予左某可好?” 何腾蛟微微颔首道:“别说是一坛,便是侯爷要把本官酒窖里的陈酿都搬走,本官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不能够,君子不夺人所好嘛。” 左良玉十分得意的掉了句书袋道:“何抚台也是好酒之人,左某就拿一坛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何腾蛟轻捋了捋胡须,和声道:“尚怜秦痔苦,不遣楚醪沉。楚地有好酒,江陵之酒尤烈,可惜本官和侯爷尝不到啊。” 左良玉虽然是个粗人,但如何听不出何腾蛟有弦外之音? 他咳嗽一声道:“何抚台先是舞剑再是吟诗的,把左某都弄糊涂了。有话不妨直说。” “爽快,侯爷果然是爽快人!” 何腾蛟双手向南京方向拱了拱道:“圣天子在位,一心恢复大明山河。作为臣子,为君分忧自是本份。本官虽然不才,但也知道湖广是天下粮仓。如今闯贼窃据关中,其部白贼占荆州、襄阳、德安、承天四府。白贼利用四府之地所产粮食,源源不断的供给关中群贼,这才让闯贼能够有实力对抗朝廷。若是侯爷率兵取了四府,仅靠关中产粮,闯贼迟早会饿死。” 何腾蛟的这番分析不是没有道理。 关中地狭人稠,粮食一直便不够吃。 李自成麾下几十万军队,仅仅靠关中产粮肯定是无法维持的。 所以,长久以来李自CD依靠白旺部将湖广四府的粮食运到关中填窟窿。 若是李自成在湖广的地盘丢失了,很可能军心涣散,不用朝廷派兵去打,自己就溃散了。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这是李自成起事已来流传甚广的一首打油诗,其核心便是李闯能够带领大伙吃饱饭。 但若是这个允诺不能实现,那些投靠李自成的人会作何反应?他们还会跟着李自成干? 当然不会! 在乱世有奶便是娘。别管是李自成、张献忠还是朝廷,谁能让大伙儿吃饱饭,大伙儿便拥戴谁。 若是左良玉赶走了白旺,便等于釜底抽薪,断了李自成的活路。 何腾蛟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左良玉自然不能再装糊涂了。 长久以来他和何腾蛟之间相处的很愉快,他甚至一度认为何腾蛟是个妙人。 二人同样支持东林党,政治立场相同。 在具体事务的权力分配上,二人亦很有默契。 何腾蛟除了自己的巡抚标营几乎不染指兵权,只负责文政。 而左良玉坐拥几十万大军,成了湖广当之无愧的军头。 何腾蛟需要左良玉的支持以坐稳湖广巡抚的位置,左良玉也需要何腾蛟的身份维系和东林党的关系。 他二人一直以来都用共同的利益。 可今日,何腾蛟却做了一件蠢事。 收复荆州、襄阳、承天、德安四府,于他左良玉有什么好处? 何腾蛟也许可以因功升为湖广总督,但他左良玉还有升的可能吗? 总兵已经是武官的顶峰了。 至于爵位,他已经是宁南侯,再往上只有国公。而大明除了太祖、成祖封了开国、靖难功臣国公爵位,往后的历代君王可有不吝赐臣下国公之爵的? ...... ...... 第七十一章 博弈 (第三更,为盟主朕躬钦处军国事加更!求推荐票!) 左良玉与何腾蛟的关系看似亲密,实则十分微妙。 至少在此时此刻,左良玉觉得何腾蛟并不是和他一条心。 收复四府,说的轻巧! 白旺部虽然只有七八万人,但都是李自成部的精锐,绝非裹挟的流民夫子。 对付这样的精锐顺军,左良玉自问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便他的兵力是对方的数倍,也很难一举溃敌。 何况左良玉并不想灭掉白旺部。 如今的楚镇和当年的辽镇很类似。 当年崇祯帝征收辽饷,一年几百万两银子养着关宁军,为的就是对抗东虏。 可祖大寿却不急着主动出战,而是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 道理很简单,若是东虏灭了,朝廷还会一年给祖大寿拨几百万两,养着这帮兵大爷? 养寇自重,是任何手握大权将领的必备素质。卡Kа酷Ku尐裞網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左良玉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的白旺部就像当年的东虏,而他左良玉就是当初的祖大寿。 要想继续过着土皇帝般的日子,左良玉就不能消灭白旺部,必须以此为筹码要挟朝廷,获得源源不断的好处。 当然,有祖大寿的前车之鉴在,左良玉也不会放任白旺部壮大。 如今的他夹在顺军和朝廷中间,是最理想的情况。 若是白旺部继续蚕食湖广府县,他左良玉的地盘就会缩小,甚至有可能被吞并,就像当年的祖大寿,降清当了奴才。 维持现状是左良玉的想法,故而主动进攻白旺部控制下的四府绝不是个好选择。 “何抚台公忠体国,左某是敬佩的。不过荆州、襄阳、德安、承天四府城坚易守,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攻克。” 左良玉刻意把语调放的冰冷,只希望何腾蛟能够意识到错误,收回方才说的一番蠢话。卡Kа酷Ku尐裞網 何腾蛟却是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个老狐狸,真是难对付。 不过他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笑声道:“侯爷误会了,本官并没有说让侯爷强攻四府啊。” 左良玉听得一愣。 这何腾蛟莫不是傻了吧。若是他不派兵强攻四府,难道白旺还能率领麾下顺军乖乖退出城去吗? “何抚台有何计策不妨明说。” 何腾蛟清了清嗓子道:“侯爷何不派出一二营诈降?” 诈降? 左良玉连连摇头:“不妥,白旺又不是傻子,若是诈降他怎可能看不出?怕到时反倒要平白折损了兵力。” “诈降当然要真实,若是侯爷麾下嫡系各营前去诈降,白旺当然不会信。但若是与陕西群寇有着同乡之谊的金声桓、马进忠二位将军前去,恐怕白旺多少会动心吧?” 何腾蛟这番话让左良玉有些犹豫。 金声桓、马进忠都是陕西人,其部众也基本都是陕西兵。卡Kа酷Ku尐裞網 当初二人先后投降于官军,被左良玉收编纳入麾下。 虽然二人所部不是左良玉的嫡系,但却是左良玉手中最能打的军队。对此,左良玉的内心其实也有些矛盾。喜的是他可以依靠二人所部做先锋破敌。忧的是二人不是嫡系生死存亡时刻能否靠的住还是两说。 “若是白旺接受了金、马两位将军的投降,那侯爷在白旺军中便有了内应,可以轻而易举的收取四府。” 何腾蛟咽了一口吐沫道:“至于侯爷担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本官觉得大可不必。白旺部虽然强悍,但与李自成本部、张献忠部比起来就是蝼蚁与巨象的差距。灭了一个白旺,还有李自成、张献忠、东虏在。侯爷麾下将士乃是大明最精锐的,朝廷还指着侯爷呢,怎么可能自毁长城?” 何腾蛟最是善于忖度人心,他看出左良玉对此事态度冷淡是因为害怕朝廷过河拆桥,便准备了一番说辞。 这番说辞虽然不怎么华丽,但直击人心,让左良玉都有些动摇。 是啊,楚镇的情况虽然和当年的辽镇类似,但并不完全相同。 辽镇面临的强敌只有一个东虏,而楚镇面临的强敌不光是白旺,还有李自成、张献忠,甚至是东虏。只能说白旺部是楚镇面临的最直接威胁。收复四府,统一湖广只是第一步,距离光复神州还远的很。这种时候朝廷自然不太可能直接翻脸。 换句话说,朝廷不是不想过河拆桥,但在天下平定之前不会。 这么看来若能在不折损太大兵力的前提下收取四府,即便不能在封爵之事上更进一步,获得一番金银赏赐也是不错的。 “即便有内应,大军调动也是要消耗巨大的。粮秣之事何抚台可能保证?” 左良玉的态度终于有所软化,何腾蛟听在耳里,喜在心中。 “侯爷请放心,粮秣之事包在本官身上。至于破城之后侯爷如何行事,本官不会干预。” 左良玉闻言不由的眼前一亮。 何腾蛟是在暗示破城之后可以肆意抢掠吗? 毕竟如今四府是在顺军统治下的,那么破城之后纵兵抢掠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一直以来左良玉也是这么做的。 他麾下各营成分太过复杂,仅仅靠军令很难约束。故而左良玉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让各营士兵随意抢掠百姓。 对于朝廷治下的百姓,左军尚有些顾忌。但对那些顺军治下的“逆民”,左良玉当然可以毫无顾忌,随意抢掠。 怪就怪他们生在了顺军治下吧。 既然何腾蛟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良玉便可以完全放开手脚去做。 反正湖广就是他二人的天下,只要何腾蛟不说,朝廷也不会知道发生的一切。到时候把所有责任推到白旺身上,岂不美哉。 左良玉做事完全看利益,经由方才何腾蛟的一番分析,他渐渐发现这个计划能够给他带来的利益远远高于维持现状,心中已经把主意拿定了七八分。 “且容左某再想一想。” 左良玉闭上眼睛分析了一番,最终下定决心道:“纵兵劫掠三日,左某要何抚台保证允准军队破城后劫掠三日。何抚台若是答应,左某便干了!” ...... ...... 第七十二章 李自成的心结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支持,老坤急需推荐票!) 西安,原秦王府承运殿中,一个面色黧黑,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咒骂道。卡Kа酷Ku尐裞網 “贼你娘,这帮鞑子真是贼心不死!竟然还敢打山西的主意。”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山西。只要鞑子不渡过黄河,就不可能威胁关中。” 一个身材微胖,书生面相的男人恭敬献策道。 此对答二人便是大顺朝的皇帝李自成与丞相牛金星。 如今虽然形势严峻,但大顺政权还拥有关中、山西以及湖广四府的土地,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要想死中求活,最重要的便是保住关中。自古王图霸业兴于此,牛金星坚信李自成只要以关中为根基,迟早可以重新打回北京。 “恩,这个额...朕当然知道。朕已经在山西留下大部兵马,鞑子要想偷鸡摸狗,朕便叫他有来无回!” 另一位年纪较轻的谋士宋献策则沉默不语。自打山海关、定州、真定几场连败下来,大顺军的士气已经低到了谷底。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种时候李自成不但没有安抚人心,反而听信了牛金星的谗言,冤杀了制将军李岩。 对此宋献策十分失望,在政事上已经不怎么发声,任由牛金星和另一位当红谋士顾君恩献策。 李自成当然也察觉到了宋献策的变化,不过他却不打算像当年一样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让宋献策重新为他尽心尽力的卖命。 因为宋献策犯了一个他不能容忍的错误——公开支持李岩并替其求情。 “齐候怎么看?” 李自成直接跳过了宋献策,转向了顾君恩。 在攻克北京后,顾君恩曾被封为齐侯,但李自成通常还会以‘顾先生’相称。是以他突然喊顾君恩齐候,反倒让顾君恩有些不适应。 “启禀陛下,臣也认为关中乃是帝业根基,守关中则必守山西。不过除此之外,还应该尽可能的拿下武昌。如此粮食便不用愁了。” 李自成听得频频点头,大手一挥道:“朕早就说了,湖广必须用心经营,马上下一道旨意给白旺,叫他图谋进取。” 顾君恩见李自成虚心纳谏,便继续道:“陛下,白将军所部不过七八万人,守住四府不在话下,但要攻打武昌恐怕兵力有些不足。不如派汝侯领兵五万增援,将武昌一举拿下!” 顾君恩说的热血沸腾,本以为李自成会立即采纳他的建议,谁曾想这位大顺皇帝却摇了摇头道:“捷轩(刘宗敏的字)不能走。他是朕的左膀右臂,若是他领兵去了湖广,万一清兵真的渡过黄河,兵临潼关,朕又能用谁?” 顾君恩大失所望。富贵险中求,这么简单的道理李自成怎么就不明白呢? 原先做流寇的时候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和官军拼命,也没见着有啥害怕的啊。怎么人一当了皇帝,胆子就变小了这么多? “关中有陛下坐镇,已是稳如泰山。汝侯带兵增援白将军出其不意,定能打那左良玉一个措手不及!” 顾君恩仍然不肯放弃,据理力争道。 “不用再说了,朕意已决!” 李自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捷轩必须留下来。” 顾君恩咬牙道:“即便汝侯不能带兵前去增援白将军,也该派员大将增援。不然白将军要想拿下武昌恐怕不易。” 见顾君恩退了一步,李自成也不想搞得太僵,遂也让了一步道:“那便叫宗第带领右营的兵马增援襄京吧。卡Kа酷Ku尐裞網” 绵侯? 顾君恩见李自成最终挑中的是袁宗第,心里有些没底。 相较于李过所部后营、刘芳亮所部左营,袁宗第所部右营的战斗力较差。而且袁宗第本人的性格也较软,在军中属于老好人的类型。 派这样一个人统兵增援,能够对白旺部提供多少支持? 可李自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君恩不好再行反驳。 毕竟已经不是当初一口锅里抡马勺的日子了。 政权一旦建立,君是君,臣是臣,泾渭分明。 从李自成把秦王府改为大顺皇宫的那刻起,便已经和当年打天下的弟兄们拉开了距离。 “陛下英明。” 顾君恩十分无力的冲李自成拱了拱手。 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只能期盼着袁宗第硬气一回,和白旺部军队一起拿下武昌。 只要拿下了武昌,形势便会立刻好转,到时不管是和南明朝廷谈判联合抗清,还是形成默契三足鼎立,大顺都有足够的本钱。 ...... ...... 离开承运殿,李自成立刻返回了后宫。 一见到皇后高桂英,他便急切的摆手道:“快把小鼐子宣进宫来,额有要事吩咐他。” 高桂英见李自成这般急切,连忙问道:“陛下为何这么急着见小鼐子?” “哎,桂英,不瞒你说,额这些夜里总是睡不踏实,常常做恶梦梦到捷轩提着刀砍掉额的脑袋。额想让小鼐子帮额盯着他些。” 李自成口中的小鼐子便是他的养子张鼐。因为无嗣,李自成一直都把养子当亲子看待。他的另一名义子李双喜在山海关战败后因为替大军殿后被杀。是以李自成对张鼐便更为看重。 “陛下怕是多心了吧?捷轩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高桂英见李自成怀疑起了刘宗敏,便好言宽慰道。 李自成却摇了摇头道:“那可不是几句玩笑话,捷轩是不服额哩。” 原来李自成进入北京后想要立即登基,刘宗敏却说:我与他同作响马,何故拜他? 后来李自成对刘宗敏拷掠原明官员的凶蛮手段不满,刘宗敏直接回应道:皇帝之权归你,拷掠之威归我,无烦言也。 四月吴三桂降而复叛,李自成决定派刘宗敏出兵山海关讨伐吴三桂时,刘宗敏在殿上又说了句:大家都是做贼的,凭什么你在京城享受,让我去前线卖命? 李自成无奈之下只得御驾亲征,刘宗敏这才跟随李自成一同前往。 虽然双方并没有产生实质性冲突,但裂痕却已经形成。 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刘宗敏曾是李自成最要好的兄弟,也是大顺军中第一骁将。也正是因此,刘宗敏在大顺朝的威望仅次于李自成。 功高则盖主,李自成正是对刘宗敏不放心,才不敢让他单独统兵前去增援襄京。 ...... ...... 第七十三章 文安之抵京 (第二更,求推荐票!感谢书友柔之虎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顺水推粥,书友傲娇腹黑眼镜男,书友151214085622455,书友frzhj420的100币打赏。) 至于袁宗第他就放心多了。这位老兄弟虽然也是当年商洛十八骑出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跋扈嚣张,属于老好人的类型。 让这样的将领统兵前去增援白旺,李自成才能睡得踏实。 当然,李自成也不会对刘宗敏怎么样,至少眼下不会。 只要刘宗敏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不会主动发难。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大顺皇帝,即便刘宗敏再不服也不会公然火并。 李自成要防备的就是刘宗敏拉出一只军队单干,就像当年郝摇旗做的那样。 唉,以前他常常觉得领导一只义军太难,现在才发觉做皇帝更难。 “陛下若是不放心,要不要把一功,虎子他们调回来?” 高桂英见李自成满面愁容,不由得有些心疼。她的素手轻轻在丈夫有些粗糙的面颊上抚过,眼神之中满是温情。卡Kа酷Ku尐裞網 李自成咳嗽了一声道:“那怎么行?榆林那快还指望着虎子和一功守着呢。关中有额坐镇,捷轩不敢怎么样的。” 李自成口中的虎子和一功便是顺军之中大名鼎鼎的李过和高一功。 李过是李自成的亲外甥,绰号一只虎。因为李自成一直无子嗣,李过便被李自成当作接班人来培养。 高一功则是高桂英的亲弟弟,十分骁勇善战,深得李自成的信任。 二人都是当年老八队出身,不比刘宗敏的资历差。是以高桂英才会提出调二人回关中,以求万全。 不过李自成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在他看来陕西的整体防御分为两大块。 其中一块是以潼关为主的关中防区,另一条则是以榆林为主的陕北防区。 要想确保陕西的绝对控制权,这两块防区都不能出现任何的问题。 从现在的情况看,清廷收服了蒙古各部,完全有可能借道从陕北发动进攻。 如果榆林被打下了,关中几乎无险可守。卡Kа酷Ku尐裞網是以李自成才会让高一功和李过率领十几万大军坐镇榆林。 至于刘宗敏,李自成还是不想轻易的放弃。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一起刀口舔血拼到了现在,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火并。 李自成打算过段时间找个机会和刘宗敏好好聊聊,若是能够冰释前嫌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在此之前派张鼐监视刘宗敏也必不可少。如今顺军大部还是得以保留的,李自成绝不容许任何人带走他的军队单干。 刘宗敏也不行。 “那鞑子那边呢?听说山西沿线他们囤积了不少甲兵。” 高桂英现在虽然贵为皇后,但仍改不了和李自成商议军情的习惯。李自成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么多年过来了他和高桂英知无不言。大顺朝刚刚建立,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山西是陕西的屏障,额在那里留下了重兵,鞑子便是要打也得掂量掂量。”李自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显然不怎么有底,搂着高桂英道:“实在不行我便派芳亮去压阵。” 刘芳亮也是当初商洛十八骑之一。和其余义军将领不同,刘芳亮领兵风格十分稳重,但真打起来又很凶悍,是李自成麾下心腹大将。 当初山海关一片石,顺军和吴三桂的关宁军血战,眼瞅着吴三桂就要支撑不住,顺军破关在即。这时候鞑子突然冒了出来,杀了顺军一个措手不及。 大伙儿都傻了眼,军中到处都是“鞑子来了,快逃命啊!”的声音,就连刘宗敏和李自成这样久经战阵的统帅都有些发懵。 这时候是刘芳亮站了出来,率领所部殿后,让顺军主力得以保全。 最难能可贵的是刘芳亮且战且退,主力并没有多少折损,足见其沉着冷静。 “陛下,不论如何臣妾都会跟着陛下的。” 不知为何高桂英突然冒出这句话,整个身子靠在李自成宽阔的胸膛上。 李自成心中一暖。当年潼关之战前,高桂英就是像这样安慰自己,表示不论如何誓死追随。 后来潼关之战闯军大败给官军,他也和老营走散,高桂英等亲眷不知所踪,洪承畴、孙传庭派人四处搜山,想要捉到李自成献俘虏北京。李自成身边一度只剩下十八骑,不得不蛰伏商洛山中。 但他一直不信高桂英就这么死了,一面在商洛经营发展,一面派人四处打听高桂英等人的下落,最终二人终于团聚。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他与高桂英之间的情感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那是真真切切的患难之情,相濡以沫,同舟共济。 “桂英你放心,额保证赶跑鞑子,叫咱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李自成替高桂英拢了拢鬓角的发丝,眼神变得坚毅无比。 ...... ......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文安之掀开车帘,看到的是南京城巍峨的城墙。 南都,他终于到了南都! 一路辗转他这副老骨头差点散架。好在最终到了,这便值得了。 自打崇祯年间以国子监祭酒职致仕,文安之便返回了夷陵老家。 这一待便是十年。十年间烈皇没有征召过他,文安之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起复的希望,索性寄情于山水之间,聊以自娱。 不曾想甲申国变,闯逆攻破京师,天子自缢殉国,天下形势大变。 就当文安之为烈皇恸哭之时,东虏入关,赶跑了李自成进驻北京。 天下人都以为东虏只不过是吴三桂请来的援兵,赶走李自成就会主动退出关去。 谁曾想东虏却死皮赖脸的留在神京,任命官员,招降畿辅。 东虏是想图谋神州啊! 文安之和天下人一样对此感到愤慨。他一度想要在家乡夷陵组织乡兵勤王。便在这时有一名壮士找到了他。 这名壮士叫周道宁,身上带有当今天子的圣旨。 文安之当即跪倒在地冲南京方向三叩九拜,恭敬接旨。 得知圣天子要起复他为礼部左侍郎时,文安之嚎啕大哭。 十年了,十年过去了朝廷终于想起他了。 他并没有一丝一毫怨恨烈皇的意思,只盼着能够早日来到南京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 ...... ...... 第七十四章 国士无双 (新的一天,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六月十九三四、书友雪洗天心,书友闯逆变神器终、书友林紫Linzzy的100币打赏。卡Kа酷Ku尐裞網) 过正阳门,沿着千步廊一路向前行去,文安之只觉得心潮澎湃。 他的左手是通政司、锦衣衙、钦天监、太常寺。他的右手是宗人府、翰林院、吏、户、礼、兵、工部。 千步廊走到尽头便是承天门。 走至承天门前文安之停住了脚步,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切。 回来了,都回来了! 记忆如同泉水般奔涌而出,提醒着他是大明的臣子。 二十二年前,他在北京承天门前和一众新科进士意气风发的畅想着今后的人生,在礼官的引导下迈着四方步过端门,至午门。 午门是天子之门,通常情况下只能供天子出入。文官从午门左边偏门进出,武官从午门右边偏门进出。 但凡事总有例外。皇后入宫时是从午门进入的。新科进士初次进宫陛见是也是从午门进入! 文安之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浑身颤抖的穿过午门进入了紫禁城,成为了一名天子门生! 是啊,他是悊皇帝亲自简拔的天子门生! 北京紫禁城完全是以南京紫禁城为样本建造的,奉天、谨身、华盖、武英、文华...... 每一座大殿都和文安之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一块块青砖,一片片琉璃瓦都是那么相似。 直到行至乾清宫前时,文安之才感慨的摇了摇头。 现在是崇祯十七年了! 当今天子以礼部左侍郎之职起复文安之,足以看出对文安之的重视。 是以替文安之引路的内侍个个都赔上笑脸,卖力的讨好这位老先生。 文安之却不发一言,似一株松柏一样立于丹陛下。 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早已看破了人世间的名利。若不是为了大明社稷,为了天下苍生,他怎么也不会以如此高龄重新踏入朝堂。 “宣礼部左侍郎文安之陛见!” “宣礼部左侍郎文安之陛见!” “宣礼部左侍郎文安之陛见!” 内侍的唱诵声一级级的传下来,文安之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杆拾阶而上。 二十二载前他正壮年,春风得意致君尧舜上。卡Kа酷Ku尐裞網 二十二载后他已花甲,老骥伏枥誓要挽天倾。 那个倔脾气的文安之又回来了!那个不服输的文安之又回来了! 爬上最后一级台阶,文安之大口喘起了粗气。到底是上了年纪,身子大不如前了。 文安之苦笑了两声,振了振袍服,阔步走入殿中。 无需多言,自有内监凑步上前引着文安之来到暖阁之中。 “臣文安之叩见陛下。” 文安之冲着朱慈烺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已是老泪横流。 “铁庵公快快请起!” 朱慈烺竟然屈尊走到文安之面前,将这位刚刚起复的老臣扶了起来。 文安之愣痴当场,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天子竟然以他的号相称,天子竟然称他铁庵公! 通常情况下皇帝以官职称呼臣下,对于敬重的老臣最多称呼一句先生。 像当今天子这样以雅号称呼臣下的,不说绝无仅有,也绝对十分罕见。卡Kа酷Ku尐裞網 好年轻啊! 这是文安之目睹天颜后的第一反应。 而且,当今天子和悊皇帝颇有几分相似。 这也对嘛,毕竟当今天子是悊皇帝的亲侄儿,血缘如此之近,长得像些也很正常。 天启二年,悊皇帝也差不多是当今天子这么年轻吧?只不过今上看起来比当年的悊皇帝更加坚毅,虽然以冲龄践祚却满满的雄主气象。 文安之虽然远在夷陵,但对南京的人事也有所了解。 正是因为看到当今天子如此雄才伟略,他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辅佐于他。 朱慈烺今日并没有穿朝服,而是身着一件大红色圆领团龙袍。 他十分激动的攥住文安之的双手道:“朕等铁庵公等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不过文安之却眼眶一红,泣声道:“臣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看重。” 朱慈烺却笑了笑道:“铁庵公是朕的卧龙,朕当然看重了。说来朕还占便宜了,毕竟朕没有三顾草庐就把铁庵公请出山了。” “陛下谬赞了。老臣,老臣......” 文安之直是有些哭笑不得。当今天子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朱慈烺确实十分高兴。 他没想到自己下了一道圣旨,文安之就毫不犹豫应召前来。 南明不缺忠臣,但绝对缺能臣。遍观南明史,能像文安之这样独自扛起一片天的能臣绝无仅有。 文安之是当之无愧的宰辅之才。 得文安之相助,朱慈烺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铁庵公随朕来。” 朱慈烺引着文安之绕过屏风,指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舆图道:“铁庵公觉得当今天下大势如何?” 文安之滞声道:“陛下就这么急着听一个闲居山野十余载的老者论道?” 朱慈烺神色一正道:“昔日汉文帝宣室召见贾宜论道,却不问苍生问鬼神。朕可不能犯这种错误。” 文安之喉结上下耸动,良久才点了点头。 “那臣便以愚见侮圣听了。” “等等!” 朱慈烺一挥手道:“今日朕要和铁庵公坐而论道,遵古礼!” 说罢当先跪坐在锦垫之上。 文安之明白了天子的意思,连忙跟着跪坐下来。 秦汉之时,以跪坐为尊。 便是天子上朝都是跪坐。 今日天子以跪坐之古礼与文安之坐而论道,是真真切切的以国士待之。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文安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目光投向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舆图。 “陛下,今神州板荡,天下三分。形势与当年三国之势十分相似。” 稍顿了顿,文安之继续道:“陛下以为,孰为魏,孰为蜀,孰为吴?” 朱慈烺略作思忖便答道:“以朕之见,东虏为魏,闯逆为吴,皇明为蜀。” 从军事实力来看,确实是东虏最强,李自成次之,大明最弱。朱慈烺完全是以三者的军事实力和魏蜀吴三国进行类比,而不是以地理位置。 ...... ...... 第七十五章 两虎相争,坐收其利 (第二更,求推荐票。卡Kа酷Ku尐裞網感谢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书友公子忘语的100币打赏!) 文安之微微颔首道:“东虏势大,以两家之力合而击之方为上策。” 朱慈烺皱了皱眉,默然不语。 历史上永历帝就曾经联合张献忠、李自成抗清,文安之也曾参与其中,积极协调各部关系,也一度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可惜功败垂成。 历史穿越小说中的主角除了外带金手指的,也基本是依靠吸收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余部与满清周旋。 可问题是天下人都能这么做,唯独他朱慈烺不行。 张献忠所部还好些,李自成可是带着大军攻破北京,逼死了崇祯的。 身为人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朱慈烺怎么可能公然与李自成合作? 若如此做,朝野上下必定一片哗然。 文安之显然看出了朱慈烺所想,微微笑道:“陛下当然不能与闯逆达成同盟,但可以坐收其利。” 朱慈烺眼前一亮道:“怎讲?” 文安之点了点关中的位置道:“李闯据关中,山西,直接威胁京畿。卡Kа酷Ku尐裞網东虏势必视其为心腹大患。如果臣没有料错的话,过不了多久东虏便会对李闯大举用兵。” 朱慈烺追问道:“可山东也很重要,难道东虏不想打吗?” “山东富庶,东虏自然垂涎。可山东不比山西对京畿的威胁大。德州一战东虏已经意识到山东守军并非像其想象的毫无招架之力。如此情况下东虏势必先平关中,再取山东。” 朱慈烺细细品着文安之的这番话,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起初朱慈烺担心因为德州大捷引发蝴蝶效应,改变多尔衮的战略决策,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只要李自成一天不灭,满清就不可能投送主力攻打山东。 毕竟山东毗邻的是河南,还有战略缓冲。而山西可以直接威胁到畿辅,威胁性完全不同。 而且历史上一般都是老大先灭老二再灭老三,很少有先灭老三再灭老二的。 曹魏实际上一开始也是奉行先灭吴再灭蜀的策略。只不过晋代魏后,才改变了策略,改为先伐蜀再灭吴。当然,这是因为钟会的建议以及一再伐吴无果后做出的战略调整。 “对大明来说,最理想的情况便是两虎相争,陛下坐山观虎斗。” “哦?铁俺公继续说。” 朱慈烺越来越感兴趣了。他甚至觉得文安之赋闲在老家这些年一直在学孔明韬光养晦。 “陛下请看,山西之险在大同。大同破,则整个山西北部会陷入敌手。若是东虏先取大同,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围攻太原。” “铁俺公为何认为东虏会先打大同,大同是雄关,未必那么好打下吧?” 朱慈烺当然知道历史上姜瓖降清导致大同瞬间易帜。可问题是满清不知道啊。 按照正常的逻辑,多尔衮不会去主动碰这么个硬钉子。 朱慈烺这么问就是想看看文安之的判断是以何为依据。 “原因无二,在于大同总兵姜瓖。” 文安之十分坚定的说道:“此人脑后有反骨,必定降清!” 嘶! 听到这里朱慈烺不仅倒抽了一口凉气。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文安之不会也是一个穿越者吧?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如此肯定姜瓖会降清? 见朱慈烺一副惊诧的模样,文安之叹息道:“陛下,姜瓖此人深受皇恩,领大同总兵要职。结果闯逆挥师山西,他毫不犹豫就投降了。连闯逆都看不起他,只叫他做个副手。这样的人毫无品性可言,是典型的墙头草。闯逆强则侍闯逆,东虏强则侍东虏。若是有朝一日皇明北伐,他也必是第一个反正的。” 这一番分析鞭辟入里,朱慈烺听的频频点头。 从历史上来看,姜瓖确实是个反复无常的人。 先是降顺,继而反正扶持明宗室,再之后降清,最后因为不满清朝给出的待遇,又反清...... 这样的人给他一个脑后有反骨的评价一点都不冤枉。 “照这么看,山西易手是迟早的事。铁俺公所说坐收其利又怎么实现呢?” 朱慈烺十分谨慎的问道。 “陛下,闯逆若不失山西,朝廷又如何坐收其利?” “此话怎讲?”朱慈烺有些懵了。李自成丢掉山西和大明坐收其利之间有何关联? “陛下,闯逆一直是想定都西安的,关中是他的根基啊。他可以不守山西,但不能不守关中。他可以撤离京师,但不可能撤离西安。” 文安之十分激动的说道,下颌胡须都跟着乱颤。 朱慈烺听到这儿,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这件事文安之判断错了。 潼关大战失败后,李自成自觉不能守住西安,再次带领部众来了次大撤离,一路溃逃至湖广。就连襄阳等地的守军也一并带走。 看来文安之不是穿越者啊。 “朕不这么认为。”朱慈烺徐徐说道:“闯逆毕竟是流寇,对于根基一事并不十分看重。陕西虽然是他的发迹地,但粮食无法自给自足,土地又多贫瘠,朕看不出他有什么必守的理由。” “陛下?” 文安之有些发懵。 为什么圣天子这么确信李自成会舍弃陕西? “若是这般,那火候就需要好好把握了。” 文安之复又思忖了片刻,这才接道:“原本臣以为闯逆会死守关中。这样陛下派出一只大军偷袭北京,则有七八分的胜算。可若是闯逆为了保存实力主动退出关中,那东虏便可以随时调兵力回援。” 文安之关注的是战略层面的东西,而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 北京对于大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能够光复神京,天下人都会欢欣鼓舞认为驱逐鞑虏指日可待。 可若是李自成打了一仗后自己怂了,满清就不会在陕西方面牵扯太大的精力,随时可以掉转过来回援北京。 对皇明来说,精锐军队是最珍贵的资源,绝不能轻易的损耗。 所以若真要出兵,时机就非常重要,必须卡在李闯和东虏大战焦灼的那一刻。 ...... ...... 第七十六章 乾纲独断 (深夜更新,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天下纵横有我,书友雪洗天心,书友睺帝的100币打赏。) 与文安之促膝长谈了一个时辰,朱慈烺觉得受益匪浅。 虽说文安之的见识不可能比得过来自后世的朱慈烺,但对问题的剖析很有深度,可谓一针见血。 朱慈烺虽然前世也是做学术研究的,但跟文安之比起来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他的优势更多来自于信息的爆炸式输入,以及对故有历史走向的了解。 虽然朱慈烺很想继续和文安之聊下去,但考虑到文安之已经六十二岁高龄了,不宜太过劳累,便先叫文安之出宫歇息。 反正文安之已经起复任职礼部左侍郎,以后有的是机会向他问策。 文安之退下后朱慈烺立刻吩咐内侍准备肩舆,摆驾工部。 上一次他将棱堡的结构简图画出,交给了吏部尚书高弘图。如今已经过去了几日,朱慈烺很想看看进展如何。 天子出行绝不是一件小事,光是仪仗、护卫的准备就要用去不少时间。 饶是朱慈烺强调一切从简,等他到达工部衙门时也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圣天子驾临,一应工部官员纷纷跪倒行礼。朱慈烺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都起来照旧处理公务,独叫高弘图伴驾。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内署,朱慈烺刚刚坐定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朕那日交办的事情大司空办的怎么样了?棱堡可能大规模修筑?” 高弘图冲朱慈烺深施一礼,恭敬道:“回禀陛下,老臣调来了南都手艺最精湛的泥瓦匠、石匠,他们看了陛下绘制的图稿后纷纷表示这棱堡比普通的堡塞难建造的多。” 朱慈烺听的直皱眉,方才与文安之指点江山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困难,若是连南京的工匠都觉得棱堡修筑困难,那要在整个山东北部修筑棱堡群恐怕会耗时甚长。 其实,这就是一个习惯的问题。 大明的匠人已经习惯修筑四四方方的城池,突然让他们修筑棱堡肯定会觉得不适应。这不是朱慈烺抛出一张棱堡结构图就能做到的。燧发枪也是这个道理,虽然看上去这种枪支的结构也不甚复杂,但匠人们就是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卡Kа酷Ku尐裞網 对此,朱慈烺虽然很失望,但也不能太过怪罪于高弘图,好言安慰道:“大司空不必抱愧,朕也只是提一个思路。不过朕还是觉得棱堡的优势很明显,即便修筑困难,也一定要在德州外围修筑十几座,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封建王朝集权统治的好处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君主可以调集手头一切能够调用的资源,集中起来办他认为最重要的事。 工匠们不是觉得修筑棱堡困难吗?那好,修建的数量可以减少一些,由原计划的几十座减少为十几座。 什么?十几座还嫌多?不好意思,这是圣旨。 当然,朱慈烺也会把最优秀的泥瓦匠、石匠全部派到德州前线。既然在修筑棱堡一事上这些人都是新手,业务能力有限,那就堆人数好了。 不管东虏会不会调整战略,将兵力向东线倾斜,朱慈烺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若是孔有德等汉军真的用数门红衣大炮轮番猛攻德州,朱慈烺还真是心里有些没底。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棱堡来阻挡、延缓清军攻势。 把棱堡修筑在清军前往德州的必经之路上,其要想攻打德州就必须拔除这些钉子。 而清军想把这些棱堡拔除,没有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老臣遵旨。” 高弘图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虽然天子没有明着责斥他,但言语中已经隐隐表露出一丝不满。 便是修筑棱堡再困难,高弘图此刻也必须咬牙把任务接下来。 “陛下,火器司新制出的一批鸟铳、鲁密铳经过试射,极少出现炸膛,是不是可以列装神策军了?” 高弘图有心挽回在朱慈烺心目中的形象,便话锋一转说到了火器司新造制的一批火铳上。 在他看来,这件差事自己办的十分漂亮。 自万历末年以来,工部造制的火铳质量便无法保证。因为用材偷工减料以及打制的铳管内壁薄厚不均经常出现炸膛的情况。 士兵们往往一开铳便把自己炸得半残,故而畏铳如虎。 对此,工部的官员们也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因为朝廷拨给工部的银子有限,要求打造的火铳数量又是定死的。为了完成任务,只能在材料上偷工减料,造出了一批批粗制滥造的火铳。 这种火铳用来作烧火棍还差不多,但想要杀敌于百步之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不过如今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当今天子不但成立了火器司,还从内帑中拨出大笔银钱用来打造优质火铳,如此造出的火铳质量自然很高。 朱慈烺却是摇了摇头:“仅仅不炸膛可不行,火铳的威力如何不仅取决于火铳本身,还取决于火药。” 既然眼下一时无法造出燧发枪,朱慈烺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火绳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大明后期的火绳枪除了炸膛以外还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杀伤力有限。 三眼铳在三十步外就难打死着棉甲的士兵,鸟铳对甲兵的有效杀伤射程也在五十步内。 而戚家军中所配备的火器,三眼铳的有效射程可以在五十步以上,鸟铳的有效射程更是高达一百五十步。 简直是天壤之别! 既然戚家军的火铳能够达到一百五十步的射程,为何过了仅仅几十年退化的这么厉害? 除了一部分火铳本身的问题外,最重要的便是明末时朝廷对于火药的配置、保存不再重视。 此时的火药不是后世的化学火药,而是黑火药。 朱慈烺前世虽然不是学的工科,却也知道黑火药一定要干燥保存,切忌使其受潮。 而此时的火药一般是粉末状,极易受潮。最要命的是,朝廷经常会将受潮的火药晾干继续使用。这时候火药一般会凝结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疙瘩,威力大打折扣。 要想发挥出黑火药的最大威力,便需要使火药做到颗粒化。 “从即日起,朕要大司空保证,每一桶火药随便舀出一勺都必须是颗粒状的。只有做到了这点,火器司新造制的火铳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 ...... 第七十七章 颗粒化火药 (第二更,求推荐票。感谢书友雪洗天心,书友前天不是前天的100币打赏。) 其实《武备志》中有对颗粒化火药制作方法的记载: 制火药,每料用硝五斤,黄一斤,茄杆灰一斤。以上硝、黄、灰共七斤,分作三槽,定碾五千五百遭,出槽。每药三斤,用好烧酒一斤,成泥,仍下槽内,再碾百遭,出槽。拌成粒,如黄米大,或绿豆大,须入人手心然之不觉热,方可。 可惜历史上这种颗粒化火药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官方造制的黑火药还是粉末状的。 朱慈烺当然要改变这一现状。 他把颗粒化火药的制作方法写了下来,交给高弘图道:“大司空让底下的人按照这个法子制作火药,便能达到朕的要求。” 高弘图双手颤抖的接过颗粒化火药配方,心道皇帝陛下怎么会知晓这种东西? 大明出了一个木匠皇帝,莫不是还要出一个药子皇帝? 不不不,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高弘图连着摇了摇头。 一定是上天赐下的法子。陛下是天子,得老天爷亲口相传也在理啊。 “老臣谨遵陛下之命。” 朱慈烺对于高弘图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此人虽然能力差了一些,但十分踏实肯干。所谓勤能补拙,只要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把火器司办好了便不枉朱慈烺对其信任放权。 “还有一点大司空需要注意。这个制作颗粒化火药的法子一定不能外泄出去,若是让朕知道有谁泄露配方,国法森严绝不宽恕!” 颗粒化火药的用处很广,不仅可以配合火器使用,还能制作炸药包。虽然黑火药爆炸性能不如化学火药,但只要使用得当还是能够发挥出不俗的威力的。 不管是李自成,张献忠还是满清都不曾掌握颗粒化火药的制备方法,这是大明的一大优势。朱慈烺当然不希望这种优势因为人为原因丧失。 故而他直接跟高弘图把话说明白,让他负责防间事宜。 交代了这么一番,朱慈烺便离开工部,移驾皇明军校。 一方面他想看看军校的学生最近的学习情况,二来他要单独见一见郑成功。 前不久郑芝龙回信,表示坚决支持天子皇明贸易商会的想法。 朱慈烺虽然明白倚靠郑家走海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郑芝龙是必须要用的。 郑成功无疑是朱慈烺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王牌。虽然郑芝龙此人生性自私,但不到逼不得已还是不会六亲不认的。 来到皇明军校后,朱慈烺便亲切慰问了在军校学习的学生。 皇明军校的学生构成主要有两块,一块是各军阀头子的子侄,另一部分则是朱慈烺根据自己对历史的了解搜罗来的青年才俊。 如张煌言、卢象观等人都是值得好好培养的对象。朱慈烺坚信这些人从皇明军校毕业后可以无缝衔接,直接委派至神策军中担当军官。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他们接受系统的军事理论培训。 这一部分的内容自然是由朱慈烺记下笔稿,再由专门的书吏编纂成册。 如此,朱慈烺可以确保军校生接触到最纯粹的军事理论。 天子驾临,所有人都很紧张,郑成功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天子还要单独召见他,这让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情平复了下来。 “朕今日来便是想问问,南安伯回信中所书可当真否?” “陛下,家父所言千真万确。卡Kа酷Ku尐裞網我郑家愿为大明效死力!” 郑成功并不傻,他明白皇帝问他这番话就是为了试探。 虽然他明白父亲大人口上答应的好,实际执行起来可能会以各种理由藏私,但至少在对天子允诺时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至于父亲大人那里,只能多行规劝了。 “听说你有个叔父叫做郑鸿逵。” 朱慈烺不咸不淡的提了一句。 “启禀陛下,这是学生的四叔。” “朕有意让他来负责皇明贸易商会在闽海一代的商贸事宜,好让南安伯专心于海防。” 朱慈烺提出这一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郑芝龙想要降清时,郑鸿逵和郑成功都强烈的反对,最终郑芝龙一意孤行投降清朝。 从此看出郑鸿逵还是有底线的。 朱慈烺不需要郑鸿逵能够站在朝廷这边。他只希望此人能够分走一部分郑芝龙的权力。这样即便郑芝龙将来真的生出二心,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收拾。 “这...陛下有所不知,学生这四叔一直是跟着家父赞画军务的。不过学生相信,家父一定能够理解朝廷的苦心。” 事关重大郑成功不能直接回答朱慈烺,无奈之下只得编出个理由先应付过去。 因为没有人比他清楚父亲大人是军权财权一把抓的。 若是朝廷派一个人去福建总领皇明贸易商会事宜,肯定会遭到父亲大人的强烈抵制。但若是这个人换成了自己的亲叔叔呢? 郑成功知道在自己诸多叔父中四叔是最得父亲大人器重的。或许父亲会同意吧? 朝廷现在的威望虽然不比几十年前,但毕竟也是朝廷。 若是父亲大人直接拒绝了天子的要求,郑成功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是以他才没有把话说死,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嗯,朕是相信南安伯的。”朱慈烺给了郑成功一个台阶下,主动转换了话题:“听说你是在平户藩出生的?” 郑成功听得一愣,下意识的说道:“陛下知道平户藩?”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向他问话的可是天子啊。 自己那么回答若要深究,是有大不敬意味的。 天子即便不知道也不能说出来。若是知道,更要高呼陛下英明。 “你不必感到惊讶。朕虽然没去过日本却也看过舆图。平户藩是日本的大藩啊。” “陛下英明,学生确实出生在平户藩,不过六岁那年便应家父要求返回福建了。” 郑成功思忖了一番措辞小心翼翼的答道。 朱慈烺知道这一时期的日本基本只跟明朝、荷兰人做生意。明朝这方面基本就是郑家。 “朕想知道南安伯往来日本的海船装的都是什么?” 朱慈烺半开玩笑的说道。 ... ... 第七十八章 敲打郑家 (求推荐票,求支持。卡Kа酷Ku尐裞網感谢书友何闲的100币打赏) 郑成功觉得皇帝陛下言语间有试探的意味,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他的父亲郑芝龙取代李旦的地位后基本垄断了前往日本的贸易。 与南洋诸国喜好差不多,日本人对大明的生丝、绸缎、瓷器很感兴趣。 郑家去往日本的海船上也基本都是装满了这些东西。 郑家在平户藩有很广博的关系,这些瓷器、绸缎根本不愁卖,基本一卸货就能包销,价格是本价的三到五倍。 这个利润看似可观,但和远渡重洋的高风险相比着实不算什么。 真正赚钱的是返程时带走的“货物”。 郑家的船队销货后会在平户藩停留一段时间,等候倭人把“货物”装船。 他们返程要带走的“货物”不是别的,正是铜!大量的铜! 日本产铜是举世皆知的事情,铜矿极多。 郑家买铜当然不是为了给佛祖铸像,而是要造私钱。 万历以前,白银还没有大量涌入,民间交易基本还是依靠铜钱。 即便是白银大量涌入后,也基本是聚集在少数的商贾、地主手中。一般的农民、市井小民手中并没有多少银子。民间还多是依靠铜钱进行交易结算,只有在大宗交易时才会使用银子。 是以铜钱的质量就成了普通百姓最为关注的东西。 历朝历代,造币权都是统治者享有的特权。 统治者若是心善一些,就把铜的比例提高一些。若是统治者心黑一些,铜四铅六的钱也是铸的出来的。 崇祯初年,朝廷曾经铸造过一批良币,但最终因为消耗巨大而作罢。 百姓不是傻子,良币劣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有些朝廷官府铸造出来的铜钱实在是没法用,故而他们便会选择使用私钱。 私钱的铸造需要大量的铜,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搞到的。所以能够铸造私钱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商贾。 这些人在官府也有关系,能够保证私币铸造出来后可以顺利的流入民间。 要说起来铸币绝对是天下最赚钱的生意。卡Kа酷Ku尐裞網即便铸造铜钱时不像朝廷那么心黑,也绝对有的赚,其间利润足以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郑芝龙当然不会看不到这点。他在很久之前便利用自己在日本平户藩的关系,打通渠道,以低价收购大量的铜,再利用海贸的机会将收购的铜装船拉回福建。 经过十几年的苦心经营,郑芝龙掌握了一只数万人的军队,战船超过千艘,俨然福建的土皇帝。 在这里他可以毫无顾忌的铸造私币,铸出的铜钱自然而然的流入寻常百姓家。 铸钱本就是暴利的事情,又因为郑芝龙购得主要材料铜的价格极低,更是使其赚的盆满钵满。 如此大的动静当然会引人瞩目,可闽地的大小官员有哪个敢不给郑家面子? 所有官员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对郑芝龙铸造私钱的行为熟视无睹。 故而这么多年下来了,一封弹劾郑芝龙的奏疏都没有递送到御前。 天子突然发问,让郑成功十分紧张。 大明盛产之物无非就是丝绸、瓷器。 这些尖货也多是海商装船走海的首选。 郑家自然也不例外。 天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那么他问郑成功郑家往日本走海卖的是什么,显然就是试探了。 郑成功勉强使自己镇静下来,恭敬答道;“启禀陛下,多是些丝绸、瓷器之物。” “哦。”朱慈烺淡淡笑道:“那返程时带的是什么呢?总该不会是空船而归吧?” 轰隆! 郑成功只觉得脑子一炸,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他的推测完全正确,天子这么问看来已经知道郑家在日本买铜,带回福建铸造私钱的事情了...... 郑成功双拳紧攥,内心思忖着该如何作答。 他也知道铸造私钱为大忌,父亲做的确实有些太过跋扈嚣张了。 可再怎么样,郑芝龙也是他的父亲。只要父亲没有做出类似叛国等人神共愤的恶行,郑芝龙还是不忍大义灭亲的。 一面是君,一面是父。一面是国,一面是家。 他该如何抉择,该如何取舍? “朕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 朱慈烺摆了摆手道:“南安伯走海多年,应该对日本的特产很清楚。倭刀、折扇、漆器都不错,郑家返程的海船上一定装满了这些吧?” 皇帝陛下主动给郑成功一个台阶下,郑成功自然十分感激。 他就坡下驴道:“陛下英明,船队确实主要从日本带回这些东西,都很好卖。” 大明并不对民间禁刀,故而售卖倭刀是可以拿到明面上说的。 郑成功见天子并没有追究到底的意思,心情放松了不少,冲朱慈烺礼道:“陛下,听说龙江船厂造出的第一批海船已经可以下水了。不知陛下是想将其充作海船还是商船?”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郑成功的一个试探。天子的作答在某种程度上就暗示了朝廷今后的动作。 “兼而有之。” 朱慈烺似笑非笑道:“朕准备拨出一些做商船,留出一部分做战船。” 郑成功心中长叹一声。天子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的试探推了出去,当真是高明。 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天子方才只是点到为止,没有深究郑家走私铜铸造私币的事情。 难道天子想要借此敲打郑家,令其在与朝廷海贸合作一事上本份老实些? 郑成功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不然皇帝陛下为何要把龙江船厂造制的第一批海船分为两半,一半充作商船,一半充为战船? 这不就是表明天子想要组建一只由朝廷掌控的船队进行海贸吗? 至于战船则是炫耀武力了...... 炫耀武力给谁看,郑成功十分清楚。 虽然朝廷现在可能没有合适足够的兵将组建水师,但若天子真的下定决心,招募人手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 最好的人选便是渔民,其熟悉水性又吃苦耐劳,出身又清白,不似海寇会引朝廷顾忌。 郑成功心中感慨道,陛下恩威并施,真乃雄主之为! ...... ...... 第七十九章 抱团取暖 (第二更,求推荐票。感谢书友HUANG900928、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书友梦诺凉冰的100币打赏~) “贼你娘,好事不想着额,要诈降了倒念起额的好了!” 金声桓得知左良玉想让自己和马进忠诈降白旺以做内应助他打下襄阳四府后,直是暴跳如雷。 多年积攒下来的窝囊气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茶杯盘子不知道砸了多少个。 当年金声桓投靠左良玉,本想着可以捞个美差,坐享荣华富贵。谁知左良玉根本不把他当作心腹看待,甚至都不让其所部驻扎在武昌城内。 这让金声桓感到不可接受。 他虽然曾经做过贼,但既然已经反正了,就应该按照官军对待。 凭啥左良玉自己的嫡系各营可以在武昌城里花天酒地,他就得跟部下在城外吃土? 这便也罢了,偏偏在军饷发放,甲胄兵器配备上左良玉也区别对待,让金声桓觉得甚为屈辱。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大伙儿做营兵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就是为了那每月发下的一两银子吗?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他左良玉凭什么克扣军饷。卡Kа酷Ku尐裞網 至于甲胄兵器更是一只军队最需要的东西。 往往一只军队战斗力的高低就由这些东西直接决定。 当然,左良玉也不会做的太过火,完全不给金声桓部配备甲胄兵器。只是会把淘汰下来的旧甲胄,兵器配给金声桓的属下,凑合着也能用。 金声桓虽然心中恼怒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强自忍了下来。 可这一切屈辱慢慢积累下来,在左良玉命他诈降做内应后彻底爆发了。 他娘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想的倒是美! 金声桓本想着直接去找左良玉把事情说清楚,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和左良玉撕破脸了。 虽然他麾下所部是左良玉三十六营中最强大的,但毕竟人数有限。真要闹翻了,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这一点金声桓十分清楚。 是以他准备和马进忠商讨一下该如何行事。卡Kа酷Ku尐裞網二人若能联合起来,左良玉也不敢过于催逼。 “禀大帅,马将军前来拜访!” 便在金声桓盘算对策的时候,亲兵在帐外抱拳禀奏道。 金声桓直是大喜,心道老马啊老马,还是你先沉不住气了。 当即大手一挥道:“把马将军请进来!” 金声桓虽然和马进忠同是陕西人,但此前并没有走的太近,只是略有交情罢了。 马进忠此次突然登门造访不用说肯定和诈降之事有关。 见马进忠风风火火走进来,金声桓立刻迎上前去,拽住马进忠的胳膊寒暄道:“哎呀老哥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相比于金声桓,马进忠显得身材魁梧的多。 他似一座小塔一般立在那儿,看金声桓似只猴子一般上蹿下跳,心中不由得有些鄙夷。 这厮真是丢额们陕西好汉的脸! 虽然心中鄙夷,但马进忠来找金声桓是商议对策的,面上自然得表现的热情一些。 “瞧金将军说的,额和你都是陕西人,在这湖广诸营中算是最亲近的了。遇到这事,额不来找金将军还能来找谁?” 马进忠自顾自的走到椅子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金声桓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嘿嘿笑道:“老哥哥说的是,咱老陕在这楚地本就是受排挤了,若再不互相帮衬着点还不让外人欺负死!” 说罢金声桓也坐了下来,端起一杯热茶吹了吹。 “老哥哥,说罢。今日你来找额是为了个啥?” 金声桓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让马进忠先提出来。 这样他便占据了主动,可以有更多发挥的空间。 马进忠却也不傻,心中暗道这个老狐狸真以为额是瓜怂吗?额已经主动登门了,这厮怎么一点合作的诚意也不拿出来? 若不是金声桓是他唯一可以联合的对象,马进忠真想直接拂袖离去。 “咳咳,额也明人不说暗话了。额不来找你一斗粟,你便真能沉住气?” 见马进忠称呼自己当年做贼寇时的诨号,金声桓心中一沉,面色登时有些难看。 “额们都是做过贼的,被左大帅看不起也正常。只是左帅既然看不起咱,就不该让咱去做这卖命的事情。你说是也不是?” 金声桓没想到马进忠直接把话说白了,尴尬的笑了两声:“老哥哥真是快人快语,不过话糙理不糙,是这么个道理。” 马进忠心中冷笑,你个小崽子还想拿捏额,嫩的很呢! 他翻了茶盖,呷了一口茶润了嗓子,感慨道:“诈降?说的好听,还不是把风险都推给额们了?那白旺可是李闯麾下大将,手下有七八万精兵,岂是好对付的。” 马进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他和金声桓的兵力加在一起也有七八万人,但战斗力却是没法和白旺部相比。 一来是左良玉对他们二人有所防备,不把他们当作嫡系,甲胄兵器配备上都捡最旧最差的发。 二来二人麾下士兵的素质确实不如白旺的。 李自成虽然也是贼,但那是巨贼。 当初潼关惨败,李自成身边只剩下了十八骑,都能钻进商洛深山中潜伏下来,拉起杆子东山再起。 靠的是什么,自然是号召力,是闯王那块金字招牌! 而金声桓和马进忠在这方面就要差李自成太多了。 二人在做贼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山大王的角色,和竖起大旗对抗朱家皇帝的李自成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这种情况下,他们麾下能够招募到弟兄的能力自然差了李闯一大截。 没办法,良禽择木而栖。即便是做贼也得挑最有前途的那家啊。 当初李自成打下襄阳,改名襄京,在此建立大顺政权,很是用心经营了一番。 即便后来打败孙传庭进驻关中,李自成也把麾下七八万的精锐交给白旺,让他镇守四府。 可以说白旺部是李自成麾下最得力的精锐,真要被白旺发觉二人是诈降,双方正面打起来金声桓不认为他和马进忠能够有多少胜算。 ... ... 第八十章 对策 (求推荐票!感谢书友雪洗天心的200币打赏,感谢书友前天不是前天,书友何闲的100币打赏~) “老哥哥咱怎么办,你说句话,额听你的。卡Kа酷Ku尐裞網” 金声桓再一次把难题丢给了马进忠,一副无赖嘴脸。 马进忠皱了皱眉,心道自己怎么就碰上金声桓这种无耻之徒了呢。 “要额说,这诈降之事做不得。” 马进忠深吸了一口气道:“索性跟大帅把事情说清楚。” 一听马进忠想要直接拒绝左良玉,金声桓吓得连连摆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老哥哥啊,你以为额不想去找大帅说道?可额们毕竟不是大帅的嫡系啊。若是公然违抗军令,可有咱的好果子吃?” “那你说怎么办!” 马进忠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嘿,真他娘解气。你小子也有被额将军的时候。 “这个...” 金声桓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叹了一声道:“要不额们合伙儿演一出戏?” “演戏?” 马进忠双目圆瞪犹如牛铃一般,一脸的不可置信。卡Kа酷Ku尐裞網 “咋演?” “老哥哥听额说,这样,再这样...” 金声桓凑到马进忠的耳旁,低声细语说了一通,听的马进忠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看不出来这小子肚子里的坏水这么多。 “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不要脸了?” 马进忠毕竟还算是个爷们,感觉有些难为情。 “嘿老哥哥,看着你是个明白人,咋子关键时刻犯糊涂啊。大帅待额们如何你比额清楚。只需他恶心咱,不许咱恶心他?” 金声桓摇了摇头道:“额也不想做这不要脸皮的事情,可不这么做就得去诈降,怕是有去无回啊。” “这...” 马进忠显得十分犹豫,站起身来回踱步。 过了良久,马进忠方是长叹一声道:“就照你说的办吧!” 金声桓闻言大喜。 “就知道老哥哥是个爽快人。” 马进忠却是摇了摇头道:“此事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金声桓连忙道:“那是当然。卡Kа酷Ku尐裞網” “额先走了。” 马进忠也不与金声桓多说什么,拔步朝外走出。 待马进忠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金声桓冷笑一声道:“老匹夫当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额呸!” ... ... 武昌府,总兵衙门。 今夜却是十分热闹。 左良玉麾下各营主将悉数到齐,参加左大帅设下的宴席。 这是左良玉拉拢手下的一种方式,酒桌之上恩威并施,却是一个好手段。 当然今天的酒宴还有一层别的意味。那就是动员湖广诸营武将,与闯贼白旺部作战。 一直以来左良玉和白旺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小规模的冲突时有发生。 左良玉麾下几十万大军,白旺部不过七八万人。 但真打起来,左良玉却占不到什么优势。 这固然有左良玉部战斗力参差不齐的因素,但左良玉主观的态度才是决定性的。 左良玉一直把自己当作当年的祖大寿,而把白旺视作东虏。卡Kа酷Ku尐裞網是以便有了养寇自重的想法。 但那日与何腾蛟一番长谈后,左良玉发现白旺部根本算不得东虏,只有李自成嫡系本部够这个资格。灭掉白旺部收服四府不但不会让朝廷鸟尽弓藏,反而会更加看重楚镇。 左良玉从来就是一个投机者,看重的只有利益。 既然灭掉白旺比维持原状来的利益大,他便动了心。 何腾蛟更是给出了他一个具体建议--诈降。 毕竟白旺部还是战斗力很强的,硬打损失太大。 而如果派出一两营诈降,混入四府充当内应,左良玉率领大军攻打的时候便能以较小代价拿下。 至于人选他早就想好了。 要说楚镇三十六营中,谁最能打,当属金声桓和马进忠。 这两人都是陕西人,手下带的也都是陕西兵。 秦人多勇猛凶悍。 崇祯朝的流寇有很大一部分都出自陕西。最出名的当然就是李自成。 而孙传庭训练的秦军在大明官军中的战斗力也是能够排的上号的。 事实证明陕西是最好的兵源地。从秦地出来的兵绝对是悍勇的。 加之金声桓和马进忠不是左良玉的嫡系,他多少有些忌惮。 做内应势必会和白旺部火并,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削弱二人的实力,左良玉自然乐得看到。 至于李国英等人统率的嫡系军队,左良玉轻易不会拿出来作战。 这是他权威的象征。正是因为有着这些嫡系军队他才能压服各营。若是嫡系军队损失严重,左良玉的威望势必会大减。 在乱世手中有兵才是王道。左良玉可不想一觉醒来被部将发动军变绑了拉出去砍头,所以诈降内应、冲锋陷阵的事情只能交给非嫡系军队去做。 大不了事后对他们好言安抚一番,再多分给他们一些金银女子做补偿。 想到这里左良玉心情十分畅快,把玩起近前的白玉酒杯来。 “巡抚大人到!” 便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唱报声让左良玉神色一震。 何腾蛟来了? 左良玉感到有些奇怪。 一般这种酒宴何腾蛟是不会参加的。因为他十分明白这是左良玉安抚拉拢手下武将的手段。 何腾蛟不会在这种时候抢风头。 但今天何腾蛟却来了,看来是想在众将面前博得一些存在感。毕竟与白旺大战在即,堂堂湖广巡抚屁都不放一个也太不像话了。 左良玉虽然心中有些不爽,却还是站起身来,拔步迎去。 左良玉还没有走到门口,这边何腾蛟已在一众抚标亲兵的簇拥下进了花厅。 左良玉笑道:“什么风把何抚台吹来了?” 何腾蛟轻轻捻了捻胡须道:“哈哈,本抚来给将士们鼓鼓劲,顺便蹭些酒喝。” “管够,管够!” 左良玉单臂向前延请,何腾蛟微微颔首,在左良玉目送下朝主座走去。 虽然朝廷加封了左良玉侯爵,但其毕竟只是个武将。 而大明文尊武卑的局面并没有什么改变。至少在面上何腾蛟这个湖广巡抚是能够压住左良玉的。 至于实际如何却是另一回事了。 何腾蛟在上首坐定,左良玉则坐在了何腾蛟左手侧稍稍靠下的位置。 众营军将见状这才纷纷入席,一场丰盛酒宴即将开始。 ... ... 第八十一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第二更,求推荐票!感谢书友前天不是前天的100币打赏~) 何腾蛟作为湖广巡抚,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讲话。从忠君报国,到拯救黎民苍生,直是闻者落泪。 而左良玉也十分配合的搭了几句话,表达了湖广全体将士誓死杀贼的决心。 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酒宴的氛围也被推到了最高潮。 左良玉拍了拍手掌,便有两排身着薄纱的妙龄女子鱼贯而入。 这些女子个个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细细一数恰巧是四十人。 三十六营主将一人分得一名美人,左良玉和何腾蛟则是左拥右抱,好不快哉。 值此时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众人推杯换盏仿若置身极乐。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金声桓突然推开坐在他大腿上的美人,一把将近处服侍马进忠的歌妓揽入怀中。 “老哥哥,你这女子长得比额的好看,借额好生耍耍。” 说罢双手在那歌妓身上肆意揉搓。 “啊!” 那歌妓惊呼一声,更激起金声桓的**。卡Kа酷Ku尐裞網他将怀中美人整个翻了过来,狠狠一掌拍在了翘臀上。 “好女子莫怕,额来疼你!” 金声桓刚要俯身去亲那歌妓,马进忠便似一只猛虎般朝他扑来。 金声桓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马进忠扑倒,那歌妓连着滚出去两圈才惊慌失措的站起身躲到一旁。 此时马进忠已经将金声桓整个压在身下,不停的对其挥以老拳。 他的身材本就比金声桓魁梧,又因为愤怒而爆发,金声桓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没过多久,金声桓便被打的两颊红肿,甚至掉了一颗牙。 直到此时,正自看热闹的众营主将才发觉不对,连忙上前劝架。 可马进忠正在气头上如何能听? 他冲金声桓拳打脚踢,就差掐脖子了。 可怜那金声桓衣裳被扯破,发髻被打乱,满脸血污远远看去和厉鬼也没有什么分别。 “老马啊,你别打了,都要把老金打死了!” “老金不就摸了你女人屁股两下嘛,至于吗?再说那也不能算你女人嘛......” “就是就是,为了个女人影响了兄弟情谊不值当。卡Kа酷Ku尐裞網” 马进忠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不停的暴揍着金声桓。 “够了!” 左良玉实在看不下去了,拂然起身怒斥道:“你们两个要想丢人现眼,给老子滚出去打。这里是总兵衙门,不是你们撒泼干架的地方!” 左良玉毕竟积威甚久,甫一发声马进忠便停了下来。只是拳头仍然悬在空中,随时都可能挥下。 “来人,把他们两个给老子拉开!” 左良玉一挥手,立刻有两名亲兵跑到马进忠身旁想要拉开他。 “你这个瓜怂,今日要不是看在大帅的面子上,额便把你那话儿拧下来下酒!” 马进忠朝着金声桓狠狠啐了一口,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他转过身冲左良玉行了一礼主动请罪道:“大帅,额给你添乱子了。卡Kа酷Ku尐裞網多好的酒宴啊,被这瓜怂生生给搅了。额的女人他也敢乱摸,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左良玉面色铁青,差点想要下令把二人拖下去重责四十军棍。 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 不管是金声桓还是马进忠,部众都有三四万人,还是不要轻易翻脸的好。 要不然真把他们惹恼了,在武昌城里放一把火叛乱火并都有可能。 “滚,都给老子滚!” 马进忠嘿嘿干笑了两声,大大咧咧的转过身朝外走去。 金声桓就要惨的多了。他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了起来,被一路连拖带拽的弄了出去,还不时发出一两声哀嚎。 他心中暗骂这马进忠下手也太狠了,是真的下死手啊。 经由二人这么一闹,酒宴显然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左良玉大手一挥,众人一哄而散。 何腾蛟冷冷道:“侯爷麾下猛将如云,真是让人羡慕啊。” 左良玉苦笑道:“让何抚台看笑话了。这两个蠢货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为了个贱女人大打出手,毁了好一席酒宴。” 何腾蛟摇了摇头道:“以金、马二位将军的身份地位,什么女子弄不到手,偏偏大起干戈伤了和气。哎,可惜,可惜了。看样子侯爷想让二人一齐率部诈降白旺是不可能了。” 左良玉也是长叹一声。 “出了这种事情,我怎么敢继续用他二人诈降。” 短时间内马进忠和金声桓和好的可能性不大,这种情况下左良玉当然不会冒险。那可是七八万精锐啊,若是因为金声桓和马进忠一时意气用事,让白旺捡了便宜,左良玉可没地哭去。 若是单独派任意一营诈降则更为不妥。出了这档子事二人肚子里都憋着一股气。若是左良玉区别对待,很可能引发另一人的不满,将帅之间出现裂痕将不可避免。 再说,不管是金声桓还是马进忠,单独一营的实力相对于白旺部都没有什么优势。 三四万人往顺军控制地区一丢,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更不必说充作内应了。 至于嫡系各营,左良玉是不想指派的。 为了四府之地折损了自己的嫡系军队,不值当! 出了这种事情何腾蛟和左良玉都很郁闷,原本的计划被突然打乱,整个策略都得随之做出调整。 内讧是兵家大忌,至少眼下想要拿下襄阳等四府是不可能了。 拿不下襄阳等四府,何腾蛟升任湖广总督便遥遥无期。 此刻何腾蛟连生吞活剥了金声桓、马进忠的心情都有。 “再等等看吧。兴许过个几日他二人便合好了。” 说出的这番话左良玉自己都不信,但也只好借此找个台阶下了。 “但愿如此。” 何腾蛟苦笑一声,却也没有逼迫左良玉太甚。 在他看来与左良玉合作必须慎之又慎,毕竟对方是手握兵权的军阀,真闹僵了恐怕自己连性命都难保。 以左良玉的实力,要想让何腾蛟暴毙简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何腾蛟虽然醉心于借收复四府之功升任湖广总督,但身家性命显然是更重要的。 ...... ...... 第八十二章 好苗子 (求推荐票,感谢书友封鈊丨灬薆戀的100币打赏~) 刘三水这些日子心情很不错。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手下的新兵蛋子训练很刻苦,最终都通过了考核,成为了神策军的一员。 这便意味着他们吃上了皇粮,不用再担心挨饿受冻了。 当然编入神策军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训练会更加艰苦,不但每天会进行大量的阵列训练,还会进行小队突杀练习。 因为神策军各营实战时都是以小队为基本单位的,故而熟悉队中每一个袍泽便是新兵们必须要做的。 刘三水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新兵们,使他们尽量少走弯路。 “朱文彬!” “到!” 刘三水走到一名身材瘦弱的新兵面前,将他手里的长枪夺了过来:“作为长枪手,长枪就是你的性命。我这么轻易就把长枪夺过来了,你在发愣吗?若这是在战场上,你早就没命了!” “标下,标下...” 朱文彬急得面色通红,却是结结巴巴说不利索话。 “好了,看我怎么使枪!” 刘三水端着长枪走到不远处一个稻草人旁,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神策军的长枪手枪法只有一式那就是突刺!当然具体来讲会有不同演化,比如左突刺,右突刺。上突刺,下突刺。看仔细了!” 刘三水紧紧攥着枪杆朝稻草人胸腹猛的刺去,如同毒蛇吐信一般。 但听噗的一声闷响,那稻草人胸前便多出一个窟窿。 包括朱文彬在内的一众新兵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动作也太快了,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长枪便刺穿了稻草人。 “长枪使用讲究一个稳准狠,要求一枪下去重创敌人。” 刘三水将长枪从稻草人身上拔出,冲朱文彬递了个眼色:“你再来试试。” 朱文彬小心翼翼的从刘三水手中接过长枪,有样学样的攥紧枪杆向稻草人身上刺去。 “不行,太慢了。” 刘三水摇了摇头:“战场之上的敌人可不是木头桩子,你刺的这么慢,他早闪开了。” 朱文彬连忙把长枪拔出,向后退了几步又要再刺。卡Kа酷Ku尐裞網 “慢着。我教你一个法子。你试试看。” 刘三水咽下一口吐沫道:“把眼前的敌人想象成你最恨的人。把你的愤怒全部倾注进去。” “最恨的人?” 朱文彬愣了一下,随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形象。 朱文彬是徽州人,父母早亡,十四岁起便在徽州一个制墨作坊里做工。 这作坊里的伙计都是长工,平日里就住在作坊中。 制墨作坊都有督工,平日里监督伙计做工防止他们偷懒。 何老大便是其中的督头,最是凶狠。他手中总会攥着一根皮鞭,看到谁动作稍稍有些慢就兜头抽下一鞭子。 朱文彬没少挨打,身上添了不少鞭痕。 最终朱文彬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屈辱的生活,趁着督工不注意和一个要好的朋友王二狗一起逃跑了。 后来王二狗被作坊的督工抓了回去,朱文彬一路狂奔才逃出升天。 他不敢在徽州再待,索性一咬牙前往南京。 他在南京有一个远房表舅,想着前去投奔。 可到了南京后才发现,这个远房表舅已经病死了。 表舅母已经改嫁,自然不可能收留朱文彬。 朱文彬的希望落空,心中满是绝望。 难道真的要沦落街头做乞丐了吗? 不,就是饿死他也不要做乞丐! 便在这时他在街头看到有人张贴告示,经由一名军爷模样的人宣告他才知道原来是神策军要扩军,需要新招募一批新兵。 要当兵吗? 朱文彬当时有些犹豫。在乱世,当兵的风险极高,说不定哪天就看不到升起的日头了。 可当兵的好处同样很明显,就拿这神策军来说,一旦被选为战兵,一个月可以有二两银子拿。即便是辅兵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 而且可以顿顿吃饱饭,甚至还有肉菜吃。 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让人难以拒绝。 最终朱文彬还是决定报名投军。他寻思着神策军是天子亲军,应不会经常上前线打仗吧? 可进到神策军后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神策军虽然是天子亲军,但一样会到前线杀鞑子。 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有训练妥当,还不到上阵杀敌的时候。 开弓没有回头箭,朱文彬即便是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军营不比徽墨作坊。要是逃跑被捉到可不是一顿鞭子的事情,而是要砍脑袋的。 何况神策军的待遇确实很好,朱文彬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在神策军待下去,混出个人样来。 “何老大,我杀了你!” 朱文彬把眼前的稻草人想象成了何老大,怒喝一声端枪刺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显然快了很多,长枪干净利落的刺穿了稻草人的胸口。 一旁的刘三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这小子有种,是个可造之材。 不知为何,从看到朱文彬的第一刻起刘三水就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当初刚刚进到军营时也是像朱文彬一样怯懦茫然。但慢慢的也适应了下来,性格变得更为坚毅。 军营果然是个磨炼人的好地方。刘三水相信朱文彬只要坚持下去,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一个钢铸铁打的汉子。 “你这次刺的很不错。” 刘三水拍了拍朱文彬的肩膀笑道:“继续照这么练!” 在校场另一侧,火铳手正在练习三段击。 工部造制的最新一批鸟铳已经配备至神策军中,极少出现炸膛的情况,让将士们欣喜不已。 “放!” 王富贵一声令下,第一排的士兵点燃了火绳引子,但听砰地一声几十杆鸟铳铳口青烟冒出,五十步外的稻草人大部分被射穿出大窟窿。 还有少量一些脱靶的,多是士兵自己的问题。 “第一排退至第三排后!第二排顶至第一排,第三排顶至第二排。” 王富贵沉声命令道。 此时第二排的神策军士兵已经装填好了弹药,走到前排端平鸟铳瞄准了五十步外的稻草人。 “放!” 又是一声令下,鸟铳齐射。这次效果更好,只有一人脱靶。 ... ... 第八十三章 剃发圈地 (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雪洗天心、书友何闲、书友前天不是前天的100币打赏~) 活着真好啊! 陈顺才又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狼吞虎咽起来。 打从德州回来,他每天都要吃到十成饱。仿佛不这么做就对不起自己似的。 德州之战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了。战无不胜的大清八旗面对德州城竟然无可奈何,成百上千的精锐甲兵折损在这里,陈顺才在汉军镶红旗中最交好的几个旗人也都负了重伤。 所幸的是陈顺才本人毫发无损。这得益于他炉火纯青的装死本领。在入关之前,八旗军与辽西关宁军也有过不少交手。大凌河、锦州、宁远...... 那时的陈顺才还没有抬旗,只是个低贱的包衣阿哈。在战斗中,他和其余包衣奴才一样是被驱驰在最前填壕的。 其余包衣奴才傻傻的往前冲,多数都被明军射死了。陈顺才当然不想死,虽然他活的很苦,吃不饱穿不暖时常还要挨主子的鞭子,但那也是活着啊。 人一死可就啥都没了。 于是陈顺才便学会了装死。 一开始他还不太纯熟,但随着经验的累积他已经成为了个中老手。卡Kа酷Ku尐裞網不但明军发现不了,督战的满洲甲兵也察觉不出。 别管每次战斗死掉的包衣阿哈有多少,陈顺成总能够奇迹般的幸存下来。 也正因为此,他“累功”被抬旗,成为了汉军镶红旗的一员。 从多尔衮王爷带着大伙儿进驻北京的那刻起,陈顺才便觉得好日子来了,从未想过会有德州之战这么惨痛的失利。 这是陈顺才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一只流矢就射在他右眼一拳外的位置。那时陈顺才正一动不动的装死,若那流矢再偏差一分,他的小命便要交待了。 唉,明军抵抗如此顽强,照这么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陈顺才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包衣奴才了。现在的他有属于自己的宅子、金银、奴才,唯独缺的就是个女人了。 本想着去山东掳掠一个回来,却不曾想刚到德州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罢了,想这么多作甚?还是吃好喝好睡好实在。 想通之后陈顺才便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米饭。 他正吃得兴起,便听到屋外响起一阵阵马蹄声。 他分到的宅子临街,故而听得十分分明。 陈顺才好奇之下放下碗筷往院子里走。 包衣奴才吴狗子弓着腰凑到近前道:“主子,吃得可好?” 陈顺才摆了摆手道:“外面发生什么了?怎么那么多人跑马?” “啊,主子还不知道?是朝廷下了剃发令了。” 剃发令? 陈顺才微微一愣。 作为一名辽东汉人,陈顺才对剃发令当然不陌生。满洲男人都会剃头,整个脑袋剃的精光,只留下后脑勺一小根辫子,细的能够从铜钱眼中穿过,故而又称金钱鼠尾。 老汗努尔哈赤时期在辽东严厉推行剃发令,不光满人要剃头,其治下汉人也必须剃头。陈顺才是包衣奴才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辽东汉人中有不少反抗的,这些人都被砍了脑袋,尸体丢去喂狗。 不过八旗军进驻北京后却并没有立即推行辽东时期的剃发令,这是因为大学士洪承畴担心会引起畿辅地区百姓的反抗。卡Kа酷Ku尐裞網 毕竟大清还没有拿下天下,如果态度太过强硬后院起火就不好了。 吴二狗见陈顺才一脸茫然,媚笑着说道:“奴才刚刚出门买菜的时候看到街角墙上贴的告示,朝廷正式在畿辅、河南推行剃发令了。据说是多尔衮王爷认为畿辅有人向伪明方面透露军情,这才导致德州大败。多尔衮王爷一怒之下,便要推行剃发令。” 陈顺才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门前。 往出走个百十步,他便看到街角墙上贴的告示。 告示上用满文和汉文同时写道:“无论官民,限十日内尽行剃头,削发垂辫,不从者斩。” 陈顺才点了点头,心道早就该这样了嘛。不光要剃头,还要易服。既然当了大清的顺民,衣冠自然应当遵本朝之制。 “主子,您再看这张告示。” 吴狗子朝那张告示右下方点了点,陈顺才便移目一瞥。 要圈地了! 怪不得城中有那么多骑兵!大概是要出城圈占土地罢。 这种事情当然是赶早不赶晚。赶得晚了良田都被人圈占完了,能圈的都是劣地了。 对此陈顺才倒是不怎么上心。毕竟告示里说的很清楚,只许满洲旗人圈地,可没汉军旗人什么事。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段时间北京城内外有的乱了。 “这些日子少在外面晃悠,若是被当做奸细砍了脑袋也是活该。” 朝廷连下剃头令、圈地令两项政令,足以看出多尔衮王爷是真的暴怒了。 既然王爷认为北京城里有奸细,那么势必会有一番清洗。 陈顺才可不希望自己仅有的奴才被当做奸细砍了脑袋,是以才会刻意提醒一番。 吴狗子连忙点头媚笑道:“主子教训的是,奴才记住了。奴才这就把这个月的米面、菜果全买下来,不再轻易出门了。” “对,快去多买点米面,弄不好过几日便要涨价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京师的米价肯定会涨。陈顺才虽然不缺银子,却也不想白白割肉。 还记得在辽东时米价一个月能涨几十倍,即便手中捧着大把银子也买不到米。 北京眼下虽然存粮够用,但大败之际难保不会有人从中作梗囤货居奇。 ...... ...... 南京,乾清宫。 朱慈烺看着内厂军情司递送的密奏,心情十分复杂。 清廷还是推行剃发令了。 在原本历史中,满清大规模推行剃发令是在灭掉南明弘光政权,基本掌控全国之后。但在这个时空却是提前了不少。 满清在剃发易服时宣传,“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 更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之说。 在原本历史中这一政令一经推行便激起了民间强烈的反抗,热血男儿们纷纷自发抗清,打起华夏衣冠保卫战。 民心可用! 对朱慈烺和大明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 ...... 第八十四章 民心可用 (求推荐票!感谢书友狼崽少爷的1000币打赏。卡Kа酷Ku尐裞網感谢书友雪洗天心、书友五千年文明,书友涟水连的100币打赏。) 历史上南明的内耗直接导致满清趁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席卷天下。 弘光、隆武、绍武、鲁监国、永历...... 南明的政权更迭频繁,你方唱罢我登场,却鲜有能与满清抗衡的。 眼瞅着满清就要坐稳江山,结果多尔衮出了一式昏招,便是剃发令。 本来对普通百姓来说,是朱家皇帝坐江山还是满清皇帝坐江山没有什么分别,他们也都做好了做大清国顺民的准备。 可剃发令一下,神州大地仁人志士纷纷揭竿而起,自发组织抗清。 在他们看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侮。 要他们剃发易服,披发左衽,简直是奇耻大辱。 起初他们只以为满清入关,亡的是朱明一家一姓。 直到剃发令的发布,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满清想要亡的不仅仅是大明,还有华夏文明,汉家衣冠。卡Kа酷Ku尐裞網 亡国可忍,亡天下绝不可忍! 一时间神州大地处处打起抗清旗帜,有星火燎原之势。 就连李自成余部、张献忠余部也和南明朝廷精诚合作,共同抗清。 他们虽然曾经想要推翻大明,但此一时彼一时。 此时满清已经张开了獠牙,显露出其凶残的面目,若想不被亡国灭种,就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若再醉心于内斗,则必定被满清各个击破。 是以郑成功站了出来,张煌言站了出来,李定国站了出来,文安之站了出来。 在抗清的这面旗帜下,不分大西军,不分大顺军,不分明军,不分义军。 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驱逐鞑虏,恢复神州! 昔日的个人恩怨放了下来,各个阵营精诚合作,甚至一度转守为攻。 抗清联盟势头最盛时便是全面反攻湖广,携李定国两撅名王之势,若能一鼓作气打下去,说不准就能一路打回神京,光复神州。卡Kа酷Ku尐裞網 可惜因为各种猪队友拖后腿,最终功败垂成。 眼下的形势远比原本历史要好。朱慈烺是崇祯嫡传血脉,是名正言顺的大明帝位继承人。只要朱慈烺在,南明就不会陷入帝位争夺的泥潭之中。 满清提前颁布剃发令和圈地令,无疑是最大的昏招。 如果朱慈烺没料错的话,逃人法和投充政策很快也会颁布。 他只要借助这股势头多加宣传,就能让满清治下河南、畿辅等地统治不稳。 这个任务他准备交给内厂军情司来做。 如今内厂军情司在畿辅、河南的番子加在一起有五六百人,稍稍显得有些不足。朱慈烺准备命韩赞周再增派几百人潜伏,利用世人对满清剃发令的厌恶打一场轰轰烈烈的舆论战。 这也是内厂复建军情司设立以来第一次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正好借此机会检验一番军情司的成色。 至于东厂和锦衣卫还是对内监视为好。卡Kа酷Ku尐裞網同类型情报部门同时执行一项任务很可能会出现相互掣肘的情况,这与朱慈烺的初衷完全相悖。 再说南京城内的文武,南直隶的缙绅阶层只是这段时间稍稍安稳了一些,天知道他们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若是没有专门的番子监视,朱慈烺可睡不好觉。 当然,军队的训练也不能落下。神策军现在已经增编到了五万人,如此多的人数操练起来也是一个大问题。最严峻的问题是军官人手紧缺。即便第一批神策军四营中的佼佼者全部充为军官,还是有很大的缺口。 朱慈烺在犹豫要不要调集一批皇明军校的毕业生前往神策军中任职。如张煌言等人已经经过了初步的培训,对军事理论有了一定的了解。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还没有任何实战经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兵新将新,组建新军必须经受这一阵痛期。 最好的办法是调集新军去前线作战,战斗可以使新兵迅速变为老兵,也会有更多优秀的人才涌现出来。 可惜现在神策军中稍有战力的不过是最早组建的四营,区区八千人实在是杯水车薪。把这些人放到山东战场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朱慈烺在等待机会,若满清真的孤注一掷猛攻山西、关中,便可以调集神策军与秦拱明部、高杰部等一道直取京师。 是时候和股肱之臣们好好商议一番了,朱慈烺神色一正道:“宣兵部尚书路振飞、礼部左侍郎文安之觐见。” ...... ......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两句出自刘禹锡《乌衣巷》一诗,意在感慨东晋时期繁华无比的乌衣巷已经变得荒凉破败。 这其中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事实上,直到本朝乌衣巷仍然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乌衣巷位于秦淮河南岸,从文德桥往西南走不远便能看到。 其与南京贡院仅仅隔着一条秦淮河,如此文风鼎盛之地,怎么可能少得了文人雅士。 在乌衣巷深里一间不起眼的小院中,便住着明末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 侯方域是复社领袖,前户部尚书侯恂之子。 这位风流倜傥的佳公子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却早已没了五六年前的意气风发,如今常常眉头紧锁,尽显老态。 神京陷落,其父侯恂被闯军从狱中救出。李自成本想任命其为官,但侯恂坚决不受,最终辗转来到南京。 本想着新皇即位,父亲能够重新起复,谁曾想几个月过去了,天子完全没有想起这位崇祯朝的重臣,父亲仍然赋闲在家。 这让侯方域十分焦急,不停的奔走于父亲的门生故旧之间,希望能够找到机会让父亲起复。 可前不久朝廷刚刚平定了一场预谋叛乱,钱谦益等东林党人牵扯其中,被连根拔起。 加之史可法致仕,如今东林党元气大伤,能够站出来的大佬少之又少。剩下的多是些虾兵蟹将,即便想要替侯恂运作,也是有心无力。 难道父亲真的没有机会起复了吗? 对侯方域来说,他与父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崇祯十一年南都乡试,他因为在策论中讥讽时政而落第。若是父亲起复他还有可能借势而起。若是父亲再无希望,他这辈子怕也就是这样了。 ...... ...... 第八十五章 侯方域拜会高弘图 (新的一周,老坤拜求推荐票!感谢书友中島風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雪洗天心,书友何闲、书友前天不是前天、书友傲世九十九重天、书友20180513210905223的100币打赏。卡Kа酷Ku尐裞網) 侯方域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因为一篇策论就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 他还年轻,他的父亲也是老当益壮,绝不能闲云野鹤般过一辈子。 通过他的一番努力,终于搭上了工部尚书高弘图的线。 高弘图虽然不能算是东林党一派,但却是与阉党势不两立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侯方域信奉的不二准则。 加之自己父亲在崇祯朝与高弘图的私交不错,更让他下定决心拜访这位政坛大佬。 侯方域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衫,又往面上敷了些脂粉,这才满意的踱步往外走去。 过文德桥,沿着秦淮河岸一路而行,至徐府街,绕过中山王府去到承恩寺中拜了一柱香,侯方域心中才稍定了几分。 他现在是在南城,而高弘图的宅子是在中城大石桥一代,颇有一段距离。卡Kа酷Ku尐裞網 侯方域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步行前往。 这并不是因为他坐不起轿子,凭借他复社领袖和江南风流才子的身份,主动给他送钱的红粉知己不计其数。也正是靠着这些银子,他才能买下乌衣巷中的那套小宅子。 但侯方域不想太过招摇,免得引起小人嫉恨使坏。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候家现在处于最低谷,有无数人想要看笑话甚至是落井下石。 侯方域绝不会让这些人如意。 所幸候大才子的脚力还算不错,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前抵达了大石桥北的高府。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高弘图如今是工部尚书,虽说不是宰相,也是差不了多少。 侯方域振了振袍服,阔步朝大门走去,方是敲了两下,便有一个身材浑圆满面油光的门子打开大门。 侯方域主动将名帖拜上,和声道:“晚生求见高尚书,还请通禀则个。” 侯方域? 那门子翻看了一眼名帖,见是著名的风流才子侯方域拜见自家老爷,心头的轻视稍稍淡了几分,清了清嗓子道:“还请候公子稍等片刻,容某前去通禀一声。卡Kа酷Ku尐裞網” 侯方域索性闭上眼睛养神,心中默默念着准备好的说辞。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那门子去而复返,轻声唤道:“候公子,请随某来。” 侯方域微微颔首,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跟着那门子一路前行。 自打父亲下狱问罪后,他是多久没有进过这等高门大院了? 官场上的事情有时就是这么现实,人还未走,茶便已经凉了。 侯方域想起当初为父亲奔走时受到的冷眼,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声。 眼下父亲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至少不再是罪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侯方域跟着门子一路穿庭过院,来到一处月亮门前。 那门子恭敬道:“候公子,进了这道门就是后宅了,小的不便前往,候公子请自便。” 侯方域轻点了点头,从荷包中掏出了些碎银子递给那门子道:“这是侯某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卡Kа酷Ku尐裞網” 那门官见到银子立刻喜笑颜开,一把抓了来。 “公子请便。” 侯方域再次振了振袍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昂首阔胸穿过月亮门。 一进院子先是一面影壁,绕过之后是一段抄手游廊,沿着走到尽头有一方假山,曲水蜿蜒而过,汇聚到一汪清澈见底的池塘中。 侯方域沿着石桥走到池塘中心的凉亭中,见一身着墨蓝色深衣的老者在捧卷而读,便断定此人是高弘图了。 其实他和高弘图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侯方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秀才,跟着父亲与一众朝中大佬在一次文集上小聚,瞥见过高弘图一眼。 如今十年过去了,他对高弘图的印象早已模糊。 但看亭中这人闲适自得的样子,不是高弘图又能是谁? 侯方域走到近前一揖到底,恭敬礼道:“小侄侯方域拜见世伯。” 他没有称呼高弘图为高尚书、大司空,而是以世伯相称,就是想要尽可能的套近乎。 毕竟他是有求于人,若是公事公办的说反而不容易达成所愿。 不过这样做是要冒一定风险的。万一高弘图不卖他这个面子,直接甩了脸子,侯方域怕是就只能无地自容,仓皇而逃了。 但侯方域想要赌一次,他要赌高弘图不会羞辱于他。 “贤侄来了?坐吧。” 高弘图朝身旁点了一点和声道。 侯方域连忙道:“小侄不敢。” “唉,你这孩子还跟老夫这么生分作甚?罢了,既然你不愿意坐便随老夫走一走吧。” 高弘图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侯方域紧紧跟在其半个身位之后。 “说罢,这次来找老夫,可是为了令严之事?” 侯方域心中咯噔一声,心想高尚书还真是开门见山,快人快语。 他将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说出:“世伯,家父打从神京来到南都,便一直未接到朝廷起复的诏令,一腔报国热情无处施放,日日愁眉紧锁,茶饭不思。小侄这个为人子的看在眼中,实在是心痛。还望世伯能够念在昔日同僚之情,向朝廷举荐一二,以成全家父拳拳报国之心。” 侯方域这番话说的极为漂亮,从亲情入手,以同僚之情加注,最终以报国之情收束,端是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说完之后侯方域静静等着高弘图答复。他当然知道这种事情高弘图不可能轻易的答应下来,但只要高弘图表露出举荐意愿来,侯方域就能把准备好的说辞继续说下去。 过了片刻,高弘图喟然叹道:“令严的事情,怕不是老夫能够左右的。” 侯方域脑子翁的一炸,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什么?连高弘图都感到无能为力? 他可是堂堂工部尚书啊! 若是连他都不行,这朝中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见侯方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高弘图安慰道:“贤侄啊,你可知为何令严来到南都之后朝廷没有任何反应?这是陛下的意思啊。” 陛下的意思? 侯方域这下更是有些茫然了。当今天子刻意冷着父亲,这是出于什么目的? ...... ...... 第八十六章 你也配叫人渣? (第二更,求推荐票!感谢书友闯逆变神器终,书友何闲,书友前天不是前天的100币打赏~) 高弘图叹了一声道:“陛下对令严另有安排,旁的话老夫也不能再多说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侯方域还想再问,可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既然事关天子,想必高弘图能说的也有限。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给侯方域面子了。 侯方域可不想惹恼了高弘图,把这仅有的一根线断了。 “是小侄孟浪了。” 侯方域冲高弘图拱了拱手,便要告辞。 高弘图嘱咐道:“令严未必没有机会起复,但能否复官全在圣天子一念之间。老夫劝贤侄这些时日少去烟花柳巷,须知勾栏中人多嘴杂,祸事往往起于此。” 侯方域点了点头:“多谢世伯关心。” 便拔步而去。 高弘图摇了摇头道:“希望他是真的听进去了。” ...... ...... 南京乾清宫。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看完一份湖广急递的奏疏,心情直是大好。 奏疏是堵胤锡写的,内容大体是遵奉圣命,拉拢分化左良玉部。 堵胤锡在奏疏中写道,左良玉三十六营中,属金声桓部与马进忠部实力最强。二人所部因为都是陕西兵,故而很受其余各营的排挤。 堵胤锡利用了这点,借何腾蛟之手巧施了一计,使得金声桓和马进忠对左良玉不满情绪达到顶峰,如今二人与左良玉已是貌合神离。 这正是朱慈烺想要看到的。 左良玉麾下军队是整个南明人数最多的一只,足有几十万之巨。 朱慈烺若想抗衡满清,仅仅靠组建的神策军是不行的,必须收编左良玉的部众。 若是一切按照历史发展,左良玉还有不到一年的寿命,届时左部必定分崩离析。若是届时再行收编便来不及了,必须要早作准备。 是以朱慈烺才会下了一道密旨给堵胤锡,让他运作此事。 朱慈烺在圣旨中只说叫堵胤锡‘分而治之’。至于具体怎么去做,就要堵胤锡自己领会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若是堵胤锡连这点事情都悟不明白,朱慈烺便要重新考量对堵胤锡的定位了。 好在堵胤锡没有让朱慈烺失望,很好的完成了任务。 朱慈烺洞悉历史,所以知道金声桓和马进忠的重要性。堵胤锡可不是穿越者,却能把拉拢的对象定在金声桓和马进忠身上,看人的眼光可谓毒辣。 眼下堵胤锡很好的完成了初期的任务,接下来该怎么做直接关系到将来收编楚部的成败。 朱慈烺思量再三,觉得现在就让堵胤锡向金声桓、马进忠透露底牌有些为之过早,还是再等等吧。 当然,在此之前可以让堵胤锡主动与金声桓、马进忠走的近一些,也好为之后的摊牌做足铺垫。 “皇爷,东厂急报!” 一名内监走到暖阁中跪倒在地高声唱报道。 朱慈烺取出急报,撕开封泥慢慢来看。 看罢之后,朱慈烺已是眉头紧蹙。 原来东厂番子奏报,侯方域主动登门拜访工部尚书高弘图,二人相谈甚欢。 东厂急报中虽然没有写明侯方域此行的目的,但朱慈烺也能猜到他是为了候恂奔走。卡Kа酷Ku尐裞網 说起候恂,也算是个蛮复杂的人物。此人是毫无疑问的东林党大佬,却在朝堂争斗中屡次败下阵来。 更因为性格问题两度被下狱,经历可谓坎坷。 当然,候恂远不如他的儿子侯方域出名。 侯方域之所以出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桃花扇》的宣传。 李香君与侯方域的凄美爱情故事确实赚足文艺青年的眼球。 但传奇剧本和现实是有很大分别的,侯方域在历史中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 此人不但参加了满清主办的科举,得了‘两朝应举侯公子’评价,还替满清统治者出谋划策,镇压了榆园军起义。任何一个尚存人性的人,都不会建议满清用扒开黄河大堤的方式镇压起义。 但侯方域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 荆隆口黄河大堤一决口,直隶、山东、河南死人者以百万计。 其所作所为直是令人发指。 明末不乏有骨气的民族英雄,亦不乏带路党和汉奸。侯方域绝对属于后者。 在此人眼中权势是高过一切的,为了获得权力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出卖掉上百万父老乡亲。 这样的人,用人渣形容都是对这个词的侮辱。 吴伟业虽然也不要脸,但好歹只是做清朝的官,并没有为清廷出谋献策杀害起义军。侯方域却是真真切切的为虎作伥,毫无底线可言。 这人怎么和高弘图走到了一起? 朱慈烺的面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对于候恂他没有什么恶感,但对于侯方域却是深厌恶之。 他立刻下旨,着东厂紧紧盯着侯方域,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至于候恂嘛,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此人虽然政斗实力有限,但识人的本领却是一流。 如今南明最大的军阀左良玉便是他举荐提拔的。 也正是因为候恂对左良玉有知遇之恩,左良玉一生都很敬重候恂。 也许皇帝的话左良玉不听,但候恂的话左良玉多多少少会听一些。 朱慈烺的目的是让候恂以私人情谊拖住左良玉,至少别让他像历史上的那样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沿着长江纵兵而下直取南京。 只要拖到了左良玉一命呜呼,以他那个败家子儿子左梦庚的鼠胆,是绝不敢兴兵来犯的。 届时,朱慈烺只要拉拢一部分将领如金声桓、马进忠,就可以有效的控制住左镇局势。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侯方域不要添乱。 ...... ...... 南京济盛昌粮店,内堂之中一个身着员外服,头戴六合帽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正细细品着一杯茶。 一个身材高挑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屋中不住踱步,几次想要张口最终都忍住了。 直到那中年男子喝完了整杯茶,那年轻人才道:“爹,商会就等您一句话呢。只要您说涨价,咱们立刻就能把价格抬起来。” “愚蠢!愚蠢之极!” 那中年男子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厉声质问道:“你做的这么明显是怕人拿不住把柄吗?” ...... ...... 第八十七章 操纵粮价 (求推荐票!感谢书友神の豆腐、书友甲学生,书友五千年文明的100币打赏~) “那,那怎么办?” 见儿子这般无用,沈三贯长叹一声道:“扩儿啊,平日里让你多去柜上跟着学些东西,你就是不听。整日和一帮酒肉朋友拈花惹草,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明白。” 见父亲责怪,沈括连忙道:“儿子知错了,还请父亲指点。” 沈三贯面色一板道:“为父且问你,粮价为何会变?” 沈括心道这算是什么问题,父亲也太看轻我了。 “回父亲大人的话,农户种粮看天吃饭。若老天爷赏脸,收成好了粮价自然压的低。若天灾不断,旱灾蝗灾跟着来,那必定颗粒无收,只能靠仓中存粮,粮价自然就涨上去了。” 见儿子一副沾沾自得的样子,沈三贯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哼,那我且再问你,本朝何处产粮最多?” “自然是湖广。” 作为南直隶首屈一指大粮商的儿子,这么简单的问题沈括还是能答出来的。 自家常常会雇船队从武昌运粮拿到南直隶来卖。卡Kа酷Ku尐裞網 走水路运送粮食耗损甚少,一进一出却是能够赚取不少的差价。 原先南直隶也是产粮地区,甚至有苏湖熟天下足之说。 但自嘉靖朝奉行改稻为桑的国策之后,江南尤其是浙江、南直隶等地多把农田改为种植桑树。 种植桑树带来的收入虽然高了,可粮食便不够吃了。 江南人口稠密,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只能从湖广调粮。 是以便有湖广熟,天下足之说。 对自己给出的答案沈括十分满意,等着父亲赞扬一番。 可沈三贯却继续问道:“如今湖广粮价如何?” “这...” 沈括有些挠头了。 他只知道湖广产粮最丰,但具体粮价如何却不知晓。不过应该不会很高吧? “孩儿不知。” 沈三贯冷冷道:“如今襄阳、德安、荆州、承天四府在闯部白贼手中,与朝廷官军对峙。官军几十万,军粮消耗甚巨,今年以来粮价已经翻了三倍了。” 沈括连忙道:“这不是好事情吗?湖广的粮价涨了,咱们跟着涨,合情合理啊。” 这下沈三贯真的要气吐血了。 “你,你怎么如此愚笨啊!” 沈括一脸委屈,嘟囔道:“儿子愚笨还请父亲明示。” 沈三贯哼了一声道:“湖广自成一系,粮价怎样朝廷管不了。但若是南京的粮价也像湖广那样疯涨。朝廷是会开仓放粮平抑粮价的。” “这是什么道理。朝廷的手伸不到湖广,就知道扰乱南直隶的行情?” 沈括直是愤慨不已,不住挥舞着拳头。 “所以粮价不能猛涨,只能慢慢来。” 沈三贯捋着胡须道:“等吧,山东不也在打仗吗?朝廷的存粮怕是要调得差不多了吧?” “那又有何用?粮价还是涨不上去啊。” “你,你!” 沈三贯真的是快疯了。 “眼下咱们不敢贸然涨价,是因为朝廷手中还有存粮。咱们涨价朝廷可以开仓平抑粮价。若是朝廷的存粮都调去了山东,咱们再涨价,朝廷拿什么去填坑?” 沈括总算听明白了一些,一拍脑袋道:“啊,孩儿怎么没有想到呢。父亲大人真是好算计啊。不过父亲大人怎么知道朝廷的存粮快用完了?” 沈三贯淡淡道:“很简单,为父在朝中有人。做我们这行的,没有人在朝中盯着怎么行。你看好吧,多则一月少则半月,朝廷粮仓就要见底了。到了那时咱们想怎么涨价就能怎么涨。” 沈括闻言大喜:“那眼下有什么需要儿子做的?” “暗中多收些粮食,以不同人的名义,做的谨慎一些。” 囤货居奇一直以来便是商贾的拿手好戏。沈三贯自然不会不知道。但粮食是个极为敏感的东西,囤积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绝不能授人以柄。 是以他才会用不同人的名义收购粮食囤积起来。 “这件事我会交给何掌柜去做,你便不要插手了。” 对这个败家子儿子沈三贯还是不怎么放心,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委派大掌柜何金去做。 因为南京市面上的粮食是被慢慢抽空的,故而这期间粮价并不会有太大的波动,朝廷不会轻易察觉。 等到朝廷仓中粮食见底便是沈三贯翻云覆雨之时。 那时朝廷便是反应过来也晚了。 “商会中其余粮商先不要知会。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为保万无一失,沈三贯决定在这件事上吃独食了。 至于事后这些同行戳着脊梁骨骂他沈三贯,就由着他们骂好了。 ... ... 秦淮河,媚香楼。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媚香楼中传出嘤嘤婉转的歌女清唱声,勾的行人魂魄欲丢。 侯方域失魂落魄的走到楼前,抬头一瞧不是媚香楼又是什么? 他自打从高弘图府上离开后整个人都似泄了气的羊皮筏子彻底软了。 父亲不能起复是天子的意思?什么叫做天子自有安排? 难道父亲一辈子都不能起复了? 侯方域直是不能接受,一路浑浑噩噩下意识的走到媚香楼前。 何以解忧,唯有香君。 此时此刻也只有李香君能够安抚他受伤的心灵了吧? 侯方域拔步便往媚香楼里走,可刚一进楼便被一个龟公模样的人挡住。 “哎呦这位不是侯公子吗?怎么,侯公子又得了空来我们媚香楼了?” 侯方域强忍着怒意道:“我要见香君。” “啊?侯公子要见香君小姐?银子可是带够了,莫不是香君小姐贴送的吧?” 那龟公皮笑肉不笑,一脸讥讽。 侯方域大怒,手指着那龟公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叫你家鸨母出来。” 那龟公翻了翻眼皮道:“瞧侯公子这脾气。小的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再说侯公子这钱是怎么来的与我何干?喏,拿钱来吧。” 侯方域气的牙齿打颤,闭上眼睛强自把火气压了压,这才平复了心情,从荷包里取来银子拍在龟公手上。 “够了吧?” 那龟公掂了掂分量,陪笑道:“侯公子快请,香君小姐可一直在等你呢。” ... ... 第八十八章 李香君拒侯方域 (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160316141432301、书友曲落满天星、书友神の豆腐、书友前天不是前天的100币打赏~) 侯方域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拔步而去。 他方一来到小楼二层,便闻到一股清香。 这是香君身上特有的香味。 侯方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走到李香君闺房前,侯方域整了整衣衫便推门而入。 李香君正自抚琴,见侯方域来了便停下起身相迎。 “朝宗。” 侯方域轻咳一声道:“香君,我有一事要对你说。” 说罢也顾不得李香君满面疑惑,拉起她的手道:“假如我现在要为你赎身,以正妻之礼娶你,你可愿意?” 事发突然,李香君也有些懵了。 她和侯方域相识已久,自然是倾心的。 可若论到谈婚论嫁,却是另一番事情了。 李香君当然想要嫁给侯方域,但她十分清楚自己是一个青楼女子。 读书人狎妓是雅事,但娶妓便是荒唐事了。 侯方域的好友冒辟疆便娶了董小宛,引得众人非议。更不用说那文坛盟主,东林党魁钱谦益不顾一切以正妻礼娶柳如是造成的轩然大波了。 如果说冒辟疆已经六次乡试落第,心灰意冷不在乎功名。侯方域却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何苦因此意志消沉娶一个青楼女自毁前程? 李香君太爱侯方域了,正是因为如此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侯方域走向歧途。 “朝宗,听我一句劝,先取功名再说吧。” 谁知她这番话刚一出口,侯方域就大笑道:“功名?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功名了。” 他在高弘图府上已经听的明白,父亲之所以不能起复就是因为天子。 什么叫圣天子另有安排? 明明就是扯谎,明明就是为皇帝面子说的场面话! 父亲再无起复的希望,他又在策论中讥讽过时政,看来这辈子是没有希望入仕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既然如此,何苦再自找没趣去应试呢?早些为香君赎身,抱得美人归才是正经事啊。 李香君听得心疼,安慰道:“朝宗,你何苦自贬呢。以你的文才,别说中举便是进士及第也是手到擒来的。” 侯方域摇了摇头道:“香君你不懂,若只是凭文才就能出仕,那我现在已经是翰林修撰了。这里面的水太深太脏,不蹚也罢。” 李香君素手轻轻抚过侯方域面颊,替他拢了拢鬓角散落的发丝,柔声道:“朝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侯方域浑身一颤,咽了一口吐沫,犹豫再三道:“只要当年天子在位,我便再无出仕的可能。” 李香君皱眉道:“怎么会这样?朝宗你并未得罪过当今天子啊。” 侯方域长叹道:“香君你糊涂啊。我虽然没有得罪过当今天子,但得罪过先帝。今上是先帝嫡子,自然记恨于我。家父一直未能复官,也是当今天子的意思。” 对于香君侯方域一直是信任有加的,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李香君听罢也沉默了。 若真像侯方域所说,那他确实前途黯淡。卡Kа酷Ku尐裞網 真可惜了这一身才华。 “香君,我什么都跟你说了,你可愿意嫁给我?” 李香君如今就是侯方域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李香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自然是愿意嫁给朝宗的,可是...” 见李香君面露难色,侯方域以为她是担心赎身的银子不够,连忙道:“赎身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早就准备好了。嘿,我今夜便替你赎身!” “朝宗莫急!我不是担心赎身的事情。我是在想朝宗替我赎身后该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 侯方域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仕途无望,继续留在南京自然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回老家归德去。 只不过如今整个河南都在清廷治下,侯方域要想回乡恐怕要得费一番周折。 等等! 侯方域突然发觉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清军控制京畿、河南以后也算是一大势力,与西边的李自成,以及南面的明朝成三足鼎力之势。 既然是政权自然需要委派官员治理州县。 清廷权贵都是满洲人,不懂治理,只能靠汉人做地方官。 要选拔地方官只能靠科举。满洲人要想笼络人心,必定会开科取士! 既然考不了残明的科举,为何不考大清的科举? 既然做不了残明的官,为何不去做大清的官? 以他侯方域的才华,在北面一定可以受到重用,一路平步青云,成为范文程一般的人物! 一想到这里侯方域便觉得热血沸腾,原本已经消沉的意志重新振作了起来。 见侯方域面露喜色,李香君以为他想好了出路,便问道:“朝宗可是想好去处了?” 侯方域微微颔首道:“不错,香君我准备收拾一番回老家归德府,你跟我一起走吧。” 李香君听得直皱眉:“归德府?河南现在不都被东虏占了吗?朝宗回那里作甚?” 侯方域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关系。东虏也是人,也需要官员帮他们治理国家。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北方开恩科取士了。我想好了,早些回到老家,若是赶上恩科便去应试,中了举就能接着考会试、殿试...” 侯方域兀自做着美梦,却被李香君打断道:“朝宗,你说什么胡话呢。那可是东虏啊!你难道没有听说,东虏在北地推行剃发易服之策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侮。” 侯方域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不就是剃发易服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觉得留着这么长的头发麻烦呢。每次沐浴之后都得重新束发,还不如剃了头来的利落。再说,头发太长容易长虱子,头皮也痒。” 李香君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朝宗真是这么想的?你可想过令严怎么办?” 侯方域思忖一番道:“我会去劝父亲,以他之前的身份地位,去清廷必定可以做个大官。” 李香君悲愤欲绝道:“我虽是一风尘女子,但食的是大明的米,饮的是大明的水。绝不做出变节投敌之事。” ... ... 第八十九章 一夜恶名扬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张推荐多份情!大家太给力了!继续求推荐票支持!老坤需要大家的支持,才能写出更精彩的章节!感谢书友雪洗天心,书友前天不是前天的100币打赏~) 侯方域难以置信的盯着李香君。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的这位红粉知己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陌生。 “香君,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投敌变节。残明气数已尽,这天下迟早是满洲人的。我这时候投效过去,总比将来人家兵临城下再投诚来的好吧?” 侯方域稍顿了顿继续说道:“王朝更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又何必在残明一棵树上吊死呢?” 李香君却是冷冷道:“王朝更迭自是平常,可这东虏却是异族。若代替大明的是李闯也罢了,可若代替大明的是东虏,那便是亡天下了。你若想投李闯我都不会这么气愤,偏偏你要去剃发易服投那东虏!罢了,罢了,我真是看错了人,还以为你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君子,却不曾想是个十足的伪君子!你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侯方域气的咬牙切齿:“香君,你可想清楚了。” 李香君猛然转身端起盆架上的洗脚水朝侯方域泼去。 “滚,不要脏了我的媚香楼!” 侯方域躲闪不及,被浇了个正着直是狼狈不堪。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怒而一甩衣袖,叱骂道:“不过是个娼妇,竟敢如此猖狂。好,从即日起,我跟你一拍两散!” 说罢转身离去。 李香君已是哭成了泪人。 她实在想不通侯方域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厚颜无耻之徒,而自己竟然被他骗了这么久。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幸的是她最终看清了侯方域,没有一错到底。 ...... ...... “听说了吗?媚香楼的香君娘子大半夜的把候公子赶了出去。” “啊?候公子不是香君娘子的帐中人吗?” “听说是候公子想要给香君娘子赎身,她却不肯。” “这是什么道理?风尘女子脱籍从良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这个嘛,嘿嘿......” 秦淮河万花楼中两个嫖客有滋有味的聊着。 这十里秦淮青楼楚馆无数,但真正有分量的却屈指可数。 媚香楼绝对算一个。 李香君更是当红花魁,让无数嫖客垂涎不已。 只是自打侯方域替李香君梳拢之后,她便只接侯方域这一位客。虽然李香君并未赎身脱籍嫁给侯方域,但实际上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一个是秦淮八艳之首,一个是复社领袖,江南四公子之一。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天作地和的一对。 结果这样的一对鸳鸯竟然变成了分飞燕。 真是太叫人惊讶了。 “听说是候公子想要回归德府老家,香君娘子不肯。” “归德府?如今河南不是在鞑子控制下吗?” “谁说不是呢。他想要做鞑子的官呗。” “嘶,他候家世受皇恩,乃祖父侯执蒲官至太常寺卿,乃父候恂更是拜户部尚书,他怎么做的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某听过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啧啧,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这香君娘子还真是个有气节的。比那什么狗屁江南四公子强多了。” “某也是想不明白,给鞑子当狗有什么好的呢?” “总有人是贱骨头嘛。好好的士子不当,偏偏要千里迢迢赶去做奴才。” 同样的场景在秦淮河沿岸几十家青楼上演。 消息当然是李香君放出去的。青楼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传播的速度惊人。加之李香君在秦淮河的影响力非凡,稍稍打个招呼,几十家青楼便同时响应。 这一夜下来,侯方域想要回老家投靠东虏做鞑官的事情便整条秦淮河的嫖客都知晓了。 如此劲爆的消息可比桃色花闻有吸引力的多,一传十十传百下,虽不说满城皆知却也是差不了多少。 紫禁城中的朱慈烺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当然,他是通过东厂锦衣卫的渠道。 想不到这个历史上著名的大汉奸竟然这么快就生出了投清的心思。 朱慈烺当即下旨命锦衣卫缉捕侯方域下诏狱审问。 他的忍耐自然是有限度的,对于汉奸绝不姑息。 何况侯方域是复社领袖,影响力很大。若是他真的投清,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 将侯方域下狱,候恂势必会反应强烈,朱慈烺原本的计划也得随之做出调整。 朱慈烺本想先把候恂晾一段时间,等时机差不多了,再放出这张王牌针对左良玉。 但现在看来,这张牌可以提前打出了。 ...... ...... 锦衣卫诏狱。 侯方域被几名锦衣卫校尉剥了个精光,一丝不挂的绑在铁床上。 总旗陈天笑手中把玩着一根铁刷子,笑声道:“候公子你便老老实实招了吧。不然沸水泼上去,某家再用刷子这么一划拉,候公子便得皮开肉绽了。” 侯方域怒道:“你们这帮鹰犬,真是无法无天。你凭什么逮拿我?” “哎呀,我们是遵旨行事啊。至于为啥逮拿你,候公子心中没点数吗?” 陈天笑讥笑道:“意欲投虏,这个罪名够不够?” 侯方域闻听此言心中直是大惊。 投清的事情他只对李香君说过,锦衣卫的人怎么会知道? 虽说锦衣卫的人手眼通天,可也不可能钻到他的脑袋里去啊。 思前想后,侯方域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香君出卖了他。 这个婊子! 此刻侯方域恨不得将李香君生吞活剥了! “你血口喷人!我乃堂堂候家公子,怎么可能前去投东虏。” 这种罪名若是承认肯定难逃断头一刀,是以侯方域下定决心死扛到底。 “不承认?现在整个南京城不知道侯公子想要投虏的怕是只有三岁小儿了。” 陈天笑将沾了凉水的铁刷子在侯方域脊背上轻轻滑过,侯方域直是一个激灵,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别紧张嘛,陈某还没有开始呢。” 陈天笑兴致盎然的打量着侯方域,不疾不徐的说道:“陈某再给侯公子一次机会,你招还是不招?” ...... ...... 第九十章 侯恂面圣 (第二更,求推荐票!) 侯方域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冰凉的铁刷刚一碰到脊背便昏死了过去。 陈天笑命人把侯方域从刑床上翻了个身,仰躺着绑好。 之后又将其双目用黑布蒙好。这一切准备妥当后一盆凉水朝侯方域浇去,其便从昏死中清醒了过来。 陈天笑当然不准备真的用铁刷子把侯方域的皮肉刷下来。 圣天子有命,不可令侯方域毙命。 是以陈天笑方才只是在虚张声势。 不过侯方域却不知道这些。 锦衣卫的审讯手法有很多,但圣天子写下的这种陈天笑还从未见过。他决定试上一试。 陈天笑蹲了下来,在侯方域耳边轻声道:“侯公子,陈某改主意了。咱们玩点有意思的。” 说罢陈天笑冲一旁的锦衣卫校尉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将准备好的面盆放在了侯方域右侧方。 之后他粗暴的将侯方域的右臂往外一扯将将悬在面盆上方,并用绳子把他胳膊绑死固定,再拔出刀来用刀背猛的在其右腕上一划。 另一名校尉将早已准备好浸湿的破布挂在面盆上方半人高左右的架子上。 水滴滴落在面盆中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侯方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把这一系列事情联系起来,他才猜出陈天笑干了什么。 “宰杀牲口前都要先放血,侯公子猜猜你的血流干要多久?” 侯方域虽然已经猜出陈天笑做了什么,但听其亲口说出又是另一番意味。 这厮真是太狠毒了,竟然想要让他失血而亡! “你,你!” 侯方域这下彻底慌了。 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侯方域只以为是自己手腕伤处流下的血滴在了盆中,因为紧张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快。 “怎么侯公子怕了?这才刚刚开始呢。” 陈天笑戏谑道:“我估计侯公子的血全部流干要好一阵时间。不如趁这机会咱们好好聊一聊。” 侯方域咬牙切齿道:“本公子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虽然他极力的表现出决绝,可因为恐惧声音中已经带了颤意,陈天笑更加笃定侯方域是在强自苦撑,已是吃定了他。 “啧啧,侯公子还真是嘴硬呢。你觉得陈某若是请媚香楼的香君娘子出面佐证一番会如何?” 侯方域暗暗叫苦,心道这娼妇真是把我害惨了。 “你想凭借一个妓人的指证就给我定罪?哈哈哈哈......” 他强装出不屑道:“实话告诉你,李香君是因为我要和她分开才报复性的说出那番话的。那都是她编造出来的,全部是子虚乌有!” 侯方域仿佛觉得还不够强硬,便搬出亲爹来壮胆。 “你可知道我父亲是前户部尚书,门生故吏满天下。你要是敢对我不利,他们便会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你不过是个区区总旗,还以为能够对抗满朝忠良吗!” 陈天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呀,侯公子说笑了。令尊确实在朝中颇有人脉,可那人脉应该都是东林一系的吧?你可知道前不久有一场东林官员与勋贵密谋发起的叛乱?这其中便有东林党魁钱谦益,你应该知道钱谦益是被凌迟处死的吧?最后割下来的肉片子都被百姓抢光了。啧啧,此次逆案牵扯到的东林系官员近百人,都被砍了脑袋。不知令尊还有多少人脉在?” 陈天笑的这番提醒让侯方域彻底崩溃。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当然知道东林党牵扯到前不久的逆案,朝中势力被连根拔起。不然他运作父亲起复一事也不会如此之难。 难道真的没有大佬能救他了吗? 难道就凭借李香君一面之词,皇帝就能定他投敌叛国之罪? 侯方域十分惊恐,滴答滴答的声响更是让人心烦意乱。 可他能怎么办呢? 陈天笑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咳嗽一声道:“怎么样,现在侯公子想和陈某坦诚聊一聊了吗?” ... ... 得知儿子被锦衣卫逮拿至诏狱,侯恂直是心急如焚。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诏狱的恐怖。 他曾经因罪两次被崇祯皇帝打入诏狱,每一次都是生不如死。 要不是李自成拿下了北京,把他从诏狱中放了出来,侯恂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到多久,牢底坐穿都有可能。 如今侯方域欲投东虏的消息弄得举城皆知,侯恂自然也不例外。 对此他是绝然不信的。 自家的儿子自家清楚,侯方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怎么可能做出投虏背国的事情?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侯恂此刻心中满是舐犊之情,甚至想要去求见天子。 虽然他现在不是官身,但念在昔日功劳上天子总会召见他吧? 官场混了一辈子,侯恂早有些倦了。 若不是因为侯方域这事,他真不想再和朝廷有任何瓜葛,只想酿酒参禅,闲云野鹤的过一辈子。 偏偏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逼着他腆着这张老脸去向天子求情。 罢了罢了,儿子是一定要救得。这张老脸不要也罢! 侯恂下定决心,便准备去往紫禁城求见天子。 可他刚一出门便见十几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站成一排。 其中一个百户模样的上前两步抱拳道:“老大人,某奉陛下之命接老大人入宫陛见。” 闻听此言侯恂心中咯噔一声。 天子这是早有准备吗? 还是因为侯方域出事后想要叫他入宫接受质询? 难道天子怀疑他也想要投虏? 侯恂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不论如何这件事他是毫不知情的。虽然他在诏狱中对烈皇有过不满,却也从未想过投虏。 侯恂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是天子不相信他,他就一头撞死在乾清宫大殿的柱子上,也好成全名节。 他侯恂绝不能在史书上留下污笔! “那便有劳了!老夫正想入宫面圣!” 侯恂一振袍服,中气十足的说道。 “老大人请!路途较远,还是坐轿子吧。” 侯恂也不矫情。 此刻他仿佛回到了户部尚书的身份,背负双手拔步朝轿子走去。 待侯恂在轿子中坐定,那百户模样的锦衣卫一甩手,八名锦衣卫校尉便把轿子抬起一路朝紫禁城而去。 ... ... 第九十一章 问罪 (感谢书友刮脸的熊的2000币打赏,感谢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的500币打赏,老坤急需推荐票支持!) 当侯恂双脚踩在紫禁城的青石砖上时心情直是无比复杂。卡Kа酷Ku尐裞網 儿子身陷囹圄,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天子开恩上。 侯恂自然见过当今天子。当年天子还是东宫太子,随侍烈皇听政。 在侯恂的印象中太子是一个很文雅的人,和烈皇很像。 转眼间神京陷落,烈皇殉国,太子践祚。 侯恂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年轻的天子便雷厉风行的树立了自己的权威。 整吏治,杀贪官,平谋逆,收山东,怎么看都是一副中兴之主的样子。 就连侯恂也不得不承认当今天子比烈皇更有帝王的气魄。 乱世之中需要这么一个强势的君王乾纲独断,力挽狂澜。 不知不觉间侯恂已经来到了乾清宫前。 内监前去禀报的时候,侯恂索性闭上眼睛思忖一会该如何应对。 毫无疑问,天子诏他入宫和儿子侯方域的事有直接关系。卡Kа酷Ku尐裞網 明君圣主是不能容忍任何欺瞒的,是以侯恂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原原本本的禀奏圣听。 当然,侯恂仍然坚信自己的儿子是冤枉的。 侯家以诗书传家,怎么可能教出一个投虏叛国的败类?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侯恂便听到内侍高声喊道:“宣侯恂陛见!” 他睁开眼睛振了振袍服,昂首阔步的拔步而去。 侯恂拾阶而上,从两侧的锦衣卫大汉将军旁走过时心跳不由得加快。 他两度被下诏狱,对锦衣卫已是本能的畏惧。一想到儿子如今也在诏狱中,侯恂便轻叹了一声。 臣子面君有一套完整的仪式,庶人面君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套。 侯恂是前朝重臣,但已经罢官,故而既可以臣礼陛见,也可以庶人身份面君。 若是以庶人身份面君,则仪式更为繁琐。 庶人要先沐浴熏香,再穿上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袍。之后才能由内监带着入宫面圣。 当然,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皇帝深居宫中,能够见到的就是臣子、宦官、宫婢,主动召见庶人的情况极少。卡Kа酷Ku尐裞網 侯恂是以臣礼面君的。 一来他之前的官位极高,即便已经罢官也不可像对待庶人一般。二来此次天子召见极为突然,根本没给侯恂留下沐浴熏香的时间。 虽是如此,侯恂亦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做足了臣子礼数。 一进到暖阁,侯恂便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侯恂恭敬的跪着,等候天子叫他平身。 出乎他意料的是,过了良久天子仍没有发声。 侯恂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忖度上意一直以来便是臣子最需要掌握的本领。 只有猜到天子心里在想什么才能针对性的做出应答。 若是猜不到天子在想什么,那就只能被动的等着,被牵着鼻子走。 此刻侯恂便是如此。 朱慈烺将手中的珠子捻了几十遍这才冷冷道:“侯恂你可知罪?” 侯恂吓得连连叩头道:“罪臣愚钝,请陛下明示。卡Kа酷Ku尐裞網” 想不到天子竟然直接问罪于他,这叫侯恂一早准备好的说辞无法祭出。 当然,侯恂为官多年与君王斗智斗勇的本事也是一绝,只一句话便把难题化解了几分。 但朱慈烺显然是有备而来,见侯恂把球踢回给他,便沉声道:“侯方域意欲投虏之事你可知晓?” 侯恂心中咯噔一声。 “回禀陛下,罪臣并不知晓。” 话刚一说完侯恂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是回答不知晓,证明确有其事,只是他不知情。 皇帝陛下这是在给他挖坑呢啊! 偏偏他还傻傻的往里跳。 侯恂心中叫苦不迭,朱慈烺却没打算停下来,继续质问道:“即便你不知晓,这一个失察之罪也逃不了。子不教父之过,侯方域犯下如此大罪,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 “罪臣,罪臣...” 侯恂只觉得自己完全被天子牵着鼻子走,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罪臣恳请陛下严查此事。” 无奈之下侯恂只得表态。 “不用查了,这份供词你自己看罢!” 说罢朱慈烺将一张记录口供的册子甩了下来。 侯恂连忙捡起来看,内容大体是侯方域承认想要离开南京北上前去投靠东虏以求出仕做官。末尾还有侯方域的签字画押。 侯恂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糊涂,这个孩子真是糊涂啊! 对大明天子而言,投贼和投虏都是大罪,若天子真要严责,一个凌迟处死侯方域是逃不掉的。 比起降虏,主动投靠的罪名显然更重。毕竟降虏是被迫的,投靠却是主动的。 但无论如何侯方域都是侯恂的儿子,是他倾尽心力培养的儿子。 作为一名父亲,侯恂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明正典刑。 “陛下,这逆子虽然孤傲,却不会做出这等目无君父的事。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罪臣请陛下改由三法司会审此案。” 虽然侯恂没有明说,但意思就是锦衣卫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侯恂是东林党,和厂卫本就不对付。 何况事情牵扯到他的宝贝儿子,自然更要将锦衣卫狠狠踩上一脚,才有为侯方域洗脱罪名的可能。 在侯恂看来这一招还是很有效果的。 毕竟锦衣卫恶名在外,诏狱更是臭名昭著。 在诏狱中惨死的朝廷忠良数都数不过来,按照这个逻辑,他的儿子侯方域自然也可以是被冤枉屈打成招的。 在侯恂看来锦衣卫和诏狱的存在本就不合理。只要天子一道旨意,锦衣卫便可以随意拿人,并将大臣投入诏狱拷打。 如此嚣张,简直是对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法司的蔑视,是对朝廷公器对大明律的侮辱! 是以锦衣卫审讯得出的口供自然是不能够作数的。 如果天子想要让他服气就得改由三法司会审侯方域。 朱慈烺心中冷笑。想不到侯恂胡搅蛮缠的本事这么厉害。 这位官场老油条十分善于偷换概念,一张口就把锦衣卫与严刑逼供连接在了一起。 “三法司会审?投虏叛国这种案子三法司审的了?”朱慈烺厉声斥道:“这是朕钦定的逆案!” ... ... 第九十二章 局中局 (感谢骨头巨,书友东京网友的1000币打赏,感谢书友大号被封用小号、书友炒饭必加蛋的100币打赏。老坤这段时间有点卡文,写起来很难产,还请大伙儿多多鼓励。那个...多来些推荐票支持,也许老坤就文思泉涌了呢!) 这是朕钦定的逆案! 朱慈烺的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辟在了候恂的身上。辟的他头晕眼花,四肢发麻。 天子钦定逆案,锦衣卫负责审理,怎么看域儿都是凶多吉少。 可若天子真的要置域儿于死地,又为何会召见他这个做父亲的呢? 侯恂百思不得其解。 朱慈烺将侯恂的心理猜的十有八九,并未急于表态,而是刻意晾着他。 越是如此,侯恂越是觉得惴惴不安。 他急于弄明白天子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索性豁出这张老脸哀求道:“陛下,这逆子定然是一时糊涂,还请陛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罪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得了侯恂如此表态,朱慈烺心中直是大喜。 要不是侯方域这个坑爹货帮忙,朱慈烺想要拉侯恂出山还得颇费一番心思。而现在事情就简单多了,侯恂为了保住儿子侯方域的性命愿意为朱慈烺做任何的事。 侯恂的价值主要在于对左良玉的牵制。只要侯恂在朝为官,左良玉便不太可能公然兴兵作乱。只要拖下去,对朱慈烺和大明朝廷便是最有利的。 ...... ...... 诏狱。 昏死过去的侯方域被几名锦衣卫校尉装入了一口麻袋,抬到一辆平板马车上。之后,那几名锦衣卫校尉也坐了上去。 车夫挥动鞭子,马车缓缓驶离诏狱。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重复上演。 诏狱中的都是钦犯,十有八九会命丧于此,最终装在一口破麻袋里,亦或是裹上一张破席子,丢在马车上运到城外乱坟岗胡乱一扔。最终被野狗分尸。 收尸?有谁敢给钦犯收尸? 看到这辆马车,路过的百姓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了晦气惹上祸事。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乱坟岗前。 只是那几名锦衣卫校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麻袋随手一扔,而是解开了口袋,将侯方域拽了出来。 啪啪! 一名锦衣卫校尉左右开弓,两巴掌扇醒了侯方域。卡Kа酷Ku尐裞網 侯方域被扇的七荤八素,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 好不容易看清身处所在,侯方域端是吓了一跳。 他怎么在个坟地里?这几名锦衣卫校尉把他带到这乱坟岗,不会是要杀他吧? “哼,算你小子走运,捡了一条狗命。” 一名锦衣卫冲侯方域呸了一声,随即拔出绣春刀,斩断了绑缚侯方域双手的麻绳。 侯方域直是大喜。 原来这些锦衣卫校尉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放了他。 至于这些人为何这么做,他却是不明白。难道说有人花了重金救他出狱? 侯方域正自思忖间,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上掀帘走下一人。 侯方域定睛瞧去,不是他的老父侯恂却是谁! 他立刻明白了,一定是父亲动用关系把他救了出来! “父亲,我就知道您会救我出去的!” 侯方域喜不自胜,三步并作两步朝侯恂而去,却被抢步赶至的侯恂狠狠一掌掴在脸上。 侯方域被抽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又惊又气道:“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逆子,你做的好事!” 侯恂怒吼道:“若不是我入宫面圣,苦苦恳求陛下,你的尸体现在已经在乱坟岗喂狗了。” 侯方域忿忿道:“儿子做错了什么?儿子又没真的投靠虏廷,无凭无据的,锦衣卫凭什么抓人。都是那昏君...” “闭嘴!” 侯恂狠狠瞪了侯方域一眼,叱骂道;“你再说这大逆不道的话,便是陛下不杀你,老夫也要动家法杖毙了你!” 侯方域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 便在这时一名锦衣卫校尉咳嗽了两声道:“时候差不多了,也该上路了。” 侯恂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两名锦衣卫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木枷上在了侯方域身上。 刚刚被松绑的侯方域又被上枷,直是愤怒不已。 “你们做什么!” 侯恂猛然停下步来,叹声道;“老夫腆着这张老脸替你向陛下求情,才保得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去崖州,你好自为之吧。” 崖州,难道要把他流放去崖州? 侯方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崖州隶属于琼州府,遍地瘴气,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是流放罪人的地方,去到那儿的人基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侯恂不忍再看,登上马车后便催促车夫赶快离开。 此刻他的心情直是复杂不已。 天子虽然答应饶域儿一命,但却不能让他继续以‘侯方域’的名字活在这个世上。是以锦衣卫伪造出域儿死于狱中的假象,并把他的“尸体”运到了乱坟岗。 锦衣卫只要把域儿已死的消息散布出去,便可以平息愤怒的民情。 另一方面,锦衣卫又会遵照天子的密旨把域儿流放到崖州,以惩罚他意欲投虏的罪行。 虽然心痛,但侯恂知道这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站在天子的角度考虑,能够如此宽宏实属不易。 便是为了天子饶恕域儿的恩典,侯恂也准备誓死以报。不论天子命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遵照执行。 ...... ...... 带上枷锁的侯方域被扔到了一辆黑色篷顶的马车上。马车的车窗都被木条封死,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侯方域嘴里骂个不停,却并没有得来任何答复。 渐渐的,侯方域也倦了,倒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侯方域仍自睡着便被锦衣卫校尉打醒揪下了马车。 迷迷糊糊间侯方域看到了一片雄伟的城墙。 定睛瞧去,侯方域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南京皇城西安门! 他不是已经出了城在流放去崖州的路上了吗?怎么绕了一圈又回到南京城了? ...... ...... 第九十三章 宫刑 (第二更送到,求推荐票支持!) 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侯方域的心头。卡Kа酷Ku尐裞網 难道天子还是想要杀他? 方才只是做个样子给父亲,让父亲念着他的恩情,好为他效死命。 侯方域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心中直是又惊又惧。 他现在该怎么办? 跑吗? 可他如今被上了枷锁,如何跑的了? 恨,好恨啊! 要不是李香君这个婊子大肆宣扬,锦衣卫怎么会知道他要投奔清廷? 侯方域正自问候着李香君的十八代女性祖宗,锦衣卫校尉便把他颈上的木枷卸了下来。 侯方域直是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他多想,两名锦衣卫校尉便压着他从西安门进入了皇城。 沿着皇城城墙一路而行,侯方域拼命分析着所有可能性。 可他绞尽脑汁还是想不明白天子究竟要怎么处置他。 直到他走至一排低矮的值房前才稍稍看出了端倪。 南京皇城的构造与北京皇城有很大不同。 从西安门进入皇城的话,迎面是一条宽阔的大道。 大道南北两侧各开有一门。北面是西上北门,进入后是内府诸库。南面是西上南门,穿过西上南门便是内宫诸监。 而如果沿着大道一路向东走便可以看到西华门。过了西华门便可以进入紫禁城。 内宫诸监大部分都位于皇城西南角,内守备府以北,社稷坛以西的位置。 结合看到的值房和大致的方位判断,侯方域断定自己正被带去内宫诸监。 嘶!内宫诸监属于内宫二十四衙门。 内宫二十四衙门分为十二监、四司、八局。 具体来说十二监便是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 四司便是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混堂司。 八局便是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 二十四衙门里都是宦官,这两名锦衣卫校尉把他带去内宫诸监作甚? 侯方域心中忐忑,走的稍慢了些,一名锦衣卫校尉便呵斥道:“磨蹭什么,还不快些!” 侯方域苦笑道:“这位军爷可知道把我带去内宫诸监作甚?” 那锦衣卫冷冷道:“少废话,到了就知道了。” 说罢狠狠推了侯方域一把。 侯方域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心中不由得感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那两名锦衣卫校尉押着侯方域穿过朱门,便有个小宦官凑上前来。 “二位可是奉了皇爷的旨意押送侯方域?” 为首一名锦衣卫校尉点了点头:“正是,我们奉命押送侯方域来皇城内宫诸监。” 那小宦官笑道:“那便是了。二位把此人移交给咱家便是。” 说罢冲身后两名健壮的宦官递了个眼色,那二人立刻拔步上前。 “有劳了!” 那名锦衣卫校尉冲小宦官抱了抱拳,便把侯方域推了出去,交给了两名健壮的宦官。 内宫诸监是太监的地盘,锦衣卫插不上手。卡Kа酷Ku尐裞網他们把侯方域押解到了,履行完交接手续后任务便完成了。 侯方域刚出狼巢,又入虎穴,心中直是叫苦不迭。 不过已经如此了他也不打算再挣扎,先看看这帮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再说!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侯方域被压到了一间低矮的瓦房前。 “几位公公,敢问这是什么地方?” 侯方域心道十二监的衙署不可能这么简陋吧? 那两名健壮宦官不发一言,身材瘦小的宦官则冷哼一声:“狗汉奸!” 侯方域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便不再发问,由着两名宦官把他推入了瓦房。 甫一进屋一股发霉的味道便扑鼻而来,夹杂着些许血腥气。 侯方域隐隐感到有些不妙,便四下扫了屋子一眼。 整个屋子除了位于正中的一张形制古怪木床外再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侯方域的注意力自然全部被这张木床吸引。 这张木床大小和普通床没有什么分别,但上面绑系着许多革带。 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头走了过来毫无感情的问道:“这人便是侯方域了?” 那身材娇小的宦官微微颔首道:“这人便是侯方域,这个狗汉奸真不是个东西。何老公替他净身,真是便宜他了。” 听到净身二字,侯方域如遭雷击。 什么,天子竟然想阉了他! 侯方域怒吼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天子已经饶恕我了!” “哼,皇爷只是饶了你的死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便须对你施以宫刑!” 侯方域面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小宦官也不与他废话,大手一挥两个身材健硕的宦官便把侯方域连拖带拽弄到了木床前。 二人在那何老公的指挥下把侯方域严严实实的绑在了木床上,默默退到一旁。 何老公只朝侯方域两腿之间瞥了一眼,便转过身去,取来一面托盘。 掀开托盘上的红绸布,里面的工具便露了出来。 最显眼的便是一只镰形弯曲的阉割刀。 刀身用金、铜打制而成。 托盘里还有一口木碗,木碗里有半碗热胡椒汤。 何老公显然很有经验,先命两名宦官把侯方域的裤子扯下,用热胡椒汤对他两腿之间清洗了一番。 之后他把阉割用的镰形刀在火盆上烤了烤,复又走到了侯方域的面前。 “你们两个上前按住他。” 这是何老公说的第二句话。 虽然侯方域全身已经被牢牢捆住,但宫刑时的剧痛往往会令受刑人奋力挣扎影响阉割。 两名宦官遵命执行,直到此时侯方域才反应过来,这帮杀千刀的要来真的了!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爹是侯恂!” 何老公依然面无表情。 他取来一个煮熟的鸡蛋剥了皮,整个塞入侯方域的嘴中。 这倒不是嫌他聒噪,而是阉割中必备的工作。这么做是怕被宫刑人因为剧痛咬断了舌头。 一切准备就绪后,何老公捏起镰形刀朝侯方域那话儿比了比。 “你这狗贼,活该断子绝孙。” 这是何老公说的第三句话。 ... ... 第九十四章 提督操江 (感谢书友刮脸的熊的4000币打赏。各位看官老爷,看的爽了投张推荐票可好?) 侯恂起复绝对算是一件大事。 不过如何安排他的官职,却是足够让朱慈烺头疼。 侯恂的最大作用是牵制湖广的左良玉,那么从理论上讲授予侯恂湖广总督之职是最合适的。 左良玉虽然加了宁南候的爵位,但说到底只是一个武将。湖广总督则是总抓湖广军政的文官一把手,光靠名头就能压制左良玉。 加之侯恂对左良玉有知遇之恩。只要侯恂在武昌开衙坐镇,左良玉多少会收敛几分。 但实际却很难这么安排。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湖广已经有了何腾蛟。 虽然现在何腾蛟只是湖广巡抚,但因为总督之位一直空缺,何腾蛟便是湖广实际意义上的文官领袖。 何腾蛟理政能力水平一般,但钻营政治的水准绝对是一流。 其在湖广任上,与左良玉打得火热,二人之间十分默契。 这当然是以牺牲朝廷利益为条件的。 正是因为何腾蛟对左良玉的纵容,使得湖广军阀藩镇化越来越严重,俨然有第二个辽镇的趋势。 若是换做堵胤锡做湖广巡抚,湖广的局势绝对不会糜烂到这种地步。当然,把湖广藩镇化完全归咎为何腾蛟的无能有失公允。但不可否认的是,湖广局势的糜烂和何腾蛟的不作为有直接的关系。 如今的湖广文臣武将相互勾结,形势极为严峻。 这直接迫使朱慈烺一方面对左良玉采取怀柔的策略,另一方面暗中分化其部众。 现在朱慈烺只能等,等到堵胤锡分化更多的左镇营将,等到左良玉一命呜呼。 那时,左镇群龙无首,方是朝廷动手的好时机。 历史上何腾蛟出任湖广总督,收编忠贞营,完全是把湖广当做自己老巢经营。即便如此,湖广仍然被他搞得一盘散沙。而且何腾蛟此人绝对算不上忠心,其对隆武帝阳奉阴违,大搞权力寻租,公然挑战皇权。 是以此人肯定是不能重用的,只待朱慈烺对左镇动手时,便可将其一并剪除。 朱慈烺准备再发一道密旨,命堵胤锡暗中监视何腾蛟,必要时可直接写奏疏密报。卡Kа酷Ku尐裞網 对于侯恂的使用,朱慈烺征询了两个人的意见,其一是文安之,其二是路振飞。 文安之建议授侯恂提督操江之职,湖广总督则继续空置。 他的理由是提督操江负责江防,可以更多的影响长江防御。 这对于朝廷来说是极为有利的。毕竟荆州府还在闯贼白旺部手中,随时可能顺江而下攻掠武昌。 侯恂可以利用身份对左良玉施加影响,令其把更多兵力投注到上游江防上去。 这么做合情合理,又是侯恂发声,左良玉没有理由拒绝。 如此一来,长江中下游的压力就小了很多。即便左良玉真想像原本历史上搞出一波‘清君侧’,也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调动水师。这便给了朝廷准备时间。 当然,这是最悲观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侯恂应该还是能够稳住左良玉的。 文安之之所以建议空置湖广总督之位,也是因为担心何腾蛟狗急跳墙。在文安之看来,何腾蛟的权力欲望实在太过强烈,早已将湖广总督视为囊中之物。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种情况下如果朝廷贸然派侯恂出任湖广总督,等于狠狠扇了何腾蛟一巴掌。这是何腾蛟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若是何腾蛟一气之下丧失理智,煽动左良玉图谋自立,那局势可就彻底无法收拾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何腾蛟与侯恂平级。 何腾蛟任湖广巡抚,侯恂任提督操江。 看似二人势均力敌,但因为朝廷在湖广还有堵胤锡这枚暗棋,故而其实在文官层面是朝廷占优的。 而路振飞则持不同意见。 他的想法比较激进,认为提督操江一般是加都察院佥都御史衔的,和湖广巡抚平级,难以压制何腾蛟。 而湖广总督至少会加都察院副都御使头衔,比佥都御史高了整整一级。 官大一级压死人,侯恂说话底气也足。 路振飞的观点也有一定道理。 大明的巡抚、总督起初只是临时设立,到后期才逐渐发展为定职。 饶是如此,其本身也是没有任何品级的。 不论是巡抚、还是总督,亦或是提督操江都要加都察院官职,以风宪官之本职出任。 按照惯例看,总督确实比巡抚、提督操江的都察院加衔高。 路振飞认为既然要让侯恂压制何腾蛟、左良玉,就要给他充足的支持,在官位上做足文章。 二人一个温和,一个激进。一个属于鸽派,一个属于鹰派。 从政治平衡上来讲这是好事。 朱慈烺作为大明帝国的掌舵人,需要听取不同的意见,这样才能够减少决策失误。 他毕竟也是凡人,是人就会出现判断失误。朱慈烺需要的是在他出现判断失误的时候,有臣子能够提醒他。 若是臣子都是一个声音,朱慈烺便很可能步入歧途而不知。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若是在清平盛世,出现这种失误还不打紧。但现在是乱世,大明周围豺狼虎豹环伺,随时可能被分食,这种情况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失误。 朱慈烺本人更倾向于文安之的观点,但路振飞说的亦有道理。 朱慈烺索性根据两种方案分别进行推演,分析出所有的可能性。 最终他还是决定采用文安之的方案,加侯恂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衔,授提督操江职。 这不光是因为这种方案更符合朱慈烺的全盘布局,还因为朱慈烺对侯恂的定位就是个过渡人物。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发展,左良玉还有不到一年的阳寿。侯恂最大的作用便是牵制左良玉,那么左良玉一死侯恂便没了价值。 那时候如果侯恂只是提督操江,朱慈烺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他调回南京。 毕竟长江那么长,理论上提督操江可以到任何长江沿岸的重镇任职。 湖广总督的位置,朱慈烺是准备留给堵胤锡的。此人的能力不在文安之之下,完全可以撑起湖广的一片天地。 既然如此,湖广总督的位置还是先空着好。 ...... ...... 第九十五章 哄抬米价 (第二更,求推荐票支持!)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刘陈氏看了一眼家中见底的米缸,长叹了一声。卡Kа酷Ku尐裞網 打一个月前,南京的米价就开始见涨。一开始涨的并不算快,刘陈氏也没有太注意。可从五日前,粮价便开始暴涨,从每石米一两银子涨到了一两三钱,又接着涨到了一两五钱,三日前涨到了一两六钱,昨日更是攀到了一两八钱! 五日之内,米价从一两一石涨到了一两八钱一石,足足涨了八成! 这直是把刘陈氏吓傻了。 她的丈夫不过是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一年的束脩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十两。这么算下来,赚的银两全部买米都不够。 她们这样的小户人家没有囤积米粮的习惯,基本都是现吃现买。 是以米缸中的米粮从来都是浅浅一层。 如今已经断了粮,再不去买就得挨饿。家中虽说还有七八两存银,但现在这个粮价也太离谱了,揣着银子去买粮不等于上杆子挨宰吗? 刘陈氏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决定去邻居家借些米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邻居王贺氏的夫家是做绸缎生意的,一年少说也有上百两银子的进项,算是这一代街坊邻居里少有的富户。她和王贺氏平日里的关系不错,这番遇到难处前去借粮,对方好歹会借一些吧? 思定之后刘陈氏便抱着个空坛子出了门。 王贺氏的家就在刘陈氏家西边,她轻叩了叩门,不多时便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前来开门。 见是刘陈氏来了,王贺氏微微笑道:“妹妹怎么来了,快屋里坐。” 她先是把刘陈氏让进院子,再四下望了望把门插好。 她丈夫一早就到柜上了,家中只有她一个妇人,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王家的院子是个二进的,外院一般是待客用的,内院则供自家人居住。 王贺氏把刘陈氏让到外院的小厅中,沏了一壶茶给自己和刘陈氏各倒了一杯。 “妹妹,你今日可是又泡了酸菜,拿来一坛叫我尝鲜?” 见刘陈氏手中捧着一只坛子,王贺氏嘤声笑道。 “王家姐姐,我是来借米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便是再难出口,这话终归还是得说。 刘陈氏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家中已经断粮了,还望姐姐能够借些米给我。” 王贺氏一听刘陈氏是来借米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呦,妹妹说笑了。眼下米价高的吓人,我们自己家还不够吃呢,哪有多余的米借给你啊。” 刘陈氏脸色腾地就红透了。 她不是一个善于言说的人,被王贺氏一番讥讽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妹妹,这年头便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何况我家这种做小生意的。眼下米价已经涨到一两八钱银子一石了吧?我劝妹妹你好歹去买一些。我看啊,这米价还得涨!” 王贺氏说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啊!” 刘陈氏吓得面色惨白:“米价还得涨?” “那可不?这米价涨起来就收不住啦。妹妹难道忘了崇祯十五年的时候,米价最后可是涨到了三两六钱银子一石。我看呐这回估计至少也是这个价!” 说罢王贺氏感慨道:“想一想,还是万历年间的日子好过啊。卡Kа酷Ku尐裞網一两银子能买两石米,米缸里的米多的都吃不完......” 说这番话时王贺氏脸上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显然对当年的生活极为怀念。 自打天启朝以来,米价便一直见涨,到了崇祯朝更是涨疯了。 前段时间米价好不容易回落,这一下子又窜了起来,看样子来势比崇祯十五年那次还要凶猛。 刘陈氏是个嘴笨的,被王贺氏这么一忽悠半句话也憋不出来。 她手指紧紧掐着大腿,暗红色的马面裙都被掐出了褶子。 “听姐姐一句劝,便是米价再贵也得买一些存着。一石买不起,就买一斛,一斛买不起就买一斗,一斗买不起就买一升,一升买不起就买一合嘛......” 王贺氏说的兴起,直是吐沫四溅,都快喷到刘陈氏的脸上了。 可不管她说的天花乱坠,舌灿莲花,就是绝口不提借粮的事。 刘陈氏也看出王家娘子是不想借粮给她,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受辱,遂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家和夫君商议商议,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妹妹慢走!” 王贺氏见刘陈氏终于走了,心里直是十分欢喜。 借粮?啊呸! 就刘家穷的那鬼样子,借了米也还不起。 她要是真把米借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退一步讲,便是刘陈氏事后真的把借的米还上了,那也是自家吃亏啊。 现在一石米都快二两银子了。若是刘陈氏等到米价降到一两银子一石时再把等量的米还上,里外里要亏一半。 那刘陈氏是个心地善良的,可心地善良又不能当饭吃。 如今适逢乱世,能够保全自身就不错了,哪还有精力照顾邻居。 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吗,‘自家扫取门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 王贺氏觉得十分有道理。 刘陈氏是可怜,但天下可怜人多了,河南、陕西饿死的灾民少说也有几十、几百万,又有谁可怜他们了? 要怪就怪生在乱世吧! ...... ...... 朱慈烺看罢户部尚书姜曰广上的奏疏,面色冷若寒冰。 南京米价在短短五日内涨了整整一倍,如今已经逼近二两银子一石。 虽然这个价格与崇祯年间的最高价还有一些差距,但也已经十分恐怖了。 如果朝廷不及时平抑粮价,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大面积饿死人的情况。 姜曰广的建议是立刻开仓,依靠府库中的存粮来平抑粮价。 这当然是个办法,但仅仅如此却是治标不治本。 短短五日内米价如此暴涨,一定是有粮商囤货居奇,哄抬米价。 朱慈烺要做的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从根子上把病治好。 毫无疑问,这次米价暴涨,根源在这帮奸商身上。 好嘛,你们让朕的百姓吃不起饭,朕便要你们没命吃饭! ...... ...... 第九十六章 奸商 (第一更!那个,要上三江推荐了,还希望大伙儿能够多多投推荐票支持。三江可是大推荐啊,老坤绝不能给历史组丢人!) 朱慈烺绝对有愤怒的理由。 大明朝的商税极低,为太祖皇帝朱元璋定下的三十税一。 这是什么概念? 就是说你赚了三十两银子,只用交一两银子税钱。 遍数封建王朝,如此低的商税是极为罕见的。 偏偏这些商人不思感恩,竟然还想着囤货居奇发国难财...... 明末粮价疯涨,除了一部分天灾因素外,和这帮贪婪无耻的奸商疯狂抬价有很大关系。 就拿这次南京米价暴涨来说,此前没有任何征兆,竟然能在五日内翻倍,说没人在暗中操纵鬼才信。 朱慈烺立刻召见锦衣卫指挥使赵信、东厂提督刘传宗、内厂提督韩赞周。 厂卫系统的三名掌舵人齐聚乾清宫,恭敬听候天子的吩咐。 朱慈烺与他们交代了一番背景后,即命三人发动锦衣卫、东厂、内厂的一切力量彻查此事,查清是谁在哄抬粮价。 南京城中的大粮商就十几家,要想调查清楚易如反掌。 朱慈烺之所以派锦衣卫、东厂、内厂同时执行任务,便是有意让他们三者竞争。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特务机构十分重要,朱慈烺自然不希望看到一家独大的局面。 但他同样不能容忍吃大锅饭,混日子的情况出现。 竞争上岗便是最好的选择。 眼下东厂、锦衣卫、内厂在不同方面表现出了自己的优势,此次粮商案便是对他们的一次小考。 另一方面,朱慈烺下旨开仓放粮平抑粮价。 虽然粮价暴涨的锅不该朱慈烺背,但他还是要尽力收拾烂摊子。 ...... ...... “爹,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沈宅内院书房之中,沈括眉开眼笑的冲沈三贯礼道:“如今市面上的粳米、汕米、糙米都被咱们收走了,米价一路见涨,眼瞅着就要破二两银子一石了!” 书房之中放了不少冰块,十分清凉。沈三贯只穿了一件丝绸小衣,正靠在躺椅上养神。 儿子一番恭维令他心情大好,轻嗯了一声睁开眼睛道:“你也多学着一点,别总急着出手。钝刀子割肉更疼。” 沈括哈哈笑道:“父亲说的是,儿子这次是真服了您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三贯面前,抄起一只折扇便替父亲打扇。 操纵粮价说起来简单,要想做好却很难。 时机的把握,火候的拿捏都很关键。尤其是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叫人怀疑不到自己头上来。 “朝廷在山东养着十万大军,军粮都不够用,仓中怕是没有多少存粮了吧?” 沈三贯捻了捻胡须,沉声道;“你要记住该省的银子一定不能省。若不是刘大人暗中与为父通气,为父怎么会知道这么关键的信息?” 朝中有人好办事,官商勾结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 沈三贯这次下定决心操纵粮价,便是因为得到了朝廷存粮不足的消息。 如此天赐良机若是不加以利用,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至于哄抬粮价会导致南京城很多百姓饿死,沈三贯完全不在意。 乱世人命贱如狗,这些泥腿子即便现在不饿死,迟早也得病死、战死。 “父亲,粮价猛然涨了这么多,朝廷不会盯上我们吧?” 兴奋过后,沈括隐隐还是有一些担心。毕竟他们家是南京城最大的粮商。粮价暴涨,朝廷肯定第一个会往沈家的身上想。 “哼,朝廷便是盯上我们又能如何?” 沈三贯一甩衣袖道:“即便是朝廷也得讲证据吧?为父是以不同人的名义收购粮食的,朝廷怎么查也查不到咱家头上。” “父亲英明!” 沈括连忙拍了一记马屁。 “不过你担心的也有一些道理。这些时日还是小心一些。秦淮河你就不要去了,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 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什么样沈三贯十分清楚。沈括是南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终日流连于秦淮河,可谓风月场中的老手。 沈家家大业大,沈括再怎么败家也无所谓。 若是放在平时,沈三贯根本懒得去管。 可现在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敏感,还是不要叫人抓住把柄的好。 沈括被父亲下了禁足令,一张脸顿时布满愁云。 他心中暗暗叫苦,这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在父亲面前说这番话。 可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顺着父亲的意思憋在府里一段时间了。 ...... ...... “快,快,再快点。” 在沈忠的催促下,伙计们将最后几袋米搬到地窖之中。 沈忠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厉声命令道:“从即日起,再有来店里买米的,一概说没有,知道了吗?” 一众伙计齐齐称是。 沈忠点了点头,扭头朝柜上走去。 作为济盛昌粮店的大掌柜,沈忠深得东家沈三贯的信赖,大小事情都放手交给他去办。 这次操纵粮价,便是沈忠一手策划的。 他先是以不同人的名义零散的购置南京市面上的大米,最后集中到沈家的地窖中囤起来。 前些时日铺子里还偶尔限量放出些米来卖,但就在刚刚老爷下了严令,不准再卖一斗米。要是有人来买米,一概说没有。 沈忠自然明白老爷这么做的用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整个南京城都缺粮,偏偏沈家有粮卖,官府想不注意都难。 虽说老爷在朝中颇有关系,但还是小心为妙。 眼红沈家的同行着实不少,要是让他们抓住把柄,一定会狠狠咬上一口。 “掌柜的,大公子叫您马上回府一趟!” 沈忠刚刚坐定,便见一个家仆风风火火的跑进店来。 他定睛一瞧,此人不正是大公子身边的贴身小厮吗? “大公子有何事吩咐?” 沈忠满腹狐疑的问道。 “这个,这个......” 那小厮欲言又止,弄得沈忠心烦意乱。 “若是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便请大公子等一等。老爷吩咐,叫我白日里多盯着些柜上。” ...... ...... 第九十七章 捉贼捉赃 照说这是老坤第三本三江的书了,应该很淡定从容。可老坤还是和当初《寒门首辅》上三江时一样激动、忐忑! 这本书和老坤前两本书类型都不一样,是南明文。 有人说南明文是小众文,不可能出成绩,你干嘛不继续写生活文捞钱呢? 我只能说我一直想写一本纯粹的南明文,因为南明有太多可歌可泣的忠良之臣。卡Kа酷Ku尐裞網 张煌言、郑成功、李定国、阎应元、文安之......不胜枚举。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或许出身背景不同,生活阅历不同,甚至是政治利益不同,但在汉家天下将亡时能够站出来为守护家园而战。 每每读南明史我都会痛心疾首。明明有机会翻盘,明明就差那么一点,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李定国两蹶名王,李成栋、金声桓反正,郑成功长江之役...... 哪怕抓住一次机会,结局也就完全不同了。 可历史就是如此的残酷。 老坤写《振南明》就是为了圆梦,不仅是圆自己的一个南明梦,更是为了圆无数汉家儿郎一个南明梦。 说了这么多煽情的话,希望大伙儿能够静下心来与老坤一起享受这段波澜壮阔的南明之旅。 一切故事始于崇祯十七年淮安府的那座荒废的关帝庙...... 最后,求推荐票支持,老坤泣血拜票! 第九十八章 严惩不贷 (第二更送到~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天意※如此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20180513210905223的100币打赏~) 抓贼抓脏,眼前的米粮堆积如山,足以证明济盛昌囤货居奇,操纵米价。 陈天笑二话不说,命令麾下锦衣卫把济盛昌粮铺查封,店内之人一概不许离开。 同时他又命人将此间所获奏报给指挥使赵信,请他立即派人前去沈府拿人。 锦衣卫捷足先得不仅对陈天笑很重要,对指挥使赵信赵大人也很重要。 立此大功,锦衣卫在短时间内便能压过东厂和内厂一头,成为皇帝陛下的首要选择。 此事过后,陈天笑觉得自己至少能够升任一个百户。不!是千户。 一想到此,他便觉得热血沸腾。 地窖中的每一袋米都是沈家父子操纵粮价的罪证,凭此将沈家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想发财不要紧,发国难财却是罪无可恕。 便在这时沈忠匆匆赶回。 他一进铺子刚想坐下,几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便上前叱骂道:“没看到锦衣卫办案呢吗,今日别来买粮了!” 畏缩在一角的一名小伙计连忙喊道:“军爷,这个就是我们济盛昌的大掌柜!” 沈忠心道不妙拔腿便要跑,一名浑身腱子肉的锦衣卫校尉纵身一扑将他压倒在地。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娘的,差点被这厮给骗了去。” 他从袍泽手中接过绳子把沈忠捆了个严严实实,呸了一口道:“无商不奸,某家今日算是信了。你们这帮奸商连粮价都敢操纵,还有一丝人性吗?” 沈忠苦笑道:“我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哼,少废话,有什么话跟我家总旗大人说去吧!” “时也命也,时也命也啊!” 沈忠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 ...... “禀圣上,沈家一家老小已经全部下狱,济盛昌的伙计也都缉拿,听候圣上发落。” 锦衣卫指挥使赵信跪倒在地,恭敬的向朱慈烺禀奏。 这次锦衣卫抢在东厂、内厂之前破获哄抬粮价案,让他窃喜不已。 虽说厂卫是一家,但谁没有点自己的私心? 要想成为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刀,便要先取得天子的信任。 赵信相信这件事后锦衣卫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要比东厂和内厂高了几分。 朱慈烺轻叩着手指,面容冷峻。 这个案子锦衣卫办的干净利落,甚至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竞争机制的引入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啊。 对于沈家父子,朱慈烺不会有任何的同情。 这种人毫无大是大非的观念,心里只有自己一家一姓的私利。 “拟旨。沈三贯、沈括、沈忠囤货居奇,哄抬粮价,着令刑部验明正身即刻处斩。沈府男丁一概流放崖州,女眷充入教坊司。沈家家产一概抄没,归入内库。济盛昌诸人虽非首恶,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每人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赵信犹豫了片刻道:“那提供线索的伙计可也要杖责?” 朱慈烺淡淡道:“功是功,过是过。他为此案提供线索,赏银不会少他的。但他亦为虎作伥过,若不责罚于他,置国法于何地?” “圣上英明!” 赵信连忙拍了一记马屁。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件事赵卿办的很好,朕心甚慰。” 朱慈烺对赵信称赞了几句,抬手道:“平身吧。” 赵信连忙站起身来恭敬道:“这一切都是陛下决策之功,臣不敢居功。” “随朕走走吧。” 朱慈烺背负双手,踱步朝殿外走去。 “赵卿觉得朕是个怎样的皇帝?” 朱慈烺走到平台上,拍着一根汉白玉栏杆突然发问。 赵信吓了一跳,这个问题叫他怎么回答? “陛下自然是中兴大明的雄主。” 思忖再三,赵信只得给出一个最稳妥的答复。 “朕自然是想做中兴之主。但满朝文武几百人,与朕齐心匡扶大明的有几个?” 朱慈烺联想到前不久东林党和勋臣密谋叛乱,忽生感慨道。 “匡扶大明不是朕一个人想做就能做到的,需要君臣同心啊。” 赵信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心道陛下为何会突然有此之言。 “沈家操纵米价的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 朱慈烺不疾不徐的说道:“朕认为他们在朝中有内应,故而才能将时机和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若不是朕在内帑提前备下了一批存粮应急,这次南京城中怕是真要饿死一大批百姓了。” 他稍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就此至少可以断定,这内应不是内廷而是外朝的。朕要赵卿帮朕查出此人究竟是谁!” 得朱慈烺如此信任赵信心情十分激动,双手抱拳道:“臣领旨!” ...... ...... 山东,德州。 半个月前传旨的小黄门抵达德州,在总兵府当众宣读圣旨,代天子褒奖了德州将士。 与小黄门同行的还有几百名工匠。 这些工匠基本都是泥瓦匠、石匠,为的是在德州城外围建造一批棱堡。 对此,秦拱明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早在孙承宗主政辽镇时,便有过修筑堡垒群抵御东虏的策略。虽然这个策略最后并没有把东虏压缩在辽东一隅,但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德州外围若是能有堡垒群,势必会减缓东虏的推进速度,对秦拱明和德州明军是有利的。 最重要的是,这笔钱不用秦拱明自己筹措,而是由朝廷直接拨付。 摊上如此好事,秦拱明怎会说一个不字。 他要做的只是派出一些辅兵和民壮配合南京来的工匠修筑堡垒。 但当半个月过去棱堡稍显端倪时,秦拱明却是惊了个目瞪口呆。 这,这棱堡形制怎么如此古怪! 即便是四川土司的石寨,也不似棱堡外观怪异。 秦拱明实在沉不下气了,带着亲兵气势汹汹的出城奔着正在修筑的棱堡群而去。 抵达现场之后秦拱明立刻挥着马鞭责问修筑棱堡的负责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得知棱堡的外形结构完全是圣天子一手绘制的,秦拱明沉默了。 他不是一个跋扈的军阀,而是一个忠明的臣子。 既然是圣天子要把堡垒修筑成这个样子,他自然不能反对。 可这样的堡垒群真的能够挡住东虏的骑兵吗?秦拱明忧心忡忡。 ...... ...... 第九十九章 侦骑 (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大号被封用小号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20180505154258388、书友随便X的100币打赏。卡Kа酷Ku尐裞網) 周越生端起盛满白米饭的瓷碗坐到土堆上,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米饭下面填满了笋炒肉片,直叫人垂涎欲滴。 这是他来到德州的第十六天,伙食与以往一样的好,让人浑身充满干劲。 原本被选中到增派南京的工匠队伍时周越生还很沮丧,但现在看来这却是一项难得的美差。 “老周,你家小子今年多大了,娶了媳妇没有?” 周越生扭头看去,见说话的是赵福,便笑声道:“我家那小子今年刚十四,娶婆娘还不急。” “呀,咋这么说呢。十四的娃不算小了。” 赵福把嘴角粘着的米粒塞到嘴中嚼了嚼,建议道:“这种事情越早办越好,十四娶媳妇,十五就能抱孙子了。” 周越生脸色一红,叹声道:“给儿子娶媳妇没有钱咋行,像咱们这种匠人,攒钱不容易呐,我想再等等。” 赵福嘴巴一撇道:“你看看你,咋还跟以前一样呢?要我说,你这次从山东回去便能把你家小子娶媳妇的钱凑齐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周越生没好气的白了赵福一眼道:“你个赵驴子就会拿我寻开心。凭啥这次从山东回去就能有钱了?” “咦,你难道没听何大人说?咱修建棱堡是有赏银的,修建个十几座下来,赏银还不够你给儿子娶媳妇?” “呸,那些大人说的话和放屁一样,也能信?” 周越生嘴都要气歪了。 “你赵驴子还真好骗。” “老周你咋骂人呢,要光是何大人画个大饼我也不能信呐。关键修棱堡分赏钱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啊。龙江船厂的老徐你记得吧,他这两个月赚的银子都快二十两了,啧啧,那可是实打实的银子啊!” 周越生两只眼睛瞪得犹如牛铃一般:“二十两银子?真的?” “我骗你作甚,不信你可以回去问老徐嘛。” 赵福砸吧砸吧嘴道:“皇帝陛下既然允了诺自然不会反悔,君无戏言嘛。我寻思着咱得的赏钱不会比老徐少,要是能有二十两银子,我便把清河坊的那间铺子买下来盘出去。” 匠户靠手艺吃饭,收入来源十分单一。卡Kа酷Ku尐裞網赵福怕自己老了干不动了活活饿死,便想着先买下一间铺子出租,靠收租子过活。 “还是你赵驴子鬼点子多。” 周越生叹了口气道:“就是如今这世道太乱了,也不知道赚了银子有没有命花。” 赵福拍了拍撑得滚圆的肚子,嘻嘻笑道:“老周你也太多虑了吧,这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咋也砸不到你啊。” “那倒也是。” 周越生放下手中碗筷,躺倒在土堆上闭上眼睛小憩。 虽然只能眯上一会儿,也是聊胜于无。下午还有一堆活儿等着干呢。 眼下虽然给他们配了几十个帮工,但都是不通泥瓦、砖石活计的门外汉,凡事都得他们指导,着实累心。 周越生好不容易有了困意,便觉得有人在猛地摇晃他。 他猛然睁开双眼,见面前是赵福,怒道:“赵驴子,你作甚?” “周大哥,骑兵,骑兵来了!” 周越生没好气道:“骑兵咋了?肯定是秦将军派来问话的。” “不,是鞑子,是鞑子啊!” 赵福面色惨白如纸,双手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周越生见他装的像模像样,有意调笑道:“鞑子来了?那把他们赶跑就是。有秦将军在,你还担心个屁!” 赵福却猛地摇头:“可秦将军的兵都在德州城里啊,远水解不了近渴!” 虽说棱堡将来都会驻军,但在修筑好之前却是不会派兵驻守的,是以赵福才会有如此之说。 周越生只觉得有些不对劲,扭头往远处一瞧,立刻怔住了。 鞑子,真的是鞑子骑兵来了! 原来赵福没有和他开玩笑!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逃跑吗?他们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鞑子骑兵。 战斗吗?要是棱堡修筑好了还可以勉强试试,但现在棱堡堡墙还没有一人高,怎么可能守得住。 周越生只觉得绝望不已。 堡内几十人皆是惊慌失措,下意识的缩成一团。 满洲鞑子的残暴他们都有所耳闻,据说鞑子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废墟。 那些被鞑子掳掠的百姓会成为鞑子的包衣奴才,无条件的给鞑子种地,还要忍受鞑子肆意的打骂,毫无尊严可言。 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众人根本不敢去想! 他们大多都有家室,若是被鞑子掳走,妻儿怎么办? 老天爷啊,你咋就这么狠心呢? 他们却不知道这股鞑子骑兵一共只有十骑,是觉罗巴哈纳派来这一代侦查的斥候。 自打德州惨败后,觉罗巴哈纳被多尔衮严厉责斥了一番,又因为麾下甲兵损失严重在旗中地位大降。 觉罗巴哈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便发誓一定要亲自率兵杀回来,拿下德州一雪前耻。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觉罗巴哈纳派出一百人的斥候来到德州外围侦查,好搜集充足的情报,以让摄政王下定决心。 上次德州惨败就是因为情报工作没有做好,觉罗巴哈纳已经吸取了教训。 这十骑便是那一百斥候的一部分,侦查范围在这一片。 他们远远的看到有人在修筑堡垒,便驱骑前来看个究竟。 不过他们行到距离堡垒五十步左右便没有继续前行,大概也是担心堡垒中有驻守的明军。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侦查,既然侦查的目的达到了,自然没必要多生事端。 在堡垒外围徘徊一番,他们便纷纷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老周,老周!你听到没有,马蹄声远了!” 赵福还是第一个发觉的人,他拼命晃动着周越生的胳膊兴奋的说道。 周越生睁开眼睛扭过头去瞧,除了滚滚黄尘再也看不到什么。 鞑子真的走了! 老天爷开眼啦! 周越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与赵福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众人宣泄了一番情绪,还是赵福提醒道:“咱们还得赶快回德州城向秦将军禀报此事,万一鞑子又折回来,我们便跑不掉了!” ...... ...... 第一百章 先取山西 (第二更,南明文真的不好写,写一章要花好几个小时,每次写完真的精疲力竭的感觉。卡Kа酷Ku尐裞網弱弱的问一句还有推荐票吗?老坤需要鼓励啊!) “我们要求见总兵大人!” “鞑子来了!我们要见总兵大人!” 德州总兵府前,周越生、赵福等工匠疾呼道。 守卫立刻拔出刀来斥责道:“胡言乱语些什么,若是扰乱了军心一概按军法论处!” 周越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缩着脖子道:“真的是鞑子,我们亲眼看到的。” “是啊军爷,烦请您通禀一声。” 那守卫蹙起眉来,犹豫了片刻道:“你们且在这儿等着,我去禀报总戎大人。” 此时秦拱明正在对着一副舆图出神,听得亲兵禀奏说有一伙工匠聚集在总兵府外,口称鞑子来了。 秦拱明深吸了一口气。 鞑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德州附近? 他不敢大意,立刻命亲兵把这伙儿工匠的主事人叫了进来。 片刻的工夫后,周越生和赵福皆被带到。二人见到总兵大人,低垂下头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秦拱明摆了摆手道:“说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越生和赵福对视了一眼,咬牙道:“启禀总兵大人,今日我与一众工友在堡内做工,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便探头去瞧,只见一百步外有不少鞑子骑兵。我们做好了拼死抵抗的准备,谁料鞑子骑兵竟然主动撤离了。” 周越生说完后又把头垂下下去,双手束立十分恭敬。 秦拱明追问道:“你们说看到了鞑子骑兵,有多少人?” “这...” 周越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当时他看到鞑子来了,两条腿都吓软了,哪还有心情去数人数。 不过他有印象,鞑子的骑兵并不是很多。 赵福见状连忙解围道:“禀总戎大人,小人看到鞑子骑兵约摸是一二十骑。” 一二十骑,看来多半是哨骑。 秦拱明背负双手在厅内踱起步来,分析着鞑子哨兵出现在德州附近的原因。 德州之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北京的虏廷肯定早已知道了结果。 以多尔衮狂傲自大的性格肯定不能忍受这样的惨败,多半会筹划对德州再发起一次突袭。 这些哨骑多半是来踩点探底的吧。 眼下棱堡群还没有修好,修筑堡垒的工匠处于毫无保护的状态下,这样是很危险的。 秦拱明决定小心为上,派出一部分士兵到这些正在建造的棱堡旁防御,以防鞑子骑兵偷袭,掳走南京来的工匠。 这些工匠可不是一般的匠人,他们手中掌握着棱堡的建造技术。 若是让鞑子抓获,棱堡的特点便会被鞑子提前知晓。说不准鞑子还会想出应对之法。 秦拱明虽然对棱堡不是很看好,但也不希望鞑子将这新式堡垒看穿,还是小心为上吧。 “你们且先下去休息吧。从明日起本将会派人到你们修建的堡垒处驻守,再有鞑子来犯,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得知总兵大人会派兵保护自己,周越生和赵福皆是大喜。 “多谢总兵大人!多谢总兵大人!” 秦拱明挥了挥手,二人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鞑子究竟想做什么? 秦拱明长叹一声。 “来人呐,准备笔墨!” ... ... “王爷,据奴才所知,山西的姜瓖不过是个墙头草。只要八旗大军抵至,他必定开城投降。” 范文程十分耐心的给多尔衮分析着山西形势。 “之前王爷写信给姜瓖,姜瓖便态度恭敬的回了信,虽然没有请降,却也含糊表达了替大清效命的意思。” “哼,这帮南人一个比一个狡猾。他若真心想投诚,为何不主动献城?” 多尔衮对姜瓖两头下注的行为十分不满。 如今天下形势如此明朗,大清有鼎定天下之势,这个姜瓖连这点都看不清吗? 也难怪多尔衮如此气愤。 山西对于京畿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拿不下山西,多尔衮就不能毫无顾忌的兴兵南下收拾残明。因为如果山西的顺军突然杀向京畿,他是来不及调兵救援的。 “王爷,姜瓖此人不可重用但也不可不用。王爷不妨先许以高官厚禄,等到大同到手,再随便给他一个闲职。” 范文程作为努尔哈赤时便投诚的头等奴才,对满洲人的性格十分了解。 他们对汉人一直十分提防。文官也就罢了,但对手握重兵的武将却是像防贼一般。 姜瓖本就是明将,李自成一来就毫不犹豫的开城投降。 见形势反转,又杀顺将叛变,实在不敢让人相信。 但若是不允诺给姜瓖高官厚禄,此人必定不会心甘情愿的献城,那样多尔衮就得派出八旗军攻城。 虽然最终也能拿下大同,但肯定会有损失。 这是多尔衮不愿意看到的。 八旗子弟总共不到十万,十分的金贵,死一个少一个,怎么可能随意浪费。 罢了就按照范文程说的做吧。大不了大同到手后再来一出翻脸不认人。 那时整个大同被清军接管,谅那姜瓖也不敢造次。 “大同只要到手,整个山西北部便牢牢攥在王爷手中了。到时王爷只需要集中兵力围攻太原便是。” 范文程见多尔衮面色转好,十分合事宜的说道。 “太原不好打啊!” 多尔衮感慨道:“恐怕要调孔有德等汉军前去打头阵。” 范文程点了点头:“王爷英明。三顺王等汉军有不少红衣大炮,确是攻城拔寨的利器。那太原城虽然坚固,但也禁不住几轮炮轰。不过太原留守是李自成的心腹,想必会死守到底。奴才建议王爷下令,命大军在城破后屠城,以震慑宵小,也给后来人做番警示,告诉他们抵抗大清铁骑的下场!” 范文程这番话算是说到多尔衮的心坎里了。 满洲人少,以小族御大族,必须要靠高压统治。 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城破后。 但凡没有主动献城的,城破后都会遭到屠城。 一来是让八旗子弟有个光明正大的劫掠奸淫机会,二来可以杀鸡儆猴,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守将主动开门请降,以让清军兵不血刃的拿下更多城池。 “好,就按照范先生说的办!” ... ... 第一百零一章 军校众生相 (感谢书友随便X的100币打赏。卡Kа酷Ku尐裞網各位看官,求推荐票支持啊~) 多尔衮的令旨一经颁布,便在各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两白旗自然是坚决支持拥护的,但两黄旗却是有着不同的意见。 他们的观点是德州之战惨痛失利,应该马上派兵前去攻打,拿下德州屠城示威,向南面的残明小朝廷宣战。 多尔衮对这个观点嗤之以鼻。 山东当然重要,但对于京畿的威胁远不如山西大。 两黄旗完全是在意气用事,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虽然从名义上讲两黄旗由皇帝直统。但现在顺治皇帝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两黄旗如今的领头人实际是豪格。 两黄旗突然发声反对,背后一定是豪格在作梗。对此多尔衮心知肚明。不过他却并不打算直接对豪格动手。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他已经剥夺了豪格的旗主之位,下一步便是彻底解除豪格的军权。 只要豪格手中没了兵,那就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卡Kа酷Ku尐裞網 多尔衮随便往豪格身上安上一个罪名都能置其于死地。 在他看来,豪格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至于代善那个老狐狸,这次照样是装聋作哑,两不相帮。 对此多尔衮早已料到。不过没关系,如今早已不是八王议政的时候了。作为摄政王,多尔衮大权独揽,又掌握着八旗中最精锐的军队,完全可以乾纲独断。 他已经想好,等到豪格一死就和阿济格、多铎瓜分了两黄旗的牛录。 届时顺治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傀儡。多尔衮只要愿意随时都能废了他。 摄政王?他可不甘心于此,终有一日他要称帝,成为天下共主! ... ... 摄政王糊涂啊! 觉罗巴哈纳得知多尔衮要调兵遣将攻打山西后十分懊丧。 德州之战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亦狠狠扇了八旗军一巴掌。 八旗铁骑战无不胜的神话就此终结,残明小朝廷的气势大涨。 这种情况下理当立刻调集大军把德州夷为平地,宣示大清鼎定天下的雄心,怎么可以反过头去打什么山西! 当然觉罗巴哈纳承认他考虑自己更多一些。若是打山西,即便一路势如破竹也是旁人的功劳,不足以洗涮他的耻辱。而如果打的是山东,觉罗巴哈纳可以自请先锋,夷平德州,一雪前耻! 可惜他人微言轻,八旗旗主都劝不动摄政王,他一个小小满洲正蓝旗固山额真的话王爷怎么会听? 觉罗巴哈纳只能盼着大军速取山西,再奏请摄政王发兵山东。虽然比直接攻打德州效果差一些,但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侦骑带回的消息,觉罗巴哈纳并不是太过担心。 不就是修建堡垒吗?当年孙承宗老儿就是用的这个策略,结果呢?守军一见到八旗军立刻落荒而逃,一众堡垒全部留给了满洲勇士。 八旗军把堡垒全部扒毁,石料运回盛京。 结果孙承宗等到八旗军退了,再命人重新修建堡垒。 如此往复,觉罗巴哈纳都不记得有多少次了。 就凭南人这群鼠辈,只能缩在坚城之中顽抗,想靠低矮的堡垒阻挡八旗铁骑的步伐简直是痴心妄想! ... ...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皇明军校甲字号舍内,陈子龙吟诗酌酒好不快哉。 一旁的张煌言皱了皱眉,提醒道:“人中(陈子龙的字)兄,你不要再喝了,一会还要上课呢。” 陈子龙年长张煌言十二岁,是以张煌言一直把他当作兄长看待,对他十分尊敬。可今天张煌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陈子龙不耐的摆了摆手道:“暮气,玄著(张煌言的字)你好生暮气!你不喝我要喝!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惟有饮者留其名...” 张煌言大怒,拔步上前从陈子龙手中夺走酒杯吼道:“醒醒吧,人中兄,你再这样喝下去还怎么上课?” “上课?”陈子龙扭过头来醉醺醺道:“咱们在这儿整日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就没有别的事了。耽误个一日又有什么关系?” “你!”张煌言愤恨的一甩衣袖:“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拂袖而去。 他离开甲字号舍,快步往讲武堂走去。 今日佛朗西斯科先生要讲的内容是泰西棱堡,他一定要好好听听。 张煌言进到讲武堂时,座位已经几乎坐满。 张煌言满是歉意的坐了下来,冲一旁的顾炎武拱了拱手道:“宁人(顾炎武的字)兄,佛朗西斯科先生还没到?” 顾炎武亦拱手还礼:“佛朗西斯科先生还得晚一些。对了玄著,人中兄怎么没有来?” 张煌言和陈子龙同住甲字号舍,上课时都是一起来的。顾炎武此番没有见到陈子龙才会如此问道。 “唉,人中兄不知怎的狂饮起酒来,我劝也劝不住。” 顾炎武有些尴尬道:“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既然在一起求学,便要多多照拂才是。这样吧,一会下了学我和玄著一起去看看。” “多谢宁人兄!” 张煌言闻言直是大喜。 顾炎武颇有口才,由他出面来劝,子龙多少会听进去一些吧。 便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红发碧眼的男子走了进来。 讲武堂内众人皆是起身冲他拱手行礼。 这位便是皇明军校聘请的外籍讲师--佛朗西斯科了。 佛朗西斯科名字全称是本杰明·席尔瓦·迪·佛朗西斯科。不过皇明军校的学生都喜欢称呼他为佛朗西斯科先生。 佛朗西斯科是佛郎机人,准确的说是葡萄牙人。这也是他在课堂上一再强调的,葡萄牙和西班牙是世仇,且刚刚从西班牙的奴役中解脱出来,绝不能忍受别人把葡萄牙和西班牙混为一谈统称什么佛郎机。 ... ... 第一百零二章 联名上疏 (感谢书友起1点荣誉会员的500币打赏,感谢书友墨香风韵、书友天下纵横有我的200币打赏,感谢书友书草我是豪哥,书友少年壮志也言愁,书友喜欢历史课的100币打赏。求推荐票支持!) 行家一出口,便知有没有。 佛朗西斯科对于泰西式棱堡的讲解直是叫人如痴如醉。 天下竟然还能有结构、外观如此奇特的堡垒。 张煌言听得热血沸腾,不知不觉的攥起拳来。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佛朗西斯科不仅专业知识过关,汉话也说的极好,甚至听不出来什么口音。 这得益于他在大明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他说出一口流利的汉话。二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仰慕大明文化。 是以当大明天子聘请他为皇明军校的教授时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通过佛朗西斯科的讲解,讲武堂内的众人都对泰西式棱堡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都想知道这种棱堡的实战效果如何。 佛朗西斯科结束授课之后,顾炎武便兴致勃勃的对张煌言道:“玄著,你想不想去山东前线看看?” “啊?”张煌言吃了一惊,疑声道:“这真的可以吗?” 他们现在毕竟还是皇明军校的学生,贸然前往山东怕是不合规矩。卡Kа酷Ku尐裞網 “当然是要先向陛下奏请了。” 顾炎武看出张煌言的顾虑,坦然道:“所谓学以致用,听了泰西棱堡这么多描述,总归该去亲眼瞧瞧。怎么样,玄著想不想和我联名上疏。” 皇明军校的学生虽然不算是朝廷官员,但也基本可以看成储备官员了。类似于在翰林院读书的庶吉士,只待散馆就可以立即授官。 故而天子授予皇明军校所有学生一个特权,那就是可以陈写奏疏直达天听。 当然,也不能一人一个想法。要是那样,天子光看皇明军校诸生的奏疏就得累死。 像这种请求休沐以去山东观摩棱堡的奏疏,大可以联名上之。 张煌言有些犹豫道:“我当然是想,不过我有些放心不下人中兄。他最近意志消沉,常常借酒消愁,我怕一离开便没人照顾他了。” 顾炎武还以为张煌言在担心什么,得知他是担心陈子龙没人照顾差点笑出声。 这两人同进同出,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吧。卡Kа酷Ku尐裞網 抛开这一层,那就是真真切切的兄弟情谊了。 其实顾炎武可以理解陈子龙的失态。毕竟陈子龙比他和张煌言都大,本以为进入皇明军校是鱼跃龙门的一步,谁曾想却是一直在南京窝着蹉跎时光。 万一三年后才能授官,陈子龙岂不是又少了三年大展宏图的时间? 但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毕竟皇明军校不似国子监,他们是第一批学生,此前并无先例。 何时能够授官,还得皇帝陛下说了算。 “这个好办。玄著若是担心人中兄,便叫他一并联名,咱们一起去山东!” “这...倒是个好办法。” 张煌言眼前一亮,当即便要返回号舍告知陈子龙这个消息。 虽然山东之行能否成行最终还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思,但至少他们应该做出努力。 张煌言走的急切没顾得上看路,与迎面来人撞了个满怀,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他捂着胸口站起身来,见对方是南安伯郑芝龙的长子郑成功,连忙拱手赔礼道:“明俨,愚兄失礼了。” 他与郑成功并不算熟,总共只说过三次话。但既然大家是同窗便该以礼相待。 “玄著兄太客气了。” 郑成功连忙拱手还礼。 虽然他父亲贵为朝廷特封的南安伯,他却不想以势压人。 “玄著兄走的这么急,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郑成功淡淡一笑,态度极有亲和力。 “额...” 张煌言本不想与郑成功就这件事多作讨论,可对方既然问起了也只能如实相告。 “是这样的,宁人兄想要去山东看看正在修建的泰西棱堡是什么样的,打算上疏给天子。我打算去劝人中兄联名上疏。” “联名上疏?” 郑成功眉毛一挑哈哈笑道:“好事,这是好事啊。如此好事怎能少的了我,这份奏疏上郑某可否署名?” “当然可以。” 张煌言没想到郑成功也对泰西棱堡感兴趣,心中十分欢喜。 “那我便先去找宁人兄了,玄著兄快快去与人中兄说明情况。” 郑成功兴致冲冲的拔步离去,张煌言也朝甲字号舍赶去。 他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不由的皱起眉来。 他再往里走了几步,见内室中陈子龙卧倒在地呼呼大睡连忙催步上前。 “人中兄,快醒醒。” 张煌言连拖带拽的把陈子龙弄了起来坐好,又给他沏了一壶醒酒茶。这一切办妥,张煌言又用凉水浸湿面巾毫不犹豫的敷在陈子龙脸上。 “嘶!” 陈子龙一个机灵醒了过来,倒抽了一口凉气。 “玄著?你怎么在这儿?” “佛朗西斯科先生已经讲完学了。我来是和人中兄商议一件事情。” 张煌言端起醒酒茶吹了吹,递给陈子龙。 陈子龙皱着眉头把醒酒茶灌下,静静的等着张煌言分说。 “今日佛朗西斯科先生讲的是泰西棱堡。我们都对它很感兴趣。宁人兄建议我们去山东德州看看,那里正在修建棱堡群。宁人兄打算联名上疏,人中兄想不想一起署名?” “等等,你们打算去山东?” 陈子龙不知道他酒醉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直是惊的目瞪口呆。 “对啊,人中兄你不是一直抱怨窝在这南京城中蹉跎时光吗?这么好的机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陈子龙癫狂大笑几声道:“去,我当然要去。不过这份奏疏却是得我来写,你们来署名!” “额,这个应该不成问题,一会我去和宁人兄商议一下。” 张煌言当然知道陈子龙这么做是想出风头,但他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毕竟陈子龙最年长,就像他的老大哥一般。 出风头的机会对陈子龙这种快四十岁的人错过一次少一次,而他和顾炎武有的是机会。至于郑成功就更不必说了,他才二十,又有一个做南安伯的父亲,前途不限量。 天生我材必有用,天生我材必有用啊!天子看过我写的奏疏,一定会重用我的。 陈子龙如是想道。 ··· ··· 第一百零三章 姜瓖降清 (第二更,求推荐票支持啊,大家给老坤点动力吧!ps:大家想看什么多一些?战争场面还是阴谋诡计?可以书评区留言~) 南京乾清宫中,朱慈烺饶有兴致的看着皇明军校四人联名上的奏疏。 陈子龙、顾炎武、郑成功、张煌言...... 在原本历史中,单独拎出来其中一个都是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如今尽数都在皇明军校接受学习,让朱慈烺颇有一种唐太宗‘天下英才尽入吾彀’的快感。 奏疏是陈子龙写的,顾炎武、郑成功、张煌言只是署名。 不得不说,陈子龙很有文采,理由也很充足,朱慈烺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事实上,他也很愿意让这些军校生到前线去观摩一番,闭门造车可不是好选择。 有意思的是郑成功在原本历史中收复台湾时曾经攻打过荷兰人修建的棱堡——热兰遮城。 最终虽然打下来了,却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若是在这个时空郑成功能够对棱堡进行更深入、更直观的了解,那么将来朱慈烺派他收取台湾时,会不会减少一些损失?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大明能够抗过满清的一波平推,不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卡Kа酷Ku尐裞網 细算一算时间,多尔衮也该对山西用兵了吧? ...... ...... “大帅,大事不好了!” 一名亲兵跌跌撞撞的跑到大同总兵府内,双手抱拳禀奏道。 姜瓖皱了皱眉道:“慌慌张张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大帅,鞑子已经在大同城外十里安营扎寨,且派出使者要求见大帅。” 姜瓖着实吓了一跳。这鞑子来的好快啊!他原本以为还能拖上个把月,不曾想转眼间清军便兵临城下了。 姜瓖不敢怠慢,连忙命人把清军的使者放进城中。 来的共有三名使者,其中一人为正使,二人为副使。 姜瓖在总兵府接见了三人,那正使名为韩忠清,因为有大军撑腰态度极为傲慢强硬。 姜瓖直是怒不可遏,几度想要命亲兵把这厮拿下,但一想到大同城外十里便有清廷大军,还是硬生生把怒意憋了回去。卡Kа酷Ku尐裞網 “贵使的意思姜某都听明白了,姜某并非有意怠慢贵朝,而是群敌环伺,应顾不暇啊。” 姜瓖扯谎的本事自是一绝,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他把责任都推到了李自成身上,意思是我要应付顺军,能够撑下来很不容易了。 韩忠清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还请姜总戎速速打开城门,迎英亲王殿下进城。” 原来此次统兵至大同的是多尔衮的亲兄长英亲王阿济格。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如今多尔衮贵为满清的摄政王,自然不能亲自领兵作战。那么,他能够倚重的便是一母同胞的兄长阿济格和弟弟多铎了。 多铎需要领兵驻防京畿,以备不时之需,多尔衮能够调用的只有阿济格。 此番多尔衮派阿济格率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部直取大同,为的就是拿下整个山西北部,将山西和蒙古连成一片,以便从榆林方向攻打顺军。而叶臣部也已经将太原团团围住。 怎么看山西都迟早会落入清廷手中。 姜瓖的脑袋还是很灵光的,大致分析了一番便决定降清。 只是投降也是有技巧的,必须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开门献城之事贵使不必担心,姜某唯一有些顾虑的是之前摄政王给姜某的承诺可还作数?” 姜瓖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 韩忠清气极反笑:“那是自然,王爷说的话自然是作数的。” 他心道这姜瓖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竟然连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姜瓖闻言直是大喜,立刻拍着胸脯作保道:“姜某这便下令打开城门,恭迎王师入城!” ...... ...... 阿济格兵不血刃的拿下大同,消息很快传到北京。 紫禁城中的多尔衮得知这个消息直是大喜。 大同一取,整个山西北部就能和蒙古连成一片。要想取道蒙古,攻打陕北便易如反掌了。 这是他整个战略布局中最关键的一环。 不过攻打太原的进程却不如想象中的顺利。 叶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将太原拿下,只得围城。 可太原是大城,城中粮草充足,即便围个半年也不一定会断粮。 多尔衮可等不了那么久。 思量再三,多尔衮决定调豫亲王多铎、智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等部前去太原增援,务必在一个月内拿下太原。 孔有德等部汉军有不少红衣大炮,要想轰开太原的城墙并非什么难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孔有德部汉军也是时候发挥发挥作用了。 至于南面的残明小朝廷,多尔衮并不急着收拾。 听说他们在山东北部修筑堡垒群,妄图延缓八旗军的攻势。真是痴心妄想! 昔日孙承宗主辽事时不也修筑了不少堡垒吗,有什么用?完全就是花架子! 八旗铁骑一到,那些堡垒中的明军跑的跑散的散,即便有负隅顽抗的也会被一一攻克。 山东的情况也一样! 只待两路大军拿下山陕,灭掉李自成,便可以调转头来攻打南面。 八旗大军一至,驻守在堡垒中的明军便会望风而降! 就且让残明小朝廷多活几日吧! 多尔衮对自己的部署十分满意,唯一有些担心的是豪格。 虽然皇太极死后,豪格在政治斗争中全面落败,但毕竟仍有不少旗人支持。 对此多尔衮是十分警惕的。他一直不让豪格领兵出征就是出于提防的目的。毕竟豪格还是名义上的正蓝旗旗主,在旗中颇有威望,若是掌握军权后发动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但只要不让豪格掌兵,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多尔衮觉得还是能够压服他的。 当然,若是代善和济尔哈朗突然发难支持豪格,形势就会完全不同了。 多尔衮只能寄希望于二人能够认清形势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窝里斗,同时期盼着多铎和阿济格能够速速拿下山陕班师回朝。 ...... ...... 第一百零四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新送到,求推荐票支持啊~感谢书友关山离歌的200币打赏、感谢书友书草我是豪哥的100币打赏~) 姜瓖降清。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得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姜瓖已经跟李自成撕破脸,那么除了降明就是降清,没有其他的选择。 而大明如今在北方除了山东并没有任何地盘,给不了姜瓖有效的接应,姜瓖降清是迟早的事情。 但接下来的消息就让朱慈烺感到震惊了。 多尔衮调多铎、孔有德、耿仲明驰援太原,打算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坚城! 因为朱慈烺的决策产生的一系列蝴蝶效应终于开始显现,使得历史走向悄然发生了改变。 首先朱慈烺命高杰、秦拱明收复了山东,这直接导致南下的觉罗巴哈纳部、石廷柱部在德州惨败。 历史上二人收取山东后立即调转方向奔往太原驰援叶臣部,最终拿下了太原。 但在这个时空,觉罗巴哈纳和石廷柱损兵折将严重,显然不可能作为主力投入战场。即便要派他们去太原,也最多是辅力。 太原是一定要增兵的,多尔衮索性派出多铎、孔有德、耿仲明的豪华阵容。 多铎不必说了,手中攥着镶白旗,是八旗中实力最强的一只。剩下两个也不是善茬。尤其是孔有德,其部汉军有不少红衣大炮,是攻城拔寨的利器。 多尔衮令孔有德部跟随多铎一同前往太原,就是为了用红衣大炮直接轰开太原城墙。 辽东三矿工中有两个都去攻打太原,可以预料太原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接下来的走向肯定是由阿济格、多铎领兵从两个方向对陕西发动猛攻。 阿济格、吴三桂、尚可喜绕道蒙古,从陕北进攻榆林。 多铎、孔有德、耿仲明渡过黄河,猛攻潼关继而占据西安。 乍然一看和原本历史惊人一致,但细节却完全不同。 原本历史中,多尔衮是打算让阿济格独自进攻陕西,多铎南下灭掉南明的。 最终因为临汾的顺军发动突袭攻打清廷治下的河南怀庆,最终让多尔衮改变了主意。 多尔衮意识到如果阿济格在榆林战败,李自成便能够立刻调兵遣将从河南一路打过去直捣黄龙。 而京畿兵力空虚,根本就没有可供调遣的军队。 多尔衮当然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是以他立即调遣多铎前去攻打潼关,和阿济格两路夹击,力求一口吃掉李自成。 而那已经是十月的事情了。 可以说是怀庆战役打醒了多尔衮,让他做出了先灭顺再灭明的战略部署。 但在这个时空多尔衮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多铎、阿济格兵分两路夹击陕西! 而现在不过只是八月! 虽然只差了两个月,但意义完全不同。 这意味着朱慈烺训练新军的时间又少了两个月! 摆在朱慈烺面前的是一道难题。 如今京畿包括河南肯定兵力空虚,要不要派出一只军队攻打? 若是能够收复失地,威慑清廷逼清军做出调整,对整个战局都是有利的。 李自成当然不能算大明的盟友,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却可以说是大明的利益共同体。 只要陕西的李自成不倒,朱慈烺便有时间继续厉兵秣马。 而一旦李自成像历史中的那样丢掉陕西,像只丧家之犬一样逃亡湖广,南面的大明势必成为满清的下一个目标。 哪怕朱慈烺无法改变清军拿下陕西的结局,也一定要让这个过程变得艰难一些,耗时更长一些。唯有如此,才符合大明的利益。 所以他必须利用这个时机做些什么。 朱慈烺在暖阁之中来回踱步,分析着利弊得失,最终决定命高杰部北上攻打河南,威慑京畿。 这个决定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杰部北上,驻防的山东各地必须有人填补空缺。 可供朱慈烺选择的人并不多。 黄得功部兵马最强,但要驻守江防,以防左良玉起不臣之心顺江而下。 是以朱慈烺只能调动神策军了。 他准备把第一批征募的老兵以及一部分新兵调往山东,统共两万人。 剩下的三万神策军依然留在南京镇守。 这个决定做的很仓促,但没有办法,若是不做出这一番调动,整个局势就会像原本历史那样发展,甚至更快! 不过这对于神策军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如今的山东已经算是前线,让他们尽早感受战争才能迅速成长。 虽然神策军老兵也才入伍三个月,但在乱世必须要有如此强的适应性才能生存下去。 统兵的任务朱慈烺决定交给赵信。他是神策军指挥使,率军驻防山东名正言顺。 山东、河南、山西、陕西... 各个地方都在调兵,随时可能燃起战火。 这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 “王大哥,咱们这回真的要去山东了?” 刘三水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山东不是有高杰部驻守吗,为何突然要调他们北上? “是啊,指挥使大人已经接到圣旨,传令各营三日后开拔。” “嘶!” 刘三水倒抽了一口凉气。 三日,这也太快了吧! “你也准备准备,不过不用带太多东西。” 王富贵隐隐有些兴奋。 虽说山东不比南京舒服,可怎么也算是前线,随时可能和鞑子干仗,想想就觉得刺激。 “这次去的就我们四个老营?” “听说还有六个新营,统共十个营,两万人。” 王富贵倒也是实在人,把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刘三水。 “去这么多人!” 刘三水吓了一跳。 这已经不算是小规模的兵力调动了,难道北面有大事要发生? 他的心蹦蹦直跳,面色有些惨白。 “三水兄弟,怎么了?” 王富贵见刘三水面色不好,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 刘三水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当兵打仗天经地义嘛,我就是一时有些没回过味来。” 自打被选入神策军,吃上皇粮刘三水的人生便彻底改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饥一顿饱一顿,在码头上扛麻袋卸货的力棒了,而是天子亲军的一员。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话在理,既然吃了皇粮就该在朝廷需要的时候站出来。 想到这里刘三水的心情宽慰了几分。 ... ... 第一百零五章 家国 (第二更送到~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朕躬亲处军国事的100币打赏~)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两万大军开拔山东,一路上人吃马嚼耗费甚巨。 户部尚书姜曰广十分头疼。 照理说神策军是天子编练的新军,应该从内库中拨银拨粮。但前段时间内库中的存粮有很大一部分用来平抑粮价了,银子好说,粮食却不好凑。 无奈之下,姜曰广只得上疏天子,请求将抄没沈家粮库中的粮食用作大军军粮。 朱慈烺看到这份奏疏直是又气又笑。 好一个户部尚书,遇到难题只知道向朕伸手。要是什么事最终都得朕来解决,还要你这个户部尚书做什么? 朱慈烺也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了哪儿。 大明自太祖皇帝朱元璋建国以来便在全国范围内重新丈量了土地,实行了资源的再分配。 可以说明初时土地资源分配的比较平均,地主、自耕农、佃户之间的矛盾并不严重。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兼并情况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多的地集中到了少数人手中。 这些少数人大体上分为两类,一类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卡Kа酷Ku尐裞網 一般只要举人以上就能获得免税特权,名下土地可以免除赋税。 照说大明朝的举人也不算太多,几千个举人也占不了太多资源。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普通自耕农为了土地免税,把自家名下的土地挂靠在同乡举人、进士名下,也就是所谓的投献。 一通操作下来自耕农的地变成了举人老爷、进士老爷的地,自然不能再征税了。 还有一类人是皇族。 朱元璋的子孙繁衍速度是很快的,十几代下来宗人府在档的宗室有数万人。 当然这些人不全部是郡王、亲王,可能只是最底层的宗亲。 但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宗室数量的庞大。 就拿郡王、亲王来说,都有属于自己的庄田。 这些庄田也是不交税的。 照理说亲王、郡王的庄田数目都是定死的,不会对朝廷整体的税收造成大的影响。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藩王侵吞民田的事情时有发生,为了免税自耕农主动投献土地也是普遍情况。 当地官员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不然怎么办,难道带着几十名“如狼似虎”的差役冲到王府大门前责问藩王为何侵吞土地? 正是这两类人使得大量土地免税,朝廷能够征收上来的税银越来越少。 无奈之下,朝廷只能把更多的税额摊派给无权无势的自耕农,这便导致了越来越多的自耕农破产。 明末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土地兼并,小冰河时期只是一个催化剂。 要解决这两个问题都不容易。 就拿读书人免税来说,若是朱慈烺现在就搞什么土改,绝对会把本来支持明朝的士绅地主推到对立面,直接逼着他们做满清的带路党。 即便要实行土改,也不是现在,必须得等彻底击败满清才能施行。 何况要实行土改就必须重新丈量全国土地。如今朝廷手中的鱼鳞图册还是万历初年推行一条鞭法时绘制的,早已不能作数。 这个工作量是巨大的,眼下国势危难,绝不是分神的时候。 小规模的实行土改倒是可以,可收效不大。朱慈烺觉得还是铆足劲头全力抗清比较符合当下的局势。 银子的事情好解决,查抄贪官、奸商效果很好,光是存货就够至少三年的花销。 但粮食却是个难题。 南直隶产粮有限,甚至不如两广多。整个南方实际上都在靠湖广的粮食输入。 而湖广现在并不完全在大明手中。白旺部和左良玉部隔江对峙,摩擦时有发生。 在随时可能打仗的情况下,农民是不太能静下心来好好种地的。 因为他们随时得担心被抓壮丁,去军中做夫子。 说到底这是一个家与国的命题。 战争还会使本就不算稳定的粮价疯涨,即便手中有银子也买不到粮。 所以对朱慈烺来说,收复襄阳、荆州、德安、承天四府的意义一点都不比收复神京的意义小。 前者可以让大明独占湖广粮仓,解决吃饱饭的问题。后者更多是政治象征意义。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发展的话,李自成很可能会弃关中,逃入湖广。到了那时左良玉落荒而逃顺江而下的几率大增。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一定不能让满清轻易的拿下关中。 北伐的高杰部便成了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如果必要的话,朱慈烺甚至想让秦拱明部和神策军十营增援高杰。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供给军队军粮。 高杰部的军粮可以让他在山东就地筹措。但神策军路上的军粮却是必须由朝廷拨付的。 朱慈烺可不打算让神策军按照客军模式筹措粮食,这和纵兵抢掠也没有啥分别,会使得一张白纸的神策军变污变黑。 朱慈烺只能选择将刚刚抄没的沈家粮仓中的粮食拨给赵信,让他充做随军军粮。 唉,粮食倒了个手就出去了,朱慈烺充当了一回粮铺伙计的角色。 只希望这次的北伐计划能够起到应有的效果,为朱慈烺和大明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与满清的决战还远未到时候,在此之前朱慈烺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来人呐,传旨,命兵部尚书路振飞、工部尚书高弘图,户部尚书姜曰广,神策军指挥使赵信速速入宫陛见。” 神策军开拔在即,朱慈烺还有许多要嘱咐的。 其中涉及到一些各部门协作配合的事情,他要当面与路振飞、、姜曰广、高弘图、以及赵信说清楚。 ... ...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虏寇兮,觅个封侯。” 神策军诸营的士兵聚集在大校场,一齐唱响了军歌。 军歌嘹亮,唱出了汉家儿郎的家国情怀,唱出了炎黄子孙的壮志豪情,唱出了华夏儿女的赤子之心。 刘三水早已哑了嗓子,红了眼眶,攥紧拳头心中默念: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虏寇兮,觅个封侯! ... ... 第一百零六章 私心 (更新送到,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随便X、书友20180513210905223、书友只因凡人的100币打赏~) 又要打仗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陈顺才叹了一口气,提着满满一袋银子走到后院的枣树下。 他早已挖好了一个深浅合适的坑,小心翼翼的把银子埋下,又把土填上用脚踩实了。 做这一切前他把包衣奴才吴狗子支了出去。眼下整个院子中只有他一个人,不可能有人看到他埋银子。 这些都是陈顺才多年抢掠来的银钱,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 本想着若是不再打仗,他可以靠着这笔银子舒舒坦坦的过下辈子。谁曾想刚消停了没几日,旗中便传来消息,摄政王要派豫亲王领兵攻打太原。 陈顺才所在的汉军镶红旗也被抽调一同前往。 陈顺才依依不舍的冲枣树望了最后一眼,便转过身来拔步朝院外走去。 “主子,您这次要多久才能回来?” 陈顺才走到大门外时,吴狗子凑上前来媚笑着问道。 “兴许个把月,兴许一年半载。” 陈顺才有些心烦意乱,摆了摆手的道。 其实他是想把吴狗子带上的。 当初抢西边时主子都是带着包衣奴才的,这样不仅能让奴才抗一些辎重,给胯下畜生省力,还能多个帮手。 但这次石廷柱主子说的很明白,不许旗兵带包衣奴才。 陈顺才当然不敢违抗军令,只得把吴狗子留了下来。 他倒不担心吴狗子逃跑。 多尔衮王爷刚刚颁布了逃人法,规定包衣奴才逃跑前两次被抓到鞭打一百,第三次被抓获直接斩首示众。 吴狗子又没有啥亲戚,在这乱世即便逃走了也藏不住,多半会被抓获狠狠打一百鞭子。 这么蠢得事他不会做。 陈顺才是担心他的银子。万一那狗奴才发现了他埋在枣树下的银子刨出来偷偷花了怎么办? 他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吴狗子的侍奉下穿上棉甲,陈顺才清了清嗓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机灵一点,别惹麻烦。” 吴狗子点头哈腰连声称是。卡Kа酷Ku尐裞網 见陈顺才要上马,吴狗子连忙跪趴了下去,双臂撑地,屁股高高撅起。 陈顺才踩着吴狗子的屁股翻身上马,好生调整了一番坐姿。 一切准备妥当,他双脚一磕马腹,那畜生便狂奔了起来。 陈顺才单手攥着马缰,另一只手朝腰间马刀摸去。摸到刀柄的那一刻他心中立时踏实了不少。 十年了,这把马刀跟了他整整十年。 十年间这口刀不知饮了多少血,也正是靠着这口刀斩下的首级,他从一个卑微的包衣阿哈被主子抬旗成了旗人。 希望这一次这口刀能够继续带给他好运吧。 陈顺才最后回头朝巷子里望了一眼,便狠狠朝马臀抽了一记鞭子。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加快了步子,发出踏踏踏的响声。 陈顺才微微眯起眼睛,任由热风吹过他光秃秃的额头。 西市口牌坊,汉军镶红旗的甲兵都会在这里集合、整队,由固山额真石廷柱率领列队出城,随豫亲王多铎大军向山西太原开拔。 抢西边啦!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抢的是国运,抢的是天下! ...... ...... “王爷,这回摄政王叫您跟着豫亲王攻打太原,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啊。卡Kа酷Ku尐裞網” 大帐之中,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汉子十分兴奋的说道。 在他身旁不远,站着一个身着蟒袍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恭顺王孔有德。 孔有德和耿仲明、尚可喜降清后皆被封王,合称三顺王。 三人早在辽东时便认识,曾经一起做过矿工。后来三人都投到毛文龙军中,一个马勺搅饭吃。毛文龙被杀后,因缘巧合下他们策动登州之乱,后一起渡海投降后金。 照理说,这样的经历足以使他们情同手足。 但事实却非如此。 大清要与李自成、残明小朝廷争夺天下,仅仅靠八旗军是不够的,还得倚仗孔有德等三顺王。 比起献出山海关的吴三桂,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绝对算是投诚的老前辈,深得摄政王多尔衮的信任。 多尔衮曾经对三人暗示过,若是将来打下天下,会分给他们一省之地作为实封之地。 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明白多尔衮不会那么的大方。 多尔衮只说将来会给他们分一省之地作为封地,却没说是一人分一省还是三人分一省。 孔有德甚至认为多尔衮有可能对吴三桂说过同样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获得一省封地,就得立下尽可能大的功劳,完全盖过其他几人。 兄弟?兄弟和一省封地比起来就是个屁! 摄政王派吴三桂、尚可喜随英亲王阿济格取大同,同时派豫亲王多铎领耿仲明和他孔有德攻太原。 两边都是一位满洲亲王带着两个汉族藩王,意图太过明显。 如果孔有德没有料错的话,这便是一次小考。 如今大同已经拿下,他自然要辅佐豫亲王尽快的打下太原,唯有如此才能够获得个势均力敌的评价。 真正的大考在和李自成部的决战。 若是吴三桂、尚可喜能够先行一步辅佐阿济格打下榆林,那么便会在摄政王的心目中占据更重要的地位。 反之,若是他孔有德先轰开了潼关城门,进而拿下西安,自然会被摄政王高看一眼。 他军中有红衣大炮,光凭这点便足以令同行的耿仲明成为陪衬。 至于尚可喜,孔有德也不怎么在意。 他唯一担心的是吴三桂。 此人年纪轻轻便在辽西将阀中脱颖而出,成为山海关总兵,可见确是有两下子的。 李自成攻破北京,吴三桂归顺后立马叛变引清军入关,翻脸比翻书还快,行事之果断狠辣便是孔有德也要赞叹几分。 最关键的是吴三桂手中攥着几万精兵。 那可是关宁铁骑仅剩的精锐。 虽然关宁铁骑比不过八旗军,但实力在明末诸边军中也算是翘楚了。 有这样一只精锐军队冲锋搏杀,吴三桂极有可能随阿济格先行一步拿下榆林。 ...... ...... 第一百零七章 斥候 (更新送到,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狼崽少爷的1000币打赏,感谢书友五千年文明的200币打赏,感谢书友关山离歌、书友春秋一統華夏興的100币打赏~) 如今是僧多粥少的局面,要想喝到粥就要比其他人更狠。 孔有德并不介意直接用红衣大炮轰开太原的城墙,屠光城中的每一个汉人。 反正这种事情他做的多了,早已驾轻就熟,没有任何的负担。 只是这位豫亲王多铎比较难侍奉,一路上怕是有孔有德的气受。 不过做主子的嘛,总归有些怪脾气。 那位英亲王阿济格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现在吴三桂和尚可喜怕也在捏着鼻子叫苦呢吧? 一想到这里,孔有德的心情就平衡了许多,吩咐亲兵准备甲胄,他要给本家兵训话。 这些本家兵都是他当初渡海降金时带去的军队,有一万人上下,战斗力十分彪悍。 由本家兵组成的汉军军队是他最大的倚仗,也正是因为有这只军队他才能被封为恭顺王。 想想在东江镇时穷的叮当响,和乞丐没有什么分别,孔有德便觉得十分可笑。 文官以漂没为理由克扣军饷,军士们连饭都吃不饱,谁他娘的还给你卖命打仗。卡Kа酷Ku尐裞網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袁崇焕那厮更是矫诏杀了毛帅,弟兄们心里不服! 若是放在太平年景,孔有德这样的军官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他偏偏赶上了满洲人崛起。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大明不能给老子荣华富贵,咱就索性剃发降金! 事实证明他孔有德选对了,不仅荣华富贵到手还被封了王! 乱世真是个好时候啊,他孔有德赶上了! ... ... “阿嚏!” 魏得功打了个喷嚏,连忙把衣服披上靠到火堆旁。 这山中夜里也太冷了。 作为一名斥候风餐露宿是不可避免的,翻山越岭更是家常便饭。 要想拿到第一手的情报,就得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 不过魏得功却觉得十分值得。 他是高杰高大帅麾下的一名哨骑,此番被派去侦查豫南的情报。 和他一样背着侦查任务的有五十多人,都是军中身手最好的汉子。卡Kа酷Ku尐裞網 此次北伐,大帅是满怀信心的。 用他老人家的话,如今鞑子的主力都调到山西去和李闯王打仗,京畿、河南的兵力十分空虚。 此番出兵即便不能直捣黄龙光复神京,也至少能够恢复一些州县,涨一涨汉人的士气。 他娘的鞑子凭啥骑在汉人的脖子上拉屎拉尿,真以为汉人好欺负不是? 在魏得功看来别管李闯王、八大王等人再怎么扯旗造反,攻城略地,那也是汉人的家务事。 大伙儿关起门来较量一番,便是拼的你死我活也没啥可说的。最后愿赌服输,别管是朱家皇帝坐江山还是李家、张家大王得天下都服气。 偏偏这个时候鞑子横着插了一脚。 这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好比老爷子死了,弟兄几个在争财产,突然闯进来一个强盗,说这些财产你们一个都不许动,全都是我的... 汉人自己争天下没什么,但鞑子个外人跟着凑热闹绝不能接受。 听说鞑子逼着京畿百姓剃发易服,还有什么“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之说。 呸! 汉家衣冠,身体发肤岂可轻侮! 一想到无数同胞正被鞑子奴役残害,魏得功便恨得牙根痒痒。卡Kа酷Ku尐裞網 “真希望闯王能够争口气,多杀几个鞑子!” 魏得功早年间跟着高杰在李自成麾下的时候便对这位李闯王很钦佩。 后来高帅拐了闯王的小妾刑氏投靠了官军,魏得功自然也跟着高杰走。 他虽然摇身一变成了官军,但并不妨碍他欣赏李自成。 每每看到李自成绝处逢生,魏得功便会打心里高兴。 后来李闯王打下北京,崇祯皇帝自缢煤山,高帅率军一路南下,在淮安驻扎。 再后来,太子在南京继位,封高帅为徐州总兵,率部收取山东。 至此,魏得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朝廷没有调高帅去打李闯王。不然大伙儿心里还真有些别扭。 毕竟当初都是老八队出来的,兄弟间兵戎相见总归不好。 打鞑子怎么都好说。高帅根本就不需要动员,弟兄们恨不得把这些鞑虏生吞活剥了。 岳武穆岳爷爷不是说过嘛,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魏得功没读过书,但这两句却是背得滚瓜烂熟。 人不是牲口,活着总该有些什么念想。 魏得功的念想便是把鞑子赶出关去,解救百万父老乡亲于水火。 至于荣华富贵当然也重要,不过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高帅带着大伙儿帮朱家天子赶走了鞑子,朱家天子还能亏待了大伙儿? 正自美滋滋的想着,魏得功忽然生出一股尿意。 荒郊野岭也没啥可讲究的,魏得功站起身来扯掉裤带掏出那玩意对着草丛便尿了起来。 开闸放水,一泄如注。 爽快! 魏得功闭上眼睛一边尿一边哼唧着,静寂的夜太过漫长,还是闷头睡一觉的好。 魏得功尿完之后系上裤带正要转身朝火堆走去,便隐隐听到一阵马蹄声。 是从北面来的! 多年斥候的经验让魏得功练就了一副顺风耳,绝不会听错! 他连忙扑灭了火堆,卧倒在地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的听着。 声音越来越响,证明骑手已经近了。 听马蹄声,魏得功判断来人最少也有十几骑。 若是一两骑兵,他一个人尚且能够应付。 但十几骑兵却是他摆不平的。 魏得功决定隐藏好自己,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往哪里去。 他把身子隐藏在杂草丛中,别说是两眼一抹黑的深夜,就是白天也不一定能被发现。 过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魏得功便看见十几骑纵马疾驰而来。 他连忙把头埋下去,只露出一双眼睛暗中观察。 虽然看不清面相,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这些人光秃秃的头顶,和后脑勺上留出的一根小辫子。 金钱鼠尾!这些人是鞑子! 魏得功只觉得心跳加速,整个人像弓弦似得绷紧了。 大半夜的鞑子派出这些人做什么?侦查吗? 可看样子他们是往睢州方向去的啊! 魏得功稍稍思忖一番,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个消息速速带回军中禀报高帅。 ... ... 第一百零八章 睢州许定国 差点忘了强推上架要写感言。卡Kа酷Ku尐裞網 既然必须要写,那就走心一点吧。 《振南明》的创作初衷源于老坤的一个梦境。 在梦中,老坤置身明末的一座破庙中。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贫瘠龟裂的土地,面有菜色的灾民... 虽然只有这么短短的一个画面,却让老坤下定决心写一本属于自己的南明文。 南明文在历史文里算是绝对的小众。我想主要还是它太真实太残酷了。读者想要找乐子,自然看生活文爽的多。 老坤也写过爽文,知道读者的爽点在哪儿,无非是诗会装逼,发明赚钱,把妹子。 但写的多了会疲倦,也会质疑这真的是我想要写的吗? 写南明文需要勇气,直面扑街的勇气。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本书开写以来编辑没少给过推荐,老坤在这里要感谢下历史组的编辑,尤其是我的主编锐利,责编徐徐。 但因为题材的原因,这本书上架估计很难到两万收了。 上架精品不敢想,两千订估计也有些困难。 老坤虽然任性的写了一回小众题材,却也不希望扑的太惨。 不仅仅是为我,也是为所有写南明文的作者。 老实说现在写南明文的作者越来越少,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拿老坤来说,写一本生活文,一章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但写南明文一章至少需要两到三个小时。遇到卡文,很可能一天才能憋出一章。 看着上架后那些触手怪疯狂爆更,南明文作者估计只能苦笑。 老坤也不想跟别人比,但网文这行是成绩说话。上架后就是看订阅。你的订阅不如别人,推荐就没你的份。 如此恶性循环。 说了这么多,还是希望大家能够一如既往的支持老坤。 这本书定于六一儿童节上架,希望大伙多多订阅支持。 最好能够开自动订阅,不行的话至少给个首订支持吧。 订阅多了老坤才有动力写书啊。不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向编辑和自己交代。 上架的爆发一定会有的,这点大家放心。 最后求下推荐票,上架后就该求订阅和月票了~ ... ... 第一百零九章 神策军抵济南 (更新送到,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20180415011703197的500币打赏,感谢骨头巨,书友天降之主人公,书友书草我是豪哥的100币打赏~) 虽然心中极欲探个究竟,但理智告诉许定国不该自己问的事情不要去问。 “贵使请放心,许某一定将马匹、粮食、银两备好,供贵使一行路上所需。” 虽然降清后的待遇不如预期,但好歹心中悬着的一颗石头落地了。许定国再也不用为向谁效命发愁,大清成了他唯一的主子。 ... ... 到处都是烧焦的屋舍,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尸体的气息,直是叫人作呕。 陈顺才强忍住恶心垂下头去。 从京畿去山西的路上,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景象,时不时的还能看到路边三两只野狗在撕扯着尸体。 陈顺才发现其中不少人都是已经剃发的京畿百姓,许多村庄被屠戮一空。 不用说肯定是满洲八旗的甲兵干的。汉军旗的旗人一般不会下手这么狠,至少不会一把火把整个村子烧的精光。 兔子不吃窝边草,要烧杀劫掠也得捡远些的地方啊。 可满洲大兵不会管这些,他们只顾肆意发泄兽欲,根本不考虑后果。 对此陈顺才有些担心。 如果对治下南人如此严苛,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逃走。 这不是颁布逃人法就能解决的。 为了活命,为了生存,京畿地区的南人没有选择。 如此一来便会出现很严重的问题。 南人逃光了谁来给旗人种地?谁来给旗人当牛做马? 难道要让高贵的旗人和低贱的南人泥腿子一样撅着屁股在地里种庄稼? 扯淡! 他们为旗主打仗,为大清国打仗,理该享受优待、特权,吃铁杆庄稼! 但他担忧又有什么用呢? 多尔衮王爷听不到,多铎王爷听不到,甚至石廷柱主子也听不到。 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吧。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 这次太原之行主力是多铎王爷手中的满洲镶白旗,以及孔有德、耿仲明等汉人藩王麾下军队。 有如此强军在,肯定不太需要汉军镶红旗撑场子。卡Kа酷Ku尐裞網 陈顺才觉得自己只需要摇旗呐喊便可以了。 当然这样也有个坏处。 那就是拿下太原后得先紧着各位主子抢掠。 陈顺才这样的汉军旗人能够捞到些汤汤水水喝就不错了。 不过聊胜于无嘛,再怎么说还是能够贴补回此次出征的花费的。 至于婆娘是不用指望了。太原守军如此顽固,城破之后多铎王爷肯定会下令屠城。男丁一概杀死,女人多半是先行奸淫再分尸泄愤。 陈顺才觉得可以把眼光放的长远一点。 如果多铎王爷要一鼓作气继续打关中的话那么他还是有机会抢来一个婆娘的。 嗯一定要挑个胸大屁股圆的,好生养! “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忽然响起,陈顺才愣了一愣,随即抬头朝前方望去。 只见前军已经全部停了下来,看样子是要安营扎寨。 陈顺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直是困惑不已。 离天黑还早啊,为啥要在这个时候扎营呢? 但既然军令如此,他也只能遵命执行。 陈顺才一踢马镫翻身下马,牵着马匹等待主子的下一个命令。 ... ... 对刘三水来说,离开南都后的这些日子无疑是新奇无比的。他仿佛投身于一片新天地,对沿途一草一木都恨不得多看两眼。 行军速度对他来说不算太快,抵达济南府后指挥使赵大人下令各营按照分区驻扎。 接下来的几日各营会分别前往山东各重镇接替北上的徐州总兵高杰部驻防。 但在此之前还是能够稍稍休息一下的。 在刘三水看来,济南府城虽然比南京城小了一些,却也算是一座了不起的雄城。 济南城中名胜一点不比南京少,人文荟萃却是有小江南之称。 不过刘三水可没有多少时间游览名胜。他要负责清点兵库中的甲胄、兵器,好分发给即将开拔奔赴山东各地的袍泽。 这个活当然不好干,饶是有将近三百人同时去做,也忙的焦头烂额手足无措。 不过刘三水有在码头卸货的经验,比起其他士兵做的还算有板有眼。 济南不愧是省城,兵库中的储备可谓丰足。 虽然高杰部拿走了一大批甲胄、兵器,还留下了堆积如山的存货。 在刘三水的建议下,他们先把这些甲胄、兵器分类,再根据各营士兵的特点进行分发。 如此一来,看似工作量加大了,实则大大减少了无用功,使效率明显提升。 兵库之中最多的甲胄就是棉甲,一共有八千副。这种甲胄是给一般的士兵配备的,步兵、骑兵皆可。 当然此次驰援山东的神策军十营中只有两个骑兵营,并没有太多骑兵。 除了棉甲外便是锁子甲最多,有三千副。这可是人人都稀罕的尖货。刘三水不敢做主,只能先禀报上官再来决定把这批锁子甲分给哪营。 剩下的便是一些高级军官用的甲胄了,数量很少。 刘三水细细数了一遍,勉强够分给各营将官。 兵器的情况则要复杂的多。 库中最多的是长矛,其次是长枪。 长矛加上长枪一共有七千杆。 不管是长矛还是长枪都是木杆或者竹杆,只在矛头、枪头上用了些镔铁。 这两样兵器对神策军来说是十分实用的。 因为神策军各营编制中都少不了长枪手,按照编制分配下来基本上每营都能分到五百到一千杆备用的长枪。 毕竟战场搏杀偶然性太大,枪头矛头若是折断再想修好不是太容易,若是有备用的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除了长枪、长矛外,兵库中还有大量的单刀、盾牌,共在一万套上下。 这些都是明军士兵的标配,没啥可说的。 刘三水觉得按照各营一千套发下去,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火器方面有两千杆鸟铳,一千五百杆三眼铳。 刘三水随便抽出几杆试射了一下,发现不是炸膛就是不响,完全没法用。 怪不得高杰把这么多火器留了下来,原来都是样子货啊! 对此刘三水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神策军中的火器配备比例很高,且都是火器司特供的上等尖货。 这些只配做烧火棍的劣等火铳就让他们继续烂在兵库中吧。 ... ... 第一百一十章 文艺兵 (更新送到,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妙笔生一的1000币打赏。感谢书友唐笑糖、书友幽云16州、书友樱花DE焚香的500币打赏~) 戚少保戚爷爷说过,兵器是士兵的手足,必须格外重视。 尤其是火铳,如果保管不善,很可能会出现炸膛、哑火等一系列的问题。 神策军的火药、火铳都直接从火器司领用。火铳根据各营编制分发到人,火药则由营中专人负责保管,一旦火药受潮,将会追责问责。 故而刘三水一点也不担心军中火铳配备,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可惜的是济南城中没有红夷大炮。 刘三水听说这玩意有几千斤重,放在城头上十分威风。敌人若是强行攻城,闭着眼睛一炮轰下去多少也能炸死几十个。 随军携带的三磅炮、六磅炮倒是有一些,基本都是给炮兵营配备的。 其中三磅炮很轻便,可以随军携带。至于六磅炮,更多的是用于野外阵地战,当然勉强也可以用来守城。 一直以来刘三水对火炮就很痴迷,不止一次向炮兵营的军官请教。 他发现火炮的使用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而是有一整套的流程,其中还有不少细节需要灵活掌握。 这可比舞刀弄枪复杂多了。 “三水兄弟,可算是把这些存货发完了,累死老子了。” 何二牛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他娘的,指挥使大人也不多叫些人来帮忙。这要是把我累出个好歹来,谁来替我照顾老娘?” 见何二牛骂骂咧咧,刘三水朝他踢了一脚笑骂道:“你小子活腻歪了,连指挥使大人也敢埋怨,要是被军法队那帮家伙听到了,少不了一顿鞭子。” 何二牛听到军法队这三个字,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三水兄弟,你可别吓唬我。军法队又没长千里眼顺风耳。我不过抱怨几句,他们也能知道?” 军法队是紧随着神策军出现而创立的,各营中都有,人数为五十。 别看人数不多,他们却享有在军中执行军法的特权。 虽然皇帝陛下废除了贯耳、剥皮、抽筋等酷刑,但军中还是保留了鞭子、军棍等肉刑的。 别管是哪种一通打下来都得皮开肉绽,没有哪个士兵想要尝试。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自己别作死公然违背军规,军法队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用指挥使大人的话说,军法队就是一双眼睛,发现一切罪恶并予以惩处。 如果你自己行的直坐的端,军法队自然不会找茬。大家都很忙,谁闲得没事故意整治你? 但如果有人偷奸耍滑,破坏军中氛围,那军法队也会毫不留情的出手。 何二牛心道他不过抱怨了两句,除了刘三水应该没有其他人听到。这要是都能被军法队得知,还真是通了神了。 “行了,我劝你省点力气,把胡思乱想的工夫花在长枪训练上。” 刘三水翻了记白眼,十分不屑的说道。 “嘿嘿三水兄弟,不说这个了。晌午后你要不要去看文艺队唱戏?” “文艺队?” 刘三水眼前一亮,颇感兴趣的问道。 “你还不知道呀,指挥使大人说了,咱们神策军中除了战兵、辅兵还有文艺兵,就是为了让大伙儿枯燥训练之余有个放松的机会。卡Kа酷Ku尐裞網” 何二牛吞了记口水,兴致勃勃的讲道。 “文艺队的兵都是从辅兵中选出来的,唱的戏都是上边定好排好的。听说最近他们新排了一出多尔衮、布木布泰与皇太极的戏,大伙儿都很期待呢。” 军营生活是乏味的,鲜少能有放松的机会。 在刘三水看来,文艺队唱戏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 当然,军营中没有女人,所有女性角色都是由男人扮演的。这也没啥,毕竟梨园戏子也都是男人啊。 找一些粉面小生稍稍化化妆,和女人也没啥分别! “你咋不早说,咱们得快点去,去晚了怕是就没有好位置了!” 刘三水和其他士兵一样都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很感兴趣,虽然这出戏演的是鞑子,但还是值得一看的。 “好嘞,就等你三水兄弟一句话呢!” 何二牛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冲刘三水挤了挤眼道:“也不用太急,我叫老胡给咱占了位置。” “真有你的!” 刘三水笑骂一句,和何二牛结伴出了兵库。 二人匆忙赶到校场时,已经聚集了上千名士兵。这些大头兵也没啥讲究的,两腿一盘坐在黄土地上眼睛巴巴的盯着将台。 文艺兵做着开戏前最后的准备工作,场面略显忙碌慌乱。 刘三水跟何二牛蹑手蹑脚的穿过人群,找到胡进打了个招呼,连忙钻进空位坐了下来。 “老胡你够意思,还真给我们占了两个位置。” 何二牛拍了拍胡进的肩膀称赞道。 胡进撇了撇嘴道:“你俩还知道来啊,这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快坐下,别影响大伙儿。” 何二牛嘿嘿一笑道:“哎,看戏,看戏。” 刘三水也没有闲心思和胡进、何二牛斗嘴。他这辈子一共就看过一次戏,这是第二次,当然不想错过任何的细节。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台上的文艺兵们才收拾停当,这出戏正式开始。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文艺兵当先走上台前,摇头晃脑道:“科尔沁的姑娘就是水灵,那皮肤跟玉石一般光滑,叫人摸了一通便欲罢不能啊。” 这人摇头晃脑的动作十分夸张,刘三水得以注意到此人脑袋后面粘了一条假辫子,看来演的是个鞑子。 “啊呀呀皇上,晚上这么冷,您怎么出门也不披一件衣裳。” 便在这时,一个‘妇人’绕了一圈走到那‘鞑子’面前,福了一福,将一件单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皇上千金之体,可不敢染了风寒。” 虽然明知道这个文艺兵是个男人,但光是粉嫩的扮相就把一众士兵看痴了。 有的人甚至流起了口水。 “布木布泰,朕的大玉儿,你真是上天赐给朕的礼物!” 那脑后粘了假辫子的文艺兵一把将‘妇人’搂入怀中。 嘶! 原来这二人就是皇太极和布木布泰! 原来布木布泰的小名叫大玉儿!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戏剧效果 (更新送到,求推荐票支持~感谢书友东京网友的1000币打赏,感谢书友╇═佑一的100币打赏~) “大玉儿,朕爱你乌的头发白的肉,朕爱你的一切!” ‘皇太极‘紧紧抱着‘大玉儿‘,满怀深情的说道。卡Kа酷Ku尐裞網 “啊,皇上,我也爱你啊。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说完这句台词,有个提调上台朗声道:“第一幕结束,请大家观看第二幕。” 等到提调离开后,台上只剩下‘大玉儿‘一人。 ‘她‘早已没了方才的情深意切,面容变得十分冰冷。 便在这时一个年轻男人走上台。 台下众人都注意到此人和方才的‘皇太极‘一样,脑后都粘着一绺假辫子。 “大玉儿,我的大玉儿啊,你怎么了?为何闷闷不乐?” “十四郎!” 听到声音‘大玉儿‘猛然转身,扑向年轻‘鞑子‘怀中。 “十四郎你怎么才来?我等你等的好苦!” “唉,你现在毕竟是皇太极的庄妃,我也不能随意见你啊,得找机会。卡Kа酷Ku尐裞網不过你放心,我多尔衮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不会让旁人欺负你,皇太极也不行!” 嘶,原来这个年轻‘鞑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多尔衮啊。 刘三水倒吸了一口凉气,聚精会神的看着。 这出戏的三个只要人物都已经出场,看来好戏即将上演了。 果不其然,‘多尔衮‘猛然把‘大玉儿‘抱紧,朗声道:“大玉儿我们私奔吧!” ‘大玉儿‘显然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这怎么使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皇帝,我们跑到哪里他都会把我们抓回去的。” ‘多尔衮‘皱眉道:“那怎么办,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皇太极轻薄于你。” “十四郎,你以为我想吗?每当那个浑身肥肉的人来吻我抱我的时候我都浑身颤抖,恨不得咬舌自尽!” ‘大玉儿‘露出一副决绝的表情,恨声道:“要想彻底的摆脱他,唯有一不做二不休!” “啊!” ‘多尔衮‘被吓了一跳,环着‘大玉儿‘的胳膊都松开了。 “你想做什么?” “杀了他!杀了他我们才能在一起!” “可,可他是皇帝啊。卡Kа酷Ku尐裞網” “十四郎你真傻,你和他都是老汗的儿子,凭什么他能继承汗位继而称帝你不能?杀了他你就能做皇帝啊!” ‘大玉儿‘幽怨的看着‘多尔衮‘,柔声道:“杀了他我就是你的了。” ‘多尔衮‘面色涨得通红,长叹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的额娘被皇太极逼死时我就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他手中有着两黄旗精锐,又占着大义,我便是以死相搏也不见得能杀掉他。” ‘大玉儿‘噗嗤笑道:“哪个要你带兵和他打仗啊。杀人难道非得靠刀?” ‘多尔衮‘挠了挠头道:“不用刀怎么杀人?” ‘大玉儿‘眉毛一挑道:“这还不简单,直接毒死他!” ‘多尔衮‘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道:“好主意,真是一个好主意啊。大玉儿,你简直是冰雪聪明!” “他下次再来找我时,我就把鹤顶红下到酒里去,骗他喝下去。” “他要是不喝呢?” ‘多尔衮‘蹙起眉来。 “要是他不喝,我们便再找机会。” ‘大玉儿‘倒是不怎么着急,柔声道:“总之只有除掉他我们才能在一起。十四郎你要记住,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 台下众人看的正兴起,提调又上了台,朗声道:“第二幕结束,大伙儿准备看第三幕。” 何二牛差点跳了起来,咒骂道:“这是谁排的戏,真会卡时候。” 胡进也抱怨道:“是啊,刚想看多尔衮怎么和大玉儿缠绵的,竟然卡住了,真是恼人。” 刘三水却是砸吧砸吧嘴道:“你们俩少说两句,安心看戏。” 待那提调下台,台上又只剩下了‘大玉儿‘一个人。 “唉,人算不如天算,皇太极那厮竟然打猎去了,一连几日都见不到人。想要毒死他怎么就那么难呢。” 正在‘大玉儿‘自言自语时,一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了台上,冲‘大玉儿‘行礼道:“庄妃娘娘,皇上染了风寒,现在寝宫养病。命您前去侍奉。” ‘大玉儿‘闻言先是一愣,后连忙道:“我一会便去。” 待那大汉离去,‘大玉儿‘兴奋的自语道:“真是天助我也。想不到皇太极出去打了一趟猎竟然就会染了风寒。你不喝酒总得喝药吧!” ‘大玉儿‘取来藏好的鹤顶红,用纸包了一小撮,紧紧攥在手中。 罢了,‘大玉儿‘疾步朝‘皇太极‘的‘寝宫‘走去。 在将台的另一边,便是‘皇太极‘的寝宫了。 ‘大玉儿‘疾步踏至寝宫前,正巧从宫女手中抢过药碗道:“交给我便好了。” 她走入‘寝宫‘,跪倒在‘皇太极‘塌前道:“皇上,听说您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皇太极‘见到‘大玉儿‘两眼便冒出光来,一把抓住她的双手道:“好了好了都好了见到朕的大玉儿什么病都好了。” ‘大玉儿‘噗嗤一声笑道:“皇上真会拿人家打趣。” 说罢端起一碗热腾腾的药汁吹了起来。 “来,皇上吃药了!” ‘大玉儿‘舀了一勺药汁送到‘皇太极‘的嘴边,柔声道:“喝了药皇上的病就能痊愈了。” ‘皇太极‘露出极为满足的笑容,张开嘴将勺中药汁尽数抿进。 “玉儿,你待朕真好啊。” ‘大玉儿‘娇羞的说道:“皇上,再喝一点吧。” 说罢又舀了一勺送到‘皇太极‘嘴边。 如此往复,直到一碗药汁都进到‘皇太极‘口中,‘大玉儿‘才站起身来。 “玉儿你站起来做什么,快陪朕聊聊。” ‘皇太极‘冲‘大玉儿‘连忙招手。 “你这恶鬼,早该去死了!” ‘大玉儿‘面容猛然变得狠厉,恶声道:“去死吧!” ‘皇太极‘这才发觉哪里有些不对,他的喉咙变得极为干热,进而开始剧痛,像卡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想要说话可完全发不出声音来,双手死死卡住脖子,拼命的乱抓。 噗! 突然‘皇太极‘喷出一口鲜血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圣天子的用意 一场大戏戛然而止,台下的神策军士兵纷纷评头论足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大玉儿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谋杀亲夫。虽说皇太极是个鞑子,但好歹也是他的丈夫啊。谋杀亲夫,应该浸猪笼!” 胡进眉毛一挑道。 “嘿嘿,我就说刚刚看戏时觉得咋那么熟悉呢,原来和潘金莲毒杀武大郎如出一辙啊。‘大郎,该吃药了’,啧啧。” 何二牛发出一两声坏笑,脸上表情丰富极了。 “奸夫**,奸夫**啊。多尔衮和大玉儿这对狗男女,真叫人不耻。” 胡进感慨道。 “那个皇太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鞑子,比烂而已。据说他特别喜欢奸淫掳掠来的汉人妇女,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大玉儿一枝红杏出墙来,正印证了那句***女者必被人淫啊。” 刘三水却是觉得皇太极没啥可同情的,毕竟这厮屠杀了许多汉人同胞,掳掠奸淫了不少汉人妇女,是个彻头彻尾的狗鞑子。 “谁说不是呢,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何二牛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通,十分得意的预测道:“如今皇太极已经得了恶报,下一个就是多尔衮和大玉儿了。卡Kа酷Ku尐裞網你们且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双双暴毙。” “那不等于便宜他们了,这对狗男女应该千刀万剐!” 胡进攥紧拳头愤愤说道。 “行了老胡,看出戏把自己看的生闷气不值当,你要想发泄往鞑子身上砍啊。” 刘三水调笑道。 “你以为我不想?要是鞑子真的敢再来进犯山东,我老胡绝对冲在最前面杀鞑!” ...... ...... 远处的神策军指挥使赵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出戏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很好的起到了宣扬东虏‘不知廉耻,无情无义’的作用。 这么好的点子当然不是他这脑袋能想出来的。 这是圣天子的主意。 神策军从南京开拔前,皇帝陛下曾经单独召见了赵信,将这个任务派给了他。 起初赵信还不能理解皇帝陛下的用意,只是出于忠君应承了下来。 来到山东后他就从辅兵之中挑出合适的人选组建了文艺队,排了这么一出戏。 谁知效果显著! 天子真是圣明之君啊! 若是每隔一段时间排一出新戏宣扬鞑子的残暴、无耻,绝对能够在军中起到很好的效果。 士兵们不用军官动员就能对鞑子恨入骨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这是赵信最想看到的局面。 至于皇帝陛下降下的第二道旨意,赵信也觉得是时候遵照执行了。 原来天子不仅仅希望文艺队在神策军中唱戏,还希望他们能够去到山东各处州县。 青州、德州、登州、莱州,所有大州大城都可以去! 当然,这样一来,仅仅一只文艺队是不够的,需要扩编。 不过赵信觉得这都不是问题,神策军中的辅兵这么多,非战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编成文艺队到山东各地宣扬鞑子的残暴丑恶。 赵信甚至觉得将来可以从民间招募人手组建文艺队,不过这些都不是眼下需要考虑的。 赵信现在最想做的是排一出新戏,内容他都想好了,就是大玉儿以身相诱洪承畴,劝其降清。 赵信觉得这出戏只要排出来,一定比方才那出还要火爆。 接下来的几部戏赵信也有了初步的构想,比如多铎谋夺范文程妻,多尔衮勾搭上了豪格的侧福晋...... 总之是怎么爽快怎么来。 ...... ...... “大帅呢,我要见大帅!” 魏得功站在归德巡抚衙门前,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经他一番打听,如今高杰率军进抵河南归德府,大军就驻扎在归德府城。 一名高杰的亲兵上前责斥道:“休得放肆,大帅正在和巡抚越大人,巡按陈大人,参政睢阳道袁大人在内衙商议要事,怎么可能见你?” 魏得功冷笑道:“我是大帅派往河南北部侦查的斥候,有重要军情向大帅禀报。若是贻误了军情,这个责任你担的了吗?” “你!” 那亲兵直是被问的怔住了。 “哼,老子便替你通报一声,若是惹恼了大帅你自己担着!” 魏得功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那些鞑子骑兵明显是往睢州方向去的。 魏得功虽然一路抄的小路,但抵达归德府城的时间肯定比那些鞑子骑兵抵达睢州的时间晚。 还好大帅还没有离开归德府,不然魏德功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那亲兵折而复返,冷冷道:“大帅要见你,进来吧!” 魏得功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拔步朝大门迈去。 要说起来,河南巡抚越其杰的巡抚衙门设在归德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偌大个河南,只有归德府还在大明治下。整个河南中部、北部都在清军控制下,而豫西则被李自成的顺军占据。 饶是归德府一府之地也不太平,睢州许定国听封不听调,俨然就是军阀做派。此人甚至屡次纵兵在归德府境内劫掠,甚至还让属下士兵扮作土寇攻打过归德府城。 越其杰虽然什么都明白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朝廷大军。 徐州总兵高杰率部五万人从山东进入归德府的那刻,越其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有这五万精兵在,睢州的许定国当然不敢造次。 越其杰甚至认为,高杰可以用武力强迫许定国一同北伐,给予兵力空虚的东虏致命一击。 如今整个河南北部只有祖可法部清军驻防,高杰大军一至,缺兵少将的祖可法势必溃逃,收复河南指日可待。 越其杰崇祯年间曾任凤阳监军,后调任河南巡抚。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只做一个名不副实的巡抚。如果河南收复,他这个巡抚做起来才有滋味啊。 花厅之中坐着的文官除了越其杰还有巡按陈潜夫、参政睢阳道袁枢,都是越其杰的至交好友。 他把二人找来就是想和徐州总兵高杰一同商议出一个北伐的万全之策。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及时雨魏得功 只是讨论了一个多时辰却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越其杰不由得有些忧心。 他冲高杰拱了拱手道:“高总戎即便要去睢州,也该多带些人手。越某听说河南总兵许定国已经隐隐有了降清之意啊。” 高杰却是推了推手道:“越抚台多虑了,袁公当初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时,那许定国可是拜在袁公幕下的,如今袁参政以恩主之子身份与高某一同前往睢州,许定国怎敢生出歹心。” 高杰所说的乃是一桩陈年旧事了。 昔日袁可立于天启二年四月初十奉旨巡抚登莱。河南太康人士许定国拜在袁可立幕下,颇是受到袁可立的器重。 正是因为袁可立的提拔,许定国才能一路高升,最终做到河南总兵的位置。 可以说,袁可立是许定国的恩主。 而参政睢阳道袁枢正是袁可立之子,高杰的意思是,许定国即便对他高杰不敬,难道还会对昔日恩主之子不敬吗? 此番他奉圣旨北伐,是想联合所有能够联合的力量。 大明在河南只有许定国一股势力,若是高杰跟许定国搞僵了,十分不利于北伐大计。卡Kа酷Ku尐裞網 是以高杰才准备只带亲兵前去睢州以表达自己的诚意。 越其杰无奈之下只得冲袁枢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发声。 袁枢也不犹豫,咳嗽一声道:“高总戎此言差矣。家父虽然对许定国有过知遇之恩,但此人生性凉薄,未必会念及旧情。何况家父早已故去,所谓人走茶凉,恐怕他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了。” 高杰不曾想袁枢会这么说,愣了一愣道:“若真如此,这许定国也太不要脸了吧。难道这厮真的与东虏暗通款曲?” 陈潜夫见状连忙劝道:“事关北伐大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这下高杰也有些犹豫了。 花厅中四人,除了他自己外,其余三人都不看好许定国。 这姓许的真起了不臣之心? 便在这时有亲兵来报,说那斥候已经带到。 高杰挥了挥手,示意把人带进来。 魏得功走进花厅,见四位大佬依次坐在上首,也不犹疑当即跪倒在地冲高杰行礼道:“标下斥候营魏得功,拜见大帅,拜见诸位大人。” 高杰嗯了一声,沉声道:“你说有重要军情禀报于本帅,那便说吧。” “这...” 魏得功朝越其杰、陈潜夫、袁枢等人扫了一眼,欲言又止。 高杰看出他心中所想,不耐道:“三位大人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顾虑。” 魏得功这才咬牙道:“标下在河南北部侦查时,发现一队十几人的鞑子骑兵往睢州方向去了,标下怀疑这些人是想和睢州许定国商议投降之事!” 轰隆! 高杰闻听此言,脑子直是一炸。 什么,这许定国真的想要投降鞑子! 如果说方才越其杰等人判断许定国有意投清只是捕风捉影,那么魏得功的话便是毫不疑问的证据。 如果许定国没有投降鞑子的计划,为何会有十几骑鞑兵专门往睢州方向而去? “本帅再问你一遍,这些可是你亲眼所见?” “回禀大帅,标下所言句句属实,那些鞑子确实是往睢州方向去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会不会只是路过?” 高杰对许定国还心存幻想,说出了一句叫人哭笑不得的话。 越其杰长叹一声道:“高总戎的心情,本抚是可以理解的。但事已至此,看来许定国早就意欲投虏,高总戎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说完这番话,越其杰自己都觉得有些贱。 自土木堡之变后,文官势力便压过了武将。 到了万历、天启、崇祯三朝,文官的地位进一步升高,甚至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 这种情况下文官完全可以像呵斥家仆一样呵斥武将,稍有不如意便可叫左右亲侍把武官拿下打板子。 可自崇祯末年以来贼寇四起东虏犯边,天下大乱。 烈皇为了剿贼平虏不得不重用武官,这也导致了辽镇祖大寿、楚镇左良玉等人的相继出现。 在乱世手中有兵腰杆子才能挺直,文官与武将的地位瞬间翻转。 除了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等几个少数的强硬督师,几乎没有文官能够指挥的动武将。 如今卢象升、孙传庭战死,洪承畴降清,武将更是个个跋扈。 像越其杰这样手中无兵无卒的光杆巡抚,要是不和高杰合作,是一件事都办不成的。 让越其杰感到稍稍欣慰的是,至少高杰还听朝廷的调令。 朝廷命其北伐,他毫不犹豫的就率部离开山东准备北上。 这种情况下,越其杰当然不希望高杰出现什么意外。毕竟高杰军中部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李本深、李成栋、柏永馥三员虎将谁都不服谁。 若不是高杰强势,麾下三将随时可能起摩擦。 如今除了李本深坐镇徐州,李成栋、柏永馥都跟随高杰准备北伐。若是高杰出现什么闪失,这五万人的军队很可能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是以越其杰才会拼命劝说高杰不要只身前往睢州赴宴,这场宴很可能是个鸿门宴呐。 事实证明越其杰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许定国这厮果然和满清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高总戎还是小心为上,不妨率大军前往睢州,有大军压阵谅那许定国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陈潜夫朗声建议道。 在他看来,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足为惧。 高杰麾下有五万兵马,且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精兵。 那许定国麾下满打满凑也不过一万人,其中还有不少老弱辅兵。 看到高杰率领大军陈兵城下,许定国说不定腿肚子都会发软。 陈潜夫认为对付许定国这种无耻小人,就应该直接大棒扫过,用实力逼服他。 等到高杰大军进驻睢州,控制了睢州城,便可以进一步收编许定国的军队。 到了那时许定国便是想要反抗也没了机会,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在陈潜夫看来,许定国这种意欲投虏叛国的无耻小人一刀砍了太过便宜,就应该解送南京于西市凌迟处死!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子视察龙江船厂 八月十三,天子驾临龙江船厂。 虽然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但龙江船厂的大小官员还是紧张的手足无措。 毕竟对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一堵天颜的机会。 朱慈烺之所以选在这一天视察龙江船厂,当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因为由龙江船厂独立造制的第一艘福船在这一天会正式下水。 身为大明帝国的皇帝,朱慈烺当然要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出席。 如今的龙江船厂虽然不比当年刚刚成立时豪气,但也已经恢复了七八分气蕴,朱慈烺一眼扫去还是基本满意的。 在朱慈烺身后跟着的是郑成功和宋应星。 朱慈烺带二人一同前往视察便是想让他们针对龙江船厂造出的第一艘福船给出一些针对性的建议。 毕竟两人一个是《天工开物》的作者,一个是福建沿海最大海商的儿子。 朱慈烺在一众锦衣卫大汉将军的簇拥下阔步走到造制福船后厂的船坞中,一众官员、工匠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 他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衮龙袍常服,头戴黑色翼善冠,显得十分精神。 朱慈烺振了振袍服,上前一步朗声道:“朕知道龙江船厂已荒废多年,能够恢复至今天这个规模实属不易。这都是诸位用心的结果,朕心甚慰。朕时常在想,隆庆万历年间开海后为何龙江船厂反而荒废了,最后朕想明白了,那是因为朝廷把海运都交给了大小海商,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做甩手掌柜当然不需要再自己造船,是以龙江船厂便废弃了。” 众人面面相觑,直是不知道皇帝陛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皆是默不作声。 郑成功却是尴尬极了。 要论起大明朝的海商,谁能比他父亲郑芝龙大? 自打接受招安之后,郑氏家族亦官亦商亦寇,完全垄断了福建往日本、马尼拉方向的海运。 即便一些小海商想要走货,也得问过郑家的意思,并且需要交上一笔让郑家满意的银子。 至于那些路过福建海域的商船,别管是大明的,琉球的,南洋的亦或是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都必须给郑家交税。 正是靠着收取买路钱,郑家才得以年入数百万两白银,养了一只拥有上千艘战船的水师。 郑成功知道郑家在福建的种种行为难免引起了皇帝陛下的不快,却也一时没有想到好的解决办法。 毕竟郑芝龙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最多写信劝阻一番,也不可能做的太过。 皇帝陛下重新设立龙江船厂,并命船厂赶制福船,多少有些针对郑家的意思。这让郑成功有些尴尬。 一面是君,一面是父。一面是国,一面是家。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他似乎必须作出一个选择。 方才皇帝陛下说的那番话,是说给他听得吧? 陛下说朝廷是当惯了甩手掌柜,这才荒废了龙江船厂。那么朝廷如今重新设立恢复龙江船厂,就是说不想再做甩手掌柜了呀。 “朕曾经考虑过由朝廷出面负责海运一事,但仔细考虑后发现有很多难以处理的部分。卡Kа酷Ku尐裞網是以朕才会决定成立皇明贸易商会,由朝廷和诸海商一起把海运事宜做好。” 朱慈烺稍顿了顿,继而说道:“既然是合作,自然不能把事情都推给诸海商。朝廷必须造船,必须大量造船。眼下皇明贸易商会中属于朝廷的海船或许还不算多,但朕相信半年之后,一年之后,属于朝廷的海船一定可以在其中占据大头!这是朕的期望,也是对诸位的要求。” 听到这里,郑成功的心砰砰直跳。 皇帝陛下还是给郑家留了面子的。实际上皇明贸易商会就是朝廷和郑家合作办的。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他郑成功还不知道吗? 郑成功几次写给父亲郑芝龙的信,都是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修改一番遣词造句的。 看来陛下对郑家在皇明贸易商会中扮演的角色很不满意啊! 郑成功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都善于从旁人话中听取弦外之音。 毫无疑问,皇帝陛下在敲打郑家,其亲临龙江船厂观看这艘刚刚造制完毕的福船下水就是最好的明证。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艘福船造制成功的经验,接下来第二艘、第三艘都会简单许多。 郑成功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造制出成百上千艘海船。 毕竟朝廷掌握着天下财富,若是倾举国之力造制海船,想赶上甚至超过郑家根本不是问题。 到了那时郑家在皇明贸易商会中还能够拿到一半的贸易所得吗? 或者说,到了那时郑家还敢拿一半的贸易所得吗? 郑成功发现这是一个十分令人头疼的问题。或许现在看来还不那么棘手,但迟早都得去面对。 “朕有一个愿望,十年之后大明拥有天下最强大的水师。别管是佛郎机人、荷兰人还是英吉利人在海上都得向大明臣服。在大明水师的保护下,朕的臣民可以放心去到天下每一个角落。” 朱慈烺说的慷慨激昂,高高举起了拳头。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朕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用心竭力去做。这不光是为了朕,也不光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你们每一个人,为了你们的后代子孙可以昂起头挺起胸,自豪的喊出我是大明百姓!” 说罢朱慈烺深吸了一口气,大手一挥道:“开闸!” 圣天子一声令下,立刻有官员传令。 早已准备待命的官吏吩咐工匠将后厂船坞中的巨大石闸打开。 石闸一经开启,龙江的江水立刻灌入船坞。 过了不多久刚刚造制完毕的福船便浮了起来。 朱慈烺看到此情此景直是十分激动。 这是自他登基后朝廷造出的第一艘大型海船,希望是个好的开始吧。 过了良久船坞被江水灌满,福船彻底浮起。 朱慈烺长松了一口气。 “传朕旨意,浮船入江!” 后厂有通往龙江的溪口,只需将福船引入溪口,便可顺势驶入龙江!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兵临城下 在众人的注视中,福船顺利由溪口驶入龙江。 朱慈烺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次龙江船厂造制的福船只是最小号的,但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再想造制更多更大的海船便会轻松不少。 有人说水师是最能反映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朱慈烺对此深表认同。 纵观大明历史,朝廷水师的兴衰仿佛就是大明王朝兴衰的缩影。 从郑和下西洋时的无敌舰队,到嘉靖时封关禁海,再到万历时期全面开海,天启年间建登莱水师...... 朱慈烺要做的不仅仅是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更要通过此举增强百姓的自信心与对国家的认同感。 就像朱慈烺说的那样,终有一日,大明水师可以护卫百姓去到天下每一个角落。只要海船上打出皇明的旗帜,任何海盗、红夷都会瑟瑟发抖。 当然,现在朱慈烺首先要做的是把水师的架子搭起来。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不管是牵制东虏还是震慑郑芝龙,都大有用处。 福船顺利下水,天子龙心大悦,下旨按照规制奖赏龙江船厂的工匠。卡Kа酷Ku尐裞網 圣旨一下,众工匠纷纷跪倒叩头谢恩。 圣天子赏罚分明,真是千古明君啊。如此圣明君主一定可以带领天下人完成中兴大业。 对这些匠人来说只要跟着朝廷干能吃得饱过的好,那么谁会愿意单干接私活? 他们的手艺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有相互合作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而朝廷设立的龙江船厂正是给他们搭建了一个绝佳的平台。 ...... ...... 回到寝宫朱慈烺并没有闲着,而是立刻开始翻阅内厂军情司呈递的密奏。 在朱慈烺的布局下,如今军情司的番子已经潜入了清占区、顺占区、西占区。 每日南京军情司都会把各地送来的情报汇总,按照轻重缓急排列呈递入宫**天子御览。 朱慈烺眼下最关心的就是山西局势以及京畿、河南清军守军的动向。卡Kа酷Ku尐裞網 至于四川局势、湖广局势虽然也很重要,但其情报在眼下却是得稍稍排在靠后的位置了。 朱慈烺翻开一本汇总山西情报的密奏,得知阿济格、吴三桂、尚可喜部已经离开大同,借道蒙古攻向陕北时心情十分沉重。 如今形势已经十分明朗,清军就是想要两翼合围,拿下陕西。 阿济格已经先行一步。接下来多铎部清军肯定会猛攻太原,不惜一切代价轰开太原的城墙。 由于有孔有德等部在,做到这点并不太难。 如果明军不能利用这个空隙做些什么的话,历史就会像原本那样发展。潼关一旦失守,李自成很可能放弃陕西。 不知道高杰部行军到哪里了。 北伐的计划是朱慈烺一手制定的,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全部考虑了进去。 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具体的作战时机还得高杰自己把握,朱慈烺帮不了他。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等到多铎部清军渡过黄河,行到潼关外时,高杰收复河南直逼京畿。卡Kа酷Ku尐裞網 若是高杰攻打的早了,山西的清军完全可以调转头来对付明军。若是高杰打的晚了,怕是李自成的陕西老巢已经被清军一股脑端了。 朱慈烺又翻开一份汇总京畿情报的密奏,看到顺治皇帝迁都北京的消息后,心情十分复杂。 顺治迁都就意味着满清真的下定决心逐鹿中原。 在原本历史中,顺治迁都是在十月,而现在提前了近两个月。 如果顺治还在沈阳,那么满清八旗尚有退路。但顺治迁都北京,北京就成了必守之地。 这对于大明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还要看具体的选择。 朱慈烺思忖再三准备给秦拱明和赵信各下一道旨意,嘱咐他们见机行事,做好接应高杰部的准备。 顺治迁都肯定会带来一部分扈从八旗军,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有这些人在,便可保得京畿短时间内不失。 朱慈烺真怕高杰脑子一热,想要打下北京,立不世之功。 眼下对于大明来说,尽可能的收复失地,逼清军回援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高杰真的受挫,有友军接应,至少主力可以得到保全。 南明有战斗力的军队本就很少,高杰部算是最重要的一支。朱慈烺可不希望高杰出现什么意外,导致其麾下将士分崩离析,转而投清。 至于神策军,朱慈烺只是想让他们参与作战,叫新兵见见血,迅速成长起来。 眼下显然还没有到神策军扛大旗的时候。 ...... ...... 过真定府,经固关、平定州、寿阳,清军一路西行直逼太原城下。 这只清军是由豫亲王多铎统领的。其中既有多铎亲领的镶白旗,也有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统领的汉军。 至于觉罗巴哈纳、石廷柱等人统领的旗兵,因为在德州之战折损严重,本次攻打太原并不会作为攻城主力,多是起到摇旗呐喊的作用。 多铎在与叶臣部汇合后下令围城。 如今的太原城中虽然还有不少顺军,但其与周围主要府县的联系已经被清军切断,完完全全是一座孤城。 太原守将陈永福也是一个狠角色,在得知清军将大举来攻时便下令坚壁清野,一把火烧光了即将收割的麦子。即便自己吃不到,也不留给清军吃。 大战在即,双方都很谨慎。 山西是夹在陕西和北直隶中间的一块肥肉,谁能吃到这块肥肉谁就能占据主动。如今清军已经占据了山西北部,山西南部则在顺军控制中。太原便成了双方争夺的关键。 从兵力对比来看,清军显然是占优的。但太原城中驻守的顺军有坚城可以倚靠,也不太惧怕清军的围城。 直到孔有德部汉军把数十门红衣大炮推到太原城前时,城中顺军才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们中的不少人在攻打开封时见识过这种重炮,对其威力记忆犹新。 若是清军用红衣大炮猛轰太原城墙,这看似坚固的城墙真的能够抗住吗?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汝可识得此阵 红衣大炮! 陈顺才看到一排蹭亮的铜炮被推到前排时双眼眼眸中透出一股精光。 快,快放炮把城墙轰开! 他在心中默念着,恨不得自己上前充任炮手。 嘿,要是打德州的时候有上几门红衣大炮,德州早就拿下来了,根本不会死那么多人! 不过他也知道,整个大清除了乌真超哈中配备了这种重炮,也就是恭顺王孔有德玩的起了。 红衣大炮是重器,因为稀缺才显得珍贵。若是人人都用得起,那还不乱了套? 再说,这种重炮重达几千斤,运输极为不便。 陈顺才不知道孔有德累死了多少牲口才把这些红衣大炮从京师运到太原,但一定不轻松。 嘿,不过仔细想想真的值得啊。 只要城墙一被轰开,等待着城中守军的便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如今多铎主子麾下的士兵有五万多人,待冲进城去还不得把城中守军生吞活剥了? 这次太原他真是来对了! 如今太原城中尚未断粮,守军也肯定没到吃妇孺守城的时候。 陈顺才已经想好了,一旦城破他就趁乱抢一个女人带回北京。 虽然金银财宝也很有诱惑力,但陈顺才现在只关心女人。 抢一个女人回去帮他传宗接代,不比什么都强? 便在陈顺才美滋滋的思忖着接下来的计划时,但听轰的一声,一门红衣大炮将炮弹率先射向城头。 红衣大炮没什么准头,但城墙这个目标实在是太大,这枚炮弹直接砸在一处敌楼上,墙体立时轰塌坍圮,无数的砖石碎落在地。 太原守将陈永福就站在距离敌楼不远的位置,炮弹砸向城头时他被一名亲兵扑倒才幸免于难。 饶是如此,陈永福还是觉得脑子嗡嗡直响。被亲兵扶起来时,他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这红衣大炮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 陈永福朝坍圮的敌楼瞥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行,不能让鞑子继续这样炮轰下去了! 陈永福一咬牙,传令道:“去把城中妇人都带上城头,摆阴门阵!” 所谓阴门阵,指的是让妇人脱去衣物,赤身裸体面对火炮。据说这样火炮就会哑火,称之为‘**厌炮’。 陈永福作为顺军大将,对这个招式自然不陌生。当年闯王打开封时,就曾经驱赶妇人脱掉衣物,面冲开封城墙。结果开封城头的明军火炮果然哑火了许多,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陈永福深得闯王真传,准备摆出阴门阵对付清军的红衣大炮,寄希望于此举能使得清军大炮通通哑火。 只是事发突然,要想抓来一批妇人需要时间。 在这个空档,又相继有十几炮弹落在了城头。 陈永福看的提心吊胆,几次三番派亲兵前去催促。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陆陆续续有妇人被士兵驱赶着从马道登上城头。 陈永福满怀希望的望去,待看清人数却是大失所望。卡Kа酷Ku尐裞網 怎么才这么点人! 他粗略数了数,被带上城头的妇人只有一百人左右。这么点人摆出阴门阵,效果比起当年闯王攻打开封时肯定要差不少。 当年闯王可是命上千名妇人同时脱去衣裳面冲城头布阵,那景象真是壮观! 不过现在情势紧急,即便只有一百余人也只能认了。 在顺军士兵的叱骂声中,这一百余名妇人十分不情愿的脱掉衣物,被驱赶着走到垛口前。 虽然现在正值八月,但她们还是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太原城下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其间还有数十门大炮正对准城头。 听说这些人都是鞑子! 一些胆大的妇人想要看看鞑子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生的三头六臂,但更多的人则是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 不知是不是菩萨显灵了,清军的红衣大炮总算停止了向太原城头炮击。 多铎见状愤怒的冲向孔有德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的效果可不是这样,若是给了太原守军喘息之机,一切就得重头来过。 面对多铎的咄咄逼人,孔有德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是贼寇摆出了阴门阵。兵家有**厌炮之说,只要叫一些妇人脱去衣物,赤身裸体面对大炮,大炮就会哑火。” 多铎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两只眼睛直是瞪得犹如牛铃一般。 “那可有破解之法?” “禀王爷,要克阴门阵,就得用阳气压制。世间以和尚阳气最盛,只要抓来一些和尚对着这些妇人念经,便可以把阴门阵的效果抵去。” 孔有德对阴门阵还是有一些研究的,当即侃侃而谈。 多铎却是冷笑一声道:“那恭顺王可能找到足够的和尚用来破阵?” 多铎这么一问却是把孔有德问住了。 是啊,如今太原城周围的百姓都躲到深山里去避祸了,连个活人都找不到,又去哪里找足够的和尚呢。 孔有德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毅然道:“若是没有和尚也不要紧,泼洒狗血也可以破除此阵。” 见孔有德说的斩钉截铁,多铎冲另一名汉人藩王怀顺王耿仲明问道:“恭顺王方才说的可当真?” 耿仲明连忙恭敬答道:“回王爷的话,确是如此。狗血破除阴门阵有奇效!” 多铎大笑道:“好,这和尚不好抓,野狗还不好找吗?传令汉军镶红旗旗兵,速速抓几百条野狗来。” 多铎军令下的轻松,可命令传到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石廷柱那里,却是引得这位名将大怒。 石廷柱认为豫亲王是在有意羞辱于他。 即便汉军镶红旗不能作为主力攻城,也不至于沦落到去抓野狗的地步吧? 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固山额真,怎敢对风头正劲的豫亲王抱怨。加之德州惨败在先,他相当于是戴罪之身,面对这么一个不合理的要求也只能遵命执行。 好在汉军镶红旗的旗兵逆来顺受惯了,得知要去抓野狗后并没有太过抱怨,而是分头四散找寻去了。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诛杀许贼 八月十六,高杰率部陈兵睢州。卡Kа酷Ku尐裞網 河南总兵许定国率亲兵出城相迎。 虽说高杰并没有直接与他兵戎相见,但看这架势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原因嘛许定国也能够猜到。无非是责问他为何迟迟没有作出响应配合北伐。 对此许定国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无非是睢州受到北面祖可法部清军的压力极大,不敢贸然调动城中守军。 高杰似乎也相信了许定国的解释,有说有笑的和他一起进城。 至此许定国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是高杰不信他,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但只要高杰进到睢州城中,一切便可以按照计划行事。 从清廷使者抵达睢州的那刻起,许定国便下定决心降清。这绝不是高杰陈兵就能改变的了的。 如果高杰以武相逼,许定国不介意杀掉此人再率部向清军投诚。 高杰如今在残明小朝廷颇受重用,许定国若是能够斩下他的人头也算是向清廷献上了一份大礼。卡Kа酷Ku尐裞網 当然,若是高杰没有逼他太紧,许定国也不想撕破脸皮以死相搏。 一切都要看高杰怎么做。 许定国在故兵部尚书袁可立的府邸设宴,款待高杰、越其杰、袁枢、陈潜夫等人。 酒宴刚一开始,许定国便派歌妓起舞助兴,活跃气氛。 高杰等人喝的兴起,完全不提北伐之事。 许定国心中暗暗窃喜。只要高杰喝醉了,今日这关便算是挨过去了。 明日一早找个由头把他送出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谁知在许定国出神之际,高杰猛然间把怀间的歌妓朝许定国扔来。 许定国躲闪不及被生生砸中滚落地上。 高杰拔刀出鞘,厉声道:“许定国暗通东虏,罪不可赦!” 一瞬间高杰的亲兵纷纷抽刀出鞘,围上前来。 许定国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觉得脖颈一凉,高杰的佩刀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高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许定国吓得面色惨白,声音都有些发颤。 “许贼,你暗通东虏,今日某便要斩下你的首级祭旗!” 高杰冷笑一声,也不与许定国废话,将刀口往外一摆随后重重挥下。 许定国连一声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头颅便随之飞起。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喷溅了高杰一脸。 无头尸体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高杰抓起许定国的首级高呼道:“许贼已伏诛,投降者免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许定国埋伏在暗处的刀斧手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高杰的亲兵制住。 他们见许定国已死,遂没了搏命的心思,纷纷扔掉手中兵刃跪倒在地。 高杰冲越其杰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清了清嗓子道:“本官乃是河南巡抚,现接管睢州一应事务。城中现有存粮、兵马多少,速速报于本官。卡Kа酷Ku尐裞網” 一个副将模样的军官叩头如捣蒜道:“启禀抚台大人,睢州城中现有存粮三万石,步兵八千。末将还知道许贼的金银藏匿之处,愿为抚台大人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 越其杰又转向高杰,见高杰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好,你速速派人打开城门,将粮食移交给高总戎的部下。差事办的好了,本抚可饶你一命。” 那副将闻言直是大喜,又是连着叩了十几个响头。 在高杰的命令下,一众亲兵把许定国布置在周围的刀斧手全部绑了起来,驱赶到院子中集中看管。 那副将则被几名高杰的心腹压着前去下令打开城门。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睢州城门大开,高杰麾下士兵悉数进城接管了各处城防。 一切稳固妥当后,高杰下令把许定国麾下副将、参将、游击全部召集起来。 这些许定国的心腹只以为要换个对象效忠并没有太过顾虑。 顶天了就是高杰吞并许定国的势力,把睢州城中军队编制打散重新整编,难道还能把他们都杀了? 谁知这些人被带到袁可立故宅后,高杰冷冷说道:“许定国身为河南总兵,不但不思报效皇恩,反与东虏暗通款曲,罪无可恕,现已伏诛。汝等身为许定国麾下将官,许贼意欲投虏时未行规劝之责,实乃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来人呐,把他们全部斩了!” 高杰一声令下,亲兵们立刻上前把这些许定国的亲信将领拖翻在地,挥刀便砍。 一声声惨呼传来,十几人顷刻间身首异处。 高杰冷冷扫视了一眼,便继续下令道:“院中捆绑的许贼亲信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对这些许定国的亲信心腹,高杰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如果他没有提前得到斥候报信,恐怕现在人头落地的就是他高杰和一众亲兵了吧? 也许这些许定国的亲兵并不知晓主上投虏的事情,但他们与许定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高杰既然已经斩杀了许定国,就不能继续留着这些许定国的亲兵。这等于是在自己身边埋下隐患。 至于那些副将、游击、参将,都是睢州高层将领,多半是知晓许定国投虏计划的,更是死有余辜。 而睢州城中的普通士兵,高杰准备把他们打散编入麾下各营。 八千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对他实力的提升很有帮助。 如今这些士兵都在营中休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杰只需要把许定国的首级悬挂在辕门上,就可以让这些士兵乖乖的服从安排。 对普通士兵来说根本不在乎效忠于谁。 当兵吃粮,只要高杰能够养得起他们,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替高杰卖命。 院子中传来阵阵惨呼,高杰的亲兵下手十分狠厉,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把院子中的上百人全部斩杀。 高杰命人把这些许定国的亲兵首级全部斩下,与那些高级将官的首级一样插在竹竿子上示众。 至于尸体则全部丢出城去,挖坑埋了。 现在适逢八月,天气十分闷热,若是尸首不及时掩埋引发瘟疫可是很可怕的事情。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李成栋谏言 对高杰这种军头来说,兼并别家军队早已是驾轻就熟的事。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之前之所以对许定国以礼相待,是认为二人同为大明臣子,可以一同北伐。 谁知许定国对朝廷阳奉阴违,暗中与东虏眉来眼去。从斥候禀报他的那刻起,高杰便动了杀心。 之后的一切都是演戏,都是为了让许定国麻痹大意。 高杰带进城中的亲兵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可以一敌十。 何况举办酒宴的地方就那么大,许定国的人手也不会太多。只要诛杀了许定国和他的心腹,高杰便可以轻松的打开城门,放自己麾下军士进驻睢州控制全城。 事实证明高杰的预料是正确的。 许定国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就身首异处做了断头鬼。而他的心腹也跟着主上一切见了阎王。 剩下的普通士兵根本没有什么战斗欲望,一股脑的投降了高杰。 控制了睢州对高杰来说只是北伐的第一步。 北面还有祖可法的绿营清军扼守,要想突破封锁并不容易。 最让高杰担心的是粮草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睢州城中存粮只有三万石,而收编了许定国部后高杰麾下士兵足足有六万人。 六万人就是六万张嘴啊,三万石粮食不过是六万士兵一个月的口粮。 河南连年大旱,官军又和各路农民军连番争斗,早已是赤地千里。 高杰即便派出部下去百姓家里搜刮也搜刮不到多少粮食。 所以他只能靠从山东获得粮秣补给。 而如今掌控山东大部的是天子的心腹--神策军。 这只新军由天子亲自督办编练,人数在五万左右,奔赴山东驻防的也有两万人。 高杰此先和神策军指挥使赵信从无交情,吃不准摸不透此人的脾气秉性,心里一时有些没底。 他准备先写一份奏疏将睢州之变的情况简要说明报送南京,并在奏疏中暗示大军粮草不足,请朝廷予以调拨。 当然,借势压人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高杰也明白要想无后顾之忧的北伐,必须得到赵信驻防的山东方面的全力支持。 农民军的出身让高杰面对赵信这样的嫡系官军有些自卑。卡Kа酷Ku尐裞網但这一步是必须迈出去的。 面对凶残的满清八旗,大明要想取胜必须所有人拧成一股绳,绝不能各自存有私心。 “大帅,咱们要不要把探马先散出去,看看豫北的动静。” 李成栋双手抱拳朗声道。 作为高杰账下第一虎将,李成栋一直都是积极主战的。 此次高杰北伐,李成栋十分兴奋,建议犁庭扫穴直捣京师。 拿下睢州后李成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豫北的清军交手了。 据他所知,如今驻防在豫北各府县的都是绿营清军。 所谓绿营军,指的是满清入关后对投降汉人军队的一种编制。 这些军队并不像汉八旗那样成旗编制,而是保留原有的形式。 投降时军队是什么样的,编成绿营军后就还是什么样。满清方面最多就是对统兵将领做出一些调整。 譬如统率豫北各部绿营军的就是祖可法。 “嗯,倒是可以先侦查一番。卡Kа酷Ku尐裞網” 高杰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李成栋的想法。 “这个祖可法你怎么看?” 李成栋哈哈大笑道:“此子不过是一鼠辈耳,不足为惧!” 高杰眉毛一挑道:“此人可是祖大寿的儿子,当年辽镇的少将军。” 李成栋却是不以为意。 “少将军又如何?老子就是个软蛋,儿子又能硬到哪儿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李成栋虽然是农民军出身,但并不认为这些辽镇门阀比他们高贵。 说白了,大伙儿都是靠打仗吃饭的。 当年辽镇可是一年拿着朝廷几百万两银子的,却是连战连败一场提气的大胜都没有过。 那些辽镇将领缩卵的本事一绝,就是不敢出城和鞑子野战。 什么祖大寿,祖可法,甚至是吴三桂,都是跑路将军,徒有虚名! “你说的倒也在理。” 高杰笑声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据说投降了鞑子的军队战斗力都会提升一大截,你可知为何?” “这...” 李成栋面露难色,开始低头思索。 高杰这一问还真是把他问住了。 照说兵还是那些兵,将也还是那些将,为何换了一套军服战斗力便有天壤之别? “我来告诉你吧。那是因为这些降兵降将认为他们有鞑子撑腰,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冲杀。所谓扯虎皮拉大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李成栋闻言眼前一亮。 是啊,仔细想想是这么个道理。 一直以来大明官军就对鞑子十分畏惧,有‘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降清的大明官军可以狐假虎威,利用昔日袍泽对八旗军的畏惧攻城掠地。 守城官军一看到满清八旗的旗帜早就吓得开城投降了,根本不会做出抵抗。 如此一来投降的大明官军越来越多,清军的绿营军也就越来越多。 京畿地区短短时间内相继易帜,就是因为各自守军不占而降。 “那祖可法不过是个草包,平日里靠着鞑子这张虎皮吓吓人,真打起来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李成栋稍顿了顿继续道:“何况如今鞑子主力都在山西,也没有人会站出来给祖可法撑腰,属下倒想要看看那祖可法打了败仗除了跑到北京去找虏酋哭鼻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高杰听罢不禁笑出了声。 “你啊!” “大帅,祖可法不足为惧,但京畿地区还是有一些八旗精锐驻守的。大帅若是想攻克京师,恐怕不容易。” “嗯,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 “属下觉得大帅打下河南后应该给朝廷写一份奏报。一来是报捷邀功,二来也是探探朝廷的口风。” 李成栋的意思很明确,高杰虽然颇得当今天子器重,但毕竟不是天子嫡系将领。 若是收复河南、京畿的功劳都被高杰占了,恐怕天子会不高兴。 即便天子面上不说,心里也难免会结了疙瘩。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刘来犯 高杰不由得沉吟起来。 他虽不似文官那样善于忖度上意,却也不傻。 与东宫嫡系出身的赵信相比,他肯定不是天子的首要选择。 天子之所以叫他率军北伐,是因为他的军队是朝廷诸军中最能打的。 但若是自己把功劳都抢了,天子的神策军怎么办? 所以北伐计划中不能仅仅只有高杰部,还必须有神策军。至于秦拱明统率的德州军,则没有那么关键。 李成栋建议高杰在拿下河南后向朝廷上书报捷,高杰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认为这样太晚了。最好是击溃祖可法所部绿营军后就上书朝廷。 这样神策军才能在最好的时机加入战局,收复河南的功劳也能分一份。 拿定计划后高杰长叹一声。以前他总觉得当土匪难,现在却觉得做臣子要更难。 不仅要做好自己,还要忖度上意,不能让君父难做。 高杰这么卖力的替朝廷卖命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儿子。 他的儿子高元照如今在皇明军校中读书,显然是被天子当作心腹培养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既然他的出身决定了不可能成为天子真正的嫡系,那么就要努力使儿子成为天子的嫡系。 他挣下的这份基业终归是要交到儿子的手中啊。 元照啊,希望你能明白为父的一番苦心呐。 ... ... 徐州,总兵府。 李本深半倚在床上,任由两个美婢给他捏脚。 那手法真是恰到好处。 李本深只觉得筋骨酥麻,魂都快被勾出来了。 “嗯,再用些力,往上一些。” 李本深闭着眼睛尽情的享受着。 现在看来留守徐州也不是什么坏事嘛。要是跟着舅父,现在肯定也得跟着去北伐,哪有美婢环侍来的舒坦。 “将军,大事不好了!” 便在李本深思忖着一会该先办了哪个婢子时,高杰的心腹幕僚杜晦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李本深刚想破口大骂,待看清来人是杜晦后生生把已经冒到嘴边的污言秽语吞了下去。 “杜先生,您怎么来了?” 李本深将给他捏脚的两个婢子踢开,就要起身相迎。 杜晦可是舅父的心腹幕僚之一,即便是舅父本人对他都很尊敬。 “将军大事不好了啊!” 李本深满面狐疑,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杜晦冲两名婢女瞥了一眼,李本深遂咳嗽了一声道:“你们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待那二名婢子退下,杜晦才急切道:“二刘朝徐州城杀来了。” “刘良佐和刘泽清?” 李本深瞪圆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两个这是要公然造反吗?” 之前二刘虽然也曾经派人来徐州附近劫掠过,但好歹也是化了妆的。 如今他们却是趁高杰率部北伐时攻打徐州,与造反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见李本深又惊又怒,杜晦劝声道:“为今之计,当坚壁清野,不给二贼可乘之机。” 李本深点了点头:“杜先生说的不错。卡Kа酷Ku尐裞網徐州也是坚城,二刘想要打下绝非易事。” 如今高杰远水解不了近渴,李本深只能靠自己了。 他只希望朝廷可以早些发现二刘的动向,派兵来援徐州。 “千算万算,算不到二贼敢如此行事啊。” 杜晦怅然一叹道:“所幸城中粮草充足,坚守一段时间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本深现在满脑子都是分配人手部署城防,没心情听杜晦发表感慨。 他随便罩了一件外袍就阔步朝外衙而去。 李本深是高杰留下的徐州守备,在高杰不在的日子里可以全权决断。 他在总兵衙门召集一众军将后先是把情形做了一个简单的通报,随后便开始分配任务。 一通调配下来,李本深已是口干舌燥。好在布防事宜已经安排妥当,他自觉没有什么疏漏。 如今便是以逸待劳,等着二刘来犯了。 不过李本深显然没有心情继续待在总兵府了,他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登上城头,于城楼中坐镇。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黑压压的军队从南面而来。 李本深定睛瞧去,这些人不是刘泽清、刘良佐部却是谁! 他心头腾地升起一团怒火,便要上前骂阵。但仔细一瞧,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刘泽清、刘良佐部军队的人数也太多了吧? 如果李本深没记错的话,二刘麾下都是两三万人,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四五万,可看这样子怎么有十万人左右。 难道二刘是想驱赶百姓去做攻城填壕的炮灰? 李本深觉得只有这个解释说的通。 不过他对这些百姓不会有丝毫的同情。 只要这些百姓被二刘驱赶冲向徐州城,李本深就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守军弯弓搭箭对他们攒射。 可让李本深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看到攻城用的撞车、云梯。甚至连最简易的排梯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二刘想靠什么攻城? 正当李本深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发现二刘大军稍稍调转了方向,从徐州城西边绕了过去。 嘶,这两个贼人想要围城! 李本深心中断定道。 若是有十万人围城确实是个好选择。何况徐州城中兵力空虚,摊到四面城墙就更是薄弱了。 李本深急忙命集中在南城的兵力分驻到其他几处去。忙活了好一阵却发现刘泽清、刘良佐部并没有合围徐州,而是一路向北而去! 嘶,这两个贼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兴兵来犯,却过徐州城而不攻,难道仅仅是想劫掠徐州城附近的州县?这也太蠢了吧! 便在这时杜晦高呼道:“二贼不是要打徐州,是要窜入山东啊!” 他指着徐州城外黑压压的军队道:“将军请看,二贼抓来的百姓不是用作填壕攻城的,而是抓来做壮丁夫子的。” 经由杜晦那么一点李本深才发现这些百姓身上都套着绳索,奋力的拉着车子。 车子上都是捆绑好的一袋袋粮秣。 若二刘是来打徐州的自然不可能带这么多粮秣。 只有一种解释,二刘要长距离行军。 而看他们的行军方向,确是奔着山东去的。 ... ... 第一百二十章 济宁州 山东,济宁州。卡Kа酷Ku尐裞網 驻守城防的是神策军骁果营。 作为神策军的第二批编练新兵营,骁果营中的士兵集训时间较短,故而被留在了最南面的济宁州。 这里背倚徐州,属于安全的大后方。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什么敌袭的情况。 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在城中校场卖力的操练,个个挥汗如雨。 “都加把劲,别一个个有气无力软绵绵的,好像老子没给你们吃饭似的。” 王富贵从一队队新兵间走过,时不时的抬脚朝这些新兵的屁股踢去。 半个月前他被从玄武营调到了骁果营,负责新兵的训练。 作为一名有经验的军官,王富贵一眼就看出这些新兵的问题出在了心态上。 这些人大概以为进入了神策军便抱上了金饭碗,故而在训练中有所懈怠。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若是形成风气,会影响整营军队的战斗力。 王富贵走到一颗枣树下,抹了一把汗,解开牛皮囊仰起脖子喝起水来。 咕咚咚,咕咚咚。 连着灌下一牛皮囊的水,王富贵才觉得解了渴意。 他娘的,都八月中了,还这么热。 王富贵盘腿在枣树底下坐下,忽的想起刘三水等人,竟然有一些想念。 也不知道这帮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都是一个小队出来的,情感自然比一般的袍泽深厚。王富贵又是其中最年长的,把刘三水等人当作自己亲弟弟看待。 唉,要是能早点调回玄武营就好了,留在这济宁州,都快闲出个鸟来了。 王富贵刚闭上眼睛想眯一觉,便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肩膀。 睁眼一瞧,不是骁果营的营总沈复却是谁。 据说这位沈将军是正儿八经的东宫嫡系出身,在当今圣天子还在做太子时就是侍卫了。怪不得神策军编练增设新营后,会选他做营总。 “沈将军,我就是休息一下,这天气太热...” 王富贵显得有些尴尬,急忙站起身来解释。 沈复推了推手道:“集合所有人到北门。” “啥?集合所有人?” 王富贵脱口而出。 他一说完便后悔了,在军中服从便是正理,问的太多容易遭上峰厌恶。 “我这便去!” 王富贵挺直腰板保证道。 过了一刻,所有校场上的新兵都被集合到了北门前,接受陈复的训话。 陈复扫视了一番朗声道:“本将奉赵指挥使令率骁果营驻守济宁州,自当坚守城池。现刘泽清、刘良佐所部北上,但本将并未接到圣旨亦或是赵指挥使令,故而怀疑此乃乱兵!” 嘶! 王富贵听到这儿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二刘部北上?这可是件大事啊。 “从即日起济宁州戒严,四门紧闭。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 陈复说的气势十足,众兵将皆是面面相觑。 看这架势,怎么像随时可能打起来啊。 刘良佐、刘泽清都是朝廷封的总兵官,难道真的造反了? 不过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卡Kа酷Ku尐裞網 万一二刘部真的是乱兵,确是对济宁州的一大威胁。 上峰一道命令,底下的人自然是跑断腿。 济宁州是大洲,城中百姓亦不少。 要把戒严的告示贴满全城颇费功夫。 陈复派出近千人去到每个坊市张贴告示,向百姓宣贯戒严令。 对济宁州的百姓来说,戒严根本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这年头山东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贼寇来过官军来,时时刻刻都在打仗。 既然军爷们说要戒严那就戒严吧,待在城里还安全呢。 剩下的千余人则被分派到四处城门驻守,在陈复的命令下搬运巨石堵住了城门。 忙完了这些陈复心中才稍稍有了些底。 他从城头望下去,但见黑压压的一片朝济宁州方向涌来。看人数足有数万。 过了不到一刻的时间,二刘部的前锋营抵达济宁州城下。 一名弓箭手出列将绑着书子的箭矢射向城头。 陈复解开绑在箭矢上的书子展开来看,不由得蹙起眉来。 书子是刘良佐写的,说他们奉了兵部调令赶往山东与高杰部汇合一同北伐。现在路过济宁州,要求城中守将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补给休息。 刘良佐的话乍一看没有什么毛病,但仔细一想却是漏洞百出。 如果刘良佐、刘泽清真的是接到朝廷调令北伐为何不从凤阳府直接进入河南配合进驻归德府的高杰部,而要舍近求远折向山东兜一个大圈子呢? 再说,陛下派神策军进驻山东就是为了接应高杰部以防不测,为何会又派二刘前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陈复越想越觉得刘良佐的说法站不住脚,心中断定二刘所部就是乱兵。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会打开城门,而是直接拒绝了刘良佐、刘泽清的入城要求。 济宁州城外,中军帐中。 刘良佐冷笑道:“区区一营将官也敢拒绝老子,等老子打下济宁州定要把这厮五马分尸!” 刘泽清闻言连忙劝道:“老哥哥莫要动气。这厮不过是个小卒子,奉命行事罢了。老哥哥真想要拿下济宁州实乃易如反掌,不过某觉得现在不应该在济宁州上多费工夫,而应该继续北上啊。” 刘良佐如何不明白刘泽清的意思。 这次他们举兵北上投清,还是他的弟弟刘良臣牵的线搭的桥。 早在大凌河之战后,刘良臣便跟着祖大寿降清。 虽然刘良臣的官位不算太高,但毕竟投降早,资历老。 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混了些地位。 此番清廷原本是想招降驻扎在睢州的河南总兵许定国,结果刘良臣建言献策,建议派人顺道潜入凤阳府,策反招降刘良佐。 反正凤阳与河南也接壤,多尔衮一番思量后便欣然同意了。 刘良佐行事十分谨慎。若是突然来了清廷的信使招降他未必会立即答应。但信使带来的还有他亲弟弟刘良臣的一封亲笔信。 刘良臣在信中描述了他降清后受到的优待,苦口婆心的劝刘良佐率部北上降清,并表示摄政王最少会允诺他个总兵之位。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刘良佐的如意算盘 刘良佐分析了利弊得失,最终一拍脑袋决定降清。 他娘的,跟谁干不是干,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今怎么看都是大清定鼎天下的机会大,继续做明朝的总兵有个鸟的意思,迟早还不得被拉着陪葬。 满清八旗那可是不可战胜的存在,刘良佐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抵挡的住八旗军哪怕一轮冲锋。 至于德州大捷,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大明将领写捷报的本事那可是一绝啊。想当年袁崇焕主辽事时,斩首二百级都能给朝廷报捷,称‘宁锦大捷’。 刘良佐都对此人感到佩服。没别的,这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如果按照宁锦大捷来比对,刘良佐认为德州大捷多半也是守将秦拱明自己编造出来糊弄朝廷的。 清军或许真的攻打德州了,但看到德州城池坚固后没准主动就退兵了,根本就没咋发力! 毕竟八旗兵少,个顶个的精贵,哪能浪费在这种攻城战中。 也许德州守军侥幸杀死了几十名清军,恩最多一两百人,结果却夸大了十倍报捷于朝廷。 在刘良佐看来,事实一定是这样。卡Kа酷Ku尐裞網 至于首级还不好弄? 杀良冒功不是大明将领们最擅长的事情吗?至少刘良佐非常擅长此事。 虽然他和清军交手的机会几乎没有,但剿贼的次数却是不少。 刘良佐虽是堂堂总兵,麾下却没有多少精兵,面对李自成等强大的农民军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但朝廷那边还得交代,刘良佐便命手下洗掠一两个村庄,把村中百姓全部屠杀,人头斩下送到京师邀功。 贼寇的首级虽然不如东虏的值钱,但好歹也能换点银子。刘良佐既可以蒙混过关又可以获得朝廷的奖赏,何乐而不为? 至于那北京城中的崇祯皇帝,还不是底下的人报啥信啥? 皇帝算个屁啊! 该骗你的时候就骗你,根本不商量。 欺上瞒下,可是在官场混需要掌握的重要本领啊。 所以这个秦拱明多半也是个同道中人。 捷报写的天花乱坠,把南京城中的小皇帝骗的团团转,还以为明军真的能够打赢清军。 呸,自打萨尔浒之战后明军对清军打十仗有九仗九都输了,还是输的彻彻底底。 秦家虽然在四川有些威望,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土司,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这小皇帝也是个愚笨至极的蠢物,竟然想着守什么山东。 山东有险可守吗?守得住吗? 若山东守的住,刘泽清那厮当初为何要仓皇从山东跑到南直隶? 要知道那厮可是正印山东总兵! 老老实实守江淮还能多苟活几日,派兵去山东送死,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吗? 刘良佐虽然书读的少,但也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东虏又不傻,看到明军占据了山东,肯定迟早会派大军来打的。 到时孔有德等重兵一至,红衣大炮往那儿一摆,德州城还有守住的可能? 识时务者为俊杰,刘良佐自然不愿意给残明小朝廷陪葬。 何况那小皇帝待他着实不怎么样,凭啥左良玉、郑芝龙、高杰、黄德功等人都封官进爵,就他和刘泽清没有? 就冲这点老子反你就没商量! 看看降清的那些前辈吧,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被分别封为恭顺王、智顺王、怀顺王。沈志祥那厮降清后也被封为续顺公。 佟家、祖家哪个不是吃香喝辣? 即便是刚刚降清的吴三桂,不也是被封为了平西王吗? 当然,吴三桂献出山海关这个功劳确实是大。 这也给刘良佐提了个醒,降清的时候一定得送上一份见面礼。这份见面礼越大越好,因为获得的封赏多寡与之直接相关。 刘良佐认为光是带去两三万士兵还不足以体现诚意,是以他准备拿下山东,作为给清廷摄政王的见面礼。 如今高杰北伐,整个山东是神策军在驻守。 这是一支天子刚刚编练不久的军队,战斗力肯定十分有限。 刘良佐认为只要他率军杀至,便能大破神策军,拿下山东诸城。 至于秦拱明部,就放在最后收拾。 一旦拿下德州,山东的北大门就控制在手中。 刘良佐便可以派人去北京请求清廷接管山东。 想必清廷摄政王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大为欣喜吧? 为求稳妥起见,刘良佐决定和刘泽清一同出兵。 二人都受到了明朝小皇帝的冷落,自然是一拍即合。 刘泽清原本就是山东总兵,神京沦陷后一路逃到了南直隶,对山东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 他建议绕过徐州直扑济宁州。 这也正合刘良佐之意。 四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徐州,吓得李本深缩在城中不敢出门。 刘良佐、刘泽清率军绕过沛县,沿着南阳湖一路北上,一路过湖陵城、谷亭镇、塌场口,直至济宁州城下。 刘泽清建议以增援山东的名义骗开城门,兵不血刃的拿下这座重镇。 刘良佐欣然同意。 他派人前去叫门,无果后又写了书子绑在箭上射入城内。 谁知那济宁州的守将却是个谨慎的,说什么也不肯打开城门,反而调兵遣将在城头布防。 刘良佐见状大怒。 他可以不打徐州却不能不打济宁州。道理很简单,徐州虽然兵力空虚但李本深也算是个名将,强行攻城肯定会有损失。而手下士兵就是刘良佐降清的本钱,本钱少了封赏自然也就少了。 再说他的目的是取山东,济宁州又是运河沿线重镇,南控徐、沛,北接汶、泗,乃咽喉之地。 打下了济宁州便可控制大运河山东段的最南端,将来利用运河运送粮秣辎重也更方便。 虽然江淮的物资无法输入了,但山东境内的物资却可以运转啊。 等到清廷接管山东,肯定也希望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山东吧? 至少从临清州到济宁州的运河沿线必须得在手中。 是以,刘良佐绝不会留下济宁州这个隐患。 杀向山东第一仗不但要打,还要打的漂漂亮亮!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力求速战 济宁州隶属于兖州府,南临会通河,西有马肠湖,东南有鲁桥镇巡检司。卡Kа酷Ku尐裞網 其下辖三县,分为嘉祥、钜野、郓城。 嘉祥县在济宁州城以东,而钜野、郓城两县都位于济宁州城西北的方向。 济宁州城是一座典型的四方城,洪武年间包砖。 四面城墙长度都在三里上下,墙高十二米,有垛口七百个,炮台二十一座,女墙三千六百处。 济宁州城设城门四座。 其中南门名曰宣阜,北门名曰宗翰,东门名曰绥华,西门名曰萃城。四门外各有一瓮城。 城外掘有护城河,四门外各设吊桥以供通行。 南门桥名曰飞虹,北门桥名曰朝天,东门桥名曰通泗,西门桥名曰通津。 另在东门南侧还建有一处水门,与一条东南方向流来的小河相通。 可以说济宁州是一座规模不亚于兖州府城,防御完备的坚城。 攻取山东给清廷献礼是刘良佐的主意,沿运河北上的行军线路也是他制定的。如今碰上了硬茬,刘泽清自然不会抢着发声,而是等着刘良佐先站出来。 果然,见刘泽清默不作声,刘良佐咬牙道:“泽清老弟,要不我带兵打东门,北门。你带兵打南门、西门。你看如何?” 刘泽清嘿嘿一笑道:“事已至此,老哥哥怎么说咱便怎么办。只不过某提醒老哥哥一句,必须速战速决。” 刘泽清毕竟曾经做过山东总兵,对于济宁州的认识还是很到位的。 济宁州紧邻运河,商业繁荣人口稠密。城中百姓逾十万,可供动员的青壮就有上万人。虽然刘泽清、刘良佐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但如果不能迅速破城,给城中神策军以喘息之机让他们发动青壮协助守城,将会非常被动。 刘良佐微微颔首,握着马鞭朝城头点了一点道:“泽清老弟说的不错,必须速克此城。” 说罢他一勒马缰行到一处小土岗上指挥作战,刘泽清见状亦催骑跟上。 小土岗上的视野很好,可以清晰的看到战场情况。 刘良佐眯着双眼,像一只虾米般弓着身子静静立在马背上。 金鼓齐鸣,战旗招展。他麾下的士兵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朝东门绥华门方向移动,一部分朝北门宗翰门靠近。 刘良佐的部众比刘泽清稍多,故而攻打每处城门的人数分别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而刘泽清攻打南门、西门的军队则只有各一万人。 当然,这不包括他们裹挟来的百姓。 这些百姓是被二刘强行抓壮丁从凤阳府一路驱赶来的。他们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填壕上。 济宁州城是大城,城外的护城河很宽很深,若是不填平了,士兵是不可能向城头发动攻势的。 围城当然也是一个选择,但对刘泽清、刘良佐如今的处境来说好很不适合。 迟则生变,拖下去北面的明军很可能反应过来赶往济宁州增援。 速战,二刘只有这一个选择。 从凤阳府到济宁州的路上,抓来的壮丁已经死了两成。剩下的在得知他们必须去填壕时,纷纷嚎啕大哭起来。有的人甚至跪倒在地,大声求情。 但刘良佐麾下的士兵却没有丝毫的同情。 他娘的,这些壮丁不去填壕谁去填? 士兵纷纷拔刀出鞘,对壮丁们出言恐吓,威胁他们不去填壕就立刻以违抗军法为由杀掉他们。 这下壮丁们不敢再哭嚎了,一个个缩着脖子怯怯的盯着士兵们。 不耐烦的士兵便开始用刀背敲打壮丁的脊背,强行逼着他们去把沙袋搬到鸡公车上。 攻取山东是二刘临时决定的,是以并没有让人打造冲车、攻城锤等攻城器械。 至于可保护己方人员不受箭矢伤害的尖顶木驴填壕车自然更不会有。 壮丁们只能推着毫无遮蔽效果的鸡公车,硬着头皮朝护城河冲去。 他们身后站着一排手持单刀的凶恶士兵,动作稍有些慢的便被士兵砍翻在地。 高压策略还是卓有成效的,大部分壮丁选择了驯顺服从。 见黑压压的人群朝护城河移动,刘良佐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笑容。 壮丁真是好东西,非但不用花银子养着,缺粮时还可以宰杀了煮肉熬汤。 攻城的时候壮丁更是消耗品,不但可以填平壕沟,还可以消耗守军大量的箭矢。 这些壮丁死多少刘良佐都不会心疼,大不了下次再抓一批。 只要能够减少他麾下士兵的损失,刘良佐的目的便达到了。 在乱世,手中有兵才是王道。这些兵都是刘良佐加官进爵的资本。 投靠要趁早。 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投靠的早,都已经封了王。 刘良佐投靠的晚,是以只能献上更大的见面礼,表现的更卖力,以此来获得清廷的好感。 杀吧,杀他一个血流成河,杀出一个锦绣富贵。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名将之路不是用一具具枯骨铺就的。为了赢得清廷欢心,哪怕是叫刘良佐屠光济宁州中的每一口人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 ...... “放箭,快放箭!” 东城城头上,神策军骁果营营总沈复急的满头大汗。 虽然他已经料到二刘会对济宁州发起攻势,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他还是有些慌乱和手足无措。 沈复独领一营士兵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许多东西尚在摸索之中。这种情况下强敌来犯,心情直是有些崩溃。 好在济宁州中的守城器械十分充足,不用担心用完的情况。 沈复便命骁果营的士兵对冲到护城河附近的壮丁进行轮射,尽早的将危险扼杀掉。 只要护城河不被填平,二刘便不可能对济宁州城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如蝗的羽箭飞射而出,好似一张巨大的渔网从天而降。 冲在前面的壮丁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个个呆立在当场。 神策军射出的箭矢虽然力道已经减去不少,但对身无寸甲的壮丁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一泼箭雨下来,一百多名壮丁便被射翻在地。有的还没死透,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抛尸毒计 王富贵把这一切看入眼中,胃里直是翻江倒海一般。 虽然他以前是个杀猪的屠夫,经常开膛破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但杀人和杀猪完全是两种感觉。 眼瞅着这么多人被射成了刺猬,王富贵险些晕厥过去。 这帮杀千刀的叛贼,就会逼壮丁填壕,自己却躲在后面缩着。 王富贵对刘泽清、刘良佐二人本就没啥好感,现在更是恨得牙根发痒。 对自己人耀武扬威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带着麾下兵卒去打鞑子啊! 王富贵攥紧拳头,啐出一口浓痰来。 神策军骁果营的兵力有限,摊在四面城墙上就更显得捉襟见肘。 陈复无奈之下只得在城中征集青壮协助守城。 好在济宁州也算是大州,城中百姓逾十万,征集个几千青壮还是很容易的。 这些青壮在骁果营士兵的催促下将大量的守城器械经由马道搬上城头。 滚木、擂石、金汁、桐油以及大量的箭矢。 陈复甚至命人将兵库中仅有的四张床弩搬上了城头。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玩意虽然不如大炮犀利,但对付密集攻城还是很有效果的。 济宁州城中虽然没有红夷大炮这样的重炮,但三磅炮还是有几门的。 陈复命人把这几门炮分到四面城头,给予火力支援。 被驱赶填壕的壮丁哪里见过如此架势,纷纷丢掉手中的鸡公车抱头逃窜。 可他们中的一些人刚刚逃回阵中,便被刘良佐麾下的兵痞挥刀砍翻在地,剩下的人吓得面色惨白,被逼着又折返朝护城河跑去。 三磅炮被引燃朝这些壮丁射去,实心炮子虽然不会发生爆炸,但可以在第一次着落后反复跳起造成二次、三次杀伤,也就是跳弹。床弩也被扳动,巨大的弩箭在密集的壮丁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造成了极大杀伤。 小土岗上观察战局的刘良佐眉头紧锁。 情况和他想的很不一样。 他本以为神策军不过是和锦衣卫一样的花架子,面对这么多人围城攻城会直接自乱阵脚。谁曾想这些士兵却表现出了极高的素质和执行力,调动一切能够调动的资源进行防御。 要想攻城必须要填平护城河。 但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刘良佐军中又没有重炮,不可能轰开济宁州的城墙。 事情便僵在了这里。 刘泽清咳嗽了一声道:“老哥哥,不如我们换个玩法。” 刘良佐扭过头来,疑声道:“泽清老弟有好法子?” “抛尸河中!” 刘泽清不着丝毫感情的说道。 济宁州附近水系纵横,但城中百姓的饮用水却是来自于从东南方向蜿蜒流入城中的一条小河。 这条小河穿水门入城,水质清澈,直接可以取用。 刘泽清的想法是把尸体抛在这条河里,污染水源。 一旦这条河的上游被污染,流入城中的部分自然不会幸免。 济宁州城中存粮也许很多,但存水却不可能有多少,都是现用现取的。 若是平常时候他们也可以出城从大运河、府河取水。 但如今济宁州城被团团围住,城中守军想要饮水只能从这条流入城中的小河取。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要么喝被尸体污染的水,要么忍着渴意。 正常情况下人两三天不喝水就会变得虚弱,到时城中守军的战斗力肯定会下降,再去填平护城河攻城就轻松的多了。 刘良佐心中大喜,心道刘泽清真是个妙人。 “此计甚妙,咱直接来个釜底抽薪,渴死他们!” 计谋已定,接下来便是执行了。 死去壮丁的尸体遍地都是。二刘部士兵拖着这些尸体丢到通往水门的小河之中。 有些壮丁还没死透,他们便狞笑着补上一刀。 这一切都被陈复看在眼中。 他紧紧攥着拳头,面容冷峻。 “陈将军,这两个叛贼往河里抛尸,真是歹毒心肠啊!” 王富贵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 必须阻止他们! 陈复在心中暗暗道。 可该怎么做呢? ... ... “大帅,咱已经探清楚了。祖可法麾下的绿营兵统共只有三万,都是当初河南的官军。” 睢州总兵府内,李成栋双手抱拳冲高杰禀奏道。 高杰挑了挑眉道:“真的只有绿营兵吗?” “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李成栋毅然道。 “好!” 高杰大喜,上前一步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三更做饭,五更开拔,老子要生擒祖可法,把他一对卵子挖出来塞到腚沟子里。” 既然河南北部的清军兵力真的这么少,高杰自然不会放过建功立业的绝好机会。 “遵命!” 李成栋毅然领命道。 “河南久经战事,早已是千疮百孔。鞑子又倒行逆施,连颁圈地令、逃人法两道酷令,王师所到,沿途府县必定开城迎接大帅!” 李成栋不但骁勇善战,拍马屁的本事也是一绝。 短短几句话就把高杰吹捧的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高杰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但心里却是十分欢喜。 “这次若能打下开封,报往南京的捷报里本帅一定重重褒奖你。” 高杰一直很看好李成栋。在他看来,此人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敢作敢为。 虽然他名义上的继承人是儿子高元照,但他也明白儿子生性软弱,很难把这副重担一肩挑起来。 外甥李本深倒是有些手段,但是阴狠有余,气量不足。 看来看去高杰还是觉得李成栋最合心意。 虽然高杰如今正值壮年,但也不能完全不安排计划身后事。 毕竟带兵打仗凶险无比,万一他哪天战死沙场,麾下的这四五万兵马可不能散了。 思前想后高杰觉得认李成栋为义子是个不错的办法。武将认义子在明末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此举在农民军中也很普遍。李自成、张献忠都认过不少义子。这样一来他就能压服众人统领全军。至于高元照还可以继承爵位,做高高在上的主公嘛。有李本深辅佐,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然高杰还没有最终下定决心。他准备再等等,万一儿子高元照开了窍,他自然更愿意亲子能够独自继承他的衣钵。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巾帼英雄秦良玉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这是崇祯帝御制的一首诗作,褒奖的便是巾帼英雄秦良玉。 秦良玉也确实当得起如此夸赞,遍观她的大半生,为了大明朝廷四处奔走,募集子弟石柱兵剿贼战虏。 遍观满朝公卿,能把国事当做家事认真对待的真没有几人。 是以朱慈烺才会一即位就封秦良玉为忠贞候,授以四川招讨使之职,命其以镇东将军头衔督兵平定献贼。 让朱慈烺感到惊讶的是,这位巾帼英雄竟然在两个月前辗转离川,并于昨日抵达南京。 随行的都是一些秦家的后辈子侄,统共不过几十人。 朱慈烺前世就对秦良玉十分敬仰,虽然不能理解她突然离川的举动,但还是想早些见见这位传奇女将。 考虑到秦良玉今年已经七十岁的高龄,朱慈烺特赐肩舆准许秦良玉乘坐入宫。他更是把陛见地点定在了文华殿,这样秦良玉也可以少受一些折腾。 一切准备妥当,朱慈烺换了一套大红色圆领团纹滚龙袍,端坐在文华殿正殿中。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内侍的宣诵声中,秦良玉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入殿中,冲朱慈烺行了臣礼。 朱慈烺连忙让秦良玉平身,并赐下一方锦墩供其休息。 “忠贞候此番离川入京是为何事?” 朱慈烺急于问个究竟,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照理说,武将未经旨意便擅自离开驻守地前往京师,是件很犯君王忌讳的事情,有谋反的嫌疑。 不过,秦良玉当然不在此列。 “启禀陛下,老臣离川入京是为了替朝廷再尽一些绵薄之力。” 秦良玉神情显得有些激动,颤声道:“如今献贼虽然窃据成都,但对于整个四川的控制力很薄弱。虽然他极力想要招降土司,但效果并不好。献贼的军纪败坏,民心尽失,不足为惧。老臣年事已高,即便坐镇四川也不可能亲自提枪上阵,倒不如把为国戍守的职责交给后辈,来南京出一份力。” “哦?忠贞候想怎么做?” 朱慈烺越来越感兴趣了。 “听说陛下在南都设立了一座南明军校?” 秦良玉浑浊的双目中闪出了灼灼光彩。 “确有此事。” 朱慈烺微微颔首。 “老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 秦良玉起身冲朱慈烺长揖礼道。 朱慈烺连忙道:“忠贞候快坐下说。” 从年龄看,秦良玉都可以算是朱慈烺的奶奶辈了,一生又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朱慈烺当然得对她以礼相待。 秦良玉坐定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道:“老臣虽然已经提不动枪了,但还是想为大明做些什么。故请陛下准许老臣到皇明军校讲学。” 朱慈烺闻言直是大喜。 其实他一直觉得皇明军校的师资力量是个问题,虽然有不少从壕境(澳门)聘请来的泰西佛郎机(葡萄牙)人作为讲师,但更多的是宣传西式战法,与大明本土的战阵如鸳鸯阵的结合并不到位。卡Kа酷Ku尐裞網 再就是皇明军校的讲师多是年轻人,稍大一些的也就是四十来岁,不太能压得住阵。 若是秦良玉能够到皇明军校讲学,那绝对是一件轰动事件。 首先秦良玉履历很好看,有数不尽的战功。其次,秦良玉就是忠贞的代名词。如今国事艰难,神州大陆有倾覆之危。这种时候更应该在年轻人中宣传忠君报国的理念,充分挖掘内部潜能,君臣一心共度难关。 秦良玉只要去到皇明军校讲学,不但可以激发军校生的爱国热情,还可以让整个南都的有志之士欢欣鼓舞。 打仗打的就是一口气,朱慈烺要想带领南明逆袭,就必须把快咽下的这口气重新吊起来。 不论是满清、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都是极为强大的敌人,要想战胜他们,光靠努力训练是不行的,还要在精神意志上多下些工夫。 秦良玉主动请缨,朱慈烺当然不会拒绝。 “忠贞候公忠体国,为朝分忧,朕心甚慰。” 他稍顿了顿,笑声道:“忠贞候的那些子侄也可以进到皇明军校学习嘛。” 这算是朱慈烺给秦良玉皇明军校讲学的一个回报。 秦家中生代的一辈基本都在浑河血战中折损的差不多了,如今留下的都是初出茅庐的小辈。 这些小辈虽然热血方刚,但因为经验不足,一腔报国热情往往无处施放。 而皇明军校就是一个教导他们如何高效报国的地方。 秦良玉愣了一愣,旋即恭敬道:“老臣谢陛下恩典。” 其实她带这些后辈一同前来南京,主要是为了路上有个照应。毕竟现在天下不太平,到处都是流贼土寇。秦良玉虽然是名将,但上了年纪有些事情有心无力,有后辈子侄护卫同行才可以安心上路。 当然,带这些后辈来南京见见世面也是秦良玉的一个目的。 远的不说,秦拱明不是已经做到德州总兵的高位了吗?若不是他当初执意离开四川前往淮安,在漕运总督、淮安巡抚路振飞帐下做事,累功出任团练总兵,又怎会遇到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 人这一辈子能够达到多高的成就真的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对秦良玉来说,她只有两个愿望。 其一便是看到大明收复神京,击败东虏、闯贼、献贼的那一天。其二便是能让后辈子侄有个好前程。 这两个愿望在某种程度上是相关的。 换句话说,只有当今圣上坐稳了江山平定了天下,秦家子侄后辈才能跟着获得荣华富贵。 而如果是东虏、李自成、张献忠坐了江山,秦家肯定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秦良玉把事情看得明白,便时常叮咛后辈子侄要多把国事放在心上。 因为有国才有家,大明若是亡了,秦家自然便无足轻重了。 秦良玉活了一辈子,看人的眼光十分毒辣。 与当今天子交谈一番后,她已笃定这位年轻的天子是个有抱负、有担当、有手段的君王。 有这样的雄主在,她一定能在生前看到大明中兴!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晴天霹雳 不管怎么说,秦良玉到皇明军校讲学都是一个轰动事件。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这点进行舆论宣传,让秦良玉成为皇明军校生以及天下人的榜样。 忠君爱国,这是每个人都会喊得口号,但落到实处却不容易。 如今有秦良玉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皇明军校的学生乃至天下人一旦争相效仿,对朱慈烺和朝廷是极为有利的。 可惜的是郑成功、张煌言、顾炎武、陈子龙等人已经前往山东德州观摩棱堡的修建。不然若是让他们跟着秦良玉好好学学,定然能够快速成长。 当然,皇明军校中其余的学生也很优秀,可以先让秦良玉给他们授课。等到张煌言、郑成功等人从山东回来,再开个小灶也无不可。 一切思定之后,朱慈烺先让秦良玉回去休息。 老人家毕竟上了岁数,千里迢迢从四川赶来南京,还是应该多歇歇。 至于去皇明军校授课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秦良玉离开后朱慈烺正想摆架回宫,便有内侍禀奏兵部尚书路振飞求见。 朱慈烺毫不犹豫的宣召路振飞。 近来他和路振飞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君臣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大的军事部署、战略方针都能够得到很好的推行和贯彻。 平日里那些动辄跳出来唱反调的都察院言官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任由圣天子乾纲独断。 好一个兵部尚书,朱慈烺果然没有看错人。 路振飞的性格决定了他是一个天生的鹰派,能够完美扮演朱慈烺授予他的角色。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路振飞来到文华殿正殿,冲朱慈烺叩首行礼。 朱慈烺照例给路振飞赐座,和声道:“本兵突然入宫求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凭借三个多月来和路振飞之间的共事,朱慈烺已经把这位兵部尚书的脾气秉性摸得十分清楚。 这人是个直性子,心里装着什么事完全闷不住,一定会立刻向领导汇报。 路振飞眉宇间满是焦色:“启禀陛下,徐州急报!” 说罢将一份兵部塘报高高举过头顶。 朱慈烺冲身旁近侍递了个眼色,那小黄门立刻弓着身子走到路振飞面前取了塘报递送至朱慈烺面前。 朱慈烺展开来看,只看了一半便勃然大怒。 “这两个逆贼,真是胆大包天!” 原来徐州留守李本深通过兵部塘报向朝廷示警:驻扎在凤阳府的刘良佐、刘泽清部举兵北上,已经反了。 这条消息如同一声炸雷,把朱慈烺震的有些发晕。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刘泽清、刘良佐会在这个时候举兵谋反。 二人虽然在原本历史中率部降清,但那也是在清军大举南下之后。 如今满清主要的注意力在西北李自成身上,根本没有对南明动兵的意思,为何刘泽清和刘良佐会在这个时候谋反? 这说不通啊。 刘泽清和刘良佐二人虽然不中用,但麾下加起来好歹也有四五万人马,多少能够起到牵制河南清军的作用。 但现在一来,非但起不到这个效果,朱慈烺的全盘计划都有可能被打乱。 现在朱慈烺最想知道的是,刘泽清和刘良佐二人举兵谋反,是单纯的不满朝廷待遇还是早有预谋。 前者类似于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发动的登州之乱。 后者就更可怕了,很可能满清已经跟二人搭上了线,二人已经被策反了。 若真是这样,一切便能说的通了。 多尔衮知道自己的主力都在山陕,不可能腾出兵力驻防京畿,便想借力打力,靠策反明军大将来延缓明军的攻势。 因为一旦明军真的大举北伐,多尔衮根本接不了招。 内厂的这帮废物,都是吃干饭的吗! 朱慈烺现在真的是怒不可遏。凤阳府就在应天府的边上,满清的细作都潜入到朝廷眼皮子底下来策反军中大将了,内厂竟然毫无察觉。 朱慈烺对于韩赞周十分不满! 内厂、东厂、锦衣卫复设后分别承担不同的任务。其中内厂对外,东厂、锦衣卫对内。 如今看来东厂、锦衣卫的任务完成的很不错,但内厂的表现却时好时坏。 就拿这件事来说,如果内厂事先得到风声,朝廷便可以提前布置,派黄德功部配合神策军镇压刘泽清、刘良佐部,将一场叛乱扼杀在苗头里。 但现在朝廷后知后觉,情况已经有些失控。 李本深在塘报中写道,刘良佐、刘泽清二人已经率部绕过徐州北上进入山东。如果真是最坏的情况,刘良佐、刘泽清被满清策反,那么他二人的意图肯定是打下山东,给满清主子送一份见面礼。 而此时高杰率部北伐,山东只有秦拱明部和赵信统领的神策军,兵力相对空虚,很可能被刘良佐和刘泽清寻到可乘之机。 最可怕的是,秦拱明、赵信很可能不知道刘泽清、刘良佐已经反了。毕竟二人举兵叛乱十分突然,连朱慈烺都才刚刚知道。 这种情况下,秦拱明、赵信完全有理由相信刘泽清、刘良佐率部北上是奉了朝廷兵部的调令,前去增援北伐的高杰部。 若真是如此山东危矣! 此时此刻朱慈烺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如今不比当年,再也经受不起一次‘登州之乱’了。 见朱慈烺面色冷峻,路振飞拱了拱手道:“陛下,为今之计,当速派人告知山东方面此变故,以防刘泽清、刘良佐纵兵祸乱啊。” 朱慈烺点了点头。 “山东方面必须及时告知,本兵立刻发塘报,朕也会派人去传旨。” 朱慈烺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沉然说道:“另调黄德功部北上追剿,务必诛杀二贼。” 抗清的形势刚有好转便出了这档子事,处置的稍有不妥都会影响全局。 在这个节骨眼上,朱慈烺绝不能够准许朝廷控制区内的大将叛明降清成功。 是以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诛杀刘良佐、刘泽清,用行动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死中求活 “这他娘的,翻山鹞这厮怎么突然蹿到睢州了。” 卫辉总兵府内,祖可法急的来回踱步,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他自被多尔衮任命为卫辉总兵以来一直顺风顺水,河南北部的绿营兵基本都由他统辖。虽说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旗主没法比,但在汉人降将中也算是独一档了。这小日子,过的舒坦。 可前不久传来消息,残明小朝廷封的徐州总兵高杰率所部五万人,从山东突然进驻归德府,杀河南总兵许定国,兼并其部众。 作为清廷委任的高级将领,祖可法当然知道许定国这些日子来一直和北京方面眉来眼去,并于不久前下定决心投清。 一旦归德府也纳入清廷治下,整个河南便只有豫西尚需要攻伐。而豫西和山西是一体的,只要八旗大军拿下山西,豫西的李自成部也撑不了多久。 可偏偏突生变故,高杰毫无征兆的发难,于睢州宴席上杀死了许定国,这位河南总兵投清的计划自然也就胎死腹中。 高杰要北伐,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作为清廷留在河南的最高级将领,祖可法是无论如何躲不开的。 如果他胆敢不战而退,那他的脑袋很可能被砍下来挂在北京城楼上示众。卡Kа酷Ku尐裞網 可凭什么战? 他麾下的绿营兵总共只有两万多人,高杰的部众可是足足五万人呐。这些都是如狼似虎的秦兵,真要打起来胜负是没有悬念的。 卫辉府的城墙并不雄固,祖可法便是拼命死守也守不住多久。他甚至认为高杰都不需要打造太多的攻城器械,只要靠人数填就能把他压死。 怎么看,卫辉府都是一片死地! 守肯定是守不住的,退又不能退。 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 祖可法心情糟糕透了,恨不得打碎花厅内摆放的每一件瓷器。 便在他几乎发狂之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祸水东引,找一个替罪羊不就行了! 河南若是失守,清廷肯定会问责,届时一定会有人掉脑袋。 但清廷又不可能把河南守将全杀了,毕竟他还要靠这些汉人降将来统兵。 那么,祖可法只要不做那个罪过最大的人就行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这个替罪羊的身份地位却不能太低,至少也得是总兵一级的。 思来想去,祖可法觉得只有金玉和最合适。 金玉和早年间是明朝的开原千总,万历四十七年,努尔哈赤拿下开原后金玉和便顺势投降。 后他一路累功升迁,到顺治元年时已经是工部参政,三等甲喇章京。 清军入关后,金玉和也跟着从军河南,任怀庆总兵。 可以说,金玉和是河南守将之中唯一可以不看祖可法脸色的。 毕竟他万历四十七年就投效努尔哈赤,比祖可法资历老的多。祖可法虽然有个好爹,但也只能勉强压过金玉和一头,要想直接对金玉和发号施令是不可能的。 祖可法早就看金玉和不顺眼,若是能够通过这次机会借刀杀人除掉金玉和,绝对是一桩美事。 不过怎么才能让高杰主动去打怀庆呢? 从地理位置来看,归德府与开封府接壤。 高杰肯定会先打开封。 而开封城中没有多少军队驻守,肯定抵挡不住高杰的攻势,沦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高杰一旦夺取了开封顺势北上,就要面临选择。 是先打怀庆府还是卫辉府。 攻打卫辉府显然更符合高杰的利益。 毕竟卫辉府以东就是滑县,从滑县往东北进军不远就是大名府。 到了大名府便已经算是京畿地区,对北京的威慑效果将大增。 而打下怀庆府,如果想要威慑京畿,还是得打卫辉府。 除非高杰顺势北上进入山西,谋取阳城、泽州。 这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除非金玉和部在野外和高杰主动打一仗,彻底激怒高杰。 高杰此人勇猛有余,谋略不足。 是一员虎将,却不是帅才。 这种人只要失去了理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如何让金玉和主动挑衅高杰。 祖可法命令金玉和显然是行不通的。金玉和根本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但如果是河南巡抚罗绣锦来下这道命令就完全不同了。 清廷制衡汉人武将的法子和明廷差不多,就是以文制武。 罗绣锦是辽阳人,早年间便以诸生身份投清,颇受器重。 清廷入关后,罗绣锦以右副都御使职巡抚河南,是清廷在河南委派的最高级别文官。 在某种程度上,罗绣锦就代表了清廷,代表了多尔衮。 金玉和可以不听祖可法的命令,却不能不服从罗绣锦的调令。 不然那就是蔑视朝廷,清廷可以用一万个理由杀了金玉和。 汉人将领本就是戴罪出身,比不得满洲人,稍有不慎就会丢掉官职甚至是性命。 哪怕是祖可法也是如此,别看祖大寿降清时被皇太极一番礼遇,但说到底就是个高级奴才。 奴才是可以随意打杀的,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 所以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份。 别看祖可法在一众绿营将领面前威风凛凛,但在各旗旗主甚至固山额真面前却是心甘情愿的认怂做小,溜须谄媚,甚至连舔腚沟子都做得出。 要想完成这个计划,罗绣锦就是最关键的一环。而祖可法根本就不担心罗绣锦会拒绝他这个合理的要求。 早在几年前,他就和罗绣锦打成一片,私交十分好。 在这件事上,罗绣锦肯定会站在他的这边。 他只需要和罗绣锦达成共识,双方合力借高杰之手做掉金玉和,便能把罪责全部推到金玉和身上。 毕竟死人不会开口辩解。到时候所有脏水往金玉和身上一泼,罗绣锦和祖可法便可以全身而退。 哪怕金玉和侥幸逃脱,等着他的也是断头一刀。 只要罗绣锦和祖可法的口风一致,金玉和便断无生机。 将这一切想通之后祖可法心情大好。 他只需要一手棋,便可以把眼前的死局盘活。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子的决断 南京城中这几日气氛很不寻常。 自打朱慈烺下旨命黄德功率部追剿刘泽清、刘良佐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刘泽清、刘良佐竟然反了! 大明相较于满清和李自成本就没有什么优势,二刘的反叛更是让明廷的处境雪上加霜。 最可怕的是,如果刘泽清、刘良佐率部在山东一番劫掠后投了东虏,山东门户洞开,东虏随时可顺势南下,直接威慑到南直隶! 若真是如此,那大明朝廷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所以一定不能让刘泽清、刘良佐从山东北上投虏,即便围追堵截也要把二人绞杀在山东辖境内。 让满朝公卿有些忧心的是,黄德功部兵强马壮,此番北上追剿二刘犹如猛虎出山。若是黄德功也生出反心,那可该如何是好? 毕竟人心隔肚皮,黄德功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可圣天子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十分信任黄德功,颇有几分引以为臂膀的意思。 既然天子都这么表态了,作为臣子自然没啥好说的,只能期盼黄德功能和高杰成为本朝的岳武穆、韩世忠,而不是卖主求荣的奸佞小人。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把一切安排妥当后便稳坐紫禁城中等待着前线传回消息。 他不是没有想过御驾亲征,但现在的形势不准许。 若是他亲征山东,山东明军势必要分出一大部分来护驾,与刘泽清、刘良佐部作战的人数就会减少许多,这是朱慈烺不愿意看到的。 再说南京城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不少居心叵测的宵小都蠢蠢欲动。朱慈烺若在南京还压得住他们。若是朱慈烺离开南京亲征山东,难保这些人不会图谋不轨。 若是后院起火,南都动乱,对朝廷将会是严重的打击。 将来若是时机成熟,朱慈烺还是很想御驾亲征到前线激励士气的,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唯一让朱慈烺感到欣慰的是,秦良玉的到来给满朝文武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似乎老人家往那一站,就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 造船方面的进展也可喜可贺。自打第一艘小号福船下水以来,龙江船厂又相继造出了五艘海船。如今朝廷手中已经拥有整整六艘战船。 虽然这个数量距离组建水师的目标还很遥远,但却是个好兆头。 朱慈烺相信最多半年,水师便能成型,到了那时皇明对于郑芝龙的依赖便能减少许多。 韩赞周在被朱慈烺严厉责斥了一番后痛定思痛,在内厂上下发动了大整改,军情司的情报汇集机制也做了相应的改变。 作为一名宫中的老人,韩赞周明白天子不会有多少耐心。若是他不能够胜任内厂厂公的位置,有无数人争着抢着想要顶替。 现在韩赞周之所以可以和刘传宗分庭抗礼,就是因为他兼着内厂提督太监的头衔。 若是仅仅靠御马监掌印太监的名头,是无论如何不能与司礼监秉笔兼东厂提督相提并论的。 韩赞周不比刘传宗,不是东宫系的老人,自然更需要小心翼翼。对他来说失去权柄就意味着万劫不复,只有牢牢抱住皇帝陛下的粗腿才能人前风光。 这次刘良佐、刘泽清叛变突然,内厂没有做出任何的示警,让天子大失所望。 韩赞周也是怒不可遏。这帮兔崽子真是不像话,东虏的细作都潜入凤阳府了,竟然一点察觉也没有,难怪陛下如此震怒。 韩赞周当即裁撤了负责凤阳府情报搜集的档头,另外任命了一人。 不过他也明白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内厂军情司的运行模式需要大改,只有这样才能提高效率。 他的初步构想是引入竞争机制,即同一地区的情报搜集工作交给两拨不同的人。 这两拨人互不统属,互不联系,完全独立工作。 他们定期把搜集到的情报通过内厂军情司特有的渠道输送回南京本部,交由其汇总分析,评判出胜出的一方。 胜赏败罚,唯有如此才能刺激到这些在地方潜伏做事的军情司番子,才能让内厂军情司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韩赞周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既然要做天子的鹰犬,就一定要做最凶恶的那只,一定要把东厂和锦衣卫死死的压在身下。 天子让他去咬谁他便去咬谁,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因为他明白所有他得来的一切都源自于天子的恩赏。 天子可以赏赐他这些,自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剥夺。 对一个太监来说,忠君并不仅仅是一句口号,更是自保的最佳方式。 ...... ...... 济宁州的形势越来越不妙。 刘泽清、刘良佐两个叛贼已经将成百上千具尸体丢入了通往水门的小河中。 勇武营的营总沈复除了命麾下士兵向这些搬运尸体的叛军射箭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小河中的尸体越来越多,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堆积的齐人高。 更可怕的是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阵阵恶臭飘来直是让人作呕。 从小河取水是肯定不用想了。 沈复命人严闭水门,无论如何都不能从这处水源取水。 没了补给,城中的饮水便变得紧张。 沈复一方面命人开凿深井,一方面命人用水缸搜集雨水,至于原本水窖中的存水更要省着些用。 可惜老天爷似乎有意跟勇武营的将士开玩笑,一连几日只下了一场小雨,开凿的深井更是只见黄泥汤子不见清水。 沈复不得已削减限制了普通百姓每日的饮水量,牲口更是渴的奄奄一息。 就连勇武营将士的饮水量也被削减,将士们不得不将尿液用碗接下二次饮用。 而这距离刘泽清、刘良佐向河中抛尸不过过去了五日。 沈复初步估算了一下,城中存水最多还够用五日。五日后若再凿不出冒清水的深井,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干渴比饥饿更容易让人发狂,若是彻底断水,军队发生哗变乃至营啸都是有可能的。到了那时,局势就不是沈复能够控制的住的了。 ......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袭敌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复十分清楚,一旦等到城中存水耗尽,都不用刘泽清、刘良佐两个逆贼攻城,陷入绝望和疯狂的士兵很可能会自相残杀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沈复一定要抢在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前做出决断,让士兵们看到希望。 思前想后,沈复还是觉得发动夜袭比较好。 刘良佐、刘泽清的军队围而不攻,分得比较散,发动夜袭可以获得局部优势。而这在白天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一旦沈复命人打开城门,二刘统率的叛军就会蜂拥而至,死命冲击城门。 夜袭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制造敌军恐慌。 士兵们长期生活在军营,没有女人排遣寂寞,压力都很大,一有风吹草动,这种压力便可能汇聚爆发。 便是戚家军这样的铁血军队,都严禁士兵在夜间走动,就是为了防止营啸的发生。 至于刘泽清、刘良佐麾下的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若真的发生骚乱,一夜之间全部溃散都有可能。 沈复要做的便是煽风点火,夜袭营寨,尽可能的靠二贼自己的军队冲垮他们的营地。 沈复是勇武营的营总,也是济宁州城中级别最高的武将。全营将士、全城百姓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他自然要果断决策,拿出一股狠劲来。 既已决定夜袭,剩下的便是制定具体的计划了。 沈复通过这几日在城头的观察,发现刘泽清、刘良佐部在东门外的营寨距离城墙最远。 是以他决定从东门出击。 日落之后他便尽调主力到东门绥华门,只待夜半十分便杀出城去。 王富贵曾向他建议留下五百人守城,沈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此次夜袭实乃迫不得已,对勇武营的将士来说,只有这一次机会。 若是胜了,便可扭转颓势,甚至击溃二刘叛贼。 若是败了,仅仅靠城中留下的几百士兵也不可能守住济宁州,不过是将城破的日子往后推几日罢了。 如今济宁州被团团围住,想要派信使送信求援是不可能了。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和二刘逆贼决一死战。 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勇武营不是骑兵营,而是步兵营。 这样就有一个问题,沈复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发动袭击。 若是有几百骑兵在,只需要在营寨之中冲杀几轮,丢了火把将帐篷一股脑儿烧了,就可以引发骚乱,使敌军不战而溃。 但若是步兵,要实现这个效果难度就会大上不少。 归根到底还是速度的问题。 骑兵可以风驰电掣的杀入敌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火烧营帐的任务。 做完这些,敌军士兵很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步兵因为推进速度较慢,冲营烧帐的过程中敌军士兵很可能已经反应过来了。 若是敌营之中有一半的士兵能够在哨兵吹响号角后穿戴整齐,列阵迎战,勇武营的人数优势便不复存在,夜袭也会随之宣告失败。 不过沈复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他只能放手一搏。 出城夜袭还有一线生机,困守城中就是在等死。卡Kа酷Ku尐裞網 勇武营中的每一个士兵都分到了一支火把,他们被告知在冲阵的时候要把火把丢到营帐上。不要过于恋战,而要尽可能多的引燃营帐。 沈复做出这个决定实属无奈。再怎么说,刘良佐、刘泽清二人部众合在一起也有四五万人,仅仅靠勇武营的这两千人,是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 必须趁着夜色尽可能多的焚烧营帐制造恐慌才能取得较好的效果。 勇武营的士兵都是刚刚训练不超过两个月的新兵。虽然最基本的招式变阵他们都掌握了,但相互之间的配合还显得很生疏,完全没有默契可言。 这也是沈复选择夜袭的一大原因。夜晚可以很好的掩盖这一缺陷。 王富贵对于沈复的这个计划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他建议将火铳手的位置提前,放在长枪兵之后。 这样一旦二刘部叛兵反应过来从帐中冲杀而出,火铳手便能列阵顶上,给予叛军火力压制。 这一点很重要。要知道,营寨之中士兵们很难展开,往往挤成一团。这正是火铳手最愿意看到的。 因为闭着眼睛随便一射就能弄死一个人。 而优质的火铳正是神策军区别于大明其他军队的原因,如果不把这个优势发挥出来,实在对不起火器司不计成本的造制供应。 至于长枪兵当然是冲阵的主力。 长枪一刺便能取一条人命,十分高效。 刀盾手则放在最末殿后,随时增援填窟窿。 把大体的计划定好,接下里就要看实战的了。 任何突发情况都有可能在夜袭中发生。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啥可怕的! ...... ...... “呼!” 孙有德掏出那玩意对着帐角一泄如柱,只觉得周身上下畅爽不已。 这泡尿真是把人憋死了,再过片刻连尿泡都能憋炸了! 放干净了水,孙有德刚准备系上裤袋,便觉得背心一阵剧痛,整个人如同根面条似的软倒下去。 他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紧跟着一队举着火把的士兵冲了过来。 他们中有人提着长枪,有的手持火铳,有的单刀在手,但无一例外的另一只手中都攥有一只火把。 远远看去这队士兵就像一条火龙,蜿蜒着从这个细小的豁口冲了进去。 这些士兵显然先前得到了统一命令,纷纷将手中火把丢向营帐。 一顶顶营帐相继被引燃,火势越来越大,一时火光映照的漆黑色的夜晚有如白昼。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不少熟睡中的刘泽清、刘良佐部士兵。 他们惊慌失措的冲出了营帐,有的甚至还光着屁股,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 “敌袭,是敌袭!” 一名高呼的叛军士兵刚开始招呼,便被一杆长枪刺穿了胸腔。 鲜血从他的伤口喷涌而出,溅出一捧血雾。 王富贵狠狠朝他踹了一脚,干净利落的把长枪拔出,挺身又向一名叛军士兵刺去。 ......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杀个痛快 杀杀杀! 王富贵如同毒蛇吐信般将手中的长枪向外刺去。卡Kа酷Ku尐裞網 每刺一枪便能轻取一条叛军士兵的性命。 这些叛军士兵虽然匆匆从营帐中跑出,但根本来不及穿戴甲胄。 王富贵的枪法在神策军中出了名的好,对这些无甲叛兵来说,这个凶神恶煞的莽汉简直就是噩梦。 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慌慌张张的从营帐中跑出,在各级将领的呼喊声中勉强结阵准备迎敌。 步兵营的推进速度确实不如骑兵营,若这次夜袭的是两千骑兵,二刘叛军恐怕都已经葬身火海了。 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 沈复原本还对刘泽清、刘良佐部叛军有所忌惮,认为夜袭敌营是个十分凶险搏命的举动。但现在看来他实在高估了刘泽清、刘良佐部的实力。 这只军队是一只彻头彻尾的乌合之众! 早知叛军如此不堪,几日前就该发动夜袭。 沈复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过更多的是临阵杀敌的兴奋。 神策军自设立以来,第一次经历真正意义上的野战。卡Kа酷Ku尐裞網而完成这第一次的不是最先设立组建的玄武、神武、骁果、天骑四营,而是刚刚组建不足两个月的勇武营! 此战过后,勇武营在神策军中的地位必定会大大提升! 此时火势已经越燃越大,还没来得及从营帐中逃出的叛兵都被活活烧死,那些侥幸逃出的也多是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在沈复的命令下,勇武营的将士结成锥形阵向刘泽清、刘良佐叛军大营的腹心推进,呈势如破竹之势。 那些被叛军将领集结起来的士兵根本无力招架,勇武营的将士一杀到眼前就作鸟兽散。 沈复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趁乱直捣黄龙,杀向叛军中军大帐。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叛军虽说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毕竟人数众多,若是等刘泽清、刘良佐反应过来,调兵遣将包围勇武营,形势还真不好说。 沈复必须击溃刘泽清、刘良佐的中军,这样就可以让叛军一举溃散。 大营之中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刘泽清和刘良佐自然也有所察觉。二人罩上外衫,匆匆走出帐外观察情势。 刘泽清定睛一瞧,只见一只黑甲军如蛟龙入海般朝中军杀来。 “哎呀,老哥哥,想不到那城中守将竟然敢出城野战。” 刘泽清虽然不算什么名将,但这么多年混下来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 像勇武营这种不要命的还真是少见。 “泽清老弟莫慌,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嚣张到几时。” 刘良佐大手一挥,沉声命令道:“亲兵营,上!” 一声令下,一千人左右的营兵立刻从中军帐前集结向勇武营冲杀而去。 这一千人是刘良佐的亲兵,也是他军队中最能打的部分。 刘良佐把这一千人拿出来,意味着局势已经到了十分紧张的地步。 “泽清老弟,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打退了这些王八羔子,咱们一起喝酒庆祝!” 刘泽清闻言老脸一红,连连点头道:“老哥哥说的是。” 刘泽清的亲兵比刘良佐少,只有八百人,但也都是甲胄精良,训练有素。 在他的命令下,这八百亲兵也投入了战局。 一千八百人列成整齐的阵仗朝勇武营杀去。 沈复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只突然出现的军队。 从对方的兵器、甲胄配备上他也能猜出这些兵的实力不一般。 虽然神策军编制中没有亲兵的存在,但其他军阀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亲兵。 沈复心道这些应该就是刘泽清、刘良佐的亲兵了。 今晚的夜袭虽然大获成功,但沈复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要想把这只叛军彻底击溃,就必须要灭掉实力最强劲的亲兵营。 两军相逢勇者胜,肉搏战从来拼的就是一口气。 “破阵!” 沈复怒吼一声,原本就已经呈锥子形状的勇武营收的更紧了,这个阵型是专门对付拱形阵的。 见对方摆出拱形阵,沈复就知道叛军的目的是先延缓勇武营的推进速度,继而将勇武营切成一段段,使其首尾不得兼顾。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快推进速度,将“矛头”攒的更尖锐。 合围需要时间,勇武营根本不会给叛军这个时间! 包括勇武营在内的所有神策军步兵营,士兵们练习最多的就是阵法。 故而士兵们可以根据将领的要求随时变换阵型,而不会出现阵型混乱的情况。 刘泽清、刘良佐的亲兵们都看傻了眼。 这帮愣头青简直什么都不懂啊。 面对拱形阵不但不减速还主动提速,这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他们一手提盾一手握刀,严阵以待。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面对汹涌而来的勇武营,没有一名亲兵后退。 从他们被提拔为亲兵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命卖给刘泽清、刘良佐了。 刘良佐、刘泽清是明朝的将军,他们就是明朝的兵。 刘良佐、刘泽清如果投降清廷,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剃发归降。 哪怕是刘良佐、刘泽清要随便找个山头落草为寇做起山大王,他们也会舍命追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杀贼啊!” 王富贵冲在阵中最前,充当“矛头”的角色。 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刻,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一刻浑身力气倾注汇聚在两处小臂上,手中的长枪猛地向前刺去。 但听噗的一声闷响,木制盾牌被生生刺穿,枪头在穿透盾牌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刺去,破开了棉甲。 一名刘良佐的亲兵难以置信的盯着王富贵,双手死死攥着枪杆想要把它拔出来。 王富贵冷笑一声,一脚踹向那叛兵胸口把他踢飞,继续向前冲杀。 两翼的火铳手也开始发难。 有长枪手保护,他们可以从容的完成射击动作。 在砰砰的声响中,越来越多的叛兵倒了下去。 铅弹可以轻松的穿透他们的棉甲,在他们肌肉中回旋搅动。 一些没有被击中要害的叛兵也因为剧痛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翻滚,丧失了战斗能力。 ...... ...... 第一百三十章 大胜叛军 拱形阵被勇武营的将士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且有扩大的趋势。卡Kа酷Ku尐裞網 刘泽清、刘良佐二人面色铁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一千八百人可是他们的亲兵啊。 亲兵是什么?那是冲在前面替将领挡刀子的,竟然被一只新军冲的七零八落! “老哥哥,现在咱怎么办啊?” 刘泽清见形势不对萌生退意,可他又不好意思直说,便把难题抛给了刘良佐。 刘良佐冷笑一声道:“还能怎么办,跑吧!” 说罢在三两名家将的护卫下翻身上马。 刘泽清见状亦不再装模作样,拍拍屁股便跳上马背。 二人一前一后打马离去,逃跑之果决直是让人惊讶。 这边二刘亲兵正自和勇武营激战,见刘泽清、刘良佐跑了,斗志一落千丈,由死守转为稳步撤离。 刘泽清、刘良佐的亲兵都有战马,互相掩护下纷纷跳上马背扬长而去。 沈复也不命人追击,而是继续在二刘大营中冲杀,烧毁营帐。卡Kа酷Ku尐裞網 毕竟他们是步兵,怎么也不可能追上骑兵。与其把力气浪费在追击上,倒不如把残局收拾的干净一些。 对这些叛军士兵,沈复不会有任何的同情,一律格杀。 一来这些人本来就是兵痞,个人品行十分低劣,属于无罪也该杀的类型。 二来勇武营的将士人数实在太少了,如果接收十数倍于自己的俘虏根本无法看管。 为了防止这些叛军再次复叛,造成不可收拾的结果,自然是把他们杀干净的好。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种时候沈复绝对不会有妇人之仁。 ...... ...... 太原城终于拿下来了。 狗血对上阴门阵取得完胜,以阳克阴后,孔有德的红衣大炮威力大增,轻易的轰开了太原的城墙。 十几门重炮在太原城墙上打开多个缺口,如狼似虎的清军立刻从这些缺口冲进去,将城中的顺军撕了一个粉碎。 与顺军一同被撕碎的还有城中的百姓。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顺军负隅顽抗一直死守,激怒了豫亲王多铎。 城破之后多铎下令屠城,不论是男女老少一概杀光,鸡犬不留! 要把城中百姓全部杀干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清军一共杀了三天三夜。 从七八十岁的老妪到只有一两个月大的婴儿都难幸免。 一些清军甚至喜欢把婴儿挑在刀尖上炫耀,看着孩子的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以此为享受。 至于城中的女人自然是下场最为凄惨的。因为等待她们的不仅是死亡,还有死亡之前的凌辱。 妇人们成了清军发泄兽欲的工具,蹂躏过后再一刀砍死转向下一个人。 三日的时间太原城已经变成一座死城,街头巷尾空无一人,犹如鬼蜮。 多铎十分得意,下令将城中百姓以及顺军的首级割下筑成京观,以此警示世人对抗大清八旗军的下场。 凡遇抵抗者,城破后一律屠城。 这是大清八旗军的铁律。 陈顺才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原本他还想着能够从太原城中抢一个女人回去做媳妇,现在城中的女人都成了女鬼,他总不能娶一个鬼吧? 不过没关系,太原虽然没有活人了,但西安有啊。 豫亲王可是说了,打下太原后下一步就是潼关。 潼关一旦被攻克,西安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 李自成的主力已经折损了不少,怎么可能守得住关中。 只要顺军不要像守太原一样守西安,清军拿下西安之后就不会进行大规模的屠城。到了那时,陈顺才觉得他总能抢到一个女人吧? 想到这里,陈顺才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打下潼关,打向西安。 事实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多铎在太原稍作休整后便下令全军向潼关进发。 清军兵分两路谋取陕西的策略是多铎的兄长摄政王多尔衮早先就制定好的。 阿济格领兵经由蒙古攻打陕北榆林,多铎则从山西渡过黄河攻向潼关。 两路大军同时进攻使顺军首尾不得兼顾,最终崩溃。 阿济格已经先行一步,多铎自然不能落在后面。 两路大军只有同时发动进攻,取得的效果才会最好。 多尔衮本人把李自成当做心腹大患,必欲处之而后快。为此不惜派出了清军全部的兵力,就连京畿地区的军队都被抽调一空。 对此,多铎是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杀鸡焉用牛刀。 李自成不过就是个流寇,能有多大的本事? 山海关之战,他不就是一战即溃吗? 依他看这李自成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什么闯王,就是个鼠辈。 当然,若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多铎还是觉的顺军比明军强一些的。 顺军就是再不堪至少敢打,可明军基本就是望风而降,连打的勇气都没有。 一旦解决了李自成,那大清的威胁就只剩下了四川的张献忠。 此僚当年也是与李自成齐名的人物,只不过似乎少了点雄心壮志。 以至于李自成都打到北京逼死了崇祯,而张献忠还守着四川那一亩三分地过着小日子。 不过对于大清来说,张献忠和李自成都是必须解决的。 张献忠也许没有定鼎天下的雄心,但肯定会割据四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对于志在一统中原的大清来说,任何一个武装割据政权都是不能容忍的。 而解决了张献忠,剩下的残明小朝廷便可以任意揉捏。 多铎认为最多三个月,不,只用一个月就能尽收江南之地。 一想到把那些江南肥沃的土地全部圈起来供旗人跑马,多铎便觉得兴奋不已。 老实说,多铎没想到入关后清军的推进会这么顺利,这一切要得益于吴三桂、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汉人藩王的卖命。 据说十四哥曾经暗示吴三桂、孔有德等人一旦大清平定天下,会分出一省之地作为他们的藩国,或许这就是他们如此给大清卖命的原因。 对此多铎觉得没啥可惜的。反正这些土地原本也不属于大清,若是能够打下来大清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开封戒严 天气转凉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一进入九月,除了正午那个把时辰,从早到晚都很清爽。 一场大雨过后,更是去除了存留在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暑意。 不过,开封城内的百姓却并没有因为凉爽而感到心情畅快。 据说高杰有意领兵攻打开封,若真是如此,那刚刚过了没几天的好日子便又到头了。 乱世人命贱如狗,开封位于中原腹心,别管是谁来了都会想要攻打。 明军、顺军、鞑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城破一次就是一场浩劫,苦的还不是百姓? 本以为鞑子能够在开封站稳脚跟,谁曾想高杰又打起了开封的主意。 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郑奎抬头巴巴的望了一眼天,直想质问老天爷一句,可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背负双手走进了豆腐铺。 铺子里面女儿郑秋彩正把卤水点好的豆腐切成块,见郑奎进来了,甜甜的喊了一声:“爹!” 郑奎心中不由得一暖,笑声道:“怎么,豆腐都切好了?” 郑秋彩今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从小跟着郑奎学做豆腐,掌握了制作豆腐的全部技术,人称豆腐西施。 因为郑秋彩长得漂亮,来郑家提亲的媒人络绎不绝,都快把郑家的豆腐铺门槛踏烂了。 可郑奎无一例外的把婚事都回绝了。不为别的,就是舍不得女儿。 他的妻子在生郑秋彩的时候难产死了,留下了郑奎、郑秋彩爷女俩。 郑奎又当爹又当娘,靠着一间豆腐铺把郑秋彩拉扯大,父女间的感情很好。 一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要嫁到别人家去,被一个陌生男人占有,郑奎的心口便跟被人用小针扎了一样的痛。 虽然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但郑奎还是希望这一天晚点到来。 “爹,您喝杯茶!” 郑秋彩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递送到郑奎面前。 郑奎接过茶杯大口灌了下去,只觉得喉头分外温润。 真是个好女儿啊! “秋彩,你也歇歇吧。卡Kа酷Ku尐裞網铺子里不用盯着了,爹来!” 郑奎满是茧子的大手轻轻抚过郑秋彩光嫩的面颊,替她拢了拢鬓角的发丝。 “爹,没事,我不累!” 郑秋彩莞尔一笑,甜美的如同一朵出水芙蓉。 只是这父慈女孝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声高喊打断。 “郑大叔不好了,翻山鹞真的要来打开封,府尊大人下了令,从即日起开封全城戒严!” 郑奎转头望去,见来人是邻居何家的小子何椿,急忙上前几步追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准?” “哎呀,郑大叔,我表舅可是在衙门里当差的,这个消息准假不了。” 何椿咽了一口吐沫,迈开步子就往铺子里走。 郑奎也跟着走了进去,唤郑秋彩给何椿倒一杯茶来。 何椿见着郑秋彩打了个招呼,毫不避讳。 他和郑秋彩打小一起长大,把郑家小妹当做亲妹妹看待,根本没有男女大防的顾忌。 郑秋彩倒了一杯茶递给何椿,何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还觉得有些不过瘾,笑嘻嘻的说道:“好妹妹,再来一杯吧。” 郑秋彩白了他一眼道:“没个正行。” 郑奎也咳嗽一声道:“看你小子火急火燎的样子,这件事应该假不了。只是那翻山鹞为何突然要来打开封呢?” 何椿面色一正道:“还不是因为鞑子的兵都调去西边了,河南兵力空虚啊。听说太原那边打的很惨烈啊,守军誓死不降,苦了城中的百姓了。” 郑奎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何椿这小子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如今整个河南都见不到一个八旗兵,也就是祖可法等人领着绿营兵在驻守,战斗力十分有限。 这种时候若是高杰领兵攻打,确实能够占到些便宜。 “郑大叔,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日子小心一些,生意呐就先别做了,把大门关好,任谁来也别开门。” 郑奎当然明白何椿的意思。开封是大城,仅仅靠城中守军是肯定守不住的。 若高杰真的领兵攻城,鞑子肯定会抓壮丁到城头协助守城。 说是抓壮丁,但鞑子真的抓起来可不管那许多,从十几岁的娃娃,到六十来岁的老翁一概都得跟着走。 这些壮丁估计连一件棉甲都分不到,冒着如蝗箭矢在城头奔走,运送守城器械,很可能稀里糊涂丢掉性命。 郑奎已经年近五十,腿脚不很利落,这要是被抓去做壮丁,恐怕凶多吉少。 只是一连数日不开门做生意,他父女俩吃啥喝啥? 小户人家,小本买卖,根本存不下多少银子。 即便是想坐吃山空也做不到啊。 见郑奎面露难色,何椿大概也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咬了咬牙道:“郑大叔,要不这样吧,我跟父亲说一说,先借给你们些粮食,等到翻山鹞退兵了,你们再慢慢还。” 虽说何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比起郑家来家境还是要好一些的。两家又是老相识了,郑家遇到难处何家不能不帮。 郑奎闻言大喜,连忙点头道:“中!” “唔,那我便先不打搅了,郑大叔你也准备准备,多备些柴米油盐,这场仗还不定打多久呢。” 何椿说完便转身离去。 郑奎犹豫了片刻,还是喊道:“何家小子,你也小心一点。” 何椿扭头笑道:“郑大叔你就放心吧,我娘找道士给我看过面相,我命硬着呢。” 说罢他三两步出了铺子,转眼的工夫就消失在巷口。 “这何家小子还真是不错。” 郑奎走到郑秋彩的身边,拉着她的双手道:“你想嫁到何家去不?” 郑秋彩吓了一跳,一把将手抽出,慌张道:“爹您说什么呢,我把何大哥是当做亲兄长看待呢。” 郑奎心中长叹一声。 他何尝愿意这么早把女儿嫁出去。若是太平年景,他恨不得一直把女儿留在身边。可现在是乱世,他这副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就交代了。若是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他心里也踏实一些。 这何家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忠厚老实,比那些纨绔公子可强太多了。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战在即 “傻孩子,你总归的要嫁人的啊。” 郑奎爱怜的抚摸了一把女儿的面颊,柔声道:“难道你还能陪着爹一辈子?” 郑秋彩胸脯一挺道:“那有什么不可以?我就想陪爹一辈子!” “你啊,竟说胡话。爹还等着抱外孙呢!” 郑奎宠溺的刮了刮郑秋彩的鼻头。 郑秋彩脸颊上登时染上了两朵红晕。 “爹!” 郑奎叹息道:“爹知道你心气高,看不上一般人。可何家那小子真的蛮不错。爹是看着他长大的,知根知底!” “爹我即便要嫁人也不嫁何大哥那种!” 郑秋彩对婚姻大事有着自己的想法,何椿虽然不错,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更多的是把何椿当作大哥哥一样看待。 “那你要嫁哪一种?” 就像溺爱儿女的所有父亲一样,郑奎十分在意女儿的感受。 “我如果真的要嫁,那一定要嫁给一个大英雄!” 郑秋彩双手拖着面颊,满怀希冀的说道。卡Kа酷Ku尐裞網 “大英雄?” 郑奎直是被逗乐了。 “什么样的人算是大英雄?” 对他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英雄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过陌生。 “英雄啊,当然就是卫青霍去病那样的。” 郑秋彩兴奋道:“把鞑虏打的抱头鼠窜!” “丫头,可不敢胡说!” 郑奎吓得连忙捂住了郑秋彩得嘴:“现在开封府是清廷治下,你说这话可是犯大忌讳的。” 刚刚那话若是被官府的人听到,他父女二人都得掉脑袋。 “爹你那么紧张干嘛。这是咱自己家啊。鞑子就是长了顺风耳也听不到吧?” “还说!”郑奎狠狠瞪了郑秋彩一眼:“你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郑秋彩嘴巴一撇道:“爹你要当顺民我没意见,但你别拉着女儿一起啊。” 郑奎简直要被气炸了。 这像是做女儿说的话吗! “哼,只要你还是我的女儿,你就得老老实实给我当大清的顺民!” 郑奎实在不能明白女儿脑袋里都想的是什么。大明与大清有啥区别?不都是一个皇帝坐在紫禁城里发号施令吗?无非是朱皇帝换成了鞑皇帝,税照样收,日子照样过。 难道换了鞑皇帝坐江山就不需要磨豆腐的了? 至于剃发易服,根本就不是问题。 真正在意这些的不应该是那些满口风花雪月的贵族公子哥吗? “爹你怎么这个样子啊!” 郑秋彩忽然觉得郑奎十分不可理喻。 “我才不要做什么鞑子的顺民!” 郑奎气的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他看来鞑子入关之后所向披靡,李自成被打的一路溃逃。明军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和八旗军没法比。 便是把李自成和朱皇帝绑在一起也不是鞑子的对手啊。 大清迟早是要拿下江山的。到了那时难道这丫头还能绝食而死? 退一万步讲,便是鞑子真的无法迅速拿下江南,完成统一大业,可开封总是在鞑子控制中的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卡Kа酷Ku尐裞網你若是和鞑子较劲,不等于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反正翻山鹞也要来打开封了,从今天起你就留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高杰可是个狠角色,开封城从上到下所有官员都如临大敌。 这种时候若是女儿在街上胡乱说话,被官府当作奸细抓起来可就糟了。 对父亲下的禁足令,郑秋彩十分不满。 “爹爹有些太霸道了吧。” 虽说她本来也不打算出门,但父亲这么颐指气使的命令就是让人不舒服。 “哼,我是你爹。我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 在这件事上,郑奎根本容不得女儿讨价还价,颇是一言独断的架势。 郑奎有心重振父纲,态度十分坚决。 郑秋彩愣了一愣,旋即扭头朝里屋走去。 郑奎长叹一声,心道丫头啊你千万不要怪爹心狠,爹都是为了你好啊! 管他谁得天下,咱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就行了吗? ... ... “启禀大帅,开封城中现有绿营军兵马三万人左右,基本都是几日前增援的金玉和部。” 李成栋双手抱拳,向高杰禀报道。 “嗯。” 高杰轻嗯了一声,背负双手踱了几步。 忽然他停了下来,定睛向李成栋问道:“你且说说看,这三万兵马的成色如何?” 高杰戎马一生,见过的阵仗多了。对付金玉和这样名气不大的将领他本提不起什么兴致。 可他又担心因为自己的傲慢轻敌造成严重的后果,故而决定问问李成栋的意见。 李成栋思忖片刻道:“大帅,这个金玉和早年间是大明的武将,后来投靠了鞑子,一路累功升迁做到了总兵,据说颇有些本事。” 李成栋对于金玉和的了解也来自于一些行伍间的传闻,不过他觉得金玉和能够做到总兵肯定是有两下子的。 “嗯。你觉得此人和祖可法比如何?” 清廷在河南留守的两名总兵分别是祖可法和金玉和。其中金玉和驻守怀庆府,祖可法驻守卫辉府。 鞑子的巡抚罗绣锦没有派祖可法增援开封,而是派更远的金玉和,难道是因为金玉和的实力更强? “祖可法?大帅说的是那个逃跑将军?” 李成栋对祖可法十分不屑,哼了一声道:“末将认为,祖可法就连给金玉和提鞋都不配!” 他稍顿了顿,继续道:“祖可法是祖大寿的义子,出身就比金玉和高出不少。可这么多年下来,他和金玉和的职位都是总兵,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当初祖大寿还没降清时遇到大战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他的干儿子和外甥都得了真传。” 李成栋说的两人自然就是祖可法和吴三桂了。 这俩个人都是辽西将门后辈中的“翘楚”,拥有一项独门绝技。 独门绝技不是指别的,而是逃跑的本领。 在李成栋看来辽西将门一年拿着几百万两银子的辽饷却屡战屡逃,实在是无耻至极。 最可笑的是朝廷竟然对其熟视无睹,甚至有些刻意的纵容。 东虏坐大到今日的地步,以祖大寿、祖可法、吴三桂为首的辽西将门“功不可没”。 ...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道战 “恩,既然如此,还是小心为上。卡Kа酷Ku尐裞網” 高杰冲李成栋吩咐道:“先把开封城围了,接着用陛下教的法子穴攻!” “末将遵命!” 李成栋抱拳领命,踱步出了中军大帐。 别看高杰在李成栋面前表现的胸有成竹,实际上他对这个改良版的‘穴攻’也没多少底。 但这毕竟是他离开南京前陛下亲自教授的法子,并嘱咐他攻城时一定要用。若是攻打开封这样的硬仗都不试上一试,那实在说不过去。 便是为了陛下的面子着想,高杰也必须尝试一次。 若是能够弄塌城墙自然最好,即便没啥效果陛下也怪罪不到他了吧。 却说这边高杰麾下五万人马将开封城团团围住,端是连一只老鼠都逃不出去。 金玉和也下定了决心,坚守城池不出,不管高杰部士兵如何挑衅就是不予回应。 这也难怪。毕竟高杰部军队的实力肯定是在金玉和统领绿营兵之上的。若是出城野战,金玉和自觉没有任何胜算。 背靠坚城还有一战之力。 此番金玉和率军增援开封实际上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的。 河南巡抚罗绣锦对他下了严令,命他务必确保开封不失。 这个命令看似挑不出毛病,实则阴狠无比。 如今河南驻扎的两股军队,其一是金玉和统领的怀庆府绿营军,其二便是祖可法统领的卫辉府绿营军。 罗绣锦的手札中只说叫金玉和确保开封不失,却只字未提祖可法的责任,分明就是想让金玉和来顶缸。 对此,金玉和虽然心中有气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从罗绣锦的态度他可以看出祖可法是不会增援他了,开封能否守住全要靠他自己。 既如此,金玉和便更要稳扎稳打,尽可能的拖下去。 开封城中存粮足够半年食用,等到八旗主力扫平了陕西的李自成班师回朝,开封之围便会迎刃而解。 这种时候切莫要逞一时之勇。 仅靠三万绿营军想守住开封城四面城墙是不可能的。 是以金玉和下令在全城范围内征募丁壮协助守城。 说是征募实际就是抓壮丁,十六以上,五十以下的男子一概在列。卡Kа酷Ku尐裞網 开封虽然经历了几次浩劫,但毕竟底子还在,抓个四五万壮丁还是轻而易举的。 如此一来每面城墙上的守军在两万左右,勉强够用了。 金玉和把府库之中所有的守城器械全部搬到了城头,恨不得把床也搬到城楼中。 行事谨慎是他一贯的作风,这次开封保卫战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失误。 一开始金玉和十分紧张,不过在他发现高杰部军队开始挖掘地道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穴攻是攻城战术中的一种,却并不常用。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穴攻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一般来说,挖出一条地道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守军可以做很多事情来针对挖掘地道的攻城方。 一旦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结果就是功亏一篑。 这个战术容错率太低。 金玉和心道高杰想用穴攻看来是心疼麾下精锐,不想这些嫡系士兵白白死在攻城战中。 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卡Kа酷Ku尐裞網他越是这么想,最终付出的代价便会越大。 当然,金玉和是乐意看到高杰做出这种选择的。 不过他还是准备针对穴攻提前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穴攻的目的无非是两种。 其一是通过地道输送大量兵力进入城中。 这种情况下,一般地道是正对着城墙挖掘的。 因为要夺取城门,必须有足够的兵力投入,挖掘的地道往往不止一条。 而第二种目的就是挖塌城墙的城基。 这种情况下,地道往往是对着城角挖的。 这么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需要挖很多条,一条足矣。 等到士兵挖掘到城角下,只用继续朝深挖即可。 把城基下的土全部刨去,再用坚硬的木桩子顶上。最后士兵全部从地道撤离,一把火烧掉地道中的木桩子。失去承重的豁口会迅速塌陷,城墙便会被挖塌。 所以往往从攻城方挖掘地道的方向就能大致判断出他们是想挖塌城墙还是通过地道输送兵力进入城中。 金玉和虽然没有在实战中遇到过穴攻,却也明白这些简易的判断方法。 可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明军不但在正对城墙角的地方堆起了土丘,还在正对城墙的位置开始挖掘地道。 金玉和粗略数了数,大约明军同时在挖掘十二条地道。 这个高杰究竟想搞些什么名堂? 由于拿捏不清高杰究竟想干什么,金玉和命人沿着城墙埋下了几十口水缸,每口水缸都蒙上牛皮,派人专门监听。 一旦明军挖掘地道发出声音,就会被监听的士兵听到。 当然只在明军十分靠近城墙时水缸中的士兵才能够把挖掘声音听得清楚,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明军把地道挖到城墙下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给金玉和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他特地命人沿着城墙内侧挖掘了一条水渠,并在每处城墙下都蓄出一口大池塘。 不管高杰是想输送兵力进城内,还是挖塌城基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他只需要掐准时机,把池塘中的蓄水灌入洞口,就可以淹死地道中的明军。 ...... ...... “再加把劲!就快要好了!” 东门外挖掘地道的士兵们相互鼓励着,把一口盛满火药的棺材从狭窄的地道口运送了进去。 这条地道挖掘的并不宽阔,仅仅能够容纳一口棺材的大小。或者说,地道内部的大小完全是比照棺材大小挖的。 由于有堆起土丘的掩护,士兵们不用担心开封城中的清军从城头射箭袭击。 对付穴攻的最好办法就是派兵出城来到土丘后封住**,把正在挖掘地道的攻城方士兵活活闷死。 但金玉和此先担心高杰会率军强攻城门,命人用巨石把四处城门全部封死了。 这样一来,清军自然不可能再出城封堵土丘下的**。 至于水淹坑道,他们也不必担心。 因为大帅说过,将棺材填到城基下后就立刻撤出,只需要确保填放棺材的区域密闭,并保证火药引线不会出现问题。 这么短的时间,守城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引水灌淹地道。 ......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炸开一片天 老实说高杰麾下的士兵对于用火药炸城墙很不看好。卡Kа酷Ku尐裞網 黑火药虽然可以引燃作为助力,但真正有威力的是炮子、弹子。 用重炮轰击城墙是有例可循的,但直接用火药炸城却是闻所未闻。 不过高杰是他们的大帅,士兵们自然不会去质疑自家主帅的命令。 只是更多的人是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期待事态发展。 城头上的金玉和更是被明军布下的迷魂阵弄得一头雾水。 同时挖十几条地道,明军是想多管齐下? 可问题是挖掘地道所需要的时间很长,动辄一个月,同时挖十几条得耗费多大的精力? 这种情况下明军怎么可能发动正面进攻? 归根到底穴攻只是一种辅助手段,配合正面强攻往往会取得奇效。但如果放弃正面强攻,单纯的依靠穴攻则很容易被针对。 照理说高杰也算是一名将,这么浅显的道理竟然不明白? 金玉和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反正高杰犯的昏招越多对金玉和越有利。卡Kа酷Ku尐裞網 明军堆起的小土丘都距离城墙不远,故而金玉和可以清晰的看到明军士兵的动作。 他看到明军士兵将棺材抬入地道,心道这一定是想挖空城基,用棺材支撑,再一把火烧毁棺材,使城基塌陷。 不过棺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一般情况下只用木桩就可以实现这个效果。而且也没必要这么早把棺材运进去啊。 金玉和当即下令,命驻守在城墙内侧的士兵随时待命,水缸中的士兵一听到动静就引水灌入坑道,淹死这帮明狗。 不过让金玉和感到难以理解的是,这些明军士兵在抬着棺材进入坑道后不久,就纷纷撤离了出来。 金玉和一双眼睛瞪得犹如牛铃一般,直是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据他所知,要想完全挖塌城基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明军开挖坑道一共也就是两三天,挖的这么浅怎么可能挖塌城基? 这高杰即便老糊涂了,他军中其他将领难道不知道劝一劝? 金玉和还没来得及嘲笑高杰的愚蠢,便听到一声轰隆的巨响。卡Kа酷Ku尐裞網 大地都仿佛跟着颤抖了起来,石块瓦砾纷飞,烟土扶摇直上熏得人灰头土脸。 金玉和被呛得直咳嗽,在亲兵的护卫下趴在了地上。 过了好一阵,等烟尘稍稍散去,他才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方才莫不是地动了? 金玉和虽然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地动,但也听老人们讲起过。 据说地动的时候地面会彻底裂开,别管是普通百姓居住的简陋屋舍,还是王侯将相满是雕梁画栋的豪宅,都会跟着坍圮塌陷。 方才的景象与地动时的样子太像了。 “金将军快看,城墙塌了!” 一名亲兵眼尖,当先透过烟尘看到了十几步外的城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缺口足足有三丈宽,这一段城墙整体向内侧坍倒,虽然没有完全塌陷但也出现了一个可供士兵冲杀的斜坡。 金玉和大为震惊。卡Kа酷Ku尐裞網如果明军利用这个突然出现的斜坡发动冲锋,恐怕他麾下的绿营军很难抵挡的住。 “快,快去缺口处抢修一堵内墙出来。” 为今之计,只有抢在明军发动冲锋前修筑起一堵内墙。这堵临时修筑起来的内墙肯定没有城墙本身坚固,但有胜于无,总归能够给冲锋的明军造成一些困难。 在金玉和的怒吼声中,清军绿营兵纷纷驱赶着壮丁来到缺口前修筑内墙。 他们刚刚抵达缺口处,还没来得及搬运石块、巨木便又听到一声轰隆巨响。 紧接着地面便是一阵颤抖,石块泥沙纷飞,烟尘卷起直往人的眼睛嘴巴里灌。 简直和刚才的景象如出一辙! 绿营士兵和壮丁都吓傻了,纷纷抱头趴下。 等到他们能够睁开眼睛时,发现东边约一百五十步外的城墙上又出现了一处缺口。 城头之上的金玉和脸色已经煞白,还来不及做出指令,便听到接二连三的巨响。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一共出现了十几声巨响,每响一声大地都会跟着颤抖,接着便是砖石瓦砾纷飞,黄尘滚滚。这一切过后城墙之上就会出现一处巨大的豁口。 这一切结束后,开封城每面城墙上都出现至少两三个豁口,虽不说千疮百孔,却也是十分可怖了。 “这他娘的,什么鬼东西!” 金玉和直是怒不可遏。他不服,这高杰若不是运气好三两个月也别想有机会攻下开封城。 可这一连串的地动后雄伟的开封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只着薄纱的小娘子,面对如狼似虎的壮汉,岂不是只有被压在身下蹂躏的份? 莫不是天要亡我? 金玉和咬了咬牙还是准备拼死抵抗。困兽犹斗,他绝不能这么轻易的认输。 金玉和的临阵指挥能力还是很强的,在他的调拨下三万绿营士兵被平分到每处豁口把守。 现在肯定是没有时间修筑内墙了,但城墙没有完全塌掉,绿营兵在城内还是可以居高临下占据一定优势的。 豁口虽然有十几处,但每一处并不算特别宽,一两千人把守足矣。 渐渐的金玉和也冷静了下来,他发现局势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还不用急着挥刀自刎。 更让金玉和感到惊喜的是,明军似乎并没有急着发动攻势。这给金玉和充分的时间调兵遣将。 而在不远处的明军中军大帐中,高杰同样惊讶的目瞪口呆。 “贼你娘,这火药装在棺材里竟然这般厉害。” 他此先命士兵们挖掘地道,并把装满火药的棺材送入坑道埋好只是为了做做样子,让皇帝陛下面子上好过。 在他看来一口棺材的火药根本撼动不了坚固的城基。 谁曾想引燃引线后,接连发出十几声巨响,开封城周遭犹如天塌地陷一般。 黄尘散去后开封城一周城墙上出现的十几处豁口宣告了改进版穴攻的成功。 不过高杰此先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故而在城墙被炸塌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命士兵们发动进攻。 还是李成栋上前提醒道:“大帅,请下令攻城吧!”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夺城 高杰心道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娘的,给老子攻城!” 高杰一声令下,围绕在开封城四周的明军便开始朝炸塌的城墙豁口冲去。 虽然事先他们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但执行起命令仍然很坚决。 金玉和见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下了死令,跟这些明狗拼了。 开封一旦失陷,知府肯定难逃一死。 金玉和是武将,照理说没有必须守土的职责。 可现在的问题是开封已经彻底被围死了,金玉和根本不可能突围成功。 以高杰的狠辣性格,绝对不会接受金玉和的投降。 金玉和即便投降,也难逃断头一刀的命运。 既如此,倒不如拼了,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由于城墙被炸出多个豁口,高杰原先准备的云梯、冲车都没有派上用场。 士兵们直接冲到坍圮的城墙前,沿着斜坡往上冲。卡Kа酷Ku尐裞網 城内绿营兵自然也明白这些豁口的重要性,拼命的将滚木、礌石往下扔。 虽然效果不比从笔直城墙上扔下好,但多少也能延缓阻滞明军的攻势。 高杰麾下的士兵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战斗技巧十分熟练。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渐渐镇静了下来。 他们将一柄柄单刀咬在口中,一边向上冲锋,一边敏捷的躲开滚落的礌石、滚木。 绿营军的军官气的直跳脚,吩咐士兵们将桐油沿着斜坡倒下去。 斜坡倾斜的角度本来并不算太大,但若是洒上桐油,那攀爬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贺疯子是李成栋麾下的一员猛将,授千总之职,因为作战勇猛常常被用作先锋。 此番冲城他就冲在了最前列,负责东面城墙一处豁口的争夺。 在他的带领下,一百余名老兵一马当先的沿着斜坡向上冲去。 清军绿营兵倒下桐油,他们就用绳子挂在断裂的石柱上,借力而上。 负责守卫此处豁口的清军千总见状大惊,连忙命弓箭手射击。 虽然这些绿营兵的射艺并不精湛,但因为人数众多,一番攒射下仍然对攀爬的明军造成了不少的杀伤。 十几名明军士兵被射中要害,发出一阵惨呼,从斜坡上滚落下去。 贺疯子肩膀上也被射中一箭。 他强忍着疼痛将箭矢折断,带伤继续向上冲击。 这种时候拼的就是一口气,谁能咬住这口气,谁就能在争夺战中获胜。 贺疯子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早已经习惯。 将为一军之胆。只要他不退缩,身后的弟兄就不会退缩。 箭矢的射击也是有间歇的。 利用这个间歇,贺疯子等人已经又向上挪了十几步,近乎可以看清斜坡上驻守绿营兵的面容。 这些绿营兵和他们一样都是汉人的轮廓五官,只是头发几乎被剃光,只在后脑上留有一根细细的辫子。 二鞑子,呸! 贺疯子十分不屑的咒骂了一声。 这些绿营兵真是没种的贱货,人做的好好的非要去给鞑子做狗。 贺疯子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鞑子,对这些为虎作伥的绿营兵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同情。 老子一定要杀光这帮二鞑子,让世人看看残害同胞的下场。 “挡住他,挡住他们!” 那名绿营千总见贺疯子如一只猛虎般朝他扑来直是大惊,连忙指派刀盾手上前封堵。 贺疯子三两步杀到跟前,抽刀便砍。 那些绿营兵哪里是他的对手,立时便有几人被砍翻在地。 在贺疯子的冲杀下斜坡上的绿营兵阵脚大乱,也顾不得向斜坡射箭了,一窝蜂的朝贺疯子涌来,想要靠人数优势把贺疯子绞杀。 贺疯子见状大喜。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多坚持一刻,他的袍泽弟兄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冲杀上来。 他气力本就惊人,此时心中又有一口气在,手中钢刀舞的虎虎生风。 那绿营千总从未见过如此勇猛的敌将,心道这厮莫不是传说中的万人敌? 这种时候若是有一杆火铳就可以轻易的结果这厮,可惜清廷对绿营军十分防备,不许给普通的绿营军配备火铳。 弓箭手虽然可以射中贺疯子,但箭矢却无法彻底射穿甲胄使其毙命,效果一般。 绿营千总此时此刻只能期盼贺疯子力气耗尽,露出破绽。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贺疯子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不停的挥刀砍杀。 几十名绿营士兵对他围攻,就是占不到丝毫便宜。 渐渐的,几十名明军冲上了斜坡与贺疯子并肩作战,人数更多的清军绿营兵被逼的节节后退。 绿营千总见状不妙哇的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主将一跑,绿营士兵更是没了斗志,丢盔弃甲一哄而散。 贺疯子心道这帮二鞑子真是废物,竟然连一炷香的工夫都没支撑住。 虽然他很想立刻把这些逃跑的二鞑子捉住砍脑袋,但现在显然不是做这件事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住这个豁口,让更多的袍泽弟兄顺着斜坡冲进城。 反正这些二鞑子已经是瓮中之鳖,授首是迟早的事,等到大军全部进城再对其进行绞杀也不迟。 同样的情况在另外十几处豁口上演,一开始负责守卫豁口的清军绿营兵还能够力战,但等到明军先锋兵冲上斜坡,局势便开始逆转。 士兵的战斗力在短兵相接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清军绿营兵与高杰部明军士兵相比,就像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完全不堪一击。 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明军便控制了全部豁口,大军依次进城。 而清军绿营兵则退到了内城,企图负隅顽抗。 高杰打巷战可是老手,吩咐两万人守住豁口以及四处城门,其余三万人挨街挨坊的搜查,不放过一名清军绿营兵。 在他看来,老百姓被逼无奈剃发做顺民还是情有可原的,可这些绿营兵,原先都是大明官军,竟然毫不犹豫的投清剃发,转过头来攻打昔日的袍泽,实在是罪无可恕。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开封城中的这三万绿营兵,他要全部诛杀! ......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活铸铜像 得知城破的消息,开封知府黄似道如五雷轰顶。 如此一座坚城怎么说破就破了? 几日前金玉和将军率三万绿营兵增援开封府,给黄似道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他心道有这三万大军驻守,开封府又固若金汤,明军断无破城的可能。 谁知过了不到五日,明军就攻破了开封,控制了全部四座城门。 知府衙门在开封城正中稍北的位置,一时半会明军还攻不过来。 可衙门里的差役、仆人却早已跑光,只剩下黄似道的一房妾侍。 此刻黄似道心中五味杂陈。 按照清廷的律令,文官失土难逃一死。如果殉国则妻儿老小不会受到牵连,如果投降或者逃走则家眷都会被发给旗人为奴。 他的发妻老母如今都在大名府老家,若是他逃走,那么家眷必定会被划为包衣奴才。 这是黄似道不愿意看到的。 思忖再三他还是决定以死殉国,让家眷有个好下场。 不过怎么个死法却是一个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黄似道是个文官,从未亲手执刃过。 他起先想要拔剑自刎。可当他取下挂在墙壁上的装饰宝剑,拔剑出鞘后却发现怎么也下不去手。 剑身太凉了,只往脖子上那么一贴黄似道便打了个激灵,浑身的肌肉都跟着颤抖起来。 不行,这个死法太疼了,而且极不体面。 再怎么说黄似道也是个读书人,岂能做有辱斯文的事情。 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得体体面面。 自刎不行那就上吊好了。 在侍妾的帮助下,黄似道将麻绳悬挂在屋梁上,系了个死结。 狠狠拽了两下确认没有问题后,黄似道浑身颤抖的搬来一只圆凳,双脚踩了上去。 绳子有些紧,黄似道试了一下后猛地咽了几口吐沫。 “我死以后,你便拿我的尸首向明军邀功吧。” 黄似道低下头冲陪伴他到最后的侍妾吩咐后事道。 “你跟了我一场,我不能亏待你。” 原本黄似道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听到屋外院子里已经传来喊杀声,知道明军已经冲进了府衙。若再耽搁片刻,怕是就死不成了。 黄似道惨然一笑,毅然的把头塞进了绳套之中,右脚狠狠一踢踹翻了圆凳。 绳子猛然收紧,黄似道只觉得脖子被死死卡住,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他只觉得有人抱住了他的双腿,拼命往上举。 他双眼向下一瞥,这人不是他的侍妾却是谁。 黄似道不禁勃然大怒,斥责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侍妾却对黄似道毫不理睬,只拼命的冲外面喊道:“来人啊,鞑子的知府就在里面,快来人啊!” 黄似道怒不可遏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出卖我!” 那侍妾冷笑道:“你给我爹爹丢下五十两银子,强行把我掳走做妾时可想过有今天?本来你死也就死了,可既然明军杀进来了,我把活人交给他们自然比交出一具尸体更能卖个好价钱。” 黄似道恍然大悟,拼命的用脚踢向侍妾。可他悬在空中整个身子软的似根面条似的,根本用不上力气。 此刻黄似道内心十分绝望。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贱人真是好狠毒啊。 院子里的明军听到呼喊声纷纷调转方向,破门而入。 见一个妇人抱着身着官袍的黄似道,立刻上前帮忙,七手八脚的把黄似道弄了下来。 “此人便是鞑子任命的开封知府!” 侍妾毫不留情的指认道。 “哈哈,抓到条大鱼,老子也算是走了运了。” 一名千总模样的军官放声大笑了一阵,大手一挥道:“绑了!” 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一拥而上,用绳子把黄似道五花大绑,捆了个严严实实。 黄似道自知逃跑无望,也就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 “这狗东西看着人五人六的,竟然心甘情愿给鞑子做狗,带走让大帅发落!” ...... ...... 此刻高杰正率领亲兵在城隍庙附近巡视,见麾下千总压着一个身着官袍留着辫子的肥胖男子走来,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千总连忙跪下回禀道:“禀大帅,这人是鞑子任命的伪开封知府,在府衙里想要上吊,被末将撞到绑了来,听候大帅发落!” 高杰上下打量了一番黄似道,冷哼道:“这种狗贼还留着做什么,拖下去砍了!” 那千总刚要抱拳领命,叫人把黄似道押走行刑,高杰突然喊道:“慢着!” “大帅还有何吩咐?” 高杰冷笑道:“这种败类一刀砍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本帅决定在开封城中铸一具铜像,这不是现成的模子吗。” 那千总先是一愣,旋即喜声道:“大帅的意思是,活铸铜像?” 一般来说铸造铜像都是把滚烫的铜水浇灌在事先准备好的模具上,一次成型。 高杰的意思显然是把铜水直接浇在黄似道的身上,也就是活铸铜像。 “本帅就是要让百姓看看,给鞑子做伪官是什么下场!” 黄似道闻言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破口大骂道:“要杀就杀,你凭什么侮辱我!” “侮辱?你也配说侮辱这两个字?” 高杰啐出一口痰来,直射到黄似道的脸上。 “翻山鹞,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这样给明朝小皇帝卖命就能落得好下场?哈哈,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黄似道自知必死,索性逞一时口舌之快,尽情的放声咒骂。 高杰心中咯噔响了一声。 虽然他目前和天子之间的关系很好,但毕竟是做贼出身,难保天子不会对他有所提防。 被点到痛处,高杰恼羞成怒道:“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了!” 黄似道丝毫不惧,又是破口大骂了数句,直到士兵扒开他的嘴巴,将舌头割了下来。 “带走,铸成铜像!” 高杰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不耐的挥了挥手。 士兵们立刻把黄似道拖走。 唉,希望是他想多了吧。天子既然把北伐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肯定是信任他的。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出现君臣相忌的情况啊。 ......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尽情燃烧吧 开封城中的巷战进入了白热化。 高杰部明军虽然人数更多,实力更强,但因为无法在狭窄的巷子里摆开阵型,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跟清军绿营兵进行一对一的搏杀。 因为抱着必死之心,清军绿营兵爆发出了远超正常情况下的战斗力,又因为在暗处,能够给明军造成不小的困扰。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开始出现了伤亡,且有逐渐增长的趋势。 高杰在把黄似道铸成铜像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不是没有想过接受绿营兵的投降,但这些绿营兵数量实在太多,妻儿老小又都在鞑子控制中。即便他们迫于形势投降了,迟早也会反水。 所以高杰才决定杀光城中的绿营兵,一个不留。 但现在看来,要完成这一任务着实不易。 开封城的小巷子实在太多了,随便往里一钻就能藏匿很久。 若不仔细搜查,很难将藏匿在巷子里的绿营兵全部揪出来。 要想快速的甄别绿营兵,仅仅靠他麾下的这五万人是不够的,必须有当地百姓的配合。 思前想后,高杰还是决定命麾下士兵挨街挨坊的向城中百姓宣告,若有绿营兵藏匿在家中立即上报。 高杰知道麾下将士的德行,攻打开封前与众人约法三章,敢有骚扰民众者立斩不赦。 故而此次破城后高杰部明军的军纪还是很严明的,百姓们虽然也都闭门不出,但至少不会出现惧兵如贼的情况。 对于这些散落在城中各处的绿营兵,高杰决定慢慢拔除。眼下最重要的是消灭金玉和统领的残余主力。 这只军队紧紧围绕在金玉和周围,并没有被打散,如今有五千人左右,已经退到了开封府学附近。 他们进入了学宫,背倚高墙负隅顽抗。 对此高杰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他亲率两万人包围了府学。 金玉和之所以退到了府学据守也是动了一番脑筋的。 在他看来,府学是文教之地,又有孔圣人的塑像在,高杰必定投鼠忌器不敢胡来。不然就会背上一个侮辱孔圣,侮辱儒学的罪名。 可高杰却不管这些,在大军包围了府学后,他当即下令往学宫里泼桐油。 一桶桶的桐油被明军士兵隔墙泼入学宫,接下来掷入其中的是引燃的火把。 高杰的目的很明确,他要一把火将府学烧个精光! 等到金玉和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府学之中只有一口井,就是拼命汲水也来不及扑灭熊熊大火。 无奈之下他只能命士兵们不顾一切的冲出府学,打算跟学宫外的明军拼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死前一定要拉上一个垫背,这样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孤单。 可惜高杰不会让他的愿望实现。府学大门已经被数块巨石牢牢堵住,根本冲不开。 从一开始高杰就没准备强行冲进去。 金玉和死到临头,直是破口大骂。他实在高估了高杰的品性,这厮竟然对孔圣、儒学毫无敬畏之心,竟然敢公然焚毁学宫! 但他明白的太晚了。 现在火势已经彻底失控,即便想要翻墙逃脱也不可能。 看着熊熊大火将一个个士兵吞噬,金玉和仰天大笑一声,拔刀抹过脖子。 鲜血从伤口喷射而出,金玉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抽搐了片刻便没了动静。 ...... ...... 五千绿营兵被全部烧死在府学之中,连带着焚毁的还有学宫中几乎全部的木制建筑。 当高杰下令打开府学大门时,一股烧糊尸体的焦臭味道扑鼻而来,直是让人作呕。 高杰又命士兵进行一轮搜查,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解决掉了这五千人,开封城中局势便基本控制住了。 剩下的清军绿营兵都散落在城中,各自为战下很容易被一一斩杀。 高杰明白城中老百姓的顾虑。毕竟鞑子战斗力很强悍,明军对上八旗军鲜有胜迹。即便现在明军击败了绿营军,拿下了开封,百姓也担心明军很难站住脚。 万一鞑子的大军从山西返回,又把开封夺了回去,那势必会对向明军提供帮助的百姓展开一场杀戮。 所以这种时候高杰必须态度鲜明的表达自己的立场,那就是与鞑子势不两立,死干到底。 只有这样,百姓才敢于配合明军把藏匿在城中的绿营兵全部揪出。 高杰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差不多了。 其一他将鞑子委任的开封知府铸成了铜人,其二他将五千名绿营兵活活烧死在了府学之中。 明军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 在开封时是这样,将来打洛阳、怀庆、卫辉时也是一样。 当然,被炸开的城墙豁口高杰并不急着去修补。因为他会继续北进,开封并不会留下多少兵力。 开始的一两日,百姓对明军还持谨慎态度。但渐渐的有人主动向明军检举藏匿的清军绿营兵。 对这些被揪出的绿营兵,高杰下令全部斩首,首级悬挂在城头示众,尸体一律扔到城外的万人坑中掩埋。 开封之战只是个开始。但有了这次的成功经历,高杰对攻取洛阳等地信心更足了。 眼下整个河南驻守的清军就剩下祖可法统领的卫辉府绿营兵,平定河南只是时间问题。 高杰当即命人写好捷报,快马加鞭送去南京。 不管怎么说,光复开封都是一件大喜事,应该让陛下早些知晓。 ...... ...... 刘良佐、刘泽清连夜逃走后,一路收拢溃兵,朝临清方向窜去。 他们聚拢溃兵后兵力大约在三万人,比刚入山东时折损了不少。 更可怕的是,军队的士气一落千丈。原本众人以为山东就是一块肥肉,可以随意撕扯,谁曾想刚到济宁州就碰了个头破血流。 “他娘的,要我说济宁州的守军最少有上万人,不然夜袭冲营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阵仗。” 刘良佐单手挽着缰绳,一脸的不服气。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老哥哥,你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神策军的一把火烧干了士兵们的心气,接下来若是不能把这口气提起来可就难办了。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开封大捷 刘良佐的面色有些凝重。卡Kа酷Ku尐裞網 按照他的原计划,拿下济宁州后顺着运河一路北上,直取临清。 可如今非但济宁州没能拿下来,反倒折损了不少兵力。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既然发动了叛乱便再也没了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经过与神策军勇武营的一番交战,刘良佐发现这只朝廷刚刚编练不久的新军实力远比他想象的强。 临清远比济宁州重要,在那里驻守的官军数量只会比济宁州更多。 这个时候贸然北上怎么看都是不智的行为。 如果不继续往临清方向去,也不能留在原地。朝廷追剿的大军很可能已经在路上,继续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刘良佐一时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要不,我们干脆调转方向杀去登莱吧。” 刘泽清眼神一厉,高声道。 “登莱?” 刘良佐直是一愣。卡Kа酷Ku尐裞網 “既然陆路走不通,我们就走海路!” 刘泽清毕竟做过山东总兵,对山东的整体情况十分了解。 “如今朝廷为了防备清军南下,肯定会在德州一代布下重兵。相较而言,登莱方向的兵力肯定会很薄弱。” 刘泽清稍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孔有德等人不就是在登州浮海降清的吗。现在我们只需要去到天津,路途更近了。” “妙哉妙哉啊!” 经由刘泽清这么一番分析,刘良佐也觉得奔去登州走海路去津门是个十分好的选择。 朝廷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他们会突然调转方向往东去。 可他刚兴奋了没多久,就皱着眉头道:“可登州如今有那么多船吗?” 三万人不是个小数目,要把这些人都装进船里怎么也需要一千艘船。若是放在天启年间登莱水师刚刚建立时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可现在登莱水师早已不复存在,刘良佐很担心登州没有足够的船只供他们浮海逃命。 “战船也许没有那么多,但渔船有啊。卡Kа酷Ku尐裞網” 刘泽清嘿嘿一笑道:“我们这又不是打海战,什么船都能乘!” 对啊!他们此行只是为了逃命,是不是战船又有什么紧要的。战船不够就抢渔船啊,刘良佐就不信了,偌大个登州就凑不出供三万人乘坐的船只来。 “好,那就这么定了。泽清老弟,我们就往登州去!” ...... ...... “皇爷,捷报,捷报啊!” 朱慈烺正在翻看一份江西吉安府送来的奏疏,司礼监秉笔太监刘传宗便欣喜若狂的跑了进来。 朱慈烺很少见刘传宗这么失态,将手中奏疏放下沉声道:“可是山东来的?” 朱慈烺以为是黄德功和神策军合力击败了刘良佐、刘泽清,心道这也不算什么,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皇爷,不是山东来的捷报,是河南,河南啊。开封光复了,开封大捷啊!” 刘传宗跪倒在地,将捷报高高举过头顶道:“奴婢恭喜皇爷,开封光复了!” 朱慈烺心中一动。 前不久高杰刚刚诛杀睢州许定国,这才过去十几日便打下开封了? 朱慈烺预料到清军在河南的实力会很薄弱,却没想到会这么弱。开封再怎么说也是仅次于洛阳的大城,高杰这么轻易的拿下开封,证明清军在河南真的没有多少兵力。 朱慈烺一把拿起奏疏展开来看,越看越是欣喜。 原来高杰在此次攻打开封的时候运用了朱慈烺秘授的火药炸城法。 事实证明这个改进版穴攻的法子十分好用,按照高杰奏疏中的原话:将开封城的城墙炸塌了十数处。 若是换做其他人,肯定会认为高杰的奏疏中有夸张的成分。但朱慈烺不会。 因为火药炸城的威力只有他最清楚。 太平天国攻打南京的时候,就是用了黑火药炸城,把红衣大炮都轰不开的城墙炸开,从而占据了南京。 开封虽然也是雄城,但城墙的坚固程度肯定不比南京。 既然南京的城墙都可以炸开,那开封的城墙被炸开十几处也就斯毫不稀奇了。 虽然朱慈烺知道黑火药炸城的威力,但毕竟没有在实战中检验过。此番高杰利用此法拿下开封,等于是让朱慈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高杰在奏疏中除了报捷外,还以诚惶诚恐的语气请天子下旨,是否继续北进。 对此朱慈烺还是很满意的。 高杰能够在大胜之际毫不跋扈,把朝廷和天子放在首位,实在很难得。 别管他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只要面子上做出来就值得表彰。 北伐当然是要继续的。开封一克,洛阳、怀庆、卫辉便都可攻取,河南北部若一拿下,山东、河南就能连成一片。即便满清拿下了山西,关中,仅仅靠这数省也完全无法和坐拥大半个天下的大明拼消耗。 当然,朱慈烺没有盲目乐观道认为高杰可以犁庭扫穴,直捣黄龙,光复神京。 清军主力虽说都调去攻打山西、陕西,但京畿附近肯定还是留有不少的兵力的。因为顺治皇帝已经迁都,多尔衮和豪格也在,至少有上万的精锐驻守京畿。 这些人可不是绿营军,而是满洲精兵,实力还是很强的。 加之河南等地又要分兵驻守,即便高杰攻到了京畿,也已是强弩之末。 一旦战线拖长,粮秣补给就会出现问题。高杰以疲兵伐清,却是占不到什么优势。 当然,试着把兵力推进到北京城郊是可以的,这样可以威慑满清朝廷,让他们投鼠忌器。 ...... ...... “一拉金嘞嗨唷!二拉银嘞嗨唷!三拉珠宝亮晶晶,大海不负抲鱼人。撑船哪能怕对头风,晒鲞哪管太阳红!要摸珍珠海底钻,要抲大鱼急起篷。” 一大早登州府红螺湾的渔民就扯起嗓子喊起渔歌出海捕鱼。对于渔民来说靠海吃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说出海捕鱼很苦,渔民称之为十煞:所谓有风吓煞,无风摇煞;有雨淋煞,起暴饿煞;热天晒煞,冷天冻煞;两脚奔煞,肩胛挑煞;三杠拉煞,老少哭煞。 但好歹辛劳一天能够换得一顿饱饭,在乱世能够活下去便足够了。 ......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袭杀登州 吴老九是红螺湾资历最老的渔民之一,他祖上三代都依靠打渔为生,对于登州周遭海况十分了解。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吴老九看来大海有时候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闹起脾气来你得顺着他哄着他,绝对不能跟他对着来。 渔民开海的时候都会海祭,就是为了让大海顺心。只有大海顺心了,他们才能有好收获。 吴老九今年四十整,有一个妻子三个女儿。 一直没有儿子是吴老九的一个心结。在他看来女孩子毕竟不比男人,出海这等辛苦的活儿不一定能做的来。 可渐渐的,随着女儿们的长大他的这一看法也随之改变。 三个女儿都很能干,不光能帮着他修补渔网,分拣鱼虾,甚至能够和他一起出海打渔。 吴老九自然是十分欢喜,一身的手艺总算有了传人。 他也想明白了,将来招上一两个上门女婿,即便没儿子日子照样过! 这年头吃不饱饭的灾民多的是,随便给口吃的让他做啥不行? 上门女婿?哼,算便宜他了! 吴老九一边哼着调子一边收网。卡Kа酷Ku尐裞網 据他捕鱼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一网鱼虾很不少。 卖了鱼虾再给女儿婆娘扯上半匹步做几件新衣裳! 待网全部收起后,果然没有让吴老九失望。渔网之中满是蹦跶的海鱼,间或夹杂着几只螃蟹。 嘿嘿这种黑壳螃蟹老幺最喜欢吃。吴老九嘴角一扯,露出一排黄中带黑的牙齿。 将鱼虾全部装到木桶之中喂了水,吴老九便急着调头返航。 从这里到红螺湾最少也得两个多时辰,他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吴老九心情大好,又哼起了渔歌调子。 “一拉金嘞嗨唷!二拉银嘞嗨唷!三拉珠宝亮晶晶,大海不负抲鱼人。撑船哪能怕对头风,晒鲞哪管太阳红!要摸珍珠海底钻,要抲大鱼急起篷。” 这渔歌号子是他父亲教给他的,他父亲则是他爷爷教的。祖祖辈辈的打渔人哼着一样的调调,扬帆起篷,抛网收网,日出而渔,日落而归,过着靠海吃海的日子。 虽然平淡却也幸福。 吴老九很知足,比起河南陕西等地的灾民,红螺湾渔民的日子绝对算的上幸福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据说河南陕西赤地千里,粮食颗粒无收。灾民们没的吃,只能偷观音土果腹。 可观音土吃了虽然能充饥却不能排泄。但凡是吃了观音土的人最后都会腹胀而死。 若仅仅是天灾倒也罢了,偏偏还有人祸。 官军,闯军,鞑子,都围着陕西、河南转,老百姓即便没有被饿死,也会被抓了壮丁填壕。 吴老九听说陕西、河南的百姓十不存一。 即便是山东也没少遭兵祸。 崇祯年间鞑子破口劫掠京畿,还不尽兴遂调转方向杀向山东。 临清背靠运河,是多么繁华的一座大城啊,被鞑子劫掠屠戮一番,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 也就是远离内陆的登州,极少受到波及。除了孔有德那次登州之乱,再没有遭受过兵祸。 即便是那次登州之乱,也就是城中的百姓遭了殃,红螺湾的渔民根本没有受到波及。 这么说来,红螺湾还真是老祖宗留下的福地呐。 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间吴老九的渔船驶进了湾口。 可他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整个渔村上方都冒起熊熊黑烟,隔着老远他都能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吴老九登时起了几分警惕,将身子趴的极低,仔细观察着渔村的动静。 过了片刻他发现几个兵丁出现在码头上,将一具无头尸体抛入海中。 嘶! 吴老九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好好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兵。 他急欲探个究竟,又不敢继续行船前往,索性身子一翻跳入海中。 红螺湾的渔民个个都是水性极好的,吴老九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距离他甚至可以不换气直接游过去。 越靠近码头海水越浑浊,吴老九尽量将身子沉得低些避免引起码头上那些兵卒的注意。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吴老九游到了码头边上,见那几名兵卒有说有笑的走远了这才敢浮出水面。 脑袋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吴老九大口喘吸着。 方才那口气他憋的太久,差点就撑不住了。 吴老九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双手扶着木板往前挪动。 他的动作不敢太大,故而速度很慢,两百步的栈板花了两盏茶的时间才挪到了头。 到了栈板尽头,吴老九可以更清晰的看到渔村里的景象。 只见狭小的渔村里挤满了兵卒,他们肆意的冲进屋舍中,将女人拖拽而出,就地奸淫。 吴老九只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即就跳上岸去和这些兵痞拼了。 可他细细一想自己手中没有家伙,怕是伤不到这些兵痞。与其白白送死倒不如弄清楚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再做计较。 崇祯朝后期天下大乱,官兵不像官兵,土匪不像土匪。 别看这些兵痞披着明军制式的大红胖袄,可却未必是什么正规军,没准是招降的哪个山大王的杂牌军。 距离红螺湾最近的城池便是登州城。 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登州城方面难道毫无察觉? 思前想后吴老九还是觉得应该前去登州府送个信。 仅仅靠他自己是不足以阻止这些兵痞恶行的,必须借助官府的力量。 吴老九要赌一次,他要赌登州城的官军和和这些兵痞不是一伙的。 ...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登州城清河坊内,衙役赵虎正在巡街,突然看到远处冒出了一处光亮。 渐渐的他听到了马蹄声。 一人手持火把策马疾驰而来。 他不由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登州城是实行宵禁的啊,这深更半夜的怎么敢有人在城中跑马。 赵虎刚想上前责斥,待看清来人是往衙门去的,立马往后缩去。 怪不得这人敢无视宵禁,原来是有官府背景啊,说不准还是大老爷的亲戚!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瞎出头的好! ... ... 第一百四十章 袭杀登州 现任登州知府袁惟泰是昔日登莱巡抚袁可立的族侄。 自打新君继位收复山东以来,便出任登州知府一职。 登州、莱州都毗邻大海,故而当年袁可立选择在此建水师。只是时也命也袁可立被弹劾去职后就再没人能把登莱水师调教好。及至崇祯末年登莱水师更是名存实亡。 袁惟泰不光是袁可立的族侄,更是他水师战术的信奉者。 在袁惟泰看来,要想剪除东虏之患,必须要倚靠水师。而登莱就是建立水师最适合的地方。 眼下虽然朝廷没有足够的船来建立水师,但必须要有这个雄心。 听说陛下复建了龙江船厂,这就是个好事情啊。 以江南之富庶,集中银两用作造船,凑出一只水师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当然,袁惟泰不比当年的袁可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登州知府,人微言轻,要想直接向天子献策是不可能的,只能期盼天子能够念起当年登莱水师的好来。 这日袁惟泰照例处理公务到深夜,正准备歇息,便听管家禀报道:“老爷,府衙外有一个自称内厂军情司的人求见。卡Kа酷Ku尐裞網您看...” 听到内厂军情司几个字后,袁惟泰困意全无,急忙道:“快把人请到花厅去啊!” 皇帝陛下复设内厂的事情袁惟泰也有所耳闻。这次内厂不光复建还增设了军情司,专门针对南京以外军情的搜集工作。 军情司的番子来无影去无踪,比东厂、锦衣卫番子行迹还要飘忽,寻常人等很难遇到。 如今竟然有一个自称内厂军情司番子的人主动求见他,看来是有大事啊。 袁惟泰知道内厂军情司的番子是直接对天子负责的。他们陈写的奏报可以直达天听。袁惟泰不敢怠慢,稍稍整了整袍服便催步朝花厅赶去。 袁惟泰进到花厅,见到一个小校模样的汉子端坐在官帽椅上,连忙拱手道:“本官便是登州知府袁惟泰,不知天使可有要事相告?” 如何称呼军情司的番子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袁惟泰思前想后,觉得军情司的番子都是替天子办事的,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之为天使了。 “不敢当,某家不过是个粗人,今日扰了袁府尊休息,实是有要事禀告。” 那番子冲袁惟泰抱了抱拳,继而道:“还请袁府尊屏退左右。” 袁惟泰知道事关重大,遂叫添水倒茶的婢女都退了出去,这才和声道:“天使请讲。” 那番子清了清嗓子道:“某家来是想告诉袁府尊一声,刘良佐、刘泽清二贼已经率叛军杀向登州了。” 袁惟泰闻言大惊:“此话当真?” 那番子冷笑一声道:“看来袁府尊是不信任某啊。也罢,这是某得腰牌,还请袁府尊查验。” 说罢将腰间别的玉牌递给了袁惟泰。 袁惟泰老脸一红,连连摆手道:“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犹豫再三还是接过腰牌查验了一番。 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虽然他从未亲眼看过内厂军情司番子的腰牌,却见过锦衣卫的。 两者大同小异,袁惟泰只看了一眼便认定此人必定就是内厂番子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本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天使赐教。” 既然已经认定对方身份没有问题,袁惟泰接下来自然就要确认这个情报的真实性了。 那番子点了点头:“袁府尊请讲。” 袁惟泰清了清嗓子道:“刘良佐、刘泽清二贼不是在围攻济宁州吗?怎么会突然杀向登州。” “袁府尊的消息太闭塞了,二贼虽然一开始意在攻打济宁,但受挫之后便调头杀向登州了。某家在不远处的红螺湾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看样子他们是想浮海逃窜啊。” 袁惟泰闻言一惊。 浮海出逃?这不和当年孔有德的路数一模一样吗? “若是如此,那可该如何是好?” 袁惟泰直是惊惧不已。 现如今登州基本就是一座空城,根本没有多少兵力驻防。 刘良佐、刘泽清的叛军虽说有所折损,但少说也有几万人。袁惟泰靠什么去守城? 若是守不住登州城,他就是下一个孙元化,只有洗干净了脖子等着锦衣卫前来逮拿,押解到南京受那断头一刀。 “天使救我!” 在袁惟泰看来眼前的内厂军情司番子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即将溺亡的他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袁府尊莫慌,二刘叛军来势汹汹,但却不是奔着夺取登州来的。这一点和当年的孔有德叛乱有很大不同。” 军情司番子的话让袁惟泰眼前一亮。 是啊,从一开始刘良佐、刘泽清就没打算奔着登州来。之所以被迫选择这里,是因为登州靠海,可以浮海出逃。 站在刘泽清、刘良佐的角度考虑他们现在肯定也很慌张,朝廷已经派黄得功率部追击。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浮海逃走,很可能会被黄得功部和神策军前后夹击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情况下刘良佐、刘泽清当然不会耗费时间攻打登州。 “天使的意思是?” “袁府尊要做的不过是拖住二贼。而拖住二贼的最好办法便是烧毁所有渔船。” “这个....” 听到这里袁惟泰不禁蹙起眉来。 “恐怕有些不妥吧。” 登莱水师如今不复存在,自然不用担心二刘夺取战船。但渔船却不是袁惟泰能够控制的。 一来这些船都是渔民的所有,袁惟泰若是派人强行焚毁,恐怕要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痛骂。 二来若是派出仅有的人手前去烧船,万一刘泽清、刘良佐真的孤注一掷攻打登州,那他就真的只能上吊了。 见袁惟泰犹犹豫豫,军情司番子冷冷道:“袁府尊不要以为登州不失朝廷便不会降罪。纵容叛军浮海出逃也是大罪。” 袁惟泰闻言心凉了大半截。 是啊,刘良佐、刘泽清罔顾皇恩浩荡,公然发动叛乱,就是在挑衅朝廷的权威。这种情况下天子自然不能准许叛军逃走。身为登州知府,若是袁惟泰在明明有机会阻止叛军浮海出逃的情况下却什么都没做,一个渎职失职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袭杀登州 “泽清老弟,真有你的。卡Kа酷Ku尐裞網这番便是神仙也难料到咱们会突然杀向登州府!” 刘良佐骑在马背上望着浩瀚的大海,兴奋的说道。 济宁州一败,士兵们多成了惊弓之鸟,若要继续北上恐怕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哗变。刘良佐可不认为仅凭个人威望就能够震住乱兵。 好在刘泽清及时献策,建议改向东行军。 他们从兖州一路向东,经青州莱州杀向登州。 一路上他们畅通无阻,根本没有成建制的官兵挡道。 到了登州,刘良佐的心情大好,下令手下四处搜集船只,只待抢掠一番便浮海出逃。 只要他们坐上了船,那即便朝廷派出十万追兵,也只能望洋兴叹。 从登州出发去往津门,不过两三日的工夫就能抵达!这可比当年孔有德浮海出逃的路程近多了。 当然搜集船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个渔村的船只也就是百来艘,要搜集到供三万人浮海出逃的船只,至少也要洗掠几十个渔村。 昨日他们刚刚屠了一个叫红螺村的渔村,抢到了一百一十三艘渔船以及不少的粮食,解决了大军两三日的口粮问题。 要刘良佐说,领着乱军四处劫掠真他娘的爽。卡Kа酷Ku尐裞網既不用看文官的脸色也不用受制于朝廷。去他娘的总兵,老子不伺候了! 怪不得崇祯朝全国各地造反此起彼伏,贼越剿越多,那是因为真的快活啊。 天天当皇帝,夜夜做新郎,这日子着实舒坦。 粮秣不够?抢啊! 女人没有?抢啊! 囊中羞涩?抢啊! “老哥哥,咱们的动作还是得迅速些。我怕迟则生变啊。” 刘泽清显得有些谨慎,朝廷没有立即看出他们的动向不意味着永远都不会察觉。 “恩,等到抢够船了,咱就浮海去津门,让官兵跟在后面吃屁!” 刘良佐虽然对近在咫尺的登州城很眼馋,但也明白此时不是贪心的时候。 登州即便再空虚,要想打下来没有个三五日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朝廷追剿的大军赶来可就不好办了。 “叫儿郎们分得再开些,走的再远些,务必在三日内找到足够的船只。” 刘良佐攥紧马缰,眼神一厉道。卡Kа酷Ku尐裞網 ...... ...... 吴老九一到登州府衙前就双脚一软就瘫倒在地。 他靠着一双脚从红螺湾走到登州城中,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已经精疲力竭。 “水,给我些水喝。” 吴老九只觉得眼前的人都出现了重影,十分虚弱的乞求道。 “哪里来的乞丐,没看见这里是知府衙门吗?快快快,滚远一点!” 值守在大门前的衙役黄三见一个浑身鱼腥味的黝黑男子倒在面前,心中暗叫晦气。 现任知府最爱干净,便是袍子上落了灰都能别扭半天,这臭乞丐要是让大老爷看见了,准得狠狠责骂他一番。 “这位差爷我叫吴老九,我有要事禀报给大老爷......” 吴老九伸出手来,声音沙哑的说道。 “嘿嘿,就你个臭乞丐还能有啥要紧事?再说了,大老爷也是你相见就能见的?滚开!” 黄三对着吴老九冷嘲热讽了一番,一脚踢向他的腋窝:“老子再说一遍,给老子滚远点,再不走老子便以冲撞官衙为由捆了你,赏你一顿鞭子。” “不要,不要......”吴老九连忙摆手:“差爷,我真是有要事向大老爷禀报啊。红螺湾出现了一股乱兵,他们见人就杀,见船就抢啊。” “什么?你是从红螺湾来的?” 黄三愣了一愣。 “我就是红螺湾的渔民啊。” 吴老九哀叹一声。 “你先在这里别动,我去向大老爷禀奏一声!” 黄三说罢便朝衙门里走去。 大老爷一早下了命令,要登州城中三班衙役以及一应快手、帮闲前往登州城附近渔村烧毁渔船,只留下几个人撑门面。 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在红螺湾附近出现了一股乱兵,大老爷担心他们抢船作恶浮海出逃,这才当机立断行此釜底抽薪之策。 如果衙门外那人真的是红螺湾的渔民,那肯定会有第一手的消息。 黄三急于献功走的很急,险些跟迎面而来的师爷宋安撞个满怀。 “哎呀宋先生,小的没长眼差点撞到了您,这里给您赔罪了。” 宋安可是知府大人身边的红人,哪里是黄三这样的小虾米能够得罪的。 他连忙陪着笑脸向宋安请罪,希望对方可以原谅自己的莽撞。 宋安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冷哼一声道:“你如此慌张,是为何啊?” “宋先生,外面有一个自称红螺湾来的渔民,想要面见大老爷。小的这便赶去禀报啊。” 宋安闻言吃了一惊。 “红螺湾?” “正是。”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去向东翁禀报。” 宋安一甩手,扭头就朝后堂走去。 黄三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宋安走远,不甘的啐出一口痰来。 “呸,不要脸的老狗,这点功劳也要急着抢!” ...... ...... “东翁,喜事,大喜事啊!” 宋安冲到袁惟泰的书房之中,眉间带喜道:“东翁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宁之啊,可是府城附近的渔船都烧毁了?” 坐在四出头梨花木官帽椅上闭目养神的袁惟泰听到宋安的声音,双眼猛然张开,整个身子跟着弹立了起来。 “呃...那倒没有。” 宋安直是有些尴尬,他心道您老一早才刚刚把命令下达,三班衙役出城执行命令不到半日,哪里能那么快。 “一名红螺湾的渔民如今就在府衙外面,请求面见大老爷呢。宋某寻思着此人肯定有刘良佐、刘泽清纵兵劫掠的消息。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东翁若是知晓二贼的行踪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化解眼前危局。” 宋安不愧是绍兴人,一张嘴巴张张合合就把袁惟泰哄得心情大好。 “那还不把他快快叫进来,本官要亲自质询他事情经过!” 袁惟泰果然心情大好,连忙挥手吩咐道。 “东翁且稍等,宋某这便去!” 宋安冲袁惟泰抱了抱拳,脚下生风般的转身而去。 ......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八大晋商 吴老九被带到后院袁惟泰的书房时已是口干不能言。 袁惟泰命人倒了茶与他喝,吴老九喝了满满一茶壶,这才觉得喉咙湿润了些。 在袁惟泰的质问下吴老九将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与那军情司番子所说基本一致。 对于红螺村遭到的劫难细节袁惟泰是不怎么关心的。那已经是既成事实,再怎么样都无法弥补。他更关心的是刘良佐、刘泽清二贼接下来的动作。 按照吴老九的说法,红螺湾的渔船只有一百来艘,肯定无法满足二贼的需求。那么二贼接下来肯定还会洗掠更多的渔村,从而筹集渔船为出海做准备。 还真让那军情司的番子说着了! 袁惟泰暗暗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命人将吴老九带下去休息,之后与宋安商议道:“宁之啊,看这样子二贼恐怕真的是急于出海,仅仅靠三班衙役去烧毁渔船恐怕来不及。本官想在城中临时征募乡勇来做这件事。” 袁惟泰也想明白了,刘泽清、刘良佐不太可能攻打登州城,也就敢在沿海渔村劫掠一番。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索性烧毁所有渔船,困住叛军等朝廷大军来平定呢。 这可是个大功劳啊。 当然袁惟泰也是存着一点私心的,那就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招募来的乡勇练成一只军队。 放在太平年景,若是有哪个文官敢擅自招募乡勇练兵,那绝对是活得不耐烦了。可现在是乱世,朝廷是乐意看到文官练兵自保的。 刘泽清、刘良佐部叛军袭杀登州便给了袁惟泰理由。他若不顺着杆往上爬岂不是对不起这个绝佳的机会? 宋安作为袁惟泰的幕僚多年,对这位东翁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袁惟泰这番话刚一出口,他便闻琴音而知雅意朗声道:“东翁放心,这件事便交给宋某去办,宋某一定不负东翁嘱托!” 袁惟泰大喜。若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立下大功,并掌握一只属于自己的军队,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宁之不愧是我的臂膀。好,银钱你直接去府库支取,凡是应募乡勇,一概给予五钱银子奖赏!” 袁惟泰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五钱银子可着实不少了,何况袁惟泰这次这是叫他们去烧船而不是打仗,一定会有人争着抢着应募的。 至于将来如何解释这笔花销也很简单,全推到抗击叛军上。卡Kа酷Ku尐裞網 打仗哪有不花钱的,花个几千上万两银子不是很正常的吗? ...... ...... 北京紫禁城,乾清宫。 多尔衮在便殿设宴赐馔,封晋商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等为大清皇商。 笼络八大晋商在多尔衮看来是一件重要性不亚于西征的大事。 要知道这八大晋商可不是一般的商贾。早在清军入关之前,他们就通过自己的渠道往返于关内关外,向辽东输送粮食、以及盐铁等重要物资。 当时明廷对辽东实行全面的粮食封锁政策,严禁百姓倒卖粮食到辽东。 若是没有这些晋商,清军手中即便有银子也买不来足够的粮食,早就被饿死了。 正是靠着晋商在暗中的粮食输送,大清才能够等到入关的这一天。 而且晋商不但给清军输送粮食、盐铁,还会把刺探到的明军情报一概卖出去。 如此一来,明军有什么动向,清军方面就会第一时间得知,从而轻而易举的针对。 可以说没有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等八大晋商,就没有后来清廷入关的好日子。 多尔衮今日在乾清宫大宴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等人,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 当然,多尔衮弄出这么大的动作不光是封八大晋商为皇商那么简单,还有着借八大晋商为清军筹措粮秣的打算。 如今天灾不断,北方常年干旱赤地千里,粮食产量很低。 想要靠北方几省每年产的粮食养活十数万军队是不可能的。 而各地府库的存粮又已经见了底,多尔衮为此十分苦恼。 他也知道天下粮仓在湖广,可现在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打下湖广来,只能暂时买粮食应急了。 为此,多尔衮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八大晋商。 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等人当年可以冒着明廷封锁令,走私粮食到辽东,现在自然有本事再从南面弄到粮食。 价格嘛贵一些就贵一些好了,先解决了吃饭的问题才是正理。 多尔衮是一个很务实的人,要想让马儿跑,就必须让他们先吃饱草料。 为此多尔衮拿出了皇商资格作为筹码。 八大晋商当年为了出关方便,都在宣府镇张家口堡置办了不少产业,经营重心都往张家口转移。 多尔衮索性让这八家隶内务府籍,仍互市塞上。 对此范永斗等人自然是喜不自胜。 塞外草原不比关内,除了牛羊不缺,基本样样都少。 尤其是盐巴、茶叶,是牧民们最短缺又生活必须的。 至于辽东的貂皮、人参若拿到关内卖,自然能够卖到一个好价钱。 但天下商贾那么多,有竞争的情况下要想获利就得压低价格。 这是范永斗等人极不愿意做的。商人逐利,有谁愿意把嘴边的肉让出去? 但一旦成为皇商,便可以实行垄断,尤其是供给内务府的皮货,价格自然好说。 至于盐铁铜这些暴利行业,范永斗等人暂时还不敢想。但他觉得只要打点得当,将来未必没有机会介入这方面的采买。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办好摄政王交办的事宜,讨得主子的欢心。 主子只要开心了,一切事情就都好说。 为此,范永斗为首的八大晋商在赐宴上就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将筹措军粮的差事办好,不负摄政王的重托。 多尔衮心情大好,又赐下各家张家口房地若干以作笼络。 三个月,多尔衮认为最多还需要三个月,八旗大军就能平李闯、定四川、灭残明,横扫天下! 所以八大晋商只要筹措到供大军食用三个月的粮食足矣。 ......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范文程的野望 离开紫禁城后,范永斗便径直回到其在京师购置的私宅中。卡Kа酷Ku尐裞網 甫一进院,他的独子范三拔便凑步上前迎道:“爹,您可回来了!儿子我可担心死了。” 见儿子面色急切,范永斗咳嗽了一声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为父这次入宫是摄政王赐宴,是好事情啊。” 范三拔连忙点头道:“父亲说的是。” “不过你有所顾虑也是对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为皇家做事总要留几分小心。” 范永斗瞥了儿子一眼,沉声道:“到屋里说吧。” 说罢拔步当先走去。 “哎!” 范三拔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范永斗进到书房坐定后见儿子还束手站着,皱眉道:“坐吧。” 范三拔这才恭恭敬敬的坐下。 “为父这次入宫,被摄政王赐予皇商身份,隶内务府籍。” 范永斗知道儿子最关心的是什么,也没有拿捏直接说道。 “啊!” 范三拔直是吃了一惊。卡Kа酷Ku尐裞網 “竟然有此事?摄政王说的可当真?” 范永斗又气又笑道:“当今天子年幼,摄政王以皇叔身份摄政。若他说的话都不能当真,还有谁说的能作数?” “父亲教训的是。” 范三拔垂下头道。 见儿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范永斗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范家诺大的家业总归是要传到范三拔手上的。 范永斗真担心儿子瘦弱的肩膀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既然要做皇商,便要替朝廷分忧。” 范永斗稍顿了顿继而说道:“摄政王叫为父和其余七家一起筹措军粮,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在自家儿子面前范永斗也是知无不言。 “朝廷需要筹措多少粮食?” “大军食用三个月的数目。” 范永斗不咸不淡的说道。 “三个月?” 范三拔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卡Kа酷Ku尐裞網 “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见儿子一惊一乍的,范永斗蹙眉道:“若是能够轻易办成此事,摄政王又怎会找到我们。皇商也不是好做的啊。” 说罢他冷笑道:“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咱家在湖广不是还有路子吗?你托关系跟武昌方面联系,以私人的名义购粮。价格贵一些也没关系,咱家是替朝廷办差事,不需要考虑价格。” 范三拔有些为难道:“父亲,咱家在武昌方面有关系不假,可一次性购买大量的粮食,恐怕会惹人怀疑啊。” “那左良玉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你以为他会深究吗?” 范永斗叹了一声道:“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刀口舔血,你不冒险有别家甘愿冒险。范家能有今天,不就是为父刀山火海的走过来吗?” “可湖广如今也不太平。白旺和左良玉一直对峙,儿子担心粮食运不出来。” “那就绕道!” 范永斗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道:“还要我说多少遍,这件事即便是硬着头皮也得办成了。我范家能否扶摇直上便看这次差事办的如何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父亲,儿子明白了,您莫要生气。卡Kа酷Ku尐裞網” 范三拔抿了抿嘴唇道:“儿子听说最近南面也有不小的动静,看这样子粮价是低不了。实在不行儿子就把家里的存银添上。” “这就对了。” 范永斗微微颔首:“做大事的人岂能拘泥于小节。你别以为现在贴些银子就是吃亏,眼光要放长远一些。咱家和大清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大清将来鼎定天下,咱们家便有金山银山。若是残明朝廷从南面打回来,你我父子可还有一丝活路?” 范三拔闻言直是冒出一身冷汗,连忙道:“儿子受教了。” “罢了这种事情你以后多琢磨琢磨也就明白了。为父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起身朝屋外走去。 “儿子恭送父亲。” ... ... “范先生,此事真可以放心交办给这八家吗?” 对于多尔衮把筹措大军粮食的任务交给八大晋商一事,代善很不解。 如此重要,关乎大清国运之事托付给区区商贾,实在有些让人放心不下。 故而他找来了范文程,想听其分析一番。 “回王爷的话,奴才认为由范永斗等人去办这差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范文程欠了欠身子道:“要买粮食只能从南面买。大清入关不久,在南面并没有多少关系,要想买粮十分之难,只能假借范永斗等人之手。” “哼,本王的意思是难道就不应该防备一手?” 代善的意思很明白。 八大晋商毕竟是汉人,虽然他们曾经尽心尽力的替大清办事,但万一生了异心在关键时候坑了大清一把,那该如何是好? 范文程如何不知道代善心中所想。可他毕竟也是汉人,有些话不好明着说出来,只得道:“可命这八家把妻儿老小都从张家口堡迁到京师来。如此一来,不怕他们不尽心替大清做事。” 代善闻言大喜。 只要手中有了人质,他便觉得踏实了许多。 虽说汉人奸诈,但也不会无视亲人安危吧? 张家口堡距离京师不算太远,把八家亲眷全部迁来京师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本王这便去找摄政王!” 代善说罢便要起身。 “王爷莫急!” 范文程连忙摆手阻止。 “怎么,范先生还有什么要说?” 代善对于范文程还是比较信任的。这个老东西是一心一意替大清卖命,当年辽东时便出了许多毒计,帮大清攻城略地,立下汗马功劳。 他的意见还是需要听一听的。 “奴才以为这件事由王爷去说不太合适。” 范文程压低声音道:“摄政王那里对王爷可是一直有所不满的。” 范文程说的也是实情。 早在皇太极死后多尔衮拜便曾游说代善,希望代善可以支持他继承皇位。 可代善却一直不表态,甚至暗中有些倾向于豪格。 虽然多尔衮和豪格最终达成妥协,决定由福临继承皇位,但心里却是谁都不服的。 此番若是由代善前去找多尔衮,要求他将八大晋商家眷迁来京师,恐怕多尔衮只会认为代善是在变着法的指责他考虑不周。 ...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累的范文程 代善微微眯着眼睛道:“那这件事......” 范文程躬了躬身道:“王爷若是不嫌弃,奴才愿意代劳。卡Kа酷Ku尐裞網” 代善点了点头道:“有范先生出马,老十四那里一定会听从的。” 稍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此事不宜太过声张,否则会惹人非议。” “奴才明白!” 范文程冲代善打了个千儿,恭声道:“若王爷没有什么别的事,奴才便退下了。” “恩。” 代善轻应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范文程小心翼翼的离开房间往出走,刚一出院子便见济尔哈朗迎面走来。 范文程连忙闪开身子躬身礼道:“奴才范文程给郑亲王请安。” 济尔哈朗可是加了和硕头衔的亲王,与多尔衮一起以叔王身份担任辅臣。 “范先生无需多礼,本王来礼亲王府上是来听曲的,范先生要不要一起?” 济尔哈朗养气的工夫一流,见到范文程并没有丝毫的惊讶。 “多谢郑亲王抬爱。不过奴才还要入宫拜见摄政王,事涉军国要事,奴才不敢怠慢。” 济尔哈朗哦了一声,也不勉强,微微笑道:“那改日吧。” 对于济尔哈朗和代善走的这么近,范文程一定也不感到惊讶。 八旗内部基本分为三派。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是一派。豪格是一派。济尔哈朗、代善是一派。 在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咄咄逼人压倒豪格,几乎染指帝位的时候,身为镶蓝旗旗主的济尔哈朗站了出来,和代善一道与多尔衮谈判,最终定下了扶持皇太极第九子福临继位的方案。 这是一个多方都能够接受的折中方案,避免了八旗内部的流血冲突。 范文程对济尔哈朗的胸襟气度是很钦佩的。 各旗旗主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其中利益纠葛很复杂。 范文程并不太关心这些,只希望能够尽到一个奴才的本份,助大清夺取天下。 ...... ...... 范文程来到宫中后立刻受到多尔衮的召见。卡Kа酷Ku尐裞網虽然多尔衮现在更重用洪承畴,但对范文程这样的老人还是很看重的。 范文程依照惯例对多尔衮行礼问安后,便将自己的担忧说与多尔衮听。 “王爷,奴才认为应该派人将八大晋商的家眷从张家口堡乔迁到京师来。” “哦?范先生为何会这样想?” 多尔衮轻轻转着拇指上的扳指,颇是玩味的问道。 “回禀王爷,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商人逐利,尤其是范永斗这样的商人,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范文程稍顿了顿,继而道:“眼下他们替大清卖命,是因为大清可以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但若是别人可以给他们更多的利益,难保不会生出异心啊。把他们的家眷全部迁到京师来,便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 经由范文程一番分析,多尔衮也觉得自己之前是太过大意了,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依着范先生说的办吧。对了,本王还有一件事想问范先生。” “王爷请讲。” “皇上既然已经从盛京迁都,理当住进紫禁城。本王也该挪挪地方了。” 多尔衮此先一直住在紫禁城中,但顺治皇帝前不久从盛京移驾至北京,多尔衮继续留在紫禁城便有些尴尬了。 虽然他贵为皇叔父摄政王,大权独揽,但毕竟不是皇帝,如果他继续住在紫禁城中,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范文程微微感到有些惊讶。 以睿亲王的性格,能够主动做出让步实属不易。 “王爷英明。” 范文程十分乐意看到八旗旗主放下成见一致对外。只要解决掉南人,接下来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了。但在此之前,一定要拧成一股绳,不能让南人寻到可乘之机。 “不过本王以皇叔父身份摄政,若是调兵遣将都要入宫奏请铃印实是不便。不若便将天子印玺先挪到本王府邸备用吧。” 多尔衮此言一出,范文程便觉得脑袋轰隆一声炸响。 果然,他就该料到多尔衮不会这么轻易的搬出紫禁城。原来其还有后手! 天子印玺就是皇权的象征。福临虽然只是一个孩童,但毕竟顶着大清皇帝的名头。多尔衮却想直接把天子印玺挪用,放到自己王府备用,这简直是跋扈至极! 范文程面色惨白,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尔衮见状,“关切”的问道:“怎么,范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吗?刚才还好好的啊。” “奴才,奴才觉得此举十分不妥。” 犹豫再三,范文程还是咬牙说道:“王爷虽然掌摄政大权,但毕竟只是代天子理政,印玺还是应放置宫中由专人保管。” 多尔衮转了转扳指,似笑非笑道:“范先生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嘛,名不正则言不顺。” 范文程总算长松了一口气,心道摄政王总算听进去了。 “既然如此,本王便要名正言顺。皇叔父摄政王这个称号也该改一改了,范先生以为皇父摄政王如何?” 范文程身子直接僵住了。 天呐,这不等于把当今大清皇帝当做儿子了吗? 不过范文程不得不承认,多尔衮的这招很高明。 一旦多尔衮的头衔由皇叔父摄政王变为皇父摄政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代天子使用印玺。 别看这两个称号只是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范文程的牙齿有些打颤,喉结上下耸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该怎么说? 摄政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能怎么说? 在内心深处,范文程是希望皇太极的儿子坐在大清皇位上的。 这个人可以不是豪格,但一定得是皇太极的子嗣。 而现在看多尔衮对皇位并没有死心,这可是个十分麻烦的事。 范文程不明白为何多尔衮会偏偏对他说起改‘皇叔父摄政王’为‘皇父摄政王’之事,难道是在试探他? 还是说多尔衮对他起了拉拢之心? 不管是哪一种,范文程都必须小心应对。因为一旦他走错一步,将会万劫不复。 ......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德州棱堡群 “这泰西棱堡果然与我大明的戍堡有很大不同!” “是啊,人中兄。卡Kа酷Ku尐裞網你看这做出的凹面正好可以实现对敌军的火力覆盖。火铳手只需要往那儿一站,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郑成功兴奋的挥舞着拳头。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棱堡,带给他的冲击丝毫不亚于荷兰人的新式战船。 他们从南京出发后一路北上来到山东德州,在德州总兵秦拱明的安排下参观已经修筑好的棱堡。 虽然还有一部分棱堡尚在修建中,无法欣赏到棱堡群的全景,但他们已是知足了。 陈子龙抚摸着棱堡的内壁,闭上眼睛想象鞑子强冲时被火铳手打的抱头鼠窜,直是畅爽不已。 “唯一有个问题,就是这棱堡真的能够承受住红夷大炮的轰击吗?” 此先德州总兵秦拱明在棱堡修筑好后曾命人用六磅炮对着棱堡进行轰击,发现棱堡堡墙毫发无损。 这多少证明了泰西教官口中的棱堡防御性不俗的真实性。 不过六磅炮毕竟无法和红夷大炮的威力相比。而目前德州城中没有红夷大炮,无法对棱堡的抗击打能力进行实测。 “等孔有德那个狗汉奸来了就知道了!” 陈子龙倒是天生乐观。在他看来即便清军调集了拥有重炮的孔有德前来山东,密集的棱堡群也足够他吃一壶。 棱堡群最重要的作用是阻挡清军的推进,使得突击战不得不转为阵地战。 与普通攻城战不同的是,清军无法同时分出足够的人手去攻打所有棱堡。 最重要的是清军也没有那么多的红夷大炮啊。 事实已经证明六磅炮以下的火炮都对棱堡造不成什么威胁,孔有德的红夷大炮便是再多,最多也就是十几门吧?而德州城外的棱堡一共有上百座,他是顾首顾不到腚啊! “嘿嘿,怕是一时半会鞑子赶不过来了。听说李闯那贼调集重兵屯守于潼关,誓要与鞑子决一死战!” 顾炎武对于西线战事十分关注,侃侃而谈道:“这闯贼虽然大逆不道,但不得不说他打仗还是有两下的。山海关之战他多半是吃了暗亏,要不是鞑子趁他和吴三桂激战之时突然杀出,怎么可能胜的那么轻松。卡Kа酷Ku尐裞網” “对,让这厮和鞑子狗咬狗,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朝廷再出来收拾残局!” 陈子龙兴奋道。 “恐怕李自成挡不住鞑子的攻势。” 郑成功突然发声,却是给出了完全不同的意见。 “为何?” 陈子龙大惑不解道。 “这次鞑子是倾举国之力攻打陕西,不光有潼关方向的大军,还有绕道陕北的军队。” 郑成功稍顿了顿道:“若鞑子只攻一处李闯还能咬牙坚持,但若是同时硬抗两处,他没那个实力。我认为必定会有一处先崩溃。他的精锐已经损失了大半了,不足以撑下去。” 在郑成功看来,山海关之战李自成损失了不少军队,可谓元气大伤。 虽说以往李自成在面对官军围剿之后都能迅速恢复实力,但这次的情况可不太一样。 以往李闯损失的都是裹挟的流民,虽然号称十几万几十万,但真正的战斗力十分有限,也就是摇旗呐喊填壕冲城做炮灰。 这些人就是死绝了李自成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痛。 只要主力尚在,把李闯的旗子往那一插不愁补充不到新兵。 可精锐一旦失去要想补充可就十分难了。 一个新兵需要经过多次实战才会成长为老兵,老兵又需要多次生死相搏才能变为精锐。 可以说没有三五年的时间很难培养出一名精锐。 “明俨为何断定李闯精锐已经损失惨重?” 陈子龙大惑不解道。 “很简单。若非如此,为何李闯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京师?又为何会连山西都不坚守?” 郑成功的眼光可谓毒辣,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李自成不可能不知道北京的重要性,要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的年后从关中出兵,打下宁武关,直扑京师了。 京师的政治意义十分重要,谁能占据京师谁就能利用这点大做文章,把自己宣传成正统。 结果李自成返回北京称帝后就毫不犹豫的带兵西撤,连坚城都不肯守。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虚啊。 按理说即便李自成野战打不过清军,背靠坚城也有一战之力。他连守城也不敢,只能说明主力损失严重,短时间内真的不敢打也打不赢。 如果说弃守京师还能解释为李自成的个人决策失误的话,主动渡过黄河回到关中就更难以令人理解了。 山西陕西是一体的。如果山西守不住,清军可以毫无顾忌的渡过黄河。 失去黄河这道天然防线,在潼关以东便再没有可守之地。李自成等于拱手把大片土地让给了清军。 以李自成的见识会看不到这点? 正确的做法是在退到山西后由李自成亲自坐镇太原收拢溃兵休整训练,并调集关中兵马进入山西,加强防御。 即便李自成自己不在山西坐镇,也一定要派刘宗敏坐镇,这样才能让军队上下体会到必守山西的决心。 结果却是李自成和刘宗敏两个人都退回了关中。 这只能说明李自成心里实在是没底,因为他的老本都快输光了。 人在赌输的时候会有两种心态,一种是保守放弃,一种是继续赌下去。 李自成显然是前者。他不想孤注一掷,在山西和鞑子决战,故而退到了陕西,想靠保卫家乡这面大旗激励秦地儿郎们的斗志。 可却不知这样一来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最重要的是李自成连战连败,自打从京师撤退后就一直被清军追击,几乎未尝胜绩。 这对于士气的打击可是毁灭性的。 潼关是坚城不假,可历史上潼关也曾多次被攻克过。 最终还是要看双方的实力对比。 郑成功认为这种情况下李自成要想取胜至少要先集中兵力击溃一边清军,而以他的性格显然是不会做出这等赌命的举动的。 ...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子欲办报 南京紫禁城,乾清宫。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单独召见了礼部左侍郎文安之。 由于现在刘宗周接任了内阁首辅,虽然还挂着礼部尚书的头衔,但已经不怎么主持部堂事。如今礼部真正的一把手却是朱慈烺特意从夷陵征召而来的文安之。 文安之的忠心没有任何问题,能力也是出奇的高,刚刚出任礼部左侍郎几个月就把部堂事主持的井井有条。 当然礼部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个清闲衙门,可供文安之施展拳脚的地方有限。 故而此次朱慈烺特地准备将一件事交给文安之去办。 朱慈烺想要做的就是办报。 大明虽然已经有了邸报,但这种官方邸报的内容太过单一,基本都是君王发布了什么政令,再就是一些人事任免。 朱慈烺想要办的是类似于后世的报纸。 既有天下大事,也有娱乐版块。 朱慈烺办报的目的是进行舆论宣传,矛头自然是直指满清。 事实上文艺队编演剧目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进行舆论宣传。只是这样宣传的扩散程度有限,毕竟剧目表演不是电影,不能进行无限制的复制扩张,在某段时间内只能在特定地区表演。 而报纸就不一样了。如今活字印刷术十分普及,只要定好内容随时排印。印好的报纸可以在朝廷控制区的每一处府县售卖,让百姓们认识到清军的残暴,以及汉奸的可恨。 从技术上实现办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识字率。 大明不比后世,识字率很低,基本上一个村子里除了个别的人读过书,其余都是文盲。 府县里的情况相对好很多,即便普通百姓没有读过书,但多少也认识几个字。 可此时的大明是个十分彻底的农耕社会。县以下乡村人口比县城、州城、府城里的人口多的多。 朱慈烺要办报就不得不考虑这个现实的问题。 朱慈烺的想法是通过办夜校来教村民识字。 一个村子里总有识字的人,甚至有可能有个把秀才。卡Kа酷Ku尐裞網 可以由这些人出任讲师,教村民识字。 其实这有点类似于明代的社学。只不过社学是教小孩子的,而夜校是教成人的。 朱慈烺不需要这些村民都能熟读四书五经,只需要他们能够识字,这个难度并不高。 当然要做到这点必须要把里甲制恢复起来。 里甲制是用来管理户籍的制度。 明初规定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其中抽出十户为里长,其余一百户分为十甲,每甲之中又抽一人为甲首。 不论是里长还是甲首都是轮流担任的,理论上讲十年应该轮流一遍。 里长、甲首的主要职责是负责统计所属人户丁口、田产及其变化,以及赋税征收,徭役摊派。 在里甲制度的基础上编制黄册、鱼鳞图册。 有明一朝,皇权是不下县的。 官府对基层的统治便依靠这些里长甲首。卡Kа酷Ku尐裞網 可惜万历一条鞭法后,保甲制替代里甲制,官府对基层的掌控进一步减弱,近乎失去控制。这才是明末逃籍,乃至造反情况屡屡发生真正的原因。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崇祯末年所用的黄册、鱼鳞图册还是万历年间实行一条鞭法时造制的早已经失真。可各级官府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改个年份照用不误。 如此一来朝廷便成了瞎子聋子,毫无动员能力可言。 朱慈烺想要恢复里甲制,不光是为了让里长甲首帮忙办夜校,更是为了国家动员力的长远考虑。 毕竟国与国之间打仗打到最后比拼的是动员力,一个没有动员力的国家仅靠精兵策略是不可能取胜的。 朱慈烺将自己的想法向文安之简述之后,文安之沉思片刻恭敬道:“陛下圣明,里甲制实乃大明固本之国策。然自万历年间以来趋于废弛,要想恢复并不容易,但必须去做。” 文安之并不直接负责这块的工作,故而也只能给出一些个人建议。还得朱慈烺乾纲独断,将具体的工作分配下去,协调户部、工部等部门,将里甲制度恢复起来。 任何制度都有他的利弊。就拿里甲制来说,在明中前期还是能够较好的完成使命的。其后期的崩坏废弛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不能仅仅归咎于制度本身。那样是不客观的。 至少在朱慈烺看来,里甲制比保甲制更适合朝廷的统治。因为有过长期成功的经验,恢复起来也更容易。 而如果要重建立一套新的基层管理制度,需要花费探索的时间恐怕是恢复里甲制度的十数倍。 现在的问题是没有那个时间。 别说十几年,就是两三年朱慈烺也等不起。 满清的军事实力还是很强的,如果李自成不争气顶不住,那么最快三个月满清就会掉过头来对付大明。 朱慈烺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收益。 “具体的事宜朕会斟酌,文爱卿需要做的是考虑这报纸怎么办。” 扯出去那么远总归还是要回归眼下论题。 朱慈烺决定将办报这件事放在礼部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来礼部最适合做这件事,二来他要借此好好考察一番文安之随机应变的能力。 毕竟在这个时空,除了朱慈烺没有人见到过后世的报纸。 如果能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办出一份漂亮的报纸,足以证明其能力卓然。 “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期望。” 文安之赶忙拱了拱手应下。 “文爱卿便依着朕方才说的先拟一个章程出来,朕看过若是没有问题,便依着这个章程先做个初稿出来。” 朱慈烺对于报纸还是很期待的。 任何时候掌握了笔杆子就掌握了话语权。 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天下时事又何尝不是。 要想对抗满清,光是依靠军事是不行的,还得在舆论宣传、经济封锁等方面多着力下力。 这么多事情,头绪万千,仅靠朱慈烺一人当然无法办好。好在现在有了文安之这样的能臣,一些具体的事宜朱慈烺便可以安心的放权给他去办了。 ...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祖制真的很坑 朱慈烺召见文安之后不久,便收到内厂军情司送来的加急情报。 这份情报是从山东方面送来的,属于最紧急的那一类。 朱慈烺不敢耽搁,当即启开来看。 情报内容是关于刘良佐、刘泽清所部叛军近期动向的。让朱慈烺感到惊讶的是,叛军并没有继续北上,而是扑向了登州。 登州位于胶东半岛,有良港无数。 刘良佐、刘泽清杀向登州目的已经昭然若揭,那就是通过浮海出逃。 朱慈烺当即命人将这份情报誊写在兵部塘报上,派人加急送往山东,命神策军与黄德功部立刻前往登州,务必要赶在二刘叛军浮海出逃前将其拦截斩杀。 让朱慈烺稍感欣慰的是,奏报中说明登州知府袁惟泰已经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组织人手焚毁登州一代的渔船。没了这些渔船,刘泽清刘良佐便只能望洋兴叹,等着被黄德功部、神策军合围。 照理说刘泽清、刘良佐所部都是乌合之众,战斗力十分有限。他们即便投降满清也不会给其实力增添太多,可朱慈烺不能允许刘良佐、刘泽清开这个坏头。 遭到军将背叛怎么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刘良佐、刘泽清的叛乱让神策军有了实战的机会。 眼下神策军硬刚八旗主力还是有些吃力的,但与刘良佐、刘泽清所部交战,朱慈烺认为甚至会稍稍占到上风。 何况还有黄德功部配合夹击,朱慈烺认为此次围剿定是万无一失。 不过这件事也给朱慈烺提了个醒,那就是一定要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水师。 既然朱慈烺决定将战线推到山东而不是退守江淮,那就没必要兴建长江水师,而是可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登州有天然良港,又有水城,在此复建水师再合适不过。 从登州出发,水师可以辐射到天津乃至辽东的大片区域,对于满清的战略牵制意义很大。 如今龙江船厂已经渐入佳境,造船速度越来越快。 朱慈烺估计如果倾尽全力造制海船,最多三个月便能凑出组建水师的海船。 当然,最快捷的办法是去福建、广东买。 那里的造船产业十分成熟,不论是广船还是福船都可以买到。唯一的问题是价格昂贵,若是让那些奸商知道是朝廷采买,势必会狠狠宰上一笔。 再说,从别处购买也不是长久之计。 朱慈烺的灵魂来自于后世,明白掌握核心竞争力才能生存下去的道理。 一个朝廷如果没有自己的造船技术,是极为可悲的。 所以朱慈烺决定全部由龙江船厂来造制海船,大不了就是多等一两个月。这个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这段时间朱慈烺很关心南京的物价,前不久朝廷惩治奸商平抑粮价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不过这些日子粮价又有所上涨,虽然算在合理的区间内,却仍然让朱慈烺有些忧心。 湖广的问题一日不解决,南直隶的粮价便一日不能真的降下来。 而只要左良玉一日不死,湖广的问题就会一直悬在那里...... 这是一个死结。 派刺客行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冒险,一旦不成功将会彻底逼反左良玉。 朱慈烺已经在湖广暗中布局,拉拢金声桓、马进忠等大将,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关头兵行险着。 他只期盼老天爷早些收了左良玉,细算一算,这厮的阳寿也快尽了吧? 朱慈烺的烦心事还不仅仅是这些。 近日在南直隶避难的一应藩王似商量好了一样纷纷上疏,请求就藩。 这些请求乍一听来合情合理。毕竟这些藩王原先的藩地已经被攻占,现在算是无家可归。而依照大明祖制,成年藩王是不能长期在京畿附近逗留的,必须去外地就藩。 可祖制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坑。 朱元璋害怕他的子孙受苦,故而在制定藩王享受的待遇时定的很高。后来朱棣靖难削藩,藩王的军权被大大削减,但财权却是没有怎么砍。 藩王都有庄田,这些庄田都是免税的,所产足够王府使用。 虽说朱元璋规定藩王不能经商,但实际情况却是藩王纷纷找一个代理人站台,依靠王府背景把生意做大,甚至是垄断。 这种情况下藩地的血基本都被藩王吸干了。 更可怕的是,不仅限于亲王郡王,各级宗室都能领取岁禄。 按照大明祖制,亲王嫡长子封世子,世袭亲王;亲王其余各子降一等封郡王。 郡王嫡长子世袭郡王,其余各子降一等封镇国将军。 镇国将军各子降一等封辅国将军。 辅国将军各子降一等封奉国将军。 奉国将军各子降一等封镇国中尉。 镇国中尉各子降一等封辅国中尉。 辅国中尉各子降一等封奉国中尉。 自奉国中尉之后不再递降,其子孙世世代代皆为奉国中尉。 明末时宗室数量过于庞大,朝廷、地方财政负担加大无力赈济灾民,也是导致造反情况屡屡发生的一个原因。 这个问题偏偏是最难解决的。 朱慈烺总不能把这些当猪养的藩王全杀了吧? 虽然他真的很想这么做...... 故而他只能选择拖,以战时从权为由先不允许藩王就藩。省下的这一大笔钱可以用在兴建水师上,不比给藩王修王府值得多?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最终还是要找到解决办法的。 朱慈烺有个初步的设想,那就是通过海外扩张,把藩王封到海外去。 美洲、澳洲、东南亚,哪里都可以。 只要他们不在大明本土吸血,那就不会对大明朝廷的财政造成负担,也不会变相累积社会矛盾。 不过这么做的前提是朱慈烺已经彻底光复神州。 至少从目前看,要实现这点还需要不少时间。 封建社会皇室宗室享受特权无可厚非。可问题是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而大明的宗室只享受了权力,却没有承担起义务。 朱慈烺想要做的便是使藩王的权力和义务尽可能的对等。 ......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皇明早报 文安之的工作效率和工作热情还是很高的,用了短短一日的时间便拟出了一个办报的章程,供朱慈烺御览。 对文安之提出的一些想法朱慈烺表示认同,但另一些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朱慈烺索性直接与文安之进行了一番讨论,君臣二人最终把报纸的架子搭了起来。 由于是官办报纸,自然是带有政治倾向性的。朱慈烺打算利用这份报纸宣扬忠君爱国的思想,让天下儿郎们都生出拳拳报国之心。 当然满清的残暴也是必须宣传的。只有同仇敌忾,才能战胜强敌。 除此之外报纸会开辟专门的板块供人书写时文评论,其实也就是策论。 当然这部分文章要经过严格的审查,不能出现危害朝廷统治的内容。 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给报纸取一个合适的名字了。 朱慈烺觉得报纸既然是面向全体臣民的,名字自然不能太拗口晦涩,越简单越好。 最终他拍板定下了皇明早报的名字。 这也是为了适应大明的国情。 毕竟晚上天一黑只能点着蜡烛或者油灯看报,体验实在太差。卡Kа酷Ku尐裞網 还不如索性办成早报。 文安之对朱慈烺的命令自然无条件的服从。 他当即表示会组织人手加紧办报,争取在三日内把第一期样报做出来,让皇帝陛下圣览。 朱慈烺勉励了文安之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湖广传来消息,何腾蛟在暗中训练一只营兵,且似乎也在拉拢左良玉的部众。 这个消息是堵胤锡传回来的,真实性没有什么问题。 这让朱慈烺心生警惕。 在他的布局中,侯恂是用来稳住左良玉的。左良玉一病死,便由堵胤锡出面控制局势,借由金声桓、马进忠等人强势控制湖广。 本来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可现在何腾蛟却突然插了一脚进来。 这厮不愧是南明第一猪队友,总能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坑队友。 何腾蛟拉拢左良玉部众甚至暗中训练新的营兵,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拥兵自重。 在原本历史上何腾蛟就是接收、收编了忠贞营而迅速成为一大军阀。 在这个时空中他似乎还是想走这个路子。 这是朱慈烺绝对不能接受的。 左良玉一死朝廷是要全面接收湖广的。若是再冒出一个何腾蛟那还了得。 一定要趁着何腾蛟还没有势成提前压制。 或许在何腾蛟和左良玉之间制造一些矛盾会取得不错的效果。 一直以来何腾蛟和左良玉的关系都很好。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东林党一派的。包括侯恂其实也是东林党。 但即便是东林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的,朱慈烺决定通过侯恂做些文章。 思定之后他便叫人拟旨。 圣旨中并没有明确告诉侯恂该怎么做,只叫他便宜行事,目的就是离间何腾蛟与左良玉。 只要何腾蛟与左良玉翻脸,朱慈烺的原计划就可以继续执行下去。 无论如何金声桓和马进忠是必须争取到手中的。这两人都是少有的悍将,在朱慈烺的抗清大计中将会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 ... ... “他娘的,真是见了鬼。卡Kа酷Ku尐裞網这附近渔村的渔船竟然全都被烧毁了!” 刘良佐双目通红恨恨的说道。 “恐怕这是有人刻意为之啊。” 刘泽清面色凝重,长叹一声。 “老子倒要看看是谁要跟老子过不去!” 刘良佐现在的心情很差,几乎想要吃人。 他们已经在登州耽搁了几日,若是再不能找齐出海的船只,恐怕会被追剿的官军追上。 “依我看这多半和登州城方面有关系。” 刘泽清顿了顿道:“若非官府出面,谁能有如此力量在短短时间内把登州府的渔船全部焚毁?” “他娘的,老子要杀进城把那狗官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人在绝望之中会变得疯狂。刘良佐恰恰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眼瞅着逃出升天无望,刘良佐便想拼个鱼死网破,疯狂杀戮一番。 “老哥哥莫急,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刘泽清皱着眉安慰刘良佐道:“登州不行我们便去莱州。又不仅仅登州才靠海。” “来不及了!” 刘良佐摇了摇头道:“现在即便去莱州也来不及搜检船只了。” 他咬了咬牙道:“不如我们就杀进登州城去,攻下水城,能抢到多少船抢多少。” 登州水师名存实亡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水城之中多少还是会有些船只的。 这些船只肯定不够装下三万人,恐怕只能装下几千人,但刘良佐现在为了逃命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便是只能带着一千亲兵浮海出逃他也不会犹豫。至于剩下的人便留下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老哥哥可想清楚了。若是手中没兵即便投了清也不会受到重用!” 见刘良佐生出断尾求生的念头,刘泽清赶忙提醒道。 乱世手中有兵才是王道。手中的兵越多,心中便越有底气。 看看吴三桂为何如此威风,不就是因为手中有一只关宁军吗? 孔有德当年虽然只带着万把人降清,也被封了王,但当时的情况不同。 当时清军还没有入关,胃口还没有变大,即便是一万人的军队也会很珍惜。 可现在不一样了。 清军入关后接收的绿营军队数以十万计,即便是庸碌无能的降将都能拉出万把人。 刘良佐、刘泽清军队的实力本来就不强,如果投降清朝时兵力还不过万,肯定会被清廷方面轻视丢在一边,更谈不上加官进爵了。 若是如此,当初还叛乱做什么? 当初他二人决定叛明不就是因为觉得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吗? “泽清老弟糊涂啊!现在不是谈什么荣华富贵的时候,能够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若是再拖下去,等到朝廷大军赶到你我二人可还有活路?” 刘泽清默然不语。 “事到如今没啥好说的,要想活下去便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越以为我们不会去打登州我们越要去打。唯有如此才能活命!” ...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气节 “东翁,大事不好了!” 宋安神色慌张的冲到袁惟泰的书房疾呼道:“叛军朝登州城杀来了!” 正在喝茶的袁惟泰闻言径直将茶水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叛军攻城了?” 袁惟泰擦了擦嘴角,惊声问道。 “还没有,不过看样子攻城是迟早的事。东翁还是早做决断吧!” 宋安苦着一张脸道:“贼人势大,宋某建议从水城出海撤离!” 水城中现在虽然没有水师战船,但小船还是有一些的,供袁惟泰和其亲信浮海出逃不成问题。 若是等到叛军攻进城来再想从水城撤离难度就太大了。 “你,你不是说叛军断然不会来打登州城的吗?本官真是信了你的邪!” 袁惟泰气的嘴巴都歪了,此刻也顾不得礼贤下士,指着宋安的鼻子质问道。 若非宋安向他保证叛军不会来攻城,他是绝对不会组织乡勇去焚毁登州附近的渔船的。 现在好了,叛军搜罗不到足够的船只浮海出逃,便调头杀向登州城,想要屠城泄愤。卡Kа酷Ku尐裞網 若真的让他们杀进城中,恐怕就是第二次登州之乱啊! 难道他要做孙元化第二了吗? “逃走?不行,即便逃出登州,本官又能逃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啊!不行,本官要坚守登州,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宋安见袁惟泰不受忽悠,心中暗暗叫苦。 他劝袁惟泰从水城逃走确实是存了私心的。毕竟他不是官身,将来朝廷追究起失土之责来,板子也打不到他的身上。而袁惟泰身为登州知府肯定难逃一死。 袁惟泰是死是活宋安根本就不关心。干幕僚这行的,有奶就是娘,袁惟泰死了,宋安再找一个东翁便是。 这天底下当官的那么多,凭借他宋安的口才谋略,难道还找不到下家? 这登州城是无论如何守不住的,对袁惟泰来说跑也是死,守城也是死。既然都是死,还不如留下一个殉国的好名声。 袁惟泰要以死殉国,宋安却不想陪着袁惟泰去死。 “糊涂,东翁糊涂啊。谁说东翁只能做大明的臣子啊。叛军可以投清,东翁也可以投清啊!以东翁的身份多少也能捞个一官半职!” 宋安眼珠子一转,想出一道妙计。 宋安这番话直是让袁惟泰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倚为臂膀的幕僚会劝他降清。 “住嘴!” 袁惟泰向后退了一步,单手指着宋安的鼻子骂道:“我袁家世受皇恩,吃的是大明的俸禄,怎么会做出背主投虏的事情。你这厮好生可恶,竟然诱我投虏!来人呐,把这厮拉出去杖毙!” 立刻从外走进两名衙役拖着宋安就往外走。 直到被拖到书房门口宋安才反应过来,疾呼道:“东翁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东翁饶命,饶命啊!” 那两名衙役哪里管宋安聒噪,把他拖到院子里踢翻在地,各自取来板子狠狠朝其臀腿打去。 他们也听到了方才大老爷和宋安的对话,知道宋安想劝大老爷降清。 对宋安这种无耻至极的人,两名衙役恨得牙根发痒,自然是用了十分力气。 那宋安细皮嫩肉何时遭过如此酷刑,每被击打一下就发出一声痛呼。 大老爷命他们杖毙宋安,他们自然会照做,只是却不会让宋安死的那么轻松。卡Kа酷Ku尐裞網 打板子里面门道很多,如何用力卸力都是学问。而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板子可以打出内伤也可以打出外伤。有的时候看起来受刑人外面皮肉没有损伤,实则已经伤及脏腑。有的时候受刑部位从外面看血乎乎的一片,但打完之后受刑人自己就能站起来,走路完全不受影响。 两名衙役已经下定决心,要让这宋安死前受到最大程度的痛苦。 狗汉奸不配死的痛快! 宋安此时已是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为何要多嘴说那一句。大不了找个机会自己溜了就是。城中大乱,有谁会注意到突然少了一个人人? 可现在已经晚了,袁惟泰已经起了杀心。 随着板子加身的次数增加,宋安的痛呼声越来越低,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 最终随着一板子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宋安终于咽了气。 “启禀大老爷,宋安已经杖毙!” “哼,这厮蛊惑本官投清,死有余辜。本官誓与登州共存亡,城中之人亦当如是,若有动摇者与这厮一个下场!” ... ... 袁惟泰离开府衙之后,便集结刚刚招募的乡勇去往城头。 这些乡勇招募不过几日,连基本的队列都站不齐,更不用说守城了。 袁惟泰带他们登上城头,更多的是一种心里安慰。 城门都已经被巨石堵死,叛军想要进城只能选择蚁附攻城。 袁惟泰手下的乡勇虽然没有任何守城经验,但扔擂石滚木还是会的。 这样一来多少会给叛军造成一些杀伤。 袁惟泰抱着必死之心,态度十分决绝。 但大部分乡勇却没有那个魄力。看到黑压压的叛军集结在城下,他们的两个腿肚子都吓得发软。 “叛军若是破城,必定会屠城泄愤。为了你们的亲人,绝不能让他们进城!” 袁惟泰声嘶力竭的怒吼着,进行最后一番动员。 大敌当前,他区区一个文官,能做的也仅有如此了。 ... ... 刘良佐和刘泽清在绕城观察了一番后最终选择强攻西门。 西门右侧城墙前有一处较为低矮的土坡,从那里攻城可以减少攀爬的难度。 据他观察城头的都是一些民夫乡勇,根本不懂守城。 只要他们冲上城头几十人,这些乡勇民夫便会一哄而散。 登州城,他已是势在必得! “儿郎们杀啊,杀进城金银女子任你们取用!” 自打进入登州府的地界后,刘泽清、刘良佐麾下叛军基本都是洗掠一些小渔村,根本不过瘾。 此番攻打的可是府城,一众人等纷纷兴奋的嚎叫起来。 “杀进城去抢女人,分金银啊!” “杀进城去,怎么快活怎么来!” ... ... 第一百五十章 生死 杀人对在登州城头守城的乡勇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哪怕他们要杀的是穷凶极恶的叛军乱兵。 但最终他们还是开始尝试杀人。因为不杀人就会被杀。不反抗,等待着他们的就是一场屠戮。 他们没有选择!只有奋起反抗才有一线生机! 乡勇们把擂石搬起重重砸下去,看着一张张轮廓清晰的脸被砸的血肉模糊,不少人胃里都翻江倒海起来。 恶心,真的恶心。白色的脑浆混着殷红的鲜血,实在令人作呕。 一些人甚至直接吐了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但有一人却是个另类,他非但没有恶心呕吐,甚至毫不停歇的搬起擂石朝城下砸去。 他就是吴老九。 就在几日之前,他所在的红螺村被叛军洗掠屠戮一空,妻子女儿全部惨死。 吴老九因为外出捕鱼才逃过一劫。 从那刻起吴老九就发誓一定要替妻子和女儿报仇。 他要活下去,活下去替惨死的妻子女儿报仇。 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悲痛,吴老九连夜赶往登州城,向登州府的父母官知府袁惟泰禀报了这一事情。 知府大人当即下令将登州府附近渔村的渔船全部焚毁,并疏散一应渔民。 这些渔民虽然没了渔船,但好在保住了性命,比之红螺湾的渔民实在是幸运太多了。 可如此一来刘良佐刘泽清所部叛军无法凑足船数浮海出逃,便杀向登州城想要屠城泄愤。 所有人都感到惶恐不安,唯独袁惟泰很镇静,甚至镇静之中有一丝期待。 他终于有机会给惨死的妻子女儿报仇了。 知府大人发动乡勇上城头守城,吴老九自告奋勇。 知府大人需要一个人替他呼喊传达命令,吴老九主动请缨。 虽然明白自己很可能死在城头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但吴老九丝毫没有惧意。 因为他已经孑然一身,一无所有,没啥好怕的了。 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人死鸟朝天! 叛军士兵攀城的速度很快,他们在土丘上放上排梯,如同蝗虫一般拼命朝上攀去。 乡勇们的守城经验不足,不会使用狼牙拍、夜叉擂等大型守城器械,只能一次次的搬运擂石、滚木砸向这些乱兵。 虽然不断有人被砸中跌下梯子,但还是有人借着机会登上了城头。 他们拔出咬在口中的单刀,肆意的朝身旁的乡勇们砍去。 在这些乱兵眼中,眼前的乡勇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猪羊。 越来越多的乱兵冲向城头,乡勇们则下意识的朝后退去。 虽然他们手中有刚刚领到的刀枪,但没有人敢主动上前与乱兵搏杀。 在死亡面前,近乎所有人都选择退缩。 这个时候吴老九站了出来。 他攥着一杆长枪向前刺去,将几个突前托大的贼兵像穿糖葫芦一样穿在一起。 这几个贼兵本来在放声大笑,突然被刺了个透心凉,笑容戛然而止。 吴老九一脚踹向最当前贼兵的胸口,将长枪拔出继续杀贼。 他此前从未使用过长枪,当下全凭一股狠劲。 偏偏他的这股狠劲震慑住了不少贼兵。 这些方才大肆杀戮如入无人之境的乱兵面面相觑,都警惕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疯子。卡Kа酷Ku尐裞網 吴老九现在确实当的起疯子这个称号。 只见他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虽然不是他的血,但给人一种十分可怖的感觉。 这么一尊煞神挡在面前,谁也不愿意做那个冲在前面的倒霉鬼。 一时城头的局势竟然稍稍稳住了。 那些乡勇见吴老九一个人就挡住了十几名叛军士兵的推进,直是感到难以置信。 渐渐的有人上前与吴老九并肩作战。 不会用枪?没关系,可以现学! 不会用刀?没关系,可以现学! 不会用茅?没关系,一样可以现学! 虽然他们的动作可能不标准,虽然他们的力道可能不足。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够杀人便足够了。 “乡亲们,杀光这些乱兵!保卫家园!”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乡勇们纷纷振臂响应。 他们毕竟人数上有优势,虽然搏杀技巧不如这些兵痞,但也把阵线向前推进了不少。 乱兵们被挤到垛口处,已是退无可退。 在一名把总的带领下发起了反击。 照说这些乱兵手中只有一柄单刀,奈何不了拥有长枪长矛的乡勇。 可在乱兵搏命的攻势下,最前面乡勇的心理防线再度被攻破,纷纷抱团四散。 此时出现了一个缺口。 利用这个缺口,乱兵又杀了回来。 如此来来回回撕扯了好几次,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可随着登上城头叛军数量越来越多,乡勇们渐渐支撑不住。 吴老九冲在最前面搏杀,已经耗尽了力气,用长枪撑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些乱兵趁机上前围攻他,吴老九虽然竭力格挡,但还是被砍伤了几处。 一名叛军把总看出吴老九已是强弩之末,急于结果这个麻烦,抽出横刀朝吴老九的下身砍去。 吴老九虽然很想闪开身子,但双脚却是发沉不听使唤。 他眼睁睁的看着刀锋划开他的肚皮,肠子从伤口翻了出来。 扑通一声。 吴老九双膝跪地,却仍然昂着头。 眼前的人影晃动,他已经看的不是很清楚了。 隐隐约约间,他仿佛看到了妻子和女儿们在向他招手。 婆娘,女子们,俺给你们报仇了! 吴老九扯出一抹微笑,合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袁惟泰仍然在城头擂鼓替乡勇们助威。 虽然他不懂打仗但也知道乱兵渐渐占据了上风,此时的形势已经十分危急。 但那又如何,他本就没准备活下来,便把这副臭皮囊留在城头吧! 他虽身死,青史之上必定会重重书写一笔,值得了! 袁惟泰知道自己不是圣人,在叛军兵临城下时他也曾经有过恐惧、彷徨。 他甚至一度萌生过浮海逃走的打算。 善恶就在一念间。 但最终他克服了心中的这些恐惧,留了下来带领乡勇百姓守城,与登州城共存亡。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倒卷珠帘 “府尊大人,您快看啊。卡Kа酷Ku尐裞網援军,援军来了,我们得救了!” 就在袁惟泰已经准备以死报国的时候,他身旁的一名乡勇兴奋的喊道。 袁惟泰定睛瞧去,只见登州城外不远处有数千骑奔腾而来。 他精神不由得一振。 “朝廷派兵来救援我们了,大家加把劲把乱兵赶下城去!” 袁惟泰虽然不怎么懂领兵,但也知道骑兵克步兵。步兵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可以战胜骑兵,那就是摆好阵型列阵以待,而且得是重步兵。 眼下刘良佐、刘泽清的军队注意力都在攻城上,城脚下的列阵的士兵军纪十分涣散,光看场面乌泱泱的一片与集市也没有什么分别。 这种情况下骑兵只要一个冲阵就能冲垮刘良佐、刘泽清的中军阵型。 袁惟泰心中大喜。 他虽然想做留名青史的英雄,但更不想死。现在有机会活下去,他自然要抓住。 虽然城头的乱兵已经很多,但绝对人数还是比乡勇少的。 这些乱兵显然也注意到了城下的变化,面上纷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杀敌报国!” “诛杀叛贼!” 一些衙役大声呐喊着鼓舞士气,原本已经束手待毙的许多乡勇再次燃起斗志,冲上前去与乱兵搏命。 而此时乱兵的士气却是降到了谷底,此消彼长之间,局势又被扭转了回来。 袁惟泰见状,亦抽出随身佩剑,高高举过头顶。 “本府就站在这里,绝不后退一步。人在剑在!” 他这么一番表态,乡勇们更觉得热血上涌,在一股气势的推动下竟然把乱兵往角落逼去。 登州城的乡勇能有如此表现实属难得,但也与刘泽清、刘良佐部叛军实力太差有关系。 若是换成满洲八旗,或者汉军八旗,恐怕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夺下城头。 总之乡勇们的坚持收到了回报,朝廷大军的赶到瞬间扭转了局势。现在轮到刘泽清、刘良佐感到绝望了。 “老哥哥,怎么会这样。” 刘泽清攥着缰绳的右手都在颤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朝廷追剿的大军为何会这么快的撵上他们。 “他们都是骑兵!” 刘良佐恶狠狠的说道:“恐怕还是一人两骑!” “不,不可能。卡Kа酷Ku尐裞網南边缺马,怎么可能配备一人两骑!” 刘泽清猛地摇头道。 “怎么不可能?若是寻常军队当然没有这个实力,可你忘了小皇帝刚刚编练了一只新军,其中就有专门的骑兵营!” 刘良佐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看,这多半便是那新军的骑兵营。” “恐怕不止一个骑兵营......” 刘泽清见这骑兵冲锋时浩大的阵势,估摸着至少有三四千骑,这意味着至少有三个骑兵营...... 天呐,这小皇帝究竟是多有钱,竟然能够养的起这么多骑兵。 “也就是这么多骑兵了。要是数目再多,便是皇帝也凑不出足够的马了。” 刘良佐喃喃自语,好似冲阵的这些骑兵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老哥哥,你倒是拿个主意啊。现在咱该怎么办?” 刘泽清见刘良佐有些魔怔,刻意提高了些声音。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良佐眼神猛然变得狠厉,怪叫道:“列阵,迎敌!” 刘良佐一声令下,亲兵们纷纷驱赶普通士兵掉头转向,准备迎接骑兵的冲阵。 刘泽清见状也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咬了咬牙命亲兵督战迎敌。 只是留给他们准备布置的时间太短了,许多士兵还没来得及站稳竖起盾牌,呼啸而来的骑兵便已经前来索命。 不管是长枪还是马刀,在急速冲锋下都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叛军士兵们只觉得大地都被震得颤抖,泥土翻飞黄尘滚滚,吓得他们两脚发寒。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当骑兵正式冲入叛军临时结成的阵型中时,乱兵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完全起势的骑兵冲锋简直是所向披靡,轻步兵根本无法抵挡。 乱兵们不是被战马撞飞就是被同伴推倒继而被踩死。 前锋营阵中乱成了一锅粥。 死亡的恐惧急剧蔓延,每一个人都想跑在同伴袍泽前面,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这样一来叛军的前锋营迅速溃散,朝中军方向狂奔而去。 倒卷珠帘!倒卷珠帘! 刘泽清多少读过几本兵书,知道这招在兵法中叫倒卷珠帘。 所谓倒卷珠帘讲的是战场之中利用冲锋击溃少部分敌军,然后驱赶着他们去冲击更多的敌军。 这样被驱赶逃命的敌军士兵就会越来越多,就像倒着卷起珠帘一般。 这种战术在隋唐时期用的很多,自宋以后用的次数便少了。 想不到今日竟然在登州城外重现! 刘泽清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眼瞅着前锋营被像赶羊一样的赶来,刘泽清命令亲兵全部顶上。刘良佐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命令。 这种时候已经是生死关头,由不得一丝一毫的留力。 刘泽清、刘良佐的亲兵都是在各自军中待遇最好的精锐,全部配备了重甲,是清一色的重步兵。 刘泽清知道重步兵可以有效的克制骑兵冲锋,便想着依靠亲兵做困兽之斗。 是死是活便看这最后一哆嗦了! “全军突击!” 几乎就在同时,神策军天骑营的营总陈留也发出了命令。 这道命令一下,整只冲锋的骑兵队伍贴的更近了,远远看去就像一堵墙似的。 这种情况下骑兵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可以闪躲腾挪的空间,只能一口气冲到底。 简直就是在搏命! 刘泽清十分不解冲锋骑兵突然做出的变化,在他看来这等于对方主动卖出了破绽。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这一波!” 骑兵冲锋尤其是像神策军这样的密集式冲锋,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很多次的。 在刘泽清看来,对方就是在舍命一搏,成败在此一举。 只要他们顶住了最凶猛的一波,接下来就可以通过合围将这只几千人的骑兵队伍包饺子全部吃掉!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墙式冲锋 骑兵冲锋讲究的是一股气势。气势起来了,杀伤力会很惊人。 此先天骑营也曾在训练中多次了练习过这种冲锋。不过在实战中使用还是第一次。 这种冲锋模式是皇帝陛下亲自教授给陈留的,听说叫做墙式冲锋。 陈留一开始并不是很情愿练习这种冲锋模式,因为他觉得和闯贼的三堵墙很像。 他们是官军,是天子亲军,怎么能学闯贼的战法! 不过陈留却是不敢公然违背皇帝陛下的旨意的,只得按照天子的吩咐开始训练。 一开始陈留也不觉得这个战法有何出奇。但渐渐的,他发现墙式冲锋相比较于普通的冲锋更加锐利。 这种冲锋模式不能使用多次,往往是拿来一锤定音的。 所以在一开始对刘良佐、刘泽清叛军先锋营发起冲锋时,陈留并没有选择直接使用墙式冲锋。骑兵们彼此之间还是有着不少缓冲距离的。 他们轻而易举的冲溃了叛军的先锋军队,驱赶着这些溃军冲击刘良佐、刘泽清的中军本阵。 刘泽清、刘良佐显然不愿意引颈就戮,他们派出亲兵结成重步兵阵,想要抵挡住骑兵最犀利的一次冲锋。卡Kа酷Ku尐裞網 依靠溃兵冲散这些重步兵阵是不太可能了,天骑营必须亲自来做。 陈留按照训练中的模式让骑兵们尽可能的贴靠在一起,马身与马身相连,有时甚至只差半个身位。 这种情况下天骑营的骑兵没有任何闪转腾挪的空间,等于把自己抛了出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然,陈留认为笑到最后的肯定是天骑营,二刘叛军根本不可能抵挡的住这雷霆一击,亲兵也不行! 距离刘泽清、刘良佐的本阵只有不到一百步了,陈留屏住了呼吸。 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骑兵都毫无保留的信任袍泽放弃了运用个人骑术的机会。 他们此刻是一个整体,是一堵墙! 而此时刘泽清、刘良佐已经控制住了溃军,将他们驱往两翼,露出中军,誓要硬刚这一波。 他们相信自己喝兵血训练出来的精锐亲兵能够战胜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骑兵。 骑兵的战术讲究灵活,利用速度优势不停的袭扰,哪有这样把自己抛出去硬碰硬的。 如果说方才骑兵冲阵是为了驱赶先锋营溃兵冲击刘良佐、刘泽清的本阵,那么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溃兵已经被稳住,他们却还是要继续冲锋,且马与马之间贴合的更紧凑了,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这是重步兵最喜欢看到的场面。 在刘良佐、刘泽清看来,骑兵们放弃了机动性的优势就已经输了一大半。等着他们的便是一场惨败。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千骑奔驰呼啸而来,夹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当“锥头”刺入刘良佐、刘泽清本阵的那一刻,一切都仿佛安静了。 短短的一瞬间,叛军结成的阵型便被撕开一个深深的口子。刘良佐、刘泽清寄予厚望的亲兵并没有发挥出理想的作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泽清脸色煞白,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的啊,兵书上说重步兵克骑兵冲锋。而他和刘良佐的亲兵都是毫无疑问的重步兵啊。为什么他们严阵以待,却扛不住一波冲锋? 古人误我!兵书里都是骗人的! 刘泽清现在真是欲哭无泪,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天骑营的骑兵将缺口越撕越深越撕越大外没有任何能做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刘良佐更是气的险些昏了过去。 按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骑兵就能冲到他的将旗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刘良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拨转马头逃之夭夭。刘泽清见状也策骑跟上。 二人的亲兵们还在拼命的阻击骑兵的推进,但收效甚微。 而叛军的普通士兵见主将都跑了,更是一哄而散。 兵败如山倒! 见此情景陈留心中大喜。 刘良佐、刘泽清所部叛军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即便是这些亲兵也不过是寻常巡抚、总督标营兵的水准。 乘胜追击! 他要直接冲阵夺旗,阵斩刘泽清、刘良佐二人。 陈留一声令下,天骑营继续朝叛军将旗方向冲去。 ... ... “老哥哥,等等我,等一等...” 刘泽清慌慌忙忙的策马追上刘良佐,挥手呼喊道:“真不容易总算逃出来了!” 回想起方才的场景,刘泽清现在还心有余悸。 为了不引人注意,刘泽清索性脱掉了甲胄,头盔,只留下一身素衣。 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是一军主将。 待他定睛一瞧着实吃了一惊,刘良佐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脱得比他还要干净,光着膀子浑身上下就剩下一条亵裤了。 “泽清老弟,你也逃出来了?” 刘良佐扭头一看,见是刘泽清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咱们两个这回算是真的完了。” 如果说济宁州惨败是被夜袭还情有可原。这次却是彻头彻尾的完败。 而且他们虽然在济宁州受挫,逃跑时还是带了不少兵马的,一路上又收拢溃兵,实力还在。 可这次他们真的是连棺材本都赔进去了。 二人只身逃出,身边就连一个亲兵都没有。这种情况下再想收拢溃兵东山再起基本是不可能的。 何况刘良佐和刘泽清已经把甲胄脱下,普通士兵又怎么会认出他们就是一军之主?不眼红抢他们的马就算不错了! “老哥哥,别说丧气话啊。老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李闯当初被打的只剩下一十八骑,藏在商洛的山沟沟里那么久,最后不也东山再起打到北京去了吗?他李闯可以我们为啥不行?这风水总归是要轮流转的吧?” 刘良佐叹息一声道:“情况是不一样的,李闯若是遇到了这么犀利的骑兵恐怕也翻不起浪来。” 天骑营的冲锋给刘良佐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如今便走一步算一步吧,某不求东山再起,只希望能够保住一条性命。” ...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穷途末路 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叛军被墙式冲锋冲的七零八落。 刘良佐、刘泽清的亲兵虽然死战不降,却难以扭转局势。 他们全部被天骑营斩杀,首级斩下堆积成了小山。 其余普通乱兵自然没有心思再行抵抗,除了极少的逃走外,大部分都跪地求饶。 对这些乱兵陈留决定全部处死。 这些人本来都是兵痞,又跟着刘良佐、刘泽清造反罪无可恕。 得知难逃一死后,乱兵纷纷四散逃跑。可他们两条腿如何能跑过骑兵。 大多数乱兵都被骑兵追上砍翻在地。 也有一些乱兵负隅顽抗,但结果是一样的,只不过经历了更多的痛苦罢了。 杀戮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等到天骑营的骑兵将全部叛军乱兵斩杀,登州城外已经血流成河。 城头的登州知府袁惟泰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十分欢喜。 在他看来天骑营的突然出现就像神兵天降一般。 这些乱兵当然该死,袁惟泰不会有丝毫的同情。卡Kа酷Ku尐裞網毕竟如果不是天骑营的出现,死的就是登州城的百姓了。 袁惟泰当即命令乡勇移开堵在城门内的石块,出城迎接朝廷大军。 因为石块堵的太死,乡勇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全部石块搬走。 袁惟泰急得满头大汗,生怕朝廷大军的统帅认为他在有意怠慢。 袁惟泰出城的时候,天骑营的将士们在进行打扫战场的工作。 他们将所有叛军士兵的首级从尸体上割下,别在马鞍旁。 虽说叛军士兵的首级不算太值钱,但胜在数量多。基本天骑营的每名士兵都能分到十几个首级。 “本府代登州城全城百姓谢将军救命之恩!” 袁惟泰不知道统兵将领的具体身份,故而便口称将军,这样最为保险。 陈留单手控着缰绳朝前跟了几步,摆手道:“袁府尊客气了,陈某是奉朝廷之命追剿叛军,解登州之危乃是理所应当。” “不管怎么说陈将军都救了登州城里十数万的百姓啊!” 袁惟泰感慨一番道:“本府一定会写奏疏向朝廷表彰陈将军的功绩。” 陈留觉得自己骑在马上,袁惟泰却站着十分不妥,索性一踢马镫翻身下马。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冲袁惟泰抱了抱拳道:“如此便多谢袁府尊美言了。” “哈哈,应该的,都是应该的。这样吧,陈将军上阵杀敌也累了,不如随本府入城一起吃个酒宴可好?” “如此陈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将军请!” “袁府尊请!” ... ... “他娘的,这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刘良佐一甩马鞭,打了个鞭花,愤恨的说道。 “老哥哥,我看前面有个村子,不如我们进去歇一歇吧。” 刘泽清只觉得口渴难耐,实在撑不下去了。 “也好,反正老子也渴的不行了。” 二人这便驱骑往那小村子而去。 到了村东口的磨盘处,刘良佐蹙眉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老哥哥你多心了。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子。卡Kа酷Ku尐裞網快些进去吧。” 刘泽清双脚一磕马腹,率先前去。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刘良佐叹了一声,亦是驱骑跟上。 二人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寻常村子里都是热热闹闹的,而这个村子家家屋门紧闭,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真是见了鬼了!” 刘良佐啐骂了一句给自己壮胆。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刘良佐就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了,导致他看见什么都疑心疑鬼。 “老哥哥快来看,这儿有口井!” 刘泽清眼睛尖,立刻就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口水井,跳下马背疾步奔去。 出息! 刘良佐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 但咽了口吐沫,渴意还是战胜了面子,刘良佐亦跳下马背朝水井跑去。 水井一看就很深,刘泽清把木桶缒下汲水,刘良佐在一边抱怨道:“这他娘的,天知道老子有一天也会沦落到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打水喝!” “老哥哥,有水喝就不错了!” 刘泽清灌满了水,一边将木桶往上提一边说道:“咱们喝饱了再去寻摸寻摸,看看弄点啥吃的。” 对于以后的日子刘泽清也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哎,虎落平阳,虎落平阳啊!” 刘良佐感慨了一番,见刘泽清已经把木桶提了上来,上前一步道:“泽清老弟,先让我喝一点!” 说罢直接用双手掬了一捧水送入口中。 刘良佐见状极为不满。他心道老子自己打来的水,你却抢着喝,真不要脸。 不过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和刘良佐起冲突,便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刘良佐喝的差不多了,刘泽清才接过木桶掬水来喝。 便在这时二人突然听到一声大喊。 “乡亲们,乱兵进村了,快来人啊!” 他转过头去,却见从四面八方冲出了许多扛着锄头、粪叉的的农民。 这些人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跑来,眼中写满了怒火。 “别误会,我们不是乱兵!” 刘良佐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可是他的坐骑在几十步之外,很难第一时间赶到坐骑前。 没过多久村民就把刘良佐、刘泽清围在了中间。 “还狡辩,你们若不是贼兵为何马匹上会有弓弩,为何会穿成这样!” 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责斥道。 他这么说倒也在理。毕竟朝廷严禁民间持有弓弩。 刘泽清、刘良佐马背上有全套的弓弩,便坐实了他们丘八的身份。 正经的武人即使不说穿盔带甲也应该穿戴整齐,哪有像刘泽清、刘良佐这样一个只着素衣,一个索性光着膀子的。 这么下流无耻不是兵痞乱兵又是什么! “我...” 刘泽清想要出言反驳却被那身材健硕的汉子打断道:“还说你们不是乱兵,正常的士兵都在军营中待着,怎么会跑到我们村子偷水喝!” 那汉子顿了顿转向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族长,依我看前不久屠戮红螺湾的暴行就有这两个人的份。” “对,何大哥说的不错,一定就是他们干的,大伙儿打死他们!” ... ...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争功 “别冲动,大伙儿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刘泽清连连摆手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卡Kа酷Ku尐裞網我们都是好人呐。” “骗鬼吧你,你们俩要是好人,母猪都能上树!乡亲们不要相信他们,打死这两个恶棍兵痞!要不是他们,我们怎会战战兢兢过日子。” 一众村夫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之所以吓得不敢出门,就是因为这一段时间有一股乱兵在登州附近游荡,见村就屠,如同厉鬼一般。 如今抓到落单的乱兵,村夫们直要把憋在胸头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刘泽清见状不妙,一脚踢向刘良佐的屁股。 刘良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偷袭,整个身子甩了出去,直扑向那些挥舞着锄头、粪叉的村夫。 “你出卖我!” 刘良佐发出一声悲呼!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因为随后他就被愤怒的村夫一拥而上,用锄头、粪叉砸成了肉泥。 所有村夫的注意力都被刘良佐吸引,刘泽清趁乱想要突围。卡Kа酷Ku尐裞網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刘泽清这个计划本来可谓天衣无缝,可他运气着实不怎么好,跑出才几步便被一块石头绊倒。 刘泽清启动的速度太快,这么一摔直直的栽倒,摔了一个狗啃泥。 一众村夫被一声闷响吸引,纷纷转过头来。 “打死这个恶棍,竟然还想逃跑!” 群情激奋下刘泽清断无活命的可能。只是他比刘良佐死的痛快一些,因为一个村夫直接一锄头把他开了瓢。白花花的脑浆顺着伤口流出来,染了一地。 ...... ...... “可惜,真是可惜啊。” 登州城揽月楼中,知府袁惟泰长叹一声感慨道。 “陈将军大破敌军,要是再能生擒刘良佐、刘泽清两员叛将,押解南京献俘阙下,那便更好了。” 作为一名文官,袁惟泰自然善于忖度上意。在他看来,叛乱是任何君王都不能容忍的。 当今天子少年践祚,登基不到半年就整吏治,杀贪官,收山东,可谓天纵英明。杀伐果断,有明君之相。 可以想象,若是刘泽清、刘良佐二人被陈留押解至南京,当今天子势必会龙颜大悦,那么陈留升官加爵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可惜陈留虽然完胜叛军,却没有抓到这两个叛将。 “陈某已经命人到附近搜查了,或许会有所发现。” 陈留的心态比袁惟泰好的多。在他看来天骑营本身的表现才是最重要的。 这次对阵数倍于自己的叛军,天骑营将士们表现的十分完美。不管是一开始利用倒卷珠帘战术驱赶溃兵冲击叛军本阵,还是后来利用墙式冲锋一举击溃二刘的叛军奠定胜局,他麾下的弟兄都完成的很好,值得嘉奖。 至于升官加爵,获得如此大胜后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太过刻意的追求。 “对,陈将军说的对,一定会发现二贼的踪迹的。他二人便是再能跑难道还能蹈海出逃不成?” 袁惟泰轻捋着胡须笑声道。 “报,禀将军,靖南伯率军抵至登州城外,与我军就首级分割一事起了争执!” 便在袁惟泰与陈留二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之时,陈留的亲兵吴双喜走至近前抱拳禀奏道。 “哦?” 陈留皱起眉头,心情十分不悦。 靖难伯就是黄得功,陛下命他出兵追剿刘良佐、刘泽清的叛军,可他追了一路也没有追到,最终还是天骑营先发现了叛军的踪迹,朝登州方向追来。 等到一场大战后黄得功才姗姗来迟,竟然还纵容手下来争抢首级,脸皮真是够厚的。 黄得功毕竟是伯爷,又有着总兵的身份,地位远在陈留之上。 若是与黄得功直接起了冲突,陈留恐怕占不到便宜。 但要是就这么白白的让出首级,陈留又觉得像吃了苍蝇一般。 总兵又怎样,伯爷又怎样?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思量一番后陈留蹭的一下站起身,冲袁惟泰抱拳道:“袁府尊且慢用,陈某前去会会靖南伯爷。” 说罢就要离席。 “陈将军是个明事理的,不要跟靖南伯一般见识。” 袁惟泰生怕陈留和黄得功爆发冲突,若两只军队真在登州城外起了摩擦甚至是火并,那袁惟泰这个知府是逃不了干系的。 “袁府尊便放心吧,陈某自有分寸。” ...... ...... 陈留领着几十名亲兵策马出城,果然见到黄得功率部与天骑营对峙,气氛十分紧张。 陈留大概扫了一眼,黄得功这回带来的人马在两万上下,大部分都是步兵,骑兵很少。怪不得他追了这么些日子,只能一直跟在刘良佐、刘泽清叛军的屁股后面吃灰。 也不知道黄得功是真的穷的凑不出一只完整的骑兵来,还是不愿意把精锐投入到追剿叛军的“无谓消耗”中。 “末将神策军天骑营营总陈留参见靖南伯!” 陈留并未下马,而是在马背上冲黄得功抱了抱拳。 这倒也不能算他失礼,毕竟他是天子亲军将领,完全不归黄得功管,能够给黄得功抱拳见礼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黄得功冷哼一声道:“陈将军好大的架子啊。” 也难怪他心中不爽,神策军是天子编练的新军,其将职体系不是大明边军既有的那一套。但大体上营总相当于参将或者游击的身份。陈留不过是区区一营营总,而他黄得功可是堂堂一镇总兵,又被朝廷加封为靖南伯,对方见到他却不下马见礼,实在跋扈至极。 再加上他一路追在刘良佐、刘泽清部叛军后面吃灰,想打打不成,憋了一肚子的气。 “若是本镇再晚来一步,怕不是陈将军要独吞平剿叛军的功劳吧?” 陈留脾气算好的,但听到这番话仍不免怒意上涌。 什么叫独吞平剿叛军的功劳?这仗是天骑营自己打赢的,功劳自然该归属天骑营的将士们。 本来陈留还想分些首级给黄得功,但见对方态度如此恶劣,便打定主意这次一颗首级也不让出去。 ......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关中危矣 “末将有些听不明白了。卡Kа酷Ku尐裞網这次驰剿叛军,解登州之危好像没有靖南伯的份吧?” 陈留既已打定主意,说话自然不会客气,一句话就把黄得功顶了回去。 “你!” 黄得功气的胡须乱颤。 他可是堂堂的靖南伯爷,一个小小营总就敢对他冷嘲热讽,这还了得。 “好啊,后生可畏啊。” 黄得功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本镇千里迢迢率部赶来,一份功劳都分不到了。” “靖南伯又在说笑了,功劳自然是有功者得之,何来分功之说?靖南伯寸功未立,自然分不到功劳了。” 陈留丝毫不客气,公事公办道。 其实他也知道武将分功的规矩。就拿当年的辽镇说,袁崇焕把本属于满桂的功劳强行塞给了辽西将门,这直接导致了满桂与他的决裂。 对武将来说,首级就是最大的功劳,是可以直接换取赏银,乃至加官进爵的。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满桂与袁崇焕因首级分配问题产生分歧乃至最终决裂,丝毫不足为奇。卡Kа酷Ku尐裞網 黄得功冷笑道:“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单手指着陈留的鼻子道:“你便不怕本镇参你一本吗?” “陈某问心无愧,靖南伯请随意。” 陈留似笑非笑的说道。 “哼,竖子不相与谋。走着瞧!撤兵!” 说罢黄得功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他本以为陈留多少会让出一些首级给他,谁曾想这厮竟然油盐不进,一点也不懂事,让黄得功极为没有面子。 不过再怎么样黄得功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陈留爆发冲突,落人口实。 毕竟天骑营隶属于神策军,是天子编练的新军,若是落得一个跋扈嚣张目无君上的名头可是不好。 但黄得功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他已经决定写一份奏疏弹劾陈留,顺带着诉诉委屈。相信圣天子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 ......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陕西潼关位于关中平原东部,为关中的东大门。 因为其重要的地理位置,潼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潼关掌控在李自成的手中,不过形势却有些危急。 多铎率八旗军及孔有德部、耿仲明部汉军兵临城下,却没有立刻下令攻城。 他在等一样至关重要可以决定胜局的东西——红衣大炮! 只是红衣大炮实在太过笨重,要想从太原运到潼关耗时甚多。 多铎一连等了十日也没有等到红衣大炮,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对潼关发起进攻。因为再这样干等下去,军心恐有变化。 顺军亦没有据城不出,而是派刘芳亮等人出城与清军野战,可惜并未占到什么便宜。 李自成不甘,亲率步兵、骑兵出关偷袭清军大营,亦受挫。 直到多铎大军抵达潼关后的二十日,红衣大炮终于运到了。 多铎直是大喜,下令全军攻城。 炮手们纷纷遵命放炮。 在红衣大炮猛烈的轰击下,潼关城头的顺军应顾不暇,一时失去了战斗力。卡Kа酷Ku尐裞網 趁着这个机会,清军对潼关发起了总攻。 八旗汉军推着攻城用的坚固盾车冲在最前,满八旗、孔有德、耿仲明部汉军则跟在后面。 从看到红衣大炮的那刻起,李自成的心就凉了半截。 这玩意的威力可不一般。潼关城虽然坚固无比,但在红衣大炮的猛烈轰击下能否抗住还是两说。毕竟前不久,同样坚固的太原城便是因为被红衣大炮轰开了城墙从而告破。 即便潼关的城墙不能被直接轰开一个缺口,但城墙上的垛口、城楼肯定是保不住的。很难想象没有垛口的掩护,城头上的儿郎们会受到怎样的威胁。 没过多久李自成的担心便成为了现实。 在清军的火力压制下,顺军完全无法将守城部署落在实处。 他们纷纷抱头趴在地上,防止清军仰射的箭矢、碎裂的石块伤到自己。 清军的红衣大炮数量很多,虽然火炮每轰击一次就得用冷水洗刷内壁来降温,但可以轮番轰击,形成不间断火力压制的效果。 即便如此李自成也不想轻易的放弃潼关。 因为潼关的意义是在是太重要了。 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潼关若是一失,西安肯定守不住。 清军的红衣大炮便是再多,也不可能无休止的轰击城墙吧? 加上清军千里迢迢直趋潼关,带的粮草肯定不多,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日,恐怕已经快用尽了。 李自成决定再等等,等到清军弹尽粮绝,便是局势扭转的时候了。 可是李自成等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另一路清军在阿济格的带领下绕过延安、榆林,直接南下扑往西安。 原本阿济格带领八旗军以及吴三桂、尚可喜等部汉军猛攻延安、榆林,但遭到了留守的高一功、李过部的坚决抵抗,一时难以破城。 在吴三桂的建议下,阿济格命大同总兵姜壤等明朝降将率部继续攻城以牵制高一功、李过的主力。他自己则亲率大军南下,欲取西安。 李自成大惊。 原本他做出的部署就是自己和刘宗敏、刘芳亮来守潼关,李过、高一功坚守陕北。这样两只军队正好能对上多铎、阿济格的大军。 谁曾想阿济格突然分兵直取西安! 若在一般时候他也不会那么慌张,可如今不同。 为了守卫潼关,李自成抽调了驻防西安的几乎全部主力,如今的西安就是一座彻彻底底的空城。 别说是阿济格大军,便是随便一只杂牌军没准都能打下西安来。 李自成一时陷入了沉默。 对他来说,现在的处境进退维谷。 若是放弃潼关,则关中丢失是迟早的事。若是坚守潼关,西安则会率先告破。 如今的问题似乎变成了先丢潼关还是先丢西安...... 一旦关中丢失,即便陕北尚在李过、高一功的手中也无济于事。 南北阻隔,李自成便是想率军和李过、高一功汇合都会很困难。 经过一番痛苦的抉择后,李自成最终决定放弃陕西。 他只留下巫山伯马世耀领七千兵马驻防潼关,自己和刘宗敏、刘芳亮等人率领大军连夜朝西安赶去。 ......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诈降献关 李自成紧赶慢赶,终于率军赶在阿济格到达之前抵达西安。 西安城中有不少大顺朝的文武官员、将士家属,绝对不能轻易舍弃。 他便是要撤退,也一定会带着这些亲眷一起走。 李自成决定从西安立即撤退,经蓝田、商洛向河南转移。 由于时间太过匆忙,他来不及派人前去通知陕北的高一功、李过这一重要决定。不过李自成相信以李过、高一功的实力,是肯定可以成功带领军队转移的。 李自成是流寇出身,对于携带家属行军很有经验。他的经验便是把家属单独编为一个老营,将士们不能轻易与老营相见。这样军队的战斗力不会受到影响。将士们反而会因为保护家眷而奋勇战斗,流干最后一滴血。 为了适应行军转移的需要,将士们娶得都是大脚婆娘,走远路根本没有问题。 虽然建立大顺政权后一些将领有所腐化,娶了几房妾室,但也都是天足姑娘。再说这次大转移,李自成只许他们带上发妻,至于妾室一概不许携带。 让李自成感到欣慰的是,老八队的弟兄们并没有因此生出任何不满情绪,即便是刘宗敏这次也没有公然反对他。 面临困境,老兄弟们再次拧成了一股绳。 李自成面临过比当今局势还要恶劣的情况,但也挺过来了。 当初潼关惨败给洪承畴、孙传庭,被打的老营失散,身边只有十几个人,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行了,可他就是憋着一股劲,在商洛深山中潜伏了一段时间后东山而起。 他李自成从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如今的形势比当初可是好太多了。虽然他放弃了陕西,但却是主动放弃,兵马大部都得到了保存。如今李自成手中的军队有近十万,这还不算李过、高一功驻防在陕北的十来万兵马,以及白旺在湖广四府的八万大军。 把这些兵马全算上,李自成手中还有近三十万人,将来完全有机会卷土重来,和清军堂堂正正的对决。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留有生力量,进行战略转移。 陕西,咱老子还会再回来的! 回望了一眼西安城,李自成暗暗发誓道。 ...... ...... “将军,我们献关投降吧!这潼关是无论如何守不住了!” 潼关城头,亲兵王桂川跪倒在地冲留守潼关的巫山伯马世耀叩头道:“陛下已经回师西安,肯定不会再回来了,我们仅仅凭借七千多人怎么可能抵挡鞑子大军啊。卡Kа酷Ku尐裞網” 现在的形势比两日前还要严峻,潼关城墙上的垛口近乎被炸平,将士们不得不冒着如蝗的羽箭守城,伤亡数量越来越大。 虽然城墙暂时还没有被轰开,但也是迟早的事情。 继续守下去,马世耀和这七千多顺军都得跟着潼关陪葬。 但要让他就这么背叛李自成投降鞑子,他还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见马世耀开始犹豫,王桂川咬牙道:“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先诈降,先活下来再说。到时候再找机会逃走就是了。” 马世耀闻言眼前一亮。 这个法子好! 正所谓兵不厌诈,诈降再复叛的情况历史上多了去了。 远的不说,那八大王张献忠就是个中好手。 他屡次接受朝廷招安,可每一次没过多久就会再次举起反旗,用拔吊无情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八大王可以这么干,为何他马世耀不行? 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报仇的机会。若是变成了一具尸体,还怎么报仇? 马世耀吞了一口吐沫,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我们便诈降!” 马世耀既已决定便不再犹豫,立刻派王桂川经由马道下城,去通知守军打开城门。这些顺军都是马世耀的嫡系,根本不作犹豫就遵照执行。 说实在的他们早就想投降了,要不是自家将军一直撑着,城门早就被打开了。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多铎久攻潼关不下,心中十分烦躁。 便在这时他突然看到潼关的城门大开,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守军畏惧王爷虎威,献关投降了!” 孔有德见状立即抓住机会吹捧道:“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大军不必再在攻城中受到折损了。” “恩。” 多铎嗯了一声,心中十分欢喜。 满洲人口稀薄,八旗军的每一个人都很珍贵,死一个少一个。 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潼关自然是好事。 耿仲明见孔有德拍起马屁也不甘示弱,媚笑着凑到多铎面前道:“奴才觉得是上天在保佑王爷,不然为何王爷此次西征,一路所向披靡?” 多铎哈哈大笑道:“怀顺王说的有点意思,来啊,随本王入城!” “王爷且慢!” 孔有德急忙道:“虽说王爷洪福齐天,但奴才怕这其中有诈,不妨令城中守军全部出城受降!” 孔有德的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多铎的采纳。 汉人诡计多端,诈降的情况很普遍。这次他们突然投降,确实不可不防。 “恩,就依照恭顺王说的办吧。” 只要城中守军全部出城受降,就绝对耍不了什么花招。他们若是想要发难,多铎麾下的大军可以立即屠光他们。 多铎派人将受降条件告诉了马世耀,马世耀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同意了。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七千多弟兄先保住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迟早有逃走和闯王汇合的机会。 为了表示投降的诚意,马世耀索性命麾下士兵把兵器全部丢掉,赤手空拳出城受降。 眼看着七千多顺军相继走出潼关城,多铎兴奋的无以复加。 “好好好,本王立下不世大功,摄政王那里肯定会多加褒奖。” 此次他和阿济格分别领兵出征,其中未必没有多尔衮考校的意思。 虽说多铎和阿济格是亲兄弟,但也想争个高下出来。 拿下潼关,再顺势一鼓作气夺取西安,多铎便将在这次西征中彻底压过阿济格,成为实至名归的大清第一名将! ......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蒙难金盆口 多铎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趾高气扬的率先进城,孔有德、耿仲明二人跟在稍稍靠后的位置。 清军顺利进驻潼关,意味着关中的东大门被打开,西安已无险可守。 从潼关到西安,急行军的话两三天足矣。 多铎却并没有立即率军奔往西安,而是决定在潼关城中休整一日。 反正阿济格那边从陕北绕路去西安怎么也不会比他快。多铎只需要比阿济格先到西安,就可以获得夺城之功。 至于马世耀还算识时务,并没有负隅顽抗到底。多铎决定留他一命,将其部编为绿营军,为大清冲锋陷阵。 ...... ...... “你立刻离开潼关把这封信送去西安,请陛下率军杀回潼关。本将可在城中响应,配合陛下一举灭虏。” 马世耀将写好的亲笔信交给了王桂川,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切记路上一定要小心。” 马世耀是诈降,本来计划是找机会率部逃跑。但通过他的观察,发现八旗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可战胜。多铎对于军纪的约束很不重视,清军进驻潼关后肆意抢掠。这种情况下要把军队重新集结起来需要用不少时间。 若是李自成能够率大军杀回潼关,马世耀再于城中举兵响应,没准真的能把清军围杀在潼关中。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李自成必须率主力回攻,仅仅靠马世耀自己是断然无法做到这点的。 “将军请放心,我一定把信带到西安!” 王桂川双手抱拳毅然说道。 “早去早回,本将等你的好消息。” ...... ...... “站住!” 王桂川策马刚要出城,便被呵斥拦住。 一名天佑军士兵上前打量了王桂川一番道:“你为何要出城?” 天佑军是孔有德亲自统领的军队,基本上都是他当初浮海出逃时带去的老兵,可谓嫡系。 这名天佑军士兵见王桂川行迹匆匆,觉得十分可疑便上前盘问一番。 “某去替我家将军买些酒来。” “买酒?” 那天佑军士兵皱眉道:“潼关里没酒喝吗,为何要出城去买?” “这位兄弟有所不知,潼关说白了就是一座大一点的戍堡,里面全他娘的是兵,铺子一共就那么十几家,掰着指头都数的过来。卡Kа酷Ku尐裞網酒肆更是只有一家,就是十字街把东头的老孙记,那酒的味道都淡出鸟来了。我家将军喝不惯,最喜欢城外的那家杏花村。” 王桂川故意咽了一口吐沫,嘿嘿笑道:“说的我都有些馋了。对了,我到时候也给几位弟兄们带些回来,大伙儿一起尝一尝!” 那几名天佑军士兵的眼中立时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好吧,快去快回。” 天佑军士兵正准备放行,却见得十几骑朝城门奔来。 他们定睛瞧去,不是自家王爷孔有德却是谁。 孔有德率十几亲兵打马而来,行到城门前瞥见王桂川,冷冷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王爷,这厮说奉命出城买酒......” “啪!” 孔有德毫不留情的将鞭子甩起,直抽在了那天佑军士兵的脸上。 “啊!” 那士兵发出一声惨呼后,却顾不着疼痛,连忙跪倒在地。 “王爷恕罪!” “本王是怎么与你说的,马世耀的人一个也不许出城!” 孔有德声音一厉道:“还不把此人拿下!” 他一声令下几名亲兵立刻一拥而上把王桂川拽下了马,死死按倒在地上。 “搜,本王倒要看看马世耀在耍什么心眼。” 亲兵们立刻把王桂川的衣裳全部扒下,就连亵衣亵裤都不例外。 不一会王桂川便被扒的一丝不挂,赤条条的趴在地上。 亲兵们挨着搜查王桂川的衣物,费了不少时间却一无所获。 孔有德的目光落在了王桂川的发髻上,这七千顺军刚刚投降,还没来得及剃发。 “把他的发髻打散!” 孔有德知道在科举乡试时,就会打散考生的发髻查看有没有夹带。 要说起来这发髻还真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要是剃了头不就没这么多破事了吗。 亲兵们立刻粗暴的将王桂川的发髻打散开始搜查,却依然一无所获。 孔有德眉头直是拧成了一团。 不对啊,他的直觉不会有错。这厮行迹如此可疑,一定其中有鬼。 “掰开他的嘴!” 孔有德知道有的密使会把极小的蜡丸藏在舌苔、牙根下以蒙混过关,他不会放过任何的可能。 但检查结果却是令孔有德十分失望,王桂川的牙根、舌苔下也没有他期待中的蜡丸。 真是奇了怪了! 孔有德上下打量着王桂川的身体,最终目光落在了腚片子上。 “扒开!” 亲兵们愣了一愣,但还是遵命照做。 “往里探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物!” 亲兵们面面相觑,自家王爷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这腚眼子里难道还能藏什么东西? 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一名亲兵深吸了一口气,将一根中指插了进去。 一开始他的手指往里探的很顺利,可快到粪门的时候突然碰到了一处硬物。 亲兵连忙把那硬物勾了出来,发现竟然是一个蜡丸。 “哈哈,本王就知道这厮一定有鬼。” 亲兵掐开蜡丸,从中取出一张薄纸交给孔有德看。 孔有德看罢冷笑道:“马世耀是诈降。” ...... ...... 孔有德将截获的书信送予多铎。 多铎看罢即勃然大怒,要下令抓捕所有投降顺军士兵。 孔有德却建议不妨把马世耀等人诱骗出城,再一举拿下。不然若是马世耀负隅顽抗还颇有些麻烦。 多铎想了想便同意了。 在孔有德建议下,多铎派人通知马世耀,在潼关西南十里外的金盆口打猎。 马世耀虽然有心怀疑,但为了稳住多铎只能率军前往。 等到马世耀率部快到了,多铎又派人谎称要举行宴会,不便携带兵刃,把马世耀部顺军的武装全部解除了。 等到手无寸铁的七千多顺军进入金盆口,埋伏好的清军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 事发突然,马世耀虽然想要抵抗,但无奈清军人多势众,他们又手无寸铁。 很快,七千多顺军士兵便全部被斩杀。 ......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朕要复设登莱水师 登州大捷的捷报送到了南京,朱慈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神策军将刘良佐、刘泽清部叛军全部斩杀,刘良佐、刘泽清虽然于阵中逃走,却被一群愤怒的村民用锄头和粪叉砸成了肉泥。 陈留派人搜查时发现了二人的马匹,从马鞍上的配饰可以断定那两具尸体就是刘良佐和刘泽清的。 最让朱慈烺感到欣慰的是,陈留统率的天骑营依靠墙式冲锋将刘泽清、刘良佐部叛军冲的七零八落,一举获胜。 天骑营最先编立成营时才有两千人,后来扩编成了三千人。可即便是三千人,面对十倍于自己数量的步兵阵能够取得完胜足以证明这只军队的战斗力很可观。 这三千骑兵的马匹按照最高标准供养,士兵配备的甲胄也都是清一色的玄铁重甲,一应配置完全按照李世民当初的玄甲军来。 可以说天骑营是神策军中最贵的一支军队,但也正因为此他是朱慈烺手中的一张王牌,关键时刻打出便可扭转乾坤。 唯一让朱慈烺有些忧心的是黄得功和陈留之间产生了不小的冲突。 就在陈留报捷的奏疏送抵宫中不久,黄得功弹劾陈留跋扈嚣张目中无人的奏疏也送到了。 朱慈烺不在登州,当然无法清晰还原事情的真相。卡Kа酷Ku尐裞網可他大概也能猜出二人起争执是因为什么。 如果说文官追求的是政绩,武将需求的便是军功了。 军功是升迁封爵的前提,历史上为了军功争夺反目成仇的武将比比皆是。 黄得功此先和陈留毫无交情,因军功争夺弹劾陈留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朱慈烺对于陈留还是很信任的。 此人最早也是东宫的侍卫,为人极为忠厚,绝不会主动欺侮同僚。 这次军功之争估计是黄得功不在理的。 难办,这件事真的很难办。 陈留是朱慈烺的嫡系,朱慈烺肯定要保护。黄得功又是南明数一数二的名将,更难能可贵的是还对朝廷忠心耿耿,朱慈烺又不能让黄得功寒心。 这件事处理的稍有不妥恐怕就会引起内讧,对于朝廷的北伐大计是个极大的影响。 朱慈烺反复敲击着额头,努力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他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办法。卡Kа酷Ku尐裞網 一碗水难端平啊。 便在这时工部尚书高弘图求见。朱慈烺只得暂且把这件事压下,召见高弘图。 高弘图已经上了年岁可仍然恪守臣子本分,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行了臣礼。 礼毕后朱慈烺连忙叫他平身,并给他赐座。 高弘图坐定之后拱手禀奏道:“龙江船厂造制的新一批海船已经完成了。是否运往新江口水师营?” 朱慈烺闻言大喜:“高卿,这次龙江船厂造制的海船有多少?” “启禀陛下,共有七艘福船,九艘广船。” 高弘图恭敬答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不错,现在龙江船厂的造制速度比几个月前快多了。” 他稍顿了顿,继而说道:“这批海船就不要往新江口水师营送了,连带着新江口水师营的现有海船,一道从长江崇明出海,驶去登州!” 朱慈烺的这个决定可是吓了高弘图一跳。 他原本只是例行陛见,向朱慈烺报备一下龙江船厂造船进展。至于造制好的海船按照惯例都是会送往新江口水师营的。 在入宫陛见前高弘图根本没有想到朱慈烺会做出另一种选择。 “陛下,老臣敢问一句,把海船都驶往登州是为何啊?” 事关重大高弘图不敢直接应下,还是打算刨根问题弄清楚皇帝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因为这已经不是工部的事情了,还牵扯到户部、兵部。 皇帝陛下要是不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高弘图是断然不敢领命的。 朱慈烺就知道高弘图会问,淡淡道:“朕要复设登莱水师。” 高弘图只觉得一阵眩晕。 天呐,陛下竟然是这个打算。 自天启年间设登莱巡抚,建登莱水师以来,每年此镇便耗费大量钱粮,仅比辽镇少。 这么大的一个包袱好不容易甩掉,陛下竟然又要捡起来! 高弘图最不明白的是东虏本身并没有犀利的水师,即便将来南下肯定也是依靠骑兵。在不争夺长江江防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有水战。那么朝廷在山东养着一支庞大的水师有何意义? 而建立长江水师就不同了。 万一东虏势如破竹直逼江淮,长江水师就可以封锁江面让东虏不得过江。 陛下这是舍本逐末啊! “陛下,老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旨意!” 高弘图的倔脾气一上来,丝毫不给朱慈烺面子。 “复设登莱水师耗费银钱甚巨,朝廷恐难开支。” 朱慈烺只觉得好笑。 你又不是户部尚书,却担心钱粮开支问题,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 朱慈烺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朕意已决,高卿便不必多说了。至于钱粮的事朕会直接命户部筹措,不够的部分从内帑贴补。” 这是朱慈烺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 如果说神策军是天子亲军,类似于以前的京营,那么用内帑的银子养兵还可以接受。 但登莱水师却是朝廷的军队,并非朱慈烺的亲军,再让朱慈烺从内帑中掏钱负责一切开支就说不过去了。 朱慈烺觉得这笔钱应该户部来出,实在凑不齐了他再从内帑中抽调一部分。 但是要他全部出,没门! 虽然大抄家导致内帑丰盈,现在有几千万两存银,但也得精打细算省着点花。 毕竟和满清之间的对决是场持久战,一时半会很难决出胜负。 养兵的花费是巨大的,几千万两银子听起来数额巨大,实际也就够十年左右的军费开支。 照理说十年足够平虏,但保险起见朱慈烺必须留有余地。 朱慈烺一番话让高弘图直接噎死了。 他还能怎么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确实不是户部尚书啊。 再说皇帝陛下都说了钱不够从内帑里贴补,他再争辩就是矫情了。 “老臣领旨。” 高弘图十分不甘的说道。 ...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水师很烧钱 打发走了高弘图,朱慈烺决定召见姜曰广、路振飞。 高弘图虽然执拗了一些,但他说的一句话是有道理的。 要复设登莱巡抚,复建登莱水师不是工部一个部门的事情。朱慈烺必须协调多方才行。 本来朱慈烺还想再把吏部拉进来一起论论。 可考虑到如今吏部尚书张慎言病重一直在家休养,朱慈烺叫个侍郎来也不太合适,便索性只召见了姜曰广、路振飞。 反正议定之后,吏部那边知会一声就行。 只要姜曰广这个管钱的,路振飞这个管兵的没有问题,那这事就成了。 等待的工夫朱慈烺索性对着地图分析起河南的战事来。 如今高杰北伐已经打下了开封,继续往北可以打怀庆、卫辉二府直接威胁北直隶。 他也可以集中兵力攻取洛阳。 洛阳是和开封一样的雄城,重要性甚至比开封还要高上一些。 可以说高杰不管选择打哪里都很好。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本人是倾向于拿下洛阳的。不过他不打算给高杰限定条件。 战时从权,战场上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都会导致决策随之发生变化。 尽可能的利用满清西征的空档期攫取利益,就是朱慈烺现在需要做的。 便在朱慈烺凝神沉思之时,内侍禀奏路振飞、姜曰广已经来到殿外等候。 朱慈烺振了振袍服坐定下来,朗声道:“宣!” 君王必须正襟危坐,不怒自威,绝不能做有损形象的事。 朱慈烺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做的还是不错的。 姜曰广、路振飞依次进殿后跪倒行礼,朱慈烺赐他们平身,各赐了一个锦墩休息。 “朕召见二位卿家来是为了商议一件要事,朕准备复设登莱巡抚,复建登莱水师。二位卿家以为如何?” 路振飞闻言精神一振。 他坚定的支持北伐,反对一切形式的和谈。 在他看来只有强势一些把东虏打服了打怕了,他们才会乖乖的退出关去。而一旦示弱,东虏就会像一只饿狼一样,毫不留情的扑上来。 “陛下英明!登莱位置极佳,在此设立水师既可以威胁津门,也可以往旅顺用兵,实乃一举两得。” 自打路振飞出任兵部尚书以来,就一直想在登莱复建水师。只是那时候朝廷手中的海船一共还不到五艘,自然做不了这件事。 好在圣天子天纵英明,对龙江船厂进行改革,利用奖赏激励工匠造船的积极性,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造出了几十艘福船、海船。 虽然这个数量和登莱水师鼎盛时期的海船数量没法比,但也已经是个很不错的开始了。 路振飞相信,多则一年,少则半年,登莱水师就能恢复至昔日规模。 守江?守淮? 通通不要! 要真到了靠守江守淮的时候,那大明朝也快覆灭了。 即便要守,守的也是山东河南。守住了这两处,东虏便根本威胁不到南京。 御敌于国门之外才是上策。卡Kа酷Ku尐裞網 “嗯,那路爱卿便估算一下登莱镇的兵额要多少,拿出个章程再报给朕。” “臣遵旨!” 路振飞欣然领命。 “姜爱卿,户部这边可有问题?” 朱慈烺又转向了姜曰广。 “启禀陛下,复设登莱镇是好事。不过钱粮之事恐怕有些难办。老臣不知道登莱镇准备定兵额几何,不过这一年下来本色折色银子加在一起最少也得一百万两吧?户部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这个老狐狸,一上来就哭穷! 朱慈烺暗暗腹诽了一句,面上却微微一笑:“哦?一百万两银子户部都拿不出来了吗?” 姜曰广等的就是朱慈烺的这句话,连忙拱手道:“启禀陛下,湖广每年军饷就会耗掉一半的岁入,再加上南直隶的十几万驻军日常开销,也就刚刚够用。陛下要是让老臣挤出来十几万两兴许还可能,但要是一下子叫臣拿出一百万两,那臣确实做不到啊。” 姜曰广所说真真假假。 真的是南明朝廷养军队花费确实很大。就说左良玉的那“八十万”大军,都得朝廷出钱养着。 若是朱慈烺断了左良玉的军饷,左良玉绝对跳脚骂娘,扯旗造反都有可能。 所以湖广这块的军饷暂时是不能断的。 再就是南直隶诸军阀的军饷。 高杰、黄得功自不必说。就连刘良佐、刘泽清在没有发动叛乱之前,朝廷也没有短了他们的一两银子。 这块的消耗确实巨大。 好在现在刘泽清、刘良佐部尽数伏诛,省下了一大笔银子。左良玉只要一死,朱慈烺便能利用金声桓、马进忠等人控制湖广。控制住湖广局势后,裁撤一部分军队是肯定的。这八十万人里水分太大,真正能打的怕是二十万都没有。 朱慈烺可不打算养那么多的闲人,瘦身之后又能省一笔银子。 姜曰广即便不知道朱慈烺打算对左镇动刀子,总该知道刘良佐、刘泽清叛乱已经被平定的事了吧? 把本属于刘泽清、刘良佐的军饷转给即将复建的登莱镇,怎么就不可以了? 即便差一些缺额,也不会差一百万两,最多就是几十万两银子。 姜曰广却一口咬定没钱,这不是明摆着想让朱慈烺自掏腰包,从内帑出这笔军饷吗? 朱慈烺也不傻,不会主动认下这笔黑账。 他决定好好跟姜曰广讲讲道理。 “朕看未必吧?刘良佐、刘泽清已经被诛杀,叛军也近乎都被斩杀。姜爱卿何不把这部分银钱拨给登莱镇?” 姜曰广似是早有准备,一吹胡子道:“陛下有所不知,水师消耗比步兵多很多。二刘逆贼虽然人数有五六万,可一年消耗的军饷也就是五六十万两,可如果同样的人换成了水师,即便不算各式船舟的维护费用,光是士兵的军饷就得翻倍。” 这个姜曰广倒是没有扯谎。养骑兵比养步兵花的钱多,而养水师又比养骑兵花的钱多。这么算下来登莱如果兵额定在五六万人,那一年确实需要消耗上百万两。 朱慈烺不是不明白这点,他就是不满意姜曰广只会伸手要钱的态度。 ... ... 第一百六十章 登抚人选 其实大明的税收政策一直是个坑。卡Kа酷Ku尐裞網 且不说重农税轻商税这种决策失误,便是农税抽取上也存在严重问题。 这在崇祯朝体现的十分明显,重税基本上都摊到穷人头上了,真正的富人反而可以免税。是真真切切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种情况下活不下去的人要么选择饿死,要么选择造反。 只要不是傻子,就会选择后者。 朱慈烺当然明白税制要改。可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农税的坑填上,这当然只能靠收商税。 万历朝的矿税是个好法子,直接往各地派矿监,来钱快。可这也有个问题,会遭到士大夫、商贾的联合抵制。万历之后矿税被废除,就是这个原因。 收取海税是现在来看最好的法子,朱慈烺也已经着手去做了。 现在的问题是户部乃至整个朝廷抱残守缺,除了朱慈烺以外没有人主动去想办法。 姜曰广便是典型。 一有问题第一反应是管皇帝要钱,仿佛皇帝内帑中的银子是无穷无尽的。 “姜爱卿,朕不妨与你明说吧。朕对大明现在的税收方式很不满意。你且好好想一想,如何在这方面做出改进。十日,不,五日之内给朕一个答复。” 朱慈烺也懒得和姜曰广扯皮,直接乾坤独断,把这个活儿拍给了姜曰广。 姜曰广闻言嘴角一阵抽搐。 可圣命难违,他也只能先应下。 “臣遵旨。” “今日朕召二位爱卿来就是为了复设登莱镇、复建登莱水师一事。这件事朕意已决,至于具体的细节倒是可以讨论。另外登莱巡抚的人选朕还没有想好,着九卿先廷推一份名单出来吧。” 把这一切说完,朱慈烺摆了摆手道:“朕也有些乏了,两位爱卿退下吧。” “臣告退!” 姜曰广、路振飞纷纷起身冲朱慈烺行礼告退。 出了大殿,姜曰广冲路振飞苦笑道:“陛下这次真是乾纲独断啊,不知见白怎么看?” “陛下乾纲独断自然是好事,怎么,居之不这么认为吗?” 路振飞微微一笑,把问题又挡了回去。 “当然不是。” 姜曰广连忙摇头。 他本来想套路振飞的话,结果自讨没趣碰了一鼻子灰,便不再多说。 ...... ...... 三日后九卿廷推出的名单送到了御前。 朱慈烺看过这份名单后还是比较满意的。 名单上一共有三个名字。 文安之、袁继咸、张肯堂。 文安之就不用说了,是朱慈烺专门下旨起复的重臣。 从朱慈烺现在考察的结果来看,文安之的能力绝对可以胜任阁辅重臣。这样一个能臣,若是派去出任登莱巡抚,有些大材小用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其他两个人,倒真是很合适。 先说袁继咸。此人是江西宜春人,天启五年进士。历任主客员外郎、山西提学佥事、湖广参议、湖广佥事,崇祯十五年以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职驻节九江出任总督。 袁继咸的官衔全称是总督江楚应皖等处剿寇事务,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他总督军务的地区涵盖了江西、湖广、应天(南京)、安庆四地。所以许多小说中说袁继咸是江西总督是不准确的。 虽然挂着一个四省总督的名头听起来很吓人,但实际上袁继咸的权力远没有那么大。湖广有何腾蛟,应天更是有天子坐镇。袁继咸真正能够指挥动的也就是江西、安庆两地的兵员。 在原本历史中,左良玉纵兵沿江而下,意欲攻打南京。 左良玉曾经邀请袁继咸一同前往,但被其拒绝。 之后左良玉暴毙左梦庚掌权,将袁继咸软禁携带在军中。 左梦庚降清后将袁继咸献给满清做见面礼。袁继咸被押往北京后,满清非常欣赏袁继咸的才华,想要招降他,可袁继咸誓死不从。 最终,袁继咸被清廷下令处死。 死前,袁继咸留下一首《正气吟》。 “天地治乱,理数循环。湛兹正性,鼎鼎两间。有怀乡哲,炳耀丹青。维唐中叶,秀耸二颜。越在宋季,文山叠山。成仁取义,大德是闲。哀我逊国,方黄臭兰。名成族圮,刚中良难。淑慎以往,学问攸关。我心耿耿,我气闲闲。从容慷慨,涂殊道班。居易俟之,敢幸生还。” 其因为气节崇高与文天祥、谢枋得并称为江右三山。 不过要是让袁继咸出任登莱巡抚,怎么看都是降职了,面子上不太好看。除非朱慈烺在山东巡抚和登莱巡抚上面再架构一个总督,不过他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至于张肯堂,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是松江府华亭县人,说来也巧,此人也是天启五年的进士,与袁继咸是同科。 张肯堂的官运也很不错,最初从余干县知县做起,一路累迁至右佥都御史,于崇祯十四年巡抚福建。 在原本历史中张肯堂在南都倾覆后,拥护唐王朱聿键在福建继位称帝,也就是隆武帝。 隆武帝封张肯堂为太子少保、吏部尚书,不久后改为左都御史,执掌都察院。 后来隆武帝被郑芝龙出卖被俘身死,张肯堂不肯降清,漂泊海外,一路辗转去到舟山。 鲁监国三年,张肯堂被鲁王朱以海拜为东阁大学士。 鲁监国五年,清廷总督陈锦率兵攻舟山,张名振、张煌言等人护卫鲁王奔赴厦门,留下了张肯堂守城。 城中只有六千兵卒,一万余百姓,张肯堂率众坚守了十数日后城破,张肯堂身着官袍从容自缢。一同自缢殉国的还有张肯堂一家老小二十余口。 张肯堂自缢前也留下了一首绝命诗。 “虚名廿载谟尘寰,晚节空余学圃闲;难赋归来如靖节,聊歌正气续文山。君恩未报徒长恨,臣道无亏在克艰;寄语千秋青史笔,衣冠二字莫轻删。” 不管是袁继咸还是张肯堂对大明的忠心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气节可比文天祥。二人又都是督抚重臣,改任登莱巡抚也名正言顺。 不过考虑到袁继咸现在挂着总督的名头,‘降职’不太好看,朱慈烺最终还是决定由福建巡抚张肯堂改任登莱巡抚。 ......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高杰的抉择 河南府,洛阳。卡Kа酷Ku尐裞網 巡抚罗绣锦面色凝重。 他此先和祖可法合谋,派怀庆总兵金玉和率所部驰援开封。 这本是借刀杀人、祸水东引之意,想的是借高杰之手灭掉金玉和,同时使北伐明军实力受到重挫。 两败俱伤之下,罗绣锦和祖可法能够收获最大程度的利益。 谁曾想高杰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开封,金玉和所部绿营军全军覆没。 如此一来,高杰占据了开封府,进可攻退可守,极为主动。 罗绣锦却成了惊弓之鸟,吃不好睡不好,尴尬极了。 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设想发展,高杰既可以北上攻打卫辉、怀庆二府,也可以西进取洛阳。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罗绣锦想要看到的。 此先他是想让金玉和背这口黑锅,但若是洛阳也跟着失守了,这口黑锅可不是金玉和一个死人能背的动的了。 慌乱之中,罗绣锦只得去找祖可法商议对策。可祖可法这厮竟然托词有恙在身,说什么也不肯前来洛阳。 直到此时,罗绣锦才发觉自己被祖可法坑了。 原来祖可法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当做盟友,而是一枚棋子,利用完了就随手扔掉。 若是洛阳失守,罗绣锦势必难逃一死,祖可法却可以从容逃回京师。以他义父祖大寿的关系,他最多也就是受到降职处罚,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反正把一切罪责推到罗绣锦这个河南巡抚和金玉和这个怀庆总兵身上,便能把自己洗干净。毕竟死人不会开口替自己辩解。 想通这一切后罗绣锦直是愤恨不已。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白白被祖可法利用。 既然祖可法已经靠不住了,罗绣锦就必须自救。 河南府的西边就是潼关,罗绣锦决定派人去向西征的豫亲王求援。 前不久豫亲王率部打下潼关,现在恐怕是要进军西安。 罗绣锦派人去求援未必能够追的上,但总归要试一试。 河南尤其是河南北部对于清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河南被明军控制,京畿便会遭到直接的威胁。卡Kа酷Ku尐裞網 罗绣锦觉得豫亲王肯定会有所权衡,分出一部分兵马回援洛阳。 豫亲王统领的可不是绿营军,而是骁勇善战的八旗军、天佑军。 罗绣锦认为豫亲王只需要派出一只五千到一万人的偏师,就能轻易化解洛阳之危,甚至一举赶跑高杰。 但罗绣锦同样需要作出最坏的打算。 如果多铎还没来得及派兵救援,高杰的大军就已经兵临城下,他该如何做? 是投降乞活还是以死殉节? 罗绣锦不同于入关后归降清廷的汉人,他早在辽东时就已降清,被编入汉军镶蓝旗,是一名旗人。 在清廷治下他得到了一切想要的东西,这在归顺明廷后是绝不可能获得的。 而且一旦他降明,他的家人势必会被清廷方面处死,这是罗绣锦绝对不能接受的。 思来想去,罗绣锦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死死抱住清廷的大腿一条道走到黑。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罗绣锦一方面派人向潼关方向的多铎求援,一方面在洛阳城内实行戒严令。 戒严期间城中百姓一概不准出城,且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 罗绣锦觉得金玉和之所以会快速丢掉开封,并不是高杰部兵强马壮,而是金玉和自己掉以轻心。 一定是高杰派奸细混入城中,趁着夜色纵火引起慌乱再打开城门放高杰大军入城。 要不然,罗绣锦实在想不出高杰是怎么破城的。 罗绣锦自然不会犯金玉和那么低级的错误。 他宁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遇到形迹可疑的人直接抓捕起来严刑拷问,一定要保证洛阳不会从内里出问题。 坚守洛阳,以尽臣节。 我罗绣锦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 ...... ...... “大帅,我们为何不直接去打洛阳啊!” 行军路上,李成栋十分不解的问道。 拿下开封后,高杰稍作休整后便领大军继续北进,攻打卫辉府。这让李成栋感到难以理解。 洛阳比卫辉重要的多,打下洛阳的轰动性可以让南都的士人百姓们欢欣鼓舞好一阵子,捷报上也更容易添彩。 不论是从哪方面考虑都是攻打洛阳更有甜头。 可高杰却要去打北面的卫辉府,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瓜嘛。 “洛阳即便打下,你觉得能守得住吗?” 高杰冷哼一声道:“如今东虏大军都在潼关,若是知道本帅围攻洛阳,肯定会立刻回援。恐怕本帅打进洛阳屁股都没坐热,东虏的大军就杀回来了。” “可打下卫辉就守得住吗?” 李成栋挠了挠头。 “那不一样!” 高杰夹了李成栋一眼道:“卫辉府距离潼关那么远,东虏即便想救也来不及。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到他们来了,本帅早就率军杀到北直隶了。” 他稍顿了顿道:“我们北伐的目的是什么?根本就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要让河南、北直隶的百姓、士绅看到朝廷的雄心。” 高杰对于朱慈烺的心思还是作了一番忖度的。在他看来,朱慈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河南、北直隶的百姓能够自发的支持朝廷,反抗东虏的统治。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显然不太可能,那时候清军呈势如破竹之势,仿佛定鼎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不但光复了山东,还光复了河南重镇开封。 而且在这期间清廷颁布了十分严苛的剃发令、易服令、圈地令、以及逃人法。 河南、北直隶的百姓苦不堪言,但多是敢怒不敢言。 朝廷若在这个时候派出军队一路北伐,肯定能够收到沿途百姓的热烈欢迎与支持。 说白了朝廷北伐是为了争取民心。 满清在这个时候犯了一连串的错误,朝廷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收取民心,那么便大事可成矣。 高杰一番话直是让李成栋顿悟。 他双手抱拳道:“大帅所言如醍醐灌顶,末将受教了!” ......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皇明不偏安 朱慈烺这几日听到的好消息着实不少。 在文安之的努力下,第一版皇明早报的样稿已经送至宫**朱慈烺御览。 朱慈烺在看过样报之后很是满意。 想不到文安之的领悟能力这么强,基本按照他的要求实现了报纸的用处。 朱慈烺决定先在南直隶辖境内发行皇明早报,看看反响再说。 毕竟大明的百姓此前从未接触过报纸,适应还有一个过程。 若是反响不错,再在全国推行也不迟。 对此文安之提出了一点担忧,那就是关于报纸刊印的问题。 若是单纯由官府负责刊印,显然不可能印出足够南直隶百姓阅览的报纸。但如果把这个任务交给民间来协办,会不会有损朝廷的威信? 朱慈烺考虑了一番后觉得文安之的担忧不无道理。朝廷即便要找民间来协办刊印,也不能没有任何准入条件。 朱慈烺的意思是在每一府县挑选一两家长期负责协办刊印,也提前把原则与他们讲清楚,这样不会出现许多不必要的问题。 文安之对圣上交办的这件事还是十分上心负责的,从宫中回来后就立刻着手去办。卡Kа酷Ku尐裞網因为提前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文安之稍作调整后报纸便可以刊印发行。 两日后,南京城的大街小巷上便多出许多兜售报纸的人。 “吴大叔,这皇明早报是个什么东西?你看过吗?” 近秦淮河的一处小巷子里,秀才秦礼贯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今天早上他总听到有人在兜售,心中十分好奇。 “哎呀,秦相公,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老吴咋会知道呢。要不,你买一份看看?若是有趣,也给大伙儿读读。” 秦礼贯点了点头道:“也好。既如此,我便去买一份回来。” 思定之后,秦礼贯单手负在身后,踱步走到巷口,冲卖报的小厮问道:“你这皇明早报怎么卖?” “公子要买报?我们这是第一次发行,原本是三文钱一份,算便宜些,公子给两文钱好了。” 秦礼贯心中暗道这价格倒也不算贵,便先买一份瞧瞧好了。 他从钱袋里摸出两块铜板,拍到卖报的小厮手中。 “我买一份。” 那小厮立刻欢喜的抽出一份报纸递给了秦礼贯。 秦礼贯接过报纸摸了摸,报纸的页数并不多,一共也就是十来页,用的纸张也是最普通的。 他不禁蹙起眉来。 “公子且放心,我们的价格都是童叟无欺的。同样的一份报纸你在南京城里绝对买不到比我家便宜的。” 那小厮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若是你找到一家比我便宜的,我包退!” “罢了,我也就是随便瞧瞧。” 秦礼贯面上一红,连忙转身朝巷子里走去。 “秦相公,你买回来了?” 卖包子的吴有福见秦礼贯手中多了一份报纸,美滋滋的凑了过来。 “咋样,里面讲的个啥?” “唔,我还没有看。” 秦礼贯清了清嗓子道:“要不要把大伙儿都叫来听听?” “那好,我去喊人!” 吴有福一头窜进了院子里,扯着嗓子喊道:“大伙儿想不想听听那皇明早报里讲的个啥啊。卡Kа酷Ku尐裞網秦相公亲自给我们讲哩。” 不一会的工夫,十几个里邻就都跟着凑了过来。 对此秦礼贯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可。 他父母早亡,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 要是没有这些热心肠的街坊邻居,他别说是考中秀才了,怕是早就饿死了。 街坊邻里大多是靠些手艺活谋生的,基本不识字。 他们将秦礼贯围在正中,殷切的期盼着秦礼贯读报给他们听。 秦礼贯也不扭捏,展开报纸便读到:“徐州总兵高杰率军收取开封,城中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迎接王师。” 开封大捷的消息传回南京还没多久。不少百姓还不知情,他们听秦礼贯念完直是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问道:“这是真的假的,朝廷大军真的光复开封了?” 秦礼贯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是听说了的,高总戎确实已经收复了开封。” “好,好啊!想不到鞑子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嘿嘿,都说鞑子不可战胜,现在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嘛,都是吹出来的!” “开封一拿下,鞑子怕是坐立不安了吧?” “哼,要我说,就一股脑的打到京畿去,把鞑子赶出关去!” 听街坊邻居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秦礼贯只觉得没来由的欣喜。 “大伙儿还想不想听其他的好消息?” “秦相公,哎呦,还有别的好消息呢?” “杜婶子,瞧您说的,当然有了!” “那你快给大伙儿说道说道。” “哎!” 秦礼贯应了一声,继续念道:“神策军大胜刘良佐、刘泽清叛军于登州城外。靖南伯黄德功率部策应堵截,一应叛军全部伏诛!” 这个消息秦礼贯此先也没听到过,读罢之后心中暗呼痛快。 “这两个天杀的狗贼终于死了!” “是啊,朝廷和陛下待他们不薄,他们竟然忘恩负义发动叛乱,真是死有余辜。” “据说这两个狗贼是想率军去投鞑子,还好神策军与靖南伯勇武,把他们给收拾了。” “这神策军真这般厉害?” “你以为,那可是天子亲军,有龙运护体,战无不胜!” “怪不得,怪不得......” 秦礼贯看在眼里,乐在心中。 街坊邻居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朝廷这次真是好样的。 “这里还有一道圣谕。” 秦礼贯发现两篇文章中间有一块专门开辟出的版块,其中有一句十分简短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念道:“汉贼不两立,皇明不偏安!” 与其说这是一道诏令,倒不如说是当今天子对大明何去何从的表态。 是像南宋朝廷那样偏安苟活百年,还是坚决北伐,光复神州? 皇帝陛下在皇明早报之中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大明绝不会偏安于江南,迟早会打回神京,打回辽东! 汉家天下,绝不会亡!大明国祚,必将绵延! ......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驻防登州 皇帝陛下复设登莱镇,山东布政司的兵力配置也随之发生改变。卡Kа酷Ku尐裞網 刘三水所在的玄武营被调去登州驻防。 这让刘三水感到十分欣喜。 他是力棒出身,以前常年在南京城的码头上做工,对于舟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登州、莱州毗邻大海,皇帝陛下又要再次复建水师,军中自然是水性好的,会驾船的容易得到机会出头。 玄武营的士兵大多都是南京本地人,可水性好的却不多,会驾船的更是凤毛麟角。 偏偏这两样刘三水都很擅长,在他看来玄武营这次被调去登州驻防,是他扶摇直上的一次绝好机会。 唯一让刘三水感到有些舍不得的是文艺队。这些文艺兵要留在济南府演戏,不能跟着他们去登州。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刘三水再想看到那么精彩的表演是不可能了。 不过刘三水却没啥可抱怨的,自打进入神策军,他吃的好喝的好,活的有滋有味的。 若不是神策军,恐怕他现在还在南京码头上卸货呢。 据说一同调往登州的还有驻扎在济宁州的勇武营。 勇武营虽然不是神策军最先编制的四营,但却因为济宁州大胜刘泽清、刘良佐叛军而声名鹊起。不过刘三水关注的却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终于可以和老大哥王富贵重聚了。 王富贵是刘三水进入神策军后认识的第一个袍泽。也许是因为二人年龄相差较大,王富贵一直把刘三水当做亲弟弟看待,凡事都照顾几分。 刘三水也很争气,通过刻苦的训练渐渐赢得了上官的赏识。 可惜后来王富贵被借调去了勇武营训练新兵,一走就是几个月。 刘三水一度以为再见王富贵得一两年之后了。 这下好了,勇武营也被调去登州,即便王富贵一时不能返回玄武营,二人也可以相聚了。 至于另一只风头正盛的天骑营,则被调去了莱州。据说刘良佐、刘泽清的几万大军被天骑营的三千精骑杀了个全军覆没,着实是可怕。 不过天骑营是骑兵营,在刘三水看来其在登莱接下来的作用不会比玄武营大。 玄武营一直保持着较快的行军速度。这倒不是因为粮秣不足,而是营总有意训练士兵的急行军能力。 这样等到了实际需要急行军的时候,士兵们速度都能提的起来。 刘三水虽然熟悉水性,但此前从未见过海,故而十分期待这次登莱之行。 在大海里翻浪击水一定比在江河里爽快的多吧?他急于探个究竟。 ...... ...... 圣天子复设登莱镇的消息一传到登州,登州知府袁惟泰便跪倒在地冲着南面叩首三次。 天子英明,天子英明啊! 袁惟泰做梦都想看到朝廷复设登莱镇,想不到真的实现了。 从邸报中袁惟泰得知即将上任的登莱巡抚是现任福建巡抚张肯堂。此刻圣旨估计已经到了福建,张巡抚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毫无疑问登莱巡抚将会驻节在登州城。 对此,袁惟泰并不觉得有何别扭。虽说多了一个需要小心侍奉的上司,但也等于多了一个升迁的可能。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次袁惟泰带领乡勇坚守登州,抵抗叛军攻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南京,圣天子对他大加赞赏。 简在帝心,比任何的封赏都重要。因为这意味着袁惟泰已经在圣皇心中排上了号。 虽然袁惟泰没有直接升任登莱巡抚,但只要将来这位张巡抚调往别处,袁惟泰候补上位基本没有悬念。 熬吧,再熬了两三年,总该熬出头了。 更让袁惟泰感到欣喜的是,朝廷最新造制的一批福船、广船已经由长江口驶往登州。 驾驶这些海船的是朝廷特意雇佣的佛郎机、荷兰水手,以及一些南直隶沿海的渔民。 登州如今是一穷二白,复建水师自然是要重头做起。 有这些泰西水手充作教官,花费的时间会减少很多。 袁惟泰估算了一下,这些海船最多还有六七日便会抵达登州。 他命人立刻着手登州水城的清理工作,确保通往大海的水门可以顺利开启。 几十艘船,那可是几十艘大型海船啊。 一下子全部进驻登州水城,却是个不小的考验。 至于张巡抚,由于袁惟泰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走海路还是陆路,故而不好估算他的到达时间。 如果是走海路,那也就是最多十天。要是陆路的话,恐怕路上要耽搁个把月。 袁惟泰自然是按照张巡抚走海路来准备。 他命人将已经破败闲置的巡抚衙门修葺一新,该添砖的添砖,该加瓦的加瓦,衙门前的影壁重新粉刷了一遍,庭院里的杂草也都一颗颗的拔了。 这一切做完之后袁惟泰还不放心,亲自视察了一番工作。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袁惟泰发现衙门里有些桌椅已经开裂,完全无法继续使用。 这帮工匠衙役只注重外表工作,里子都烂了却不知道,着实恼人。 袁惟泰赶忙命人去购置上好的官帽椅、圈椅、太师椅、以及方形书案。 这笔钱花费不菲,袁惟泰本来想从府库里拨,但想了想还是咬牙自掏腰包了。 如今他的前程一片大好,可不敢在这种小事上疏忽,最终酿成大错。 当今天子对于贪墨可是绝不宽恕的。看看南京城中那些被抄家的官员吧,哪个不是家破人亡。 有这么多血淋淋的例子摆在前面,袁惟泰可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好在他的家境很不错,即便不从府库中贪墨,这笔钱也是能够拿出来的。 但无论如何,巡抚衙门是必须要全面整修的,桌椅等配套用具也必须更替。 这笔钱照理来说不应该由袁惟泰来出,但若是袁惟泰没有在张巡抚到任前把巡抚衙门翻新整修,那张巡抚一定会找机会整治教训袁惟泰给他脸色看。 这和个人品性没啥关系,而关乎官场面子。 做官的可是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袁惟泰可不敢赌这位张巡抚是海瑞,但凡是个食人间烟火的,这份俗就不能免。 ......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蝼蚁小民 从潼关到西安,不到三百里。卡Kа酷Ku尐裞網 多铎统率的大军大多都是骑兵,只花了不到两天就进抵西安。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眼前的西安已经是一座空城。李自成显然已经率部撤离。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多铎还是命孔有德、耿仲明带着天佑军先进城。确保其中无诈后才率领八旗主力进城。 事发突然,李自成带走了大军和家眷,却没法带走城中百姓。 得知清军入城,这些百姓都藏在了家中不敢上街,整个西安城如同一座死城。 多铎对此十分不满。这些刁民真是不识时务,难道他们不应该走上街头欢迎八旗大军的到来吗? 清军帮他们赶走了李自成这个巨贼,他们竟然不知道心生感激,真是没心没肺! 多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在他的命令下,八旗军和天佑军挨街挨坊,挨家挨户的搜查,将藏匿在家中的百姓全部揪了出来驱赶到原秦王府前。 当初朱元璋建立明朝,大封诸子,凡被封王者皆能统兵数万。按照规制王府前会空出一片校场一样的空地,用来整训这几万亲王卫队。 后来朱棣靖难,削减了亲王的卫队,但这王府前的空地却保留了下来。 不过西安城中的百姓实在太多,一次性集中起来十分困难,多铎便下令分批集中训话。 先期驱赶来的百姓全部挤在秦王府前的空地上。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八旗军和天佑军,他们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多铎骑在一匹枣红色蒙古马上,趾高气扬的抬了抬下巴道:“本王乃是大清豫亲王,镶白旗旗主。奉大清皇帝、摄政王之命西征讨贼。如今巨寇李自成已经逃窜,尔等大可放心。只要做我大清的顺民,本王便可保你们身家安宁。” 说罢多铎朝不远处的孔有德瞥了一眼,孔有德连忙接道:“豫亲王殿下说的不错,既然尔等要做大清的顺民,自然要遵从大清的习俗。峨冠博带,乃前朝之陋规。金钱鼠尾,为新朝之雅政。从即日前,尔等需剃发易服,敢有不从者,当以谋逆论处!” 秦王府前的百姓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多铎大怒,嘶吼道:“你们都是哑巴吗!” 说罢直接弯弓搭箭朝一名抱着婴儿的妇人射去。卡Kа酷Ku尐裞網 见箭矢飞射而来,本来神情有些木讷的妇人猛然转过身去。 羽箭噗的一声射进了她的后背,妇人闷哼了一声,沉沉倒了下去。 她摔倒在地时仍然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 “三日,本王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若有谁不遵照我大清习俗剃发易服,一律斩首!” 多铎只觉得心烦意乱,只留下孔有德等人继续训话,自己则翻身下马进了秦王府。 ...... ...... 陈顺才从进入西安城的第一刻起,就觉得十分兴奋。 比起潼关,西安可算得上绝对的大城了。就是比之太原也丝毫不予多让。 据说当年明太祖还曾考虑过迁都西安,可惜派出考察的太子朱标突然病死,迁都之事便作罢。 陈顺才隐隐觉得这次抢个女人做媳妇能成。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沿着街道闲逛,可昔日繁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十分冷清。 陈顺才拐过街角,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坐在水井旁,她的身旁有一具尸体,只用草席子裹着,连两只脚都露在外面。 陈顺才心中咯噔一声,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如今西安城中的百姓畏清军如虎,看到清军士兵是有多远躲多远,而这个小娘子却似浑然不怕,孤身一人坐在这儿,不知是为何。 那小娘抬头瞅了陈顺才一眼,哽咽道:“我爹爹死了,我要卖身葬父。” “那死去的人是你爹?” 陈顺才又瞥了一眼那瘦骨嶙峋的尸体,咽了一口吐沫道。 “我爹爹是被活活饿死的。” 小娘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似乎随时都能溢出来。 “呃,那李闯不是爱民如子吗?为何会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饿死?” 陈顺才有些感到难以置信,要知道李自成可是一直以闯王来了不纳粮为口号的。 “爱民如子?不过是说说罢了。” 小娘冷笑一声道:“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这是闯军打进西安时常传唱的,大伙儿便真的信以为真,认为闯军进了城大伙儿便有救了。谁曾想闯军进了西安,李闯自己住进了秦王府,只知道给部下分钱分粮,却把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忘到脑后去了。我的爹爹便是活活饿死的,也不见李闯分一粒米来。” 陈顺才只觉得喉咙像卡着一根骨头似的十分难受。 过了良久他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丫。”她猛然把头抬起,高声问道:“你若是出银子帮我把父亲下葬,我便把自己卖给你。” 啊! 陈顺才只觉得脑子一懵,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抢个女人回家做媳妇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可他却从未想过买一个女人...... 但不知怎地,一看到二丫那强作坚定的眼神,陈顺才便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你不怕我吗?” 憋了良久,陈顺才问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二丫表现的实在是太坚强了,陈顺才怎么也想不明白。 “怕?为什么要怕?” 二丫苦笑道:“我两个哥哥都被李闯抓壮丁战死在潼关了,我娘亲病死了,我爹爹饿死了,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稍顿了顿,二丫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汉人,你也是汉人,虽然剃发留了辫子,也改变不了这点。我能嫁给一个汉人,总好过嫁给一个鞑子。” “不,我不是.......” 陈顺才连连摆手,他极不情愿记起他是一个汉人的事实。他明明已经抬旗了啊,为何还摆脱不了汉人的身份? ......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调兵回援 “你和我一样都是汉人。即使你剃了发留了辫子,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二丫把胸脯一挺道:“所以我愿意嫁给你,服侍你,伺候你。只要你答应帮我葬了我爹。” 陈顺才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来回转着圈子,却闷着一句话也不说。 “大哥,我看你像个好人,才跟你说这些。只要你替我葬了我爹,你叫我做啥我便做啥。” 二丫生怕陈顺才拒绝,竟然冲陈顺才磕起头来。 陈顺才见状连忙转过身来把二丫扶起来:“你快起来,你这是干啥。” “这么说,大哥你是答应我了?” “恩。” 陈顺才哭笑不得的说道:“也就是你碰到了我,要是遇到别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知道二丫肯定是明白的。 “对了,你别一口一个大哥了,叫我顺才哥就好。” “恩。” 二丫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不知怎地,陈顺才给她一种十分踏实的感觉。 “走,我们先去买一口棺材,帮你把你爹下葬了再说。” “顺才哥你去买吧,我留在这里看着。” 二丫反绞着双手有些犹豫道。 陈顺才明白二丫是担心城里的野狗偷食尸体。这年头野狗都快成精了,吃人尸一点也不奇怪。 “那好,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动,我去去就回。” ...... ...... 自打住进了大顺皇宫(原秦王府),多铎便叫婢子轮番进御服侍。 李自成走的急,只带走了皇后等重要亲眷,一般的宫婢是来不及带走的。 对这些宫人,多铎自然是不会客气,全部接收,充为发泄兽欲的工具。 这些宫女被多铎蹂躏一番,下身就会流血不止,有的甚至会因此丧命。 多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有时甚至一夜战数女。 多铎如此放纵是因为他有放纵的资本。他比阿济格先一步进驻西安,就意味着在这场比拼中取得了完胜。 他多铎才是大清第一猛将! 多铎正在与几名宫婢玩乐,忽然接到了军情急报。这让他十分扫兴。 他一把推开身旁的宫婢,罩上件外衫,下了床走出殿外。 “说吧,怎么回事?” “禀王爷,洛阳急报!伪明总兵高杰率部攻克开封,洛阳已危若累卵。河南巡抚罗绣锦请求王爷速速派兵回救!” 多铎听罢脑子翁的一炸。 “你他娘的说什么,开封失守了?” 开封位于河南中部,又是重镇,一旦失守,整个河南西部、北部都会受到威胁。 “这是河南巡抚上的急奏,请王爷过目。” 多铎一把抓过奏报,展开来看,越看越气。 “他娘的,这金玉和真是个废物,两万绿营兵竟然全部折了。” 此时此刻,多铎拿下西安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的河南根本没有什么兵力。金玉和一死,也就剩下了个祖可法。 依靠祖可法那两三万绿营兵,怎么可能挡的住高杰的虎狼之师。 现在他该怎么办? 不回援肯定是不行的。 洛阳比开封还要重要,洛阳要是失守,整个河南府豫西都会跟着沦陷。 但该派谁回援呢? 他手中的满八旗主力肯定不能动。那么可供选择的就只有孔有德、耿仲明统领的天佑军,或者是其他八旗汉军。 高杰不是个善茬,仅仅派八旗汉军回援多铎还觉得有些不保险。思前想后,多铎决定调耿仲明部天佑军、石廷柱统领的汉军镶红旗回援。 耿仲明部的天佑军虽然只有一万多人,但都是很能打的精锐老兵,只要稳稳守城,高杰是绝对占不到便宜的。 多铎不寄希望于耿仲明能够收复开封,只要能够稳住现在的局势就好。 等到清军在关中乃至整个陕西的统治稳固,他便可以率领主力回到河南,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子。 至于阿济格,多铎不想过多的指望。 他们是亲兄弟,但也是明算账的。 多铎虽然是镶白旗的旗主,但也不能直接指挥阿济格的牛录。至于吴三桂、尚可喜,因为出征前就不归多铎指挥,他也不想过多介入。 这种时候同胞兄弟之间的感情一定要维系好。 他和阿济格之间的关系越好,北京的豪格便越没有机会钻空子。 不然仅仅靠多尔衮一个人压着,是很那压制住豪格的。 多铎觉得等到阿济格率军来到西安,可以跟他好好商议一番,由阿济格率军继续追击李自成,多铎本人则索性率军直接灭了残明小朝廷。 哼,就残明那些虾兵蟹将也敢北伐,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既然这么急着找死,多铎便成全他们。 河南、山东、南直隶这么顺着打过去,片甲不留! ...... ......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得到汉军镶红旗即将开拔河南的消息后,陈顺才心情十分糟糕。 在西安待得舒舒服服的,结果突然又要打仗,真是见了鬼。 何况陈顺才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还买来一个女人啊。 这行军打仗的身边带着个女人怎么行。 但要是不带着二丫,这到手的鸭子不就白白飞了吗? 陈顺才可不认为二丫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西安等着他回来。况且陈顺才还真的不一定有机会回来。 “顺才哥,要不你就带上我,大不了我换上男装。” 见陈顺才急的直冒汗,二丫试探着问道。 “啥?你要换上男装?” 陈顺才挠了挠头道:“这真的行吗?” “有啥不行?我什么苦都能吃,你便说我是你抓来的包衣奴才,是专门伺候你的,谁会怀疑?” 二丫稍顿了顿道:“至于身材瘦弱一些也好解释,这年头是个人都饿的跟个鬼似的,男人女人根本看不出来。” “可你这头发......” 陈顺才看了一眼二丫的长发,十分为难道:“你总不能都剃了吧?” 大清如今全面颁布剃发令,只要是男人就必须剃发结辫。 二丫若是要扮成男人,待在陈顺才身边做包衣奴才,就一定得剃发。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可是很难接受的。 谁知二丫昂起头道:“这有啥,顺才哥,我爹是你帮着下葬的,我这条命就已经卖给你了。别说是剃了头发,便是你现在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欲行离间 “总兵大人,高贼就要朝卫辉府杀过来了,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是啊,总兵大人。高贼来势汹汹,我看咱们还是趁早撤退吧。这么干守着没有意义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兵大人您可得想清楚啊!” 卫辉总兵衙门内,一众副将、参将、游击你一言我一句,听得祖可法心烦。 他不耐的一挥手道:“够了!是退是守本将自有定夺,用不着你们来教我!” 祖可法狠狠的扫视了一番众人,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据斥候来报,高杰的大军是直冲着卫辉府来的,看样子是不打算去西边攻打洛阳了。 这种情况下祖可法也没啥心思坚守,但退到北直隶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祖可法苦思冥想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释,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会又都哑巴了?快给本将想个办法出来。” 一众军将面面相觑。他们心道方才叫我们闭嘴的是您老人家,现在叫我们想办法的又是您老人家。您老人家究竟是闹哪样啊。 副将张勇眼珠子转了转,冲祖可法抱拳道:“总兵大人,不妨咱们索性一把火把卫辉城烧个精光。卡Kа酷Ku尐裞網然后您写一份奏疏给朝廷,就说贼人势大,您迫不得已烧掉城中粮秣兵库,为保存兵力主动撤离?” 祖可法听得直皱眉。 “那不等于还是本将未战先怯吗?” 这法子最多能够减轻一些祖可法的罪责,但归根到底他还是有罪的。 这可不行! “额,末将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张勇那个尴尬啊,连忙向后退去。 “总兵大人,要不然咱斩一批首级,这样朝廷那面也好交代。” 游击赵武建言道:“咱若是斩杀了一批贼寇,朝廷那边没准还能封赏呢。” 这赵游击显然极为精通此道。做武将的,要是不会杀良冒功是很难往上爬的。毕竟真正的敌军数量有限,哪有那么多的脑袋去给你砍。 而普通百姓的数量可就多了,想杀多少杀多少,想砍多少砍多少。 祖可法却是冷哼一声道:“你是真蠢。这卫辉府里你可还能找到没剃发的?” 他一句话就把赵武问的愣住了。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自从清廷颁布了剃发令以来,其治下各地都在严格贯彻执行。 北直隶、河南各府县,凡是男子必须剃发结辫,若有违抗者则立斩不赦。 所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就是这个道理。 如此一来,卫辉府的百姓除了后脑勺上有一小撮金钱鼠尾,基本上脑壳都是光秃秃的。 即便祖可法下令斩下几百几千百姓的首级冒功,但这些脑袋上可是没有头发的。 而高杰统率的明军可是束发的,光这点就说不过去。 以前赵武没有降清时也经常杀良冒功,用百姓的首级冒充鞑子,从而换取封赏。 可那时是把头发剃掉,编成辫子。 把死人的头发剃掉容易,可要让死人的光头长出头发那是绝不可能的。 赵武犯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错误。 祖可法现在也算明白了,指望这些蠢货想出办法来是不可能了,还是得他自己想。 祸水东引是不可能了,高杰压根就对洛阳不感兴趣。卡Kа酷Ku尐裞網 杀良冒功又行不通,难道真要跟高杰堂堂正正干一仗?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祖可法死死按了下去。 就凭这两三万乌合之众,真要和高杰野战,恐怕会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总兵大人,末将有一策。” 一直鲜少发声的参将钱沐抱拳道:“总兵大人何不用离间计?” “离间计?” 祖可法的眉毛一挑,眼睛里冒出一股精光来。 有意思,有点意思。 “你继续说下去。” “遵命!” 钱沐得到鼓励,朗声道:“高杰麾下五六万兵马,可谓兵强马壮,那残明伪帝就真的那么放心吗?远的不说,就说最近那刘良佐、刘泽清发动叛乱,可是把山东搅了个鸡犬不宁。” 祖可法点了点头。 刘良佐、刘泽清叛明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虽说二人最终都被斩杀,所部也尽灭,可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刘良佐、刘泽清的实力是肯定不如高杰的。如果发动叛乱的是高杰,恐怕那南面的小朝廷就更难处理了吧? 君臣一心,要想做到谈何容易。 岳飞够忠心的了吧,还不是被赵构猜忌,连发十二道金牌召了回去。 连崇祯都做不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能做到? 祖可法不信! 所以离间计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那你说说看,本将该怎么行这个离间计?” “禀总兵大人,咱们可以以高杰部将的名义写一封信,检举高杰暗中通清,图谋叛乱。” 钱沐稍顿了顿,继而道:“与此同时总兵大人写一封亲笔信,派人送去高杰大营中劝其降清。如此一来那高杰就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祖可法有些心动了。 钱沐的话虽然粗俗了一些,但话糙理不糙。 既然要离间,自然不能只从一方面入手。 君和臣方面都要做足文章。 “恩,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这样来得及吗?” 祖可法还有最后一点担心,那就是这离间计还来不及生效,高杰就打下来卫辉府了。 毕竟开封如此坚城,没几日的工夫也就被攻克了。 卫辉的城墙可远不如开封城坚固,能够扛几日祖可法心里一点也没底。 “从卫辉到南京,快马的话用不了几天。一来一回十数日足矣。” 钱沐咽了一口吐沫道:“末将觉得只要总兵大人下令坚壁清野,十数日还是能够守得住的。” 人在面临困境的时候,都会尽量把情况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想。 祖可法也是如此。 他越想越认为自己守住十日不是问题。至于那金玉和为啥五天不到就丢掉开封,那一定是他自己出现了重大失误,守城策略有严重问题。 他祖可法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所以坚守个十来天,拖到离间计生效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国债 朱慈烺这几日的精力都放在了处理内政上。卡Kа酷Ku尐裞網 大明实在太大了,各地出现的问题可能只有一两处。可堆积到一起就显得千头万绪了。 好消息是火器司仿制出了十二磅佛郎机炮,朱慈烺亲自前去视察,发现这仿制的火炮比起佛郎机人的正牌货已经差不了太多了。 这绝对是可喜可贺的。 要知道此先大明最多能够仿制出三磅炮、六磅炮,但十二磅炮是一直做不出来的。 三磅炮、六磅炮虽然轻便可以随时用于野战。但威力远远不如十二磅炮。 朱慈烺很高兴看到大明拥有这等利器的制造技术。 为此朱慈烺大大奖赏了一番仿制成功此种火炮的工部匠人,也是给外部一个信号,那就是朕赏罚分明。只要你们能做出东西来,朕不吝赏赐。 对于工部匠人的激励朱慈烺一直是不遗余力的。 从当初的龙江船厂到现在的皇明火器司。 皇明火器司从一开始主做各式火铳,现在也开始仿制佛郎机炮,业务可谓全面升级。 这当然和朱慈烺的需求有关系,皇明现在的火炮大多还是红夷大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实在太笨重了,不符合朱慈烺的战术需要。卡Kа酷Ku尐裞網 各式佛郎机炮的加入可以有效的丰富明军的战术打法。 看过十二磅佛郎机炮后,朱慈烺又在工部尚书高弘图的陪伴下来到专门制作燧发枪的分部参观。 按照朱慈烺给出的图纸,匠人们夜以继日的试制,终于做出了样枪。 这种样枪不用火绳引燃而是靠燧石击打火门从而引燃火药击发。 只可惜样枪的精度和射程都不如理想中的那样,要想批量造制替代火铳还需要时间。 不过朱慈烺还是感到十分欣喜的。 毕竟这也算是完成了质的跨越。至于细节问题可以慢慢打磨。 朱慈烺顺便问了问龙江船厂新造制海船的情况,得知这些新船连带着新江口水师营中的船只已经一齐沿江驶入大海,往登州方向而去时朱慈烺十分满意。 登州水师的复建已经刻不容缓。 回到宫中后,户部尚书姜曰广求见。 朱慈烺虽然最近对姜曰广不是很满意但还是召见了他。 “臣户部尚书姜曰广拜见陛下!” 姜曰广对着朱慈烺行了大礼后被赐平身。 “姜爱卿求见朕所为何事啊?” “启禀陛下,臣已经想出了筹措水师军饷之法。” 不久前姜曰广因为只会伸手要钱被朱慈烺狠狠责斥了一番,想不到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这倒是令朱慈烺感到有些惊讶。 “哦?说来听听。” 朱慈烺淡淡道。 “陛下,登莱沿海,行海贸之事的商贾甚多。为何水师不能做这生意呢?” 朱慈烺着实吃了一惊。 听姜曰广的意思,是想让水师去做海贸啊。 “这个恐怕不妥吧。水师是我大明官军的一部分,怎可转而去做海贸。” 朱慈烺眉头一皱道。 收海税是一回事,开皇明贸易公司是一回事,亲自做海贸却是另一回事了。 朝廷毕竟是朝廷,有些事情不能直接去做。即便真的要去做那也得披着一层皮,就比如皇明贸易公司,明面上还是商贾在做啊。 这个姜曰广他不嫌吃相难看朕还嫌吃相难看呢。 “陛下若是担心此举有碍皇明体面则大可不必。登莱水师操练时挂军旗,做海贸时挂商旗,不就行了?” 在姜曰广看来再怎么收税也不如自己干划算。 海贸的暴利人尽皆知。与其把利润大头让给那些商贾,不如把所有利润收入囊中。 “不光是朝廷体面的问题。” 朱慈烺直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走海一趟少则数月,多则半年。万一水师出海行贸,朕却要用他们御敌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水师的第一作用都是打仗,本末倒置可不对。 “这个...是臣欠考虑了。” 姜曰广心中暗暗叫苦。 他本想着能靠这个办法赢得皇帝陛下的赞赏,谁知他想的和天子想的完全不对路。 “不过朕倒是觉得姜爱卿说的一点很有道理。” 朱慈烺顿了顿道:“朝廷可以走海,但必须以皇明贸易公司的名义。必须单独造一只船队。” 此前皇明贸易公司只是作为一个名义方做担保,主体还是一些大海商。这样朝廷方面获取的利润有限,若是能够把自己作为主体出海贸易,那利润恐怕能够翻好几倍。 此前朱慈烺没有选择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造船能力有限。当时整个龙江船厂都处于半瘫痪状态,百废待兴,朱慈烺只能依靠包括郑芝龙在内的各大海商先把架子搭起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 短短几个月,龙江船厂造出的大型福船、广船就有几十艘,更不用说那些小型船舟了。 这种情况下,造个十几艘船专门做海贸确实可以考虑。 有了自己的海贸船队,朱慈烺就不用太过于看郑芝龙和其他大海商的脸色,皇明贸易公司就能真正站起来。 “啊!” 姜曰广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商船战船自然应该分开!” 朱慈烺笑了笑道:“这件事便这样吧。既然姜爱卿来了,朕还有一事与你商议。” 朱慈烺站起身踱了几步道:“朕打算发行国债,不知户部那里可有想法。” “国债?” 姜曰广直是觉得有些云山雾罩。 “老臣愚钝,敢问陛下国债是什么意思?” 朱慈烺解释道:“国债,顾名思义就是朝廷欠下的债。朕打算以朝廷的名义向天下发行国债券,凡是购买国债的到达一定时间都能得到本息。朕打算以三年、五年、十年为期。” 姜曰广不愧是户部尚书,当即就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 陛下这是要放钱呐! 放钱收息,这在民间是再正常不过得事情。可要是由朝廷来办总是觉得哪里别扭。 尤其是那个债字怎么听怎么刺耳。 岂不是说买了国债的升斗小民都成了大明朝廷的债主? 这尊卑关系不就乱了,那可了得! ...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俸禄问题 “陛下,老臣不敢领旨!” 姜曰广冲朱慈烺拱了拱手,义正言辞道:“这国债若发,大明必乱!” 他这话说的极重,朱慈烺也感到有些惊讶。 “姜爱卿为何如此说?” “陛下,圣人有云,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乃三纲。纲常若乱,则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姜曰广一口气说完不带喘气的,一双鹰眼紧紧盯着朱慈烺:“敢问陛下这不是祸乱之兆吗?” 朱慈烺简直快背过气去。 怎么好端端的,发行国债就和祸乱扯上关系了呢? 姜曰广却丝毫不客气,继续说道:“做臣子的怎么能成为君父的债主?这不是令纲常伦理彻底崩坏了吗?” 完了,跟东林党辩论纲常问题不是朱慈烺的强项啊。 他前世是学历史的,不是学纲常的。 “姜爱卿莫急,朕也就是说说。” 朱慈烺只觉得一阵头疼。卡Kа酷Ku尐裞網 其实他也不是一定要发行国债。归根到底是因为天下形势不明朗,百姓们也不敢把赌注全部下在大明这里。 朱慈烺要想让国债卖的好就必须拿出足够的抵押物,让百姓们相信朝廷的承兑能力。不然若满清若是将来夺了天下,他们手中的国债不就变成一堆废纸了吗? 这才是朱慈烺真正担心的,而不是什么君臣父子纲常问题。 不过既然姜曰广这么义正言辞的说了,朱慈烺正好就坡下驴。 看来古人和后世人的观念还是差了很多啊。朱慈烺想要一步迈过去太难了。 那便慢慢来吧。 “既然姜爱卿反对,朕收回成命便是。” 姜曰广就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似的,昂起头来道:“陛下英明!” 朱慈烺无奈道:“姜爱卿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禀陛下,臣以为朝廷大臣的俸禄该涨涨了。” 朱慈烺直是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是闹着要涨薪啊。卡Kа酷Ku尐裞網 “哦?为何姜爱卿会突然这么说?” 姜曰广显然是有备而来,上前一步道:“陛下,朝廷臣工的俸禄是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距今已经二百余年。洪武年间的物价和如今相差甚巨,仅仅靠这一点俸禄,朝廷诸臣如何养家啊。” 姜曰广哭穷的本事直是一绝,就差抹两滴眼泪了。 若是一般人可能就被姜曰广蒙过去了。可朱慈烺却知道这些官员们不是靠俸禄养家的。 地方官靠火耗截流。京官靠地方官送上的炭敬冰敬。 不然这些官员怎么可能一个个住的起朱门大院,过着飘飘欲仙的生活? 只是这些却不是能够拿到明面上说的,故而姜曰广哭穷也算哭的有点道理。 朱慈烺并不急于给姜曰广答复,而是起身走到殿门处望了望道:“姜爱卿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如何?” 姜曰广心中咯噔一声。心道咱好端端的聊着俸禄问题,咋突然扯到这上面来了。 “陛下英明神武,乃千古一帝。” 姜曰广拍起马屁来丝毫不脸红。卡Kа酷Ku尐裞網 “朕要你说实话。远的不说,朕比之先帝如何?” 朱慈烺猛然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姜曰广。 姜曰广咽下一口吐沫,犹豫了半天才发声。 “陛下与先帝一样节俭。” “你这句倒是实话。” 朱慈烺苦笑道:“先帝在时常告诫朕,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都是百姓们的血汗。天子身份尊贵更应该节俭,以为万民表率。” 崇祯帝也许政治能力很平庸,但有一点是没得黑的,那就是他极为节俭。 一件龙袍一穿就是好几年,穿到破了烂了即便打了补丁也会接着穿。 皇后更是带领宫女亲自在宫中织布以减少花销。 李自成打下北京后,发现国库中只有不到十几万两银子,皇帝的内帑更是空空如也。 “这天下光靠皇帝节俭没有用啊。” 朱慈烺感慨道:“朕是树干,列位爱卿便是树枝。树干便是长得再笔直,若是树枝长歪了,这颗树一样长不好。” 姜曰广如何听不出朱慈烺的弦外之音,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道:“臣惶恐,不能为陛下分忧,臣有罪。” 朱慈烺走到姜曰广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幽幽说道:“皇明要想中兴,仅仅靠朕是不够的,必须君臣同心。俸禄的事朕记下了,也不是不能涨。但朕且问姜爱卿一句,若是俸禄涨了,列位爱卿的孝敬银子能否就不拿了?” 姜曰广见天子把话挑明了,脸腾的就红透了。 “陛下,臣...” 朱慈烺推了推手道:“朕知道这不是姜爱卿一个人的问题。但既然姜爱卿提出来了,那么朕也把话说明白,朕可以提高百官的俸禄,不过朕要求他们必须拥有相应的能力,绝对不能混吃等死。而且既然他们的俸禄涨上去了,朕就绝不允许他们以任何的形式贪墨。一经发现,剥皮实草绝不姑息!” 朱慈烺的声调陡然升高,吓了姜曰广一跳。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皇帝陛下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若说常例漏规,朝中哪个人没拿过? 大多数人或许不像被抄家杀头的那些巨贪,家产几十万两。 但接受一年几千两孝敬却是没跑的。 就说他姜曰广一年不也拿了各处孝敬来的五千多两银子吗? 陛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别看当今天子以冲龄践佐,却把朝廷上下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姜曰广不得不服。 如今难题却是推给了姜曰广,他一个回答不好就是万劫不复,一班同僚的吐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见姜曰广一脸为难,朱慈烺也不急着逼他表态,淡淡道:“姜爱卿不妨先回去想一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朕。” “多谢陛下,臣告退!” 姜曰广如蒙大赦,冲朱慈烺深施一礼恭敬退下了。 姜曰广离开后朱慈烺也是感慨万千。 他不像崇祯那样对人严苛,但凡合理的诉求朱慈烺都会允许。只是他不能准许这些朝臣两头都吃,如果他们要求涨俸禄,那么以后就绝不能再伸手贪钱。高薪养廉可不是句空话。 ...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巡抚张肯堂 随着第一批福船、广船顺利抵达登州,整个登州水城都开始忙碌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在知府袁惟泰的指挥下,水城闸门被打开,十几艘战船相继驶入水城停泊。 据他们说,接下来还有几十艘大型海船陆续驶来,加在一起的话如今的登州水师已经有了当年小一半的规模。 对此袁惟泰十分欣喜。 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知府,却是盯着登莱巡抚这个位置想要往上爬的。 登莱巡抚的权力越大,对袁惟泰的吸引力便越大,他往上爬的拼劲便越足。 当然,袁惟泰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至少在新任巡抚在任的这些日子里,袁惟泰会表现的极为恭顺,尽到下属的本分。 如今巡抚衙门已经整饬一新,就连桌椅案几也都换了全新的。 袁惟泰甚至自掏腰包购置了一座假山,放在了巡抚衙门的小花园里以作装饰。 在他看来没有文人不好雅意,这么做是怎么也不会出错的。 这一切准备妥当后,袁惟泰长松了一口气。 就在袁惟泰好不容易返回知府衙门能够坐下来喝一杯茶的时候,突然管家来报说新任登莱巡抚已经到了。 袁惟泰一口将热茶喷了出来,呛得鼻涕眼泪齐流,高大伟岸的形象瞬间崩塌。 管家连忙递来一张方巾,袁惟泰接过囫囵擦了擦,也顾不得抱怨,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早不与本官说。” “老爷,巡抚大人也是刚刚到的,如今就在水城中。” 原来走的是水路,怪不得这么快! 袁惟泰心中暗叹一声,连忙起身振了振袍服,催步朝外赶去。 走海路哪里都好,就是不能提前预料到巡抚大人的座船什么时候会抵达。 如今巡抚大人已经进到水城,袁惟泰却没有及时迎接,难保不会被巡抚大人记恨,认为他有意怠慢。 袁惟泰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现在就飞到水城去。 原本袁惟泰是想带着登州上下所有官员一起去的,但因为时间紧急,袁惟泰暂时顾不得这些下属了,只身前往水城。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些下属就让他们慢行一步吧! 袁惟泰匆匆赶至,张肯堂已经吃上茶了。 袁惟泰虽然此前从未见过张肯堂,但只见着那身大红官袍便不用多问,此人必定就是新任登莱巡抚了。 袁惟泰无暇多想,走至近前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下官登州知府袁惟泰拜见抚台大人。不知抚台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袁惟泰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把姿态放的很低,礼节已经做足。 照理说大明朝廷并没有规定下官见到上峰一定要下跪参拜。但在官场中已经形成了一股风气。 尤其是到了明末这股风气达到鼎盛。 知县见到知府要下跪,知府见到巡抚要下跪,总兵见到总督要下跪。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跪,做那海笔架。但要是因此被穿小鞋算计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张肯堂放下手中茶盏,抬了抬手道:“袁知府太客气了。本抚来的突然,你不知情也无碍的。” 张肯堂是典型的儒官,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和四十出头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体态修长,面如冠玉,下颌的山羊胡修剪的极为整齐。 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袁惟泰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恭敬道:“下官谢抚台大人体恤。” 他此前从未与张肯堂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位上官的脾气秉性如何,自然不敢把张肯堂方才说过的话作真。 万一张大人只是为了面子随便说说呢? 袁惟泰自认为没有接待好张肯堂,急于弥补,便笑着问道:“巡抚大人一路舟船劳顿,下官想在蓬莱阁设宴为巡抚大人接风洗尘,还望大人能够赏脸赴宴。” 袁惟泰口中的蓬莱阁并不是建于宋嘉佑六年的蓬莱仙阁,而是登州城中的一座酒楼。 不过这座酒楼与蓬莱仙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高。 这座酒楼足足有五层高,是登州城中最高的建筑。 站在最高的一层远眺,不但可以将登州城尽收眼里,还可以看到浩瀚的大海。 袁惟泰选择在这里为巡抚张肯堂接风洗尘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张肯堂闻言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本抚自然不能辜负袁知府的一番美意。这样吧,本抚先去往衙门安顿下来,待到日落之后再去蓬莱阁赴宴。” 袁惟泰闻言大喜,连忙道:“自该如此,自该如此。” 他已经把巡抚衙门修葺一新,正是献功的好时候怎么会错过。 “不如下官来引抚台大人去往衙门吧?” “也好。” 张肯堂淡淡道。 袁惟泰这便半弓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张肯堂也不做作背负双手迈步走在了前面。 袁惟泰站位的时候很讲究,就落在张肯堂半个身位后。 这样既不会显得颠倒了尊卑关系,也便于向巡抚大人引路。 至于一干随从自然该清道的清道该殿后的殿后,前呼后拥好不壮哉。 二人在随从的簇拥下出水城一路向城中走去。 袁惟泰一边引路一边热情的向张肯堂介绍着登州的风土人情。 其实袁惟泰赴任的时间也不长,也就比张肯堂早来了几个月。 但他介绍起登州的历史风土直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一般。 张肯堂也是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对袁惟泰生出了几分好感。 巡抚衙门在登州城正中稍稍偏北的位置,最好的地段。 只是因为此前一直闲置稍显得有些冷清。 见大队人马走来,值守在巡抚衙门大门前的府库兵吓了一跳,连忙挺起胸脯直起腰来。 袁惟泰与张肯堂走至近前,那几名兵卒赶忙跪倒在地叩头道:“拜见知府大人。” 袁惟泰斥责道:“放肆,巡抚张大人在此,尔等为何不拜!” 那几名兵卒心中委屈,心道我们也不认识巡抚大人啊。不过还是冲着张肯堂补行了礼。 张肯堂显然心情不错,轻抬了抬手道:“不知者无罪,都起来吧。” ... ... 第一百七十章 接风宴 袁惟泰引着张肯堂进了巡抚衙门,绕过影壁一路穿庭过院。 他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向张肯堂介绍。 张肯堂也极有耐心,十分认真的听着。 “听说,袁知府是节寰公(袁可立的号)的族侄?” 一直沉默的张肯堂突然发问。 袁惟泰吃了一惊,稍稍定了定神道:“回禀抚台,确是如此。” “本抚来登州之前就听说了袁知府率领组织乡勇抵御刘良佐、刘泽清叛军的事情。一开始本抚还觉得有些惊讶,但得知袁知府就是节寰公的族侄便再不以为奇了。” 张肯堂稍顿了顿道:“节寰公为大明鞠躬尽瘁,袁知府亦是公忠体国,袁家真是一门忠贞之臣啊!” 突然被上官一番夸赞,袁惟泰连忙应道:“抚台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虽不能亲自上阵诛寇灭虏,却也得对得起自己的脊梁。” 他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 那日登州城上袁惟泰亲自击鼓激励士气。哪怕叛军已经登上了城头,袁惟泰却是临危不惧,一副视死如归为大明死节的态度。卡Kа酷Ku尐裞網 好在天骑营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杀出,将叛军尽数诛灭,不然袁惟泰恐怕真的要死在登州城头了。 “好,说的好!本抚能与袁知府一道共事,心中十分欣慰。” 张肯堂最欣赏的就是有气节的人,袁惟泰在大敌当前能够表现的临危不惧,确实十分难得。 至于能力嘛一定也不差。能够在短短时间内组织乡勇守城,岂会是等闲之辈? 二人走至后院垂花门前,袁惟泰拱手道:“抚台且先稍作休整,下官就不打搅了。” 张肯堂微微颔首道:“袁知府有心了。” 从巡抚衙门退出来后袁惟泰心中十分欣喜。 虽然与张肯堂只聊了寥寥数语,袁惟泰却觉得十分投机。 可以看出张肯堂和他一样都是有大抱负大志向的人。皇明的崛起中兴不光需要当今天子这样英明神武的雄主,也需要忠贞死节的能臣。 若是大明上下一心,何愁不能扫平流寇,击溃东虏! 一想到这里袁惟泰便觉得心潮澎湃了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 ... 日暮时分,蓬莱阁。 今日整座酒楼都被包了下来,为巡抚张肯堂的接风宴做准备。 袁惟泰为了让张肯堂满意,使出了浑身解数,得知张肯堂是松江府人,特地命人准备了松江鲈鱼。 当然,这鱼不可能是从松江捕捞的,但做法却是地地道道的松江做法。 此时袁惟泰也通知了登州城内大小官员,一齐在蓬莱阁等候。 巡抚张肯堂来的很准时,袁惟泰亲自替张肯堂压轿。 张肯堂下轿之后袁惟泰等一众官员纷纷迎上前去,前呼后拥的把巡抚大人迎进酒楼。 “下官包下了整个酒楼,不知抚台大人打算在哪层用宴?” 袁惟泰微微欠身,十分恭敬的问道。 张肯堂小憩了一觉,精神状态很不错,淡淡道:“本抚初来乍到,便听袁知府的吧。” 袁惟泰稍稍思忖了一番道:“若论视野自然是五层最好,登高望远可将登州城景尽收眼里,还可远眺沧海。” 被袁惟泰这么一番勾勒,张肯堂也有些想看看这蓬莱阁五层究竟有多么奇妙了。 “哦?那快引本抚登阁。” “下官遵命。抚台大人请!” 一连登上五层可不轻松,何况张肯堂已经年方五十。 爬到第四层时张肯堂已经气喘吁吁。 袁惟泰想要去扶他,被张肯堂直接拒绝了。 张肯堂歇歇停停,最终爬上了阁顶。 袁惟泰也累的够呛,他虽然才四十多,但因为平常缺乏活动,筋骨都是疲着的。 其他官员基本也都是双手叉腰大口喘着粗气。 张肯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要从文官强身健体开始抓起。 文官虽然不用上阵杀敌,但也不能是一群病秧子啊。 不然如何能够处理好繁重的事务? 中兴大明不是一日之功,必须得有个好身体才能看到那一天。 不过张肯堂却不会在宴会上就提出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张肯堂作为巡抚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上首。袁惟泰作为知府坐在稍靠下首的位置。其余登州官员也都依照官职高低依次入席落座。 宴席正式开始后,袁惟泰依照惯例代表登州城一众官员向巡抚张肯堂敬酒。 之后张肯堂发表了一通讲话,大多是大明官场之上的套话。 袁惟泰还好,其他官员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直是左耳朵入右耳朵出。 张肯堂讲完套话之后,话锋却是陡然一转,冲南面拱了拱手朗声道:“本抚深受皇恩,替天子巡抚登莱,自该鞠躬尽瘁。然本抚听说登莱水师名存实亡,一个月前水城之中几乎没有战船,这可不行。朝廷对本抚的要求是半年之内训练出一只精锐的水师。那么本抚就要对你们有所要求。” 说完之后张肯堂扫了众人一眼,见无人有异议十分满意的继续说道:“袁知府,此先是你一直在主持登州府大小事宜。那么本抚且来问你,现在登州水城内有战船多少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袁惟泰的身上,这让他多少有些紧张。 “回禀抚台,现在登州水城里一共有十六艘海船,其中八艘大号福船,八艘大号广船。按照兵部的说法,还会有四十余艘海船陆续抵达登州。” 袁惟泰暗自庆幸好在他刚刚去视察过水城,对具体情况比较了解。 不然刚刚张肯堂问起来他不是两眼一抹黑抓瞎了吗? 看的出来,巡抚大人的行事风格属于雷厉风行的那一种,绝不拖泥带水。 以后在他老人家手下办事要更勤快一些。 张肯堂点了点头。 这与他在登州水城了解的情况差不多,看来袁惟泰果然是个事事亲为的好官。 “再等五日,五日后全部船只便应该都抵达登州了。届时本抚要亲自检阅水师操练。本抚把话说在前面,水师操练必须勤,至少要保证三日一操!” ...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也配称国使? “嘶!” 在场官员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卡Kа酷Ku尐裞網 按照惯例,大明的军队都是十日出一操,最多也就是五日一操。现在巡抚大人竟然要求三日一操,实在太让人感到惊讶了。 不过即便众人都认为巡抚大人的命令有些难以实现,也没有人会在宴会之上公然指出。毕竟这是一个关乎面子的事情。巡抚大人就是再好说话,也不可能容忍这种公然挑战权威的行为。 若是被巡抚大人记恨了,以后在这登莱的地界上他们还能好过?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脑袋一热做那个出头鸟。 至于袁惟泰虽然觉得加强水师操练很有必要,但也认为三日一操有些太多了。 他倒不是怕别的,而是担心如此频繁的操练会引起士兵们的反感,甚至是哗变。 文官们最惧怕的就是手下的丘八闹事。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袁惟泰决定等宴会结束私底下和巡抚大人好好说说,看看能不能在操练时间上做些调整。 总体来说这次接风宴还是很成功的,氛围极为和谐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袁惟泰拍了拍手,早已准备好的歌妓纷纷鱼贯而入起舞助兴,将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 ... “大帅,有一个自称清军使者的人要求见大帅!” 中军大帐里,李成栋双手抱拳冲高杰禀奏道。 “哦?他人现在何处?” “禀大帅,此人就在辕门外。末将担心他扰乱军心,没敢让他进来。” “带他来见我。” 高杰几乎不假思索的说道。 “末将遵命!” 对于高杰李成栋是无条件的服从。无论高杰下达了一个什么命令,他都会遵照执行。 不久之后,李成栋带着那个自称清军使者的人进了中军大帐。 几乎帐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光秃秃的脑袋和脑袋上那根细小的金钱鼠尾所吸引。 果然是个鞑子! 不,看五官轮廓应该不像女真人,应该是个二鞑子! 一众将领恶狠狠的盯着此人,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他们最恨这些为虎作伥,自甘下贱的汉人,简直把汉人的脸都丢尽了。 他们都在等高杰下达命令。只要高杰说将其拿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把此人撕成碎片。 过了片刻,高杰淡淡问道:“你就是祖可法派来的使者?” “正是,我家祖总兵派某来见高大将军,想告诫高大将军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那人倒也是直接,毫不犹豫的把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就这些?” 高杰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番话产生什么情绪波动,冷笑一声道:“你说完了?来人呐把这妖言惑众的贱种推出辕门斩首示众!” 一众军将便要扑上前来拿人,那使者赶忙道:“高将军糊涂啊。某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高将军却会犯下大错。远的不说,高将军何不学那辽东李成梁?” 李成梁是大明名将,但也不乏黑点。卡Kа酷Ku尐裞網他最大的黑点就是在主持辽东事时养寇自重,致使建州女真做大。 不过站在李成梁的角度考虑便不难理解了。 李成梁时辽东已经有藩镇化的趋势。李成梁当然有实力一举平虏,可他要是这么做了,就没有继续留在辽东的必要。 朝廷出于平衡的考虑肯定会把他调往别处。 那么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等于拱手送给了继任者。 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李成梁一定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而要把敌人描绘成一头凶残的巨兽,非他李成梁不能降服。 为了达到这个效果,他必须让东虏不停的进行小规模袭扰,给朝廷一种边关不宁的感觉。 这种情况下朝廷自然不会调走李成梁了。 李成梁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东虏也不过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可谁知他却低估了女真人的野心,致使东虏做大,辽镇连年战火,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说他是千古罪人也不为过。 这厮竟然敢让高杰学李成梁。 高杰冷笑道:“李成梁?他也配和本将军比?拖下去斩首!” “高将军,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情急之下那使者使出了杀手锏。 在他看来这话一出足以堵住高杰的嘴。 谁知高杰丝毫不以为意,轻蔑的一笑道:“东虏也配称为国?你也配称国使?当初女真诸部请求内附辽东都司,我朝圣天子怜悯众生,便准奏了。谁知他们不但不思感恩,竟然还想要恩将仇报。什么七大恨,不过是努尔哈赤编出来蛊惑人心的。从他起兵叛乱的那刻起他就是乱臣贼子了。建州女真不过是一部落,连朝鲜那样的藩属国都算不上,你在这里给本将军扯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不是愚蠢可笑至极吗?” 高杰说罢一挥手,就要亲兵把使者拉下去斩首。 那使者却是词穷,两腿发软面色惨白。 李成栋见状连忙抱拳道:“大帅,这个人不能杀!” 高杰闻言皱起眉来:“你要给他求情?” 李成栋解释道:“大帅,末将并非是要替这厮求情。而是担心大帅斩了这厮会引起朝廷猜忌啊。” 高杰大笑道:“这怎么会。斩了这厮朝廷只会看到本将的忠心,又怎会猜忌本将?” 李成栋压低声音道:“大帅毕竟不是陛下的嫡系,陛下有所猜忌防备也是正常的。如果这事是神策军将领做的,陛下绝不会说什么,但若是大帅做的,陛下恐怕会认为大帅是在杀人灭口,做贼心虚啊。” 高杰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从北伐的那一刻起,李成栋便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朝廷会对他有所猜忌。 高杰虽然本来不怎么相信,但听的多了自己也差不多有点信了。 恨只恨他是流寇出身,即便归顺大明已经近十年,这段陈年旧事也总会被人翻出来议论。 “那怎么办,杀也杀不得,难道要把他放了?” “当然不行!”李成栋连忙道:“放肯定不能放,大帅不妨把这厮绑了,派人送到南京去,请陛下圣决。” ...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李闯南下 高杰不禁陷入了沉思。卡Kа酷Ku尐裞網 李成栋说的不错,这种时候一刀把这来使砍了,并不会解决问题,反而会令问题变得愈发复杂。 死无对证从某种程度说明高杰心虚,是在有意掩饰着什么。 若他心里没鬼,为何要急于“杀人灭口”? 高杰明白自己绝不能做这种授人以柄的蠢事,那些自诩为朝廷栋梁的伪君子恨不得高杰犯错,然后群起而攻之。 卑鄙,无耻,下作。 但这就是读书人。 仔细分析了一番利弊得失,高杰最终还是决定采纳李成栋的建议,把这使者五花大绑,解送去南京。 这样一来等于高杰把如何处置来使的权力交给了朝廷,交给了天子。若非坦坦荡荡,毫无私心,他怎会如此做? 高杰等于把心掏出来给天子看呐。 只希望天子能够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不要中了东虏的离间之计啊! ...... ...... 玄武营、勇武营相继抵达登州驻防,天骑营抵达莱州。 原本兵力空虚的登莱镇变得兵强马壮,巡抚张肯堂的腰杆子一下子硬了起来。 按照他的要求,不论是步兵、骑兵还是水师都得接受三日一操。 玄武营、勇武营等神策军完成的很好,新训练的水师营就要差了许多。 不过张肯堂却要求他们必须咬牙坚持,有神策军这个榜样在,由不得他们偷奸耍滑。 刘三水的心情很不错。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大海。 大海比他想象中还要浩瀚,那种吞噬一切的感觉真是叫人心醉。 闲暇的时候刘三水总会和袍泽一起来到海边踩水,任由海浪拍打在脚面上。 刘三水也见到过登州水城中的海船,想象着乘坐海船扬帆出海的景象。 可惜他隶属于步兵营,估计很难获得这样的机会。 海的那边是什么? 听说从登莱坐船浮海能够直接到辽东去,当初的东江镇就是从登莱获得粮食补给的。 刘三水只希望自己能看到大明水师横渡大海,去往辽东荡平东虏的那一刻。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眼下,还是完成好训练要紧。 三日一操对玄武营的将士来说强度并不算大,刘三水适应起来更是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刘三水总会在训练之余自己加练,如此一来消耗倒也不小。 比起南京来,登莱的肉产并不丰富,不过胜在海货充足。 刘三水和一众袍泽一样,每顿都能吃到新鲜的鱼虾,这对他们来说是极为幸福的事情。 唯一让刘三水念念不忘的就是文艺队。 为此他不惜主动向上官建议,请求在登州也成立专门的文艺队,排演剧目进行演出。 这个建议一层层的汇报,最终到了巡抚张肯堂那里。 张肯堂此先从未听说过文艺队的事情,但经由幕僚一番解释也是恍然大悟。 一番打听之下,张肯堂得知如今文艺队在济南府已经十分有名,不仅军营中的士兵,就连寻常百姓也很喜欢观看他们的表演。 张肯堂还听幕僚说,如今南京城中也有了类似的表演,主要在酒楼茶馆之中。卡Kа酷Ku尐裞網 张肯堂作为一镇巡抚,政务、军务自然是需要最紧要考虑的。但文艺队也不是不能组建。 如果文艺队的表演能够舒缓士兵们的压力,那么也算是一件好事。 为此张肯堂在全登州范围内征集大小官员的意见,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大多数人支持组建文艺队。 尤其是登州知府袁惟泰,对文艺队很推崇。 这直接影响了张肯堂的判断,使其最终决定在登州城内组建文艺队。 这个工作张肯堂也理所当然的交给袁惟泰去做。一来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考察一番袁惟泰的能力,二来这件事也是袁惟泰最积极嘛。 张肯堂初来乍到,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倚重袁惟泰这样的老手,才能较好的执掌全局。 而如果事事亲为,则会引起下属的反感,其中学问还是很深的。 ...... ...... 湖广,武昌。 总兵府内,左良玉愁眉紧锁。 近来他得到消息,李自成已经率领主力军队撤出关中,经河南一路朝湖广方向而来。 虽然顺军现在还没有踏入湖广的地界,但看这架势是迟早的事情。 左良玉不得不早作打算。 从顺军行进的方向看,他们最可能先进入湖广勋阳府。 如今勋阳府也在白旺部的手中,与襄阳、荆州、承天、德安四府连成一片。 李自成胃口绝对不会仅限于此,若是他率部沿江而下,则武昌方面会面临极大的压力。 左良玉麾下虽然号称有八十万大军,但实际上也就是二三十万人。 这二三十万人中真正能打硬仗的也就是十余万。 除了左良玉亲自掌握的中军四营外,再就是金声桓、马进忠等人统率的‘秦兵’。 内心深处,左良玉是极为不想和李自成爆发冲突的。 李自成虽然对着清军屡战屡败,实力却仍在左良玉部之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左良玉深知这点。 要守住武昌则必须守住汉阳,左良玉必须提前调集重兵驻守汉阳。 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对左良玉来说他之所以能够封侯,就是因为手中有几十万大军。 若是这几十万大军打没了,朝廷便可以随便把他一脚踢开,再换一个人出任总兵。 而如果左良玉率军撤离,可供选择的方向就很多了。即可向东进入黄州府,也可以南下江西瑞州。 当然还有一种选择,就是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直逼南京。 南京可是金粉膏腴之地,若是能够率大军到南京附近就食一定会很畅快。 唯一的问题是,南京是如今的帝都,当今天子圣驾就在这里。 若是左良玉真打算率军前往南京,必须要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清君侧似乎是个不错的理由,不过要清谁呢?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与外人商议的,左良玉除了跟儿子左梦庚提及过,就连何腾蛟都没有说过。 不到万不得已,左良玉也不想放弃湖广这份基业。毕竟湖广是天下粮仓,掌控了这里大军便可以养的人肥马膘,保持极强的实力。 ......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灭阉党,清君侧 “庚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卡Kа酷Ku尐裞網 事关左家前景,左良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询问左梦庚的意见。 左梦庚闻言冲左良玉躬身行了一礼道:“儿子以为如今保存实力才是上策。不如主动放弃武昌,顺江南下到南京附近就食。那李闯千里迢迢赶到湖广,正是休整的时候。断然不可能继续沿江而下。父亲只要率军到了南直隶便安全了。” 左良玉并没有多说什么。 左梦庚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让左良玉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他既为儿子的聪慧感到欣慰,又有些担心。以儿子的性格真的能够担的起这副担子吗? 毕竟“清君侧”和造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父子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若是成功了,他父子二人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是失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庚儿,为父且问你。方才你说的都是自己想的吗?” 思忖一番后左良玉觉得左梦庚有可能是受到高人的指点。 左梦庚连忙拱手道:“父亲大人,这些都是儿子的肺腑之言啊!李闯南下,直扑湖广而来。他麾下十几万大军,若是和白旺那厮汇合,兵力能够达到二十余万,怎么看湖广都是一片死地啊!” 左良玉点了点头感慨道:“好啊,吾儿终于长进了。” 左梦庚刚才的那番话很有见解,也让左良玉最终下定了决心。 继续留在武昌迟早要跟李自成爆发冲突,折损兵将在所难免。倒不如一咬牙一跺脚率军撤离。 稍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那你说说看,为父该以什么名义清君侧,谁又是陛下身边的佞臣呢?” 清君侧自然得有一个对象。这个人可以只是一只替罪羊,但必须要有。 左梦庚似乎早有准备,脱口而出道:“父亲大人,儿子以为可以用诛杀韩赞周、刘传宗等阉竖,整顿朝纲为理由,行那清君侧之事。” “韩赞周、刘传宗...” 左良玉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过了一阵猛然笑道:“好,好啊!吾儿的这个主意着实不错!那韩赞周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又是内厂厂公,和当年的大权阉汪直也差不多了。而这刘传宗以司礼监禀笔太监的身份提督东厂,更是堪比冯保、魏忠贤。刘传宗、韩赞周二人联手不知道杀害了多少东林忠臣。为父以诛杀二逆的名义率军清君侧名正言顺!” 左良玉一直以来和东林党的关系都很紧密,眼看着东林党在朝堂失势他的心里十分不好受。 现在有机会以清君侧的借口进行报复,左良玉自然十分暗爽。 当然左良玉十分清楚,内厂和东厂都是当今天子一手复建的。 韩赞周和刘传宗之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拿人,还是因为当今天子的首肯。 但左良玉肯定不能直接骂当今天子昏庸,毕竟他还不打算撕破脸,只是想要控制天子充作他的傀儡,行那曹孟德之事。既如此,他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争取到更多人的支持。 诛杀阉逆,显然是个好借口。 不管是东林党、楚党、浙党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阉人。 阉人是天子用以平衡外朝的利器,更是监视臣子的鹰犬。卡Kа酷Ku尐裞網 所有文官都不会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利剑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若是有人能够帮他们将这柄利剑取走,那他们一定会很支持。 权力的争夺是残酷的。 不管是阉党掌权还是东林党掌权都会对另一方进行残酷的打压。 当年魏忠贤权倾朝野时,东林党人人自危。 魏忠贤命阉党成员左都御史王绍徽编纂一套东林党人的名录。 王绍徽也是灵机一动,参照水浒传的模式将东林党中较为出名的一百零八人编入《东林点将录》。 与其说这是魏忠贤对东林党的一次清算,倒不如说是一次彻头彻尾的侮辱。 因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点将录中对东林党人进行嘲讽。 譬如“托塔天王南京户部尚书李三才”,“天魁星及时雨大学士叶向高”,“天罡星玉麒麟吏部尚书赵南星”。 把朝廷大员比作草莽绿林,可以算是最大程度的侮辱了。 而被编入《东林点将录》的东林党人只能忍气吞声,装作不知道。 后来崇祯登基,魏忠贤倒台。 崇祯一手主导了阉党逆案。被卷入逆案的官员罢官的罢官,革职的革职,杀头的杀头,人人自危。 虽然明面上看这是天子乾纲独断整顿朝纲,但暗中却是东林党在推动。 东林党人蛰伏了三年,忍气吞声了三年,终于有机会进行报复。 魏忠贤一死,树倒猢狲散,再没有人能够庇护那些阉党官员。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东林党与阉党一直以来都是死对头,相互攻讦不死不休。 如今东林党式微,若是左良玉能够站出来竖起反击阉党的大旗,肯定可以得到朝中东林党官员的支持。 军队上左良玉完全不需要担心,他掌控着大明一半的兵力,对付黄得功等几万人马还是手到擒来的。 他要做的就是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而有了东林党的支持,这件事便容易多了。毕竟东林党掌握着笔杆子,白的能够描黑,黑的也可漂白。 唯一的问题是他需要拉上一个文官大员和他一起从武昌起兵清君侧。 这个人选是个难题。 左良玉想到了三个人,一个是湖广巡抚何腾蛟,一个是提督操江侯恂,还有一个就是四省总督袁继咸。 从官职来看袁继咸官位最高,其次是何腾蛟和侯恂。但从个人倾向性而言,左良玉更想选择何腾蛟和侯恂来合作。 这两人和他的关系远比袁继咸要好。 不过若是顺江而下,倒可以顺带把驻节在九江的袁继咸“捎上”。 思定之后左良玉便准备先去劝何腾蛟和侯恂,二人只要同意他立刻就能起兵。 事不宜迟,若是等到李闯率部进逼武昌再想走可就难了。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湖广乱局 李自成这些日子心情很糟糕。 打从关中撤离的那刻起就决定了这一路上不会太过顺利。 李自成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艰难。 阿济格就像跗骨之蛆般紧紧跟着李自成。 李自成往河南去他就跟着去河南。李自成往湖广去,他就跟着去湖广。 在撤退途中,李自成是不想和清军交战的。但有几次他被逼到了绝境,被迫应战,结果都是收获一场大败。 连续战败对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从五日前就不断有士兵趁着晚上逃走。 若不是大顺在湖广还有一块不小的地盘,李自成估计逃走的士兵数量还会更多。 可以说顺军上下就是靠着一口气在支撑。 好在经过一番波折,李自成终于带领军队进入了湖广勋阳府。 如今李自成急需时间让军队休整,不管下一步怎么走,一支精神状态饱满的军队都是必须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让李自成稍感欣慰的是,白旺把湖广诸府治理的很不错。 靠没收地主田亩、家产,顺军的战斗力得到了很好的保持,府库存银存粮也是十分充足。 据李自成初步估计,如今湖广诸府的存粮足够大军食用半年以上。 在勋阳府休整三日后,李自成率领大军进驻荆州府。 白旺也第一时间赶到荆州府江陵县拜见李自成。 在白旺看来,这位大顺天子在失去关中后苍老了许多,面容间透露着一股疲惫。 这可是极为罕见的,在白旺印象中,李自成从来没有“累”过。他若是觉得累了,那问题便真的有些严重了。 李自成先是嘉勉了白旺一番,之后说出了让白旺震惊不已的话。 大顺皇帝竟然想要放弃湖广诸府! 白旺在这里经营多年,深知湖广产粮之丰。放弃这么一块宝地,李自成究竟是怎么想的? 白旺在第一时间发表了反对意见。卡Kа酷Ku尐裞網 在他看来,丢掉关中之后,大顺只有湖广诸府这块地盘。若是连湖广诸府也丢了,顺军便又成了丧家之犬,成了昔日的流寇。 可李自成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带领军队离开。他不但要带着从关中转移的十几万军队撤离,还要把白旺的八万军队一并带走。 白旺几番劝阻无果后也是心灰意冷。他发现李自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虚心接受弟兄们建议的闯王了。他现在是大顺的皇帝,皇帝嘛自然要独断专行。 只是白旺感到十分可惜。如果据城坚守,顺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这么白白的把地盘让给清军,让白旺心如刀绞。 李自成在离开之前下令带走所有的粮食,至于其他带不走的辎重一概烧掉,绝不留给清军。 做完这一切后,李自成像放弃关中那样,再次放弃了荆州、德安等府。 当李自成率领大军抵达武昌城下时,发现武昌城里燃着熊熊大火,城门大开,城墙外甚至有不少烧焦的百姓尸体。 李自成感到十分惊讶,派出斥候进城查看,得到的结论是武昌城内已经大乱,青皮地痞趁火打劫,百姓们四处逃窜。卡Kа酷Ku尐裞網至于明军,却是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李自成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左良玉弃城跑了! 天呐,左良玉竟然做出了跟他一样的决定! 原本李自成是没打算攻打武昌的。但既然现在城门大开,他要是再不进城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在李自成的命令下顺军依次进城,接管了城防。 那些正在抢掠奸淫的青皮地痞见大军进城,还以为左良玉又率军杀了回来,吓得魂飞魄散,四散逃命。 跑的慢的被顺军士兵追上斩首,抢掠来的银钱拱手送与他人。 李自成这次并没有严格约束军纪,而是允许士兵们抢掠一日。 没办法,这一路连着吃败仗,儿郎们心中都憋着一股邪火,要是不让他们把这股火撒出来,李自成真担心哪一天会引发哗变。 虽然李自成的个人威望很高,但他也不是神仙,不可能让事事都按照他的期望发展。 不过在军队抢掠一日之后李自成就下令停止,毕竟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离开武昌。 武昌城与荆州、德安相比可坚固太多了。 清军若是强攻还真不一定能够拿下来。 最让李自成感到踏实的是湖广纵横的水系。 尤其是武昌城外水网密布,清军骑兵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只要派出几万兵马守住汉口,清军便是有几十万人也攻不进来。 唯一让李自成感到有些可惜的是左良玉把所有府库中的粮食都带走了,拿不走的也都烧掉了。 不过这也正常,换做是李自成他也会这么做。 粮食因素不是左右李自成决定的关键因素。因为李自成从荆州、德安、承天、襄阳、勋阳等地带走了足够的粮食。即便武昌城中没有一粒米也并无大碍。 白旺见李自成态度发生了变化,心中直是大喜。 他连忙向李自成谏言,表示顺军可以在武昌休整,以逸待劳,等着清军打过来。 武昌城本就坚固,又有水网在外围阻隔。 只要儿郎们做足准备,清军是占不到丝毫便宜的。 不过这个时候丞相牛金星向李自成献策,请求李自成带领大军直扑南京。 若是取得南京,李自成便可以效仿当年的明太祖朱元璋,以江南之富庶供养大军,待时机成熟一举北伐,向清廷雪耻。 李自成一向很看重谋士们的意见,因为宋献策远走,李岩被杀,他身边只剩下牛金星和顾君恩两个谋士。顾君恩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发表意见,故而李自成倾向于采纳牛金星的意见。 得知李自成还是要放弃武昌后,白旺直接晕厥了过去。 待他被掐人中苏醒后只在心中感慨大顺气数已尽。 湖广若失,即便打下南京又岂是能够守住的? 清军顺江而下,毫无屏障的南京就是一座死城。 可惜啊可惜,可惜李自成英明一世,竟然到头来犯了这么一个严重的错误。 看来这二十万顺军要跟着李自成陪葬了。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朱慈烺的布局 在阿济格的率领下、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等大军对李自成穷追猛打,一路追到了湖广。卡Kа酷Ku尐裞網 让阿济格感到惊讶的是,他们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狼藉,城池大门洞开,根本没有士兵驻守。 他立刻派出斥候四散侦查,得知李自成已经远遁武昌后,阿济格心中大喜。 想不到李自成已经被他吓破了胆,除了逃跑就是逃跑。 既如此,阿济格有信心一举将其击溃。 一方面他留下部分汉军八旗驻守荆襄,另一方面他亲自提兵至武昌追击李自成。 李自成本已下定决心沿江而下攻打南京,但因为左良玉已经带走了武昌府内所有船只,李自成不得不命人赶制竹筏,以便顺江而下。 竹筏虽然赶制容易,却也需要时间。 不料竹筏刚刚造完,清军便已经追到武昌城外。 李自成无奈之下只得派出大将刘宗敏、田见秀领兵出战。 不出意外的,刘宗敏、田见秀再次落败。 好在进抵武昌的只是清军先锋,兵力不足以围城。卡Kа酷Ku尐裞網 李自成见状不妙,便领着二十万大军离开武昌,乘着竹筏沿江而下。 顺军行军速度本是很快的,这次走的又是水路,照理说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清军甩在身后。 可李自成这次带了大量家眷以及粮草辎重,需要顾及的方面太多,行军速度一直提不上来。 而清军却是以轻骑追击。 到阳新富池口时,清军再次追上了李自成。双方又打了一仗,李自成再次落败。 经过这一连番的溃败,顺军军心以及彻底涣散,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 李自成以严酷军法处死了一些逃跑的士兵,依然不能阻止这股势头。 在顺军行至距离九江四十余里处时,清军主力与顺军主力展开了决战。 战斗从清晨打起,直是持续到了深夜。 顺军损失惨重,李自成本人虽然无碍,但老营却被清军攻破。包括刘宗敏、赵侯、襄南侯在内的一众人等尽数被俘获。卡Kа酷Ku尐裞網 李自成曾想把刘宗敏等人抢回来,但在袁宗第的劝说下,放弃了这一想法。眼下摆在李自成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按照原计划攻取九江,沿江而下直奔南京。 二是经由江西北部辗转进入湖南。 李自成考虑了整整一天,最终决定采取后者。 因为九江方面有明廷总督袁继咸坐镇,一时半会难以打下。若是再被清军黏上,腹背受敌下很可能全军覆没。 而从江西北部辗转经过武昌府南部,经岳州至长沙却基本上不会遭到什么阻击。 如今李自成已经不考虑什么夺取天下了,他要做的首要事情是保存实力先活下去。 ...... ...... 南京紫禁城中,朱慈烺愁眉紧锁。 这几日来,湖广、江西方面发来的塘报堆积在御案上,犹如小山一般。 与原本历史很相似,左良玉放弃武昌提兵沿江而下清君侧。李自成尾随之,而阿济格统领的清军紧追其后。 可以说这是一个连锁反应。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改变眼前的局势。 他翻开堵胤锡的奏疏,提起朱笔亲自写道:堵卿当见机行事,诛何腾蛟、左良玉。 不管怎么说何腾蛟都是一个隐患,要是能够早点除去绝对不能犹豫。至于左良玉,更是早该死了。 朱慈烺在湖广埋下的这颗暗棋也到了该动一动的时候了。 他相信依靠马进忠、金声桓的实力配合江西的堵胤锡足以击败左良玉。 写完朱批之后朱慈烺又翻开袁继咸上的奏疏,提笔挥毫,告诫他坚守九江,配合堵胤锡做好平贼之事。 乍一看来,眼前局势与原本历史很相像,但实际上细节有很多区别。 譬如左良玉提兵南下的时间提前了几个月,那么他还会像原本历史中那样病死在军中吗? 譬如金声桓、马进忠已经被堵胤锡收买,他们又将发挥怎样的作用? 再譬如袁继咸已经提前得到了朱慈烺的警告,肯定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被左良玉诱骗至军中。 当然仅仅做到这些还不够,朱慈烺决定调集黄德功前往江西,增援袁继咸。 前不久黄德功登州之行无功而返,心里憋着一股气。 朱慈烺采取了冷处理的办法,很好的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但他知道要想让黄德功真正放下此事,必须让他立下一项大功,朱慈烺再借此封赏一番。 眼下便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在原本历史中黄德功就曾经击败过左梦庚统领的大军,只不过不是在江西。 眼下虽然左良玉还没病死,但内部却出现了裂痕,朱慈烺认为黄德功配合马进忠、金声桓等人的哗变,能够赢得更容易些。 至于北伐的高杰,朱慈烺并不打算调回来。 多铎的大军已经在回师的路上,高杰很难再在此之前打下北京,不过也要尽可能多的攻城略地,消耗清军有生力量。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和清军拼消耗,依靠江南的富庶,大明人口的优势把满清拖死。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高杰派人将一名清军使者押到了南京,交由朱慈烺御审。 朱慈烺直接被这事交给赵信去办。 那信使自打进入诏狱起,尝遍了锦衣卫的一干刑罚,终于承认他奉命离间高杰和大明皇帝的君臣关系的事实。 朱慈烺下令将这名清军信使的供词公之于众,发布在皇明早报上。 如此一来等于朱慈烺公开表态,对高杰充分信任与支持。 高杰、黄德功是眼下南明阵中最能打的将领,朱慈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毁长城。 如今南京城中还有五万神策军,朱慈烺认为足够用了。他不准备把驻防在山东的神策军调回,因为他觉得多铎若真是回援京师,高杰很可能会一路撤退,撤回河南南部以及山东固守。到了那时有神策军的策应高杰应该能过守得更稳当一些。 山东是朱慈烺的底线,要想御敌于国门之外,山东是必守的。 他也坚信山东一定能守住。朝廷不惜血本的在山东北部修建棱堡群,若是清军真的要南下,便让他们撞个头破血流好了。 ...... ...... 好疲惫,好茫然 真的有点写不动了。 南明文写起来太累太难,成绩还不如生活文好,作为作者订阅月票起不来估计是最难受的事情了。 订阅不好,影响的不仅仅是收入,还有后续推荐。 老坤写这本书前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就是因为编辑不太看好南明背景。 我写小说也写了不短时间了,写出了脂肪肝,腰间盘突出。卡Kа酷Ku尐裞網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回报却完全不成正比。 看着那点微薄的收入真的有些心灰意冷。 亲戚朋友常对我说你写小说能吃饱饭吗?我每次都说没问题,可心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其实有时候挺不能理解的,一个月花个五六块钱订阅那么难吗?对于读者五六块不过是两瓶饮料的钱,但对作者来说,可能真的是等着这些钱买米下锅。卡Kа酷Ku尐裞網 最让我伤心的是一些盗版读者来书评区,本章说开喷。一开始老坤还抱着学习的态度认真分析读者指出的问题。发现那些喷子粉丝值都是零后只能徒然苦笑。 真的不能理解你看盗版就算心安理得,能不能不要来正版书评区炫耀?请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好吗? 有人说我不花钱订阅也有别人花钱,可你想过没有大家都这么想,作者估计连馒头泡面都买不起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天天为生计发愁,怎么能写出好的文章来? 老坤的收订比并不算差,在起点里也算是好的。可问题是看盗版的仍然是大多数。似乎有些人就是习惯于占便宜,五块的便宜也要占。 写生活文可以靠冲量来把收入提上去。可南明文想爆更都爆不起来,不是我不想写多,是真的有好多剧情需要梳理考虑。 我很能同情其他写南明文的作者,这个分类真的太难写了。 真的好疲惫好茫然。 不过我还会写下去,为了那些打赏我订阅我给我投票给我鼓励的读者。 吐了这么多苦水,心里痛快了不少。 我要休息一下,晚上吃完泡面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剧情。希望我这样长期吃泡面啃馒头身体不会垮掉,因为我还不能停笔,我心中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一袖乾坤敬上。 2018.6.23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左军哗变 湖广动乱,天下震动。 以四省总督身份驻节江西的袁继咸更是忧心忡忡。 他派出斥候四散查探消息,得知阿济格率领的清军与李自成的顺军在距离九江不远处爆发了一场大战。李自成的左膀右臂刘宗敏被俘杀,顺军元气大伤。 李自成遂放弃继续沿江而下,转而率军绕过清盆山,往九宫山方向而去。 让袁继咸感到惊奇的是,先一步率军从武昌撤离的左良玉军,竟然也没有顺江进抵九江,而是在黄州府兴国州一代驻扎,似乎是想等清军和顺军决出胜负再做打算。 不久前圣旨传到九江,当今天子提醒袁继咸一定要当心何腾蛟与左良玉,必须严守城池不出,以待黄德功率部援助。 九江城内是没有多少兵力的,原本袁继咸最倚仗的便是部将张世勋,此人统领着总督标营的两千甲兵,是袁继咸的臂膀。 可皇帝陛下却在圣旨中提醒袁继咸亦要提防此人。 这让袁继咸感到惊讶不已。 如果说何腾蛟与左良玉相互勾结图谋不轨,天子命他提防当然说的过去。卡Kа酷Ku尐裞網 可张世勋却是袁继咸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他为什么要提防? 更让袁继承感到难以理解的是,皇帝陛下怎么会知道一个小小总督部将的名字? 天子日理万机,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名字记住。文官之中,内阁辅臣、大小九卿、总督巡抚值得一记,武官之中,也就是各镇总兵值得天子记住名姓。 当今天子英明神武,这袁继咸是知道的。可人再怎么聪慧,也不可能记住所有人的名姓啊。难道说皇帝陛下对他不放心,故而特意调查了他的僚属? 那也说不通啊! 若真是如此,皇帝陛下就该直接派锦衣卫缇骑来拿人了,而不是发一道圣旨叫他留心部将...... 袁继咸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既然天子提醒了他,他自然要留一个心眼。万一那张世勋真是一条白眼狼,他提早准备总是好的。 袁继咸虽然没有直接剥夺张世勋的官职,却在他身边安插了两员大将,死死钳制住了他。 如果张世勋有什么异动,袁继咸就能第一时间得知,并作出及时的应对。卡Kа酷Ku尐裞網 做好这一切后袁继咸还不放心,又发总督手令调集鄱阳湖水师到九江封锁江面。这只水师是袁继咸出任总督以来一手组建的,虽然鄱阳湖水师的船身大小不如龙江船厂造出的福船、广船。但在这长江江面上也足够使用了。体型太大的战船在长江上反而不容易发挥。 若是左良玉军不打算攻打九江而是直接乘船东下,袁继咸也好派出水师进行阻击。 无论如何他不准备放左良玉部过九江,因为一旦他们进入安庆府,就会直接威胁到南京,威胁到圣驾。 左良玉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行的却是谋反之事。 袁继咸是绝不会允许左良玉威胁到当今天子的安危的。 如果左良玉想要穿过九江府,就必须从他袁继咸的尸体上踏过去! ...... ...... “父亲,大事不好了!” 左梦庚慌慌张张的跑到左良玉大帐中,急切道:“哗变,军队哗变了!” 左良玉听到哗变两个字,猛然站了起来,咬牙道:“是哪个营?” 左良玉麾下共有三十六营,一共二十余万人。卡Kа酷Ku尐裞網这么多人肯定不可能全部哗变,故而左良玉会如此问。 左梦庚抖若筛糠,结结巴巴道:“是马进忠、金声桓两营!” 左良玉闻言直是深吸了一口气。 马进忠、金声桓两营都是大营,人马加在一起有五万多人,兵力不容小觑。最可怕的是他们的战斗力也是左良玉三十六营中最强大的。即便是左良玉心腹李国英统率的亲兵营,论作战的凶悍也比不过马、金二人统率的秦兵。 可左良玉实在想不明白二人为何要鼓动士兵叛乱。他们虽然不是左良玉的嫡系,但左良玉也没有亏待过他们,至少面上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至于私底下的小动作,二人也不可能知道啊。 左良玉的好心情一扫而空,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之所以离开武昌后他没有下令全速行军,而是在黄州府兴国州一代休整,就是为了看看清军与顺军大战的结果,看看能不能赚些便宜。 对左良玉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清军与顺军两败俱伤。 可李自成实在不争气,再次被清军追上痛揍一番,逼得他逃往九宫山。 好在李自成的仓皇逃窜把追击的清军也吸引走了,让开了长江水道。 左良玉不敢再耽搁,正想率军沿着富水进入长江进抵九江,谁知却摊上了哗变这种事。 哗变一般分两种,一种是士兵自发组织的,一种是有将领暗中操控的。 左良玉想都不用想,他摊上的肯定是后者。 金声桓、马进忠二人肯定是想借着机会跟他谈条件,哼,真是养了两条白眼狼! 左良玉心中发恨,拳头紧紧攥起。 “哼,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思量一番后左良玉还是觉得不能认怂。 他是一军主帅,现在又是率部清君侧的非常时期,个人威信一定不能折损。 别管是马进忠还是金声桓,都别想让他低头。 见左良玉一脸杀气,左梦庚心中稍定。 父亲就是他的主心骨,只要父亲在身边他就不慌了。 “父亲,此事要不要找何巡抚商量商量?” 左梦庚惴惴不安的问道。 “哼,他就是个墙头草,你指望他表态吗?” 对于何腾蛟左良玉是不怎么指望的。这次从武昌起兵时何腾蛟就极为犹豫,若不是左良玉态度强硬,半是胁迫的把何腾蛟带上,很难说此人会作何选择。 再说,一个巡抚的态度在这种时候也无关紧要。 左良玉要想镇压叛乱,最重要的是依靠手中的兵力优势,而不是什么狗屁巡抚的一句话。 “庚儿,伺候为父穿戴甲胄。为父倒要看看那两个小蟊贼能掀起多大风浪来。老子还没死呢,这楚镇二十万大军还姓左!” ......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斩杀何腾蛟 左良玉这辈子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战辽东,剿流寇,戎马倥偬了大半辈子,混到了如今的地位。 马进忠、金声桓二人怂恿部下哗变并没有让他惊慌失措,穿戴好甲胄后他在儿子左梦庚的陪伴下走出中军大帐,召集亲兵准备去看个究竟。 左军大营是分营驻扎的。 左良玉的亲兵营位于正中的位置,在亲兵营的外侧是李国英等人所领的嫡系四营。 再外围才是其余将佐统领的非嫡系兵营。 左良玉见西北方向燃起滚滚浓烟,知道马进忠、金声桓已经闹出了大乱子,心中冷笑一声,带着亲兵营便出辕门而去。 谁知他刚一出辕门,李国英便匆匆忙忙跑到跟前哭诉道:“反了,金、马二人彻底反了。他们冲进末将的大营随意砍杀,末将毫无防备损失惨重啊。” 左良玉闻言心凉了一大截。 他原本以为马进忠、金声桓二人怂恿鼓动士兵哗变只是想借此机会跟他讨价还价以求更好的待遇。 谁曾想二人是真的要发动叛乱! 他们已经冲进李国英的兵营砍杀,坐实了叛乱的罪名,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啊。 “父亲,现在该怎么办啊!” 左梦庚的脸色已经是惨白如纸,十根手指紧紧抓着袖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甚好怕的。国英,你去调遣其余各营将士,随本帅前去平叛!” 既然已经认定马进忠、金声桓不可能回头,左良玉便起了杀心。 这种公然叛乱,是在挑衅他作为一军主帅的权威,绝对不能姑息。 马进忠、金声桓二人必须死! 至于他们的部下,千总以上的也必须处死,以求斩草除根。 千总以下的倒是可以和普通士兵一道打散编入其余各营。 现在想起来,他允许秦兵单独成营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要是马进忠、金声桓统领的不都是陕西兵,怎么可能如此心齐拧成一股绳。 左良玉在调兵遣将,马进忠、金声桓也没有闲着。 他们在李国英的兵营中一番冲杀,将士兵杀的四散溃逃。 从西北方向打开一个缺口后,二人可以直接率军威胁到左良玉的中军大营。 而在二人阵中,有一个身着绯红色官袍的文官,他就是堵胤锡。 这次哗变,就是堵胤锡一手策划的。 从和金声桓、马进忠搭上线后,他就在极力拉拢二人。 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堵胤锡直接向二人摊底,表明他是领受了皇帝陛下的密旨,要诛杀左良玉。二人若是能够配合他的行动,事成之后少不了加官进爵。 马进忠和金声桓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这些年来一直被左良玉打压、区别对待,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 加之左良玉曾经想让他们诈降白旺,在城中以作内应,完全无视他们的生死,更是让他们心中的邪火烧的更旺。 堵胤锡的一番话最终说服了二人,他们答应配合堵胤锡的行动,借机诛杀左良玉。 当然,在武昌城中要做到这点是不太可能的。 马进忠和金声桓二人虽然很能打,但麾下士兵只有五六万,兵力处于绝对的劣势,想要夺城难度太大。卡Kа酷Ku尐裞網 二人若想起事成功,必须出其不意。 他们本以为这个机会要等很久,谁知李闯突然杀向湖广,左良玉做出了放弃武昌的决定。 金、马二人大喜,暗中和堵胤锡商议了整个计划。 这其中还有一个小变故,那就是何腾蛟突然找到堵胤锡,想要和堵胤锡商议逃跑的事情。 原来何腾蛟十分不满左良玉裹挟他“清君侧”的态度。在与左良玉合作的时间内,何腾蛟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处处受制于人。他早就想要离开左良玉单干了,这次确是一个好机会。 堵胤锡直是大喜。他已经接到圣上密旨,要诛杀何腾蛟与左良玉。 如今何腾蛟主动送上门来,他怎会放过。 堵胤锡把何腾蛟引入金声桓营中,饮酒之时猛然摔杯为号。 立时从营帐外杀进一百余名刀斧手,将何腾蛟的亲兵制服。 这些亲兵根本没有准备,立刻被解除了武装,捆绑了起来。 何腾蛟也不例外,被堵胤锡下令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何腾蛟又惊又气,对堵胤锡破口大骂。 他以为堵胤锡已经被左良玉收买,这才会在他表达了逃跑单干的意思后猛然翻脸。 堵胤锡却是面冲南京拱了拱手,表示他是接到当今天子的圣旨,要诛杀何腾蛟。 接着他历数了何腾蛟的十大罪状,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目无君上,阳奉阴违。 何腾蛟得知真正要杀他的是当今天子后吓得六神无主,连喊冤枉。 堵胤锡却不给他分辨的机会,下令将何腾蛟和他带来的亲兵立刻斩首。 任凭何腾蛟和他的亲兵哭喊哀嚎,刀斧手们就是无动于衷,把这些人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帐外就地斩首。 一颗颗人头滚落,鲜血染红了泥土地。士兵们非但没有觉得恶心,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人活一辈子,就是要痛痛快快的做几件快意事,现在终于到了他们释放自我的时候了。 长期的压抑让金声桓、马进忠麾下士兵彻底爆发。他们杀入李国英的军营中四处砍杀,如同屠羊宰牛一般。 金声桓放声大笑,心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不过李国英麾下士兵这么不禁打,让他们觉得有些不过瘾。 马进忠、金声桓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左良玉做正面对决了。 当他们冲到左良玉中军辕门前时,看到的是长枪如林的甲兵。 左良玉似乎已经调集好了军队,严阵以待。 左良玉本人身着一套明光铠银甲,怒声痛斥马进忠、金声桓二人背信弃义,卑鄙无耻。 左良玉骂的很过瘾很带劲,唾沫星子四溅。 他骂完之后咽了一口吐沫,等着金声桓、马进忠作出回应。 金、马二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站在二人正中的堵胤锡迈出一步,将一颗人头狠狠丢向左良玉。 那颗人头一阵滚动,停在了距离左良玉五步外的位置。 左良玉定睛一瞧直是骇了一跳,这颗人头不正是湖广巡抚何腾蛟的吗?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左贼,吃我一箭 这颗人头带给左良玉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再怎么说,何腾蛟也是和他合作多年的老朋友,如今竟然身首异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金声桓和马进忠便站在他的对面,挑衅似的看着他。 还有这个堵胤锡毫无疑问和金声桓、马进忠是一伙的。 可这厮是怎么和金、马二人搅合到一起的? 原来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左良玉攥紧了拳头,喉结微微耸动,继而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杀光他们!” 左良玉的四个嫡系军营的士兵一拥而上,和马进忠、金声桓的秦兵绞杀在了一起。 像这种大规模的近身肉搏根本没有什么阵型可言,完全是捉对厮杀。 四个嫡系军营的士兵加在一起有八万人左右,比马进忠、金声桓的人数要多,可在这种绞杀战中根本发挥不出来人数的优势。 而秦兵单兵作战凶悍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们每出一刀必定是冲着要害去的,一招一式并不花哨。 反观左良玉嫡系军队,虽然甲胄精良,但却似乎少了一分胆气,比勇斗狠起来完全不是秦兵的对手。 眼瞅着精锐逐渐被蚕食,左良玉又惊又怒。他只觉得有力气使不上来,好似一记猛拳出击却打在棉花上。 李国英作为左良玉嫡系将领中的佼佼者,在临阵指挥上也显露出了破绽,沉稳有余应变不足,总是慢人一步。 战场之上反应稍慢半步都是致命的,何况这种内部火并。 左良玉十分清楚,在胜负真正决出前,他麾下那些非嫡系的将领不会站队。 虽然心中恨不得把这些墙头草的女性祖宗问候个遍,但眼下左良玉必须要接受这一事实,竭尽全力打好这一仗。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他经受不起失败,因为一旦失败他将一无所有,万劫不复。 眼见李国英指挥的嫡系各营打不开局面,左良玉再也沉不住气派出了亲兵营。 亲兵营相较于嫡系四营战斗力更为彪悍,是左良玉精锐中的精锐。 虽然人数只有五千,却是个个以一当十。 亲兵营一加入战斗,局势立刻发生了转变。 原本且战且退的左军嫡系士兵重新站稳了阵脚,开始迎敌反击。 而金声桓、马进忠方面则愈发感到吃力,每向前推进一步都变得困难。 堵胤锡看到这等场面隐隐有些担忧。 他们突然发难,就是想打左良玉一个出其不意。 一开始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李国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金声桓、马进忠杀了个屁滚尿流。 可一旦让李国英站稳脚跟,组织人手进行阵地战,金声桓、马进忠的突进就显得有些慢了。 而左良玉的亲兵营加入了战斗后,局势对金声桓、马进忠两营更为不利,他们似乎已经难以向前推进,而是陷入了缠斗。 就如同一个一直高速奔跑的人突然陷入泥沼之中一样,拼命摆腿也难以向前移动。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堵胤锡猛然转向金声桓,高声喊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明眼人都能看出左军之所以能够发起强有力的反扑是因为有左良玉这根主心骨在。一旦左良玉出现意外,左军军心势必会发生动摇。 金声桓立刻就听明白了堵胤锡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他从亲兵手中接过弓来,抽箭搭弦瞄准了五十步外的左良玉。 金声桓臂力惊人,使用的不是一般的步弓,而是开元强弓。 只见他弓拉如满月,箭射如流星。 但听噗的一声箭矢离弦,直朝左良玉的面门而去。 在五十步这个距离,开元强弓射出的箭矢可以直接穿透皮肤、肌肉钉入骨头。 只要被射中,即便没有射到要害也会立时丧失战斗力。 何况金声桓这一箭是瞄着左良玉的面门去的,一旦射中,左良玉必死无疑。 金声桓这一箭虽然运足了力气,但因为射的突然且动作隐蔽,左良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 等到箭矢飞射而至的时候他再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左梦庚见状顾不得许多飞身扑向左良玉。 他这一扑将将挡在了左良玉身前,飞射而至的箭矢直入他的左肩,穿肩而过。 左梦庚第一时间并没有感到疼痛,直到在地上翻了两三滚,剧痛才传来。 左良玉被儿子扑倒在地,头盔飞出老远,身子也跟着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听到儿子的哀嚎他才意识到左梦庚被射中,拼命跑过去抱紧左梦庚,想要替他将箭矢拔出。 左梦庚知道左良玉在担心什么。 如果这箭矢上喂了毒药,就必须尽快把箭矢拔掉将污血吸出。 不然要是等到毒药随着血液扩散到全身,那就真的药石无医了。 “庚儿,忍着点!” 左良玉一只手压着左梦庚的肩膀,另一只手攥紧箭杆,一咬牙猛然将其拔出。 左梦庚虽然早有准备,但剧痛还是让他痛呼出声。 左良玉直是心如刀绞一般,恨不得将暗箭伤人的金声桓撕成碎片。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复仇的时候。金声桓射出的箭矢上很可能喂了毒药,他不敢赌箭头上没有毒,必须尽快把伤口处的血液吸出。 左良玉也顾不得一军主帅的形象,趴在左梦庚身上就开始吸血。 他一连吸了数口,在确认吸出的都是鲜血而没有黑血后才算长松了一口气。 不幸中的外幸,这箭头上没有毒。 左良玉赶快将贴身亵衣撕下一块来,绑在左梦庚伤处,一连绕了几圈才算止住了血。 就在左良玉给左梦庚吸血包扎的时候,金声桓、马进忠命部下大喊左良玉、左梦庚已经被射死,余者投降既往不咎。 大部分左军士兵听到呼喊后都愣了一愣,纷纷扭头朝帅旗的位置看去。 让他们感到惊惧的是,左良玉真的不见了!与左良玉一同不见的还有少帅左梦庚! 大帅可是身着了一套银色明光铠,十分的显眼。少帅的甲胄也很鲜亮。 如今帅旗旁却看不到二人在,难道真像哗变士兵们说的那样大帅、少帅已经被射死了?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兵败如山倒 利用这军心浮动的时刻,金声桓、马进忠部向前突进了不少距离。卡Kа酷Ku尐裞網 饶是左良玉的亲兵营士兵,也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缺口一旦撕开,只会越来越大。 秦兵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疯狂的砍杀。 左良玉怒吼着:“本帅就在这里,莫要中了贼人的奸计!” 左军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中计了。 他们拼命想要将缺口堵上,可是已经太晚了。 阵型一旦被冲散,再想集结十分之难。 金声桓、马进忠身先士卒。在他们的带领下,骁勇善战的秦兵直冲帅旗而去。 左良玉又惊又怒:“挡住他们,拦住这帮乱兵!”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让士兵们认识到主帅没有死,这种时候绝不能后退一步。不然军队将会一举溃散。 左良玉麾下最后的机动兵力投入战场,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叛军阻挡住,等待袍泽将其合围。 见面前突然杀出一只生力军,事关生死,金声桓、马进忠不敢大意。 他们命长枪兵冲在最前。 对付这种刀盾手,破密集防御的最好办法就是用长枪阵。 在长枪手冲锋的同时,他们身后的刀盾手将标枪高高举过头顶,狠狠朝左军投掷而去。 每人最多可以投掷标枪三次,虽然数量并不算多,却可以给长枪手的冲阵赢得足够的时间。 这一招收获奇效。 左军刀盾手见漫天标枪飞射而来,纷纷举盾护住要害。 有的标枪穿盾而过刺伤刺死左军士兵,有的则被盾牌挡住滑落至地面。 利用这须臾的间隙,金、马二营士兵已经杀至左军刀盾手阵前。 一寸长,一寸强。 尤其是在敌军没有站稳阵型的时候。 长枪齐刺,不少左军士兵直接被刺穿胸膛,当即毙命。 痛呼,哀嚎,惨叫。 在长枪林面前,突前的刀盾手显得十分羸弱,不堪一击。 左良玉见状胸口起伏,嘴角抽搐。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左良玉想不明白,明明他的兵力两倍于金声桓、马进忠,为何就是打不赢呢? 便在这时左梦庚疾呼道:“父帅,我们快走吧。卡Kа酷Ku尐裞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左梦庚的提醒把左良玉拉回到了现实。 别管他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一仗他打败了。 继续咬牙坚持也不会改变战败的事实,反而有可能把小命交待在这里。 左良玉当然不会做这等蠢事。 他戎马半生,能够封侯拥镇,靠的不是作战勇猛,而是跑路快。 因为他跑得比友军快,所以那些名将都战死了,他活了下来。 因为名将都战死了,崇祯皇帝无人可用只能用他左良玉。 试想,若是曹变蛟、曹文昭、孙传庭、卢象升这些人都还活着,哪有他左良玉叱咤风云的机会? 可他们都死了,因为愚蠢,因为死战。 而他左良玉活下来了,他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忠贞死节?傻子才信! 富贵荣华,才是正道! 死道友不死贫道才是左良玉信奉的准则,只要他能够活下来,便是辜负天下人也在所不惜! 跑!该跑的时候一定不能犹豫! 在儿子被抬上马背后,左良玉也翻身上马,双脚一磕马腹绝尘而去。 左梦庚虽然伤到了肩膀,但单手控缰还是不成问题。 他跟在左良玉稍后的位置。 一众亲兵见状也纷纷从缠斗中抽出身来,跟在了自家大帅身后。 左良玉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去到河湾坐船逃走! 富水直通长江,一旦他坐船进到长江,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从大营到河湾有五六里路并不算远。左良玉又是逃心似箭,不住的挥鞭抽打着马臀。 那些有马骑的左军士兵还好,没马骑得步兵只能靠两条腿撒开丫子跑。 金声桓与马进忠见左良玉抱头鼠窜并不急着追击,而是将眼前的左军士兵一一格杀。 在起事前,他们便已经和堵胤锡商议好,左良玉的嫡系四营以及亲兵营只要抵抗,便一个不留。 这些人绝对忠于左良玉,在他们眼中根本没有什么朝廷天子,只有左良玉。 这样的人即便投降也不会心甘情愿替朝廷卖命。 至于左良玉麾下其余非嫡系军队,倒是可以进行整编。这些人只是沾染了一些军阀习气,倒也没到目无君父的地步。 马进忠、金声桓敢放左良玉跑是因为他们确信左良玉跑不远。 即便左良玉坐船顺江而下,也必须经过九江。 而如今驻节九江的正是绝对忠于朝廷的四省总督袁继咸。 左良玉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绝不可能过袁继咸这一关。 ...... ...... 左良玉仓皇逃到河湾,翻身下马直冲坐船冲去。 受伤的左梦庚也在亲兵的护卫下紧紧跟上。 陆陆续续有左军士兵赶到河湾,其中既有李国英等人统率的嫡系四营士兵,也有左良玉亲掌的亲兵营。 看到大队人马逃来,左良玉稍稍宽慰了些。 有这些兵在他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坐船经富水入长江,沿江而下直至九江。这一路上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阻碍。 等到了九江,左良玉打算稍作休整。若是袁继咸答应入伙自然最好。若是他不答应,左良玉不介意用强。 金声桓、马进忠! 左良玉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暗暗恨道不要落在他手中,否则他会亲自把二人开膛破肚以解心头之恨。 “大帅,李将军还没有赶来!” 一名亲兵抱拳冲左良玉禀奏道。 此时左良玉已经准备命士兵们把船驶走,闻言蹙起眉来。 李国英是他用心培养出的心腹,能力在嫡系部将中首屈一指。 最难能可贵的是,此人对左良玉极为忠心,不然也不会在左良玉逃跑的时候甘心留下来殿后。 现在的问题是,左良玉要不要冒险等李国英。 也许再等一会就能等来李国英,可也有可能等来马进忠和金声桓。 思量一番后左良玉还是决定舍弃李国英。 “不能再等了,传我命令,把多余的船只全部烧毁!绝不能留给金、马二贼!” ...... ...... 第一百八十章 跑路将军左良玉 左良玉一声令下,亲兵们立刻动手,拿出火折子引燃干枯的树枝丢向舟船。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原先左良玉是给二十万大军准备的船只,故而数量足有几千艘,现在一口气就要烧毁一大半左良玉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 但是没有办法,如果他不烧毁这些舟船,就会留给追击的金声桓、马进忠。左良玉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一些陆续赶来的左军士兵看到河湾里的船只燃起熊熊大火直是惊惧不已。 好端端的怎么会燃起这么大的火呢? 看到左良玉的座船扬帆起航他们终于明白。 大帅,大帅这是要抛弃他们啊! 这些士兵在河岸上拼命奔跑,企图赶上启航的船只。可这如何可能,他们与舟船的距离越拉越远,不多时的工夫便只能看到一个黑点。 ... ... 黄得功在接到圣旨后立刻调兵遣将朝江西九江杀来。 对他来说登州之行就是一次耻辱,他绝对不能准许这样的耻辱再来一次。 相反,他要借着这个机会一雪前耻,证明他黄得功不比高杰,不比神策军的将领差! 抱着这样的想法,黄得功的求战欲望十分强烈,从庐州出发便一路下令急行军,抢在左良玉进逼九江前赶到。这样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准备,以逸待劳。 黄得功是一直看不起左良玉的。 这厮深受皇恩,却屡战屡逃,现在竟然打着清君侧的幌子行谋反之事,无论如何不能宽恕。 黄得功是崇祯朝老勇武营出身,对于朱明皇室十分忠心。他恨不得把左良玉抓到后剥皮抽筋,百般折磨。 终于在数日急行军后黄得功赶在当日天黑之前来到九江城外。 总督袁继咸此先又接到一份圣旨,知道黄得功要来增援。 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向黄得功讨要了兵部的调令。 查验调令无误后,袁继咸这才下令打开城门让黄得功率部进城。 黄得功对军纪约束的很好,士兵们进城后并没有抢掠奸淫的行为。 袁继咸十分满意,夸赞了黄得功几句。 “袁军门莫要再夸了,我老黄就是一个粗人,只知道上阵杀敌,报效皇恩,旁的事情懒得去管。” 说罢摆了摆手,大声笑道。 袁继咸轻捋胡须道:“哈哈,黄总兵真是一妙人啊。老夫掐指一算,这次左贼定会被黄总兵生擒!” “哦?” 黄得功眼前一亮道:“袁军门还会占卜算卦?” 袁继咸微微颔首:“略懂一二。” “那左良玉大逆不道,公然谋反,自是人人得而诛之。以我老黄的性格恨不得将其阵斩。但这种大逆首恶自该押解至京交由陛下圣裁。” 黄得功当然不会真的在阵前斩杀左良玉。将其生擒献俘阙下可比送去一颗脑袋功劳大多了。 有了黄得功这支强军,袁继咸的心中总算有了底。 他和声问道:“不知黄总兵这次带来了多少人?” 黄得功沉声道:“三万人。” 他此番带了大部分的精锐,仅仅留下一两万人驻守庐州等地。卡Kа酷Ku尐裞網 袁继咸闻言点了点头:“有这三万人在,左贼断然没有逃走的可能。本督已经命水师封锁江面,届时便是一片一板都不可能从江面上浮过去。” 黄得功闻言大喜。 他着实没想到袁继咸手中还有一只水师。 这样一来左良玉便是想跑路也不可能了。 除非他弃船上陆。 那样的话正合黄得功的心意,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左良玉正面对决了。 “哈哈,有袁军门这句话,我老黄就放心了。这江面上的事情就交给袁军门了,陆上的事包在我老黄身上!” 对于黄得功的随性袁继咸并不太生气。 若是放在十几年前,要是有总兵敢对总督这么说话,少不了被拖下去打一顿板子。若是把总督惹急了,说不定斩首都有可能。 贺人龙不就被孙传庭斩了吗?那还是仅仅几年前的事。 但现在形势已经大大不同。武将掌权,文官势弱,要想做出政绩来必须要与武将合作。 就好比这次,如果黄得功不来增援袁继咸仅靠自己是不可能真正阻击左良玉的。 何况黄得功是加了侯爵的,不光光有个总兵头衔,已经可以改归入武勋的行列,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和袁继咸平起平坐。 对此袁继咸的做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黄得功不要做的太过火,他也不会计较。 一切以大局为重,打天下要靠武将。等到天下平定,皇帝陛下不还是要靠他们这些文官治理江山吗? “黄总兵一路劳顿,先好好歇两日,待那左贼逃窜而至将其一举擒之!” “哈哈,那便借袁军门吉言了!” ... ... “父帅,前面二十里就是九江了!” 从富水入长江后,左良玉父子彻底摆脱了马进忠、金声桓的追击,总算可以长松一口气了。 左良玉却是叹了一声道:“为父一招疏忽,白白折损了十数万大军呐。” 一想到这,左良玉便觉得肉疼。 非嫡系的那近十万兵马也就算了,真正让左良玉痛心的是他嫡系四营的兵马也有大半折在了兴国州。 如此一来他身边的军队只有三万人,真是亏的连亲娘都不认识了。 “父帅何必哀叹,以父帅的威望要想招兵买马还不是手到擒来?那袁总督也是个识时务的,父帅与他好言商谈一番,他定然不会为难父帅的。” 左良玉苦笑道:“希望如此吧。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为父手中兵马仅有三万,又有追兵追击,只希望袁总督念及当年情分放我们父子一马。” 左梦庚眼睛一转,笑声道:“父帅何不把责任都推到金、马二人身上?” 左良玉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左梦庚和声道:“儿子是说,父帅可以把清君侧说成是金声桓、马进忠的个人行为。父帅此前并不知情。等到父帅发现的时候极力制止,可惜金、马二人早有准备一把火烧了武昌城,又顺江而下一路抢掠...父帅带着忠于朝廷的军队来到九江,请求袁总督的援助。”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左良玉必须死 金声桓和马进忠大获全胜后,一直骑墙观望的左军非嫡系各营将领纷纷表示自己之前跟随左良玉清君侧是被胁迫的,现在愿意痛改前非,接受朝廷的整编。 对于这些将领,堵胤锡好言安抚,表示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整编,朝廷一定会既往不咎。 而对于左良玉嫡系将领的处理,堵胤锡和金声桓、马进忠出现了分歧。 金声桓、马进忠主张将这些将领就地处决以绝后患。而堵胤锡希望把这些高级将领押解至南京献俘阙下。 他们这次虽然没有生擒左良玉、左梦庚父子,却还是抓到几条大鱼的。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左良玉的心腹大将李国英。 若是能够把这些人献俘阙下,圣天子一定会龙颜大悦。 最终马进忠、金声桓选择听从堵胤锡的建议,将左军嫡系军将中千总官职以上的全部押解至南京。 千总以下的军官和士兵则就地处决。 这些人都是左良玉的死党,参与叛乱时没有任何的犹豫,又拼命抵抗,杀伤了不少秦兵。 不论怎么看都没有留他们一命的理由。 金声桓、马进忠并没有命秦兵亲自动手,而是把这个机会给了刚刚投降的左军非嫡系军队。卡Kа酷Ku尐裞網 既然投降便要表现出诚意,投名状还是要立的。 为此一些秦兵还感到愤愤不平。 他们有不少袍泽弟兄死在了左军嫡系士兵手中,真想把这些人一个个开膛破肚报仇雪恨。让那些左军非嫡系士兵行刑真是太便宜这些杂碎了! 不过军令就是军令,他们只能服从。 这些刚刚投降的左军非嫡系将领急于表现,立刻拍着胸脯应下了。 在他们的命令下,麾下士兵纷纷抽出腰刀将被捆绑手脚的左军嫡系士兵砍去脑袋。 这些左良玉嫡系士兵们倒是没有求饶,因为他们明白自己已经被牢牢打上了左良玉的印记,从造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现在他们即便求饶,金声桓、马进忠也不会宽恕。 反倒是出乖卖丑,徒留笑柄。 还不如把腰杆子挺直,死的像条汉子。 刀起人头落,一具具无头尸体沉然倒下。这些左军非嫡系士兵用昔日袍泽的鲜血证明了自己归顺朝廷接受整编的决心。 处决完全部左良玉嫡系叛军后,金声桓、马进忠下令挖坑将尸首全部填埋。卡Kа酷Ku尐裞網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便与刚刚招降的左军非嫡系士兵一起沿着富水前行。 看到河湾处焚毁的船只时,堵胤锡倒吸了一口气。 天呐,这个左良玉倒真是一个狠人,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把多余的船只焚毁了。 “金将军,现在我们怕是没法顺江而下了。” 堵胤锡苦笑道。 “他左老贼焚毁舟船无非是想跑的快一些。那就让他跑好了。堵大人不是说了吗,袁军门在九江等着他呐。” 金声桓现在心情显然很不错,此战过后他便是声名鹊起,简在帝心了。 尤其是踩着左良玉上位的感觉,真他娘的爽啊! “嗯,金将军说的不错。这次左贼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堵胤锡顿了一顿道:“既如此我们便沿江行军吧。慢是慢了一些,但总归能赶到九江的。” 此先堵胤锡接到密旨,对何腾蛟、左良玉不必生擒,抓到后可立即处决。 从这道圣旨中足以看出皇帝陛下对左良玉、何腾蛟的痛恨。 如今何腾蛟已经伏诛,左良玉也是丧家之犬蹦跶不了几天。 这种情况下堵胤锡更要求稳。 九江方面已经有袁继咸堵截,他要做的就是率军沿江而行,防止左良玉突围不成杀一个回马枪。 无论如何,左良玉必须死! ... ... 李国英在被押进囚车之后就颓然坐倒,如一堆枯木般了无生气。 一切发生的太太过突然了,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准备。 若是堂堂正正的来一次对决,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金声桓、马进忠。 稳是他带兵的最大特点,但也正是因为求稳他在遇到突发变故时的处变能力不足。 也不知道左帅现在怎么样了。 毫无疑问左良玉抛下了李国英,但他却并不埋怨左良玉。 因为是左良玉提拔了他,给了他成为一营主将的机会。 若是没有左良玉,怎会有他李国英的今天? 可以说,他的一切都是左良玉给的。 李国英已经下定决心,不论朝廷对他施以何等酷刑,也不会屈服出卖左良玉,更不会调转过来去打昔日的恩主。 大不了便是一死,他李国英何时怕死过? 只是,家中老母有些放不下啊。 李国英最重孝道,对母亲更是极为孝顺。 父亲去的早,是母亲把他一手拉扯大,好不容易到了报恩的时候,想不到他竟然要先行一步,叫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这里李国英长长叹了一声。 孩儿不孝,来世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了。 ... ... 左良玉的座船已经抵达九江城外的江面。 见不远处的江面上排着密密麻麻的一列战船,左良玉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袁继咸早有准备,在这里布下重兵等着他? 左良玉紧紧攥住拳头。 “父帅,要不要写一封信射到城中。” 左梦庚十分忐忑的问道。 左良玉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吧。” 左梦庚连忙取来纸笔,替左良玉研磨。 左良玉先是思忖了一番,随即提笔蘸墨挥毫疾书,不多时的工夫便把一封手书写好。 左良玉将手书绑在一根箭矢上,站在船头弯弓搭箭朝九江城头射去。 左良玉臂力惊人,用的是开元强弓。这一箭更是使出了十分力气,顺利的射到了城头。 此刻左良玉除了留在座船上等待袁继咸的答复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把命运交给比人来裁决的感觉真是太糟了。 当然他也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如果袁继咸真的要拿他献功,那左良玉也不会甘于束手就擒。他会命令船队冲击袁继咸水师的封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任何人都别想让他左良玉认输! ...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缩头乌龟祖可法 这几日祖可法见高杰方面明军没了动静以为他的离间计起到了效果,心中直是窃喜不已。 拖,只要他继续拖下去,总能拖到豫亲王大军回援。 到了那时便是十个高杰也不怕了。 那厮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可谁知他高兴了没多久就得到消息,原本按兵不动的高杰突然向卫辉府方向急行军。 按照这个速度,最快明日一早就能兵临城下。 祖可法顿时大惊,急的就似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总兵衙门里打转。 一众将领也是人人自危。 “总兵大人,撤吧,趁高杰还没杀来,我们先走一步!” “是啊总兵大人,这种时候您可千万不能犹豫啊!” 祖可法面色阴沉,不发一言。 河南的这些绿营军军将也太没种了,遇到问题除了跑就不知道别的。 若是在几日前他跑也就跑了,可现在眼瞅着豫亲王的大军就要回到河南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跑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些绿营将领的心思祖可法很清楚,无非是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卡Kа酷Ku尐裞網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怎么也不会砸到这些副将、参将、游击身上。 “够了!” 祖可法厉呵一声,冷冷扫视了一番众人。 “收起你们的那点小心思,以为本总兵好哄骗吗?” 众人皆是默然,低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哼,本总兵已经决定,卫辉府一定要守。最多十日,豫亲王的大军就能回到河南,难道你们连守住十日的信心都没有吗?” 祖可法说这话时十分自信,可实际上他心里也没有底。 只盼着豫亲王能够早点回到河南,这样他也可以少撑一两日。 众人没想到祖可法竟然决定坚守城池,但命令既已下达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纷纷抱拳领命。 祖可法毕竟是祖大寿的义子,身份高人一等,故而卫辉府的绿营兵在兵器甲胄配备上也明显好出不少。 祖可法又下令对士兵们奖赏一番,以激励他们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祖可法已经打定主意,别管高杰捣鼓出什么幺蛾子,他要做的就是做缩头乌龟。 只要不是脑子发热主动出击,怎么也不可能败的像金玉和那么快。 直到现在祖可法也不认为明军是在绿营军固守开封的情况下破城的。 卫辉府远不如开封大,这样一来有个好处,两三万的兵马摊到每处城墙上不会显得单薄,足够守城。 祖可法不是什么绝世名将,但经历的大阵仗也着实不少。 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正常情况下有经验的守城将领不会把城门堵死,而是会在城门外背靠城门设下营寨,这样便可以攻守自如。 祖可法也是这样做的。 他命人提前到四处城门外设下营寨,不论明军从哪个方向袭来他都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攻守之势是在随时变化的,单纯靠守是守不住的,必要的时候必须攻出去才能够缓解压力。 至于加固城门、扒除紧邻城墙民宅这样的简单的事情祖可法更不会忘记,在把一切处理妥当后祖可法稍稍心安了一些。 大战前一定要休息好。卡Kа酷Ku尐裞網 夜深人静时,祖可法特地将一双侍妾叫到屋中侍寝。 祖可法虽年岁渐涨,但在床底事上却仍是龙精虎猛,一夜御二女丝毫没有问题。 他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泄了力气倒头呼呼大睡。 翌日日上三竿时,祖可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见身边两具白花花的身子,祖可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昨晚可真是带劲啊,这两个浪蹄子花样真是多,差点把他掏空了。 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只是他无法沉浸在这喜悦中太久,因为他必须赶到城头去视察。 万一高贼已经兵临城下,他这个卫辉总兵却不在那可要出大乱子。 祖可法匆匆忙忙套上衣裤,穿戴整齐,蹬了靴子便往出走。 总兵府的前衙和后院离得并不远,中间只是隔了一方假山,一面垂花门。 祖可法迈着方步走到前衙,见衙门里一个人也没有,胸中不由得腾起一股怒火来。 “这帮蠢物都跑到哪里去了!” 见祖可法发怒,管家连忙道:“老爷,诸位将军都去城头督战了。” 祖可法双目圆瞪道:“你说什么,他们都去城头督战了?明贼已经来了?” “是啊老爷,听说天刚一亮明贼便到了城外,只不过一直没有攻城。” “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祖可法就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冲管家咆哮着。 管家心道您睡得跟头死猪一样便是叫也叫不醒啊。 面上却是连忙道:“都是小的不好,老爷息怒。” 祖可法一把将管家推开道:“闪开,要是贻误了军机,老子要你的脑袋!” 说罢气冲冲的离开衙门,朝南城城墙而去。 祖可法急于登上城头,也顾不得什么威仪,一路小跑出了一身的臭汗。 等到他来到南城城墙下时已经浑身湿透,就跟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祖可法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双手叉腰缓了一缓,这便又拔步朝马道走去。 卫辉城的马道很窄,现在又不时有民夫往上搬运守城器械,更显得空间局促。 祖可法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城头,在亲兵的簇拥下走到城楼处。 见总兵大人来了,一众绿营将领纷纷前来行礼。 祖可法现在哪里还有这等闲心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问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明贼可已准备攻城?” “启禀总兵大人,明贼自卯时前后抵达城外后便开始挖掘地道,似乎是想要穴攻。” 副将张勇双手抱拳道。 “穴攻?” 祖可法听得一愣。 这高杰也算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穴攻一共就有两种方式,不管是挖塌城基还是挖穿地道,没有个半个月以上是很难成功的。 高杰现在不抢攻,难道是想等八旗大军来了再攻打卫辉城吗? ......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祖可法的歹毒用心 还是说,高杰另有诡计? 祖可法的心里一时有些没底,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卡Kа酷Ku尐裞網 张勇抱拳道:“总兵大人,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末将就不信了,那高杰还能上天遁地不成?” 祖可法听了这番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实在太过紧张了,紧张到有些神话高杰。 这厮虽然曾经诨号翻山鹞,可却不是真的会飞。 他怕甚么? 祖可法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沉声命令道:“全军务必上下一心。等击退了明贼,本将亲自为你们请功。” 其实他只盼着能够拖到豫亲王大军赶来,而对击退明军不抱什么幻想。 对付穴攻最重要的就是派兵出城袭扰。 此刻祖可法十分庆幸自己的英明决策。若是他之前下令把城门堵死了,是万万不可能做到这点的。 不过现在四座城门都可进出,要派出一股轻骑出城还是很容易的。 祖可法扫视了一番众将,沉声道:“谁愿领兵出城袭扰土丘?” 众人皆是默然不语。 祖可法见状怒气直是腾的窜了起来。 他娘的,将到用时方恨少。你们一个个做缩头乌龟,难道要让老子亲自提兵上阵吗? “张勇,这个任务便交给你吧!” 见无人响应,祖可法索性直接指派。 张勇被直接点到姓名,惊讶道:“总兵大人,末将想要跟在总兵大人身边杀敌啊!” 祖可法冷笑一声道:“这城头上的人够多了也不差你一个。若是能够摧毁土丘,封住地道口入口,你便立下大功一件,本将会亲自为你向朝廷请功。” 祖可法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勇若是再多说就是违抗军令了。 他只能咬牙抱拳道:“末将遵命!” 张勇气冲冲的走下马道,点齐五百轻骑,又命骑手带上封堵地道入口必备的沙袋,这才十分不情愿的来到南城城门。 看守城门的士兵们都朝张勇投去钦佩的目光。 张将军真是吾辈楷模啊,出城袭扰等于把后背亮给明军。这种事情张将军竟然抢着做,可敬可敬! 张勇却不知道这些兵卒心中所想,被看的有些发毛,扯开嗓子骂道:“看你娘的蛋,老子脸上又没有长花,有甚好看的。快他娘的打开城门!” 张勇毕竟是副将,在军中积威良久,一番痛骂后士兵们皆是吓了一跳。 他们连忙将城门打开,闪开身子。 如今南门外立有简易的营寨,故而不用太担心明军借机冲击城门。 等到张勇率领五百轻骑出了城门进到营寨中,城中士兵才把城门重新关上。 张勇回望了一眼城墙,心中直是五味杂陈。 他娘的,老子还没活够呢,这次一定不能死,老子一定要活着回来! ... ... “大帅,您快看!祖可法那厮派出几百骑兵出城,冲土丘的方向去了。” 李成栋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南城城门外的异动。 这些骑兵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杀向土丘去的。他们肯定是想用沙袋封堵住地道的入口,把地道里的明军活活闷死。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祖可法看来很会应对嘛。 “嗯,你派一些骑兵前去策应。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地道入口。” 有过一次穴攻成功的经验,高杰自然想要再次尝试。 在他看来既然开封那么坚固的城墙都能被火药炸塌城墙,区区卫辉城墙自然也不在话下。 当然,其中的关键便是要把黑火药放在一口密封好的棺材里,且保证在放置棺材的位置正好在城墙下方。 这样只要做出一根引子接到地道外,再让士兵们退出地道,便可以引燃引子等待震天轰鸣声了。 这个过程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因为不需要挖太深太长的地道,往往用个两三天足矣。只需要能够把一口棺材运送到地道中,再塞到城墙下的空隙即可。 比起通常意义上动辄十天半个月的地道挖掘,这时间可是节省了太多了。 当然,今日天擦亮的时候明军才抵达卫辉城外,挖掘了也就是半天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挖出一条满足要求的地道的。 高杰必须保证地道中的士兵不会受到清军的干扰。 不然若是真叫清军填上地道入口把地下士兵活活闷死,那以后怕是没有人愿意去挖掘地道了。 李成栋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双手抱拳道:“大帅放心,只要我李成栋在就绝对不会让鞑子靠近土丘一步!” 相比较于清军,高杰部明军的战斗力更强,故而李成栋有这个信心一举将来犯的清军骑兵击溃。 土丘距离高杰中军的位置颇有一段距离。 李成栋领兵翻身上马后便朝土丘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张勇率领的清军绿营骑兵也朝土丘方向靠近。 他们虽然也有马骑,却是最劣等的马匹,远远比不了八旗军的坐骑。 故而即便他们先行一步,可来到土丘附近时李成栋也已经提前落位了。 骑兵对决,速度是最关键的。 在没有速度的情况下往往只能兜圈子,不痛不痒的射几箭。 张勇被李成栋拦腰堵住直是尴尬极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却也不能这么掉头就走,只能咬牙质问道:“来者何人,爷爷我不斩无名之辈!” 李成栋放声大笑道:“狂妄之徒,你这么急着去投胎本将军便送你一程!” 说罢一摆手,明军骑兵纷纷抽出骑弓,弯弓搭箭。 “射!” 李成栋一声令下,顿时箭如雨下,直朝清军而去。 张勇骇了一跳,连忙高声道:“举盾!” 清军绿营兵们纷纷举出盾牌护住周身要害。 骑弓命中的准确性不如步弓,那是因为基本骑弓都是在马匹高速奔跑的时候使用的,准星自然有所下降。 但要是士兵就骑在一动不动的马匹上弯弓搭箭,射出的羽箭精准度并不会比步弓射出的差多少。 包括张勇在内的绿营兵都被这突然起来的一阵箭雨射的有些狼狈,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李成栋趁机命令明军骑兵对绿营兵发起冲击。 ...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炸烂你的乌龟壳 张勇见状直欲骂娘。 明军竟然就在土丘这里等着他。 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勇虽然领兵的本事不怎么样,但一眼就能看出李成栋是个狠辣之辈。那些明军骑兵也个顶个都是精锐。 别说是他麾下的这些绿营兵了,就是汉八旗精锐真对上了这支明军骑兵,也不一定能够打赢。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张勇对自己的领兵能力一清二楚。 这时候还打什么,撒丫子跑吧! 张勇以最快的速度拨转马头,狠狠抽动鞭子,催动胯下畜生拼命狂奔。 将为军之胆。 见张勇毫无战意,清军绿营兵们也纷纷逃窜。 他们的坐骑虽然爆发力一般,但在察觉到危险时还是舍得卖力气的。 李成栋率领骑兵追击了一番,射翻了几名清军绿营兵后也不再追,任由他们逃进依城门而建的临时营寨中。 张勇惊慌失措的逃入营寨便命人叩门。卡Kа酷Ku尐裞網 城门打开后,他二话不说当先纵骑进入城中。 祖可法站在城头督战,对张勇所作所为看的一清二楚。 他第一时间把张勇叫到身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祖可法骂得很难听,间或用辽东土话问候了张勇的女性亲属,个别用词简直不堪入耳。 众将皆是面面相觑,看的出来总兵大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张勇则是低垂着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祖可法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他这个副将当得真是窝囊。 祖可法骂够了,双手叉着腰喘着气道:“那些明贼分明就是想保护土丘,看来他们确实想要借助地道搞出些名堂。” 他这话既是说给众将听得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直以来他是不太相信明军炸开城墙的说法的。城墙那么坚固,要是能被轻易炸开,为什么攻城方还要靠人命去填? 这一定是明军散播的谣言,想要借此动摇清军军心。 “本将觉得他们八成是想挖掘地道进城。” “总兵大人英明。” 祖可法刚一说完,众将纷纷拍起马屁来。 “末将看那土丘是正对城墙的,那么明贼一定是想挖地道输送贼人进城。不然他们要想挖塌城基应该对着城角挖地道才对!” 张勇强忍着尴尬,冲祖可法抱拳道。 “恩。” 祖可法也觉得方才对张勇骂的太狠了,有心找补,便清了清嗓子道:“张副将说的不错。既如此,我们要做的便是沿着城墙内墙挖掘水渠,每隔二十步放置一口水缸听声。若是明贼快靠近城墙了,一定会发出声响,届时我们便把蓄好的存水灌入洞口淹死他们!” 祖可法说罢直是恶狠狠的攥紧拳头,仿佛要把高杰捏碎一般。 “总兵大人英明。那高贼如此轻敌冒进,我们便给他个颜色瞧瞧!” 张勇急于找回面子,主动向祖可法请命道:“还请总兵大人把这个任务交给末将,末将一定戴罪立功!” 祖可法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道:“好,本总兵命你全权负责此事,务必尽灭地道中的明贼!” ...... ...... “大帅,就快要好了!” 李成栋见士兵们陆续从地道口出来,十分兴奋的说道。 高杰攥着马鞭冲城头点了点道:“这个祖可法真是个蠢材,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真不知道鞑子叫他来做这个卫辉总兵,统领几万绿营兵是怎么想的。” 高杰是地地道道的‘流寇’出身,不靠天不靠地,靠的是自己。 和祖可法这样的辽西将门公子哥完全是两类人。 故而高杰十分看不起祖可法,认为此人能有如今的地位多半是因为有个好爹。 “这世间又有几人是大帅的对手。” 李成栋倒也不是完全在拍马屁,而是真心敬佩高杰。虽然没有认高杰为义父,但他却是真真把高杰当做父帅看待。 “祖可法想要做缩头乌龟,咱老子就把它的乌龟壳炸个稀巴烂,看看他还能缩的住卵子不。” 有了炸开开封城墙的成功经验,高杰对炸开卫辉城墙十分有信心。 这一次他还特地做了改进,决定集中火药从一处开炸。 之前虽然炸开了城墙,但城墙墙体其实只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倾斜,变成了一个斜坡。这种情况下对于守城的清军更为有利,而明军要想进城还是得爬上斜坡。 高杰觉得这是火药用量不够的原因。 这一次他将地道挖的更宽更深,火药用量也从一口棺材变成了四口棺材,依次命士兵运输到地道中。 与之前相同的是不管是棺材本身还是城墙下挖出的空间,都最大程度的做好了密闭。这是天子一再强调的,只有做好了密闭,火药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随着最后一名明军士兵走出地道,高杰眯起眼睛来。 李成栋知道这是高杰要下令了,眼神中也显露出期待来。 也不知道这改进后的“棺材炸城”战术有多厉害,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一看究竟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正对的城墙,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错过一场大戏。 随着高杰一声令下,一名士兵点燃了引线,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过了不多时的工夫,但听轰隆一声巨响,砖石纷飞瓦砾四起,浓尘滚滚遮天蔽日。 甚至大地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明军诸将皆是兴奋不已,光这动静就比之前炸开封的时候强了许多,实际效果一定差不了! 等到浓尘渐渐散去,所有人都注意到卫辉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不是倾斜的陡坡是真真切切的缺口! 天哪,这次直接把鞑子的乌龟壳炸烂了! “冲城!” 高杰却并没有给他们太多震惊感慨的时间,沉声一喝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明军士兵皆是早有准备,高杰下令后第一时间发起了冲锋。 而此时卫辉城中的清军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根本没有意识到距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炸开的这个缺口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可以同时容纳几十人冲进去。用不了一盏茶的工夫,明军就可以把上千名士兵输送进城。 ......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瓮中捉鳖 “总兵大人,城破了!” 还是张勇第一个反应过来,声嘶力竭的喊道。卡Kа酷Ku尐裞網 祖可法一个激灵,颤声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勇咬牙道:“趁明贼还没杀进来先把缺口堵上,再修一堵内墙,多少能够撑些时日。” 祖可法连连点头:“好就照张副将说的做,那谁来领兵去堵住缺口?” “末将请命!” 张勇抱拳道。 祖可法大喜,想不到在这等危机时刻还能有人主动请缨。 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他有些后悔之前对张勇的责骂,心道度过这关便好好拉拢张勇一番。 “好!张副将公忠体国,便提兵五千前去封堵缺口吧。其余人等各守各位随时待命!” 炸开的这个缺口虽然大,但好在只有一个,派出重兵封堵即可。 若是口子破了十个八个那祖可法怕是真的要以头撞墙了。 张勇下了城头当即调集自己的亲兵和统领的营兵。 这些人大多是直接归他统率的嫡系士兵,只听他的号令。便是祖可法亲自来调配都不好使。 张勇带领五千兵马前去缺口并不是要竭力御敌,而是抱定主意投降明军。 从城墙被炸开的那刻起张勇便知道卫辉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与其负隅顽抗跟着祖可法一起陪葬倒不如投了明军。 反正这种事情他经常做,顺军来了降顺,清军来了降清。 现在轮到明军来了,他降明又有什么不可以? 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勇率军冲到缺口后立刻拔刀出鞘道:“给王师引路,诛祖贼,杀鞑子啊!” 张勇的亲兵反应够快,在第一时间高声喊起同样的口号。 其余士兵见状也纷纷附和。 他们早就不想抵抗了,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如今副将大人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他们在张勇的指挥下主动让开了缺口,退至两旁等待明军进城。 率领先锋冲到缺口的李成栋见状直是一愣。这是在搞什么鬼? 怎么这些绿营兵没有一丝抵抗的意思? “将军不会有诈吧?” 李成栋的亲兵提醒道。 “怕什么,咱老子倒想看看谁能拦得住我的先锋军。” 张勇为了表达诚意,刻意丢掉佩刀跪倒在地。 李成栋靠近时他叩头如捣蒜道:“小人苦鞑子压迫久矣,一直盼着王师早日北伐。苍天有眼,小人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李成栋冷笑道:“你既然早就想要反正,为何还出城率军袭扰我军?” 张勇这才发现李成栋就是那个在土丘附近和他对决的明军将领,心中暗暗寻思怎么圆回来。 “将军有所不知,小人是为了取得祖贼的信任好在关键时刻助王师夺城啊。” 他眼珠子转了一转想出这么一个蹩脚的解释。 李成栋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这厮肯定不是一开始就想投降的,但只要肯投降总归是好的。 这样明军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拿下卫辉城,何乐而不为呢? “也罢,若是你真心反正,过去的事便既往不咎了。但若是你首鼠两端,本将一定亲自斩下你的脑袋!” “小人愿为将军效死命!” 张勇立刻拍着胸脯作保,就差赌咒了。 李成栋遂领兵入城,迅速控制了南城。 随着越来越多的明军入城,祖可法意识到了问题,肯定是张勇反水了,不然明军即便夺城也不会这么快! 这个杀千刀的杂碎! 逃是不可能逃的掉了,祖可法又不可能投降,只能硬着头皮拼死一战。 祖可法心中悲凉,想不到他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了一个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手里。 “随我杀明贼!” 祖可法抽刀出鞘,怒声吼道。 “杀明贼,杀明贼!” 几百亲兵吼声震天。 ... ... 随着高杰主力全部进城,战斗彻底失去了悬念。 不论是数量还是战斗力,明军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祖可法一退再退,最终退到了城中城隍庙继续负隅顽抗。 他身边的士兵只剩下了两千多人,其余的不是被杀死就是跪地投降。 这两千人中有五百人是他的亲兵,都是当年的祖家军出身,忠诚度不成问题。 其余士兵也都是祖可法的嫡系,是以才会坚持到最后一刻死战不降。 祖可法已经下定决心,和明军鱼死网破战斗到最后一刻。 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投降也难逃一死。 以他犯下的罪行一定会被高杰押送到南京献俘阙下。一番折辱后他还是难逃一死。 与其如此,倒不如留个壮烈殉国的名声。 摄政王会替他报仇的,大清会替他报仇的! 高杰并没有急于攻打城隍庙。 在他看来祖可法已经是瓮中之鳖,他想要抓一个活的。 他先是命降将张勇劝降祖可法,无果后又打算用烟把祖可法熏出来。 这一招可谓狠辣,哪怕祖可法已经抱以死志,仍是难以忍受烟熏火燎之苦,最终决定冲杀出去。 这正中高杰下怀。 城隍庙已经里里外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两千多大活人了,便是只蚊子也不可能飞出去。 不过让高杰有些惊讶的是,这两千多清军士兵的战斗力很强,尤其是祖可法身边的那五百人,更是十分悍勇。 明军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他们全都斩杀。 祖可法被擒获时膝盖、肩膀、小臂各中了一箭,小腿还受了刀伤。 为了防止祖可法自杀,高杰命人第一时间在祖可法嘴里绑塞了木枚防止他咬舌自尽,又把他五花大绑看押起来。 祖可法的亲兵一律处决,脑袋用石灰腌好准备送到南京报功。 至于投降的张勇,高杰准备留他一命。 这厮还算识相,帮助明军兵不血刃的夺城。若是金玉和当初能够主动投降而不是死战,高杰也不愿意用儿郎们的性命去夺城。 当然,降将就是降将,降兵就是降兵。高杰当然不会信任他们。反正还要去北直隶打一圈,便驱驰他们做先锋夺城好了,这样可以减少明军自己的损失。 ...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罗地网 九江城外,左良玉等来的不是袁继咸的热情相邀,而是一阵急促的箭雨。 这让左良玉怒不可遏。 袁继咸竟然如此无情,那便怪不得他左良玉无义了。 左良玉下令冲九江城头炮击。 他的座船上有不少火炮,虽然比不了红夷大炮那么犀利,但火力也十分威猛。 只是因为角度的问题,铅弹打到城头的寥寥无几,对九江明军的杀伤有限。 左梦庚见状连忙劝道:“父帅,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既然江督不念旧情,我们走便是了。这九江一时半会也拿不下来,若是追兵赶来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左梦庚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从富水逃离时虽然焚毁了多余的舟船导致马进忠、金声桓不能沿水道追击,但他们却可以走陆路啊。虽然慢了一些但总归是会追上来的。 再说,朝廷肯定也会调兵遣将对左军围追堵截。 若是左良玉还有二十万大军当然不怕,可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五万来人,且士气低迷,若真被朝廷军围住,左梦庚怕是他们会被一口吞掉,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 退一步讲左军便是真的打下九江又能如何呢? 难道打下来当做根基发展?要是这样当初又何必舍弃武昌。 在左梦庚看来左军便是打下九江也守不住,反而会成为一个靶子,吸引来自四面八方的朝廷军队围攻。 如今左军要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学习当年的李自成、张献忠,四处流窜,在朝廷大军赶到前抢一把就跑,让朝廷摸不清行踪。 经由左梦庚这么一番提醒,左良玉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方才实在被袁继咸气的够呛,这才会下令攻城。其实他内心深处比谁都清楚,眼下夺取九江对他非但不是帮助反而是拖累。 真的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 “吾儿说的对,现在确实不宜攻打九江。传我将令,停止炮击全军行船顺江而下。” 左梦庚闻言大喜。 只要父亲听劝就好办呐。 “得令!” 左梦庚双手抱拳,转身前去传令。 ... ... “袁军门快看,左贼沿江而下了!” 九江城上,督标副将何双喜兴奋的说道。卡Kа酷Ku尐裞網 袁继咸顺着望过去,果然看到长江江面上的左军船队开始朝下游移动。 “好!左贼此番正中老夫下怀!” 袁继咸捋着下颌胡须,洋洋自得道。 按照他的布置,洞庭湖水师已经封锁了江面。 长江江面就这么宽,左良玉不击沉全部洞庭湖水师是不可能过去的。 而洞庭湖水师是袁继咸的心血,是他拼尽气力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训练出的精锐杀器。他对洞庭湖水师很有信心。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袁继咸还命人在长江最狭窄的江口沉了几艘座船,即便左良玉真的侥幸突围,也不可能过江。 到了那时左良玉必须弃船上岸,从陆路逃跑。而届时,早已等候多时的黄得功将会率部杀出,给予左良玉痛击。 他已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任那左良玉插翅也难飞! ... ... “父帅,前面就是金咗口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左梦庚站在座船船头,时刻关注着航向。 左良玉心情稍稍好了些,沉声道:“过了金咗口我们便暂时安全了。只是该何去何从还是得好好计较一番。” 左良玉内心是不想做流寇的,可眼下除了做流寇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父帅何不投降清廷?” 左梦庚其实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憋着没说出来。 见左良玉犹豫不决,他遂咬了咬牙建议道。 “投清?” 左良玉直是一愣。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吾儿为何会有这等想法?” 左梦庚苦口婆心的劝道:“若是放在十日之前,孩儿也不会这么劝父亲。那时父亲手中有二十万大军,只要沿江东下,便可以挟持朝廷以令诸侯。可现在父亲只有五万兵马,怕是难以抗衡朝廷大军。既然如此,何不找个靠山投靠呢?” 左梦庚循循善诱道:“父亲不妨看看那些投清的将领,哪一个不是吃香喝辣,纵意快活。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吴三桂,可都是封了王的啊。要孩儿说,清廷就是比明廷大方。父亲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可谓当世第一名将。可明廷呢,竟然只封了父亲一个侯爵,这不是意在侮辱吗!” 他愤愤不平的接道:“只要父亲降清孩儿敢保证,清廷方面一定会封父亲王爵。到了那时左家可就是与国同休的王族了!” 经左梦庚这么一番分析,左良玉确实心动了。 降清对现在的他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他能够把这只五万人的军队全部拉过去,清廷方面肯定会不吝赏赐。 封王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连左良玉也禁不住诱惑。 不过降清之后就得剃发做奴才,若是只得了一个王爵的虚名着实没什么意思。最少也得让清廷方面承诺一省之地作为藩封。 “降清一事,事关重大。且让为父再想想。” 左良玉并不急着做出决定,反正他还有的是时间。 左良玉刚说完这句话,左梦庚便高呼道:“父帅快看,前面有水师拦截!” 左良玉骇了一跳,定睛瞧去,只见不远处的江面上排满了舟船,旌旗蔽空,气势如虹。 原来袁老贼早有埋伏! 左良玉恨得牙根发痒。 袁继咸这是吃定了他,要拿他献功啊! “父帅,现在怎么办?” 左良玉冷笑一声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老子还怕了他吗!” 水师对决讲究的是硬实力。谁的船坚炮利谁就能占据绝对优势。不像陆战,往往还有各种战术,可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而水战之中只要优势一方自己不要犯浑基本上就不会输。 左良玉对自己水师的实力很有信心,虽然已经烧毁了不少舟船,但也远不是袁继咸东拼西凑一些船只就能比的。 最重要的是,左良玉的麾下士兵十分擅长水战,实战经验要比袁继咸的水师多很多。 ...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杀身成仁 左梦庚隐隐有些兴奋。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水战,大炮的轰击声让他心跳加速,激起的水花更是让人畅快不已。 对这次水战的结果左梦庚一点也不担心。左军的陆战水准稍差一些是事实,但若论及水战整个大明怕是找不出一支与左军可堪一战的水师。 也许福建的郑家水师可以和左军掰掰手腕,可他们也是在大海里横行霸道罢了,真到了长江里,那些笨重的海船连转向都是问题,更别提排列阵型作战了。 在左梦庚看来,长江之中,左家军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袁继咸竟然不自量力到要和左军拼水战,真是愚蠢狂妄至极,连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他觉得左家军甚至不需要使出全力,只用十几艘船就能把袁继咸的洞庭湖水师击溃。 不过由于袁继咸提前布置,洞庭湖水师已经死死卡住位置,左军船队的数量优势也发挥不出来,一次投入炮击的船只最多只有二十艘上下。 饶是如此,洞庭湖水师也有些招架不住,在左军火炮的连番轰击下,已经有几艘战船被击沉。 左梦庚看的十分过瘾,恨不得亲自上阵引燃大炮。 秦兵兵变后,他经历了天上地下的转变,一度感到绝望。 但现在他重新看到了希望,只要冲出袁继咸的封锁,他们便可以找机会北上投清。 “父帅,孩儿觉得最多还需两个时辰便能把袁老贼这些破船全部击沉!” “嗯。” 左良玉微微颔首道:“袁老贼还是有两下子的,若是换做别人,恐怕这水师早就散了。” 能够经受左家军大炮连番轰击,轰沉几艘战船而不乱,洞庭湖水师的意志力还是很顽强的。 可惜在水战之中意志力并没有太大的作用,真正决定胜负的是实力。 “无非是苟延残喘罢了,迟早都得沉江喂虾。” 左梦庚现在信心爆棚,自然不会把洞庭湖水师放在眼里。 “还请父帅下令,命麾下战船火力全开!” ... ... 左军的疯狂猛攻让洞庭湖水师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总兵官韩兆安的压力可想而知。 照这样下去,整个水师全军覆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行,立刻去给黄将军送信,叫他提前包抄,断了左贼的退路。” 韩兆安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届时左军沿江而下就会发现最狭窄的江面已经被几艘沉船堵住。 到时他们肯定会掉头折回。黄得功要是不提早布置,很可能让左军溜走。 至于自己的生死,韩兆安早已置之度外。 他的一切都是袁军门给的,若没有袁军门的破格提拔,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游击罢了,怎么可能连升数级当上这洞庭湖水师总兵。 从水师组建的那一刻起,韩兆安便尽心竭力的练兵,渐渐打磨出一支韧劲极强的强军。 可惜洞庭湖水师的底子还是薄了一些,船上火炮配备十分有限,对上船坚炮利的左军水师,差距一下子就体现了出来。 有差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斗志。 令韩兆安感到欣慰的是,每一名士兵都在拼尽力气战斗,哪怕随时可能随船葬身江底也没有怨言。 不愧是他韩兆安带出来的兵,有种!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到黄得功率兵断了左军的退路他便是死也无憾了。 ... ... 黄得功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命令全军开拔,全速行军。 赶到九江附近江域后,黄得功命人将搜集到的渔船集合起来,做成了浮桥,横跨长江。做好浮桥后他又命人将铁链相连横亘在江面之上。 铁锁横江自然是为了拦截住左良玉水师的退路。 不然若是他们发现下游被沉船封死后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掉头朔江而上。 之所以这次不选择沉船封江是因为九江已经没有足够大的座船了。 小渔船即便沉个几十艘也不会有多少用处。 说到底还是南明水师匮乏啊。仅有的长江水师已经调去了登莱,即便是黄得功此次增援江西也是走的陆路。 对韩兆安的大义举动,黄得功十分敬佩。 他很想去救援韩兆安,但他手头只有渔船,让士兵们乘着渔船去战斗那是送死。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彻底封死江面,断绝左良玉的退路,逼左良玉弃船上岸。 只要左良玉上岸,黄得功有信心生擒之。 “再加几根铁链,仔细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左良玉的座船都是大江船,寻常的铁链很难拦得住,只有多加几根才稳妥。 为了求稳,黄得功还命人将大铁椎沉入江中。 左良玉水师的战船吃水都很深,若是强行冲击铁链封锁,很可能船底仓板会被划破。 做好这一切后黄得功下令将渔船搭起的浮桥撤去。 眼下他能够做的就是等待左良玉杀回来了。 ... ... “随本将杀贼啊!” 眼瞅着一艘艘洞庭湖水师战船被击沉,韩兆安双目通红,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这些都是他的心血,他的心血啊! 几十上百艘江船瞬间倾覆,数年心血付之东流,真是如尖刀剜肉般痛苦。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率领最后几艘船只冲向左良玉水师,撞沉一艘是一艘。 继续拖下去这几艘船也难逃被击沉的命运,倒不如完成最后一丝价值。 文山公说过,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韩兆安虽然是个粗鄙武夫,却一直很喜欢这句话。 在他看来人活一辈子,富贵荣华如过眼烟云,唯独名节是能够流传千古的。 他韩兆安食的是大明俸禄,饮的是大明的水,自然要忠于大明,忠于朝廷。 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也许投降左良玉可以免于一死,但却损了气节。 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可怕的! 韩兆安唯一有些放不下的是家中的老母和一双儿女。不过他有个贤惠的发妻,相信即便自己死了也能照顾好家人。 在座船朝左良玉水师冲去的时候,韩兆安脑海中浮现出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儿子管他要米糖吃,女儿奶声奶气的喊爹爹抱。 可惜这一切他再也看不到了,为了大明的中兴,为了更多百姓能够过上他希冀的生活他死的值得。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势如破竹 拿下卫辉后高杰并没有多作停留,而是率大军渡过淇水,进入滑县境内。 滑县隶属于大名府,县令孙应介得知高杰率军进逼滑县直接干净利落的在衙门大堂上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滑县县城内一共只有两百来府库兵,还不够填明军的牙缝。一旦城破,孙应介少不了一个失土之罪,不但自己会被问罪斩首,家眷也会被牵连,成为旗人的包衣奴才。 而如果他以死名志,清廷不但不会把他的家眷贬为奴才,反而会嘉奖一番他的忠义,多多少少也会给他的家人一些赏银。 以一己之死换取全家人的幸福,孙应介的选择不算太亏。 轻易攻克滑县后高杰率军沿着卫河北上,连克浚县、回隆镇、兵临大名城下。 大名知府姚远山一面向清廷告急请求援助,一面组织人手进行防御。 大名府城的情况比滑县好很多,驻扎绿营兵两千余人。 加上临时招募的乡勇,姚远山凑了五千人,准备负隅顽抗,拖到朝廷派兵来援。 高杰再次祭出了火药炸城的战术,轻而易举的炸开了大名府城的城墙。 只不过这一次冲击夺取缺口的不是李成栋率领的先锋军,而是换成了刚刚投降的卫辉府绿营军。 统率他们的便是原卫辉副将张勇。 张勇本以为投降之后高杰会命他们继续留守卫辉,谁曾想高杰竟然把他带在了身边,一路杀到了北直隶! 滑县、浚县一路打过来,张勇也算明白了,高杰是让他们没有退路,踏踏实实的跟着明军干。 毕竟这些城池的攻取都有卫辉绿营一分功,即便他们寻找机会逃脱复降清廷,清廷也不会放过他们。 既然已经没了退路,张勇也索性横下心来,全力配合高杰的行动。 高杰让他打谁他便打谁,高杰让他咬谁他便咬谁。 而大名府,便是对张勇的一次小考。 统率大名府绿营军队的是一名叫郑扈的副将。 虽说他也是副将,但和张勇比起来可差的太远,麾下满打满算只有两千人,而张勇却是统率了整整五千人。 在城墙被炸开的情况下,张勇毫不犹豫的率领原卫辉绿营兵抢夺缺口。 郑扈见状连忙提兵应战。 双方都是三流绿营军队,战斗力半斤八两。但张勇有人数优势,渐渐占据了主动,利用大名府绿营军的松懈一举控制了缺口。 郑扈见状只得率军退到内城,企图打巷战。 这时候张勇扯开嗓子开始劝降,甚至不惜拿自己做例子,说明当初他也想要死战到底,可投降之后发现跟着明军混比跟着清军混爽多了,还不用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二鞑子。 大伙儿都是爹生娘养的,为啥要心甘情愿给鞑子做奴才。 那郑扈本来意志就不坚定,听了张勇一番话更是有些犹豫。 张勇见他态度发生了软化,遂继续劝降,画了一张大饼给郑扈看。 最终郑扈坚持不住诱惑率部投降,明军不费吹灰之力的夺取了大名府。 突遭变故大名知府姚远山来不及上吊就被绿营兵擒获,扭送到了高杰面前。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种级别的官员没有献俘阙下的价值,高杰大手一挥命人将其直接斩首。 对于大名府投降的绿营兵,高杰采取了同卫辉绿营兵一样的策略,那就是驱作先锋继续攻取城池。 这样一来,一般城池高杰完全可以靠绿营兵去攻打,自己的嫡系军队不会受到太大的折损。 对大名府的百姓,高杰并没有盘剥。毕竟这些人也是被迫才剃发的,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清廷苛政的受害者。 高杰只是从府库之中取走了米粮充作军粮,对百姓秋毫无犯。 离开大名府继续北上便是广平府,在这一代高杰部明军同样没有遭到太多的阻击。 轻而易举的连下成安、肥乡后,高杰兵锋直指永年。 远在京师的多尔衮得知了这一消息直是大骇。 明军竟然轻而易举的突破了卫辉防线进入北直隶,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照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高杰就能打到京师了。 虽然多铎的大军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但怎么也还需要个十来日,若是高杰发了疯在此期间连克北直隶诸府,对清廷的统治威信将会是严重的打击。 多尔衮绝对不能坐视不管,必须派出一只强军阻挡住高杰前进的步伐。 只是现在清军主力大部分都不在北直隶,唯一的精锐是扈从皇帝的正黄旗、镶黄两旗。 他们肩负着拱卫京师的重任,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调动。 而且即便调动他们去阻击高杰,由谁担任统帅呢? 多尔衮自己肯定不行,他必须坐镇京师。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阿济格、多铎又都领兵在位。济尔哈朗、代善都上了年纪,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豪格。 而让豪格重获兵权,是多尔衮极不愿意看到的。 多尔衮越想越觉得头疼,无奈之下只得找来范文程、洪承畴问策。 二人现在是多尔衮的左膀右臂,多尔衮有什么问题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们。 如今多尔衮已经搬出了紫禁城,故而是在睿亲王府召见的洪承畴和范文程。 二人匆匆赶到王府,冲多尔衮行了礼后恭敬的束手站在一旁。 多尔衮也没有什么心思和他们寒暄,直接说道:“本王找二位先生来是想问问,该由谁率兵阻击明军。” 范文程和洪承畴对视一眼皆是默然不语。 他们都很清楚,如今最合适的领兵人选就是豪格。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在两黄旗中极有威望,加上他作战勇猛,履立军功可谓是当世名将。 但偏偏豪格是多尔衮的政敌,二人为了皇位差点火并,虽然最终和解,但心里的疙瘩却是解不开了。 这种时候多尔衮绝不会拱手把兵权让给豪格。 既然豪格不行,那么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奴才举荐多罗贝勒勒克德浑领兵御敌。” 范文程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勒克德浑 勒克德浑是萨哈璘的儿子,代善的亲孙子。卡Kа酷Ku尐裞網自父亲萨哈璘死后,他便和哥哥阿达礼相依为命。皇太极病故后,阿达礼公然支持多尔衮继位,遭到八旗内部一致斥责后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被处死。勒克德浑也因此受到牵连削爵贬为庶民。 后来多尔衮当上了摄政王,便想起了曾经支持他的勒克德浑,恢复了他的宗室身份,封为多罗贝勒,以示恩宠。 可以说,勒克德浑是苦尽甘来,最终在满清皇权争斗的站队中获益。 勒克德浑是毫无疑问的多尔衮嫡系,从效忠对象上来看没有任何的问题,又是正儿八经的爱新觉罗子孙,可谓是根正苗红。 他所属的正红旗虽然不公开支持多尔衮,属于中间派,但总好过倾向于皇太极子嗣的两黄旗和豪格的铁杆拥护正蓝旗。 不过勒克德浑今年只有二十五岁,年纪实在太轻了一些,让他统领大军多尔衮还是有些不放心。 “范先生举荐的多罗贝勒年纪太轻了些,本王怕他轻敌冒进,容易中明贼的奸计啊。” 正黄、镶黄两旗是拱卫京师的最后力量,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恐怕京师都会随之有危险。卡Kа酷Ku尐裞網 多尔衮有些赌不起。 “王爷过虑了。多罗贝勒乃是龙子龙孙,身体里流着大清皇族的血,又极为骁勇精于骑射,由他统领大军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范文程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犹豫豫的,这种时候一定要在北直隶百姓和明军面前展示实力。尤其是前者,只有让他们彻底惧服清廷,才会老老实实的做顺民。 要是犹豫不决,由着那高杰攻城拔寨,即便最后京师无忧,多铎率大军赶回来驱逐走明军收复失地,对于清廷在北直隶的统治也是极为不利的。 北直隶百姓的内心深处会觉得传说之中战无不胜的八旗军也不过如此,面对明军大举进攻时只敢缩在城里。 满洲人的人口远远不如汉人多,故而只能靠这种宣传策略使更多的汉人惧怕清军从而投靠以做先锋驱驰。 如果汉人都觉得满洲八旗实力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强,投靠的汉人就会越来越少。 范文程清楚的明白仅仅靠现有的军队是不足以鼎定天下的。 当然,范文程推荐勒克德浑也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真的很欣赏爱新觉罗家的这个贝勒。 比起豪格,勒克德浑的个人骑射技术一点不差。最关键的是,勒克德浑有着比豪格更为沉稳的性格。这种性格的人是十分适合出任一军主帅的。 “且让本王再想想。” 多尔衮揉着额角陷入了沉思。 过了良久,多尔衮又转向了一直默然不语的洪承畴,询问道:“洪先生怎么看?” 洪承畴连忙答道:“回摄政王,奴才以为多罗贝勒是出任统兵将领的最合适人选。” 多尔衮发问之前心中已经拿定了八九分,见洪承畴也支持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好!那本王便发令旨,封多罗贝勒为讨贼大将军,领正黄、镶黄旗精锐阻击明贼!” ... ... “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贝勒爷此番被摄政王封为讨贼大将军,必定会一举成名!” 多罗贝勒府内,包衣奴才王攸至十分合时宜的向勒克德浑道喜。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座贝勒府是多尔衮特地赏赐给勒克德浑的。 由于皇权争夺,代善处死了支持多尔衮的阿达礼,并削去了勒克德浑的爵位。故而勒克德浑和这位亲祖父已经决裂。在他复爵后也很少和代善往来,独自住在贝勒府里。 勒克德浑毕竟是年轻人,得知这个喜讯后脸上洋洋得意。 “嗯,本贝勒就知道摄政王不会忘记我的。此番讨贼,本贝勒定要把明军杀个片甲不留。” 勒克德浑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他要证明自己是一名合格的爱新觉罗子孙,要证明给代善看他的选择没有错。 只是两黄旗毕竟是由皇帝亲自统领的。虽说现在皇帝年幼,两黄旗都由摄政王多尔衮调配,但他们心里其实是不怎么服气的。 尤其是勒克德浑,虽说他也是根正苗红的爱新觉罗子孙,但因为支持过多尔衮,难免会让两黄旗心生不满。 不过只要打了胜仗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八旗勇士最崇拜强者,即便是皇室王族如果不敢上阵杀敌也会被鄙视。 勒克德浑如果能够带领两黄旗大破明军,不但在八旗中的个人地位会极大提升,甚至可能消弭和两黄旗的隔阂。 勒克德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统兵出征了。 如果继续拖下去,很可能多铎的大军便会班师抵京,到时摄政王肯定会改用多铎出任主帅剿灭明军,勒克德浑就没有多少表现自己的机会了。 “伺候本贝勒更衣!本贝勒现在就要去军营点兵!” ... ... “又要打仗了啊,这么多兵都往南城去了!” “我听说明军杀到大名府了,这一路连克数城,直冲着京师来了!” “这么说,摄政王是坐不住了,想要御敌于京师之外?” “谁说不是呢,真要让明军打到京师脚下多丢面子啊。” “这明军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以往明军不是见到清兵就跑的吗?” “听说这次统兵的是高杰,他在河南打出了信心,便率军杀到北直隶了。” “啊!难道说大明气数未尽?” “嘘,你小点声,这话要是让清兵听到了,你的脑袋就得搬家。” 京师南城的一间茶馆里,几个商贾模样的人一边吃着瓜果一边闲聊着。 不到一年的时间,京师三易其手,从姓明变成姓顺,再到姓清。他们早就习惯了。 别管京师在谁的手中,都得需要商人贩货卖货不是? 只是因为大明近三百年的积威犹在,方才一人才会说出什么大明气数未尽的话。 “还是得再看看,毕竟清军大部分都去打闯王了。” 一名身材肥胖的商贾挪了挪屁股,呷了一口茶道:“得清军主力跟明军打一仗,才能看出孰强孰弱嘛。” ... ... 第一百九十章 一箭定乾坤 韩兆安义无反顾的带领最后几艘洞庭湖水师战船朝左军水师撞去。 虽然最终只撞沉了一艘左军战船,韩兆安也无憾矣。 而左军在此次水战之后也遭到了不小的损失,除了一艘战船被撞沉,两艘被击沉外,还有五六艘船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有的甚至影响了正常的航行。 左良玉无心停留命所有水师战船向下游行去。 可他们没驶出多远便在狭窄的江面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们的不是别的,就是几艘巨船残骸。这几艘巨船沉入江底,使得吃水极深的左军水师无法通行。 乘坐小船可以通过,但这样一来左良玉就得舍弃大量军队和辎重粮秣。 这些是他投降清廷的资本,绝不能弃! 无奈之下左良玉只得下令调头,沿来时的方向航行。 既然已经决定降清,沿长江东下便不是必要的了。 左良玉决定找机会带领水师从长江支流撤离。 这样更具备突然性,朝廷围剿的军队很难及时发现。 在左良玉看来,既然洞庭湖水师已经覆灭,袁继咸便更没有可能阻拦住他了。 短时间内他也不可能找到足够的巨船沉江,毕竟九江附近的江面要比靠近下游的位置宽很多。 朔江而上速度自然慢了很多,好在这一江段不需要拉纤,不然左良玉还得派一部分士兵去干这力气活,少不得落得一番埋怨。 左良玉的心情很不错,可当船队来到九江附近的江面时,他的笑容便戛然而止了。 只见江面上横亘着几条铁锁,看这铁锁足有一拳粗,若是座船强行冲击怕是要受到损伤。 这是怎么回事? 袁继咸还留有后手? 左良玉不得不下令水师战船停下来。 古时破解铁锁横江有一招,就是用火烧。 若是能够把铁锁烧断,座船自然可以通行。 左良玉也准备这么做。 只是这需要时间,尤其是在铁锁这么粗且有好几根的情况下。 偏偏在这个时候江岸两侧突然杀声震天,出现了不少身着大红胖袄的明军。 只从他们打出的旗帜左良玉就能判断出这些人不是袁继咸总督标营的士兵,而是黄得功的部下。 黄得功的出现让左良玉十分震惊。 此人十分勇武,麾下士兵的战斗力也很强,若是正面交锋左良玉也没有信心一定能战胜他。 何况现在他们的水师战船就停在江面上相当于一个个靶子。 黄得功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十门小炮,对着江面上的船队就进行轰击。 虽然这些小炮的准星很差,但陆续也有战船被射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 没有时间继续等下去了! 左良玉十分清楚如果他继续等下去,那么还不等铁锁被烧断,他的水师就会被火炮轰的千疮百孔。 黄得功是在逼他上岸啊! 眼下左良玉进不能进,退又退不得,确是进退维谷。 思量一番后,左良玉咬牙下令水师登陆。 他选择登陆的是长江北岸,因为南岸有九江城,如果袁继咸派出总督标营配合黄得功,那左军的突围的难度更大。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一段长江的水流并不算太急,但要在火炮轰击下抢摊登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左良玉却不管这些,军令一经下达就必须遵循,不论如何他也要冲上岸去。 黄得功见状大喜。 左良玉果然被逼急了,已经开始自乱阵脚。 黄得功已经在长江北岸布下重兵,且占据了各处险要地段,左良玉要想上岸便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逐渐有战船被火炮击中沉入江中,可左军水师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们就像陷入绝境的野兽,朝江岸搏命冲去。 终于左军水师的战船依次停在北岸,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船去,与黄得功部明军展开拼杀。 双方都使出了杀招,没有任何留情。 黄得功部明军因为占据了较好的地势出现伤亡的情况较少,但也陆续有士兵被火铳击中,痛苦的倒在地上。 左良玉麾下嫡系各营的火器配备是很好的,虽然比不了重金打造的神策军,却也是诸军阀中数一数二的了。 而相较之下黄得功部的火器配备就有些显得寒酸了。 士兵们用的还是从崇祯年间老勇武营传下来的鸟铳,有的已经不能射击,只能充当烧火棍。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火器司的火铳产量有限,造出的火铳连神策军都不够用,自然无法优先配给黄得功的军队。 左良玉军队以火铳开道,火力很猛。 不过黄得功破解火铳有奇招。 他命人抬出数个齐人高的木盾。盾牌上包裹了厚厚一层的毡子,这样铅子射到毡子上就会泄去大半的威力,不会伤及士兵性命了。 但这样一来就给了左军士兵上岸的机会。他们纷纷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跳上岸与黄得功部明军展开厮杀。 黄得功部士兵数量与左良玉残军数量大体上差不多。但因为在南岸也布置了两万人,北岸的明军只有三万人左右。 随着左军士兵陆续登陆,黄得功部明军的压力越来越大。 黄得功见状带领亲兵身先士卒竭力冲杀,将士气又抬了起来。 双方打的你来我往,针对江岸展开一轮轮争夺。时而左军占据了优势,时而黄得功又把左军赶出去几分。 战况十分焦灼。 便在这时,黄得功弯弓搭箭瞄准了百步外的左良玉。 但听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直朝左良玉射去。 原本黄得功是想生擒左良玉献俘阙下的,可事态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继续鏖战下去非但可能生擒不了左良玉,还可能让他逃脱。 所以他只能选择下策,直接射杀左贼。 左良玉此刻在指挥战斗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支冷箭。 箭矢直接射到了左良玉的左眼里,巨大的力道使得箭身贯穿头颅而出。 左良玉当场倒地,抽搐了一阵便没了动静。 主帅突然暴毙,左军一时大乱。 黄得功部明军趁势一举压上,将失去的阵地全部夺了回来。 ...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借你人头一用 左梦庚见状直是惊慌失措,他本就是个托荫在父亲庇护下的二世祖,从没有亲自统率过军队。卡Kа酷Ku尐裞網 如今左良玉突然被一支冷箭射死,左梦庚理所当然要担负起指挥左军的重任。 他愣了片刻,在一名亲兵的提醒下才抽神回到了现实,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左梦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左良玉的模样调兵谴将发号施令。 好在左家军内部还是很团结的,这些都是左良玉的嫡系,即便是战死也不肯投降。 黄得功静静观察着。 左良玉一死左军群龙无首,即便负隅顽抗也坚持不了多久。 对这些叛军,黄得功没有任何的同情,既然他们想要顽抗到底,黄得功便成全他们。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黄得功一声令下,黄部明军的攻势便更猛烈了。 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的火铳,但在近距离搏斗中显然腰刀长枪等冷兵器更能发挥出威力。 左军几次想要突围都被长枪阵逼了回来。 左梦庚恨得牙痒。卡Kа酷Ku尐裞網他已经看出来了,黄得功是想把他们活活耗死。 如果不解决掉这些长枪手,是不可能突围成功的。 左梦庚心下一狠,转过头来冲徐勇说道:“徐将军,你且率两千人冲开一个缺口,我们杀出去!” 徐勇是左良玉身边仅次于李国英的猛将,左梦庚遇到难处自然第一个想到他。 谁知徐勇却是笑了笑道:“少帅可否答应某一个要求?” 左梦庚蹙起眉来,心中十分不悦。 他心道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想着提要求。要是大伙儿不能突围,全都得死在这长江岸边。 不过他还是沉声问道:“徐将军有什么要求?” 徐勇狞笑一声猛然色变,冲出腰刀就冲左梦庚脖颈砍去。 “借你人头一用!” 这番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左梦庚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见腰刀猛然砍落,左梦庚的脑袋随之飞起,鲜血如柱般喷涌而出。 过了片刻无头尸体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卡Kа酷Ku尐裞網 左梦庚的脑袋滚到了徐勇的脚下,他顺势捡起道:“左梦庚被我杀了,速速放下兵器投降!” 正在搏杀之中的左军士兵纷纷愣住。 大帅左良玉死了,少帅左梦庚也死了,他们还拼杀什么? 手中兵刃纷纷滑落,他们下意识的跪倒在地抱着脑袋。 黄得功也愣住了。 他也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徐勇可是左良玉的心腹大将啊,地位仅次于李国英。 李国英可是奋战到最后才被俘的。而徐勇却是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左梦庚。 虽然这个结果对黄得功十分有利,但他仍不免要好好鄙视一番徐勇。 背信弃义之人终究不值得敬佩。 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同样棘手。这么多左军士兵该如何处理? 杀了吧,似乎有些不妥,毕竟他们都投降了。 不杀吧,这么多人看押也是个极大的问题。 还有这个立下“大功”的徐勇,又该怎么处置? 黄得功只觉得十分头疼。 让他上阵杀敌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偏偏处理这种问题叫人十分为难。 好在这时候传来消息,马进忠、金声桓已经率部朝九江赶来。 有了这些人马,朝廷军队相较于投降的叛军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即便把他们看押起来也不会出乱子。 黄得功遂下令把所有投降的叛军捆绑起来,先就地看押,等到金、马二人到了再做决议。 ... ... 袁继咸在九江城头目睹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黄得功几乎算到了所有的可能性,让左军一步步走进陷阱却不自知。 稍稍让袁继咸感到遗憾的是,黄得功没有生擒左良玉父子。 若是能生擒二贼献俘阙下,圣上必定龙颜大悦。 不过在阵中将二人斩杀也是了不得的功劳了。 袁继咸第一时间命人把左良玉、左梦庚父子的首级用石灰腌好,专程送去南京。 至于这个捷报怎么写袁继咸却是得好好思量一番。 照理说,黄得功斩杀左良玉功劳最大。但左良玉之所以被驱赶到九江也是因为马进忠、金声桓二将在堵胤锡的率领下突然发难杀得左良玉阵脚大乱。 当然洞庭湖水师总兵韩兆安的作用也很重要。 要不是他拼尽全力与左军水师对决,为黄得功在上游布置拦江铁锁赢得时间,很难最终逼左良玉登岸。 洞庭湖水师此战中全军覆没,这让袁继咸十分心痛。他已经决定要在捷报中为这些阵亡的将士请功,让这些大明好儿郎不至于担心身后事。 当然这件事情也给袁继咸提了个醒,想要组建一只犀利的水师仅仅靠堆数量是行不通的。 即便将士们训练再刻苦,战斗再奋勇,如果战船本身太弱一样无济于事。 船坚炮利才是水师强大的基础,而要做到这点就需要花大量的银子。 袁继咸虽然挂着一个总督四省军务的名头,但实际上能够实际控制的也就是江西。 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地方征收的税银大部分是要直缴朝廷的,地方只能留下一小部分用作日常开支。 袁继咸并不贪墨,故而除了这一小部分税银再无旁的进项。 想要靠这点税银养一只堪比左军水师的强大船队,难啊! 袁继咸决定在捷报中提那么一句,试探一下朝廷的态度。若是朝廷愿意拨银子让他建水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至于俘虏袁继咸准备全部押往京师。他没有嗜杀的习惯,虽然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叛军,但既然已经投降便应该押去南京,听候朝廷发落。 即便要杀也应该用国法杀,明正典刑以警世人。 至于这个突然暴起杀掉左梦庚的徐勇,袁继咸准备将其一并送往南京,只不过路上可以不用捆绑手脚,只严密监视即可。 此人是左良玉麾下大将,从左良玉发动叛乱起就一直跟在身边。 若是左良玉不被射死,徐勇是肯定不会杀掉左梦庚投降的。 所以他的投降只是不得已为之,单纯是为了自保。 如何处置此人,还是交给陛下定夺吧。 ...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前有卢建斗,后有高英吾 拿下广平府后高杰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继续北进。卡Kа酷Ku尐裞網 广平府的北面是顺德府,下领九县,距离京师一千里。 弘治年间全府在编民户有两万一千六百一十四,口一十八万一千八百二十五。万历六年时在编民户有两万七千六百三十三,口二十八万一千九百五十七。 可到了崇祯十七年,顺德府全府在编民户只剩下了一万出头,口九万余人。 连年旱灾蝗灾当然是重要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兵乱人祸。 崇祯年间东虏多次犯边破口,劫掠畿辅。属于北直隶下辖的顺德府也难幸免。 在崇祯十一年,这里曾经爆发了一场震惊朝野的大战,交战双方便是满洲八旗与卢象升统领的明军。 崇祯十一年八月二十三,皇太极命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领左翼军,封贝勒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率右翼军,并贝勒杜度等大举征明。 九月二十二,岳托从密云墙子岭破口入寇,杀明蓟辽总督吴阿衡。随后不久,多尔衮率领左翼军于九月二十八从青山关破墙而入。卡Kа酷Ku尐裞網 两路大军最终在通州会师,直逼北京。 崇祯帝大为震惊,下令京师戒严。同时崇祯帝赐予时任宣大总督的卢象升尚方宝剑,统领天下勤王兵马。 不过说是统领天下兵马,但卢象升真正能够统率的只有他从宣大带来的两万多兵马以及监军太监高起潜统率的数万关宁军。 明军兵马相较于多尔衮、岳托统领的八旗军并没有数量优势,但若是上下一心,在卢象升的带领下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可问题是这时的崇祯帝已经有了议和的心思,派兵部尚书陈新甲和清军私下接触,商量议和的细节。 东阁大学士杨嗣昌与监军太监高起潜忖度上意,知道崇祯帝想要议和,便对主战派的卢象升一再打压。要粮草不给粮草,要甲胄不给甲胄。 高起潜还以替大明保存家底的理由向卢象升提出分兵的要求。 卢象升在一再力争无果后无奈之下只得答应高起潜,由高起潜统领关宁军,卢象升统领宣大军。 明军就此分兵。 这次分兵后卢象升手中的兵力大减,不过还是主动出击,出京师,过涿州,抵保定,最终在庆都和清军展开了一场遭遇战。 这一仗卢象升胜了,而且胜得十分漂亮。 偏偏当时的杨嗣昌和卢象升有私人恩怨,不想眼睁睁看着卢象升立功,便向崇祯帝请求将卢象升手下兵马的一部分交给陈新甲统领以达到制衡的目的。 崇祯帝同意了。 结果陈新甲从卢象升手中夺走了两万宣大精锐,只给这位宣大总督留下了不到五千人的老弱残兵。 这是第二次分兵,此次分兵后卢象升便再不具备和清军一战的实力。如果强行出战,肯定难逃兵败身死。 但他深知以崇祯帝的性格,若是他不主动应战,肯定会被皇帝以消极怠战的罪名抓捕押回京师,很可能还要受那断头一刀。 这是卢象升绝不能接受的。是以他还是决定主动寻求与清军对决。 这一点很像当年北伐前上奏出师表的诸葛亮,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 在行军路上,卢象升遇到了自发从大名府赶来的百姓。他们见到卢象升后都劝其移师大名府休整一番再做计较。 但卢象升拒绝了。 他自知此战必败,不想再把兵祸引至大名府,使得大名府百姓白白牺牲。 一军孤胆向巨鹿!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卢象升领兵抵达巨鹿贾庄。 在距离贾庄不远的蒿水桥卢象升遭遇了清军主力。他曾派人突围向高起潜求援,而此时领着数万关宁铁骑的高起潜就驻扎在距离贾庄不到五十里的鸡泽。 结果高起潜完全无视卢象升的求援,任凭清军把卢象升合围,一步步蚕食。 卢象升大喊杀虏报国,率领五千儿郎奋力拼杀,直到弹尽矢绝,全军覆没。 高杰率军抵达巨鹿贾庄时特地命军队驻扎,他只身匹马亲自前去蒿水桥旁凭吊。 六年过去了,如今的蒿水桥旁早已没了当年大战的痕迹,只剩下一个个小土丘以及一簇簇杂草,十分的荒凉。 高杰翻身下马,拿出牛皮酒囊将酒水一撒而尽道:“卢督师,奸臣误国害死了你,高某知道你死不瞑目,你是想亲眼看到剿灭虏寇大明中兴的那一天。如今东虏入关连克京畿、河南、山西、陕西,天下危在旦夕。高某奉陛下之命率军北伐,誓要把大明失去的土地重新夺回来。还望卢督师保佑高某此次北伐大获全场!” 照理说高杰和卢象升的出身完全不同。 高杰是流寇出身,而卢象升是宣大总督是督抚大臣。 即便是高杰降明之后也只是做到了总兵。 一个文臣,一个武将二人没有太多的交集。 可高杰就是打心眼里钦佩卢象升,钦佩这种忠直之臣。 崇祯朝的督抚无数,但真正能让高杰钦佩的只有卢象升、孙传庭二人。 二人都以身殉国,以至于李自成兵临京师时崇祯帝无人可用,这是何等的讽刺。 崇祯帝自缢的消息传来后,高杰甚至一度以为大明近三百年国祚就要毁于一旦。 所幸崇祯帝的嫡长子,东宫太子朱慈烺登基后的一系列举动让高杰重新看到了希望。 亲贤臣,远小人,整吏治,肃朝纲。 这绝对是英明圣君,中兴之主啊! 最让高杰感到欣慰的是,当今天子是积极的主战派。 即便是先帝崇祯,也曾经动过和东虏议和的念头。 而今上早在践祚之初就曾对六部九卿说过,敢言与东虏议款者死。 这是最直接的表态,有了天子的表态,高杰这些武将也敢甩开膀子和清军干到底。 高杰没有读过什么书,不懂太多的大道理。但他知道这天下是汉人的天下,不是东虏的天下。 要是让东虏取了江山,那神州大地的百姓便不是亡国而是亡天下了。 家国天下危亡之时总得有人站出来。前有卢象升、孙传庭,现在轮到他高杰了! ......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狭路相逢 十一月的天气真他娘的冷。卡Kа酷Ku尐裞網 尤其是在北方,一入夜朔风吹在脸上,就跟刀子划过一般,剌剌的疼。 方小春搓了搓手掌,一边哈了口热气取暖一边抱怨道:“我说吴大哥,你这火生了半天了怎么还没弄好?这是要冷死我们吗?” 正在生火的吴樊扭过头笑骂道:“怎么,你小子是皮痒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松一松?” 坐在二人中间的赵元连忙道:“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忘了咱斥候的规矩了吗,切莫要惹事生非坏了大事。” 方小春撇了撇嘴,十分不服的说道:“赵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吧,这荒郊野岭的还能蹦跶出来活人不成?” 吴樊也嘿嘿一笑道:“小春子这话倒是在理。” 见二人都这么说,赵元也不多说什么,拔出牛皮囊上的塞子灌了口水。 “得嘞,成了!” 在吴樊的卖力捣鼓下,枯树枝终于被引燃,燃起熊熊篝火来。 方小春见状立马往这边凑,吴樊见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没好气的翻了记白眼道:“咋的,这会念起老子的好了?” 方小春搓了搓手掌嘿嘿笑道:“我方才不是和吴大哥你开玩笑呢吗?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吴樊呸的一声啐出一口浓痰来,佯怒道:“少跟老子装什么糊涂,你小子撅起腚来要拉什么屎老子都一清二楚。卡Kа酷Ku尐裞網” 方小春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冲赵元使了个眼色。 赵元无奈只得清了清嗓子替二人打圆场。 “行了,老吴,小春就是嘴巴臭,你跟他计较什么。” “哼,看在老赵的份上,老子就不跟你计较了。” 吴樊本来就没真的记恨方小春,这下更是就坡下驴,把屁股往外挪了一挪。 “嘿嘿,还是吴大哥对我好。” 方小春没羞没臊的坐在了吴樊旁边,把双手贴到火焰上方烤起手来。 他们三人都是高杰所部明军斥候营中的哨兵,一起执行任务很多次了,彼此之间十分熟悉,故而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开玩笑,彼此也不会放在心上。 尤其是赵元和吴樊,二人都是陕西米脂人,认识有十几年了。 方小春是后来才加入的,但与赵、吴二人也有整整七年的交情。 三人用一个马勺搅过饭吃,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作为侦骑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袍泽。因为往往出来侦查敌情会遇到很多凶险,单枪匹马很可能遇到险情,但若是有袍泽相救往往就能够化险为夷。 赵元和方小春就曾经遇到过险情,最终都是靠着吴樊把他们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三人一边烤火,一边闲聊,气氛十分融洽。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几乎同时听到。 吴樊一咬牙直接扑灭了刚刚生起不久的火堆,蹭的一声拔刀出鞘。 “你们两个激灵一点,一会看咱老子的眼色行事。” 既然远处有动静,那篝火必定是要第一时间扑灭的。 不然来人看到火光就会心生警惕,早作准备。 赵元和方小春皆是点了点头。 他们三人多年配合外出侦查军情,早已十分默契,一个眼神便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 三人匍匐在地只把脑袋露出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远处。 不过夜色漆漆,又没有火光照亮,他们根本看不清太远,即便瞪圆了眼睛,也只能看到最多五十步外的景象。 这大半夜的深山之中突然有人骑马穿行,肯定不会是一般的百姓商贾。 在吴樊看来,来人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当地的山贼马匪,一种就是鞑子的哨骑。 不论是哪种可能,若是人数太多对吴樊三人都是极为不利的。 吴樊将耳朵贴在黄土地上。 “踏踏踏!” 听声音应该是三五骑,不会是大队人马。 吴樊长松了口气。 赵元和方小春也把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一只手紧紧攥着刀柄,随时准备拔刀拼命。 侦骑营的士兵相较于其他战兵要面临的突发情况更多,遇到的危险也更多,故而能够选入侦骑营的都是战兵之中精锐的精锐。 论单兵作战的能力,吴樊、赵元、方小春都是高杰军中的翘楚。 论配合,三人更是十分默契。 轮信任,三人可以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彼此。 只要是十人以下的小队,他们都有信心在搏斗中取胜。 “踏踏踏!”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忽然在一团漆黑中突然闪出了几处亮点。 是火把! 又过了片刻,吴樊等人看的更清晰了。 来人恰恰就是三骑,他们都骑着棕色的低矮蒙古马,扬鞭催马向前赶来。 借着火把的光亮,吴樊等人能够清晰的看到迎面而来三人光亮的额头,还有后脑勺上一摆一甩的金钱鼠尾。 是鞑子! 这下他们终于可以确定来人的身份了。 那么不用说,这些人肯定就是鞑子的侦骑了。 明军可以派出侦骑,鞑子自然也可以。 鞑子只有三骑,人数和吴樊等人一样多。吴樊已经动了杀心,他要把这三个鞑子全部拦下,留下个活口逼问军情。 吴樊冲赵元、方小春分别递了个眼色,二人皆是点了点头。 如果放在一年前,他们是绝不敢主动与鞑子寻战的。那时他们和高杰军中的其他士兵一样畏惧鞑子如虎。 所谓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明军对上八旗军基本就是被追着跑的份,野战更是难求一胜。 可自从德州大捷后,明军士气大振。要知道德州总兵秦拱明可是率部阵斩上千真鞑、二鞑子啊。 不论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兵,都开始认为之前对八旗军的恐惧有些盲目,八旗军的实力被过分夸大了。 到了高杰北伐时,吴樊、赵元、方小春跟着大军一路北上,连克河南诸城,士气如虹。 虽说守城的都是绿营军,不是真鞑,但也给了明军很大信心。他们开始相信,即便真的遇到了八旗军,只要他们敢打敢拼,一样可以破敌致胜。 吴樊深吸了一口气,从箭囊之中抽出了一支箭,搭在了弦上。 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以智取胜 “踏踏踏!” 马蹄声越来越近,吴樊手中的弓也已经拉满。 但听嗖的一声,吴樊松开弓弦,箭矢破空而出。赵元和方小春也随之放箭。 三人无一例外都是瞄着马匹射的。 在这个距离要想射到高速行进的人实在太难了,但射到身形较大的马匹难度就要低上不少。 射人先射马! 吴樊的箭射到了马首,赵元和方晓春的箭则射在了马身上。 马匹皆是受惊双蹄立起发出一声嘶鸣。 那些清军斥候全无准备直接被甩了出去,吴樊冲二人递了个眼色,三名明军斥候一起杀出。 那三名清兵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了下来,他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三个凶神恶煞的南人冲他们冲杀了过来。 荒郊野岭,狭路相逢。 没有任何选择逃避的可能。 拔刀,迎战。 士兵之间的搏杀没有任何花哨的成分在,每一刀都是冲着要害去的。 三名清兵使用的是制式虎牙刀,而吴樊等人用的是腰刀。卡Kа酷Ku尐裞網 虎牙刀适合劈砍,而腰刀则更圆滑一些。 体现在近身搏斗中,便是一守一攻。 甫一交手,吴樊便感受到对方的凶悍。 这三个鞑子就像野兽一样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每辟出一刀都震的吴樊虎口发麻。 吴樊却并没有急着搏杀,只是高接抵挡先应付下来。他在观察这三个鞑子的招式路数,寻找其中的破绽。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干他们斥候这行的更是如此。 若是蛮干,他们三人并不占优势。但如果制定一个合理的战术,这三个鞑子必败无疑。 吴樊的战术很简单,给鞑子一个诱饵。 这样一来,鞑子肯定会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个诱饵上,破绽就会彻底显露出来。 吴樊的诱饵便是他自己。 他故意一个踉跄向前跌了几步,一个身材魁梧的鞑子见状大喜,直冲过来挥刀朝吴樊的胸口砍去。 便在这时原本连脚步都站不稳的吴樊猛然将身子朝后仰去,一个铁板桥将将避过这一击。卡Kа酷Ku尐裞網 那鞑子一刀劈空,身子往前冲了几步,赵元立刻抽刀砍来顺势将那鞑子握刀的右手斩了下来。 那鞑子被砍掉右手,撕心裂肺的痛呼出声。 方小春抓住机会疾步上前一刀捅在了他的胸口。 噗! 钢刀入肉,就像刺穿一块豆腐一样。只不过血沫子从伤口喷出来时让人有些恶心。 三对一,利用吴樊卖出的破绽,他们形成局部的以多打少的优势,成功干掉了一个鞑子。 还剩下两个! 见同伴惨死,剩下的两个鞑子发出了叽里呱啦的一阵乱叫,就要冲上前来搏命。 吴樊这次不打算诱敌了,他们人数占优,搏命就是! 当然,搏命也是有技巧的。 吴樊和赵元拖住剩下的那两个鞑子,方小春则闪出几步,再次从箭囊中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 他要做的就是射中这两个鞑子! 方小春的箭法在整个斥候营中都是一顶一的。但现在吴樊和赵元正在和鞑子搏杀,他要射中鞑子并不容易。稍不注意,箭矢就可能误伤到吴樊和赵元。 不过吴樊和赵元却是对方小春充分的信任,只卖力缠住鞑子,给方小春射箭赢得时间。 方小春深吸了一口气,随之屏住呼吸,眼前只有鞑子的那张脸。 他先瞄准的是跟赵元缠斗的一个鞑子。 这个鞑子身材十分瘦削,力道不如赵元但步伐十分灵巧。赵元几次寻求突击都被他轻而易举的摘了出来。 方小春蹙起眉来,仔细观察这瘦鞑子的走位。他要射中此人,便必须给出提前量,提前预判这鞑子的走位。 而如果他只是迎面射一箭,很可能会射偏。 观察了片刻,他发现这鞑子的走位是八字形。在赵元每一次突击的时候,他都会走到‘八字’的最上方,随后再折回去。 方小春心中大喜。 走位的习惯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这瘦鞑子几次三番都是这么走位,接下来肯定还会这么来。 他将弓弦上的箭紧了紧,眯起眼睛瞄准了瘦鞑子,在赵元再次发起突击时,方小春将箭头方向往后偏了偏。 毫不犹豫的松手,箭矢回旋着射出。 那瘦鞑子果然往‘八字’上方撤步。 就在他以为又是躲过一劫时,雕翎箭呼啸而来,直接射进了他的喉咙。 “呜呜......” 那瘦鞑子立刻抛掉手中的虎牙刀,双手死死攥着箭矢想要把它拔出来。 可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痉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赵元见状大喜,催步上前就朝那鞑子的脖颈砍去。 手起刀落,飞起好大一颗头颅。 接下来就只剩下和吴樊搏杀的最后一个鞑子了。 赵元和方小春对视了一眼,二人分别抽刀冲上前去。 这种时候他们占据绝对的优势,没必要再利用箭矢伤敌。 剩下的那鞑子十分悍勇,原本吴樊已经显露出疲态,但在赵元和方小春加入战斗后,局势瞬间扭转。 双拳难敌四手。那鞑子便是再悍勇,在三人的夹攻下也渐渐力有不逮。 “抓活的!” 吴樊高喊一声,率先朝那鞑子的大腿砍去。 那鞑子的身材本就比吴樊高很多,吴樊这番猛然抽刀冲着下路砍去,那鞑子大惊,连忙提刀去挡。 方小春见状纵身一跃朝那鞑子扑去直接将其扑倒在地。 左右两拳狠狠砸向面门,打掉了那鞑子的两颗牙齿。 赵元亦催步跟上,一记窝心脚踹在那鞑子的胸口,使其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他娘的,真能折腾,害的老子出了一身的臭汗。” 吴樊啐出一口痰来,抹了抹额角的伤口。 方才他都没意识到受了伤,直到战斗结束才感觉到了疼痛。 “你们两个先把这厮绑起来,咱们看看能不能套出些话来。” 吴樊随便扯下一块布来,绑在头上伤口处。 “吴大哥,你歇一会,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好了。” 方小春从马匹上的包裹中取出一根麻绳,将那负伤的鞑子绑了个严严实实。 .......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改编左军 那鞑子斥候被捆了个严严实实,嘴里却仍是叽里呱啦的骂着。 吴樊皱了皱眉,冲方小春递了个眼色。 方小春便走到那鞑子身边半蹲下来,用蒙语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有多人,来顺德府干什么?” 原来,方小春在加入高杰麾下前曾经去北边草原卖过盐,学过一些蒙语。 而明军都知道,满人和蒙人的关系很好,不少蒙人会满语,满人也会讲蒙语。 他们三人虽然都不会讲满语,但方小春会说蒙语,便试上一试。 那鞑子却似完全听不懂似的,仍自骂个不停。 “妈的,是个憨货!” 吴樊大失所望,他原本想着从这厮嘴里套出话来再一刀杀了。这样他们就可以带着情报返回。 可现在看来,这厮是个不会讲蒙语的生蛮子,只能把他带回大营问询了。 方小春双手一摊道:“这真是不赶巧,吴大哥,咱现在怎么办?” 吴樊不耐的一挥手道:“还能怎么办,把这厮绑了一起带回去,交给大帅定夺。卡Kа酷Ku尐裞網” 方小春嘿嘿一笑道:“活的总比死的好,就是路上累一点。” “呸,把这鞑子带回去,一路上还得浪费口粮。” 吴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走到那鞑子跟前,和方小春一起把他横放在马背上,然后用绳子捆好。 “这么重个人,别再把马累坏了。” 吴樊朝方小春瞥了一眼道:“要不小春子你牵着马走?” “啊!吴大哥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方小春向后退了一步,幽怨道:“这一路回去至少上百里,让马匹驮着鞑子,我却靠一双脚走路,哪有这个道理。” “哈哈,我便是逗一逗你,你还炸毛了。方才鞑子那匹马不还在那儿呢吗。” 吴樊冲不远处一指,方小春顺着瞄过去,果然那匹枣红色的蒙古马还在。其余两匹马已经受惊跑了,惟独这匹马仍自打着响鼻静静待着。 “嘶,这畜生怎么不跑?” “估计是跟着那鞑子的时间长了。卡Kа酷Ku尐裞網我听说马跟人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便通了人性。你不用管这些,就骑着好了,算是便宜你小子了。” 这匹枣红色蒙古马只是中了一箭,伤势并不太重,完全可以负重回到百里外的大营。 “嘿嘿,这么看来这趟倒是不亏,白白赚了一匹马。” 三人相视一笑,好不快哉。 ...... ......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初九,这一日南京城中十分热闹。 黄德功、金声桓、马进忠联手大破左良玉叛军,将左良玉、左梦庚的首级并着俘获的李国英等左军将领一并送到南京城中。 围观的百姓在这些叛军被押入城后纷纷投掷烂菜叶,大骂乱臣贼子。 李国英闭着眼睛不敢看这一切。 对他来说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昔日的恩主左良玉竟然身首异处,左军也分崩离析。 他拼死殿后做出的努力全然白费,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国英有些不甘心,他们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败了呢? 一番“游街”之后,李国英等人被押往刑部大牢。 在经过一番简单的处理后他们才会被再次押出,到紫禁城外举行献俘仪式。 至于黄德功、马进忠、金声桓等将则破例被当今天子召入宫中陛见。 陛见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据说天子还赐宴,留三人在宫中用膳。 这自然让南京城内一众武将艳羡不已。武将能够得到如此待遇,真的是皇恩浩荡了。 天子除了召见黄德功、马进忠、金声桓外还召见了堵胤锡、袁继咸。 此二人虽然在平叛过程中没有率部冲杀在最前,但起到的作用一点不比黄、马、金三将小。 若是没有堵胤锡,金声桓、马进忠就不会被策反,从而突然发难斩去左良玉的“双臂”,逼得他仓皇之下沿江溃逃。 若是没有袁继咸的水师牵制,左良玉便有机会逃走,黄德功的围追堵截很可能就会无功而返。 也许外人不知道,但朱慈烺十分清楚二人的重要作用,因为从一开始他在布局时,堵胤锡和袁继咸就是最重要的两个棋子。 袁、堵二人都是绝对忠于明室的能臣,又是文官,有些不能对金、马、黄说的话朱慈烺完全可以对他二人说。 在平叛了左良玉叛乱,收编了大量左军士兵的情况下,如何处理这些军队便是朱慈烺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这些军队有十几万人,要是依然保留原编制,每年对朝廷都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但如果全部遣散,朱慈烺又担心会引发动乱。 最好的办法是把原有左军编制打散,重新整编成营。 当然,左军之中藏污纳垢,有很多兵痞的存在。 这些人朱慈烺是绝对不允许留下的。 虽说对左军的筛选不可能达到神策军挑选兵员时那么严苛的程度,但也绝不能糊弄一番。 朱慈烺的底线就是不能留有兵痞。 十几万人的规模太大了,朱慈烺的目标是给左军瘦身,兵员定额减到八万人左右。 如此一来,按照神策军的编制就是四十个营,分为步兵、骑兵、炮兵以及水师营。 朱慈烺计划将水师营的数量往上提,至少要有十个水师营,两万人左右。 至于骑兵营的数量可以相对减少,因为湖广水网密布,骑兵多了也发挥不出作用。 至于步兵营、炮兵营还是应该适当增加的。 因为满清已经南下,李自成败走九宫山。 谁知道李自成会不会像原本那样死在九宫山。若真是这样,那顺军就会一举溃散。满清八旗就会立刻调转过来攻打湖广。 原本历史中因为左良玉顺江东下“清君侧”,整个湖广拱手让给满清。可在这个时空,朱慈烺自然不能任由满清夺取湖广。 好在此时满清的注意力还被李自成吸引,朱慈烺要做的就是立刻稳住湖广的局势,至少要守住武昌。 仅仅靠原先的‘左军’当然不行,朱慈烺准备调黄德功入湖广,与金、马二人共御强敌。 ...... ...... 第一百九十六章 献俘阕下 至于堵胤锡和袁继咸怎么安排,朱慈烺颇是费了一番心思。 堵胤锡善于处理内政,袁继咸善于练兵,尤其是水师。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根据他们的特点因才施用。 何腾蛟、左良玉伏诛后湖广缺少一个主事的人。 黄德功、金声桓、马进忠都是武将,显然不能承担这个角色。加之三人谁都不服谁,朱慈烺要是任命其中一人统领其余两人,非得炸开锅。 是以朱慈烺决定任命堵胤锡为湖广巡抚,等于是让他接替了何腾蛟的位置。 而袁继咸除了继续担任“四省总督”外,还兼任了提督操江一职,负责从荆州到长江口的全部江防事宜。 这等于朱慈烺变相授予了袁继咸全面编练水师的权力。 至于原先的提督操江侯恂则调回都察院听堪。 对朱慈烺来说,眼下的形势已经十分危急。 湖广和山东都必须守,只要一处没守住,都难免重蹈历史上南明的覆辙。 当然,比原本历史好的地方是,他已经基本扫除了左良玉、刘良佐、刘泽清等势力,大明内部相对来说比较团结稳定。 现在大明最需要的就是接连获得胜利,通过胜利给将士、百姓信心。卡Kа酷Ku尐裞網 唯有如此,才能在与满清的漫长对决中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 ...... ......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十日一早,南京紫禁城午门外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 朱慈烺身着大红色十二章衮服,乘舆一路从内宫来到午门。 在内侍、大汉将军的簇拥下朱慈烺登上午门城楼,俯瞰着午门下的芸芸众生。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如上朝一般庄肃。 只是与以往不同,有数百名叛军俘虏被大汉将军押解到午门外跪倒。 兵部尚书路振飞朗声道:“献俘!” 之后协律郎执麾引乐工就位,司乐跪请奏凯乐。协律郎举麾,鼓吹振作,编奏乐曲。 一时金鼓齐鸣,乐声震天。 乐止,兵部尚书路振飞接道:“奉旨平定何腾蛟、左良玉叛乱,所获俘囚,谨献阙下,合赴市曹行刑,请旨。” 路振飞这句话说完,接下来就该朱慈烺发声了。 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将战俘恩赦释放以彰显皇恩浩荡,二是下旨命把战俘拿去交由刑部依照律法处斩。 朱慈烺知道这些俘虏都是左良玉军中的大将,有些颇有一些实力。但谋反就是谋反,叛乱就是叛乱,若是不对这些人明正典刑,那以后谁还会敬畏大明律法? 便是为了杀鸡儆猴,这些人也必须死。 “拿去!” 朱慈烺一声令下,即宣判了数百名左军判将的下场。 朱慈烺朗声之后,他身边的两名大汉将军便高喊:“拿去!” 再之后,二变为四,四变为八,八变十六,直至三百六十名大汉将军齐声高喊。 有明一代锦衣卫除了充当特务外,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作为皇帝的仪仗队。 故而他们除了身材魁梧,声音也很洪亮,以备随时唱诵。 三百六十人齐声喊道“拿去”,直是声如震雷。 “臣遵旨!” 这时候该刑部尚书马士英站出来了。 他领旨之后冲左右吩咐道:“全部押走,验明正身,赴市曹行刑!” 献俘阙下只是个仪式,真正处刑却不是在此。卡Kа酷Ku尐裞網 明代处决人犯是在西市,这些叛军将领都被天子钦判了斩立决,只待验明正身就会押赴刑场明正典刑。 ...... ...... 南京西市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听说几百名叛军将领要被处斩,南京城中的百姓纷纷赶来看热闹,把西市挤了个水泄不通。 由于要被处决的人犯人数太多,故而只能分批行刑。 不过这让南京百姓们更为兴奋,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看更长时间了。 第一批人犯被押上法场,引至砧台前跪好。 监斩官看了看天色,见时辰已到便将红色的签子掷了出去。 刽子手纷纷拔掉人犯脖子后插着的木牌,挥刀斩下。 二十颗人头纷纷滚落,无头尸体随之软倒在地。 照理说处斩完一批人犯后刽子手都会在刑台上泼水清洗鲜血,可因为今天要处斩的人犯太多,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不然泼水清洗完后又得处斩一批,等于白费工夫。 人头斩落时围观的百姓发出一声声惊呼,随之是一阵狂喜。 “杀的好!” “杀光这些叛将!” “朝廷威武,圣上威武!” 杀戮带来的冲击让这些平头百姓们常年积压的情绪得到了释放,他们纷纷高举着拳头,十分兴奋。 又一批叛将被带了上来,刽子手高效的收割着人命。 百姓们兴奋的呐喊着,不知不觉间大多数人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李国英属于最后一批被处斩的叛将。 当他被押上断头台时百姓们纷纷朝他丢掷烂菜叶。 李国英被捆绑着双手无法去把菜叶拨掉,便索性闭上眼睛任由百姓朝他投掷。 他在脑海中飞速回忆着自己这一生。 从一个小兵做起,被左良玉看重,升为亲兵,之后一路立功成为左良玉的心腹大将。 左良玉起兵‘清君侧’时他毫不犹豫的响应支持。 他当然明白所谓的‘清君侧’不过就是一个幌子。左良玉起兵的那一刻就意味着造反了。 但他还是会选择跟从左良玉造反。 因为他的效忠对象只有左良玉,没有朝廷。 他的荣华富贵都是左良玉给的,而不是朝廷,所以他和左良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别说左良玉要做的是‘清君侧’,便是左良玉想要改朝换代自己做皇帝,李国英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一定会第一时间劝进。 可惜左良玉败了,所以他们这些支持左良玉的将领都该死。 若是左良玉胜了,他们不就都是开国功臣了吗? 至于内乱可能让清军趁虚而入,在李国英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真要是左良玉夺了江山,大不了割让几省之地给满清,弄一个划江而治。 可惜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败者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刀起人头落,李国英的生命终止在了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十日。 ......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这仗必须打 中军大帐中,高杰愁眉紧锁来回在帐中踱着步子。卡Kа酷Ku尐裞網 昨日斥候队带回一名鞑子哨骑,高杰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命人找来一个懂满语的商人,又对那鞑子严刑逼供,这才问出个究竟。 原来这鞑子是一名满洲正黄旗的旗兵,奉命与同伴侦查顺德府一代的军情。据这鞑子说,多尔衮在得知明军杀入北直隶,连克大名府、广平府后大惊,决定派出留守京师的两黄旗精锐阻击明军。 而统领正黄、镶黄旗的便是多罗贝勒勒克德浑。 勒克德浑此次带来了一万多名两黄旗精锐,除此之外还有两万多绿营兵,人数虽然没有明军多,但战斗力十分强大。 两黄旗是八旗中最精锐的存在,此番成建制的调出。足以见得多尔衮十分重视高杰。 这对高杰来说可不算是个好消息。 此番北伐他就是看准了八旗主力调去山陕的契机。想不到多尔衮竟然留了一手,把两黄旗的军队留了下来拱卫京畿。 毫无疑问,这个勒克德浑就是冲着高杰来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小心的专门派出斥候到顺德府的山区侦查。 对高杰来说,情况有变。原本他想尽可能多的攻城略地,消耗满清在京畿的威信力。即便一时打不下来神京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现在鞑子主动来战,高杰自然不可能像原计划的那样在北直隶流动作战。 要么撤回河南山东,要么打这一仗。 他必须作出抉择。 高杰明白这个决定很可能会影响大明对满清的整个作战计划,所以他慎之又慎,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这个时候李成栋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 他建议高杰打这一仗。 原因有三。 其一,明军此时士气正盛,趁着这股劲头跟鞑子干一仗吃不了亏。 其二,高杰急需要通过此战让麾下将士感受到真鞑的战斗力。毕竟此先战胜的绿营兵都是二鞑子。 其三,高杰需要做给朝廷看。若是北伐中一遇到真鞑掉头就跑,朝廷那里恐怕交代不过去。 李成栋将这三个理由一一向高杰讲清楚,高杰也觉得在理,便下定决心与勒克德浑一战。 高杰很能打,也很敢打。 但面对勒克德浑统率的两黄旗精锐,他十分小心,亲自召集麾下诸将商议策略。 从清军的行进方向来看,他们应该是从冀州来的。 要想进入广平府,清军走韩家寨沿着漳水一直前行的可能性极大。 故而高杰决定在清军行进路线上设伏,打一场伏击战。 漳水沿岸的河谷有许多低矮的密林,确是伏击的好地方。 不过此处不易摆开阵型,真打起来明军的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 思前想后高杰决定分兵,自己亲率三万人在河谷密林之中设伏。剩下的两万人由李成栋统领,绕道抄后路。 等到清军沿着漳水进入河谷,李成栋便和高杰分别率部杀出,对清军形成合围之势。 唯一的问题就是必须速战速决。若是拖到多铎统率的主力返回,怕是高杰和李成栋统领的明军都很难成功撤离。 高杰从那鞑子斥候口中了解到勒克德浑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没有太多的统兵经验,此次率军出征是勒克德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统兵。 所以高杰准备利用这点做些文章。 一般而言,第一次统兵的人都会急于证明自己。 所以高杰只要卖出一个破绽,按说勒克德浑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这便需要一个诱饵。 高杰第一时间想到了张勇。 这厮是在卫辉府投降的绿营军副将,跟着高杰一路攻城略地,早已没了退路。就连这些绿营兵脑袋后面的辫子也已经被剪掉,如今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跟和尚没有任何分别。 是以李成栋曾经笑称张勇统领的是一只和尚军。 高杰准备命这只和尚军主动沿着漳水北进,与勒克德浑统领的清军来一次遭遇战。 这场遭遇战只许败不许胜,目的就是勾起勒克德浑的欲望。 张勇要做的是一路溃逃,诱使清军进入埋伏的河谷,这样高杰和李成栋便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杀出。 这个计划很完美,关键就是要看勒克德浑会不会上当。 若是张勇演的像一点,高杰觉得机会还是很大的。 当高杰找到张勇把自己的想法悉数说出后,张勇虽然嘴上应了,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他真是后悔不已,当初为啥不找个机会逃跑。 现在好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清人士’,除了跟着高杰干到底已经不可能有其他的选择。 去他娘的,干就是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不就是鞑子吗,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巴,还能把他生吞了不成? ...... ...... “贝勒爷,前面就是宁晋泊了。” 范文程单手控着马缰,指着不远处的一汪大沼道。 多尔衮虽然最终决定任命勒克德浑为统兵大将军出京阻击明军,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决定派范文程随军同行。 范文程老成持重,多奇谋诡计,有他在勒克德浑身边,多尔衮放心的多。 对此范文程当然不会拒绝。急主子所急,想主子所想这是一个做奴才的本份。 作为一个从努尔哈赤时期就主动投效的老奴才,范文程对爱新觉罗家有着极为特殊的感情。 在范文程看来,爱新觉罗家的事比他自己家的事还要重要。而眼下这一仗,关乎到爱新觉罗家的气运,关乎到大清的国运。他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为主子分忧,责无旁贷! “范先生,我们今日要不要在宁晋泊附近扎营休息?这样士兵们取水埋锅造饭也方便些。” 勒克德浑对范文程十分的信任,从京师出来后行军路线怎么选择他都是听范文程的。 “贝勒爷不妨下令大军驻扎在距离水泊稍远的位置,这样比较稳妥。” 范文程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背水扎营,乃是兵家大忌。万一南人突然杀出,极易造成士兵踩踏溺水啊。” ......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宁晋泊外韩王寨 勒克德浑最终选择在距离宁晋泊五里外的韩王寨扎营。 这里曾经一度是巨寇韩三九的老巢。韩三九是宁晋泊一代有名的土匪,鼎盛时期寨中有上万土贼,后来清军发兵将其剿灭,所有土匪一律处死,这寨子便空了下来。 想不到勒克德浑这次率军出征,早已废弃的寨子竟然再次派上了用处。 寨子虽然已经废弃了,但基本的构造还在,遮风挡雨不是问题。 出征的清军分为两部分,满洲正黄旗、镶黄旗进到寨中休息。至于剩下的两万绿营兵则在寨外紧邻的位置扎营。 身为主帅的勒克德浑自然住进了聚义堂,陪在他身边的便是有大清第一谋士之称的范文程。 “贝勒爷可想好如何和明贼对决?” 稍安顿下来,范文程便试探着问道。 在他看来勒克德浑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需要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能做才能最大限度的朝美玉发展。 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骨子里都是好战要强的,这一点勒克德浑和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勒克德浑毕竟没有独自带兵打过仗,缺乏经验的情况下若是一味独断难免会出现纸上谈兵的情况。 范文程要做的就是让勒克德浑做出最正确的最合理的选择。 “自然是拉开阵仗堂堂正正的对冲!” 勒克德浑大手一挥毫不犹豫的说道。 在他看来八旗铁骑天下无敌。不同于蒙古骑兵的袭扰战术,八旗骑兵更喜欢直接的对冲。 勒克德浑这次统率的两黄旗又是八旗中精锐的精锐,可谓骁勇善战。 这种时候若是不使用八旗军最擅长的对冲战术,岂不是太傻了吗? 谁知勒克德浑刚刚说完,范文程就摇了摇头道:“就怕那高杰早有防备。奴才听说高杰十分善于设伏,万一诱骗贝勒爷冲锋该当如何是好?” “这个,本贝勒倒是没有想过。还请范先生教我。” 勒克德浑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在他看来打仗嘛就直接打好了,哪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卡Kа酷Ku尐裞網 设伏?他真的从未想过。 范文程心中叹了一声,哎,勒克德浑还是太年轻了啊。 年轻人有的毛病他一个不少。 轻敌冒进,可是万万要不得。 “贝勒爷可派出一支先锋军试探,若是无伏无诈再率大军前进便是。” 范文程稍顿了顿,继续说道:“那高杰是流寇出身,跟在巨贼李自成身边多年,诡计多端,贝勒爷千万小心。” 能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就要靠勒克德浑自己忖度了。 能否成为名将很重要的一点就要看悟性。 悟性好的人能够最大程度的吸纳良策,变成自己的东西。 这一点做的最好的爱新觉罗子孙便是皇太极。 论个人勇武,皇太极不如莽古尔泰。论资历皇太极不如代善。论实力,皇太极不如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 可皇太极却能够稳坐汗位,整死莽古尔泰,打压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使得代善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其中谋略值得人钦佩。卡Kа酷Ku尐裞網 即便是有着“聪明王”之称的多尔衮,在这一点都远远不如皇太极。 到了爱新觉罗家的第四代子孙勒克德浑这里差距就更明显了。 范文程希望这种差距不要体现在临阵指挥上。 毕竟现在是大清争夺天下的关键时期,几场大战可能就会影响到大局。 “嗯,范先生说的在理,统兵在外小心为上。” 勒克德浑微微颔首,冲范文程报以微笑。 他是有着远大抱负和志向的,这次奉摄政王令旨统兵出征,定要展现出雄才大略来。 便在二人相谈甚欢时,忽然有人来报,说在韩王寨外几里处发现了一支十分奇怪的军队。 这支军队的士兵都剃了光头,远远看去与和尚没有什么分别。 “范先生,依你看这支军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勒克德浑并不急于发表意见,而是第一个想到范文程,足以见得他对范文程的重视。 范文程捻了捻胡须,幽幽说道:“事出非常必有妖,依奴才看,这支和尚军多半和明贼有关系。” 勒克德浑身躯一震道:“范先生的意思是这支和尚军是明贼扮的?他们扮成和尚做什么?” 范文程听到这里内心是极度崩溃的。 他强压住心中的鄙夷,和颜悦色的冲勒克德浑解释道:“奴才并没有说这些和尚是明军扮的。毕竟南人最重视的便是衣冠发髻。让他们剃头扮和尚,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哼,都是些陈规陋习。” 勒克德浑不屑的哼了一声。 范文程继续说道:“但这件事一定和明贼有关。大清治下和尚一定有,但不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贝勒爷不妨想一想,南人不会剃发扮和尚,那么谁会愿意做这等事呢?” “已经剃发的人?” 在范文程的循循善诱下,勒克德浑终于悟出了究竟。 他一拍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大笑道:“只有已经剃发的人扮起和尚来才方便,也不会有任何的别扭。” “贝勒爷英明。” 范文程不着痕迹的送上一记马屁,悠悠说道:“在大清治下不论是谁都得剃头,将领士兵也不例外。如果奴才没有猜错的话,这批和尚军多半是投降高贼的河南绿营军。” 勒克德浑阴冷一笑道:“这帮首鼠两端的汉狗,竟然投降了高贼。本贝勒要把他们统统杀掉!” 范文程听到这里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他不是汉人一般。 待勒克德浑的气撒了,范文程顿了顿道:“贝勒爷先莫要动怒,待探清楚了这些人的目的再动手也不迟。” 范文程一直以来的习惯就是求稳。他不轻易落子,但一旦落子那就是狂风暴雨来临的征兆。 “嗯,是本贝勒太过激动了。” 勒克德浑冲范文程抱以一笑,随即吩咐道:“派一百人速去查探。这支和尚军一共有多少人,往哪里去探听清楚了一概禀报给本贝勒。” ...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用生命在”演戏“ 张勇统领的这支“和尚军”,兵员在七千人左右,都是当初举部投降的河南卫辉府绿营兵。卡Kа酷Ku尐裞網 高杰当然不会指望着靠这七千人克敌制胜。 他们真正的作用就是激怒勒克德浑,使这位年轻的将领一怒之下率军追击。 诱敌深入,伏而击之! 这才是高杰的战术。 当然,具体的就要看张勇执行的如何了。 反正张勇跟着高杰连克数城,已经成了明军的急先锋,早已没有了退路。 高杰是不必担心张勇反水再次降清的。 张勇虽然统兵的水平最多三流,但也知道四散侦骑探查敌情。 据回来的斥候来报,清军驻扎在距离宁晋泊不远的韩王寨。 那么如何诱使清军追击便是张勇需要首先考虑的问题。 张勇必须装作恰巧路过,这样不会引起清军的怀疑。 而且他又不能离的清军营寨太近。卡Kа酷Ku尐裞網不然清军大举杀出时张勇连率部跑路都来不及。 一个合适的距离显得尤为重要。 这些都是足够使张勇头疼的问题。 忙乎了好一阵,他才最终咬牙拍板,从韩王寨一里外的土丘“招摇”而过。 这样即便清军反应过来出寨追击,也需要一些时间,足够早有准备的张勇跑路了。 既然是演戏就要把戏演的像一点,张勇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明军旗帜打出来,表明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一名高级明军将领。 打好旗帜后,张勇这才出发。 距离韩王寨越近,张勇的内心便越紧张。 他十分清楚从这里到高杰大军埋伏的漳水河谷,足足有四五十里。虽然他们有马骑,也得跑上好一阵子。 而且他们骑得都是劣马,勒克德浑统领的清军肯定配的都是优等蒙古马。万一在追击的过程中被清军追上...... 张勇猛然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人有时往往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死的。若是索性不去想,倒也没有那么令人害怕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距离韩王寨越来越近,张勇也越来越紧张,在距离韩王寨还有不到两里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不知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清军大举杀出。 很显然清军派出了斥候,侦查到了张勇这支军队的动向,这才会提前发难。 对张勇来说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撒开丫子跑! 稍稍值得欣慰的是,清军需要追击的距离更长了一些。 张勇打仗的本事很平庸,但跑路的本事却是一绝。 在他的带领下,“和尚军”把劣马骑出了良驹的感觉。饶是骑着蒙古马的清军精锐一直也追不上来。 有时清军把距离缩短到了五百步,但很快又被拉开一些,最近的时候双方也保持着三四百步的安全距离。 张勇心中窃喜。 这统领清军的贝勒勒克德浑看来也是个草包,就知道一味追击,距离鱼儿上钩就就差一步了。 可就在张勇以为大功告成时,一路狂追的清军忽然停了下来。 这下张勇直接傻了眼,跑也不是停也不是。卡Kа酷Ku尐裞網 距离高杰大军埋伏的漳水河谷还有不到两里,清军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难道意识到了什么? 他娘的,这要是前功尽弃了也太恶心人了。 张勇气的直欲跳脚骂娘,而在与他相隔不远的清军阵中多罗贝勒勒克德浑与范文程正在进行一番简短的交谈。 “依范先生看,这支和尚军一路溃散,其中是不是有诈?” 勒克德浑出京时多尔衮曾多次告诫他,遇事要沉稳冷静,多听范文程的意见。 是以每每要做出重要决策时,勒克德浑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范文程。 而此刻范文程却微微眯着眼睛,凝神沉思。 稍过了片刻,他吐出一口浊气道:“贝勒爷,这世间之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来就分不清楚。不过依奴才所见,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也难怪范文程一时难以做出判断,实在是张勇演戏演得太真了。 这厮完全就是本色出演,让一度认为‘和尚军’在演戏的范文程都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恩,不如先派出一支先锋前去试探。范先生以为如何?” 范文程点了点头道:“贝勒爷老成持重,奴才佩服。” 勒克德浑见范文程同意,遂大手一挥道:“哈勒尔泰,本贝勒着命你领兵一千,前去取了贼军将领首级。” 那哈勒尔泰连忙应道:“喳!” 满洲八旗作战时的纪律性是很强的,尤其是两黄旗。 哈勒尔泰率领一千镶黄旗精锐杀出,整只骑兵队伍相互之间的距离保持的十分紧凑,完全不像蒙古骑兵冲锋时那么松散。 张勇见清军主动杀出,心中的忧愁一扫而空,连忙下令继续跑路。 但这次由于启动慢了一步,渐渐被清军黏了上来。 优质蒙古马的速度优势体现了出来,虽然瞬间的爆发力不如阿拉伯马,但也不是张勇麾下士兵所骑的劣马可比的。 不断有“和尚兵”被砍翻下马,发出一声声惨呼。 张勇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双腿死死夹着马腹,拼命抽着鞭子。 不同于步兵追击,在骑兵追击战中,由于双方的速度都很快,很难掉头转向。故而被追击的一方除了逃跑没有别的选择。而追击的一方要做的就是扩大优势不断砍杀。 整个过程就像滚雪球一般。 镶黄旗骑兵手起刀落,轻而易举的收割着性命,就像割韭菜一般简单。 虽然张勇麾下的骑兵足足是这支追击清军的七八倍,却从未想过反击。 饿狼进入羊群,肆意的猎杀,予求予取。 鲜血刺激了哈勒尔泰内心深处杀戮的欲望。 他们都是从辽东黑山白水密林中走出来的猎人,对于猎杀有着极为特殊的领悟。 冷酷,沉着是猎人必须具备的素质,嗜血则是将猎杀推至极致的关键。 “杀啊,杀光这帮首鼠两端的南狗!” 哈勒尔泰怒吼一声,率先催动胯下坐骑向前冲去。他连挥数刀将几名‘和尚兵’砍翻下马,发出一阵狂笑。 南狗都是一帮废物,除了跑就不会别的。这次他一定要在多罗贝勒面前好好表现一回,砍够南狗的脑袋加官进爵! ...... ...... 第二百章 诱敌深入 哈勒尔泰纵骑左突右冲,每砍一刀便结果一条和尚兵的性命。 他杀得兴起,鲜血溅到嘴角,下意识的舔了一舔。 真咸呐! 虽然杀得很过瘾,哈勒尔泰却并没有忘记主子的命令。 多罗贝勒的命令是叫他前去取贼将首级。 贼将的位置并不难确定,打着将旗的地方就是。 哈勒尔泰已经下定决心,要亲自擒斩贼将。 他双腿一夹马腹,娴熟的控缰驱骑前行。 而不远处的张勇显然已经彻底慌了。 他虽然知道鞑子作战凶残,却没想到会如此狂暴,简直就和野兽一般。 与鞑子相比,他手下这些兵丁简直就是锄地种地的农夫,根本不堪一击。 张勇感受到了来自哈勒尔泰的杀气,惊慌不已的挥鞭逃跑。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要被鞑子追上! 张勇逃跑很有一套,他丢盔弃甲,脱得只剩下一件中衣,这样不但可以减轻重量让马匹跑的更快,还能迷惑敌将,让他们不知道逃跑的就是张勇本人。 不然敌将只要找寻甲胄最鲜亮的追击,迟早能够撵上张勇。 此刻张勇早已忘了什么诱敌深入,满脑子只有逃命。 哈勒尔泰冲到将旗附近后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将领都是一群大头兵。 发觉被骗后,哈勒尔泰大怒。 他左右劈砍瞬间就砍番几名和尚兵。看着他们倒在血泊之中哀嚎,并没有让哈勒尔泰觉得好受一些,反而激起了他的争强好胜之心。 “狡猾的南狗,你跑不远的。我一定要亲手抓到你把你碎尸万段!” ... ... 主将临阵逃跑,和尚军军心大乱。 士兵们四散逃命,完全是溃败之势。 哈勒尔泰一边收割着性命,一边大声咆哮着。 他早已失去了理智,追出去足足五六里,就是要捉住张勇,戮之以泄愤。 一直在观战的勒克德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太莽撞了,这个哈勒尔泰实在太莽撞了。 “范先生,现在该如何是好?” 无奈之下勒克德浑又向范文程求助。卡Kа酷Ku尐裞網 “贝勒爷莫急,依奴才看,贼兵溃散不似有诈。” 范文程这辈子见过的大场面多了,今日的战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兵不厌诈,两军交战当然有可能会有一方佯装溃败,吸引另一方追击。 但这样的前提是保存大部分士兵的性命。 而眼前局面完全不同,被杀死的明军士兵比比皆是。如果用这么多士兵的性命做代价诱骗清军追击,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吧? 至少范文程不会做这种傻事。 以己度人,要么这支军队的统帅是个疯子,要么就是明军被彻底杀破了胆。 范文程更愿意相信后者。 “范先生的意思是全军追击?” 勒克德浑闻言双眼不由得发亮。 他毕竟是第一次统兵出征,急于立功证明自己。 这几千名尼堪的脑袋便是最好的军功。若能把他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勒克德浑在摄政王多尔衮面前便能彻底风光一回。 这个诱惑是勒克德浑拒绝不了的。 当然,他还是想要听听范文程的意见。卡Kа酷Ku尐裞網毕竟他几乎没有这种临阵抉择的经验。 “依奴才之见,贝勒爷不妨先命大军跟上。不过稳妥起见,还是要让大军和先锋军保持一段距离,这样即便突生变故也能及时应对。” 老狐狸! 勒克德浑在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 不过平心而论,范文程说的很有道理。 拉开大军和先锋的距离使得勒克德浑有足够的空间处变调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明贼真的是在佯装溃败,那么前边一定会有埋伏。 如果勒克德浑跟的太紧,即便意识到了危险也来不及调整,那样正中明贼下怀。 “不过这样一来,哈勒尔泰就有一定危险了。” 犹豫了片刻,勒克德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虽说明贼诈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真要碰到了,哈勒尔泰便可能万劫不复。 “贝勒爷,慈不掌兵啊!” 范文程沉声道:“这样总比陷大军于险境,陷贝勒爷于险境的好。” 勒克德浑点了点头道:“范先生说的不错!” 他下令全军追击,只不过刻意压了压速度,与充作先锋的哈勒尔泰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 ... 张勇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久,只感觉身后的部下越来越少。 照这样下去,即便他逃回去怕是也要损失惨重了。 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保住小命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将军快看,前面就是漳水河谷的入口了!” 一名亲兵忽然兴奋的说道。 张勇闻言定睛瞧去,果然看到一个相对狭窄的口子。 内里的情况张勇十分清楚,整个河谷呈一个倒葫芦形状,入口很小,出口相对较大。 不过只要鞑子被引入河谷,断然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死鞑子,到了老子报仇的时候了! 张勇恶狠狠的啐出一口痰来,沉声命令道:“都跟老子进河谷去。咱们新账旧账跟鞑子一并算!” 此刻张勇麾下的和尚兵们只想着退到安全的河谷中,连一丝一毫回身和鞑子搏杀的想法都没有,纷纷跟着张勇策马狂奔,直冲河谷入口而去。 “大帅,张勇他们来了!” 李成栋眼尖,第一个看到张勇等人策骑而来。 他们站在河谷上方的矮原,视野十分清晰。 “后面好像还有鞑子在追,看人数应该不少!” 高杰点了点头道:“还算这小子有点用,传令下去,全军戒备!” 李成栋双手抱拳,毅然道:“末将得令。” 高杰虽然久经阵仗,但此刻心情也十分紧张。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领兵对决八旗兵,能打成什么样他心里也没有底。 不过明军在暗,鞑子在明,伏击战对于明军十分有利。 高杰反复搓着手掌使自己变得暖和一些。 十一月中的北直隶已经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漳水也早已解冻。 高杰和麾下明军士兵已经在河谷矮原上站了一个时辰,又不能生火取暖,冻得着实够呛。 可为了伏击鞑子这一切都值得。 ... ... 第二百零一章 关门打狗 漳水河谷就像一只张开口子的褡裢,等着清军自投罗网。卡Kа酷Ku尐裞網 而此时清军的先锋主将哈勒尔泰对此一无所知。 在冲到谷口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一千满清骑兵相继冲进河谷,挥刀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可他们耀武扬威了没多久便遭到当头一击。 原本空无一人的河谷两侧矮原上突然出现了许多明军士兵。他们弯弓搭箭快速的射出箭矢,自上而下的覆盖使得全无死角,哈勒尔泰率领的先锋军根本无从遁形。 该死,遭埋伏了! 直到此时哈勒尔泰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惜一切已经太晚了。 一阵箭雨泼下,顿时便有几十名骑兵被射翻下马。骑手胯下坐骑发出一声声嘶鸣,不安的转着圈子。 “撤,快撤出去!” 哈勒尔泰此时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决定。 可大量骑兵要在狭窄的河谷之中转向掉头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军队慌乱之际。 费了好一阵工夫,哈勒尔泰才指挥骑兵们完成了这一任务,等到他们向谷口狂奔时已经损失了一百多名骑兵。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些天杀的南狗,不敢堂堂正正的对决,只会耍这些小伎俩! 哈勒尔泰此刻心中已经是怒火中烧。那种一拳重重挥出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受。 不过距离谷口越来越近,哈勒尔泰已经看到了希望。 等他出去,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些南狗碎尸万段。 可就在骑兵就要冲到谷口时,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焰形成了一道墙横亘在哈勒尔泰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显然明军在哈勒尔泰率领骑兵冲进河谷之前就在谷口处做了布置,等到清军全部进入河谷,再把褡裢的口子扎紧。 而扎紧口子的绳子便是一把火。 恰到好处的一把火! 哈勒尔泰想要强行冲出去,可火势实在太大,不论他怎么挥鞭胯下的牲口就是不肯再向前一步。 哈勒尔泰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难道他今天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 ...... 火焰熊熊,无情的吞噬着一切。 勒克德浑的指甲死死掐进了皮肉,直是掐出了一道血印子。 他眼睁睁的看着哈勒尔泰率领的一千先锋骑兵被伏击,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可是一千精锐骑兵啊,就因为勒克德浑的一个决策失误全部折损,直是让他心如刀绞。 勒克德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摄政王多尔衮交代,他真的是太没用了。 “贝勒爷,明贼狡诈,此地不宜多做停留啊。” 范文程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 勒克德浑愧疚的转向范文程道:“都是我一意孤行,若是小心一些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大错。” 勒克德浑对范文程是十分感激的。若不是范文程拦着,说不准他就和哈勒尔泰一样冲进河谷中被伏击而死了。 范文程清了清嗓子道:“贝勒爷不必过于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明贼是使诈胜之不武。若是堂堂正正对决,他们一定不是大清铁骑的对手。” 勒克德浑不由得心中苦笑。卡Kа酷Ku尐裞網他知道范文程是在安慰自己,两军交手哪有什么堂堂正正的说法,打赢了取胜了才是硬道理。 “依范先生之见,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此刻勒克德浑已经彻底收起了大清贝勒的架子,对范文程言听计从。 “收兵撤军,待探清明贼虚实再做计较。” “范先生老成持重,便听你的吧。” 勒克德浑虽然心中十分不甘,但也明白继续耗下去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正中明军下怀。 天知道明军在暗处又布置了什么,现在勒克德浑可不敢再赌了。 首战即败让心高气傲的勒克德浑十分沮丧,但他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他相信只要弄清楚了明军动向,迟早可以把场子再找回来。 ...... ...... 勒克德浑率领主力退兵后,高杰便派遣士兵进入河谷收割首级。 哈勒尔泰率领的这一千骑兵都是满洲精锐,此次全部葬身于河谷之中,使得明军士气大振。 这一千真鞑很少是被烧死的。 在知道无法冲出河谷入口后,哈勒尔泰命令麾下骑兵掉头沿着河谷疾驰,希望可以从河谷出口逃出生天。 虽然只有一线机会,但总比硬闯火海的好。 不过哈勒尔泰显然是想多了。 明军在河谷两侧矮原上布置的弓箭手十分多,几波箭雨下来哈勒尔泰的手下便只剩下孤零零的几十人。 最终哈勒尔泰还没有率部冲到河谷的中段便被射翻下马。 对高杰来说,这个结果绝对是可以接受的。 要知道这可是一千真虏啊。 一颗首级值五十两,一千颗首级就是五万两。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赏银! 比起赏银,更让高杰感到高兴的是通过此战让士兵们打消了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对建虏的恐惧。 不知从何时开始,流传起满洲八旗天下无敌的说法。 自松锦大战后,明军更是被建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出城和其野战。 仗还没打,人先怂了,这还玩什么? 饶是高杰麾下的士兵,也对建州女真十分恐惧,此战之前还有许多负面消极情绪。 但高杰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虽然没有击杀建虏的统帅勒克德浑,却射杀了其大将哈勒尔泰,使得明军士气大振。 高杰相信,此战过后他麾下的士兵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惧怕满洲八旗。 通过这次胜利,士兵们会认识到所谓无敌的八旗兵也是普通人,被箭矢射中一样会痛呼哀嚎,被砍掉脑袋一样是具尸体。 心里的这道坎过去了,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 “大帅,想不到那勒克德浑竟然如此沉稳,没有率领主力追进河谷,而是只派了一个先锋试探。” 李成栋对不能擒杀勒克德浑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毕竟一名满洲贝勒的脑袋更为值钱。 “恩,看不出来啊。据说这个勒克德浑也就是二十出头。” 高杰幽幽道:“若是他身边没有高人指点,那确是少年老成了。可惜他遇到了我,算是他倒霉。” ...... ...... 第二百零二章 九宫山 阿济格这些日子心情很不好。卡Kа酷Ku尐裞網 打从他擒杀刘宗敏后,就再也没有和顺军交战过。 数万名顺军溃军就似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踪迹。 多铎已经班师回朝,阿济格却得留下来收拾残局。这倒不是因为多尔衮下了令旨,而是单纯的阿济格自己的想法。 在借道蒙古攻打陕北的时候,阿济格曾经前去草原抢马而贻误了战机。 之后他被多尔衮严厉斥责了一番,言词之激烈让阿济格很难接受。 再之后,阿济格久攻榆林不下,故而选择绕过榆林直扑西安。 可等到他率领大军来到西安城外时却发现多铎已经先行一步接管了西安城。而且是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 这让阿济格怒不可遏。 好啊,白白一个大便宜就让多铎捡了,他干了一堆脏活累活到头来却没落得好。 虽然阿济格和多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仍然觉得难以接受。 南人不是有一句话吗,亲兄弟明算账。 何况这笔账怎么都应该算在阿济格头上。卡Kа酷Ku尐裞網 阿济格是个极为要强的人,多铎拿下攻占西安的功劳,他就必须也立下一个差不多的功劳,绝不能被多铎盖过风头去。 在平西王吴三桂的建议下,阿济格决定追击李自成。 若是能够擒杀李自成,阿济格的功劳至少不会比多铎小。 是以阿济格从陕西追到了河南,又从河南追到了湖广,之后一路追到九江附近。 他对顺军穷追猛打,把所有火气都发泄出来。 效果也十分不错,李自成屡战屡败,一路上损兵折将狼狈不已。 但在折损掉刘宗敏和一干老营心腹后,李自成却似突然开了窍,掉头奔向九宫山。 阿济格虽然在第一时间跟上,但等他率领大军赶到九宫山时却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九宫山位于幕阜山脉的中段,在通山县境内。 九宫山山势极为险要,李自成率领残军钻到了这深山密林之中,阿济格要想找到顺军的踪迹实在是太难了。 可他又不甘心就此放弃,便下令吴三桂、尚可喜手下的藩兵前去搜山。 至于八旗精锐则被阿济格牢牢攥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卡Kа酷Ku尐裞網 搜山是个极为困难的事情。 别看吴三桂、尚可喜以及一路投降的绿营军加在一起有十几万人,但十几万人散开到深山之中便显得极为渺小了。 何况九宫山的山势极为复杂,在缺乏当地人引领的情况下,极容易迷路。 十几万大军在山中兜圈子兜了五六天,根本没有搜查到多少区域。 阿济格不由得大怒。 大军所带的粮食只够食用半个月的,照这样下去李自成没找到他们先得饿死了。 这帮南人废物,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无奈之下阿济格只得派出八旗精锐搜山。 旗兵们原先都是深山之中走出的猎人,对于山路并不陌生,也知道如何在密林之中趟出一条路来。 他们在搜查了三四天后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后山山腰处有过扎营的痕迹。 阿济格不由得大喜。 果然遇到难处还得靠八旗精锐啊。 这李自成肯定没有走远! 阿济格当即下令八旗精锐和吴三桂、尚可喜手下的藩兵前往后山山腰。至于投降的绿营兵则留在前山,防止李自成绕回来。 布置好了这一切,阿济格信心满满,自认为这一次一定能够生擒李自成。 ... ... “陛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李自成身边围了一圈闯营的老兄弟。 他们殷殷期盼着李自成能够给出一条明路,就像以往那样。 李自成只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困居商洛山中的年月。 他背负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苦思冥想却是想不出个好主意。 老实说现在的局面比当初困居商洛时的局面好的多,兵马虽然不多但也还有个几万人。 若是能够和陕北撤离的李过、高一功部汇合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军队顺利的带出九宫山。 “绵候,你说说看。” 李自成一时拿不出主意,便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这也是他从老闯营时就养成的习惯。 袁宗第被点名先是一愣,随即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臣以为鞑子势必会搜山,继续留在山里即便不被鞑子找到也得饿死。这几万弟兄不可能只靠摘野果子果腹吧?” 袁宗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九宫山里根本没有多少村民,大多都是一些猎户,十分的分散,抢不到多少粮食。 “绵候的意思是率军突围?” 李自成眉毛一挑沉声问道。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袁宗第的情绪显然不太好,接连的溃败使得这位顺军大将苍老了不少。 “玉峰,你怎么看?” 李自成又转向了田见秀。 相较于袁宗第,田见秀在闯营之中的资历更老,地位更高,也更有话语权。 他见李自成发问,便刻意沉声道:“陛下,臣也赞同绵候的意见。继续耗下去军心只会涣散,倒不如一鼓作气拼死杀出去。杀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李自成心中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局势危难。 在商洛时他们还可以借助对地形地势的熟悉定居下来,招兵买马恢复实力。 加之陕地百姓对老八队出身的闯营诸将是十分支持的,叫官军根本摸不清情况。 可现在他们人数太多,有数万人,想要藏身谈何容易。加之他们是外来的和尚,九宫山的山民也未必愿意替他们隐藏行踪吧? 可要杀出去又谈何容易。 清军只要封山,李自成就必须率领大军和清军打一仗。 以现在低落的士气这仗能打赢吗? 李自成扫了一眼,发现党守素、刘体纯、赫摇旗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军心不稳,人心涣散! 难道老天爷真要亡他吗? 李自成心中十分刺痛。 “陛下,末将愿意带兵突围!” 李自成闻言大喜,顺着声音望过去却发现发声的是左光先。 他的脸色不由得拉了下来。 ... ... 第二百零三章 李自成的决定 左光先并不是老八队出身,甚至连半路投靠都算不上。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曾是明督孙传庭麾下猛将,多次和农民军作战,跟李自成也有过很多次交手。 后来孙传庭出关与李自成决战战死,左光先便投降了李自成。 对于这种明廷降将李自成自然是有所忌惮的,并没有对左光先委以重任。 想不到危难之时却是左光先率先提出要突围。 这让李自成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李自成扫了刘体纯、袁宗第等人一眼,沉声道:“突围是全军的事,左卿自请先锋,朕心甚慰。不过还是要三军一同用命。” 李自成说完这番话等于是定了个调子,若是有谁再行反对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李自成已经不是当年的闯王而是大顺皇帝,一言九鼎君无戏言。 既然已经决定突围,那么最关键的便是制定计划。 牛金星、宋献策等人跑的跑逃的逃,顾君恩也不见踪迹,李自成只得与较为擅长谋略的田见秀商议突围计划。 田见秀建议李自成派出一支偏师吸引清军的注意力,这样主力再从另一个方向撤退。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计划的好处在于可以为主力赢得充分的突围时间。但缺点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吸引清军的那支偏师处境十分危险,很可能被清军包围。 这对领兵将领和麾下士兵来说是极不公平的。 方才左光先自请先锋,李自成本可以就坡下驴。可他觉得这样面子上实在太难看,便问田见秀有没有别的办法。 田见秀沉吟了片刻提出了中策。 那就是率领主力强行突围。 这样清军即便要阻拦也不可能拦住所有顺军,至少能够保证李自成突围成功。 这个选择意味着有相当一部分顺军要牺牲。但至少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李自成再次沉默了。 这仗打到现在,他手里的兵马已经赔的七七八八了。若是再折损兵员,手中可堪用的兵就更少了。 李自成现在毕竟是皇帝,不能再像流寇一样随便拉起几个人就扯旗开干。 保证麾下有一批忠诚的士兵是必须的。 只有这样才能压服那些草莽将军。 别人李自成不知,郝摇旗可是一直不咋安分的。 若是李自成手中只有个把万军队,难免郝摇旗这样的人会生出非分之想。 帝王心术李自成才刚刚开始学,却发觉里面的水很深呐。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李自成蹙起眉问道。 田见秀叹了一声道:“再就是扮作村民猎户,零星的撤出山去。等到成功出山,再汇集起来。” 这显然是下策了。 李自成听罢连连摇头。 现在是人心涣散的时候,队伍合在一起都有随时分化的风险,若是散开了再想聚起来简直是说笑。 此策绝对不能采纳。 李自成又不想窝在九宫山的山窝子里蛰伏。所以他只能选择上策或者中策。 思前想后李自成还是选择了上策。 这个选择对保存仅存军队实力是最有利的,李自成不能拿几万士兵的性命去赌。 李自成沉吟了片刻下令道:“便劳烦芳亮和光先到前山引开鞑子主力吧。” 刘芳亮和左光先纷纷抱拳领命。 左光先不必说了,之前就请为先锋。至于刘芳亮也是一个有种的猛将。 一片石大败后,就是刘芳亮殿后,让顺军安全撤离。 以他的个性完成这个诱敌的任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其余诸将与朕一起从后山撤出九宫山。” 李自成又恢复到了那个信心满满的状态,一令既下不容置疑。 ... ... “哼,这九宫山真是穷山恶水啊,走了快十里连个鸟都看不到。” 绿营兵魏存良嘴上骂骂咧咧,表情沮丧极了。 大军驻扎在前山,埋锅造饭要用水,可却找不到水源。统兵将领这才派人四处寻水,魏存良便是其中一员。 和绿营兵中的大多数人一样,魏存良原先也是山西边军的一员,归姜壤总兵统辖。 后来李自成打到了山西,姜总兵投降,大伙儿便摇身一变成了顺军。 再后来满洲八旗打了过来,姜总兵毫不犹豫的剃发降清。大伙儿自然也跟着剃发投降。 在他们看来这和此前历次投降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无非就是把头发剃了。 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军队的名字又变成了绿营军。 这次满洲王爷阿济格把大同的绿营军全部调去攻打陕北,后来又一路带去了河南、湖广。 大伙儿腿都快跑断了,功劳却没分到多少。 这日子魏存良真是受够了。 山路着实不好走,全是泥巴地,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 魏存良索性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倒头就睡。 他娘的,先美美睡上一觉再说,管那么多闲事作甚。没有他去寻水,难道就找不到水了? 魏存良闭上眼睛,梦游周公。 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魏存良隐隐听到有脚步声,他下意识的惊醒过来,身子一骨碌滚落在地上。 他趴在石头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朝密林之中瞄去。 渐渐的从密林之中走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士兵,看模样就知道在山里窝了有一段时间了。 在九宫山上的士兵肯定不是明军,这些人又没有剃头更不可能是清军。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些士兵属于顺军! 天呐! 魏存良为自己这个发现感到震惊不已。 他现在应该马上回去向自家千总报告这个重要的消息。 魏存良立刻偷偷摸摸的往另一侧挪步,可不赶巧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这动静显然引起了顺军士兵的注意,他们纷纷朝魏存良所在的方向走来探查。 魏存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脚步声突然没了。 魏存良这才敢睁开眼睛,探出半个脑袋望去。 人都已经走了,魏存良的运气着实不错。若是有一人再向前走几步,魏存良就会暴露,便是装死也无济于事。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魏存良不敢再耽搁撒开丫子就朝大营方向跑去。 ... ... 第二百零四章 顺军袭营 “赵总爷,大事不好了!” 魏存良慌慌张张的跑到临时搭建好的营寨,一路小跑来到千总赵抚的帐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那赵抚正在小憩,听到呼喊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十分不耐烦的翻身而起掀帐而出。 “他娘的,扯那么大嗓门,奔丧呢吗?” 魏存良十分委屈的说道:“赵总爷,不是小的有意打搅,实在是军情紧急啊。” 赵抚眉毛一挑道:“军情紧急?你他娘的少拿老子寻开心。英亲王殿下和两位汉藩王爷已经提兵去了后山剿灭残寇。我们只需要守住前山,防止有漏网之鱼逃走,能有什么军情?别跟老子说几个贼寇就把你小子吓得尿裤裆了!” 魏存良心中直是骂娘,他死里逃生跑回来禀报军情,却落得个如此待遇,真是叫人心寒。 “赵总爷,小的看到了大股贼寇,绝不是几个夜不收啊。” 赵抚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是眼花了吧?大股贼寇?他们能够从几位王爷眼皮底下溜过去?还是说他们长了一双翅膀,腾云驾雾飞了过来?” 魏存良直是气的说不出话了。 任他怎么分说,赵抚就是不信。 若是贼寇一会真的杀了过来,以绿营军松散的状态想要拦住贼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放跑了贼寇,到时候英亲王主子追究下来,说不准得砍好些人的脑袋。 “赵总爷,您不信我不打紧,至少也得禀报何参将吧,这大营的巡守也该紧一紧了。” “去你娘的!” 赵抚陡然色变,一记窝心脚踹在魏存良的胸口。 “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瓣蒜,老子要怎么做用的着你小子教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是个什么德行!何参将?何参将也是你能提的?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滚!” 魏存良捂着胸口艰难的站起来,恨恨的转身走了。 他一路急行穿过一串营帐,牵了自己的马就往营寨外走。 这帮愚蠢至极的东西,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他们愿意这样等死就由着他们吧,魏存良可不留下来陪葬! 斥候都配备了耐力最好的马匹,为的是能够最大程度的侦查敌情。 魏存良的这匹马虽然爆发力不算太好,可耐力却是惊人的,即便连着跑上一百来里也不会累脱。 他已经想好了,现在就下山。 这乱世中在哪儿不能混口饭吃? 明军,清军,顺军有个什么区别? 即便是落草为寇,不也是很痛快的事情吗? 咱老子不伺候了! 既然决定了逃走,魏存良便要尽可能的逃远。 斥候虽然可以大部分时间在军营外活动,但若是几天不归绝对会引起怀疑。万一赵抚那厮派出人来追,抓到了魏存良,那他的下场一定十分凄惨。 跑,撒开丫子跑,跑的越远越好! ... ... 左光先和刘芳亮的麾下军队来到前山后并没有立刻对驻扎在前山的绿营军队发起攻击。 他们在计算时间。只有等李自成的主力差不多准备从后山撤离时他们才会行动。 这个时间是约定好的,也就是日暮十分。 之所以选择黄昏时行动,是因为这时候天色昏暗,清军又正在埋锅造饭,应对肯定十分慌乱。 左光先和刘芳亮都是打仗悍勇的猛将,但因为资历地位不同,左光先更多的是听凭刘芳亮的调遣。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此次行动的目的是尽可能吸引清军的注意力,为顺军主力赢得撤离的时间,刘芳亮决定直接冲营砍杀,尽可能的制造混乱。 若是清军阵脚大乱,不但顺军主力可以撤离,他们这支诱敌偏师也有可能突围。 对此左光先没有任何意见。从自请先锋的那刻起他就没想过活着离开九宫山。 率领麾下儿郎竭力拼杀,杀个过瘾便是了。 若是老天爷要把他的这条命留在九宫山,那随意去取就是。只不过,在此之前左光先一定要多杀几个鞑子垫背。 若是能够突围成功那这条命便相当于是白捡的。 等待,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 ...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前山清军大营之中热闹非凡。 火兵们开始准备埋锅造饭,架锅,点火,升起的浓烟直窜上天。 军营里的伙食没有那么讲究,士兵们也是荤素不忌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 听说八旗军的伙食很好,顿顿有肉吃。平西王、智顺王的手下也时常能吃到荤的。这些绿营兵当然很羡慕。 可羡慕完了日子还是得照过。 谁叫他们是最低贱的绿营兵呢。 罢了罢了,都是混日子嘛,能混一天是一天。 米粥已经熬的差不多了。 香味扑鼻而来,绿营兵们都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军营之中是一干一稀,晌午吃了干的晚上就只能喝稀得。 不过这米粥还挺粘稠,往锅里插根筷子都不见倒的。 每个战兵能够盛满满一碗,辅兵则只能喝小半碗。 大铁锅前已经排起了长队,虽然歪歪扭扭,但总归有个次序。 这时候火兵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跟他关系好的,多舀些米。跟他关系不好的,多撇些汤。 至于吃干的那一顿,这其中的猫腻就更明显了。 关系好的士兵,火兵给他盛一碗饭,压的瓷实,虽然看着不满但相当于两碗饭。 而关系不好的士兵,看着冒尖,实则也就是多半碗。 其中的门道一点也不比衙门官场里面少。 周二牛便是这样一个手中掌有“大权”的火兵。 他像往常一样给排队的士兵们打饭,马勺稍微一偏就能偏出不少米粒去。 他正洋洋自得间忽然听到一阵呼喊声。 “顺军袭营了,顺军袭营了!” 周二牛直是愣住了。 顺军袭营?这是啥意思? 不是说顺军现在都在后山的吗?他们怎么突然出现在前山了?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便有溃兵四散往这边冲来。 “哎呦!” 周二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撞到腰眼,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手中的马勺也飞了出去。 他环目四望,军营之中乱做一团,好似大难临头一般。 ... ... 第二百零五章 绿营兵溃败 “妈呀!” 周二牛大喊一声,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处营帐之后。 杀入大营的顺军如同一头头猛兽一般,肆意撕扯着猎物。 而绿营军恰似一盘散沙被杀得丢盔弃甲。 周二牛怎么也不能理解这支顺军是怎么突然出现的。而且哨兵竟然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任由顺军长驱直入。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如何活下来才是周二牛首先要考虑的事情。 照理说,装死是个不错的办法,可现在场面实在太过混乱,周二牛担心装死会被乱兵生生踩死。 这种时候还是应该尽可能的躲离漩涡中心。 周二牛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以防被人察觉。 他沿着营帐而行,因为有遮挡一时间还不用太过担心被发现。 这种时候肯定是往中军大帐去最安全。 绿营军的普通士兵虽然打不过顺军,可各总兵副将的亲兵却都是精锐。双方真要是打起来孰胜孰负犹未可知。 周二牛一路狂奔,当他来到中军大帐前却发现事情远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卡Kа酷Ku尐裞網 各总兵的亲兵队相互挤在一起,甚至互相推搡谩骂。 造成这一混乱局面的原因很简单,绿营阵中缺乏一个说一不二的将领。 大家都是投降清廷的将领,你是总兵老子也是总兵。你是副将,老子也是副将。 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号令? 如何阿济格在这里,局面绝对不会是这样。 当然,阿济格本人已经领了大军杀向后山,一时半会肯定赶不回来。 不过他哪怕留下吴三桂、尚可喜其中的一个,局势也不会如此失控。 山中无老虎,群猴都想争做大王。 完了,一切都完了! 吴二牛虽然不懂领兵打仗,但也明白军心不稳是溃败的征兆。现在各营总兵谁都不服谁,号令难以统一,一场大败已经在所难免。 吴二牛可不打算跟着这些家伙陪葬,他以最快的速度朝北面跑去。 这种时候人越少的地方越安全,只要他冲出营寨,钻到山里就安全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等到顺军撤走他再从密林里出来考虑下山的事情。 至于下山之后的事情到时再考虑好了。在乱世之中普通人的选择实在太少。吴二牛觉得自己多半还是得去当火兵。不过凭借着他的手艺,在哪儿都不至于饿死。 ... ... “哈哈,这些二鞑子也太不禁打了。” 刘芳亮杀得兴起,冲一旁的左光先道:“左老弟,依我看只要再冲杀几轮就能彻底磨掉他们的斗志。” 这次袭营大获成功,刘芳亮在左光先面前自然得嘚瑟一番。毕竟趁清军埋锅造饭的时候袭营是刘芳亮的主意,功劳嘛自然也是他的。 “刘大哥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左光先却是面色有些凝重。 他们这次袭营实在是太顺了,顺的有些让人费解。 照理说,二鞑子的战斗力不可能这么弱,即便全是绿营兵,只要有人指挥也能抵挡一阵。 而现在清军绿营兵看到顺军士兵就像看到鬼一样,除了跑脑子里再没有别的念头。卡Kа酷Ku尐裞網 “左老弟就是想的太多了。这些二鞑子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最早是明军官兵的时候还不是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现在换了一身皮难道就能脱胎换骨?” 左光先的老脸腾的一红。 顺军的战斗力确实比明军要强,这一点左光先深有体会。 当初孙传庭总领陕西军务的时候便感慨官军不堪一用,这才下令编练新军。 可孙传庭的新军还没完全练好就被崇祯皇帝催着出关迎敌。 结果孙传庭几次三番推脱不能,只得硬着头皮带着一帮半吊子新兵出潼关与李自成决战。 战斗自然是一边倒的,孙传庭战死沙场,与他一同战死的还有几万秦兵。 如果当初孙传庭没有出关,而是继续练兵,最多再用半年就能练出一支堪用精兵。 可惜以崇祯皇帝的性子不会给孙传庭这么多时间的。孙传庭也深知这一点,是以出关之前就安排好了后事。 在这一点上,孙传庭和卢象升何等的相似。 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忠烈一死报君王。 左光先为孙传庭感到惋惜,但他现在毕竟已经是李自成麾下大将,自然得站在顺军的角度考虑问题。 虽然刘芳亮方才的一番话让曾经身为明军将领的左光先很不舒服,但他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刘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打到这个份上了,真虏还不出手吗?” 八旗军的数量很有限,一共加起来也没有十万人。所以多尔衮便制定了绿营冲锋,汉军候补,八旗精锐压阵督战的作战策略。 毫无疑问绿营军是拿来消耗的,便是死再多多尔衮方面也不会心疼。 可问题是当局面已经有些失控时,那些压阵的真虏还不出手吗?即便八旗军不出手,吴三桂的手下,尚可喜的天助军也该派上用场了吧? 而现在的情况是鞑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难道是想最后关头再突然杀出? 可是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吧。 或者说,大营之中根本就没有八旗军和吴、尚等部汉军兵马? 被左光先这么一问,原本志得意满的刘芳亮心里也有些打鼓。 他此先和阿济格有过多次交手,深知此人性格鲁莽,绝对吃不了半点亏。 李自成率部从陕西撤退后,阿济格一直对顺军穷追猛打,甚至擒杀了刘宗敏等大将。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隐忍不发的。 被顺军这么压着打了这么久阿济格都不派出八旗主力,实在是说不通。 难道这军营之中真的没有八旗主力?那八旗军去哪儿了? 刘芳亮感到十分困惑。 “刘大哥,要不要抓一些俘虏问一问?” 左光先沉声建议道。 单个俘虏有可能说谎,但却不可能所有人都说谎。 只要抓十几个俘虏问他们同样的问题,一番比对后便能得到大致的结论。 刘芳亮点了点头。 “便依左老弟说的做。来人呐给咱老子抓些活口。” ... ... 第二百零六章 后山遭遇战 绿营兵几乎没有做出什么抵抗便都四散逃跑了,没有逃跑的基本都被杀死在营寨,只留下了少数俘虏。卡Kа酷Ku尐裞網 刘芳亮拷问了几十个俘虏,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阿济格和吴三桂、尚可喜已经领主力去了后山。 一瞬间刘芳亮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窖之中,浑身冰凉。 “鞑子主力都去了后山,陛下他们危险了。” 左光先还保持着基本的镇静,稍顿了顿道:“刘大哥,现在我们应该马上率部杀回后山和陛下汇合。” 刘芳亮也点了点头道:“不错,多个人便多分力量,我们这便走!” ... ... 后山。 李自成率部下山的时候遇到了阿济格率领的清军主力。 战斗立刻爆发。 阿济格命吴三桂统领的原关宁军为先锋展开冲锋,随后又派尚可喜统领的天助军跟上。 而李自成方面仓促应战,派出袁宗第、刘体纯等部将阻挡清军攻势。 李自成当然是想跑,可现在被清军缠住,想跑也跑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利用几名部将阻挡,使主力拉开和清军之间的距离,为逃跑做好准备。 打是打不过的,投降又不可能,只能靠逃跑维持生活。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阿济格却是一脸兴奋。 山地不比平原,李自成就是想要逃跑也跑不快。只要清军死死黏住,就能慢慢把他们都吞进腹中,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一次阿济格绝对不会再放跑李自成,他要亲自把此贼押解到北京凌迟处死! 却说两军杀的激烈异常,袁宗第、刘体纯所部都是顺军之中很能打的,吴三桂、尚可喜麾下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久经沙场,尸山血海过来的老兵。 吴三桂急于立功,尽遣主力冲锋。 负责应付吴三桂的是袁宗第。一开始他还勉强能够招架。可越打他便越觉得力有不逮,阵线也慢慢向后移去。 一直在后方观察的李自成看出不妙,便派出郝摇旗率部增援。 郝摇旗听到这个命令后十分不情愿,甚至和李自成发生了一些口角。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的抱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直以来郝摇旗就不是李自成的嫡系,当年李自成潜伏商洛时郝摇旗也不在身边。所以后来李自成打下北京,给一干手下赐爵,封侯的封侯,封伯的封伯,唯独没有郝摇旗的份。 这让郝摇旗十分不爽。 但那时毕竟李自成得了江山,他不好发作,便忍气吞声了下来。 现在局势完全不同,李自成不仅丢掉了北直隶、河南,连山西、陕西也丢了。 甚至连最后一片地盘湖广都没能保住,被清军一路追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这种情况下李自成竟然还敢以大顺皇帝的姿态对郝摇旗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谁给他的勇气? 郝摇旗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等离开九宫山就散伙! 一直以来郝摇旗麾下军队保持着相当程度的独立性,他的部下对他的忠诚远远超过对李自成。 是以郝摇旗十分有信心,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拉走全部麾下士兵。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年头手中有兵就是草头王,随便占个山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没钱了没女人就抢,还不是快意的很。 当然前提是得先过了眼前这关。 郝摇旗虽然对李自成很不满,但对鞑子更是深恶痛绝。 叫他投降鞑子是绝不可能的。 当然,因为存了保留实力的想法,郝摇旗并没有命令士兵冲到最前面,而是在袁宗第军队的身后组成了第二道防线。 袁宗第如何不知道郝摇旗的小心思,可他眼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吴三桂的藩兵硬碰硬。 说来也怪,吴三桂的藩兵基本都是原来的关宁军。而崇祯年间关宁军与鞑子野战几乎就没有赢过。 当时袁宗第还笑话所谓的关宁军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除了跑路什么也不会。 可为什么吴三桂降清之后,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直接提升了几个档次,变成了一支悍勇犀利的强军。 难道说是因为他们剃了发留了辫子,使得其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就是鞑子,所以战斗力提升了? 袁宗第苦不堪言! 清军的火炮都留在了陕西,除了汉军中有个别的士兵配备了火铳,基本都是用刀劈砍。 近身白刃战是极为残酷的,袁宗第的部下和吴三桂的藩兵搅和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方向。 每个人只有自己眼前的敌人,胡乱一通砍杀,只求能够保住性命。 而在另一边,刘体纯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尚可喜的天助军战斗力比吴三桂的藩兵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体纯方面又没有郝摇旗的“增援”,士兵们看不到希望,士气越来越低。 “他娘的,这帮为虎作伥的狗腿子,打起自己人这么勇猛,打鞑子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卖力啊!” 刘体纯呸了一声,冲不远处的袁宗第喊道:“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撤。” ... ... 李自成的主力军并没有携带多少辎重,故而撤离的速度很快。 由于后路暂时被袁宗第、刘体纯封堵,李自成还不用担心清军追击的问题。 可是当他率军来到半山腰时直是感受到了绝望。 横跨山谷的木桥已经断裂,他们不可能从此横穿山谷了。 李自成沉默了片刻决定绕远路下山。 这种时候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大军撤离的时间都是袁宗第和刘体纯等人死命拼杀换来的。 李自成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所有人安全带出山去。 “陛下,大军人数实在太多,即便是绕远也最好分开,这样行军速度能够快一些。” 就在李自成为难之时,田见秀再次发声。 现在时间是最宝贵的,如何在短时间内把所有人转移是李自成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至于分兵会把兵力摊薄,使得遇到突发情况时的处变能力下降,李自成暂时也顾不上了。 “也好,玉峰你带一半弟兄从东边绕,我带其他人从西边绕。咱们在山下见!” 李自成沉声说道。 ... ... 第二百零七章 断腕 扛不住了! 在吴三桂、尚可喜等部藩兵的轮番猛攻下,袁宗第、刘体纯感到力有不逮,终于下令撤退。卡Kа酷Ku尐裞網 而在此之前,郝摇旗已经早早开溜,再一次的抛弃了袍泽,和他当年在商洛时的做法一模一样。 不过现在袁宗第和刘体纯可没有什么闲心情咒骂郝摇旗,逃命要紧! 袁宗第、刘体纯的手下都是三秦人,在陕西的山疙瘩里混的久了对如何藏身山中很有心得。 袁宗第、刘体纯一下令他们就四散跑路。只要往山中的密林子里那么一钻,便是神仙也难找寻到。 由于袁、刘二人麾下兵士逃得太分散,吴三桂、尚可喜手下的藩兵一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追吧他们也得分头追,极容易被藏在暗处的顺军士兵伏击。 不追吧又有些不甘心。这他娘的打不过就跑算怎么回事? 他们都等待着吴三桂、尚可喜下达命令,一时停步不前。 吴三桂、尚可喜也不敢决策。他们虽然名义上是藩王,但和满洲人养的狗也没有什么分别,本质上还是奴才,只不过是地位稍稍高出一些的高级奴才罢了。 主子不高兴了,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家破人亡,失去拥有了一切。 阿济格阴沉着一张脸驱骑上前。 “平西王、智顺王,这是怎么回事?” 吴三桂、尚可喜连忙请罪道:“奴才办事不利,放跑了刘体纯、袁宗第二贼。还请主子责罚。” 阿济格冷哼一声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快想想办法,本王这次绝不能让李闯跑掉。” 阿济格一心想擒获李自成从而奠定自己大清第一勇士的地位。有好几次他都险些做到了。可李自成就像一只泥鳅一样,屡次三番从他们的掌心溜走,实在是气煞人也。 尚可喜眼珠子转了一转道:“王爷请放心,九宫山山势险要,李闯一定跑不快。奴才率大军去追,用不了多久就能追到顺贼主力。” 阿济格又转向吴三桂道:“平西王怎么说?” 吴三桂微微欠了欠身道:“奴才以为可率一支军队抄后路以防万一。卡Kа酷Ku尐裞網” 吴三桂跑路的经验十分丰富,以己度人,他认为李自成不会只从大道下山。万一李自成耍个心眼从小路下山呢?那岂不是大清这十几万大军全都抓瞎了。 阿济格点了点头。 吴三桂这番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从他屡次跟李自成交手的情况来看,此人战斗力并不算特别强,但很会用计。这种人你想打败他并不难,但想打死他却很难。 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也是为何李自成在崇祯年间屡次被明军围剿,却能在身边只剩下几十、几百人时东山再起的原因。 阿济格却不准备犯崇祯犯过的错误。 打狗就一定要彻底打死,绝不能让他获得喘息的机会。 “好,本王便命平西王率部堵截李自成退路!” “喳!” 吴三桂连忙打了个千,恭敬应了下来。 ...... ...... “陛下,前面就是一线天了,恐怕大军难以通行啊。” 田见秀满面愁容,轻叹一声道。 李自成也是眉头紧蹙,面色十分凝重。 沉默了良久,李自成沉声道:“玉峰,我们没有选择,必须得从这里钻过去。传令下去,命儿郎们卸下所有辎重依次通行。” 李自成稍稍观察了一下,这一线天内虽然十分狭窄,但还是可以供单人单骑通行的。当然,马车这种负载大量辎重的肯定是过不去的。是以李自成才会下达舍弃辎重的命令。 田见秀见李自成要舍弃粮秣辎重,连忙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形势还坏到那个地步,万万不可舍弃粮秣辎重啊。” 李自成苦笑一声道:“玉峰,你就不要骗自己了。什么叫形势还没坏到那个地步?究竟要怎么坏才算是坏?” 稍顿了顿,李自成接道:“自打从陕西撤离,我们可曾打赢过一场仗?我们跑到哪儿,鞑子就跟到哪儿。这一路逃来宗敏被俘杀,芳亮为了引开清军去了前山,生死未卜。宗第和体纯率部殿后也是凶多吉少。我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啊!” 田见秀神色一黯道:“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李自成连连摇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粮秣辎重都是身外之物,若是连命都没了,这些东西也便都便宜了鞑子。” 田见秀见李自成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再劝说,只犹豫道:“皇后那里...” 李自成脸上难得浮出一丝笑意:“桂英你还不知道吗,她不会有意见的。” 李自成的皇后高桂英出身草莽,与李自成一路走来早已是相敬如宾。 哪怕李自成在西安召选了许多女子入宫服侍,也没有忘记高桂英,总会抽出一些时间陪陪她。 高桂英曾经执掌过老营,别说骑马了便是领兵打仗也不在话下。 更难能可贵的是,高桂英会无条件的听从李自成的安排。 田见秀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 李自成一声令下,顺军士兵们纷纷舍弃了辎重粮秣,只留下了七日的口粮,驼在马背上。 他们排着队列依次从一线天通过,骑马的将领则纷纷翻身下马以节省战马的体力。 连李自成也不例外。 让李自成稍感欣慰的是顺军还是基本保持着心气的。那些墙头草基本早都跑掉了,剩下的都是甘愿跟着李自成的老兵。 只要有这些老兄弟在,李自成坚信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也不知道过儿、一功他们怎么样了。” 李自成忽然想到了李过、高一功,长长叹了一口气。 从陕西撤离时李自成根本没有时间通知坚守陕北榆林的李过、高一功。后来一路溃逃更是无法取得联系。 李过、高一功部有足足十几万兵马,若是能和李自成汇合对于如今已经是残部的顺军主力会是一个很好的补充。 等撤离了九宫山稍稍安顿下来,便叫人试着去与过儿、一功取得联系。 李自成暗暗下定决心。 ...... ...... 第二百零八章 揣摩圣意 武昌,湖广巡抚衙门。 堵胤锡在中堂之中来回踱步,眉宇间满是愁云。 几日前他接到来自南京的密旨,天子命他时刻关注湖广局势,必要时可招降顺军余部。 这道圣旨并非是经由内阁、六科的正式渠道发布的明旨,而是一道中旨。 如果换做其他文官大可以直接拒绝接旨,以标榜自己的气节与不畏皇权。 但堵胤锡不会。他十分清楚天子发这道密旨给他是什么意思。 如今湖广的局势可以用一个乱字来形容。 前有左良玉兵变,后有李闯、建虏相继入寇。 堵胤锡使出了一记釜底抽薪,策反了金声桓、马进忠,又配合袁继咸、黄德功这才平定了左军叛乱。 天子皇恩浩荡,命堵胤锡出任湖广巡抚。 这些天堵胤锡满脑子都是如何整编各营,整饬防务。毕竟阿济格的十几万大军还在湖广通山县附近追击李自成。一旦清军解决掉李闯这个麻烦,很可能会掉过头来攻打湖广诸府。卡Kа酷Ku尐裞網 而在这个时候天子下密旨令堵胤锡寻找机会招降顺军余部,这道圣旨很耐人寻味啊。 对于大明朝廷来说李自成毫无疑问就是乱臣贼子。不管他找出多少理由,兴兵作乱都是不容饶恕的。 何况李自成还率领大军攻打神京,逼死了烈皇...... 应该说没有人比当今天子更痛恨李自成了。若不是李闯作乱,建虏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拿下山海关,进而染指北地山河? 所以对天子来说,李自成是必须死的,他不可能接受李自成任何形式的投降。 再联系到天子降下的那道密旨,堵胤锡心中一时了悟。 明眼人都能看出李自成如今是丧家之犬,被清军一路追赶到了九宫山,失败身死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天子在圣旨中所说的关注湖广局势是不是指的就是关注九宫山战局呢? 或者说天子让堵胤锡时刻盯着的就是李自成什么时候死。一旦李自成身死,便是堵胤锡出手招降顺军余部之时? 堵胤锡越想越觉得天子就是这个意思。 对天子来说,李自成毫无疑问就是杀父弑君的仇人,只要李自成活着一天,天子就不可能招降顺军。不然即便满朝文武不说什么,天子自己心中的那个坎就过不去。 而如果李自成死了,就可以把兴兵作乱、逼死烈皇的罪名全都推到李自成身上。其余顺军将领最多只是盲从,罪责小了很多。 天子真正看重的是顺军的兵马,毕竟相较于湖广大部分官军,顺军残部的战斗力明显高出了一个档次。 李自成一旦身死,顺军内部必定会四分五裂,朝廷这时候若是招降,他们归附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四川的张献忠姑且先不论,这场逐鹿天下的争夺多半会在大明和建虏之间展开。 利用一切机会吸纳兵员良将提升自己的实力,对大明来说十分重要。湖广作为产粮大省,建虏势必垂涎,将来在此地爆发大战的可能性很大。堵胤锡更是要早作准备。 当然这一切都是堵胤锡的推断,天子在圣旨中并没有明说。如果堵胤锡把事情办砸了,天子也不会有任何名节上的损伤。一切都是堵胤锡妄自忖度上意。 这让堵胤锡想到了当年的陈新甲。卡Kа酷Ku尐裞網 陈新甲作为兵部尚书时暗中派人和东虏商谈行款议和之事,后来其家仆不慎把议和密函当做塘报交由各衙门传抄。 此事顿时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众朝臣纷纷上疏弹劾,请求崇祯皇帝处死陈新甲。 崇祯皇帝一开始还想把此事压下去,弹劾陈新甲的奏疏一概留中不发。 可后来,弹劾陈新甲的朝臣实在是太多了,连崇祯皇帝也有些顶不住压力了,最终下旨将陈新甲处死。 罪名嘛除了暗通东虏行款议和外还有一条,那就是失陷亲藩。 当时一共有七位亲王在被农民军攻克城池后处死,崇祯皇帝把这个罪名也安在了陈新甲的头上。 严格来说这也没有什么毛病,毕竟陈新甲此时的官职是兵部尚书,要对全国兵事负责。 但崇祯皇帝要杀陈新甲,真正的原因却是他需要一个替死鬼来顶缸。 毕竟对东虏议和行款不能是天子的主意。 陈新甲于崇祯十五年九月二十二日被斩于市,朝中除了周延儒等少数人,几乎没有人同情他。 为天子办事就是如此,必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一步走错便有可能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堵胤锡如今的处境其实和当年的陈新甲很相似。 虽然皇帝命他们做的事情性质完全不同,但本质上都是不可公之于众,秘而不宣的。 皇帝陛下总不可能对天下人说,不是朕不想招降顺军余部,是因为李自成没死,朕的杀父之仇没有报,不可能招降他们。只要等到李自成被杀,朕便会命人招降其残部吧? 要是那样,君威何在? 所以必须得有人心甘情愿的替天子去做这件事,还不能走漏任何的风声。 天子最终选中了堵胤锡。 对此堵胤锡是又忧又喜。 他喜的是天子对他信任有加,把如此重要隐秘的事交给他去做。证明堵胤锡已经做到了简在帝心,成了在天子心中排的上号的重臣。 他忧的是万一把事情办砸了,后果不堪设想。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若是一般的庸碌之臣,天子自然不会让他们去办如此紧要之事,但同样的他们就不会有性命之虞。 这也是崇祯年间庸碌之臣比比皆是的原因。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混一天是一天,当一天官捞一天银子,等到致仕时便回乡过起逍遥小日子。 家国天下事,关他们屁事? 不过堵胤锡却无法容忍自己也成为这些庸碌之臣中的一员。 如今国事艰难,需要更多的忠臣良将站出来,而不是遇事推诿能躲就躲。 堵胤锡十分清楚这件事要是办砸了,陈新甲就是他的下场。 但他还是决定尽力尝试,促成招降顺军一事。 毕竟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他竭力去做了百年之后也可不留遗憾。 ..... ...... 第二百零九章 骑兵对冲 大军转移是艰难的,尤其是在山区。 过一线天后,顺军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几十里,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别看他们走了几十里,实则都是九曲十八弯的山路,距离下山还远的很。 李自成下令就地扎营。他们扎营的地方在一处矮原,相对来说地势比较平坦,足够大军驻扎。 但因为舍弃了绝大部分的粮草辎重,大部分顺军士兵是没有营帐去搭的。 他们只能生起篝火凑在旁边取暖。 漫漫长夜,天气又这么冷。若是再不生火,真有可能冻死人。 顺军士兵们都很疲惫,相互靠在一起,闭上眼睛没多久就都睡着了。 对他们来说休息的是时间是极为难得的,能多休息一刻是一刻。 翌日一早,还得继续赶路。 夜晚是静谧的,除了火焰烧的干树枝噼噼啪啪的声响再听不到什么。 李自成合上了眼睛,准备小憩一觉。 这些日子来他没有一天睡的超过两个时辰,眼睛早已熬的通红布满血丝。 可他闭上眼睛刚没多久,便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李自成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弹身而起,借着火光定睛去瞧,只见一只骑兵朝营地气势汹汹冲杀而来。 那只骑兵每人手中都攥着一只火把,远远看去犹如一条火龙。 李自成大骇,他当然明白在这种时候杀出的骑兵只可能是清军。 可是清军是怎么寻到他的踪迹的? 李自成顾不得去想这些,连忙吩咐麾下大将准备应战。 田见秀等人反应也足够快,须臾的工夫便完成了动员工作。 顺军士兵们都明白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了退路,只有杀出重围才能活命。 由于实在天色太黑,李自成看不清来人属于清军的那一部分,但下意识的感觉应该不是八旗主力。 八旗骑兵不太喜欢夜袭,最喜欢玩这一套的还是汉人。 李自成翻身上马,亲自拔刀指挥作战。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一行为很大程度起到了安稳军心的作用。 越来越多的顺军士兵翻身上马,在李自成身边结阵。 他们都是“三堵墙”的老兵。 所谓三堵墙是李自成从顺军老兵中挑选的精锐。能够入选三堵墙的不但资历要老,还必须拥有极为精湛的骑术。 在几次与明军的对决中,三堵墙都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这支骑兵的战法和普通骑兵很不相同,并不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反复袭扰,而是把骑兵集中起来一次性冲锋。 说白了这就是一锤子买卖,冲阵成功那么敌军势必会大败,顺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割人头。如果冲阵失败,顺军也会损失军中最犀利的骑兵,肯定会元气大伤。 难能可贵的是,三堵墙自组建以来,屡次冲锋陷阵从来没有失败过。 其是李自成手中的一个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拿出来。 李自成命三堵墙结阵,证明他认为如今的形势已经十分严峻,到了不得不舍命一搏的时候。 三堵墙的骑兵彼此之间十分熟悉,他们马头贴马尾,彼此之间的距离留的十分狭短。 李自成深吸了一口气下令三堵墙开始冲锋。 骑兵对冲速度是关键,清军骑兵有备而来已经把速度提了起来,三堵墙也不能示弱。 随着马匹的速度越来越快,三堵墙骑兵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越收越紧,远远看去就像一柄长矛一样。 而李自成就是那个矛头。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就在双方骑兵撞阵前的一瞬,一只冷箭猛然射来,直朝李自成面门而去。 李自成连忙侧开身子。只是因为在马背上动作无法完全舒展开,他虽然避开了那只冷箭,却被射掉了盔帽。 这多多少少影响了三堵墙的冲击速度。好在李自成及时调整,没有酿成大乱。 两军骑兵正式搅在了一起,竖耳一听就能听到长矛破甲入肉的声响。 李自成发现这只清军骑兵甲胄精良,训练有素,完全不比他的三堵墙差。 可他草草扫了一眼发现这只骑兵明显不属于八旗军,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这只骑兵是关宁军! 所谓的关宁军,是指当初孙承宗主辽镇事时训练的一只军队。这只军队不但有步兵、炮兵,还有全大明最缺的骑兵。 崇祯皇帝为了对抗东虏每年专门征收几百万两辽饷,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这只关宁军。 可关宁军在让人失望这件事上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蓟辽总督换了不知多少任,可关宁军在对八旗军野战几乎没赢过,基本见到八旗军杀来掉头就跑,也就是敢凭借坚城龟缩防守。 这样的关宁军不知道坑死了多少人,崇祯皇帝却仍然捧在手心里怕化了。 李自成对关宁军本是极为不屑的。但今日关宁军却改变了他的这一看法。 从方才的对决来看,关宁军在气势上并没有输给三堵墙多少,反而在狠辣上更胜一筹。 这是怎么回事? 李自成却不知道吴三桂统领的关宁铁骑在降清后一直被驱作先锋攻城略地,即便是怂包一群这么多场胜仗打下来也打出来信心了。 加上剃发留了辫子之后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旗人,那种加持的信心更是驱动他们冲锋的动力。 骑兵对冲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波冲阵。十次对冲有九次都是一方将另一方的阵型直接冲散。 而现在的情况是双方旗鼓相当,关宁军和三堵墙对冲了一个五五开。 这是极为罕见的。 但李自成却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并据此去想应对之法。 如今双方骑兵缠在一起,就如同陷入泥塘的牲口一般根本发挥不出实力。大多数的情况是你朝我砍一刀,我朝你刺一矛。 失去了速度,骑兵的威力大减,甚至还不如步兵在白刃战中的作用。 “玉峰,你带一队人马尽量挤出一条路来,往鞑子帅旗的方向!” 这种时候主动求变是最好的选择。李自成双眼眯起,沉声冲不远处的田见秀吩咐道。 只要田见秀能够吸引走一部分关宁军,李自成便有空档可以利用了。 ...... ...... 第二百一十章 来自尚可喜的伏击 田见秀轻点了点头。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追随李自成多年,对方一个眼神他便能领会到用意。 深吸了口气,他率领一部分骑兵强行向吴三桂的帅旗冲击。虽然速度并不快,但充分吸引了吴三桂的注意力。 吴三桂也算是百战老将了,十分清楚李自成是想借冲击中军使得他的整体阵型随之变乱。他立刻命亲兵上前阻截。 他的亲兵配备的都是玄铁重甲,就连胯下坐骑也都披甲。这意味着寻常的刀枪难以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即便受到轻伤也不会使得这些骑兵丧失战斗力。 吴三桂的亲兵加入战斗后,田见秀的推进戛然而止。由于有着人数优势,陷入“泥潭”的顺军骑兵渐渐处于腹背受敌的不利状态。 李自成率领亲卫冲杀了几个来回也无法彻底突破清军的铁桶阵。他十分清楚等清军把口袋彻底扎紧他再想突围便不可能了。 李自成回望了一眼老营的妇孺,心下一狠命令全军突围。 他再一次选择抛弃了老营,就像当初潼关溃败,杀向商洛时一样。 这种时候老营就是个拖累。既然留下来大家都得死,还不如拼死杀出去留下希望的种子。 李自成不再犹豫,双腿夹紧马腹大吼一声将身边的几骑砍翻腾出冲击的基本空间,这便拨转马头一马当先的冲去。卡Kа酷Ku尐裞網 “都跟上陛下!” 李自成的亲卫们大声嘶吼着,如同一群野狼跟在狼王身后。 他们即便站着死,也不要跪着乞活! 吴三桂眉头一皱,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李自成这次的冲锋和之前的有很大不同,隐隐带有一丝决绝之意。 吴三桂不敢大意,尽谴主力收缩防御。 他坚信李自成来势虽然凶猛,但只要他扎好篱笆,这些饿狼也翻不了天。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退让! 就在不远处,尚可喜率领的天助军就驻扎在小岗上。 准确的说这是一只炮兵小队。 几千斤重的红衣大炮当然无法带上山。不过尚可喜还是命军队携带了一些仿制自佛郎机人的三磅炮。 这些三磅炮十分轻便,只有几百斤重,携带在身边也不会太过费力,却可以在关键时刻给予敌军致命打击。 就比如当下。 尚可喜已经看出李自成的想法,他是想舍弃老营奋力突围啊。 人在绝境之中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李自成本来就不是酒囊饭袋,这厢更是会搏尽最后一丝气力。 吴三桂的藩兵虽然也很强,但对他们来说杀掉李自成最多是立下一项大功,和李自成突围活命的诉求完全不可相比。 尚可喜觉得李自成多半还是能够突破吴三桂的围堵,率领亲卫杀出一条血路。 尚可喜并不急着命令麾下藩兵行动。 他要等李自成突破吴三桂部围堵的那一刻,只有把握住了那个时机功劳才完全属于自己。 若是现在他就命人炮轰李自成,误伤吴三桂部藩兵且不说,最关键的是功劳可能被吴三桂分走不少。这是尚可喜不愿意看到的。 这份功劳,他要独占! ...... ...... “哈哈哈哈,吴三桂这关宁军也不过如此!” 在进行了一番殊死搏斗后,李自成率军突围成功。 浑身披甲的关宁军并没有阻拦住顺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顺军从缺口冲出。 吴三桂恨得牙根发痒,却是无可奈何。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拦不住就是拦不住。 技不如人,徒呼奈何。 不过他明白李自成根本跑不掉,过了他这一关,还有尚可喜在小岗上埋伏着。那些火炮可不是吃素的,一番炮击下绝对能把顺军轰成渣滓。 只可惜生擒李自成的功劳落不到吴三桂手上了,抬到阿济格面前的只能是一具李自成的尸体。 不过即便如此也比再次放走李自成的好。 以李自成的威望和实力若是逃走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拉起一支大军。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 ...... “王爷快看,李闯来了!” 尚可喜的亲兵孙和喜声道。 尚可喜借着火光定睛瞧去,果然看到一队骑兵奔驰而来。 站在山岗上可以把一切看得清楚,尚可喜甚至能够分辨出冲在最前身着大氅的就是李自成。 他不由得大喜。 吴三桂这个废物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真的没能拦住李自成。 既然他把一份大礼送上面来,尚可喜自然不会客气。 “传本王将令,准备放炮!” 三磅炮的绝对威力远逊于红衣大炮,在攻城战中发挥不出作用。但用来对付血肉之躯的骑兵却是绰绰有余。 尚可喜就不信李自成面临一轮密集炮击能够安然无恙。 不过重任在肩,尚可喜麾下的炮兵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们小心翼翼的完成放炮之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直到引燃火药的那一刻心脏都砰砰直跳。 毕竟使用火铳火炮不是天助军的强项,相较而下孔有德、耿仲明的天佑军更为精通此道。 但事情进展的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顺利,一发发铅弹抛空而出,直朝突围狂奔的顺军骑兵砸去。 清军仿制的三磅炮和原本的佛朗机炮一样使用的是实心铅弹,其本身不会炸裂形成二次伤害,但却有可能跳跃形成跳弹,威力同样不可小觑。 尤其是从山岗上放炮,不论是铅弹切入的角度还是速度都极为完美。 正在策骑狂奔的李自成却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一颗铅弹呼啸着擦着他的坐骑而过砸在了一名亲卫身上。 李自成清晰的看到那颗铅弹贯穿了亲卫的胸膛,留下一个大窟窿。那亲卫登时死透,连一声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 越来越多的铅弹砸下,李自成身边的亲卫一个个倒下。李自成左躲右闪还是被一枚二次跳起的铅弹砸中了马身翻滚下马背。 李自成滚了三滚,等他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环顾左右,发现到处都是断肢残臂。 这死状太可怕了! 该怎么办? 九宫山中穷途末路,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李自成之死 一轮火炮放炮结束,李自成难得的获得了喘息的时间。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带着仅有的亲卫向前冲去。 下一轮火炮炮击之前他还有时间逃跑。 这时候李自成和田见秀之间的联系早已被切断,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剩下的这些亲卫。 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小岗之上的尚可喜见状直是想笑。 这李自成死到临头了还在挣扎! “放箭,放箭!” 虽然火炮不能立刻炮击,但弓箭手却是早已备好的。 尚可喜天助军中的弓箭手都是百战老兵,射艺十分精湛。何况站在高处射箭根本就不用刻意瞄准。一泼箭雨浇下去,山谷之中的人就会变成刺猬。 尚可喜一声令下,如蝗羽箭飞射而下,瞬间将几十名李自成的亲卫射翻在地。 李自成的运气足够好,没有被射中要害。可一轮箭雨下来,他右臂、左腿小腿上还是中了两箭。 李自成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继续向前行去。 清军的弓箭手人数有限不可能覆盖到每一寸土地,只要他拼命往外走,总能走出清军的埋伏圈。 求生的欲望是如此强烈,李自成一步接一步,渐渐走出了死地。 清军射下的箭矢再难对他形成伤害,李自成放声大笑道:“老子命不该绝,命不该绝!” ...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自成翻过了牛迹岭,来到了一处村子前。 此时他身边已经连一个亲卫都不剩,只有李自成孑然一人。 逃了一夜,李自成饥寒交迫,身上又有箭伤再也走不动了。 眼前的这个村子对李自成就像救命稻草一般。 渺渺炊烟升起,说明村中有人家在做饭。 李自成咽了一口吐沫,艰难的挪着步子往村子里走。 村口有一口水井,李自成却没有任何想去取水的意思。他现在必须迅速吃一些食物并处理伤口。不然时间长了很可能会伤口溃烂。 这村子并不大,约摸也就几十户人。但屋舍修建的极为齐整,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卡Kа酷Ku尐裞網 李自成走到一家门前轻敲了敲门:“有人在吗?我想求口饭吃。” 虽然索食对李自成来说有些难以启口,但他还是说了。 屋中似乎没有人。 李自成皱了皱眉还是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轻易的推开。 李自成走进屋中四下环顾了一番,发现这家家境还算殷实,基本该置办的物件都有,应该是这村子里比较有地位的人家吧? 他的运气不错,遇到这样的人家讨到饭吃的可能性要大不少。 “有人吗?我想求口饭吃。” 李自成再次问道。 依然没有人回应。 李自成皱了皱眉,难道这家人都出门了? 可这一大早的他们出门做什么?现在早已过了农忙的时节啊。 李自成满脑子疑惑,继续往后院走去。 一进院子李自成便闻到一股烙饼的香味,不由得喉结耸动吞了口吐沫。 李自成寻着香味走过去发现伙房大铁锅上正在烙一张大饼。 显然主人家刚刚出门没多久,饼都还没有烙糊。 李自成却是饿的饥肠辘辘,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拿起还有些发烫的大饼就往嘴里送。 饼真的很烫,李自成被烫的直咧嘴,无奈之下将烙饼从嘴里取出转着吹了吹,过了好一会才大嚼特嚼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觉得这大饼比什么珍馐美味都要好吃,恨不得一口气吃下两三张。 便在李自成死命把烙饼往嘴里塞的时候,突然从前院冲过来一群人。 他们手中拿着锄头、粪叉,神情十分愤怒。 “就是他,就是这个小蟊贼一直在偷东西!乡亲们打死他!” 一个五短身材,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恶狠狠的指着李自成的鼻子道。 李自成连忙将烙饼从口中取出,摆手道:“误会,这一定是误会啊。某想进来讨口饭吃,见没有人,便...” “便偷便抢?人脏俱在还敢狡辩!” 那五短身材的汉子呸了一声。 他就说最近家里总丢东西,不是丢鸡就是丢蛋,原来真的是遭了贼啊。 捉奸捉双,捉贼捉脏,如今人赃俱获,这厮竟然还要狡辩,真是死不要脸! 李自成强自使自己镇静下来,见一直是这人在发号施令,知道他便是领头的,好言好语的哄道:“敢问这位老乡怎么称呼?可否给某一个解释的机会?” “哼,老子程九伯,你有屁快放!” 李自成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和声道:“某被一群恶人追杀,无意之间逃到贵村,只想讨口饭吃。方才某以为这屋子里没人,实在饿的急了,便拿了饼子吃。这是某不对,不过某可以付钱,付多少钱都行!” 程九伯有些犹豫道:“就你这样子还拿的出钱?罢了,先把钱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李自成连忙往腰间去摸,可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钱袋。 糟了!一定是在逃跑的时候把钱袋落下了。 见李自成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程九伯冷笑道:“拿不出钱吧?老子看你就像个贼!” 他身旁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也道:“九叔,你看那厮胳膊腿上都插着箭呢,我看他不像好人!” 一帮村民纷纷附和。 也难怪他们生疑,李自成现在的样子也太容易惹人怀疑了。 李自成已经觉察出了危险,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诸位且听某解释...” “不要听他蛊惑人心,打死他!” 程九伯却是发出一声暴喝,当先轮起铲子就朝李自成挥去。 李自成虽然负了伤,但还是躲开了这一击。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众愤怒村民的围攻。 “打死这个小蟊贼!” “拿了他的尸首去报官!” “锄奸除害,保护乡里!” 锄头、粪叉轮番袭来,李自成避无可避将双手挡在身前,可没过多久他就被愤怒的村民砸成了肉泥。 确认眼前之人已经死透,程九伯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听说一个土匪的脑袋值不少银子。我们便这么报上去,换来了赏银我请大伙喝酒!” “九叔英明!九叔威武!” ...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高杰在河谷伏击勒克德浑麾下大将后并没有撤军,而是向北行军。 这回轮到勒克德浑发虚了。 照说他麾下有两黄旗精锐,又有数万绿营兵辅佐,不应该这么怂。可勒克德浑觉得高杰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率军北上一定是有后手。 说不准明军是兵分两路,还有一支兵马由另一人统领,与高杰遥相呼应互为犄角。 对勒克德浑的判断,范文程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明军分兵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北直隶其余各府县并没有报告说遭到明军袭扰。如果明军真的分兵,怎么可能过城池而不心动。 但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的,尤其是这个判断还是贝勒爷做出的。 奴才不能置疑主子,这是必须要遵循的原则。 但范文程却可以给勒克德浑出谋划策。 他的建议就是拖。 拖到多铎率领大军班师回朝,高杰自己就会撤走。 在这期间勒克德浑只要退守真定府,背靠坚城严守就足够了。 听到这个建议勒克德浑是很沮丧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这次获得统兵权很不容易,相当程度上是因为多尔衮无人可用。 阿济格和多铎都统领大军在外,多尔衮又不敢用豪格,总不能自己披挂上阵吧? 除了启用勒克德浑多尔衮别无选择。 但勒克德浑也十分清楚,如果他不能在这次统兵征战中发挥出色,给多尔衮留下深刻印象,兵权迟早还得被多尔衮收回。 毕竟阿济格和多铎是多尔衮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多尔衮没有理由信任一个外人胜过亲兄弟。 所以勒克德浑必须利用这个机会尽可能的表现自己,消极防守当然不会出大错,但也意味着不会有出彩的地方。 可让勒克德浑这个时候主动率军袭击高杰部明军他又没有那个胆色。 好在高杰似乎没有长驱直入攻取神京的打算。 要真是那样,勒克德浑就必须在真定府和高杰进行一次野战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威胁到京畿安全。 ... ... “大帅,我们发这些小册子有用吗?” 李成栋对高杰率部进驻真定府后的举动十分不解。卡Kа酷Ku尐裞網 明军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攻城略地,而是将一份份手抄的小册子分发出去。 这些小册子当然不是给普通百姓看的,而是给当地的缙绅。 这些人虽不说饱读诗书,但识文断字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阅览这些小册子不在话下。 小册子里的内容也十分简单,便是号召大伙儿隐忍蛰伏,等到朝廷大举北伐时积极响应。 可以说高杰选择的切入时间十分毒辣,正是北直隶人心思变的时候。 原本满洲八旗征服北直隶后,当地缙绅已经准备做清廷的顺民。可谁知多尔衮一道剃发令直接弄的人心浮动。 越来越多的人往南边逃,为了应对这种现象多尔衮又颁布了逃人法。 一系列举措勉强稳住了局势,但北直隶百姓对清廷离心离德却已是板上钉钉。 这种时候只需要点一把火就能烧起百姓心中对清廷的仇恨。 而高杰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成栋啊,你还记得李闯当年编出的那首歌谣吗?” 高杰意味深长的说道。 “当然记得!”李成栋也是陕西农民军出身,当即念了起来。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等李成栋念完了,高杰微微颔首道:“那你觉得,这首打油诗作的怎么样?” “这个嘛...” 李成栋显得有些犹豫。 其实他本想说这首打油诗很巧妙,把明廷的横征暴敛表现的淋漓尽致,极大的争取了老百姓的同情。 可鉴于他们目前明臣的身份,又不好把这些话说出口。 “仅就这首诗而言是极为讨巧的,这也是闯逆打到哪儿,哪儿的百姓便打开城门迎接的原因啊。” 高杰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自顾自的说道。 “大帅的意思是,这次分发册子给缙绅是想要起到当初闯逆争取人心的作用?” 李成栋眼前一亮道。 “算你不笨。” 高杰微微笑道:“出征前陛下就对我说这次北伐不在于一城一池得失,而在于争取民心。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古如此。北直隶的百姓大多是念及大明朝的,李闯败退之后东虏一道剃发令更是让他们没有选择。” 高杰这么一说李成栋就全明白了。 怪不得一路打下来这么多城池,高杰都没有分兵去驻守,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想去守。 毕竟高杰北伐的军队人数一共只有五六万人,若是打下一地就分兵去守,手中的兵力就太单薄了。 正确的做法是把所有军队牢牢捏在手心里,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对清廷造成威慑。 高杰从一开始就明白这次北伐很难直捣黄龙光复神京,便取了个极为讨巧的法子,多攻城掠地造成清廷统治不稳的现象。 而攻城掠地够了,又靠伏击在野外大胜了一场八旗军,使得麾下将士有了战胜真虏的经历。 这些都做完了还不够,高杰要把这次北伐的影响力发挥到最大,这便到了分发小册子的时候了。 拿北直隶来说,农户人数远远多于城中百姓。 去向农户宣传朝廷光复北直隶的决心远远比打下一座城再去宣传划算。 唯一的问题是普通农户不识字。 所以高杰将目标瞄准了当地的缙绅。 缙绅都是当地最有影响力的人,甚至比清廷派出的流官影响力还要大。 在这个皇权不下县的时代,县官也得依靠这些缙绅来统治。 只要打通了这一层关系,再由缙绅向普通农户宣贯,便可以最大程度的完成高杰想做的事。 当然,高杰给缙绅的承诺和普通农户的承诺完全不同,这样有助于缙绅们卖力去宣贯。反正都是画一张大饼,还不如画的更大一些。 ...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朝廷利益高于一切 南京紫禁城内,朱慈烺在和一班内阁辅臣商议税收事宜。 在治世充足的税收尚且是维持一个国家正常运行的必备条件,何况乱世乎。 在乱世朝廷要想保持威信就必须养着规模足够庞大的军队,每年光是军费开支就是一大笔钱。这笔钱当然也得从税收里抽。 朱慈烺内帑中虽然还有近千万两,但也就够军队消耗个两三年,未雨绸缪总是对的。 大明现有的税收体系基本可以划分为几大块。 一大块是农业税,基本也是明朝税收的主要来源。 不过农税的征税模式很不合理,官绅、藩王免税,税全被升斗小民承担了。高额的赋税再加上旱灾蝗灾等很容易引起自耕农破产,进而会汇聚成大片流民。被有心人稍加利用,便会拉出一支李闯那样的队伍。 要想改革农税,就必须革除官绅名下田亩免税的陋规,不然再怎么改都是换汤不换药。 除了农税最大的一块是商税。 商税很复杂,种类很多,但抽成比例并不高,加上官商勾结,最终大部分银子都进了官员的腰包,朝廷并没有得到多少。卡Kа酷Ku尐裞網 当然商税之中有一个分类很特殊,那就是海税。 本质上海税也是商税的一种,但因为征收对象主要是大小海商,所以可以单独列出来。 海税之丰润恐怕只有朱慈烺和郑家人清楚。 朱慈烺自不必说,他灵魂来自于后世对其中门道一清二楚。 至于郑家恐怕是海税征收最大的受益者。 据后世文献记载,崇祯末年时郑芝龙一年光是靠抽取海税就能进项一千万两白银。 而大明朝廷各种征饷加派都算上一年也收不到那么多税。 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郑家一点也不为过。 以至于到了后期郑芝龙都不屑于自己出海做生意,而是坐镇福建靠收税养活庞大水师。 对于如今的大明来说,海税绝对是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 不过从之前朱慈烺和郑芝龙合意开办皇明贸易商会的情况来看,并不很乐观。 从五月到十一月,半年的时间内郑芝龙先后将一百万两银子的分红解送到南京。 如果按照郑芝龙一年赚取一千万两来计算,他一年应该给朝廷分润五百万两,半年的话也应该是两百五十万两。 可郑芝龙仅仅将一百万两的银子送来,说明郑芝龙只拿出了两成的利润给朝廷而不是双方约定好的五成。 这简直是打发叫花子呢! 朱慈烺内心当然是无比愤怒的。 征税本来就是朝廷的特权,朱慈烺现在等于在跟郑家分享这个权力。想不到郑芝龙这厮却是阳奉阴违,把朝廷当傻子哄骗。 也就是那些没有见识过海贸利润之丰的内阁辅臣在看到郑芝龙派人解送的一百万两时才会大为惊讶。 但以朱慈烺现在的实力又不能跟郑芝龙翻脸,湖广山东随时可能爆发大战,这个时候后方绝不能乱。 朱慈烺只能先考虑从其他沿海各省抽税。毕竟大明又不仅仅只有福建一处靠海。 朱慈烺将海贸分为南北两种。 南面的肯定就是去南洋诸国,可以从广东出发,绕开福建。 至于北面的可选择余地就更多了。 浙江、山东甚至天津都可以。 北面的海贸除了各省彼此之间贸易,最多的就是和日本通商。 之前这一部分海贸主要是被郑家垄断,朱慈烺决定插上一脚,以朝廷的名义跟日本方面进行交涉。 此举也是给郑芝龙提个醒,没有郑家朝廷也能够收取海税。 当然,就是把这些全加在一起,一年恐怕也收不到两三百万两。 毕竟朝廷在这方面刚刚起步,比不得从事这一行业十几年的郑家。 海贸比的就是渠道,朝廷除了在大义上占有优势,并没有太多拿的出手的东西。 但这件事必须尝试去做。因为你不做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就像水师一样,如果朱慈烺不命令龙江船厂倾尽全力赶造战船,登莱水师的班底又怎么搭的起来? 收海税见效快,但要达到巅峰郑家的水准恐怕没有个几年时间是很难的。 最让朱慈烺头疼的是矿税。 万历时曾经在各地设矿监,专门负责征收矿税的事宜。 由于矿监都是宫中走出来的内臣,对朝廷和皇帝十分忠心,朝廷每年还是能够收到一笔不菲的税银的。 但这妨碍了士大夫、东林党的利益,一直遭到文官阶层的口诛笔伐。 就因为收取矿税这件事,文官的吐沫星子都快喷到万历皇帝的脸上了。 不过万历皇帝也算是够硬气,一直没有怂,你们喷你们的,朕收朕的。正是靠着海税、矿税万历皇帝才养得起几十万边军,才打的起三大征。 可到了朱慈烺的便宜老爹崇祯皇帝登基一切都变了。 你说你裁撤锦衣卫也就罢了,竟然连矿税都给废了。 就因为文官阶层鼓吹什么天子不与民争利。 好吧,天子是不与民争利了,这些利全被官绅阶层攫取了。 朱慈烺命人做了一番初步的清查,发现大部分停封的矿如今并没有停采,而是如火如荼的开采着。 而开采这些矿的就是当地的官绅阶层。 这真是狠狠打了崇祯皇帝的脸。 朱慈烺当然不准备放任这些蛀虫挖大明的墙角,窃取大明的财富。 但他也不准备走万历皇帝的老路。你们不是认为朝廷抽取矿税是与民争利吗?那好,朕便不抽税了,朕直接包采包销! 金矿铜矿自不必说了,开采得到的矿产一概充入国库、内帑。其他的矿类,从开采到销售一条龙式完成,完全以朝廷的名义。 这等于是变相宣布了大明矿产属于朝廷,让那些只会以双重标准要求别人的文官闭上嘴巴。 这也是朱慈烺一直想做却没能做的。因为之前他手中的军队不足,怕难以压的住局面。 现在朱慈烺却无需担心了,若是有人带头闹事直接抓进诏狱。有人兴兵作乱直接率大军踏平。也该让那帮脑满肠肥的蛀虫清醒清醒了,朝廷利益高于一切! ... ... 第二百一十四章 遂昌县的金矿山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处州府,遂昌县。卡Kа酷Ku尐裞網 黄岩坑矿。 作为唐宋时就已经开采的大型坑矿,到了大明朝其仍然是黄金的主要开采地之一。 临近年关,矿工们仍然没有休息,冒着严寒下矿开采金子。 如果问这世间做什么做赚钱,答案一定是挖矿。 挖什么矿最赚钱?当然是金矿! 金子虽然在大明不能作为流通货币进行结算,但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贵金属。寻常富贵人家的大妇都以拥有一套纯金头面为傲,更不用说那些达官显贵,公侯伯爵家连便溺器皿都用的是金器了。 金器多寡成了衡量财力的一大标准。 当然,对这些开采金子的矿工来说,挖出的金子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只能得到微薄的收入,勉强够养家糊口而已。 所有采出的金子都必须统一送到何老员外派来的管事那里查验称量。 也有人曾经起过小心思,想要把金子夹带在身上带出矿坑。可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失败了。 为了防止矿工夹带金子,何员外制定了严格的搜查方法。 所有要离开的矿工接受搜查时都必须脱的一丝不挂,就连发髻也必须打散。 曾经有一个矿工把金子藏在了粪门里想要蒙混过关,结果却被何家派来的打手发现,生生把金子从粪门里掏了出来。 那个矿工的下场十分凄惨,被何家护卫活活乱棍打死,最后随便拿草席子一卷扔到荒郊喂狼,被野狼啃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 矿工的婆娘咽不下这口气去县城报官,却被遂昌县令直接下了大狱,最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狱中。 至此事后,再也没有矿工妄图把金子夹带出矿坑。 这黄岩坑矿遍地都是何家的眼线耳目,他们是不可能混出去的。 事情败露不但他们自己难逃一死,连家人也得受到牵连。 报官鸣冤?县尊大老爷凭什么为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何家? 要知道那何家在遂昌县当地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跺一跺脚地面都得跟着晃三晃。县尊大老爷要想获得好的政绩,必须要得到何家的支持。 别的不说,遂昌县一多半的土地都在何家名下,要是何家不交赋税,县尊大老爷收不到税,考评上肯定会落得个下等,别说升迁了怕是头上那顶乌纱帽都保不住。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家在遂昌县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何家是官宦世家,最早做官的是弘治年间的松江府知府何敢。其后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年间何家都有出过官员,最高的做到过吏部侍郎。 现任何家家主何荣的父亲何铨安便是在万历朝出仕,先授通山县县令,后调任济宁州知州,一路累迁户部员外郎、大理寺少卿,最终做到了通政使司通政使的高位。 可惜何荣并没有延续这一良好传统,虽然中过举人但难以更进一步进士登科。 何荣又不愿意候补官缺,便索性一直留在家乡经营家业。 何家家大业大,具体的事情都有下人们去做,何荣只需要坐着收钱就好。他闲着没事做便将热情都投在了和女人厮混上。 何荣一共娶了十八房小妾,每一个都是生的如花似玉,何荣却还不满足,金屋藏娇的美人不计其数。 何荣除了和女人厮混最大的乐趣就是数自家地窖中的金银。金子、银子都被他铸成了锭子,摸上去那种感觉真是爽快的叫人窒息。 何家不仅拥有遂昌一多半的土地,还掌控者遂昌乃至整个处州府的商业。 青楼、茶馆、绸缎铺、粮铺、牙行... 几乎所有的行业何家都有涉及。 更不用说遂昌黄岩金矿了,那绝对是一座真真正正的金山啊。 何荣虽然不做官,但和朝中官员多有联系,绝不是一介流官可以搬得倒的。 加之遂昌县令、处州知府每年都拿了何家送的银子,屁股上不干净,更是对何家多有袒护。 那些矿工们也只能认命,混一天是一天,只要何家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这么混下去。 “陈大哥,你过年想咋过?” 王小川一边啃着菜馍馍一边问道。 从除夕到初十何家给矿工们放了十一天假。 对矿工来说一年到头也就有这几天时间休息。 王小川已经想好,趁着过年进到遂昌县城好好耍一耍。赏花灯看烟火自不必说,中意的糖人也得叫捏上几个,最关键的一定要置办一身新衣裳。 他说换新衣已经说了三年了,今年无论如何得换上一套。 “到时再说吧,老子那婆娘是个败家玩意,肯定又得叫老子给他扯布做新衣裳。老子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赚不了三瓜俩枣,全被这败家婆娘给糟蹋了。” 陈骆驼喝下一口菜汤,没好气的说道。 “陈大哥,你别说这种话啊。我想讨个媳妇都讨不来呢。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骆驼狠狠夹了王小川一眼道:“你个愣头小子毛都没长齐呢懂个屁。媳妇要娶就得娶勤俭持家的。老子那婆娘,便是给他一座金山银山也得败完了。” 听到金山银山二字,王小川一个激灵。 “陈大哥,你可别说了。咱们不就守着一座金山呢嘛。” 稍顿了一顿,他继续接道:“你就没有想过藏点金子带出去?” 听到这话陈骆驼猛然朝王小川扑来,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这金子也是咱们能带出去的?从打我进矿起,想带金子出去的没一个活着出矿坑!” 王小川呜呜了几声,闪开半个身位抱怨道:“我不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嘛。你说他何家凭什么把金子独占,这矿又不是他们家的。” 陈骆驼差点背过气去。 “你胡说什么呢,这矿就是何家的。” 王小川却似是来了脾气,脖子一梗道:“才不是。我听老人讲,万历皇爷坐龙庭的时候,是有矿监派来遂昌的,这矿是朝廷派人来采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朝廷不采矿了,才让何家占了便宜!” ...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巡按御史 “嘘,别乱说!” 这下陈骆驼真是被吓得不浅:“平日里看你小子挺机灵的,怎么说出这么一番混账话。朝廷也好,何家也罢,这金子也进不了你的腰包,你管这么多屁事作甚。” 王小川有些不服气的挺了挺胸脯:“那不一样,朝廷采了矿是要拿钱养军队打鞑子的,何家采了矿全拿钱养何员外的婆娘了。” 陈骆驼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小子话糙理不糙。不过啊,咱们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吃的是何家给的饭,就管住这张嘴,小心祸从口出!” 陈骆驼还是很喜欢王小川的。 他虽然娶了婆娘,但婆娘的肚子不争气,一口气给他生了两个闺女,就是不见带把的。 陈骆驼却是不肯善罢甘休,一定要继续耕耘下去,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平日里他看王小川就像看儿子一样,自然不愿意看着王小川因为口无遮拦而惹祸。 “哎呀,陈大哥瞧你那紧张样子。我不就是随口说说吗。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旁人提起的。” 王小川倒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一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离过年又近了一天啊,这个年一定得过出滋味来。” 王小川狠狠嚼了一口菜馍馍,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 ...... “孙大人,您快请!” 遂昌县令沈拙半弓着身子,右臂延展做了个请的手势。 巡按御史孙懈安也不客气,只轻嗯了一声便拔步迈入察院。 直到大门合上,沈拙才敢直起腰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要说起来地方官确实比京官舒坦。天高皇帝远的,在那一府一县之内父母官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只要别闹的太过了,基本上可以纵情享受。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别遇到巡按御史。 这类风宪官虽然品级不高,但手中权力很大,可以直接向朝廷上书弹劾巡视区官员。 故而但凡有巡按御史前来视察,地方官员都是如临大敌一般。 往日人前的威风尽数收起,缩着一双卵子做人才是这些地方官员应对巡按御史巡视时的真实写照。 当然有的巡按御史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大家都是做官的,做官的难处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 只不过京官吃的是冰炭两敬,地方官吃的是火耗,类别有所不同,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御史也是官,是官就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 只要有欲望,那事情就好办了。 被视察的地方官往往会提前打探好巡按御史的癖好。 男人嘛,所贪恋的无外乎权、财、色三样。 权的话地方官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财和色都是可以用心操办的。 沈拙目前还没有把巡按御史孙懈安的脾气秉性摸透,故而也不急着下手去操办。不然万一这孙御史是个好男风的,结果沈拙却送了个红姑娘到枕边,那不是瞎折腾适得其反嘛。 要知道自万历朝以后,士大夫中好男风的越来越多,尤其是南直隶的官员,许多都有这方面的癖好。 沈拙一门心思只想把孙懈安伺候好了,对于他的所有需求自然是一概满足。只要这尊大佛早点拍拍屁股走人,对沈拙而言就是最大的喜事了。 万一哪里得罪了这孙御史,令他赖在这里不走,那沈拙可就有罪受咯,怕是连个年都过不好。 这年头当官的有哪个不贪?不贪怎么孝敬上官,怎么往上爬? 再者说别人都在贪,惟独你不贪,不等于是在沽名钓誉吗? 自绝于同僚之间,绝不是个聪明人的选择。 来巡视的御史大多也明白这点,关键就看能不能把他伺候舒服了。若是伺候舒服了,巡按御史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沈拙从察院回到县衙后顾不得休息,当即招来了六房书吏训话。 训话的内容很明确,就是让他们从思想上紧张重视起来,在巡按御史视察遂昌县期间一定不能出岔子。 这些吏员经验十分丰富,平日里做账都会做一明一暗两套账。 明的账就是应付这种御史巡视的,暗的账才是真实的。 沈拙根本不需多言,轻轻一点六房吏员便心领神会。 训话完毕后,沈拙便回到后院。 他要马上和师爷张朔商议一下对策。 和大多数地方官一样,沈拙找的这位师爷也是绍兴人。 张朔跟在沈拙身边有五年了,是他绝对意义上的心腹。 沈拙日常公文的处理很大一部分都是直接交给张朔去办。 这次巡按御史突然来到遂昌视察让沈拙有些措手不及,他急于听听张朔的看法。 “朔之啊,这次刘大人来巡视遂昌,你怎么看?” 沈拙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便急声催问道。 那张朔约莫是三十来岁,却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 他一边轻捻着胡须,一边幽幽说道:“东翁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妨先试上这位刘大人一试。” 沈拙连忙问道:“该怎么试?” 张朔张了张嘴巴道:“东翁不妨借着酒宴的机会把美人送到那刘大人怀中。若是那刘大人半推半就证明有戏。若是那刘大人无意怜香惜玉,也无伤大雅。” 沈拙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张朔的法子好。 接风酒宴上找歌妓弹唱助兴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是风宪官也不会多说什么。而要是换个场合,沈拙贸然往巡按御史身边送女人,可是会引起极大反感的。 “另外东翁还可以找机会向刘大人提一下赋税的事。” 张朔稍顿了顿继续说道:“东翁今年的赋税可是提前收齐的,这一点一定要向刘大人好好说道一番。” 收取赋税的能力是衡量一个官员水准的极重要因素。 赋税收不上来,别的方面干的再出色也是白搭,迟早得卷铺盖滚蛋。 而沈拙赋税确实收的很齐,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何家的配合。 何家家主当然不是九世大善人,他之所以带头表率帮助沈拙收缴赋税,是因为他获得了沈拙的默许,在其任职期间独享金矿开采权。 ......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遂昌县察院之内,巡按御史孙懈安端坐在官帽椅上,与一个小厮仆从模样的人和声交谈着。 “陈千户,这回真是叫你受委屈了。” “孙大人言重了。我们都是替陛下做事,有些牺牲也是应该的。” 原来这名仆从并不是孙懈安的跟班,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刑千户陈琏。 此次孙懈安明面上巡视遂昌县,锦衣卫便在暗中配合。比起巡按御史,若是锦衣卫来到地方那引起的震动就太大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陈琏索性扮作孙懈安的仆从,这样不但不容易引人怀疑,还可以近距离接触这些官绅。 陈琏当然不是只身一人前来,他此行一共带了麾下十名校尉,都是以孙懈安仆从的身份来到遂昌的。 本来陈琏还想再多带一点人,可考虑到孙懈安只是一个巡按御史,若是带了太多随行仆从也说不过去,只得作罢。 至于孙懈安对于和锦衣卫合作并不怎么排斥。 一般来说文官阶层是十分痛恨锦衣卫的,视其为荼毒忠良的鹰犬。 但孙懈安却很看的清局势。 当今天子即位之后大刀阔斧的改革,其中很重要一项便是复设厂卫。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挫败东林党、勋贵叛乱中厂卫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孙懈安看来天子是一定会要用锦衣卫这柄快刀分文官的势的。 胳膊拗不过大腿。他与其跟着一众文官瞎起哄,倒不如顺应君意和锦衣卫合作。 所以这次天子下旨调查遂昌金矿,孙懈安主动请命,愿意在明处为锦衣卫挡剑。 有了孙懈安吸引注意力,锦衣卫便可以放开手脚,彻底清查遂昌官绅之间的复杂关系,顺藤摸瓜弄清楚遂昌金矿是怎么由朝廷开采落到个人开采的。 孙懈安坚信办妥这件事后他在天子心中将占据一席之地。 一想到他会成为简在帝心的人物,孙懈安便觉得兴奋不已。 “陈千户可想好了如何彻查?” 孙懈安咽了一口吐沫道:“若有需要本官帮助的地方,陈千户不妨直言。本官一定竭尽全力。” 陈琏轻点了点头:“孙大人有心了。孙大人只要正常与遂昌官绅交往即可。余下的事情便交给我们锦衣卫好了。” “那便有劳陈千户了。” 二人刚聊了没几句,便听到有人在叩门。 陈琏神色一肃,几步来到门前,绣春刀已经出鞘。 打开门见是千户所下小旗郑至,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怎么,有人来察院?” 原来郑至此刻扮演的是临时门官的角色。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千户大人英明,是县衙来的人,请孙大人赴接风宴。” 此时孙懈安也跟步走出,见院子里没有外人便直接问道:“这么快?本官可还没歇多久呢。” “估计是怕时间长了让孙大人以为他们是在有意怠慢吧。” 郑至淡淡道。 “我把他挡回去了,说禀报我家老爷再说。孙大人,这接风宴你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得去。” 孙懈安朗声道:“若是本官不去,遂昌县令势必会认为本官对他不满,若是引起他的恐慌,怕是不利于锦衣卫办案啊。” “孙大人考虑的十分周到。卡Kа酷Ku尐裞網” 陈琏轻点了点头。 “这接风宴陈某陪孙大人去好了。” 陈琏扮作的是孙懈安的贴身仆从,由他跟着孙懈安去接风宴不会引起怀疑。 “那便又得委屈陈千户一次了。本官心里过意不去啊。” 孙懈安有意抱紧锦衣卫的粗腿,自然对陈琏十分客气。 “孙大人无需多言,为了将圣上交办的差事办好,便是受再多委屈陈某也在所不辞。” ... ... “老爷,奴家听说您新买了一颗珍珠,可否给妾身瞧瞧?” 何府书房之中,何荣的侍妾云娘一边给何荣捏肩一边娇声嗲气的说道。 何荣只觉得骨头都快酥了,睁开眼睛一把将云娘搂入怀中,隔着厚厚的马面裙在她的一双娇臀上揉搓着。 “你个小妖精,消息真是灵通啊。老爷我刚买那珍珠不到半天你就知道了。” 云娘顺势撒娇道:“老爷你到底肯不肯嘛,妾身就想看一眼。” 在何荣的十八房妻妾中,云娘是目前最受宠的。这是因为她是青楼出身精通各种房中术,能够变着花样的侍候何荣,床底功夫了得。 何荣毕竟上了年岁,体力不比年轻时,但在云娘的侍奉下却找到了初尝人事时的快感。 “你啊!老爷我的不都是你的吗?” 何荣宠溺的刮了刮云娘的鼻头,柔声道:“你且等着,我这便给你取。” 何荣将云娘轻轻放在一边,走到书案前取来一个十分精致的木匣子。 他将木匣子启开,取出一颗荔枝般大小的珍珠。 “怎么样,这颗珠子够大吧?给你镶在凤冠上最合适。” 明末早已礼崩乐坏,民间争相仿制蟒袍、凤冠,朝廷屡禁不止。 像何家这样的大户,在地方更是只手遮天,便是私藏一件蟒袍、凤冠也不是什么大事。 “还是老爷疼我。” 云娘凑到何荣身边接过珠子细细把玩。 “妾身听说一颗荔枝大的珍珠足以价抵千金,这么看来确实不错。” “你可知道这东珠为何如此昂贵?” 何荣有意炫耀,眉毛一挑道。 “还请老爷赐教。” 云娘十分配合的说道。 “那是因为稀缺啊。物以稀为贵,采珠人采集珍珠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很可能会命丧大海。尤其是像这么大的珠子是可遇不可求的。” 何荣稍顿了顿十分得意的说道:“不过这点钱对我却不算什么。价值千金?便是价值万金又如何?” 别人说这话也许有吹嘘的成分,可何荣却完全可以这么讲。 因为整个遂昌金矿如今都姓何,别说是一颗荔枝大的珍珠了,只要有足够大小的珍珠,便是十颗,二十颗他也买得起。 “老爷,妾身听说巡按御史来遂昌了,这段时间您还是小心一些吧。” 也许是觉得何荣太过招摇,云娘便提醒了一句。 “巡按御史?不一样是官?当官有不贪钱的?老爷我几百两黄金砸下去,便能把他摆平!” ...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多铎班师 小冰河时期气候十分寒冷,在北方那就是深入骨髓的干冷。 邻近年关多铎终于率领大军来到河南,即将班师回朝。 干冷的气候让多铎仿佛认为自己置身辽东,八旗兵们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倒是刚刚投降不久的绿营军士兵冻得瑟瑟发抖。 一路上多铎也得到了高杰率所部明军偷袭河南的消息。金玉和、祖可法这两个废物真是难堪大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河南拱手让人。 好在高杰兵力不足,打下这些城池也没有分兵驻守,多铎率大军一到这些城池便又姓了清。 城头变幻大王旗,对于城中的百姓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他们早就已经习惯,麻木了。 不就是继续留辫子吗?那就留吧。只要能够活命,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百姓们愿意继续做清廷的顺民,小吏差役也不例外。基层的组织结构没有任何的破坏,多铎只需要重新任命一批官员即可。因为之前清廷任命的官员已经被高杰杀光了。 多铎在河南稍作休整便拔师开往京师。 此先多尔衮已经派人将令旨送到多铎军中,命他火速回援。卡Kа酷Ku尐裞網 原来高杰这厮利用八旗军西征的空隙一口气打进了北直隶,一路攻城略地好不嚣张。 最让多铎感到难以理解的是,多尔衮命勒克德浑率领正黄、镶黄旗前去阻击高杰,结果竟然直接吃了个闷亏,被高杰率部伏击折损了不少士兵。 那可是两黄旗精锐啊! 虽然从个人利益的角度考虑,顺治小皇帝“亲掌”的两黄旗实力受损对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是好事,可对于八旗、对于满清整体来说却绝对是坏事。 努尔哈赤刚刚创立八旗时不过几万人,通过不断的补充生女真才凑到了如今将将十万的规模。可以说满洲八旗的每一个士兵都是极为重要珍贵的。 如果勒克德浑折损的是绿营兵、汉八旗甚至是蒙八旗,多铎都不会觉得那么难受,可这次战死的却是真满洲勇士啊! 多铎发誓一定要把高杰扒皮抽筋! 他下令急行军,务必要在十日之内抵达京畿。 ...... ...... 陈顺才的心情很不错,这次西征他收获颇丰。卡Kа酷Ku尐裞網 金银自不必说,关键是他还买到了一个媳妇。这女子如今是扮作男人待在陈顺才身边,对外陈顺才便说她是抢来的包衣奴才。 多铎王爷领着大军班师回朝,陈顺才便可以跟着返京。一想到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个年他便觉得十分满足。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最后这一段路陈顺才走的十分谨慎。他时刻让媳妇保持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每天起来必定先用泥巴在她脸上抹上几把,确认旁人看不出她的女儿身。 不然莫说是多铎王爷亲领的满洲八旗军,便是恭顺王、怀顺王麾下的藩兵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把媳妇掳走奸淫了,陈顺才可没地方哭去。 等到了京师就好了,到时陈顺才把她安置在家中,平日里也不需要她出门,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缝衣做饭就好。 陈顺才疲了累了,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他粗略算了一算,他这十来年积攒的钱财加上这次西征抢来的金银,足足够他和媳妇过完下半辈子。他一定要多生几个儿子,到时子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 陈顺才正自想着,牛录章京突然传令让陈顺才等人停下来,说是王爷有命全军扎营。 陈顺才自然遵命照做,只是他有些难以理解,距离京师越来越近了,为何不索性一口气直接赶至城下。 过了好一会陈顺才得到消息,原来是多铎王爷遇到了率军赶来的多罗贝勒勒克德浑。 这位贝勒爷可没带来什么好消息,据说他又忍不住主动和高杰部明军打了一仗,结果被生生吃掉了一千人。 高杰打赢之后也不恋战主动率军向东面退去。 勒克德浑不知道高杰是否有诈不敢再追,在范文程的建议下最终率军和班师的多铎汇合寻求帮助。 再具体的细节陈顺才就不知道了,那都是主子爷们之间的隐秘事,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应该打听的。 ....... ...... “啪!” 多铎狠狠一掌掴在了勒克德浑的脸上,把他扇的一个趔趄。 勒克德浑捂着滚烫的脸不敢抬头。 多铎背负双手在帐中踱了一圈,猛然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盯着勒克德浑道:“真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摄政王怎么会叫你领兵出征!” 两黄旗的甲兵都是八旗军中的精锐,竟然就这么被勒克德浑折损了数千人。 便是放一头猪在那里领兵也不会做的比勒克德浑更差了吧?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勒克德浑到底是个年轻人,行事太莽撞了。 “王爷息怒,那高贼诡计多端,他先是在河谷伏击奴才麾下大将,过了几日又命士兵在奴才大军追击的路上撒下碎银子,奴才麾下旗兵争抢着去捡,他埋伏的军队趁机杀出,奴才也控制不住啊。” 满洲八旗内部有着极为严格的等级制度。 严格意义上来说,所有旗人对皇帝都是奴才,王爷也不例外。 而贝勒对王爷自称奴才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何况勒克德浑这个刚刚复爵的贝勒。 他之前已经被除爵,此番重新被多尔衮封为多罗贝勒,地位比之豫亲王多铎低了不止一档。 他有心抱着多尔衮兄弟的粗腿往上爬,在多铎面前自然把姿态摆的很低。 可这摇尾乞怜的态度并没有得到多铎的同情,这位摄政王的胞弟就像训斥真正的奴才一样训斥着勒克德浑。 “愚蠢,真是愚蠢之极!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那高贼虽然狡诈,但你若是稳扎稳打,怎么会让他白白赚这么多便宜。” 多铎稍顿了片刻,又接骂道:“还有范文程那个老东西呢,他也不劝着你点?” 多铎对范文程可不像多尔衮那么重视。事实上,多铎和范文程之间还有一点小过节。一次多铎偶然间见到了范文程的妻子,一时惊为天人,便命人将其带回府中享用。后来虽然范文程通过斡旋最终救回了妻子,但二人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 ...... 第二百一十八章 替罪羊 “范文程?” 勒克德浑愣了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摘清自己的绝佳机会。卡Kа酷Ku尐裞網 多尔衮确实是派范文程辅佐勒克德浑出征的,结果范文程却没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未能帮助勒克德浑击败明军。 平心而论,范文程确实给勒克德浑提出过几个不错的建议,也劝阻过勒克德浑不要贸然行军,但最终的结果却不理想。 现在勒克德浑面临着被多铎甚至是多尔衮问罪的局面,自然不会顾念着范文程做出的贡献。 如果把一切罪责推给范文程,勒克德浑的罪名就会轻上不少,可能最多被摄政王多尔衮责斥几句,并不会遭到实质性的处罚。 这当然是勒克德浑希望看到的。 范文程是最早投靠满洲人的老臣,但说到底还是一个汉人。 比起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一个汉人算的了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多铎愿不愿意帮他圆这个谎。 多铎毕竟是多尔衮的亲弟弟,要是有他在旁边敲边鼓,勒克德浑洗脱罪名的可能性就会大上不少。 勒克德浑试探着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多铎狠狠夹了勒克德浑一眼,心道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自己好心帮他他竟然还在这里套话。 “什么叫本王的意思?事实是什么样难道多罗贝勒自己不清楚?” 多铎虽然没有明着给出勒克德浑答案,但这句话已经暗示的很明白了。那就是事情解释成什么样全看勒克德浑。勒克德浑只要说得别太离谱,多铎便愿意相信。 多铎的这一态度极大的怂恿了勒克德浑。 联想到之前多铎抢走范文程妻子的陈年旧事,勒克德浑便是了悟。 多铎作为一个满洲王爷最终却不得不迫于压力把范文程的妻子还回去,是极为丢面子的。多铎肯定是一直想找机会报复范文程,眼下不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损失的这近两千甲兵可都是两黄旗精锐。 只要勒克德浑把罪责推到范文程身上,多铎再安排这些旗人的家人那么一闹,迫于压力,便是摄政王想要保范文程恐怕也保不住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多尔衮虽然也很欣赏范文程,但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汉人大学士得罪整个正黄、镶黄旗。 何况他现在对洪承畴也多加倚重,重视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范文程。 汉人不是有句话嘛,一朝天子一朝臣。 摄政王现在虽然不是天子,但和天子也没有太大的分别了。范文程真正受重用是皇太极在位时,多尔衮主政后为了树立威信肯定要凑出自己的班底。只是因为范文程确实很有能力,这才继续委以重任。 对多尔衮来说洪承畴是必保的,范文程却不是。 当然,范文程也确实上了年纪,到了该退隐的时候了。 以他的资历,便是揽下所有罪名也不至于被处死,最多是罢官去职安心养老。 这个结果也还算是不错了。 勒克德浑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毕竟摘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的统兵生涯才刚刚开始,绝对不能在一开始就被摄政王“打入冷宫”。 勒克德浑心下一狠,咬牙道:“禀王爷,确实是这个范文程一直怂恿奴才追击明贼,这才中了埋伏。卡Kа酷Ku尐裞網” 多铎听得直皱眉。 这个勒克德浑真是蠢笨,连推卸责任都不会。 像他这样轻描淡写的陈说一番,多尔衮会不会放过范文程不好说,勒克德浑自己是别想摘清了。 “你再好好想想,范文程就真的只是怂恿你?” 听话听音,勒克德浑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多铎的意思。 他是嫌范文程的罪名还不够大啊。 “王爷,奴才想起来了,范文程是主动提兵去追的明贼,这才中了埋伏。” 多铎心道算你还懂点事。 这样一来勒克德浑最多是个失察,罪名都可以推到范文程身上。 多铎早就看范文程不顺眼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这老狗一脚踢开。 ...... ...... 高杰在再次击败勒克德浑后率军向东撤离。 促使他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多铎班师回朝。 斥候已经打听到消息,多铎统率的清军主力已经从河南进入了北直隶,包括孔有德、耿仲明的藩兵也在此列。 高杰虽然作战勇猛却不是莽夫。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很难和数十万清军正面交锋。 反正此次北伐的目的已经达到,及时带领大军撤离才是最紧要的。 大军一路东行,过广宗、董家庙堡、清河,渡过黄卢河进入山东境内。 山东如今是在明军控制中的,进到山东就意味着高杰率领的北伐军暂时安全了。河南、北直隶一路打下来高杰脑中一直绷着一根弦,现在总算可以稍稍放松放松了。 高杰北伐的这段时间,山东的防区划分也有了比较明显的改变。 除了秦拱明继续率部驻守德州地区外,原高杰部明军驻防的地区基本被神策军接管。另外天子还复设登莱镇,准备重建登莱水师。 这么多的消息要想一下子消化掉并不容易,高杰决定还是慢慢来。 如果不出意外他麾下的这几万人肯定还是要驻防山东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清军拿下山西、陕西后只需要稍作休整,就会掉头过来攻打山东。仅仅靠秦拱明部和神策军要想守住山东是不可能的,虽说朝廷花大钱在山东北部修筑了大量棱堡,可高杰认为这玩意不会发挥多大的作用。 打仗嘛最终还是要真刀真枪的干,只敢缩在堡垒里放炮算什么?和当年的袁崇焕有什么区别? 再说,那些堡垒一个个那么小,形状也极为古怪,真能挡得住清军的猛攻? 要知道从北直隶运送火炮到山东北部,可比运到陕西潼关方便的多。 到时孔有德的红衣大炮往那儿一摆,那些小堡垒根本撑不了多久。 高杰准备在送往朝廷的捷报之中提上那么一句,请求天子再加派一支军队来山东供他节制。既然明军现在的战斗力不如清军,那就只有靠堆人数了。 ......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凌迟祖可法 如果问朱慈烺现在最想看到什么,那一定是高杰北伐的捷报。 高杰也没有辜负君父的信任,在过年之前将写好的捷报呈递至御前。 除此之外高杰还给朱慈烺送上了一份大礼,那就是俘虏祖可法。 这厮本身在降清诸臣中地位并不算高,但因为是祖大寿的义子,还是被满清封了一个绿营伪总兵的。 为了祖可法专门搞一个献俘仪式有些夸张了,朱慈烺也不认为有这么兴师动众的必要。 他直接给刑部下旨,命其勘验正身完毕即押解人犯至西市处刑。 方式嘛自然是凌迟。 对祖可法这种大汉奸来说一刀砍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即便是千刀万剐也难解朱慈烺心头之恨。 南京的天气相较于北方要暖和一些,但因为是处于小冰河时期,冬日的南京街头还是寒意瑟瑟的。 西市口已经挤满了人,从各坊市赶来的百姓翘首以盼,期待着这出大戏。 斩首是皇明处决犯人的正式方式,他们都见怪不怪了。可凌迟却不是总能看到的。南京城百姓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欲行谋反的东林党魁钱谦益被行凌迟刑,足足割了三千多刀才咽气。 快半年过去了,他们终于等到又一次凌迟处刑,兴奋一些也是正常的。 很快,押解祖可法的囚车缓缓朝刑场行来,百姓纷纷向祖可法身上投掷烂菜叶,被堵住嘴的祖可法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待囚车停稳,两个兵卒上前粗暴的将祖可法拽了下来,推搡着带到刑台上绑好。 接下来就要交给行刑的刽子手了。 此刻的祖可法已经放弃了抵抗任由刽子手摆布。 刽子手先是将祖可法身上那件单薄的红色号衣扯去,随后将绑在祖可法嘴上的木枚取下。 对这种大汉奸行刑,堵住他的嘴实在太便宜他了。就该让他惨呼出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出乖卖丑。 寒风瑟瑟,吹在祖可法一丝不挂的身上,激的他一阵颤抖。 他知道求饶是没有用的,索性闭上了眼睛。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刽子手将一张渔网罩在了祖可法的身上,这样他的肌肉便自然而然的突了出来。 行凌迟刑前一般会在犯人额头上先割一刀,这样垂下的肉皮可以遮住眼睛,使犯人看不到行刑时的惨状。 可今日刽子手不会割这一刀。因为祖可法不配。 祖家累受皇恩,在辽东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竟然毫不犹豫的降清侍虏,一点骨气也没有。 这种为虎作伥的无耻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另一名刽子手强迫扒开祖可法的眼睛,那主刀的刽子手这才开始行刑。 他这次要挑战自己的极限,看能否割超过五千刀。 祖可法本下定决心一定不要喊出声,可当刽子手第一刀割在胸口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 一想到接下来他还要忍受几千次这种痛苦,祖可法便是一阵心悸。 “剐了他,剐了他,剐了这个狗汉奸!” “给鞑子当奴才的东西,一定不能让他死的痛快了!” “我要买他一块肉!” “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刑台之下,群情汹涌。卡Kа酷Ku尐裞網鲜血的味道彻底刺激了这些平日里忙于生计的百姓,在这一刻他们的念头是一致的,那就是让祖可法在死前感受到最大程度的痛苦。 对于祖可法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遭受的如此程度的痛苦以及承受的巨大压力。 一开始他还能通过痛呼来分散这种压力,可喊了几十声后嗓子已经哑了,即便是喊也喊不出声。 凌迟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当刽子手将最后一刀割完,枭下祖可法的首级后激动的百姓纷纷涌向刑台争相购买从祖可法身上割下的肉。 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虽然不能亲自上阵杀二鞑子,但若是能生啖其肉也是很不错的。 ...... ...... 相较于在西市刑场观刑的南京百姓,紫禁城中的朱慈烺显然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多铎率领大军返回北直隶。阿济格在九宫山绞杀李自成之后也退回了陕西。种种迹象表明满清并不想在这个寒冬和大明展开决战。 道理嘛很简单,冬天打仗成本太高了。 便说阿济格统领的大军,十几万人一天人吃马嚼耗费甚巨,若是断了补给,是极为可怕的。从陕西运粮到湖广是不现实的,且不说以目前的情况整个陕西都凑不出这么多粮食,便是能勉强凑出,从陕西运到湖广,漫长的距离也会让粮食损耗严重。要知道陆路运粮比水路运粮损耗严重的多,偏偏从陕西往湖广运粮只能走陆路。 至于抢粮就更不现实了。冬天可是没有太多地方抢掠粮食,大明只要坚持坚壁清野的策略,十几万清军就可能活活饿死。 至于回师的多铎部清军,更多程度上是为了赶走高杰。 高杰在河南、北直隶搅得天翻地覆,满清在这两省的统治遭到了极大的威胁。 多尔衮是个极为保守的人,他肯定不会冒着老巢被端的风险任由多铎在外面劫掠。 综合考量下来,朱慈烺认为满清肯定是想等过完这个年最好是开春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如今山西、陕西、河南、北直隶连成一片,随着统治地区的增加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多尔衮的面前。 那就是如何养活这么多军队。要知道清军现在不光是八旗军,还有吴三桂、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等部的藩兵,以及各地投降整块编制的绿营军。 全部军队加在一起有几十万人,光靠存粮肯定支撑不了多久,即便是勒紧裤腰带并依靠晋商的关系筹买粮食也最多就能撑个半年。 这就意味着多尔衮必须要打下湖广或者山东其一,以解决几十万军队吃饭的问题。 从这个角度分析,满清和大明之间必有一战,且很可能就在来年开春之后。等到开春运河解冻,至少满清在攻打山东时可以依靠运河运送军粮,以减少损耗。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未雨绸缪,提前布置好千里防务。 ...... ...... 第二百二十章 湖广山东,国运之争 朱慈烺决定就防务问题和重臣商议一番。卡Kа酷Ku尐裞網 参与这次密议的只有兵部尚书路振飞、礼部侍郎文安之两人。 二人入宫后便乘坐朱慈烺特赐的肩舆一路行到乾清宫。 乾清宫东暖阁里烧着十几盆炭炉,十分温暖。 二人面君行礼后朱慈烺赐下锦墩,命二人坐下叙话。 这也是朱慈烺的一个习惯,在和亲信交流时习惯于都坐着。 文安之和路振飞早已习惯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二人屁股皆是只沾了锦墩小半边,腰杆子挺得比值。那如坐针毡的模样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朱慈烺沉声道:“徐州总兵高杰大破东虏,擒伪总兵祖可法,功劳甚大,朕已经核准了他上报的有功将士名单。” “陛下赏罚分明,大明将士必为陛下效死命,大明中兴在即!” 作为兵部尚书,北伐这件事涉及到路振飞的业务工作,朱慈烺方才那句话他是必须得接的。 朱慈烺对于这样的片汤话并不怎么在意。他召二人来是商议应对满清的总体防务的。大战一触即发,必须尽可能的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安排好。 他微微一笑道:“本兵觉得东虏下一步会先打哪里?” 路振飞神情一滞,随后起身朝挂在墙面上的皇明舆图走去。 这副舆图绘制了大明两京十三省全部辖区,路振飞走到山东德州的位置点了一点道。 “陛下,以臣之愚见,东虏必先取德州。” 朱慈烺饶有兴致的问道:“本兵何出此言?” “陛下请看,山东与河南、北直隶毗邻,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对东虏的威胁都极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东虏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朱慈烺轻点了点头。 “为何本兵认为东虏一定先取德州?” “陛下,若是没有半年前的德州之战,东虏确实没有必要一定先取德州。但那次德州大战,东虏败的太惨了,九酋如果不先拿下德州找回面子,怕是东虏内部都会对他口诛笔伐。” 路振飞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虽然看起来多尔衮是大权独揽,但满清内部的矛盾还是很多的。豪格正在隐忍蛰伏,只要寻到机会一定会跳出来炮轰多尔衮。 最好的切入点自然是那次德州惨败。 而对于多尔衮来说,堵住众人之口的最好方法便是把德州拿下来。 “本兵接着说下去。” 路振飞得到朱慈烺的认可自然极为激动,他沿着德州往下一划,继而说道:“东虏夺取山东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控制运河。大运河联通南北,山东段尤为重要。控制了大运河便控制了南北转运,所以东虏势在必得。” 稍顿了顿,路振飞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臣认为,陛下应在山东布下重兵。这一仗事关国运,容不得出半点差池。” 朱慈烺也起身朝舆图走去。 “本兵说的这些很有道理,以爱卿之见山东应该派多少士兵驻守?” 路振飞毫不犹豫的说道:“至少十五万人。” 朱慈烺听得直皱眉。 十五万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便是把现在山东的明军数量全加上也没有这么多。 其中高杰部约有五万,秦拱明部约有两万。除此之外还有五万神策军。可神策军中有两万已经调往登莱。也就是说,整个山东西北部可供调遣的兵力也就是十万左右。 按照路振飞的意思,还得往山东调五万人。 “文卿,你怎么看?” 文安之见皇帝终于想起自己,长出了一口气。 “陛下,依臣之见,东虏未必会把所有兵力投注到山东,而是很可能会兵分两路。一路取山东,一路取湖广。” 文安之的这一番分析和朱慈烺的看法相吻合。 湖广是天下的粮袋子,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满清都没有理由不打湖广。 尤其是在满清已经占据陕西的情况下。 他们可以分别从陕西、河南派兵进入湖广,如果顺利在控制了长江水道后可以顺江而下直逼南京。 分兵夹击是满清惯用的伎俩,攻打陕西时多尔衮不就是命阿济格和多铎分别从潼关、陕北榆林方向进军的吗? “以文卿之见,东虏会先攻取湖广何处?” “必是荆襄!” 文安之斩钉截铁的说道:“控制了荆襄,便可以向湖广各处行军。南可威胁岳州、东可进逼承天、武昌。臣以为若守湖广,不在于固守长江,而应该把防线推到襄阳府。” 两个重臣一人提出一种可能性,文安之认为满清进攻湖广的可能性很大,路振飞认为山东是其必攻之地。 接下来便该朱慈烺权衡了。 从兵员的绝对数量上来讲,湖广的兵比山东的多的多。 因为在左军叛乱中,除了左良玉的嫡系各营被剿灭,余下的各营都被打散整编,交由马进忠、金声桓、堵胤锡等人统领。至于袁继咸也兼任提督操江,负责长江沿岸防务。 可以说湖广不缺领兵的文武官员。 湖广缺的是精锐军队。 山东有高杰,有秦拱明,就连神策军也经历了平叛刘泽清、刘良佐的实战洗礼。 可湖广的这些军队,除了金声桓、马进忠的嫡系营兵,其余整编的军队都属于不入流的。让他们欺负欺负普通百姓或许还可以,指望他们顶住清军的猛攻不太现实。 不过朱慈烺曾经给堵胤锡下过一道密旨,命其把握时机招降顺军余部。 这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军队,如果能够招降成功绝对是可堪一用的。 历史上以李过为首的忠贞营可是抗清主力,何腾蛟都能靠着顺军余部和满清打一打,朱慈烺当然不认为自己会做的比何腾蛟差。 唯一的问题是湖广如今的派系实在太众多了。如果招降顺军余部成功,情况会更为复杂。 朱慈烺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黄德功部调到湖广,二是把留守南京的五万神策军派驻到荆襄。 只有朝廷在湖广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才能压服各个军头,不然仅仅靠堵胤锡和袁继咸两个文官是压不住局面的。 ...... ...... 第二百二十一章 高桂英的选择 综合考量了一番,朱慈烺还是觉得湖广的局势更复杂,更严峻。 派系林立的问题如果不解决,湖广随时都是一个炸药桶。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使朝廷在湖广拥有绝对的权威。督抚重臣代表朝廷,代表天子,必须具有说一不二的威势,而这需要军队撑腰。 思来想去朱慈烺还是觉得应该把黄得功派往湖广。 此人对于朝廷的忠心没有任何问题,又有能力和威望可以压服众将,对金声桓、马进忠也是一个牵制。 至于留守南京的五万神策军朱慈烺准备用作机动兵力,针对局势随时调往各处救火。 山东方面嘛朱慈烺暂时也拨不出更多的人手。 不过他打算下一道圣旨给登莱巡抚张肯堂,命他随时保持与高杰、秦拱明等总兵的沟通。若是东虏南下,则必须第一时间率兵救援。 因为历史原因,整个山东半岛被朝廷人为的划分成了山东镇、登莱镇两个镇。 这种情况下通常会出现扯皮。 朱慈烺下这道圣旨就是为了告诉张肯堂,抗虏无小事,必须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如果张肯堂推诿不去救援山东镇,朱慈烺绝对不会轻饶。 算上登莱镇的兵力,山东的军队也有近十五万了,勉强达到了高杰的要求。 朱慈烺之所以没有将手中的五万神策军派出就是因为顾及到将来可能不止一个窟窿要填,手中有兵才能更好的救火,不然只能望火兴叹,甚至葬身火海了。 至于这仗究竟要怎么打,还得打起来再看。 朱慈烺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未雨绸缪。 只希望堵胤锡那里不要让他失望,尽早招降顺军余部吧。 ... ... 得知李自成的死讯后,刘芳亮、刘体纯、左光先、袁宗第等人悲痛不已。 他们几经辗转最终和田见秀、高桂英汇合。 摆在他们面前首要问题便是何去何从。 清军虽然已经退兵短时间内不会威胁到众人的安全,可顺军早已不是当年的顺军,几十次败仗打下来兵员折损严重。屋漏偏逢连夜雨,又赶上李自成暴毙,整个顺军内部群龙无首,每个人都很茫然。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高桂英。卡Kа酷Ku尐裞網 她毕竟是李自成的妻子,是大顺朝的皇后。听她的意见总没有错。 高桂英也确实是个做大事的人,强忍着丧夫的悲痛召集众将商讨出路。 在乱世手中有兵才是王道,这支顺军虽然折损严重但还是有几万人马的。 有了这支军队就有了和各方谈判的资本。 当然,在高桂英看来顺军能有的选择并不多,要么投靠明廷,要么去四川找张献忠,希望他看到昔日情分上接纳顺军余部。 不论是哪一种顺军都会是寄人篱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凡大顺还有一点根基在,高桂英都不会选择看别人脸色。 至于降清是绝对不能的。 顺军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高桂英之所以会经历丧夫之痛都是因为鞑子。 如果谁敢在高桂英面前提出降清,她一定会立刻命人把其绑了斩首。 “玉峰,你说说看吧,咱们现在该往哪里去?” 湖广如今是明廷的地盘,如果继续留下去难免和明军起摩擦。 “皇后,我觉得往长沙去好一些。” 田见秀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 “长沙?” 高桂英觉得有些诧异:“为什么是那里?” “皇后,湖广是天下粮仓,鞑子迟早会打的,北面的荆州、襄阳府直面河南,我们若是留下迟早还要和鞑子打起来,倒不如把困难交给明军处理。明军在长沙一代基本没有什么驻防兵力,我们前去长沙一来可以休养生息,二来可以再扩充一些兵马。” 高桂英犹豫道:“这样的话会不会引起明廷的反感?” “如今顾不得这些了,我们要是就这么降明,肯定得不到什么好下场。但要是去长沙走一遭再坐下来谈,就主动了许多。” 谈判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把自己置于无可选择的境地。 那样的话将会十分的被动。 偏偏顺军余部就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 田见秀的意思是降明可以降,但得从长计议。等到顺军兵员得到补充,元气得到恢复再去和明廷谈判。 “嗯,你说的我明白。” 高桂英叹了一声道:“要是一功和过儿在就好了。” 阿济格猛攻陕北时高一功和李过率部驻防在榆林。 后来李自成作出放弃陕西的决策,带领一支军队辗转河南来到湖广。 这支军队里却没有陕北的李过、高一功。 不过后来高桂英得到消息,李过,高一功也率部撤离,走汉中进入了四川。 四川如今的局势也十分复杂,明军,西军,当地的大小土司。 李过、高一功这么贸然的进入四川,处境十分凶险。 在高桂英看来,李过、高一功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离开四川这个是非之地。哪怕是沿江而下来到湖广都比夹在明军、西军、土司兵中间的好。 “皇后,我们等不了他们了,他们要来湖广早就来了。” 刘体纯一句话把高桂英拉回了现实。 是啊,他们如果能来湖广早就来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顺军的这点香火保存下去。 “好吧,我们去长沙!” 高桂英最终下定了决心。 “不过我与诸位约法三章,咱们去到长沙后不能再像以往那样烧杀劫掠,不然将来怕是无法与明廷商谈归附之事。” 这是高桂英最担心的地方。 顺军毕竟是流寇出身,有地盘的时候还好,恢复了流动身份后怕是又把那些积弊暴露出来。 今日不同往日了,往日有李自成在,便是再难也能把大旗重新竖起来。可现在李自成已经不在了,顺军必须夹起尾巴做人。 “皇后,你就放心吧,弟兄们心里有数。” 一直默不作声的袁宗第终于说话了。 他在这次清军围剿之中损失惨重,麾下只剩下了两千多人,即便是想像以前那样大肆劫掠也做不到了。 “咱们不抢府县,黑吃黑好了!” ...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官绅勾结,无法无天 日上三竿。 何荣像往常那样掀开被子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看着身旁那勾人魂魄的可人儿,何荣咽了口吐沫。 就是这具曼妙的胴体,昨晚让他恣意驰骋。 何荣不知道梅开了几度,最终耗尽了气力,倒头呼呼大睡。 再醒时已是正午了。 随便穿戴好衣裳罩了件外袍,何荣便踱步向院子里走去。 冬日的阳光没有那么耀眼,但照在身上仍然暖乎乎的。 何荣走到院子正中便开始舞拳。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便是起的再晚也总归要舞上一通再去吃饭。 仆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恭顺的侍奉在一旁,准备等自家老爷舞完拳便将方巾,热茶送上前。 何荣今日的心情显然很不错,多舞了半盏茶的工夫,等到一通拳打完已经是大汗淋漓。 仆人连忙上前送上方巾,何荣一把扯过囫囵个摸了把脸。 仆人又将热茶奉上,何荣灌入一口漱了漱,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这茶的味道怎么这么苦?你是怎么做事的!” 何荣随手就将茶杯丢了出去,只听一声脆响,茶杯摔得粉碎。 那仆人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道:“老爷恕罪老爷恕罪,都是小人办事不利。” 何荣狠狠一脚踢去,将那仆从踢翻在地。 “真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老子养你何用!” 何荣哼了一声,甩袖扬长而去。 那仆从仍是瑟瑟发抖,直到何荣走远才敢站起身来。 在遂昌县,何家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要想弄死一个仆人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不止一个婢女因为无意间触怒了何荣被乱棍打死,官府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蝼蚁小民只求苟活于乱世,偏偏有时连这个最基本的要求都实现不了,想想真是叫人心酸。 哎,要怪只能怪自己命贱吧,要是生在了大富之家,就该轮到自己颐指气使了吧? ... ... 遂昌县令沈拙这些日子很忙,自打巡按御史孙懈安来到遂昌后,他便形影不离的陪着。卡Kа酷Ku尐裞網 一来是为了献殷勤,二来也有监视的意思。 只有让孙御史时刻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感觉到安全。 让沈拙感到欣慰的是,这位孙御史醉心于游山玩水,似乎对巡视工作并不怎么上心。 这自然是极好的。 陪上官吃喝玩乐是沈拙的特长,在他看来只要拍好了马屁,把孙御史伺候舒服了这档子事便算过去了。 遂昌县的风景秀丽,尤以山景秀美著称。只要孙御史不去金矿山,去哪儿都好说。 今日孙御史点名要去游赏桃花山,沈拙自然二话不说的应下了。 巡按御史的仪仗打起来,一群人前呼后拥好不壮哉。 桃花山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后山有一大片桃林,春日时分,放眼望去一片桃红。 当然这个时候是看不到桃花的,整个后山光秃秃的,有些萧瑟。 沈拙提议去逛逛岳王庙。 孙懈安欣然应允。 等到了岳王庙中孙御史即兴赋诗一首,沈拙趁机大拍马屁,把孙懈安吹嘘的如同李太白杜子美再世一般。 可惜好景不长,正当沈拙想要继续溜须拍马时突然闯出一个妇人,跪倒在孙懈安面前哭诉道:“御史大老爷替民妇做主啊,民妇有冤屈要诉。” 沈拙一时愣住了。 这深山之中怎么突然冲出一个鸣冤的妇人? 等到他反应过来,孙懈安已经被吸引了注意。 “大胆莽妇,竟然刚冲撞御史大人的官驾。来人呐,把这莽妇给我叉出去!” 沈拙又急又气大手一挥,便要叫衙役上前拿人。 “慢着!” 孙懈安却是挥手喝止了沈拙的举动,不疾不徐的说道:“本官想听听她有什么冤屈要诉。” “这...” 沈拙一脸为难道:“下官担心这莽妇扰了大人游玩的雅兴。” “无妨的,为民做主是为官者的本分。” 孙懈安只一句话就把沈拙挡了回去。 御史大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沈拙再坚持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他只得稍稍退开几步,却不忘狠狠瞪上那妇人一眼。 孙懈安冲那妇人抬手道:“你且起来回话。” 那妇人却是摇了摇头:“御史大人若是不替民妇做主,民妇便不起来!” 孙懈安捋了捋胡须道:“本官是想替你做主,不过那也得等你先把冤屈说出来才行。” 那妇人咬牙道:“民妇要告的就是遂昌县的县令沈拙,还有何家的家主何荣!民妇的儿子死的冤枉啊,民妇要讨一个说法!” 便是沈拙养气的工夫一流,听到这番话也是忍不住了。 “大胆刁妇,竟然敢污蔑朝廷命官,来人呐把她与我拿下!” “放肆!” 孙懈安冷冷扫视了一眼蠢蠢欲动的衙役,冷冷说道:“本宪就在这里,我看谁敢妄动!” 那些衙役面面相觑,被孙懈安的官威一震都不敢上前了。 “你继续说下去。你的儿子是怎么被害死的。” 那民妇见孙懈安拦住了要行恶拿人的衙役,心道终于遇到了一个肯为民做主的好官,眼泪唰唰的就流了下来。 “回大人的话,民妇是遂昌县猴头山人,丈夫去的早,民妇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一年前民妇的儿子周铁牛跟同村几人一起去矿里采金。一开始每个月还托人送工钱回来,可后来他们几人就没了消息。民妇放心不下,便和同村几个老姐妹一起去矿上想要寻一寻。谁知到了矿上就被何家的打手赶了出来。” 说到伤心处,那妇人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孙懈安并没有催问,而是由着那妇人平复了心情。 “民妇后来多方打听,才得知民妇的儿子和同村的几个小子已经被何家的人打死了!” 那妇人猛然转向沈拙。 “民妇和几位老姐妹咽不下这口气,便寻思着到县衙鸣冤。大伙儿凑了凑钱状师都请好了,去衙门那天民妇临时有点事耽搁了,待赶到县衙才发现那些先民妇一步的老姐妹们都被收了监关押了起来。这真是官绅勾结,无法无天啊!” ... ... 第二百二十三章 贴加官 沈拙的面色已经变得惨白,呆呆的站在那儿如同一尊石像一般。卡Kа酷Ku尐裞網 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有一个刁妇突然冲出告黑状。 偏偏这是他最怕孙御史知道的事情。 遂昌的金矿一直是何家把持,那些但凡想逃走的矿工被抓到后都是直接打死。 对此沈拙是心知肚明的。 可他只能选择沉默。一来何家在遂昌的根基十分稳固,他这一个外来的和尚即便想插手也是有心无力。二来沈拙本人也拿了何家不少的好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沈拙自然要庇护何家。 对于那些敢来衙门告状的矿工家眷,沈拙一概会命衙役把其锁入大狱收监。这些人要是不肯改口,绝对会不明不白的死在狱里。 沈拙这么整死的矿工家眷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了,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谁曾想还是百密一疏。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 “沈县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孙懈安冷哼一声,扭过头来冲沈拙质问道。 “下官,下官冤枉啊!” 只要还有最后一丝机会,沈拙都不打算认命。 “看来本宪要好好审理一番此案了,沈县令如果想证明清白的话便随本宪走一遭吧!” ...... ...... 巡按御史在巡视过程中的权力极大,但本身并没有审理官员的权力,最多只是上疏弹劾。 但锦衣卫有这个权力。 等到失魂落魄的沈拙被带回遂昌县城,立刻被隐藏在暗处的锦衣卫拿下带回察院审讯。 直到现在沈拙都不明白为何会在遂昌突然出现这么多锦衣卫,难道说朝廷早就有所察觉,派锦衣卫暗中查访? 锦衣卫毕竟是专业审讯人才,尤其是陈琏,他在锦衣卫就是担任的北镇抚司掌刑千户,专司刑讯。 虽然察院不比诏狱有十八般刑具,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县官只亮出一样绝活就够了。 陈琏的绝活就是贴加官。 所谓贴加官,就是把浸湿的纸张贴在受刑人的脸上。受刑人通常都会被牢牢的绑着,仰躺着接受刑讯。一开始他还能通过舌头捅破浸湿的纸张,可等到贴了三五层之后便是舌头也捅不破了。这时候受刑人的呼吸便会变得急促起来,心跳血液也会随之加速。 便是钢柱铁打的汉子也忍受不了窒息的感觉,那种憋闷感直是叫人绝望。 沈拙此时已经失魂落魄,由着一帮锦衣卫摆布。等到他被绑好才意识到了什么,拼命的喊冤。 陈琏根本无视沈拙的挣扎,下令麾下校尉开始贴加官。 纸张浸湿后直接贴在了沈拙的脸上,沈拙的呼喊声随之低了不少。 正如陈琏所预料的,沈拙本能的伸出舌头捅破了纸张。 “沈大人,某家是专门负责刑讯的北司千户,有的是手段叫你开口。不过呢,你若是想多玩玩,某家愿意奉陪。来啊,再给沈大人加一级官。” 陈琏刚一说完,一名校尉便将又一张浸湿的纸张贴在了沈拙的脸上。 如此往复了几次,已经基本听不清沈拙的呼喊声,只剩下低沉的呜咽。 陈琏见火候差不多了,冷笑道;“怎么样,现在沈大人想起什么了吗?如果想起什么了就点点头。” 求生的本能使得沈拙此刻再顾忌不得什么,拼命的点着脑袋。 陈琏冲一名校尉使了个眼色,那厮便上前一把揭开了糊在沈拙脸上的厚厚一叠湿纸。 “啊!”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沈拙拼命的喘息着,仿佛想把空气吸干一般。 “沈大人快些说吧,早点说完某家也好交差。” ...... ...... 一盏茶的工夫后陈琏阔步走出审讯沈拙的屋室,早就等候多时的孙懈安催步上前问道:“怎么样,陈千户,那沈拙可否招了?” 陈琏叹了一声道:“这遂昌县令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要想掰开他的嘴实在太简单了。陈某本还想多试几个花样,可这厮实在太软了。” 说罢将供词递给了孙懈安。 孙懈安从陈琏手中接过供词,一边看一边点头。 “好,好啊,拿到了这份供词,我们便可以对何家动手了。” 供词是沈拙口述,锦衣卫校尉记录的,又印有沈拙的手印,断然不会有问题。 “这次陈千户立下大功,本宪一定会上书朝廷为陈千户请功。” 在从南京出发前,孙懈安对和锦衣卫合作还很抵触,认为这样会有损他清流的名声。可真真切切合作后,孙懈安却发现锦衣卫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 “好说好说,陈某不过是做好自己该做的。倒是孙大人的这出戏演的好啊。” 所谓术业有专攻,锦衣卫擅长刑讯逼供,文官则擅长演戏。 今日桃花山之行就是孙懈安的筹划,包括那个突然冲出来的妇人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当然,妇人的那番说辞并不是凭空编造出来的,而是基于事实。 在遂昌的这些日子,锦衣卫通过和一些矿工的接触了解到遂昌县令沈拙与何家家主何荣联手作恶的细节,便把这个第一手的消息报告给了孙懈安。 孙懈安虽然只是一个七品的巡按御史,但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来年,嗅觉十分敏锐。 他当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便根据那些矿工遇害,家眷蒙冤的事实编出了这么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七分真三分假,做贼心虚的沈拙听了后肯定会神态大变。 孙懈安当即命人找来一个妇人,许以厚利教给她该怎么说。 这便有了后来桃花山岳王庙前的那一幕。 沈拙当然不知道这个妇人是假冒的,只以为是漏网之鱼,一时心态崩溃,被孙懈安抓住机会强势的带回察院。 到了察院接下来就交给锦衣卫去做了。 陈琏也没有让孙懈安失望,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撬开了沈拙的嘴巴。 他们之所以选择先从沈拙入手而不是何家,就是为了求稳。 毕竟沈拙还是能够调集府库兵、巡检兵、衙役的。 若是他们先动何家,打草惊蛇之下,沈拙万一狗急跳墙命令麾下士兵包围察院,恐怕他们就会命丧于此。 而突然发难控制了沈拙,这一危险便消弭于无形了。 ......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杀你如屠狗 在拿到沈拙的供词之后,孙懈安和锦衣卫一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县衙,并借助衙役、府库兵、巡检兵封锁了全城,禁止任何人出城。 之后孙懈安和锦衣卫千户陈琏一道来到何府拿人。 锦衣卫叫开大门后不由分说的冲了进去,直朝后院而去。 看到气势汹汹的锦衣卫穿庭而过,一众家丁都面面相觑,纷纷闪到了一边。 何荣正自和爱妾欢好还不知道此刻府中发生了什么。 直到屋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何荣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丁闯了进来。 “拿下!” 陈琏却不准备跟何荣废话,大手一挥麾下校尉便一拥而上将床上的何荣拽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老夫是谁,放开我!” 何荣胳膊被扭得生疼,龇牙咧嘴大声咆哮如同一只野狗一般。 陈琏冷笑道:“有什么话去对孙御史说吧。带走!” 片刻的工夫何荣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由几个锦衣卫校尉扭着往外推去。 何荣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被带走,来到院子里便扯开嗓子大声呼救:“来人呐,来人呐,把这些刁民给我拿下!救下老爷我的,赏银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一众家丁纷纷涌上前来想从锦衣卫手中抢人。 他娘的,还真有不怕死的。 陈琏在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嗖的一声将绣春刀拔出。 “锦衣卫办案,敢挡者死!” 锦衣卫这三个字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众家丁纷纷愣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琏手中的绣春刀顺势往何荣脖子上一架,冷冷道:“某要想杀你,如屠狗一般容易。你若是现在想死,某便成全你。” 何荣现在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些人有恃无恐的冲了进来,原来他们是锦衣卫啊。 妈呀!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惹上锦衣卫,但却知道惹上锦衣卫的很少会有好下场。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您要多少钱,你想要多少钱何某都能给你啊。” “钱?呸。拿你的钱是脏了老子的手。带走!” ...... ...... 对何荣的审讯是极为迅速的。因为有沈拙的供词,铁证如山,无可辩驳。很快何荣便放弃了抵抗如实招供。 孙懈安当即判处何荣斩立决,命锦衣卫把其就地处死。 何荣原本想着即便招供也不过多出点血,怎么也不会丢掉性命。 可谁知孙懈安要来真的。 他拼命挣扎,口中污言秽语不停。 孙懈安摆了摆手两名锦衣卫校尉当即把何荣拉到院子里,绣春刀高高举起,奋力一挥飞起好大一颗头颅。 鲜血从脖腔之中喷涌而出,无头尸体滞了一滞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孙大人,这何荣的家眷怎么处理?” 陈琏不咸不淡的问道。 “男丁一概发配岭南,女眷充入教坊司为妓。家产全部抄没押解回南京。” 孙懈安早有计划,此刻不过是再说一遍罢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至于那犯官沈拙,还得劳烦陈千户押回南京,待奏请陛下再做裁夺。” 孙懈安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杀一个缙绅,却不能直接斩了沈拙。 毕竟沈拙现在还是朝廷七品命官,孙懈安手中又没有王命旗牌,是不具备斩杀官员的权力的。 理论上讲锦衣卫有这个权力,但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陈琏还是决定把沈拙押解回南京,奏请圣裁。 反正以这狗官犯下的罪行,是不可能逃得过断头一刀的。 “抄家的事情恐怕还得衙役、府库兵配合。陈千户派人监督即可。” 孙懈安的意思很明白,何家家大业大。仅仅靠锦衣卫这点人手,抄家不知道要抄到什么时候。具体的体力活可以交给衙役、府库兵去做。锦衣卫只要监视好这些人,防止他们趁机浑水摸鱼,偷金藏银。 “孙大人放心好了,我们锦衣卫做这种事早已驾轻就熟了。” 抄家可是个肥差。只要别太贪心,还是有不少油水可以捞的。 陈琏早就听说何家富可敌国,如今自然不会放过敛财的机会。 当然他做事很有分寸,绝不会让人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至于孙懈安那里,陈琏事后自然也会派人送去一份厚礼以堵住孙懈安的嘴。 事情尘埃落定,孙懈安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可以落地了。 这次巡视遂昌当然是天子的意思,但一开始却没有太多人愿意来,归根到底是忌惮得罪何家。 可孙懈安不在乎。在他看来天大地大也没有皇帝大,只要有皇帝撑腰还怕得罪什么何家? 这件事后他便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了,飞黄腾达,官运亨通指日可待。 ...... ...... 北京,睿亲王府。 多尔衮神色阴郁的看着跪在面前的范文程,一股无名邪火腾地窜了上来。 两千多人,两千多名甲兵啊,就这么折损在了顺德府。 这叫人如何不气! 如果说这些死掉的甲兵是绿营兵或者汉八旗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满洲正黄、镶黄旗旗人,是大清最宝贵的勇士。 多尔衮当然明白这次惨败不全是范文程的责任,主要原因还是勒克德浑轻敌冒进。但他却不能对勒克德浑责斥的太过狠厉,不然就是狠狠打自己的脸。 毕竟当初决定启用勒克德浑的正是多尔衮本人。 加上自己的好弟弟多铎有意替勒克德浑开脱,多尔衮更是倾向于将罪责都推到范文程身上。 总之罪名总要有人承担,不然怎么跟那些死去旗人的家眷交代?那些本就反对多尔衮摄政的两黄旗人更有机会跳出来说三道四了。 要想堵住这些人的嘴,必须要抛出一只替罪羊。 说到底勒克德浑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而范文程只是一个家奴罢了。 哪有主子受罚,家奴安然无事的道理。 多尔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终于下定决心神色一厉道:“范文程,你可知罪?” 范文程也明白这种时候多说无益,便冲多尔衮磕头道:“奴才轻敌冒进,领兵追击明贼中了埋伏,还请王爷责罚。” ......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多尔衮的野心 多尔衮明白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心软,不然是不足以让群情激奋的旗人们平息愤怒的。 范文程这个替罪羊是当定了。 当然,多尔衮是不想杀范文程的。现在大清在逐鹿中原,最需要汉人们投效。若是杀了范文程,估计很多已经投效的汉人会寒心,准备投效的也会望而却步。 “本王念在你多年功劳的份上饶你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即日起,剥夺你一切职务,全族人不得离开京师一步。” 这已经算是多尔衮能够给出的最轻处罚了。 范文程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奴才谢王爷恩典。” “跪安吧。” 多尔衮不耐的摆了摆手,范文程颤巍巍的站起身退了出去。 范文程离开后,多尔衮强压着的怒火终于爆发,冲着一旁的勒克德浑道:“看看你做的好事,真是辜负本王对你的一番信任。” 多铎也没有劝阻的意思,自顾自的玩弄着玉石扳指。 勒克德浑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迎接多尔衮疾风骤雨般的责斥,可多尔衮真的骂起来他还是觉得有些惊惧。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跪倒在地解释道:“奴才确实轻敌冒进,中了高贼的奸计,还请摄政王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好叫奴才戴罪立功。” “哼!” 多尔衮冷哼一声道:“这次有范文程替你顶罪。下次呢?难道让本王再找一个汉官辅佐你吗?” 勒克德浑心中暗暗叫苦,一咬牙道:“奴才愿意立下军令状,若是再败甘愿受任何惩处。” 多尔衮却是摇了摇头道:“怎么惩处?再把你除爵一次?” 说罢扭头冲多铎道:“老十五,等过完年开了春,你再领兵打一次山东吧。本王要血洗山东,为死去的大清勇士报仇!” 见多尔衮说准备命多铎领兵攻伐山东,勒克德浑的心里霎时凉了一截。 这是不是意味着多尔衮已经放弃他了? 对一年将领一个男人来说,不能领兵出征是一件极为憋屈的事情。 何况勒克德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就因为一次失利而被剥夺了领兵权,一时觉得难以接受。 “王爷,奴才甘愿在豫亲王麾下做事!” 一咬牙,勒克德浑祭出了最后的杀招。 他不再争取领兵主帅的身份,而是把身份姿态放低,甘愿给多铎打下手。 对勒克德浑来说趁着年轻多打仗多积累军功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功劳大小倒在其次。 如果真的被多尔衮丢在一旁不予启用,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老十五,你怎么看?” 多尔衮把难题抛给了多铎。 多铎此刻仍自玩弄着玉石扳指,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的十四哥,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万一多罗贝勒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啊。” “豫亲王请放心,奴才绝不会拖累豫亲王,绝不会给爱新觉罗家丢人!” 面对多铎戏谑的嘲讽勒克德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主动表起态来。 勒克德浑大打感情牌,让多尔衮也有些动容。 毕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啊,还是应该宽容一些。 “罢了,就依你说的吧。” 多尔衮叹了一声道:“老十四,你便让他到你军中做事吧。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多历练。” 多尔衮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多铎要是再拒绝可就太不识趣了。 “好吧,不过十四哥,你真准备打山东?” 多铎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轻挑了挑眉问道。 多尔衮沉声道:“山东是肯定要打的,不拿下山东整个漕运就会被伪明截断。这一时半会还好说,真要是拖个一年半载,粮食从哪儿弄?” 山西晋商虽然实力很强,但也不可能筹买到几十万大军的口粮。 “那好吧,不过你可得和咱十二哥说好,叫他从陕西一道出兵。” 多铎自打统兵以来基本上没打过什么硬仗,都是一边倒的顺风仗。 虽然多铎对外吹嘘自己天下无敌,乃是大清第一勇士。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明廷在山东布有重兵,又有高杰这样的猛将坐镇,势必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多铎还是希望有人能够分担他的压力,这样取胜的可能性就会大上不少。 “阿济格那里本王自有计较。” 这屋里没有外人,多尔衮便索性跟多铎透了个底:“你率兵打山东,阿济格率兵打湖广。如此伪明首尾不得兼顾,总有一边会先撑不住。” “原来十四哥早就盘算好了。” 多铎嘿然一笑道:“那就好,上次我先拿下西安,十二哥不服气。我们便再赌一次,看看谁先能打下南京!” ...... ...... 历时数月,李过、高一功率领的大军终于抵达湖广荆州。 他们这一路行来可谓艰辛。 先是从陕北绕道汉中入川,之后经太平、东乡、达州、新宁进入西陵峡,随后东下进入荆州。 只是当他们来到荆州后发现事情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城头上悬挂的不再是大顺的旗帜,而是明朝的龙旗。 这意味着什么李过心中十分清楚,荆州已经易主了! 要知道白旺在荆襄等地驻扎了八万大军,绝不可能轻易被明军拿下这么多城池。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一地区的顺军主动撤离了。 还是来晚了一步! 李过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清军围攻陕西时,李自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带着西安附近的顺军主力经由河南撤退。 李过与高一功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一路辗转入川、出川这才来到湖广。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十几万大军之所以能够一路行来就是因为心里有一口气撑着。 这口气就是和李自成率领的东路大顺军主力汇合。 大伙儿以为到了荆州就可以松一口气,好好休整一番。 可等他们到了湖广却发现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 他们敬慕无比的闯王,大顺的皇帝陛下再一次毫不犹豫的跑路了! 怨恨的情绪会在军队之中急剧膨胀、放大。 李过知道自己只要处理的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哗变。 ...... ......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只虎的三个条件 李过在与高一功商议一番后决定尝试与明军议和。 这支顺军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要是继续强行行军很可能会发生无法控制的事情。 可当李过派出使者前往荆州后,却带回了一个让人无比惊讶的消息。 原来现在主持湖广军务的不再是何腾蛟和左良玉,而是巡抚堵胤锡。 至于左良玉与何腾蛟因为发动叛乱已经被朝廷率军平叛诛杀。 这个消息虽然只在大顺西路军内部流传,仍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左良玉可是南方最大的军阀,统兵号称八十万。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的军阀竟然谈笑间就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当真是叫人唏嘘慨叹。 那么,明廷到底拥有多少军队?这背后的实力也太恐怖了吧? 原本李过还对与明廷议和存有一丝犹豫,现在这最后的一丝疑虑也被打消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左良玉的几十万大军都难以撼动明廷在江南的统治,他这十几万疲惫之军自然也不行。 当然议和也不是立马就行的,得等到湖广巡抚堵胤锡来到荆州才行。 ...... ...... 坐镇武昌湖广巡抚衙门的堵胤锡在得到一只虎来到湖广荆州的消息后又惊又喜。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惊得是一只虎竟然能够冲过重重险阻来到湖广。他喜的是终于有机会招降顺军余部了。 圣上曾给他下过一道密旨,要他抓准时机招降顺军余部。 李自成死后堵胤锡也积极派人前去联络,希望能够将李自成麾下猛将悉数揽入帐中。 可让他失望的是顺军余部似乎已经转移。 堵胤锡派出的使者并没有成功联络到任何一个顺军将领。 一直以来堵胤锡给天子留下的印象都是精明强干,偏偏在招降顺军余部这件事上没有做好,他担心这件事多多少少会影响天子对他的观感,进而影响他的仕途。 好在关键时刻一只虎歪打正着的来到了湖广! 天子只是叫他招降顺军余部,却并没有说一定要招降跟着李自成南撤的那支顺军啊。 一只虎李过统领的顺军同样是顺军,且一路上并没有打过太惨烈的大仗,实力保存的更为完整。卡Kа酷Ku尐裞網若是能够将这支军队招降整个纳入麾下,对于湖广官军的实力是个很大的补充。 圣上那里肯定也会对堵胤锡高看一眼,认为他能力很强,办事得力。 堵胤锡当然不会让如此一个好机会从身边溜走。 他连忙点齐巡抚标营士兵,星夜赶往荆州。 谈判是需要诚意的,但也是有技巧的。 堵胤锡明显占据了主动,自然不用表现的太急切。 相反,现在是李过和高一功该着急。 临近年关,顺军余部缺衣少粮,若是不能打下一两座城池恐怕得被活活饿死冻死。 在巨大的压力下,李过很可能接受堵胤锡的条件归降明廷。 当然,具体的条件还要一条一条的谈,这一点堵胤锡倒是有所准备。 最终李过派出一名使者作为顺军代表进入荆州城和堵胤锡谈判。 一开始堵胤锡还十分生气,认为李过只派出一个使者来谈判太没有诚意。 可在得知此人就是李过的养子李来亨之后,堵胤锡愤怒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他也知道在农民军中十分流行认义子。这些农民军的首领往往把义子当做接班人培养。 一只虎肯派出李来亨来谈判,至少证明他想要好好谈。 堵胤锡为了彰显朝廷巡抚的威严,命人摆出了全部仪仗,亲自在荆州府衙接见了李来亨。 看到李来亨的第一眼,堵胤锡就生出一股感慨。 年轻,真是太年轻了。 看李来亨的样子也就是不到二十岁吧? “想必这位就是堵军门了吧?父帅派我来和堵军门商议和谈之事,堵军门便连把椅子都舍不得拿出来吗?” 李来亨这番话颇是有些挑衅,大堂之内一众文武官员纷纷侧目怒视。 堵胤锡却是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他颇是欣赏李来亨。在他看来,此人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气度,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他心生安爱才之心,和声道:“来人呐,给李将军赐座。” 立刻便有人搬来椅子放在大堂正中。 李来亨也不犹豫,撩起袍衫下摆便坐了下去。 “现在李将军可以说了吧?” 李来亨哈哈笑道:“都说堵军门气度非凡,来亨算是服了。” 稍顿了顿,他冲堵胤锡抱拳道:“实不相瞒,父帅此次是真心想要接受朝廷招安。不过,父帅有三个要求。只要堵军门能够答应,我们便愿意改旗易帜。” “大胆蟊贼,竟然还跟跟朝廷谈条件!” 荆州知府吴翰气不过,指着李来亨就责斥道:“你们已经死到临头,若不投降朝廷大军便可随时把你们碾成齑粉。” “哦?朝廷若真是这么有把握为何还要与我们坐下来谈呢?直接派兵围剿不就是了?我看是外强中干吧?” 李来亨丝毫不甘示弱,一句话就把吴翰顶了回去。 “你!” 想那吴翰是三榜进士出身,竟然连一个草头王都说不过,直是气的快背过气去。 “好了,李将军不妨先把你们的条件说出来。” 堵胤锡轻轻捋着胡须和声说道。 “还是堵军门有气量!” 李来亨狠狠夹了吴翰一眼,这才朗声道:“第一个条件,朝廷必须供应我们全部粮秣,与官军一视同仁。” 堵胤锡轻点了点头。 “这个好说,你们若是接受招降便是官军了。本抚自然不会短了你们的粮草军饷。” 李来亨继续说道:“第二个条件嘛,我们的军队编制不能被打散,仍由原来将领统领。” 堵胤锡听得直皱眉。 这个条件有些霸道。 朝廷要想真正控制顺军,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原有编制打散重现组编,让顺军将不知兵,并不知将。 可一只虎显然也明白不能轻易的把统兵权让出去,这才会提出这个条件。 “你且继续说下去。” 堵胤锡并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行,他要听完最后一个条件再做决断。 “这第三个条件嘛,朝廷要封我父帅为一字王!” ......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李来亨说出第三个条件时气势十足,堂内包括堵胤锡在内都被吓了一跳。 一字王,这个一只虎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要知道大明很少封异姓王,也就是一班开国元勋得到了郡王封爵,还都是死后追封。 这一只虎竟然张口就要实封一字王,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一只虎漫天要价,堵胤锡自然得就地还钱。 莫说他没有资格答应一只虎的要求,便是他有这个资格也不会答应。 开玩笑,现在急着议和归附的是顺军余部,怎么反而弄的像是他堵胤锡有求于人一样? “李将军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吧?” 堵胤锡把声调提了提道:“大明并未有过封一字王的先例,即便如中山王的封爵都是死后追封的。这个要求本抚不能答应。” 李来亨似乎早有所料,并不十分生气,只淡淡道:“堵军门可想清楚了,一个王爵换得十几万大军效忠。这个买卖着实不亏。” 见这小老虎把议和大事说的跟集市买菜一般,堵胤锡直是又气又笑。 “封爵是可以谈,但封王不行。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在堵胤锡看来封异姓王这个头无论如何不能开。 不然封了李过,之后高杰、黄得功、郑芝龙等人若是也索要王爵,朝廷该怎么办?难道一人给他们封一个亲王吗? 什么时候朝廷的王爵这么不值钱了? 再者说异姓封王自古以来都是祸乱的根源。假如真封了李过王爵,别管他有没有反心迟早都会被朝廷猜忌。 这天下说到底只能归于一家一姓啊! “如此,某还得回营向父帅禀报,告辞!” 说罢李来亨冲堵胤锡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李来亨走后,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吴翰冲堵胤锡抱怨道:“抚台大人,这个小蟊贼真是不知好歹。王爵?一帮做贼的,他们也配?” 堵胤锡却是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我看他也只是试探一番,并不是真的索要王爵。” 虽然一开始堵胤锡也觉得很气愤,但冷静下来后他觉得对方未必真的要以封王为归降条件。卡Kа酷Ku尐裞網 毕竟这支顺军已经是穷途末路,除了归降朝廷外并没有太好的选择。 “堵军门的意思是,顺贼在虚张声势?” 吴翰眼前一亮道。 “不错!” 堵胤锡微微颔首道:“如果本抚没有料错的话用不了多久一只虎还会派人来跟我们和谈的,便且先等等看吧。” ... ... “父帅,那堵胤锡直接就拒绝了孩儿提出的第三个要求,态度十分坚决。” 回到顺军大营后李来亨如实把和谈的细节讲述给李过听,眉宇间满是忧色。 “嗯,跟我预料的差不多。” 李过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冲旁边的高一功道:“国勋,这件事你怎么看?” “封王这件事堵胤锡确实没法答应,即便他上奏明廷,皇帝多半也不会允准。” 稍顿了一顿,高一功接道:“不过这么一来总算是试探了一番,后续的谈判我们便主动了一些。卡Kа酷Ku尐裞網” 李过哈哈笑道:“知我者国勋也!” 说罢扭头转向李来亨道:“多跟你高叔叔学着点。” “孩儿受教了!” 在李过和高一功面前,李来亨没有丝毫出风头的意思,就像一个半大小子般羞涩。 “其实我只需要堵胤锡答应前两个条件。至于封王嘛就是那么一说,明廷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李过神色一正道:“但我们必须要提出来,由着堵胤锡去还价。这样才能显得我们底气足。不然完全被堵胤锡牵着鼻子走,即便归降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处境。” “父帅你真的是想一心事明了吗?” 李来亨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一心事明?当然不是。我们接受明廷招降乃是权宜之计。待休整一段时间自然会再去追随你伯爷爷。” 李过叹了一声道:“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军队士气低迷,又缺衣少粮,若不归附明廷怕是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高一功也道:“小老虎你不需担心,八大王当初不也是降了明廷,最后不也在谷城起事了吗?咱们就当是休整一段时间,只不过是吃他明廷的喝他明廷的,不用花咱一个铜子!” 李来亨这下终于放心了,放声大笑道:“要是让我伯爷爷知道,准得数落父帅一番。” 李自成和张献忠在接受朝廷招降一事上态度很不同。 张献忠完全就是混不吝滚刀肉的样子,接受招降没有任何问题,但翻脸亦比翻书还快。 也许他前脚刚刚接受招降,没回多久就又举起反旗。 李自成是很看不上张献忠这点的,不论处境多么艰难也不接受朝廷招降。 “你个小兔崽子是皮痒了吗?竟然敢数落起老子了?” 李过佯装愤怒,便要起身揍李来亨。 李来亨下意识的往后跳了一步道:“父帅饶命,孩儿知错了。高叔叔,你快替我说两句啊。” 高一功打了个哈哈道:“唔,这是你们爷俩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帐内的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 李过瞪了李来亨一眼道:“臭小子还不过来,躲那么远真想叫老子抽你吗?” 李来亨缩了缩脖子,讪讪道:“那父帅可不能动手打人。” 李过大手一挥道:“便饶了你小子这次。” 李来亨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三两步来到李过面前。 李过轻轻拂过李来亨的面颊,感慨道:“你小子转眼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等过几天安稳了,咱老子也给你寻门亲事。” 李过一直无嗣,故而对养子李来亨十分疼惜,一直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 李来亨闻言却是吓了一跳:“父帅说什么呢,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李过愣了一愣道:“你小子真是这么想的?” 李来亨点了点头道:“咱和明廷之间便是再你死我活也是自家人关起门来打架。可东虏却是外人,是盗贼。他想趁着咱们自家人分家产的时候打秋风,孩儿第一个不答应!” ... ... 求求你,我只想好好写书 好吧,我承认我是扑街,我承认我粉丝少,盟主少,但这不是某大神打压我的理由吧? 说来也好笑,我在起点也混了几年了,却不知道派系的水有这么深。卡Kа酷Ku尐裞網 无意之间得罪了某大神,您大人大量不要再打压我了好吗?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把事情做绝了有必要吗? 这本书能有现在的成绩不容易,都是我一个个字敲出来的。 也感谢大家的支持,让我收获了四个盟主。 我知道四个盟主在某大神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什么白银盟主,黄金盟主你想要随便都有。可对我来说,盟主就是很大的鼓励了。 你可以嘲讽我扑街,但请不要嘲讽我的粉丝。 写书是一个互动感很强的事情,没有粉丝的支持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老实说写书以来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昨天肩膀颈椎痛的实在难受,去医院看了下,医生说我的这肩膀像四五十岁人的,特别硬。 当时眼泪不争气的就掉下来了,天呐,我才不到三十啊。 要是哪一天突然瘫痪了该怎么办?加上本身就有过一次腰间盘突出的经历,更是感到恐惧。卡Kа酷Ku尐裞網 真怕哪一天瘫倒了就不能继续写书了。 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怎么办? 写书这行真的是弱肉强食,太难混了。我恨就恨自己出道晚,不能早点出名。某大神不就是出道早一些,多混了些粉丝吗? 请你尊重我的劳动,因为我可能卑微但却不卑贱。 有人说你都精品了一定很有钱吧,对此我只能无奈苦笑。 精品也是看更新的,像老坤这种写南明文的需要查资料的地方太多,更新快不起来,一个月到手也就几千块。 几千块多么?除去房租、水电、物业采暖、吃饭的钱还能剩下几百?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别生病... 我最怕的就是生病,不管是颈椎病、腰椎病我都生不起! 偏偏这些都是写手职业病,十个有九个都会有。 高昂的医疗费是我负担不起的,一次腰椎手术可能就会花光我的所有积蓄。 所以每次腰疼的时候我都会十分恐惧,害怕腰间盘突出复发。 哪怕真的复发也请让我写完这个故事吧!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混了这个圈子才知道人情淡薄。 我能做的除了写好书再没有别的。 只期盼着粉丝能够越来越多,腰杆子能够越来越硬,不用再担心被某大神打压,不用再担心攒不下钱,得了病没钱治。 药神里有一句话说的很好,这世间有一种病没法治,那就是穷病。 偏偏我就得了这种病。 有时候想想穷就是原罪吧。我粉丝少,盟主少所以某大神可以肆意打压我,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只要想继续吃这碗饭,就得忍气吞声,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昨天哭了一晚上,今日还是觉得应该写出来发泄一下。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咱不跟大神比,就跟自己比。 只要大家继续支持我,我便继续写下去,直到讲完这个故事。 爱你们的一袖乾坤。 2018.7.16 第二百二十八章 封侯 在这场谈判之中,堵胤锡毫无疑问是主动的一方。卡Kа酷Ku尐裞網 果不其然,在过了三日之后李过再次派人来和谈。 派来的人还是李来亨。 经过上次的谈判双方都有了个底,也没有任何可保留的。 只不过李来亨上次提出的封王变成了封爵。 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是天壤之别。 封王那可是大明立国以来的头一遭。而封爵就很稀疏平常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高杰、黄得功、郑芝龙不都封了爵吗? 就连那反叛的左良玉,在兴兵作乱之前也被朝廷封了侯爵。 这个条件不算过分。 当然,堵胤锡也不可能立即就答应李来亨,这种事情还是要奏请朝廷的。 不过他的态度相较上次平和了很多。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情。 圣上没有理由拒绝一只虎封爵的要求。卡Kа酷Ku尐裞網 一个爵位换得十几万大军,实在是太值了。 在等待天子旨意的时间里,双方没有太多能做的事情。 好在李过方面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并没有大规模骚扰百姓。 等到圣旨传到湖广,堵胤锡摆出香案接旨。 天子准许了李过的请求,封其为兴侯,并赐封高一功郢侯。 侯爵是除王爵、国公之外最高等级的爵位,黄得功、郑芝龙、高杰目前都是侯爵。 天子赐封李过、高一功侯爵,明显是为了一碗水端平,好维系各武勋之间的平衡。 俗话说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在爵位这件事上不能找平,厚此薄彼是件很麻烦的事。 堵胤锡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过。 李过方面也如之前保证的那样正式归降。 堵胤锡解决了招抚的事情心情大好,在荆州城内摆下宴席,邀请李过、高一功、李来亨等人赴宴。 李过等人也很豪爽,只带了亲兵入城赴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之时李过半开玩笑道:“不知堵军门打算把某安置在何处?” 保留顺军原有编制并由其直接统领是李过降明的前提条件。 不过一口气安置十几万军队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就说当年张献忠归降之后被安置在谷城一地,还三天两头抱怨地盘太小呢。 李过这十几万军队显然比当年的张献忠更多,如果安置不好,李过难免会甩脸子给堵胤锡看,到时谁都难做。 堵胤锡清了清嗓子道:“本抚想把荆门拨给兴侯驻扎,不知兴侯意下如何?” “荆门?” 李过眉毛一挑,显得十分惊讶。 荆门位于荆州的北边,是荆州的北大门,位置极为重要。 堵胤锡把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交给自己把守,是为何? “不错。兴侯骁勇善战,如此重镇自该由兴侯把守。” 单纯从富饶程度来说,荆门并不差,李过没有理由拒绝。 可听堵胤锡的意思,是想让李过率部起到拱卫荆州的作用。 如今顺军已经归降明廷,那么明廷防着的只可能是清军。 也就是说,堵胤锡让李过驻扎在荆门,是为了将来清军打过来时李过所部能够作为屏障抵挡清军的推进。 “唔!” 李过并没有接招,而是酌了一口酒赞叹道:“好酒,好酒啊。堵军门这坛酒够烈,正对李某的胃口。” 这个老狐狸想让我给他当藩屏,想得美! 李过和阿济格率领的清军交过手。在他看来清军没有吹嘘的那么厉害,但实力绝对也是不俗的,至少比一般的明军要强。 跟这样的强军交战对于军队实力的耗损是很严重的。 李过既然下定决心只是借归降休整军队,自然不想为了明廷和清军拼命。 将来顺军会和清军交战,会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但不是为了明廷。 “哈哈,这女儿红本抚还有十几坛呢,兴侯若是喜欢拿几坛去便是。” 堵胤锡很是老谋深算,见李过岔开话题也不勉强,顺势那么一抹道:“这个年过完就该加紧练兵了。看东虏的架势很可能会进犯湖广啊。” 正自顾自吃菜的李来亨闻言放下筷子道:“怕什么,鞑子若是敢来我们便好好教训他,叫他们尝尝汉家儿郎的厉害!” “来亨!” 李过扭过头去厉声喝道。 “哈哈,李小将军快人快语,少年豪气,无妨,无妨的。” 堵胤锡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高将军在河南、北直隶攻城拔寨,大破东虏,证明什么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都是他们自己吹嘘的鬼话。只要我们精诚一心,东虏不过是蚍蜉一般,丝毫不足为虑。” 堵胤锡这番话明显是说给李来亨听的。 偏偏李来亨少年心性,直接应道:“堵军门说的好。咱们汉人啊就是喜欢窝里斗,被鞑子抓住机会各个击破。若是我们拧成一股绳,鞑子是无机可乘的。这次鞑子要是再敢进犯,我第一个不答应。” 高一功听的直皱眉。 堵胤锡一个激将法就把李来亨激的不知所谓了,再说几句岂不是就要把驻守荆门,替明廷看护荆州北大门的活儿揽下来了? “咳咳,来亨你酒喝多了,出去醒醒酒。” 高一功冲李来亨递了个眼色,他这才心有不甘的停下来冲堵胤锡拱了拱手道:“叫堵军门见笑了,容某出去透透风。” “李小将军请自便。” 堵胤锡微微眯着眼道。 李来亨走后双方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基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临到酒宴结束,李过的驻地还没有定下来。 待李过、高一功离开后吴翰不无担心的说道:“看这一只虎推三阻四的样子怕是有所保留啊。堵军门还是小心为妙。” 堵胤锡却是扬了扬手道:“本抚看倒未必。一只虎刚刚接受朝廷招降,心中有顾忌是难免的。要是方才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率部去荆门驻防,那本抚反而会觉得有些奇怪。” 稍顿了顿,堵胤锡接道:“这件事急不得,就暂且让他们在荆州附近驻扎吧。等朝廷的赐服、官印到了,一只虎便是想推托也没有理由了。” “堵军门英明,下官佩服!” ...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忠贞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除夕已过,元日临至,新的一年到来了。 对大明来说这是崭新的一年,意味着崇祯十七年的结束,弘业元年的开始。 原本岌岌可危的局势得到了控制,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百姓们有理由相信,朝廷能够战胜东虏,还他们一个太平年景。 南京城中过年的气氛还是很足的。这几天难得的不宵禁,秦淮河两岸挂满了各式彩灯,百姓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在街上逛着,时而停下来买上一两件小玩意。 劳累了一年总归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给婆娘扯半匹布做两件新衣裳,给自家小子买些糖吃,怎么着也得把这个年味过出来。 而对紫禁城中的朱慈烺来说,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放松机会。 从来到南京即位之后他一时一刻都未放松,满脑子装的都是如何布局,如何与满清抗衡。 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发条似的不停的转着。这样一直下去人是会崩溃的,必要的放松必不可少。 这日朱慈烺换了便装微服出宫,决定赏一赏金陵城的夜景。 当然安防工作是必不可少的,锦衣卫们都换了便装,随侍拱卫在天子两侧。 与天子同行夜游的还有兵部尚书路振飞和礼部侍郎文安之。 二人现在是朱慈烺的左膀右臂,时常被天子问策。 今日他们伴驾同游,也是天子对他们的奖赏,表示天子真正把他们当做心腹之臣看待。 老实说朱慈烺并没有怎么仔细的观察过这座南京城。继位之后他便深居九重,每日上朝下朝处理各地送来的奏疏,根本没有时间出宫一趟。 如今真的出了宫换了一个视角看南京城,还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朱慈烺随便走到一处茶馆前,笑着对身后的文安之道:“便在这歇一歇,喝喝茶吧。” 天子要在茶馆休息喝茶,锦衣卫们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将这座两层高的茶楼包了下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在文安之、路振飞以及几名贴身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二层,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里的视野很不错,可以看到整条街景,甚至可以远眺秦淮河。 送茶的伙计很有眼力见,一看这来的客官就是贵人,陪着十分小心把热茶倒好,便弓着身子倒退了出去。 天子的贴身近侍在试了茶水,确认无毒后这才请天子饮用。 朱慈烺端起茶杯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出了宫后就连茶水都觉得变香了。 他轻吹了吹,呷了一口品赞道:“这味道真不错,两位卿家不妨尝尝。” 这一层茶楼都没有外人,倒是无需多做顾忌。 文安之与路振飞纷纷拱手:“臣谢陛下恩典。” 天子赐茶当然不能大口喝,必须小心翼翼的品尝。卡Kа酷Ku尐裞網 加之文安之、路振飞本身养气的工夫就是一流,这茶品起来就更显的有气韵了。 二人正自品茶,朱慈烺却是突然发问:“二位爱卿觉得朕要用多少时间才能荡平东虏,恢复神京?” 文安之连忙放下茶杯,恭敬的答道:“陛下,东虏在北地倒行逆施。剃发令、易服令、圈地令、逃人法一出早就是天怒人怨,而大明则是人心所向,荡平东虏是迟早的事。” 路振飞也道:“是啊陛下,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登基以来的举措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大明必在陛下手中中兴,东虏必被大明所平。” 朱慈烺微微颔首。 二人还好没有像当年的袁崇焕一样说出什么五年平辽的鬼话。 就连朱慈烺这个穿越者都不敢说五年内一定可以荡平东虏,如果身为这个时代的臣子说出这种话,多半是夸夸其谈了。 他所需要的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而不是只会说空话放嘴炮的东林党。 “李过归降的事两位爱卿怎么看。” 朱慈烺凭栏远眺幽幽说道。 年关之前,朝廷已经将李过、高一功等人的印绶、赐服派人加紧送到荆州。 经过堵胤锡的一番努力,李过最终同意到荆门驻扎。不过朱慈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放不下心来。 身为兵部尚书,这个问题自然是路振飞应该回答的。 只见他冲朱慈烺拱了拱手恭敬道:“陛下,李过、高一功等人是真心归降还是假意蒙骗还得看看再说。陛下可密令堵胤锡暗中监视李过所部一举一动,做到心中有数。其实李过等人的粮草供应只要由堵巡抚控制,便不会出大乱子。” “本兵说的这些朕自然明白,朕要问的是本兵对这件事究竟怎么看。” 朱慈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路振飞只得分析道:“臣认为李过怎么做完全取决于局势。眼下李闯已死,他没有理由再反叛朝廷。” 路振飞做出这种判断是要承担相当程度的风险的。毕竟他是兵部尚书,有些话是不能胡说的。 “希望如此吧。李过是一柄尖刀,朕还指望着依靠这柄刀抗击东虏呢。” 稍顿了顿朱慈烺继而道:“李过既然已经归降朝廷自然不能继续用原来的营号,朕准备赐忠贞营三字供其使用,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在原本历史中李过等顺军余部用的就是忠贞营的旗号,既然有现成的,朱慈烺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想了。 何况这个名字本来就很合适,既是对李过等顺军余部的信任也是一种鞭策和要求。 对朱慈烺来说招降顺军是承受很大压力的。 也就是李自成已经死了,可以把顺军进逼京师,逼死崇祯的罪名全都推到李自成身上。李自成不死,朱慈烺是无论如何不能招降顺军的,不然光是一众朝臣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陛下赐名甚佳,也希望李过等人能够明白陛下和朝廷的一片苦心,率领麾下士兵奋力杀敌,将功赎罪。” 一个名字而已,路振飞没必要跟天子在这问题上争论。何况忠贞营这个名字确实很好,听着就带有一股正气。 ... ... 第二百三十章 长沙府的急报 堵胤锡的这个新年过得并不舒坦。 本来招降了李过、高一功部顺军让他在天子心目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可紧跟着长沙就闹了乱子。 据长沙知府奏报,一支数万人的军队突然杀到了长沙府,虽然并没有攻城,可看那架势十分吓人。长沙知府请求巡抚大人速速派军援助。 如果这长沙知府没有虚报军情的话,问题可有些严重了。 如今是乱世,各府县闹个千八百的匪患不稀奇,可突然出现几万大军可是太罕见了。 这股军队当然不可能是清军,清军已经退回了陕西、河南过年去了。 也不太可能是左军。 当初左良玉发动叛乱,金声桓、马进忠却在堵胤锡的安排下突然反正。 在袁继咸、黄得功等人的配合下左良玉嫡系各营被悉数消灭,而非嫡系各营则被打散整编,不存在逃窜往长沙的可能。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支突然出现在长沙的军队是在九宫山惨败的顺军余部。 李自成虽然死了,但他麾下的将领多半还在。 这些人不想归降朝廷,故而往长沙进行转移也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可如此一来足够堵胤锡头疼的。 派兵去剿吧,很可能是一场血仗。 不派兵去剿,又会被人弹劾尸位素餐不作为。 他这个湖广巡抚真是难做啊。 大过年的碰上这么一桩添堵的事堵胤锡的心情自然不好,他火速召集了金声桓、马进忠等人分析商讨,希望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金、马二人本来都在各自府中过着快活日子,突然被堵胤锡叫到巡抚衙门,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没少有怨气。 堵胤锡可不知道二人的想法,自顾自的把情况说了一遍。 “二位觉得本抚该怎么做?” 金声桓嘿嘿一笑:“堵军门,依末将看便是这些贼寇真的是顺贼也无妨。堵军门派人前去招抚即可。连一只虎的十几万大军都甘愿受抚,那几万残兵败将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马进忠也道:“是啊,堵军门。这大过年的要是打仗士兵非得哗变不可。还是莫要动兵戈的好。” 这次二人的态度出奇的一致。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堵胤锡真要派兵去剿匪,肯定得金、马二人领兵。谁也不愿意大过年的去讨这个苦差事。 至于他们所说的怕引起士兵哗变,却是半真半假。 以二人的威望要想压服士兵还是很容易的,但士兵心里有怨气也是肯定的。 堵胤锡蹙眉道:“直接招抚会不会显得太软了些?” 毕竟长沙府的那支军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打出顺军的旗号。这种时候堵胤锡要是直接派人前去招抚,确实显得这个湖广巡抚有些软。 “堵军门何出此言?几万大军即便是乌合之众也足以劫掠一府了。能不流血为何要去流血?” 金声桓已经打定主意不领兵出征,自然尽量劝解堵胤锡走招抚的路数。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本抚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堵胤锡叹了一声道:“现在湖广的局势不光是朝廷在看着,李过、高一功也在看着,本抚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他们。” 马进忠凑至近前道:“李自成已经死了,堵军门还担心什么?即便这几万人真的是顺军余部,李过还能因此扯旗造反不成?” 从情理上来讲李过再次造反的唯一理由就是李自成出现在长沙。可众人都知道李自成已经死了。 以李过的威望是不足以压服顺军诸将的,他即便再次造反,也会面临一团混乱的局面。 既如此他又何必要去讨这个不痛快呢? “嗯,那便先让长沙府方面弄清情况。如果真是顺军,本抚再去招抚。” 堵胤锡也觉得妄动不是什么好事。何况金声桓和马进忠态度也比较坚决,大过年的把关系搞僵了总是不美。 ... ... 已经抵达荆门的李过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 荆门城肯定容纳不下十几万军队。除了他和高一功的几千亲兵驻扎在城内,其余军队都驻扎在城外。 原先城外的大营肯定不够用,李过和高一功不得不组织人手修建新的营房。 好在士兵们有了驻地,安定下来之后心情都还不错,便七手八脚的忙活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一众人等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关前把营房修建好了。 虽然临时赶制出的营房很简陋,但至少有了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归降明廷给了李过、高一功喘息之机,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便是。 李过受封兴侯,侯爵府却没有重新修建,而是直接购置了一套现成的宅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难道大过年的让李过住进军营吗? 这宅子有五进,是荆门城中最大的了,也符合李过兴侯的身份。 此刻李过正和高一功在新宅之中闲聊,李来亨突然慌慌张张的冲进了花厅,眉宇间满是忧色。 见李来亨这个模样,李过的脸色霎时就拉了下来。 “这么没有规矩,不知道进来前先通报的吗?” 李过对于李来亨的要求一直很严,李来亨未经通报便擅自闯入确实有些惹恼了李过。 “父帅恕罪,孩儿实在是有急事禀报。” 高一功见状连忙打起圆场:“哈哈,你们父子俩别整天别扭着了。便算给我一个面子。” “哼,看在你高叔叔的份上这次便饶了你。说罢,有什么紧要事?” “父帅,最近城中有传闻,说伯爷爷在九宫山战死了。” 李来亨刚刚到荆门时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他还不以为意,认为百姓是在以讹传讹。 可后来传这个消息的越来越多,便是军营之中也开始流传了。李来亨也按捺不住了,亲自派人去打听。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才知道李自成率领的顺军确实在九宫山跟清军进行了一次血战。 按照传闻李自成突围之后却被一伙儿村民活活打死,顺军余部分崩离析。 这个说法实在是太真了,由不得李来亨不相信。 ... ... 第二百三十一章 郝摇旗“借粮” 花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良久李过才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老子会亲自去派人调查。” 李来亨急道:“父帅,军营那边该怎么办?靠压是压不住的啊!” “老子叫你不要管了,你听不懂吗!” 李过突然爆发,冲着李来亨一阵咆哮。 李来亨愣了一愣,随即跪倒在地冲李过叩首道:“都是孩儿不好,父帅不要生气了。” “下去吧!” 李过不耐的摆了摆手。 李来亨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咬牙转身离去。 待李来亨离开后,李过整个人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羊皮筏子瞬间软了下来。 “国勋,这不会是真的吧?” 高一功虽然也很震惊,但至少还保持着冷静。 见李过情绪有些失控,他好言安慰道:“你先别急,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兴许是小老虎弄错了呢?” 但他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情不太可能是空穴来风。 如今荆门城中把李自成战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他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国勋,你说说看,那堵巡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怪不得谈判中他一点也不肯让步,仿佛吃定了我们似的。” 李过归降谈判时的最大资本就是李自成。 只要李自成没死,李过随时都可以前去投奔。 可若是李自成已经死了,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除了投奔满清,李过只能归降明朝。在两大强敌之间,夹缝求生实现太艰难也太不现实了。 “这倒也未必,还是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不管怎样,你得振作起来!” 高一功拍了拍李过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李自成如果没死自然最好,他们可以按照原计划假意归降,寻找机会前去投奔。 假如李自成真的死了,李过便得担起重担。 别管将来要不要扯旗单干,顺军旧部都需要一个说一不二的领头人。 高一功的资历足够,但他的性格不太适合做这个领头人。 李过却十分合适,他的气势颇有几分李自成的真传。 “可怎么弄清楚?难道我亲自去问堵胤锡?” 李过现在已经彻底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卡Kа酷Ku尐裞網 “当然不用去问他。” 高一功叹了声道:“直接去看坻报就好。” 李过如梦方醒。 对啊,他现在已经是明军将领了,自然有权力翻看坻报。 像如此重大的事情坻报上一定会有记载的。 “我这便命人把这几个月的坻报都翻出来!” 李过攥紧拳头道。 ... ... 长沙府。 知府赵徽急得在府衙内团团转。 数万军队突然出现在长沙府简直要把人吓死。 赵徽在幕僚的建议下第一时间向湖广巡抚堵胤锡报告。可他写的信函送到武昌后却如同泥牛入海般没了音信。 此时赵徽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继续等下去,等到堵胤锡给他下达命令。 其二是自己写一份奏疏,派人赶快送到南京供天子御览。卡Kа酷Ku尐裞網 当然这样做是有很大风险的,万一将来堵胤锡追究起来,责问他为何越级上报,赵徽将会十分被动。 但如果他不写这份奏疏,同样十分凶险。 万一贼人真的攻城,以长沙府内这些兵卒想要守住是不可能的。 一旦被贼人攻克府城,赵徽一个失土之罪是跑不了的。 届时即便赵徽侥幸逃脱,也会被锦衣卫逮拿回京,戮于西市。 到了那时,堵胤锡可不会替他说一句话。 在死道友还是死贫道这件事上赵徽当然会选择前者。 即便因此得罪堵胤锡他也在所不惜。 不能再等下去了! 最终赵徽咬牙下定了决心,他准备叫人准备笔墨,亲自来写这份奏疏。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那伙儿贼兵的首领派人向城内射来一箭,箭上绑有书信。 赵徽连忙命他把书信呈上来。 说是书信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小纸条。 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要求长沙官府借粮给他们。 赵徽当然明白说是借粮,其实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信的最后写有郝摇旗三个字。 不过赵徽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根本没有听过此人的名字,想必是哪个山头的草头贼。 赵徽一时无策,索性叫来幕僚一起商议。 那幕僚在看到郝摇旗三个字后却是大惊。 “东翁,此人乃是李闯麾下悍将啊!” “什么!” 赵徽吃了一惊道:“那这支军队岂不是就是闯军了。” 闯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强悍的,虽然被清军一路穷追猛打,但当年也没少让明军吃苦头。 “本官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郝摇旗亲自前来“借粮”,赵徽若是不借,郝摇旗一怒之下势必会下令攻城。城破之后赵徽肯定难逃一死。 可如果赵徽迫于压力借粮给郝摇旗,万一事情走漏了风声,此事被朝廷追究,一顶通敌的帽子扣下来赵徽同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现在的处境都很艰难。 “东翁莫慌,便且先把粮食借给他吧。” 听幕僚这么说,赵徽眉毛一挑道:“那万一将来朝廷知道了呢?” “朝廷又没有证据,只凭一些闲言碎语就能治东翁的罪吗?至于库中粮食缺项,随便做做账目便是。” 两害相权取其轻,对赵徽来说显然跟郝摇旗合作的风险更低。 “那该如何跟这郝摇旗交接呢?” 郝摇旗要的是粮食,可那么多粮食不可能凭空变到郝摇旗面前。 赵徽要想把粮食“借给”郝摇旗,就必须打开城门。 天知道这个时候郝摇旗会不会趁机攻城。 “东翁不妨与郝摇旗约定一个时间地点,在那里交割。只要保证那个地点远离府城即可。” 赵徽眼前一亮。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只要别在城下交割就好,便是郝摇旗反悔赵徽也有时间组织人手守城。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赵徽可以让运送粮食的衙役、府库兵扮作商人,组成一个临时的“商队”。 这样可以进一步的洗脱赵徽本人的罪名,即便将来朝廷追究起来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私通郝摇旗。 ... ... 第二百三十二章 秀才遇到兵 尽管如此,赵徽还是希望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只有幕僚陈阳一个人知晓。这样泄露他通敌的可能性便会降到最低。 思定之后,赵徽便冲陈阳吩咐道:“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办吧。若是办好了,本官重重有赏。” 陈阳直是大喜。 东翁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办,足以证明对他十分信任。毕竟这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隐秘之事啊,看来东翁已经彻底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陈阳顿时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壮来,拍着胸脯保证道:“东翁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 ... 陈阳不是长沙府在编官吏,故而即便溜出城去和郝摇旗谈判也不会引起怀疑。 饶是如此他还是赔上十分小心,在出城之前进行了一番细致的化妆,保证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如此出了城,陈阳直接来到郝摇旗营中,表示自己是长沙知府派来与郝将军谈判的,请求代为通报一声。 一名士兵立刻前去将消息报给郝摇旗,不多时的工夫他便折返回来对陈阳道:“我家将军说了,叫你速速去见他。” 说罢转过身来在前面引路。 陈阳深吸了一口气拔步跟了上去。 这营寨显然是刚刚搭建起来的,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看的出来这些士兵很饿,当陈阳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他们眼中都投射出一股贪婪的目光,犹如野兽一般。 陈阳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好在走的时间不算太久,前面引路的士兵就停了下来。 “站在这里别动。” 那士兵冲陈阳交代了一句便上前搜身。 陈阳知道这也是例行公事,是为了防止他藏匿刀剑行刺,故而十分配合的张开双臂任由那士兵搜查。 等那士兵搜查完,陈阳这才迈开方步走入帐中。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参与谈判,却没有丝毫的拘束。 进入帐中后陈阳扫了一眼,发现一个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汉子大马金刀的坐在营帐正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心道这位一定就是郝摇旗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陈阳不像他的东翁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陈阳对于农民军是十分了解的,尤其是闯营诸将,他基本都能念出名字来。 这是因为他一度认为大顺将代替大明治天下,故而想要改换门庭前去投效。 既然要去投靠自然要把东家的底细摸透了。 可后来大顺打下北京没多久就在山海关惨败给了鞑子,一路跑到了山西,陕西,最后彻底丢光地盘重新成了流贼。 陈阳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冲动,不然现在恐怕只能跟着一众顺贼吃土了。 当然郝摇旗和其他顺军诸将不同,他不是李自成的嫡系,故而在顺军内部一直受到排挤,难以得到重用。 这次李自成战死在九宫山,群贼一时无首,肯定有人起了扯旗单干的心思。这郝摇旗估计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让陈阳感到惊讶的是,郝摇旗麾下的兵力似乎有几万人,他一个捭将怎么能统率这么多士兵的? 当然这些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他只需要替东翁争取更多的利益就是了。 陈阳走到郝摇旗近前,躬身冲其行了一礼道:“陈某拜见郝将军。” 郝摇旗嘿嘿笑道:“你小子是长沙知府派来跟咱老子谈的?说罢,他想怎么借粮。” 郝摇旗并没有和陈阳兜圈子的意思,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陈阳颇是有些尴尬。 他原本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郝摇旗便逼他摊底。 “额,郝将军莫急。我家东翁仰慕郝将军的威名,这粮食就权当送给郝将军了,不用还。” “哼,送?他当咱老子是什么,是强盗土匪吗?” 郝摇旗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狞笑道:“要不这样吧,咱老子欠他一个人情,以后他用得着咱老子的时候便派人递个话,咱老子能办到的一定替他办了!” 陈阳被郝摇旗一通忽悠有些晕头转向,过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哎呀,郝将军真是义薄云天,不过我家东翁说了,他只是敬慕郝将军,并无所图。” 开玩笑,赵知府生怕和郝摇旗扯上关系,这才会让陈阳暗中和郝摇旗谈判。 要是他让郝摇旗欠他一个人情,将来总有还的时候,那时不就暴露他和郝摇旗早有交情了吗? “大胆!你是没听到咱老子说什么吗?他要是看不起咱老子,不想让咱老子欠他人情,咱老子这个粮就不借了,咱老子亲自率兵打进城中把粮食抢了去!” 郝摇旗突然暴怒,似乎下一刻就要命人把陈阳叉出去。 陈阳骇了一跳,连忙解释道:“不不不,郝将军误会了,我家东翁绝无看不起郝将军的意思啊。” “那好,若是他看的起咱老子,这粮食便算咱老子借的。” “算借的,算借的。” 不知不觉间,陈阳已经完全被带入了郝摇旗的节奏。 “哼,这还差不多。坐吧!” 郝摇旗摆了摆手道。 “这...郝将军,这营帐之中再无椅子了啊。” 陈阳哭笑不得的说道。 “来人呐,取个椅子来给他坐!” 郝摇旗大手一挥道。 没多久便有一名亲兵端着把椅子送入账内,放在了陈阳身后。 陈阳小心翼翼的坐下,显得十分局促。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准备怎么借粮给老子?在哪里交割?” 郝摇旗眯起眼睛冷冷质问道。 陈阳咽了一口吐沫,心道怎么感觉他不是来谈判的,而是被郝摇旗审讯的呢? “这个...东翁已经对陈某有过交代,会派人扮作一只商队将粮食运出城...” 陈阳还没说完,便被郝摇旗打断道:“哈哈哈,这个长沙知府还算不笨,知道掩人耳目。罢了,咱老子便答应他。说罢,在哪儿交割?” 陈阳深吸了一口气道:“便在距离城外十里的马王庙可好?” “马王庙就马王庙,不过咱老子要借十万石粮食!一次性送来!” ... ...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万人敌” 大年初五,朱慈烺亲临火器司。卡Kа酷Ku尐裞網 天子驾临,火器司上下忙做一团。 作为天子登基后设立的第一个六部直属衙司,火器司一直奉行一个原则,那就是想天子所想,急天子所急。 不同于六部,火器司即便在过年期间也是有人轮班的。这倒不是朱慈烺不体恤臣民,而是火器司实在太重要了,其生产的火器在抗击东虏的过程中能发挥重要作用。 偏偏火器司的火器产量一直上不去,勉强够配备神策军。 而这肯定是不行的,不说全军配备,但至少优质火器的配置率也得达到五成以上。 即便加班加点的干,要想实现这一目标也需要最少一年的时间。 所以过年的期间轮班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朱慈烺也对牺牲休息时间的工匠做出了补偿,给他们开出了三倍的工钱。 付出多少回报多少,赏罚分明是朱慈烺一贯坚持的原则。 当然,朱慈烺这次来火器司不光是视察慰问,而是将一个重要决定安排布置下去。 火器司在接驾的同时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了工部尚书高弘图。卡Kа酷Ku尐裞網 作为火器司的直系堂官,这种时候他是一定该伴驾左右的。 高弘图在得到禀报之后顾不得许多,马上命人备轿赶往火器司。 还好火器司距离高弘图的府邸并不算远,他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赶到了。 匆匆忙忙来到衙署前,高弘图振了振袍服踱步而入。 老实说他心里着实有些忐忑。 大过年的天子突然驾临火器司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都说天威难测,这在今上的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开始高弘图还尝试着去揣测,可后来也放弃了。做臣子的把圣上交办的差事老老实实办好比什么都强。 高弘图进到衙署内面君行礼,朱慈烺也给这位老臣赐座。 对高弘图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这位老臣的能力不如路振飞、文安之出众,但至少还知道卖力做事。 天赋不够勤奋来凑,只要能够把事情办好朱慈烺便会满意。 “新年伊始就叫高卿来火器司伴驾,高卿不会埋怨朕吧?” 朱慈烺心情很不错,半开玩笑的说道。 高弘图连忙拱手道:“老臣岂敢。陛下勤政如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更该鞠躬尽瘁为君分忧。” 这倒不是高弘图拍马屁,遍数大明朝的历代君王,有哪一个会在过年的时候卖力处理政事的? “天下人的福祉都系于朕一身,一轮日月压在朕的双肩上,由不得朕不勤勉啊。” 朱慈烺叹了一声接道:“朕这次来是为了和高卿商议一件要事。” “陛下请讲,臣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高弘图心中一沉。天子来火器司和他商议而不是在工部,说明这件事一定和火器有关。 “朕要高卿做出这个。” 朱慈烺刚一说完,贴身内侍便把一张用炭笔画好的简图展开递给高弘图看。卡Kа酷Ku尐裞網 高弘图接过后仔细看了看,讶然道:“陛下要做的这可是万人敌?” 朱慈烺微微颔首:“高卿说的不错,朕要做的和高卿所说的万人敌很类似,不过在细节上有所改良。” 明朝的火器十分发达,不仅仅体现在火铳、火炮上,还有各种土地雷、土手榴弹。 明朝版的手榴弹有很多种,最著名的便是高弘图所说的万人敌。 要制作一颗万人敌,首先得用干泥巴制作一个球壳,这个球壳必须是空心的。之后在壳面开出一个小孔,把火药灌入。最后把引子通连至孔内,至此一个万人敌就制作完成了。 其用法和手榴弹也很类似,士兵点燃引子后迅速将其投掷向敌军造成杀伤。 需要指出的是因为黑火药的特性,其本身无法催发出化学火药那么强大的爆炸性。 所以万人敌更多是依靠燃烧杀伤敌军的。 除了万人敌,明代还有一种手榴弹叫做“击贼神机石榴炮”。 别看其名字有些古怪,威力却是巨大的。 不同于万人敌干泥巴做出的外壳,击贼神机石榴炮的壳体是用生铁铸造的,因为其形状酷似石榴故而得名。 仅就这一项的成本击贼神机石榴炮就比万人敌高出不少。 和万人敌一样,击贼神机石榴炮的外壳上也开有一个小孔,同样是为了装填火药。使用时也是靠抛掷到敌军阵中造成杀伤。 需要指出的是击贼神机石榴炮的爆炸性要比万人敌强,大概是因为其内部除了火药外还混有许多碎瓷片、瓦片,效果类似于虎蹲炮。 不过别管是击贼神机石榴炮还是万人敌都无法满足朱慈烺的要求,朱慈烺要做的是让手榴弹能够制式化生产,就像定装火药那样。 朱慈烺简要给高弘图介绍了一番手榴弹的用法,以及一些制作过程中的关键点,高弘图听的频频点头。 这也是朱慈烺愿意重用高弘图的原因。做领导的可以不懂技术,但一定要虚心学习。 而大明朝的官员尤其是京官一个个心比天高鼻孔朝天。 高弘图这样肯踏实虚心学习的很少见。 “老臣听陛下方才描述,似乎这新式万人敌并不难做,老臣这便命人去试制,做好后第一时间向陛下禀报。” 朱慈烺微微颔首道:“除了这个朕还希望高卿大批量做一些炸炮。” 所谓炸炮类似于后世的地雷,是一种用生铁铸造壳体的踏发式土地雷。 其外观和万人敌没有太大区别,不过炸炮在使用时是几个串联在一起埋在地下的。 使用时将几个炸炮的火线并接在钢轮发火的火槽内,再从中引出一根长线通往地面。 长线扣在地表实物上,如果敌骑或者敌兵经过触发了长线,钢轮便会引动点火装置进而引发串联的炸炮爆炸,对敌军造成杀伤。 朱慈烺之所以想让火器司批量制造炸炮就是为了对付八旗骑兵。 在八旗骑兵必经之路上提前埋好这种土地雷,绝对能够发挥出巨大威力。 相较于万人敌,炸炮需要改进的地方较少完全可以直接量产。故而朱慈烺准备给高弘图定下一个期限,必须限期完成任务。 ... ...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三分四川 朱慈烺坚信有压力才有动力,这一点不论是对老臣还是年轻人都是同样的。卡Kа酷Ku尐裞網 高弘图虽然上了岁数,但底下干活的却多是青壮年。 适当的给年轻人压压担子,有助于他们能力的提升。 当然,朱慈烺也不是只会一味的提出要求。 这些人完成好任务是会受到相应奖赏的。 朱慈烺交代完了这几件事便摆驾回宫,还有许多奏疏等着他批阅处理。 当皇帝就是这点不好,根本没有太多休息时间,即便是过年也是一样。 回到寝宫后,朱慈烺便开始批阅奏疏。 当他看到福建总兵郑芝龙上的一份奏疏后神色为之一滞。 荷兰人在福建沿海袭扰,郑芝龙领兵出海讨伐。 明军或者说郑氏水师大破荷兰人,击沉荷兰人三艘海船。 当然这份奏疏写到这里还不算完,郑芝龙一鼓作气拔除了荷兰人在澎湖附近的几个据点,使得荷兰人除了台湾之外再无一丝一毫落脚之地。 整份报捷奏疏写的酣畅淋漓,朱慈烺都有些感到热血沸腾。卡Kа酷Ku尐裞網 但他冷静下来后却生出了一丝疑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原本历史中,料罗湾海战之后荷兰人便基本被驱赶远离了福建沿海。 在这种情况下,郑家对于整个福建沿海包括澎湖的控制可谓十分稳固。 荷兰人也十分识趣的退出了这一海域,安心的经营台湾。这个阶段的台湾相当于荷兰人的一个贸易中转站,重要性远高于澎湖和福建沿海地区。 朱慈烺的穿越使历史大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主要集中在长江以北,对于福建沿海乃至澎湖的影响微乎其微。 按照这个逻辑分析,本时空的荷兰人不应该主动骚扰福建沿海啊。 郑芝龙这份奏疏有编造事实的嫌疑。 当然,这个编造的比重有多大朱慈烺难以确定。 也许郑芝龙确实和小股荷兰海盗有过交战,又或许这一切都是郑芝龙编造出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欺君之罪。 明末武将夸大编造军功是十分普遍的现象,伴随整个崇祯朝。 但普遍存在不代表合理。 这股歪风邪气如果不好好打压整治一番,就会像一块脓疮时刻刺痛且随时可能疮破。 可拿郑芝龙杀鸡儆猴显然不现实,以郑芝龙的个人操守,要是朱慈烺下旨责斥,怕是他立马就会举起反旗。 虽然已经接受诏安多年,但郑芝龙骨子里还是一个海盗,这一点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如何处理这件事是一个足够让人头疼的问题。 郑家水师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不可或缺,朱慈烺无论如何不能把郑芝龙推到大明的对立面去,更不能让其为满清所用。 登莱水师虽然已经建立,但规模尚小,完全无法和郑家水师相比。 朱慈烺初步估计登莱水师要想达到郑家水师的规模至少还要两三年。 在这期间朱慈烺恐怕还得跟郑芝龙保持面上的君臣和睦。 “陛下,兵部尚书路振飞求见!” 正自思忖间,内侍朗声报诵道。 “宣他觐见吧。” 朱慈烺将手中的奏疏放下,恢复了威严的坐姿。 路振飞进殿行礼后朱慈烺给他赐座。卡Kа酷Ku尐裞網 “本兵这大过年的进宫陛见,可是有紧要事?” 朱慈烺一字一顿道。 “陛下,是四川来的急报!” 路振飞眉宇间满是愁容。 朱慈烺听到四川两个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瞬。 如今的四川局势实在太复杂了。 张献忠率领西军占据了成都附近,其余各地则被大小土司和分散的小股明军瓜分。 三股势力你来我往,今天你占了我点便宜,明天我就在背后阴你一脚。 总之没有任何一方有实力独占四川。 换句话说,朝廷在四川的威信几乎为零,比郑芝龙总镇的福建强不了多少。 这种时候竟然还会有来自四川的急报? “说下去。” “写急报的乃是一名参将,名叫曾英。” 路振飞振振有声。 如果是一名土著皇帝对曾英这个名字当然会很陌生。但朱慈烺可是位面之子,前世更是专研明史。 他十分清楚这个曾英的履历,此人曾经屡次战胜张献忠,并一度收复了重庆。形成了川西北被西军控制,川南被土司控制,川东被明军控制的三足鼎立局面。 在明代重庆也是四川的一部分,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曾英在重庆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足以证明此人能力出众。 朱慈烺此时已经生出爱才之心。 见朱慈烺陷入沉默,路振飞连忙解释道:“陛下,这曾英虽然越级上报,但对朝廷还是很忠心的。” 原来路振飞是担心朱慈烺认为曾英越级上报不妥。 正常情况下兵部塘报应该逐级上报,由总兵汇总交由巡抚发出。 理论情况下,总兵以下武将是没有权力直接发塘报的。 可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一切秩序都变得混乱不堪。 武官地位迅速膨胀,甚至压过文官一头。 总兵可能手下只有几千人,而一个参将也可能握有上万兵马。 在乱世手中兵马越多腰杆子越硬气。 这个曾英便是如此。 虽然他只是一个参将,但手下有一万五千多人,连四川巡抚陈士奇都对他倚重有加,引以为左膀右臂。 “嗯,朕自然明白这些。” 朱慈烺稍顿了顿道:“曾英在急报中写了什么?” 既然是兵部塘报,身为兵部尚书的路振飞自然应该提前看过了,不然就是失职的表现。 “陛下,是关于西贼的。曾英在急报中说西贼有意攻取重庆。” 路振飞所说的和原本历史的情况很相像。 重庆一直是明军和西军争夺的关键,几经易手,谁也不能保证重庆始终在自己的控制中。 经由路振飞一番解释,朱慈烺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曾英趁着张献忠攻打川南的机会拿下了重庆。 而张献忠在得知这个变故后勃然大怒,集结清点军队,恐怕等天气稍暖一些便要杀回重庆来。 ...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四川巡抚 这确实是个难题。卡Kа酷Ku尐裞網 以朝廷现有的兵力还不足以同时对抗满清和张献忠。而如果不派兵增援,在张献忠的大举围攻下,恐怕重庆方面支持不了多久,迟早还会落入张献忠手中。 由于发生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朱慈烺不知道在这个时空清廷还会不会命豪格率军入川,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会不会提前。 所以他不敢去赌。 那么便只剩下一条路了。 “本兵觉得调云南兵入川如何?” 朱慈烺的这个想法大大出乎路振飞的意料,他听后吃了一惊道:“陛下是想让黔国公率军北上,围魏救赵?” 朱慈烺微微颔首:“也可以这么说。先解了燃眉之急,避免重庆方面一直处于被围攻的状态。” 重庆很重要,但相较于成都分量便轻了不少。 如果张献忠得知沐天波率领滇军北上,威胁成都的安全,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师救援。 沐天波这个人还是很忠于朝廷的。在原本历史中沐天波一直抗清,最终跟随永历帝进入了缅甸,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滇兵的战斗力也很强,只要不轻敌冒进,张献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卡Kа酷Ku尐裞網 “陛下圣明,不过臣建议还是派一名督抚级别的重臣前往重庆指挥作战。” 路振飞稍顿了顿道:“如今四川之所以是这个局面,和四川巡抚陈士奇有极大的关系。此人刚愎自用,且志大才疏,经常胡乱指挥一通。原本能打赢的仗在他的指挥下也打输了。若不换掉此人,将士们恐怕会寒心呐。” 朱慈烺也陷入了沉思。 明末的文官一个比一个烂,真正有能力的没几个。 陈世奇这种人烂的没有那么突出,但你要说他有多好也未必。就像路振飞所说的,刚愎自用、志大才疏可以很好的概括他。 这样一个人镇守四川,也难怪四川乱作一团了。 换陈世奇没有问题,可换谁呢? 人选是个问题。 “本兵觉得谁可继任四川巡抚?” “陛下,臣以为礼部左侍郎文安之十分合适。” 文安之... 朱慈烺深吸了一口气。 以文安之的能力出任督抚自然没有问题,在原本历史中督师四川时文安之也表现的很出色。 可朱慈烺却有些舍不得。 朱慈烺一直把文安之当做阁臣培养,这个时候放出去太可惜了。 “还有别的人选吗?” 路振飞摇了摇头:“陛下,眼下四川局势只有文安之可以力挽狂澜。” 所谓英雄相惜,在与文安之共事的半年时间里,路振飞对文安之的做事风格很欣赏。从一些小事琐事中就能看出文安之很实干,绝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 朱慈烺仔细考虑了一番道:“本兵说的有理,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一个强干之人坐镇重庆。便派文安之接替陈士奇出任四川巡抚吧。另调神策军一营暂且充作文爱卿的标营。” 文安之到任四川后需要整合各支军队,手里没有嫡系士兵可不行。 与满清的大战在即,朱慈烺不能调给文安之太多兵,但拨出一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陛下英明。” 路振飞深深一拜。 ... ... 高桂英、田见秀率顺军残部来到长沙府时已经是精疲力尽。卡Kа酷Ku尐裞網 军队内部的分歧很大,刘芳亮主张应该夺下长沙府作为根基慢慢恢复元气。袁宗第、田见秀等人却表示应该尊重当时大家在九宫山一起做出的决定,钻到深山里蛰伏,等待时机。 分歧渐渐变为争论,进而变作争执。 高桂英又不具备李自成那种绝对的权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高桂英只得命令顺军就地扎营从长计议。 这一扎营不要紧,可把城中的知府赵徽吓得不浅。 他刚刚搜刮尽整个长沙府的存粮“借给”郝摇旗,送走了这尊瘟神,谁曾想又来了一尊! 而且看对方打出的旗号似乎还是顺军。 好嘛,这些人是存心和他过意不去吗,还一拨拨的来。 慌乱之际赵徽连忙找来幕僚陈阳商议,这个年算是彻底过不好了。 陈阳现在是春风得意,帮助东翁化解危机后他现在颇得器重,衙门里的人也都是对他巴结个不停。 听闻东翁召唤,他连忙整了整衣衫拔步前去。 方一进到厅中,赵徽便急忙摆手道:“快来,快来,本府有话与你讲。” 陈阳走至近前笑声道:“东翁为何如此急切,难道郝摇旗又杀回来了?” “郝摇旗是没杀回来,但又来了一尊瘟神,看样子还是顺贼。” “什么!” 陈阳大吃一惊道:“东翁说的可是真的?” “哎,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本官会乱说吗?本官这次叫你来就是商议此事的。如今该怎么办?” 赵徽两手一摊把难题抛给了陈阳。这倒也没啥问题,毕竟陈阳是赵徽的幕僚,拿人钱财替人分忧,理所应当。 “这股顺军可派人将书子绑在羽箭上射入城内?” “还没有。” “这便难办了。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便是想再多也没用啊。” 郝摇旗虽然贪婪,但至少明确的说出了需求。 这支顺军却好,不与官府方面进行任何沟通,难不成等着官府主动找他们去? “哎呀不好!” 突然之间陈阳惊呼出声。 赵徽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看这些顺贼是想攻城啊!” 陈阳恨恨道:“一般来说只有下定决心攻城才不会和城中有任何沟通。这些顺贼怕是想打下长沙落脚。” “那可如何是好!” 赵徽这下彻底急了。 郝摇旗虽然掏空了长沙府所有存粮,但至少主要城池还在,尚且有瞒天过海的希望。 可如果长沙府被顺军拿下了,赵徽失土之罪是跑不了的,肯定难逃一死。 “东翁莫急,且让我好好想想。” 陈阳闭上眼睛在脑中推演各种可能性。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思考问题时总是会冥神凝思。 赵徽已经是欲哭无泪,只盼着陈阳能够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哪怕是要他出一笔银子“助饷”也行啊。 ... ... 第二百三十六章 花钱买平安 “东翁,我们可以花钱买平安啊!” 陈阳果然没有让赵徽“失望”,憋了良久憋出这么一个主意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嗯。” 赵徽的情绪显然不怎么高昂,但他不得不承认花钱买平安肯定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关键该怎么和这些顺贼接洽呢?” 赵徽这话刚一出口,陈阳便道:“东翁,陈某愿意跑一趟。” 赵徽大喜。 这种花钱买平安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陈阳是他的心腹,由他去办再合适不过。 加之陈阳有过和郝摇旗谈判的经验,或许在和这帮顺贼谈判时还能讨价还价一番。 “好这件事若是办妥,本府必有重赏!” ... ... 相较于第一次出城谈判,这一次陈阳已经是驾轻就熟。 只是这次顺军扎营的地方比郝摇旗稍远一些,得多花些时间赶到。 到了营寨前,陈阳立刻亮出了身份,表示要代表长沙知府和顺军主将谈判。 值守的士兵不敢怠慢,立刻前去通报。 一盏茶的工夫后他返回营寨前表示陈阳可以进营了。 陈阳被领着来到中军帐前,振了振袍服踱步而入。 他想要尽量表现的自信一些,至少看上去不能势弱。 与上次面见郝摇旗不同,这次陈阳粗粗扫了一眼,就发现了十几人。 更让陈阳感到惊讶的是,帐中端坐的是个女人。 以陈阳对顺军的研究,有资格坐在正中的除了李自成的妻子高桂英不会有别人。 那么此人一定就是高桂英了! “陈某拜见高夫人!” 陈阳深吸了一口气,躬身拜道。 “哦?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高桂英?” “高夫人乃是女中英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陈某久仰高夫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所传非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陈阳拍马屁的功夫又是一流,听的高桂英十分舒服。 “罢了,你且坐着说吧。” 陈阳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高桂英看起来比郝摇旗和善的多,应该好对付一些吧? 他撩起袍衫坐定,试探道:“不知贵军突然陈兵长沙府有何贵干?” 高桂英蹙起眉来。 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各路人马借道过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难道还要向这厮汇报一番吗? “这个和你有何关系?” 陈阳早有准备,和声道:“高夫人此言差矣。我家东翁乃是长沙知府,替天子牧守一方。贵军突然来到长沙府,万一被御史弹劾,怕是会影响我家东翁的仕途。” “哼,你家东翁的仕途和咱老子有何干系。把咱老子惹急了,咱老子一把火烧干净你们长沙府!” 刘体纯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的气,此刻再也忍耐不住。 高桂英虽然没有附和却也并没有阻止,完全是一副默许的态度。 陈阳暗叫糟糕,难道这伙儿顺贼想要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 “这位将军莫要见怪。咱们各为其主,某自然要替东翁考虑。” “你这句话倒也有些道理,比那些拿钱不干事的强多了。” 说话的是袁宗第。 他的部众在撤出九宫山的过程中负责殿后,减员严重,现在手下只有不到三千兵,地位也有所下降。故而这一路上他都不怎么出头发表意见。 可这一次他觉得刘体纯有些欺负人不讲理了,故而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陈阳朝袁宗第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你继续说下去,长沙知府派你来见我是想做什么?” 高桂英见气氛差不多了,便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高夫人,我家东翁是十分钦佩贵军的,但在其位谋其政也得为自身考虑。如果贵军能够离开长沙府的话,我家东翁愿意助饷五万两。” 此话一出,包括高桂英在内的一众顺军将领都感到十分惊讶。 这是在开玩笑吧,竟然有人主动上门送钱? 他们却不知道经过郝摇旗一番折腾,赵徽已经是惊弓之鸟,见顺军来到长沙城附近,下意识的以为他们也是来勒索的。 “五万两?他是打发叫花子呢吗?” 田见秀的反应很快,既然对方主动来送钱,他们自然不能错过,要好好讹上一笔。 “这个...若是诸位将军觉得五万两太少,我们还可以商量。” 五万两并不是赵徽的心里底线,只是陈阳拿出来做试探的。 在陈阳离开前赵徽便嘱咐过只要不超过十万两都可以商量。 当然,陈阳不能直接就把十万两这个数字抛出来,这样就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了。万一顺贼胃口被刺激了起来,觉得十万两也少,那就难办了。 这时候就该高桂英出面了。 她沉吟片刻道:“十五万两,只要长沙知府能够拿出十五万两银子,我们可以去往别处。” 虽然一开始顺军是计划在长沙府休整的,但如果能够白白得到一大笔银子,去往别的府县也不是不可以。 高桂英漫天要价,陈阳自然就地还钱。 “高夫人说笑了。莫说我家东翁拿不出十五万两,便是拿的出来也不可能尽数把银子提出赠予贵军啊。那样朝廷若是核查发现府库之中空空如也,我家东翁怕是难逃死罪。” 稍顿了顿,陈阳咬牙道:“八万两,我家东翁最多能够接受八万两。还请高夫人给他留下些银子用于打点。” “八万两太少了。” 田见秀摇了摇头:“还不够大军两三个月的花销。” “是啊,你们既然想要花钱买平安,就拿出些诚意来。” 这次袁宗第可不说“公道话”了。 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他自然而然的开始“不要脸”。 “那诸位觉得多少银子合适?” “十万两一次性付清。” 高桂英给出了明确的数字。 “这恐怕不行。” 陈阳表现出一副肉疼的样子:“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凑一凑是能凑齐。不过要一次性付清恐怕有些难。” “那你什么意思?” 刘体纯怒目相视。 “分笔来付如何?” 陈阳准备耍一个小花招,先付上一笔银子让顺军离开长沙府,过一段时间若是顺军不再追究尾款就能赖下了,即便追究东翁也不会有多的损失。 ... ...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通贼 “这恐怕不行。卡Kа酷Ku尐裞網” 高桂英摇了摇头,否定了陈阳的提议。 “如果长沙知府要助饷,必须把银子一次性付清。” 这个条件陈阳其实是可以接受的,但他为了表现的更真实一些,故作为难道:“这个恐怕还得某回城请示一下东翁。” 高桂英点了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来人呐,送这位壮士出营。” 陈阳也不多做坚持,冲高桂英拱了拱手便跟着士兵离去。 回到城中后,陈阳立刻来到府衙汇报此行情况。 知府赵徽早已急的团团转,见陈阳来了立刻迎步上前催问道:“怎么样,这些顺贼可答应离开长沙府?” 陈阳清了清嗓子道:“东翁莫慌,且听某慢慢道来。” 陈阳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道:“这支顺军就是在九宫山刚刚战败的余部,首领就是李自成的妻子高桂英。她说愿意带领军队去别处,不过要让东翁助饷十万两,且必须一次性付清。” “这些贼人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这个条件在赵徽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故而虽然他叹了口气却没有表现的太过失望。 毕竟陈阳也是尽力了的,有些事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是啊,在下已经使劲浑身解数,可这伙儿贼人就是不松口,好似吃定了东翁。” 赵徽此刻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刀切下去,切哪里怎么切都得别人说了算。 而赵徽还得强颜欢笑的硬撑着。 这种感觉,真是叫人无奈。 “罢了,一次性付清就一次性付清。十万两银子本官还是有的。” “东翁,府库中的银两可只剩下不到五万两了。” 陈阳提醒道。 “怕什么,本官这里填上窟窿便是。” 陈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东翁打算自掏腰包?” “当然不是!” 赵徽冷冷道:“本官的意思是先把这笔银子垫上,事后再找补回来。” 找补两个字可谓是十分玄妙。 通常来讲找补的方式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有两种,一种是贪墨税银,一种是查抄商贾。 前者风险较大,需要打点各级官员。卡Kа酷Ku尐裞網后者则基本没有风险,只需要找一个由头。 而这个由头赵徽早就想好了。 那就是通敌! 之前不是郝摇旗“抢走了”一批粮食吗?正好可以把罪名安插在一些长沙本地的粮商身上。 官府以通敌为名将这些粮商下狱名正言顺,之后满门抄斩,抄没所有家产,这个窟窿不就填上了吗? 在大明商人虽然聚敛了大量的财富,却没有太多能力保护自己。 只要官府想,随时都可能让他们家破人亡。 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绝不只是说说的。 当然,一次不宜牵连过多人,不然弄的人心惶惶,接下来的任期赵徽就不好做了。 “东翁,既然如此某便再跑一趟跟那些顺贼说清楚,您已经答应条件了。” “嗯,就这样吧。赶快送走这些瘟神,本官也能好好过个晚年。” ... ... 文安之在得知天子想要任命他为四川巡抚的消息后十分激动。 在礼部这些日子虽然也很历练人,可处理的事务毕竟只是一些杂事,和军国大事沾不上边。 这和文安之的期望还是有差距的。 而如果能够出任四川巡抚,他便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 四川如今是什么局势? 那可是一团乱麻啊! 如果文安之能够快刀斩乱麻,拨乱反正,对朝廷对整个西南的经略是极为有利的。 李自成已经死了,如果张献忠也能够被剿灭,那么朝廷的敌人就只剩下了东虏一个。 文安之相信,以大明的国力,倾尽全力打这一仗,没有输的理由。 东虏毕竟只是丁口极少的小族,根本不可能和大明进行堂堂正正的对决。要不是李自成进攻北京给东虏趁机拿下了山海关,现在恐怕这些建虏还在关外挨冻受饿呢。 偷鸡摸狗,浑水摸鱼,这便是东虏一年来做的事情。 对大明来说,攘外必先安内。 如果内部出现混乱,不可能做到合力抗击外敌。 文安之已经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剿灭张献忠,光复四川。 不过军队是一个问题。天子答应拨给他神策军下属一营,可这也只有两千人。 四川重庆方面也有几万人马,可文安之不一定能够指挥的动。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前任知府陈世奇提拔起来的。 文安之如果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用好这批人。 当然,文安之即便启程也得在正月之后了,在此期间他还有时间考虑。 他正自在礼部衙署内清点公务,准备跟继任者做交割,便有一名内侍来到礼部宣文安之入宫面圣。 文安之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跟着内侍入宫。 不论如何不能让天子久等,这样有违人臣本分。 礼部本身就在皇城以里,离紫禁城还是很近的。 很快文安之便跟着内侍进入了宫城。 天子特地赐给他肩舆乘坐,文安之也不好拒绝,便坐了上来。 一路沿着宫墙前行,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肩舆才放了下来。 “文大人,陛下心情不是很好,您小心一些。” 那内侍低声提醒道。 “多谢公公了。” 文安之感激的点了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振袍服踱步进入殿内。 此刻的乾清宫内摆着许多火盆,故而十分温暖。 文安之来到朱慈烺面前行礼后便被天子扶了起来。 “文爱卿,看看这份密奏吧。” 朱慈烺叹了一声道。 “臣遵旨!” 文安之虽然有些迷糊,但还是接过那份奏疏展开来看。 结果他只看了不到一百字就明白为何天子会如此愤怒了。 “这长沙知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通贼!” 文安之气愤难平。 朱慈烺冷冷道:“一开始朕还以为长沙知府赵徽是想招降顺军余部,这才派人和他们接洽,谁曾想他却是送粮送银子只求买个平安!” 内厂军情司就此事一共发过两份密奏,第一份只是说赵徽和顺军有接洽,而第二份就是朱慈烺手中这份,其言之凿凿直斥赵徽通敌叛国的恶行! ... ... 第二百三十八章 破家县令,灭门知府 任何一个君王都不能容忍臣子通敌。 朱慈烺对于南明史当然很了解,腐朽的官场就和腐朽的时代一样彻底烂到骨子里了。 南明的官员多是软骨头,面对满清南下基本都是不做抵抗,直接开城门献城。 可如今的局势比原本历史中南明的局势好的多,朱慈烺本以为这些官员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可谁知还是有人肆无忌惮的通敌,通的还是已经穷途末路的顺军余部。 按照朱慈烺原先的计划,即使堵胤锡没能在第一时间招降这些顺军余部。但他们缺衣少粮,很难挨过这个寒冬,很可能会主动请降。 可被这个长沙知府赵徽这么一搞,整个节奏全都乱套了。 顺军余部有银有粮,完全可以熬过这个冬天。等到一开春他们就有更多回旋的余地。 而这是朱慈烺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等到那个时候,满清很可能就会发动对大明的全面战争。 湖广、山东战场同时开战,大明将没有多余的兵力防备隐藏在背后的顺军余部。 若是后院起火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这个长沙知府真是开了个坏头。 朱慈烺必须以雷霆之势对其严惩,以正国法。 如今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着,如果朝廷不够强硬,很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效仿长沙知府赵徽。 突然出现这么一档子事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既然问题出现了就必须积极的去解决。 朱慈烺沉吟了片刻,冲文安之道:“文爱卿可愿意替朕到长沙府跑一趟?” “陛下有旨,臣自当效死命!” 文安之沉声道。 朱慈烺满意的点了点头。 “文爱卿此去长沙,有两件事要做。一是替朕拿下赵徽这个通敌逆贼,二是招降袁宗第、刘芳亮等顺军余部。” 如今顺军一分为二。北边的李过、高一功已经受降,在荆门驻扎。 如果再能把袁宗第、刘芳亮招降,那顺军就能彻底为大明所用,少了一处隐患。 “陛下放心,臣一定办好此事!” ...... ...... “东翁,十万两银子已经全部送到顺军大营了,某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主动撤走了。恭喜东翁,贺喜东翁啊。” 陈阳冲赵徽拱了拱手,满脸堆笑的说道。 “哼,这帮贼人胃口真是不小,还好本官手头有些余钱,不然一时还真是难以凑出。” 十万两银子中有一多半是赵徽自己掏的,他当然不会自己承担这个损失,而要把损失转嫁给商贾。 “东翁放心,只要您一声令下府衙衙役就可以前去拿人。” “还等什么,速速派人去拿人啊。这些商贾通敌叛国罪不可恕,亲属家眷一律打入大牢,家产抄没充公。” 赵徽此刻也顾不得吃相难看了,只想着赶快把损失找补回来。 ...... ...... 知府大人一声令下,三班衙役全部出动。 抄家可是一个肥差。 这些大粮商一个个都家财万贯,便是一家捞上些也足够吃好些年了。 今年的运气着实不错,还没出正月就碰上这么一件大好事。 衙役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他们先去的是刘家。 刘家是真真切切的大粮商,长沙府三成以上的粮食生意都是他们把持的。 赚来了钱自然要置地购宅,刘家的宅子越扩建越大,现在足足有五进,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深宅大院。 刘府的门房见一众衙役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直是吓了一跳,连忙前去给自家老爷报信。 衙役们见状一边叱骂着一边猛踹大门。 可这大门十分坚固,绝不是几脚能够踹开的,衙役们折腾一通后也不愿意再白费力气,便取来封条将大门直接封了。 官府有权查封店铺、宅院。被查封的宅子未得官府允准不得私自开启,否则视为蔑视官府。 这刘家一家老小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边刘家家主刘元乔得到消息后自己先坐不住了。 他一直以来对官府都很敬畏,每年的孝敬银子更是从来没有少过。 今儿个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多衙役冲到府门外喊骂? 这可是大过年的啊,这些人就不能积点德吗? 刘元乔又气又怕,在中堂踱步了几圈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 他领着一干家仆穿庭过院来到前院命人打开大门。 谁料大门刚一打开,一众如狼似虎的衙役便冲了进来。 一名衙役不由分说的将铁链子套在刘元乔的脖子上,另一人眼疾手快的用粗麻绳反捆住刘元乔的双手。 “冤枉,冤枉啊!” 刘元乔惊恐不已,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衙役们却不由分说,拉着铁链子像拖拽牲口一样把刘元乔往外拽。 在他们看来,手中的哪里是个鲜活的人,而是金子银子。 那些家仆都愣在当场,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爷被衙门的人带走。 “抄家拿人,刘家的人一个不许放走!” ...... ...... 不到一天的时间,长沙府内十几家粮商全部被官府定下通敌叛国罪,阖家老小锁拿入狱,家产全部抄没入库。 虽然经过层层贪墨,但最终入库的仍有三十万两银子。 这个数目大大出乎赵徽的意料。如此一来非但他自掏腰包的五万多两银子找补了回来,还多拿了二十多万两。 即便把府库的亏空补齐,赵徽也有二十万两银子入账,这波在着实不亏。 如此看来,顺军余部陈兵长沙倒是件好事了。 若是没有他们兵临城下,赵徽也找不到理由抄粮商的家。 这股顺军走后,赵徽决定写一份奏疏,将长沙府遭到顺贼“攻打”经过向朝廷上报一番。 过程嘛自然是顺贼想靠着城中“内应”,也就是一众粮商制造混乱打开城门,进而兵不血刃的拿下长沙城。 可这一阴谋被“明察秋毫”的知府赵徽识破看穿了。赵徽命衙役们将“通敌”的奸商锁拿下狱,并积极组织百姓守城,顺贼见长沙“坚不可摧”,只得悻悻离去。 赵徽相信这封奏疏呈递上去,朝廷一定会大大褒奖他一番,说不准他还会因此加官进爵。 ......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张献忠暴怒 赵徽将奏疏写好就立刻命人送出。卡Kа酷Ku尐裞網 可他等来的不是朝廷的嘉奖,而是钦差和锦衣卫。 礼部左侍郎文安之被天子授予了王命旗牌,掌四品以下官员的生杀大权。 文安之一来到长沙就命锦衣卫除去了赵徽的乌纱,将其捆绑解送回京。 赵徽直到被送上囚车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出卖了他?可个中细节除了幕僚陈阳以外再没有人清楚,而陈阳没有任何理由出卖他啊。 赵徽本能的喊冤,锦衣卫却对此不屑一顾。他们早就见惯了犯官喊冤的这一举动,即便是有冤屈也得到诏狱中说去。何况大多数人是没有被冤枉的。 文安之以雷霆手段拿下赵徽后命人将长沙府衙大牢中关押的粮商全部释放。 这些粮商本身并没有罪,只是因为赵徽想要寻找一个替罪羊这才被关了进来。虽说无商不奸,但这些商人既然没有犯国法,朝廷也不能冤枉他们。 处理完这些琐事,文安之便把精力全部放在招降袁宗第、刘芳亮等顺军余部上。 这些顺军将领在得了钱粮之后已经离开了长沙府,但却并没有走远,文安之若是派人去追应该能追上。卡Kа酷Ku尐裞網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之以利。 文安之相信,这些走投无路的顺军将领没有理由拒绝朝廷的招安。 ...... ...... 重庆府,巴县。 四川巡抚陈世奇在巡抚衙门内召集了一干将领商议对策。 “今日本抚召大家来就是为了献贼东进一事。本抚好不容易才重新拿下重庆,绝不能随随便便拱手让人。” 陈世奇扫视了一眼众人,见皆是沉默不语,哼了一声道:“若是重庆守不住,本抚这失土之罪是逃不掉的,自会被朝廷拿回南京问罪。但在此之前本抚会将你们的脑袋全部斩下,来给本抚陪葬!” 赌徒的心理是极为癫狂的,而陈世奇现在就是这么一个赌徒。 身为四川巡抚,他却只能控制一隅之地。若是不能守住重庆,他就将输的精光。以小搏大图求回本是陈世奇现在急于要做的。 他一甩袖子走到挂在墙壁上的舆图前,挥臂点了点。卡Kа酷Ku尐裞網 “谁来守荣昌?” 荣昌是重庆府的西大门,张献忠从嘉定州方向来,则必定会取道荣昌。陈世奇如果想要守住重庆,必须守住荣昌。 见没有人应话,陈世奇怒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抚平日可曾亏待了你们?” “陈军门,非是我们不愿意前去驻守,实在是守不住啊。那献贼拥兵数十万,麾下又有大将十数人,就我们这几万人马全部堆上去都不够人家砍杀的。” 接话的是副将郑泽。 他胆子一向比较大,敢于顶撞上官。 陈世奇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却还在这里耍什么官威,郑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 陈世奇气的鼻孔冲喷出两道白气来。 “郑副将,按你说的这仗也不用打了,你我这些人全部自刎谢罪吧!” “陈军门,下官可没有说这话啊。卡Kа酷Ku尐裞網这仗还是得打的,不过得换个打法。” “那你说说看,该怎么打!” 陈世奇狠狠瞪了郑泽一眼,似是想把他撕碎一般。 “西贼擅长陆战,却不擅水战。不如我们主动让出荣昌、永川、璧山等地,集中优势兵力据守江津、佛图关、铜锣峡一线。” 郑泽却是早有准备,侃侃而谈道:“我军水师占优,只要卡住水道,西贼也只能干着急。” 陈世奇仔细思忖了一番,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重庆水网密布,如果利用水师封锁了河道,西贼便会寸步难行。 西贼打不下巴县就夺不回重庆,控制区区几个城池是无用的。 只是这种缩头乌龟的战术着实不怎么好看,朝廷若是追究起来,一个畏敌怯战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但畏敌怯战总比败军失土的罪名轻。 两权相害取其轻,陈世奇已经做出了选择。 “曾参将,你怎么看?” 但陈世奇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个话得另一个人来说。 曾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这种时候当然该曾应站出来。 “回禀陈军门,末将觉得郑副将说的可以一试。不过还是应该尽早向朝廷上书求援。” 尽管曾应已经在塘报中提及重庆的艰难形势,可他担心自己人微言轻,在塘报中所写之利害关系难以引起朝廷的重视。故而他还是希望陈世奇能以四川巡抚的名义单独上一份奏疏向朝廷求援。 “恩,这件事本抚记下了。” 陈世奇清了清嗓子道:“只要诸位与本抚一心,待杀退献贼本抚一定亲自为你们请功。但若是谁生出异心,那也莫怪本抚翻脸无情!” ...... ...... 四川成都,故蜀王府。 蜀王府已经被张献忠改成了皇宫,一应宫殿建筑都仿自紫禁城进行改造。 此时后宫之中张献忠正自发怒,瓷器不知摔碎了多少。一众宫婢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咱老子叫你不要往汉中去,你强要往汉中去,如今果然折了许多兵马。驴球子,入你妈妈的毛!” 张献忠骂完之后还觉得不过瘾,径直拔步走出殿外。 “父皇!” 张可望快步迎上,面带忧色道:“父皇为何事生气?” 张可望本名孙可望,是张献忠四义子中最年长的。 因为张献忠没有亲子,故而一直把孙可望当做接班人培养。 “还能是啥,他娘的这刘进忠真不叫咱老子省心!好端端的去打什么汉中,这下好了,白白折损了咱老子几千兵马。” 张献忠口中的刘进忠是大西军的一员猛将,很早就跟在张献忠身边。后来张献忠入川,打下遂宁后命刘进忠率部驻扎。 可这刘进忠却是一个不安分闲不下来的主,一心想要争立军功,未经张献忠允许擅自率部北上攻打汉中。 此时整个陕西都被清军控制,汉中自然也不例外。刘进忠轻敌冒进之下大败,仅仅带着三千多残兵退回保宁。 ...... ...... 第二百四十章 孙可望的军屯制度 张可望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卡Kа酷Ku尐裞網 义父是个什么脾气秉性,他这个做义子的最清楚。 张献忠性格乖戾,喜怒无常,一动怒就会杀人。别管是跟他多年闯过来的老兄弟,还是刚刚归附的新人,只要惹恼了张献忠就会被其立刻下令处死。 即便是张献忠的四个义子,有时也会被张献忠指着鼻子怒斥。张定国、张文秀、张能奇,包括他张可望哪个没被骂过? 有一次张文秀就因为打粮打的少了,就被张献忠当着一众军将的面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故而大西军上到四个“皇子”,下到普通军将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什么时候一不留神犯了张献忠的忌讳。 这个刘进忠也算是早年跟着张献忠打江山的老人了,十分勇猛善战。可这厮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轻敌冒进。 遇到实力差的明军倒也罢了,可他这次去偷袭汉中可是要面对清军八旗啊。 阿济格在汉中留下了几千名旗兵,就是为了看好陕西的南大门。 刘进忠这么一头扎过去却是正中阿济格的下怀。卡Kа酷Ku尐裞網 “父皇请息怒。刘将军也是一时轻敌,便且饶了他这一次吧。” 不管怎么说刘进忠也是一员猛将,张可望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献忠下令处死他,遂一咬牙替他向张献忠求情。 张献忠一双眼睛瞪得犹如牛铃一般,腮帮子鼓了又鼓,憋了良久最终还是吐出一口气来。 “罢了,既然望儿你替他求情,咱老子便饶他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咱老子要写一道圣旨命人送去遂宁,好好教训刘进忠这龟儿子一番!” 张可望闻言大喜。 义父只要不杀刘进忠就好。至于责斥一番根本没什么,又不会掉块肉。 “哼,还别说鞑子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过咱老子迟早要在他身上撕下块肉来。” 张可望嘴上应着,可他知道张献忠也就是说说而已。 义父比起李闯来缺少定鼎天下的雄心壮志,一心只想着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如果义父当初真的打算跟李闯、明廷争天下,就不会选择入川了。 四川享有天府之国的美誉,物产丰富,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因为蜀道险要,外敌想要打进来很困难。 但同样的,受限于地盘大小,蜀地同样不可能供给起一只几十万的大军。想当初三国蜀汉,诸葛亮数次率军北伐不都是无功而返吗? 打仗打的是钱、粮。 仅仅靠四川一地是凑不出足够多的钱粮的。 除非清军真的想要攻打四川,不然义父应该不会主动和其起摩擦。 张可望又向张献忠汇报了几项政务,便退出殿来。 如今张献忠把所有政务杂务一股脑儿甩给张可望来管,他肩上的担子很重。 相较而言,其他三个义子张定国、张文秀、张能奇就要轻松多了。他们只负责统兵打仗,后勤补给、粮秣辎重一概由张可望负责。 张可望正自往外走,突然见到张定国走来便提声问道:“怎么,你也来找义父?” 张定国点了点头道:“我有军务要事禀报。” 张可望提醒道:“义父心情不是很好,你小心一些。” 张可望并不怎么关注张定国禀报的事情。他们四兄弟中,职责划分很明确,张可望只需要负责处理内政。 张定国笑道:“多谢大哥提醒。” 二人错肩而过。 出了皇宫张可望便来到自己府邸处理政务。 面对书案之上堆积的厚厚一摞奏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西军什么都好,就是太缺理政的人了。 他曾经建议张献忠在四川开科举取士,但却被拒绝了。 张献忠觉得科举那玩意在乱世没啥用。乱世之中,谁的刀把子硬谁就能得天下。 张可望劝说无果后也只得作罢。现如今恶果已经渐渐显露了出来,张献忠派往四川各地的都是将领。这些人打仗可以,文治却是一窍不通。半年下来税钱没有收到多少,还激起了不少民变。 大西军也就是对成都附近的地区控制的比较好,遂宁、保宁都时常会有动乱发生。 张可望光是处理这些事情就弄得焦头烂额,以至于屯垦的大计有时都无暇顾及。 不过屯垦的事情总归是要抽出时间料理的,这是事关国运的大事。 大西军或者说张可望在四川推行的屯垦政策其实很像是明初朱元璋推行的军屯。 所谓军屯即指的是土地属于军队,由士兵来种地。 这样的好处是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土地产出,供养的起一只十数万的大军。 但这样做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普通农户的权益得不到保证。就拿成都附近来说,这一地区的土地都被张可望划归为无主荒地,全部归入军屯。 实际上这些土地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有主的,属于当地的农户。 可张可望却不管这些。 在他看来大西军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靠着抄没蜀王府的金银,大西军支撑了大半年。但这些金银总有花完的一天,必须未雨绸缪。 眼下大西军在蜀地的税收政策十分混乱,收到手的税寥寥无几。 在这种情况下,军屯就必须得到严格贯彻。 产出的每一粒米、每一粒粮食都必须归入府库,统一调拨使用。 每一天每个战兵、辅兵吃多少都是经过严格计算分配的,最大程度的保证粮食节省。 百姓没饭吃?那可以参军啊。 只要加入了大西军便可以参与到军屯中,自然就有饭吃了。 至于那些百姓的家眷也会跟着成为军眷,虽然军眷可能吃不饱,但多少能够活命。 如果不想加入大西军,那就不是张可望管得了的了。 生死由命吧。 当然张可望也十分清楚这种军屯模式只能用于战乱时,从古至今百姓们所希冀的就是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扼杀了他们这一念头是很失民心的。 但眼下即便是咬着牙他也得这么干。 因为如果不饿死那些百姓,饿死的就会是大西军的将士。 ......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刘进忠降清 张献忠的“圣旨”被人马不停蹄的送到了遂宁。卡Kа酷Ku尐裞網 刘进忠带领遂宁一干文武接旨。 汉中惨败,折损数千将士,身为主将的刘进忠被问责是肯定的事。 可让刘进忠没有想到的是,张献忠的“圣旨”中满是污言秽语,脏话连篇,把刘进忠的先人问候了个遍。 遂宁的一干文臣武将强自憋着这才没有笑出声。 刘进忠也是面色铁青,咬着后槽牙接了“圣旨”。 不过张献忠却没有对刘进忠进行什么实质性的责罚,这让刘进忠多少获得了一些喘息之机。 传旨之人离开遂宁后,刘进忠把儿子叫来商议。 “张献忠刻薄寡恩,喜怒无常。为父怕这件事还没完啊!” 刘进忠的儿子刘能今年已经年满二十,被刘进忠带在军中历练。刘进忠总是刻意试着让儿子做决断,以锻炼他的能力,为其日后接班独当一面做准备。 “父帅,张献忠如此无耻,我们不要再替他卖命了!” 宣旨的时候刘能也在,要不是亲兵摁着他,他真要直接拔刀出来斩了那读圣旨的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哎,你以为为父愿意替张献忠卖命?为父早就受够了!可不给张献忠卖命,我们又去投奔谁呢?” 刘进忠虽然作战悍勇,但手下兵马却不多,拉起杆子单干还不具备条件。 如果去投奔别家,可选择的也不多。 如今已经不是崇祯八年前后,义军风起云涌的时候了。 那时闯军、张献忠、老回回、罗汝才、革左五营,各支义军基本实力都差不多,跟着哪家混不是混? 可后来各支义军被兼并,只剩下了李自成、张献忠两根独苗。 李自成不用说了,在崇祯十六年击败了孙传庭统领的秦军,一举拿下陕西,翌年挥师东进攻克京师,眼瞅着就要改朝换代定鼎天下。 要不是吴三桂和鞑子有一腿,献出山海关放鞑子进来,现在这天下怕是就要姓李了。 满清入关对张献忠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给了他把死局盘活的契机。 如果张献忠能够趁着鞑子和李闯拼杀的时候趁机提兵北上拿下汉中,那么整个局势将会完全不同。卡Kа酷Ku尐裞網 即便张献忠念着昔日的情分不想落井下石,那也可以沿江而下图谋湖广啊。 仅仅守着四川这一亩三分地算怎么回事? 张献忠真以为自己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了? 得了一座蜀王府,便得意忘形起来,甚至有模有样的在成都大肆征选秀女,充实后宫供其发泄**。 昔日那个敢打敢拼敢搏命的八大王去哪里了? 刘进忠气恨不过决定自己率兵北上夺取汉中,可惜遇到了八旗真虏,激战之后不敌,只得撤回遂宁。 战败是有罪,可张献忠也不至于把他老刘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吧? 听听“圣旨”中那些污言秽语吧,简直不堪入耳。 他张献忠哪里有一丝一毫天子的模样? “父帅,我们不如降清吧!” 刘能没有刘进忠那么多的顾忌。卡Kа酷Ku尐裞網 在他看来,有奶便是娘。 现如今,满清毫无疑问是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便是把张献忠和残明朝廷绑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够打赢满清。 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降清啊! “降清?” 刘进忠眉毛一挑,一时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父帅。那张献忠下了这么一道‘圣旨’,明摆着是跟父帅撕破脸了。父帅即便继续效忠于他也不会有什么前程,反而可能被他暗算。如今李自成已经完了,天下除了张献忠只剩下残明和清廷两股势力。残明不用说了,原先有整个天下都打不过满清,现在只剩下了半壁江山凭什么跟满清争?父帅便不要再犹豫了。良禽择木而息,降清才是正途啊!” 刘能其实一直就有降清的打算,只是没有机会说罢了。 眼下张献忠降下一道狗屁不通的圣旨,却是给了刘能一个怂恿父亲降清的契机。 “你且让为父再想想。” 事关身家性命,一家人的前程,由不得刘进忠不谨慎。 降清不是不能考虑,关键他是败军之将,就这么投奔过去能够受到重用优待吗? “你说为父如果率部归降,能够获得一个什么样的职位?” 刘进忠现在心里直打鼓,遂问起儿子来。 “至少也能得个总兵官!” 刘能信心满满的说道:“儿子听说满清的摄政王对于归降的汉人将领十分优待,一般都是保持原级或者官加一等。以父帅的实力,总兵官的头衔是没跑的。” “恩。” 刘进忠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总兵的职位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但他也知道所谓头衔不过都是虚的,真正要想获得器重必须手中攥有一支绝对听从自己指挥的军队。 在这一点上,刘进忠还是有信心的。 这些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除了他,即便是张献忠都不一定能够指挥的的动。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有几千将士折损在了前不久的汉中之战中。 “父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儿子夜观天象,见紫微星黯淡,看来天下要易主啊!” 刘能见父亲还有些犹豫不决,便添油加醋的说道:“父帅若是此时归顺,还能获得一份从龙之功。若是等到清军八旗踏平残明,到时再归降可就捞不到高官厚禄了。” 刘能一连串的怂恿最终起到了作用,刘进忠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为父便决议降清了。只是不能就这么带兵去投,得准备一份见面礼才是。唯有如此,清廷才会认为咱们父子是真心实意的前去投奔,而不是什么诈降!” “父帅的意思是?” 刘能眼中闪出两道精光。 “这见面礼便是张献忠安插在老子军中眼线的首级!” 刘进忠对于这支军队的控制力是很强的。一直以来他就知道张献忠在军中安插了不少眼线,只是他一直不说罢了。 现在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自然没理由继续留着这些沙子,正好用他们的首级献给满清一份投名状。 ......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两广总督沈犹龙 文安之派人追查顺军余部行踪的过程并不轻松。 在拿到大笔银子后,这支顺军可选择转移的地方实在太多,宝庆府、衡州府、甚至是江西的袁州府都可以选择。 文安之能做的只有将侦骑四散放出以求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在等待的过程中文安之还去信给袁继咸,让他也发动人手在江西境内搜查顺军余部的踪迹。 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 过了没多久,袁继咸便回信给文安之。 在回信中袁继咸写道他确实在袁州府发现了一支几万人的顺军,且招降了其部。只不过这支顺军不是由袁宗第、刘芳亮等大将统率的,而是捭将郝摇旗。 不过这总归也是收获。 文安之当即将这个好消息上奏给天子。 江西境内没有袁宗第、刘芳亮等人的踪迹。那么这些人很可能是南下衡州府了。相较于湖广北面的武昌、襄阳、承天、荆州等府,南面的衡州、永州府根本没有多少兵力驻扎,比之长沙府还不如。 这支顺军可真是蛟龙入海,求水得水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最可怕的是如果这支顺军继续南下进入广东或者广西负隅顽抗,以朝廷现有的实力是不足以分兵剿灭的。若是任由其在两广休养生息形成割据,对朝廷的中兴大计是极为不利的。 广东、广西的气候相较于北边诸省温暖的多,即便是冬日也不会感受到多少寒意。这支顺军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元气,到了那时便有了跟朝廷叫板的资本。 所以时间是最关键的因素。 文安之当即请求天子命兵部发塘报给广东、广西,要求两广方面严阵以待,发现顺军余部踪迹立刻上报。 ...... ...... “皇后,翻过华阴山就是连州的地界了。” 刘芳亮心情显然很不错。相较于一个月前,他们的处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虽然仍是前途未卜,但却不是处于死境了。 “如今明廷设立的两广总督是沈犹龙,咱们若进驻广东,难免要跟他打交道。此人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秉性。” 高桂英单手控着缰绳淡淡说道。 “管他呢,他便是天王老子也得给咱让开路。不然咱便一把火烧了他的广州城。” 刘体纯放声大笑道:“皇后,咱听说广东富庶不下江南,不若咱直接夺下来以此为根基招兵买马吧?用不了多久,就能拉起十好几万军队了。” “哎,今日不比往日,还是低调一些吧。” 高桂英刚刚经历丧夫之痛,哪里有什么心情谈什么王图霸业。她现在只盼着能够把这支军队带好,让昔日的老弟兄们有个活路。做到这点,她就对得起已经亡故的李自成了。 “要我说,不如我们先去试探试探这沈犹龙的底线,说不准他还想要来个养寇自重呢。” 袁宗第顿了顿道:“只要咱这几万人一直在广东,明廷势必会引以为心腹之患。那两广总督沈犹龙便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军饷供其募兵练兵。这种好事,我看他是乐得见到的。” “哈哈,老袁说的在理。” 刘体纯赞叹道:“咱们不如就配合那沈犹龙演一出戏,咱也不真打他,就隔三差五的派人去府县外装装样子,给那沈犹龙发挥的的机会。” 对顺军余部来说,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给他们一丝喘息之机,他们就能卷土重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可若是那沈犹龙不搭理咱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田见秀兜头就给众人泼下一盆冷水。 “我说玉峰,你咋尽说些扫兴的话呢。这沈犹龙放着这么好的一个敲朝廷竹杠的机会他不用,难道是傻子不成?” 刘体纯咽了一口吐沫道:“明廷的官员是个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你玉峰难道还不清楚?若是拉来十个全部砍了或许有冤枉的,但要是隔一个砍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刘体纯对明廷的贪官污吏可是恨之入骨。 若不是这些贪官,他的一家老小也不会饿死。 “我可听说这沈犹龙是个难得的好官。” 田见秀丝毫不给刘体纯面子,沉声道:“我看老刘你得失望了。” “玉峰你,你尽跟咱抬杠是不!” 刘体纯咬牙甩了甩马鞭道:“要不咱俩打个赌,若是你输了便把你那柄佩刀给我,我输了,我胯下这匹‘黑麒麟’便是你的了。” “好啊,那老刘你可是输定了。” 田见秀眯起双眼,饶有兴致的说道。 “贪官也好,清官也罢。只要是人,就得识时务。即便那沈犹龙真是个好官,不想坑骗朝廷军饷,也奈何不了咱。” 高桂英见差不多是时候了,便站出来打圆场。 “无论如何,咱们已经下定决心在广东安顿下来了,便不去管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皇后说的对,咱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田见秀幽幽说道。 ...... ...... “沈军门,这是兵部刚刚发来的塘报!” 广州总督衙门内,两广总督沈犹龙从亲卫手中接过塘报展开仔细来看。 起初他还神色如常,可是越看越惊,看至最后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怎么会这样......” 沈犹龙放下塘报怔怔道:“顺贼竟然会朝两广来吗......” 在沈犹龙看来两广是绝对的大后方,便是天下大乱,两广也应该稳如泰山才是。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啊。 按照兵部塘报上的说法,于九宫山遭遇惨败的顺军残部一路向南逃窜,他们在长沙府逗留了一阵时间后继续南下,该是往衡州府方向去了。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顺军残部来两广的可能性着实不小。 尤其是广东,从衡州府再往南走,就可以进入广东的地界了。 沈犹龙处理政务很有一手,在他治理下广东之富庶不亚于江南。 可他却不太懂兵事。 除了广东水师,整个广东能打的也就是总督标营的那两三千人。 如果顺军残部真的南蹿到了广东,可是一件足够令沈犹龙头疼的事情。 一切按照最坏考虑的话他现在该怎么办?募集乡勇训练还来得及吗? ...... ......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佟养和的应变 如今清廷在汉中驻防的是佟养和统领的三千汉军镶蓝旗以及硕詹统领的两千满洲镶白旗甲兵。 硕詹不用说了,一直就是镶白旗的固山额真,是旗主多铎手下的好奴才。 此番还是阿济格死缠烂打才把硕詹借了过来驻防汉中,理由是汉中十分重要需要一个可堪大用的将领顶着。 至于佟养和可能名气没有硕詹那么大,但要说起佟家,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佟家在满清内有着重要地位,这还要与佟养性举族投金说起。 当时在抚顺一代经商的佟养性暗中资助努尔哈赤,被明官下狱论死。后来佟氏族人前去劫狱,一番激战后佟养性被救出潜逃到了后金。 佟家遂举族投金。 努尔哈赤很器重佟养性,命他督造火炮,节制汉军军民。 后来佟家举家被编入汉军正蓝旗,为日后飞黄腾达埋下了伏笔。 佟养性虽然已经去世,但佟家的权势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佟养性的堂弟佟养甲便深得多尔衮的器重,一直留在身边做事。 而佟家的第二代更是了不得,佟养性从兄佟养真次子佟图赖便是其中佼佼者。卡Kа酷Ku尐裞網 佟图赖早在皇太极主政期间便崭露头角。天聪五年攻打大凌河,授世职二等参将。崇德三年,授兵部右参政。崇德七年授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寻调汉军镶白旗固山额真。 在多铎率部攻打李自成的过程中,佟图赖一直跟在身边冲锋陷阵,与满洲镶白旗固山额真硕詹一道被称为多铎的左膀右臂。 佟养和虽然不如佟图赖、佟养甲等人红得发紫,但也被多尔衮派到汉中历练,看来还是想要委以重任的。 如今汉中驻有满汉五千旗兵可谓是固若金汤。 前不久,西贼张献忠麾下将领刘进忠想要率部偷袭,结果被佟养和与硕詹联手挫败,斩首数千级。 硕詹命人把这些汉人的脑袋堆叠起来,砌成了一堵墙用来炫耀。 这些不自量力的贼子,以为天下无敌的八旗军也像残明那狗屁军队一样羸弱不堪吗? 要不是佟养和拦着,硕詹真想率部一直追杀下去,把那刘进忠的脑袋也砍下来。 这日佟养和与硕詹坐在一起吃酒,忽闻一个奴才禀报,城外突然出现了万余军队,看旗号就是不久前偷袭汉中碰了一鼻子灰的刘进忠。 硕詹放肆大笑了一番,当即就把筷子拍在了桌案上。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厮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啊。上次我放他一马,他竟然又赶着来送死。” 佟养和却是皱了皱眉道:“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吧,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硕詹闻言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清楚的,估计是这个刘进忠疯掉了。” 佟养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我们去看看便知道了。” 二人在一众甲兵的簇拥下来到汉中城头。 远眺之下却见将旗之下有一个袒胸露腹的人。 此人背上背着荆条,正缓缓朝城门走去。 佟养和抬起手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箭!” “这厮在搞什么!”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硕詹也认出他了。 此人不正是刘进忠吗! 硕詹感到十分难以理解,遂扭头朝佟养和问道。 “他是在负荆请罪啊!” 佟养和将其中典故与硕詹说了一遍,硕詹这才恍然大悟。卡Kа酷Ku尐裞網 “汉人的花花肠子真是多。” 佟养和似是自言自语道:“这个刘进忠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要说上阵杀敌硕詹不虚任何人,可这种斗智斗勇运用谋略的事情就不是他擅长的了。 他本能的将目光投向佟养和,希望这位汉军旗人能够做出决断。 “很简单,听其言,观其行。” “什么意思?” 硕詹大皱眉头。 佟养和定了定神道:“我们便且先信他,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那就这么放他进城?” 硕詹的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 “当然不是。” 佟养和淡淡笑道:“我们只准他一人进城。若是他心中没鬼肯定不会拒绝。” 嘶! 硕詹闻言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真是一个毒辣非常的计谋啊。 刘进忠如果答应只身进城,就等于把身家性命交给了汉中城内的清军。即便硕詹、佟养和要把他剐了烹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刘进忠答应了这一要求,证明他确实心里没鬼,是真的来降清的。 如果刘进忠拒绝了,这其中肯定暗藏阴谋。 “好,我们便这么干!” 硕詹兴奋的挥舞着拳头道。 很快一封书子便写好绑在箭矢上射出城去。 刘进忠解开书子展开来看,不由得神色大变。 鞑子竟然叫他只身进城,这欺人太甚啊! 他都已经把姿态放的这么低了,竟然还不能获得信任? 刘能见父亲神色愤怒,连忙凑上前问道:“父帅,怎么样,他们答应咱归降了吗?” “清军守将叫为父只身进城!” 刘进忠叹了一声,随手将纸条递给了儿子。 刘能接过纸条来看了一眼,随即大喜道:“恭喜父帅,贺喜父帅!” 刘进忠蹙眉道:“何喜之有?” “这说明清军守将有接受咱们归降的意愿啊。父帅只要进城请降,相信他们一定会打消最后一丝顾虑的。”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用不一样的方式说出来效果完全不同。 经由儿子一说,刘进忠也不觉得清军提出的条件有那么严苛了。 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一个前不久刚刚率军来偷袭的将领一转身就来率部归降,确实需要弄清楚再做决断。 其实刘能是存有私心的。 刘进忠进城请降如果顺利,他们自然可以尽数归降。 即便不顺利,也就是刘进忠被扣留来要挟这支西军。 即便是最坏的情况,清军杀掉了刘进忠城外的刘能也能带走这支军队,并能因此接替刘进忠成为这支军队的实际控制者。 父子之情在权势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如果刘进忠真的被清军杀害,刘能是不会流一丝眼泪的。 ...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好像一条狗 刘进忠决定赌一次。 他不信自己的运气这么背,也不信汉中守将会这么愚蠢。 如果清军守将杀掉了他,那么他的儿子一定会带走这支军队。这些到手的肥羊就飞了。 即便是为了这支军队,清军守将也不会痛下杀手。 至于羞辱是肯定会有的。 但刘进忠不在意。从他决定投清的那刻起就将气节放在一边了。 反正都是当奴才,多磕几个头有什么的? 思定之后刘进忠迈开步子朝城门走去。 “放我进去,我是刘进忠,我答应你们将军的条件,愿意只身进城请罪!” 让刘进忠感到惊讶的是,过了良久城门还没有打开。 这些鞑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过了良久一只竹篮从城头缒下,刘进忠瞬间了悟。 他娘的,鞑子这是在侮辱老子啊! 这竹篮只能容下一人,很明显是要让刘进忠站进去,城头士兵再将其提上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刘进忠看来这和钻狗洞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一刻刘进忠生出一丝后悔之意。 是不是不该那么冲动,背叛张献忠? 张献忠便是再刻薄寡恩,乖戾暴怒,至少在他麾下还算个人。可在鞑子眼中,自己就是条狗啊! 或者说连条狗都不如! 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刘进忠十分清楚张献忠对待叛将十分残忍。被抓到的叛将非但不会得到宽恕,还会被残忍的处死。 斩首、绞杀都算轻的。 活埋、腰斩也不算可怖。 张献忠最喜欢把人埋在地下只露出一个脑袋。 然后用大铁锤砸下,脑袋瓜子瞬间会出现一个豁口,黄白色的脑浆会直喷出来再散开,就像烟火一样。 刘进忠就亲眼见过张献忠给两个叛将开瓢。 那种经历真的是毕生难忘。 正因如此,刘进忠是不可能回到西军中去的。卡Kа酷Ku尐裞網 除了降清他没有别的选择。 一咬牙,刘进忠跨进了竹篮之中,大声喊道:“拉我上去。” 城头上的士兵遂用力拉起绳子,竹篮悬空而起,不停的摇晃。 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远,摇晃的程度也越来越大。 刘进忠两只手紧紧攥着绳子,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竹篮终于被拽到了城头。 刘进忠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迈步探了探。 踩到了地面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刘进忠心里憋的最后一口气也泄了。他躬着腰塌着背跟着一名清军士兵向前走去。 毫无疑问,他是以一个卑微至极的姿态去祈求清军守将的原谅。 佟养和见状冲硕詹笑道:“看来这厮是真心想要归降的。” “哈哈,有意思,着实有意思。” 硕詹也被吊起了胃口,急于看刘进忠出乖卖丑。卡Kа酷Ku尐裞網 “你说说看我要是打这南狗一顿他会不会叫唤。” 佟养和淡淡道:“当然不会,他背上的荆条就是用来抽打的。” 硕詹双眼眯成一条缝:“那我便来试试!” 刘进忠被带到佟养和与硕詹面前后立刻跪倒,泣不成声道:“奴才被献贼蛊惑,这才会自不量力的偷袭汉中。现奴才已经诚心悔过,还请几位主子爷宽恕。” 硕詹上前一步一把抽出刘进忠背后的荆条,不由分说的就抽打起来。 刘进忠十分惊慌,可他又不敢去夺,只拼命的咬牙忍住。 佟养和解释道:“刘将军,我们大清有一个规矩,凡是归顺的将领都要打一顿杀威棍。既然刘将军自备了荆条,杀威棍就免了,直接鞭背吧。” 这当然是佟养和编出来的说辞。事实上,清廷从未有过什么降将先受杀威棍的规矩。单纯是硕詹想要羞辱刘进忠。 “奴才谢主子爷指点。奴才愿意领罚!” 刘进忠此时此刻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别说是鞭背了,就是现在清军要把他活剐了他也跑不了啊。 那硕詹奋力挥舞着手中的荆条,每出一鞭刘进忠背上便出现一条猩红色的鞭痕。继而那一道鞭痕隆起形成一道蚯蚓模样的血檩子,十分可怖。 硕詹抽打没有章法可言,故而刘进忠背上的鞭痕纵横交错,很快就像一张渔网一样。 重复被抽打的地方已经冒出了血珠子,皮肤如花朵一般绽开。 刘进忠感受到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实在忍将不住喊出了声。 不知是不是这喊叫声激起了硕詹的兽欲,他越发兴奋的挥舞着荆条向刘进忠的脊背抽去。 没过多久刘进忠的脊背已经被抽烂了。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染红了裤子。 硕詹越抽越兴起,刘进忠却是已经浑身颤抖。 佟养和见继续抽下去恐怕会出人命,便咳嗽了一声道:“够了吧。” 硕詹舔了一口溅到嘴角的鲜血,有滋有味的说道:“负荆请罪,有意思,哈哈,真有意思。” 刘进忠背上的肌肉本能的抽搐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淌了下来。 “刘将军看来是诚心归顺。不过既然归顺了大清,就要讲大清的规矩。来人呐,替刘将军剃发结辫!” 佟养和不顾此时天气寒冷,就要让人给刘进忠剃发。 刘进忠哪里敢反对,惨然一笑道:“奴才谢主子恩典。” 很快剃头匠就被带到了城头,快刀斩乱麻的剃掉了刘进忠大部分的头发,只留下后脑勺上一小撮。 按照满洲人的规矩,辫子必须能够穿过铜钱中的空眼,故而又叫金钱鼠尾。 有经验的剃头匠能够把辫子编的恰到好处。 这个剃头匠显然是个有经验的,用了没多长时间就把头剃好了。 刘进忠扯过刚刚编好的辫子瞅了一眼,便兴奋的说道:“多谢主子爷,奴才也有辫子了!” “刘进忠,你虽然有大错在先,但念在你诚心归顺的份上过去的事便既往不咎了。从今往后你一定要一心为大清做事,大清不会亏待你的。” 刘进忠等了良久就是为了等佟养和这句话,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主子爷放心,奴才一定为了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献贼在四川的布置奴才一清二楚,一定能够帮助主子拿下四川!” ...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喜忧参半 也许是赶上了过年的好气运,最近传到宫中的好消息不断。 首先,文安之上奏说袁继咸已经招降了郝摇旗。几万顺军悉数归降,对袁继咸实力是一个极大的补充。 虽然朱慈烺对原本历史中郝摇旗的观感不算太好,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抗清英雄。 此人虽然私心重了点,但在大义面前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有了郝摇旗这员悍将,袁继咸也不至于无人可用了。 其次,继遂昌金矿收归朝廷后,山东的一众金矿也被收回。 相较于遂昌金矿,山东金矿的存储量更大。 朱慈烺经过一番初步估算,发现每年光靠挖金子都够供养军队了。 当然矿山归属朝廷并不仅仅是金钱利益这么简单,更涉及到朝廷和缙绅和地方土豪之间的博弈。 如果朝廷输了,那势必会是一个国穷民富的局面,会走崇祯朝的老路子。 只有朝廷胜了,才会步入正轨。 而现在看来,至少朱慈烺走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他不在乎被人议论与民争利。卡Kа酷Ku尐裞網 眼下事关大明生死,若还瞻前顾后是不可能有生机的。 只有果毅决断才能挽狂澜于既倒。 除了金矿,银矿、铜矿也很重要,这些事关国家命脉,必须牢牢攥在手心里。 包括钢铁的冶炼都必须是朝廷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批阅完了一批奏疏,朱慈烺出宫到火器司视察工作。 工部尚书高弘图全程伴驾。 上一次来到工部时朱慈烺交办的任务是制作土地雷,土手榴弹。 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进展还是很可观的。 火器司的匠人们已经在最初“万人敌”的基础上进行了一番细节改进,并且进行了实验,发现改进版的“万人敌”威力更为巨大,且极少出现哑火不炸的情况。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火器司具备批量制造的能力,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匠人们一个个都饱含热情,恨不得加班加点的造制。毕竟现在是按件计费的,造制的越多银子便越多。 朱慈烺觉得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在满清发动战争时至少可以给山东、湖广方面供应第一批土地雷、土手榴弹了。 朱慈烺从火器司离开后又在高弘图的陪伴下来到龙江船厂视察工作。 相较于刚刚复建时的狼狈,现在的龙江船厂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 登莱水师的第一批船就是龙江船厂造出的。但这还远远不够。朱慈烺还准备建立长江水师、舟山水师。龙江船厂可谓是任重而道远。 相较于登莱水师,长江水师主要在内江作战。大型的福船、广船未必能够发挥出威力,是以朱慈烺命人多造制一些灵活的小船。 这些小船虽然用料少体积小,但十分灵活能在战斗中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且造小船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造制的速度快。 造制一艘大号福船所用的时间可以造制十几艘甚至几十艘快蟹了。 与满清的对决,山东防线是关键。但朱慈烺同样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山东没守住就要守长江,而大量的船只是必须的。 绕了这么大一圈朱慈烺却不觉得疲乏,再次来到皇明军校视察。 年后皇明军校第一次开课就迎来了天子圣驾,包括讲官在内的一众人等都有些不知所措。 朱慈烺说了些劝勉的话,鼓励军校生员好生学习,将来报效朝廷。 一众生员皆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们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天子门生的意义,顿时觉得肩上的责任重了不少。 回宫后已经是日暮时分,朱慈烺饥肠辘辘即刻传膳。 饭刚吃了一半,便有内侍来报说兵部尚书路振飞请求觐见。 朱慈烺放下筷子吩咐道:“宣他陛见吧。” 心中却是感慨道,这个皇帝当的真是一刻不得闲啊。 路振飞进到殿中行礼后见天子身旁摆着饭菜,知道自己打扰了天子用膳,连忙告罪了一番。 朱慈烺摆了摆手道:“无妨的。朕也是刚刚回宫随便吃点。本兵求见朕可是有什么军务要事?” 路振飞神色一正拱手道:“陛下英明。是两广总督发来的紧急塘报。” 路振飞双手将一份文书高高举过头顶。 朱慈烺冲近旁内侍递了个眼色,他立刻走到路振飞身边将塘报接过呈递至天子面前。 朱慈烺展开塘报来看,面色不由得变得凝重。 九宫山惨败的顺军残部竟然已经到了广东,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这个隐患若不消除,他怕是寝食难安。 “陛下,顺贼残部兵至广东,是派兵去剿还是招降,还请陛下明示。” 身为兵部尚书,路振飞当然是有一套自己的思路的。 但当这条思路和天子的意思相违背时自然是紧着天子的意思来。 之前天子确实想要招降这支顺军。可他们也太能跑了,一路从湖广跑到了广东。 这支顺军似乎对朝廷很是抵触,不然也不会一直躲着走。 广东如今是仅次于福建的海贸重地,能够给朝廷带来丰厚的海税,是钳制郑芝龙的关键,绝对不容有失。 若是广东落到顺军余部的手里,对朝廷的大计将会有极大的影响。 朱慈烺当然也知道这点。 他沉吟片刻道:“招降肯定还是要招降的,但不能太软。朕会下旨,命黄得功护卫文安之去一趟广东。” 只有展现出绝对的实力,顺军余部才会断了卷土重来的念头。 “陛下,那湖广的驻防...” “一时半会打不起来的,不把这件事解决好,犹如芒刺在背,朕睡不踏实。” 朱慈烺十分清楚现在是招降顺军残部的最好时机。若是等他们安定下来推举出一个新的领袖,哪怕只是一个临时的,朝廷再想招降就会困难许多。 “陛下,臣是担心兴侯啊!” 路振飞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一只虎李过与高一功受降之后驻扎在荆门,若是把黄得功从湖广调走,他们会不会起什么心思? “有金声桓、马进忠在就足够了。再说本兵把这件事压下来,不抄录在发往各地的塘报上,李过也不会知道黄得功此行是去做什么的。” ...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备战伐明 北京,睿亲王府。卡Kа酷Ku尐裞網 多尔衮的心情很不错。 汉中方面发来奏报,陈说了原西军大将刘进忠率部来降的经过。 多尔衮闻之大喜!他看重的不是刘进忠麾下那万把来人,而是刘进忠对于西军在四川的驻守情况的了解。 作为张献忠麾下猛将,刘进忠可谓对西军内部虚实一清二楚。 这样清军如果进军四川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专捡薄弱环节猛攻。 原本多尔衮还对这些农民军有一丝忌惮。但自从李自成身死九宫山,闯军四散逃命后这最后的一丝忌惮也消失了。 农民军的战斗力也不过尔耳,李自成已经死了,张献忠迟早也得授首。 西军什么时候败亡取决于清军什么时候入川。 四川是迟早要打的,不过却不急于一时。 眼下显然南面的残明小朝廷才是大清的主要对手。 收拾了残明,多尔衮大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张献忠。 既如此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多尔衮觉得是时候开始准备伐明的事宜了。 打仗尤其是这种大规模的战争比拼的就是钱粮。卡Kа酷Ku尐裞網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十几万大军一天人吃马嚼耗费甚巨,大军的粮草补给尤其显得重要。 多尔衮从晋商的渠道弄到了不少粮食,又准备尽数抽取府库存粮。 当然做到这些还不够,为了打这场仗多尔衮不惜命京畿地区的地主献粮。 事关大清国运,便是倾尽举国之力也在所不惜。 不过多尔衮只能筹措征伐山东清军的粮秣。至于陕西方面的清军,就得阿济格自行筹措粮食了。 至于统兵将领嘛多尔衮也已经做了决定。 山东方面就让勒克德浑辅佐多铎。 至于攻打湖广,则让阿济格和博洛一起。 也该让年轻人上战场经受大战历练了。 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可不是只会缩在女人怀里的懦夫。 至于豪格嘛,多尔衮决定继续冷处理。 他当然清楚豪格心中憋着一口气,想要上战场证明自己。 但多尔衮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满清信奉强者,如果豪格立下赫赫军功势必会引来一众支持。加上他本就是皇太极的长子,在两黄旗中不乏支持者。多尔衮担心豪格会因此威胁到自己摄政王的地位。 只有把豪格拴在京城,拴在多尔滚的眼皮底下,他才会心安。 多尔衮压服平衡各个派系已经很累了,可不希望豪格再跳出来给他添麻烦。 ... ...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顺才这几天眉眼间都能溢出笑容来。 二丫前些阵子呕吐不停,陈顺才找来大夫替她诊治。 诊治之后才发现,二丫并不是害了病,而是有喜了。 原来陈顺才把二丫从关中带回京后几乎夜夜笙歌,被翻红浪。 一番努力后二丫终于怀上了! 陈顺才得知自己要当爹了,直是一阵狂喜,在院子里又跳又叫差点吓坏了二丫。 虽然距离生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陈顺才却为了保险起见不让二丫再干任何活儿。即便是做饭都不行。 在辽东的时候陈顺才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包衣阿哈,从来没想过能够娶妻生子。 或者说即便他娶妻生子,他的妻子也是一个包衣奴才,他的孩子依然是包衣奴才,随时可能被主子责斥甚至丢掉性命。 陈顺才觉得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娶妻生子呢。 后来他被抬了旗,成了一名汉军旗人。 从那时起他便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既然是人了,自然应该有妻儿在身旁。 陈顺才满脑子的想法都是抢一个妻子来替他传宗接代。 可事情总是和他想的不一样。几次出征打仗,陈顺才都没机会抢掠女人。 直到攻打关中,陈顺才遇到了二丫。 从看到二丫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是他要找的人。 陈顺才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二丫带回京。 可把一个女人带到军营之中还要蒙混过关谈何容易。 陈顺才为此绞尽脑汁。 他给二丫换上了一套破烂的衣裳,在她脸上糊了马粪、泥巴。 当然,剃发结辫也是少不了的。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可能很难以接受,但却是必须的。 要想跟着陈顺才活着回到京师二丫就必须接受这些。 为此二丫哭了很多次,陈顺才安慰她等回到了京师就准她把头发重新留起来。 二丫这才忍了下来。 好在苦日子总算过去了,陈顺才和二丫可以终日厮守在一起。靠着他这么些年抢来的金银,足够下半辈子过活了。 陈顺才第一次希望不要再打仗了,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和二丫搭伴过日子。 “二丫,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待在家里别动!” 陈顺才揉了揉二丫微微隆起的肚子,满怀柔情的说道。 “嗯!” 二丫咬着嘴唇轻点了点头。 能够嫁给陈顺才她真的感到很幸运。 如果没有遇到陈顺才她很可能已经饿死或者被人奸淫而死了。 在乱世,孤弱的女人只有这两种下场。 “我去去就回。” 陈顺才十分不舍的离开屋子,朝前院走去。 刚一出大门,他就遇到了同一个牛录的刘良民。 二人有着十来年的交情,辽东闹粮灾最困难的时候陈顺才甚至分给刘良民半块饼子救了他的命。 “陈大哥又出来给嫂子买东西哈!” 刘良民冲陈顺才主动打起了招呼。 “是啊,你嫂子喜欢吃酸的,我去买点陈醋,回去和面给她包饺子。” 陈顺才心情很不错,笑吟吟的说道。 “啊,那陈大哥你顺便多买点米,过些日子我估计米价还得涨!” 陈顺才听的直皱眉。 虽说他有些家底,但也不想米价涨啊。 这米价一涨起来就停不下来,便是有再多的银子也得被掏空了。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米价为啥又要涨了?” “哎呦陈大哥你还不知道?又要打仗了啊!这一打仗市面上的米都得紧着军队供应,价格自然会疯涨。我劝你趁早多买一些备下!” 刘良民好心好意的劝道。 轰隆! 陈顺才脑子嗡的一炸,似瞬间跌入冰窟一般。 “又要打仗了?” “可不是嘛,过完年就得打山东,咱们汉军镶红旗肯定也得去!” ...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蠢蠢欲动的豪格 陈顺才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这才消停了没几天,又要打仗,啥时候是个头儿啊。卡Kа酷Ku尐裞網” 刘良民无奈的撇了撇嘴:“这哪儿知道。主子怎么说咱就怎么做呗,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陈顺才叹了一声,苦笑道:“罢了,我这便多备些米,万一真要打仗粮价飙涨起来,也不至于让你嫂子饿肚子。” 与刘良民作别后陈顺才一头扎进了粮店,一番问询后得知粮价还没涨,陈顺才可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陈顺才各购了些米面,又去买了一坛子陈醋,这才往家走。 只是他此刻的心情远没有出门时轻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在想怎么避过这次战争,可思前想后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当兵打仗天经地义。就和当兵吃粮是一样的。 哪有吃了皇粮却不敢上战场的道理。 若是放在以前陈顺才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反正他是孑然一身,贱命一条,怎么也不会亏。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娶了二丫,不再是一个人了。 二丫如今又怀了孕,用不了多久就会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到了那时他就做爹了。 陈顺才不想二丫生产时自己不在她身边,也不想孩子出生后不能上去抱一抱。 可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他没有别的选择。 从被抬旗的那刻起陈顺才的命运就注定了,除非大清拿下天下,否则这仗啊就得一直打下去。 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回到家中,见二丫正在摘菜,陈顺才连忙上前道:“不是说了吗,不用你来干活。” 他心中叹了一声,要不是自家包衣奴才趁他出征陕西的时候跑了,现在家里还是有人能使唤的。现在二丫怀了身孕,万一他真的要随军出征,二丫身边没个人照顾可不行。 想到这里陈顺才便下定决心去给二丫买个粗使丫鬟,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不碍事的,这些活儿又不累人。” 二丫却是早就习惯了,一下子让她闲下来却是有些不适应。 “哎,你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养胎,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 陈顺才又陪二丫唠了一会,抄起铲子走到树下铲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他刨出一个深坑,取出用破布包好的银子来。 “咱家的钱都在这里了,你要是有什么急用就直接取。” 陈顺才顿了一顿,还是咬牙道:“若是我不在身边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千万不要傻傻的去做重活。” 二丫先是轻声应道,随后惊呼道:“什么,你又要走?” 陈顺才叹了一声道:“又要打仗了,还是跟南贼打。不过现在还没有正式军令下达,还只是听说。” 陈顺才攥紧拳头,恨恨道:“这些南贼真是可恶,就不知道主动归降,俯首称臣吗?” 二丫怯怯的说道:“我听说是剃发令闹得。本来很多人都想归降了,可一听说要剃发便死活也不愿意了。” 陈顺才冷哼道:“剃发有什么不好,这些南人真是矫情。又不是要割他们的脑袋,怎么反应如此强烈。罢了,等我们把南贼打趴下打服了,他们自然会乖乖的剃发结辫了。” 陈顺才将银子复又送回坑中,填了土这才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不说这些了,我去给你做最爱吃的酸汤饺子!” ... ... “王爷,奴才听说多尔衮准备大举伐明,这正是王爷出手的好时机啊!” 肃亲王府内,勒尔扎神情激动的说道。 豪格背负双手在屋子里踱步,似是并没有听到一样。 突然他停下脚步,眯着双眼问道:“多尔衮准备派多少人伐明?” “回王爷,奴才听说八旗子弟尽数前往啊!” 豪格直是感到有些吃惊。 若真是如此,那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多尔衮是肯定不会派豪格领兵的。 这个小人忌惮豪格执掌兵权从而威胁到他摄政王的地位,一直把豪格圈禁在京中。 豪格一直是夹起尾巴做人,忍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 只要多尔衮把主力调走,豪格在面对多尔衮时便不再劣势,可能只需要奋力一击就能扭转乾坤。 毕竟多尔衮此刻已经不住在紫禁城里,豪格不需要考虑攻打宫城。 睿亲王府虽说也是戒备森严,但说到底不过是一座大一点的宅院罢了,以豪格的能力要想攻打下来并非没有机会。 只要杀掉了多尔衮,豪格便可以代替他的地位摄政,等到局势稳定,逼小皇帝退位也不是不可能。 豪格真的动心了。 他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把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从多尔滚手中夺回来。 他实在不能忍受曾经奴颜婢膝像条狗一样在父皇面前讨欢心的多尔滚踩在他的头上发号施令。 “我们现在能调动多少人?” “回禀王爷,至少五百人!” 勒尔扎恭敬的答道。 “五百人,还是太少了点。” 方才豪格一时热血上涌觉得奋力一击就能打下睿亲王府。 可他冷静下来一想,多尔衮府上的奴才不见得会比他少。 真要打起来豪格也没有绝对的优势。万一陷入了缠斗,多尔衮可以去搬救兵,那样就不好说了。 “王爷这五百奴才都是绝对终于您的,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就甘愿把性命舍出去。” 豪格还是有些犹豫。 这种事情只能有一次机会,如果输了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多尔衮正愁没有理由收拾自己,真要让他抓个正着,那自己是断然没有活路的。 “礼亲王那边要不要打个招呼?” 豪格眉毛一挑道。 老代善这段时间别看一直不做声,实则暗暗观察着朝堂局势。 当初豪格和多尔衮争夺皇位时,代善其实是偏向豪格的。 只是因为豪格自己不坚定这才让多尔衮抓住机会先下手控制了各大亲王贝勒,逼得豪格做出妥协,推出福临登基。 现在豪格要想扳倒多尔衮自然而然想到了代善。只是这次代善会帮他吗? ...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此一时彼一时 礼亲王府,代善正在听戏班子唱戏。卡Kа酷Ku尐裞網 打进了正月,代善便包下了一个戏班子,从大年初一唱到了现在。 满洲贵族的适应性是惊人的,不但迅速适应了中原的饮食习惯,还学会了听戏。 代善半躺半靠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有滋有味的听着。 虽然他听不太懂内容,但光是那腔调就足够让人头皮发麻的了。 那是一种令人啧啧称奇的唱法,声音仿佛能够穿透天灵盖一般。 “王爷,肃亲王府上来人了。” 代善正听到兴起的时候,管家萨克哈凑到身边小声禀报道。 代善登时皱起了眉头,寒声道:“没看本王在听戏吗?退下!” 他一番责斥,那萨克哈自然不敢再坚持,连忙退了下去。 可代善一番动怒,好心情荡然无存。 这帮奴才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也就是现在代善年纪大了,若是放在十几年前,肯定会亲手执鞭狠狠抽这奴才一顿。 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觉悟,打扰了主子休息难道不该死? 饶是这般,代善还是将这场戏听完。卡Kа酷Ku尐裞網 屏退戏班子后,代善阴沉沉的问道:“肃亲王的人现在在哪儿?” 萨克哈连忙道:“启禀主子,在花厅侯着呢。” 代善手掌攥紧又张开,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呵了一声。 “本王便去见见他。” 代善行到花厅后,正自吃茶的勒尔扎连忙起身随后跪倒在地打了个千。 “奴才给礼亲王请安。” 代善抬了抬手道:“起来回话吧。” “奴才不敢。” 勒尔扎将头埋得更低了。 代善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十分满意。 这个奴才不错,有自知之明。 主子抬举是主子抬举,但自己不能得意忘形,忘记自己的身份。 奴才永远都是奴才,在主子面前只能跪着。 “说吧,肃亲王叫你来是为何事?” 豪格如今的处境十分尴尬,虽说被剥夺了统兵权,但毕竟还是王爷,多尔衮也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所以京中的亲王贝勒们跟豪格之间保持着极为微妙的关系。 若即若离,若合若分。既不触碰多尔衮的底线也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政治上的事情没有人能够保证,豪格毕竟是皇太极的长子,万一将来翻身了呢? 他们至少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啊。 代善同样是这样想的。 一开始他想扶持豪格继位。可豪格优柔寡断烂泥扶不上墙,被多尔衮抓住机会先行发难。 如果当初豪格坚决一些,说不准现在坐在紫禁城里的就不是福临小皇帝了。 不过知错能改也是不错的。 豪格显然已经明白了在政治斗争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不想稀里糊涂的被弄死就只有将大权独揽。 “我家主子想请礼亲王念在昔日情分上助其一臂之力。” 勒尔扎抱拳道:“清君侧,诛奸佞!” 代善听到这句话瞳孔都随之放大。 清君侧,诛奸佞。卡Kа酷Ku尐裞網 不用说他都知道豪格指的这奸佞就是多尔滚。 问题是现在多尔衮大权独揽,豪格有什么胜算? 代善并没有做出回应。 勒尔扎知道代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遂咬牙道:“礼亲王大可放心,我家主子会挑准时机,不给奸佞反应的机会。” 代善活了大半辈子是何等的精明,当即听出了勒尔扎的弦外之音。 抓住时机发难,不给奸佞反应的机会... 如今多铎在京,到处都是多尔衮的人,豪格当然没有出手的机会。 只有等多铎率军出征,豪格才有机会动手。 难道豪格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在那时发难吗? 此时的代善心情十分复杂。 若真是如此很难说对大清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放在皇太极刚刚驾崩时,代善肯定是支持豪格继位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顺治皇帝已经登基,豪格再杀出来是要逼顺治退位吗? 多铎领兵在前线打仗,却听到多尔衮被架空甚至诛杀的消息会作何反应?会不会一怒之下提兵杀回来? 这些都是代善需要考虑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代善已经将大清的利益放在了两红旗的利益之上,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见豪格面有犹豫,勒尔扎接道:“礼亲王放心,我家主子说了在事成之前不需要礼亲王出兵协助,只希望在事成之后礼亲王能给站在我家主子那边。” 代善却是冷哼一声道:“胡闹,简直是在胡闹!大清即将伐明,在这种紧要关头自然该一致对外,有什么矛盾之后再说。这个时候清君侧,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吗?” 勒尔扎没想到代善会是这个态度,愣了一愣才慨然道:“礼亲王,我家主子也是被逼的啊。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他也不会铤而走险做这搏命一击啊。” “你不要再说了!” 代善不耐的摆了摆手道:“在本王的心中大清的利益才是排在首位的,其余的事情都只能往后排。你走吧,本王就当你没来过!” “王爷您可想清楚啊,清君侧诛奸佞就这一次机会!” 勒尔扎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滚出去!” 代善猛然咆哮,就像一头受了伤的狮子。 勒尔扎吓得打了个寒颤,这才磕了个头道:“奴才告退。” 勒尔扎不做停留一路出了礼亲王府,翻身上马,一抽鞭子绝尘而去。 等他到了肃亲王府前,立刻一踢马镫翻身下马。 豪格早就等的焦躁不已,见勒尔扎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去。 “怎么样,礼亲王怎么说?” “回王爷的话,礼亲王他,他...” “他怎么了?” 勒尔扎说话说一半,豪格差点憋过气去。 “礼亲王他不想支持王爷!” “什么!” 豪格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代善一直都是支持他,反对多尔衮的啊。 “你有没有对礼亲王说,不需要他出兵,只需要等尘埃落定之后拥戴本王即可?” “奴才都说了,可礼亲王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也不肯支持王爷啊!” ... ... 第二百四十九章 顺军内讧 豪格闻言心气登时泄去大半。卡Kа酷Ku尐裞網 代善是四大贝勒之首,在满清贵族内部的地位很高。加之其是正红、镶红两旗的旗主。 如果代善愿意支持豪格,那么豪格发动政变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但代善现在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豪格,他最大的倚仗已经不存在了。 即使济尔哈朗愿意支持豪格,他搬倒多尔衮三兄弟的可能性也会很低。 “王爷,听礼亲王的意思,虽然不支持王爷的计划,但也不会去向摄政王告发王爷。要不,王爷就先忍一忍?来日方长啊。” “忍一忍?” 豪格胸中的火气腾地就窜了起来。 “多尔衮是怎么打压本王的你这奴才难道没有看见吗?本王忍了这么久,已经忍无可忍了。罢了,既然大贝勒不愿意支持本王,本王就自己来!” 勒尔扎虽然觉得此举不是很稳妥,但这毕竟是豪格的命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恭敬的应了一声:“喳。” 做奴才的尽好自己的本份就是,至于最终的决定还得主子自己来拿。卡Kа酷Ku尐裞網 ...... ...... 在黄德功部的护卫下,文安之顺利的来到了广东。 这一举动大大出乎顺军残部的预料。 以高桂英为首的一众顺军将领都感到难以置信,明廷的反应速度怎么会如此快? 若是放在以前,即便是黄德功,顺军诸将也不会正眼瞧一下。 可现在形势不同了,顺军群龙无首,而且战斗减员很严重,有生力量不足十万。 这样一支军队,若是和兵强马壮的黄德功部明军正面干一仗,还真不一定能够取胜。 如今顺军已经经受不起失败了。若是再败一次,本就已经涣散的军心肯定会瞬间崩溃。 他们本是想在广东招兵买马恢复自身的实力。 最好的情况是能够拥有自己的地盘,形成地方割据。 即便是不行,实力增强后的顺军也可以自保。卡Kа酷Ku尐裞網 若是接受朝廷招安,可谈的条件也会更优厚一些。 可现在看来,这个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 文安之的突然来临说明明廷对这支顺军死死盯着,一刻也没有松懈。顺军残部的任何一个小举动,在明廷那里都会被放大。 高桂英紧急召集诸将商议此事。 不管是降是战,必须尽快拿出一个统一的意见来。 越拖下去军心越涣散,对顺军极为不利。 “要我说就干他娘的。官军是什么德行咱弟兄又不是不知道。咱老子就不信这帮瓜怂能跳起来咬住咱的屌。” 刘体纯是坚定的主战派。在他看来,清军八旗的战斗力排在第一,接下来就是顺军、西军。而明军的战斗力仅仅比土匪稍稍强一些,远不能和顺军相比。 即便现在顺军疲惫不堪,但要想战胜明军还是很容易的。 “那个黄德功可不是个等闲之辈。我听说八大王在他手上也吃过好几次败仗。” 袁宗第不疾不徐的说道:“如今的明廷,真正能打的将领也就是两个。一个是高杰,另一个便是黄德功。我们还是不要轻敌的好。” “嘿嘿,老袁你是不是被鞑子吓破了胆,看谁都是弥勒佛了?不管你怎么看,咱老子就是不虚这帮废物官军!” “咳咳。” 见二人就要吵起来,田见秀连忙咳嗽了两声。 “老刘、老袁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明军强不强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田见秀稍顿了顿,继续说道:“刚刚登基的小皇帝是崇祯的太子,今年也就是十六岁吧?十六岁的娃娃能有什么本事,黄德功会心甘情愿的给他卖命?” “玉峰的意思是?” 刘芳亮眼前一亮,声音里充满了渴望。 “我觉得黄德功也就是来做做样子。” 田见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毕竟是明廷的臣子,公然抗旨是不行的。加上有文安之这个文官监督,必须把样子做足,这才会带兵来广东。” 田见秀咽了口吐沫继续道:“但他却绝对不会想和我们打仗。武将和文官不一样,地位如何完全靠手中的军队。且不说黄德功很难在我们身上占到便宜。便是他真的打赢了就赚吗?我看未必吧。若是拼了个你死我活,恐怕是明廷和小皇帝最高兴。” “还是玉峰是明白人!” 袁宗第恍然大悟道:“要这么说,黄德功确实没理由率部跟我们死战。” 都说这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 但换个角度考虑,人心其实也是好测的。 只要从利益的角度分析,看看这样做符不符合一个人的利益,便能够大致判断出他的意图。 “当然,若是文安之招降了我们,黄德功也是有一份功劳的,只不过远不如文安之大罢了。所以我觉得黄德功是乐意看到文安之招降成功的。但要让他派出军队真刀真枪的跟我们干,他绝不会同意,一定会找出理由百般搪塞推脱。” 田见秀分析的头头是道,连高桂英都被吸引,主动朝他身边凑来。 “玉峰你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们现在其实反而是主动的。只要利用文安之和黄德功之间利益的不同,即可获得最大的好处。” 田见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顺军实力足够强大,也不需要靠这种小伎俩攫取利益。 “说来说去,你倒是给个准话啊,我们到底他娘的降明不降明。” 刘体纯可没有太大的耐性,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老刘你别急嘛,让我把话说完。” 田见秀淡淡说道:“降明不降明取决于他们开出的条件。如果条件十分优厚,即便是降明也不是不可以。” “嘿嘿,你可想清楚了,一旦降明你便要给皇帝小儿下跪,这和咱当初推翻明廷暴政的口号完全相反!” “推翻明廷的口号是闯王提出来的,而现在闯王已经死了!” 田见秀这下真的被激怒了,也不顾高桂英就在身边,一句话就把刘体纯顶了回去。 “你!你们去议吧,咱老子不管了!” 刘体纯一甩衣袖,愤然掀帐而出。 ...... ...... 第二百五十章 试探博弈 “这个老刘,脾气真是太暴了一些。” 田见秀皱着眉头说道。 高桂英叹道:“这件事我是支持玉峰的。你放手去做吧。” 高桂英在这支顺军残部之中还是颇有些威望的,她既然已经发话,其余人等自然不再多说什么。 “别管将来咱降不降明,都是一起拼杀并肩作战过的老弟兄,这一点不会改变。” 田见秀似乎有预感,这次会有相伴多年的老兄弟离开,故而颇是煽情的说道。 “玉峰,你说这些作甚?大伙儿这么多年都一起走过来了。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拉杆子单干,还他妈的是个人吗?” 袁宗第倒是仗义,第一个站出来响应。 刘芳亮也帮腔道:“是啊玉峰,你放手去做,弟兄们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 ... “沈督宪,顺贼是何时来到广东的?” 广州总督衙门内,文安之沉声问道。 照理说沈犹龙是两广总督,官位品级不在文安之之下,不必要对文安之态度太过谦卑。 可如今他是有求于人,文安之领着黄得功的数万精兵,是得罪不得的。 再说,文安之毕竟是天子钦命的招抚顺贼钦差,沈犹龙便是不给文安之面子也得给当今天子面子。 这叫不看僧面看佛面。 “钦差大人,据本官所知顺贼进入广东已经十余日,还好钦差大人领兵赶至,解了广东燃眉之急啊。” 沈犹龙不着痕迹的送上一记马屁,文安之却是推了推手道:“这都是圣上英明。我们做臣子的更应该鞠躬尽瘁为圣上分忧。” 一番场面话说完接下来就该谈论正题了。 文安之沉吟了片刻道:“按照沈督宪的说法,这顺贼进入广东后并没有烧杀抢掠,也没有攻打城池的意思。看来他们是想和沈督宪修好啊。” 沈犹龙连忙道:“顺贼心里是怎么想的,本官也不知啊。不过本官已经第一时间向朝廷上疏。吾皇圣明,这不就下旨命钦差大人来招抚了吗?” 沈犹龙是担心文安之怀疑他和顺军残部之间有什么秘而不宣的协议,毕竟顺军进入广东后秋毫无犯,完全不符合他们的流寇作风。 沈犹龙本人也很疑惑。为了撇清自己他第一时间向朝廷上疏。 要是如此还被怀疑,那他可真是太冤了。 “沈督宪,本官觉得顺贼现在肯定有分歧,正是我们招抚的好时机。本抚这便写一封招降书,叫黄将军派人送到顺军营中去。” 沈犹龙点了点头道:“钦差大人这招试探着实高明,咱们先探探这池水到底有多浑。” ... ... “玉峰,那文安之派人送招降书来了!” 袁宗第来到中军大营之中,十分兴奋的说道。 “你果然是料事如神,那文安之先耐不住性子了。” 原来田见秀的策略是以不变应万变,逼着文安之先出手。先出手的那一方会先露出破绽,也会进而变得被动。 “先不急,把招降书拿来,我们看看条件再说。” 袁宗第命人取来招降书,又叫来高桂英、刘芳亮、左光先等主要顺军将领,众人一起来看。 这封招降书并不长,内容也很简单,只说明了朝廷招抚顺军的意愿,至于待遇什么的只字未提。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文安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写这么一封空洞无物的招降书来逗我们玩吗?” 刘芳亮感到十分不满。 招降若真的有诚意,就该把待遇写在书子里,大伙看过一目了然。 像文安之这样云山雾罩,有哪个敢受降? “我看这文安之是在试探我们呐。” 田见秀淡淡道:“我们一直不主动派人去和谈,就是为了占据主动。现在文安之把一封语焉不详的招降书子送来,就是为了夺回主动。” “此话怎讲?” 袁宗第追问道。 “老袁你想啊。文安之送来这么一份书子,我们肯定不满意。若是性子急一些的,恨不得立刻写下条件,叫人回送回去。如果文安之拿到了条件,不管我们提的是什么,就已经改不了了。” 田见秀不疾不徐的说道。 “嘶!” 袁宗第闻言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玉峰真有你的,你要是不说,我还真被姓文的给糊弄了过去。” 其实这其中的道理细细一想并不难理解。 顺军如果主动提出条件,那条件就只能是这些。 而如果是文安之先提出条件,顺军大可以讨价还价。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 总之,顺军可以不停的磨,磨到文安之不耐烦答应他们的要求。 可现在他们却是完全的被动。 “那怎么办?他书子已经送来了,我们总该有所回应吧?” 现在顺军内部主降的占据大多数。除了刘体纯等个别将领,大部分人都认为归降明廷比割据一方恢复实力要更稳妥。 眼下已经不是崇祯年间了,鞑子已经打下来大半个北方,眼看着就要鼎定天下,如果明廷覆灭了,覆巢之下难有完卵,顺军被鞑子剿灭也是迟早的事情。 一开始大伙儿看不太清,但现在却是都明白了。别管明廷之前与顺军的嫌隙有多深,现在都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回应,当然要回应!” 田见秀眉毛一挑道:“既然文安之逼着我们先表态,那我们就成全他。不过这一次我们要把条件定的高一些,让文安之难以接受。” “什么条件?” “封王!” ... ... 很快田见秀便写了一封回信,并叫送招降书的士兵带回去给文安之看。 文安之在看到这份回信后放声大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沈督宪也来看看吧。” 文安之将回信随手递给了沈犹龙。 沈犹龙此刻心中十分好奇,是什么内容让一向沉稳有加的钦差大人失态大笑。 他接过书信展开来看,越看面色越难看。 “荒唐,真是荒唐!这些顺贼竟然如此厚颜无耻。” 沈犹龙慨然道:“大明自立国以来何时在臣子生前封过异姓王,这不是欺人太甚吗?钦差大人一定不能够答应!” ...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决裂 沈犹龙本就看不起这些顺贼,这次他们竟然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子一定不会答应这种无理要求的,钦差大人也不会答应! “沈督宪莫要动气。本官肯定不会答应他们封王的要求的。他们漫天要价,我们就地还钱就是。” 文安之也冷静了下来,开始安抚沈犹龙。 “还是钦差大人宽宏大量,要是本官恐怕就此拒绝招抚,直接发兵去剿。” 沈犹龙此刻有黄得功的数万精兵撑腰,腰杆子顿时硬了起来,全然忘记在文安之率兵来广东前自己那惊慌失措的模样。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兵戎相见的好。” 经过一番试探文安之已经基本确定对方也不想打仗。 既然如此,就具备了坐下来好好谈的可能性。 文安之知道这种深层次的谈判必须是面对面的,而不能靠书信传递。 是以他准备安排一场宴会,请顺军主要将领来赴宴。 文安之在把这个想法告诉沈犹龙后,两广总督十分惊讶。卡Kа酷Ku尐裞網 “顺贼十分奸诈,他们肯答应来赴宴吗?” “当然不是来广州城中赴宴了。我们可以选择一个中间地带,在野外共赴宴席。” 文安之淡淡说道。 “钦差大人请三思啊!” 这下沈犹龙十分激动,连声劝阻道:“若在野外,万一顺贼突然发难,可该如何是好?” 文安之面色一板道:“本官有数万精兵扈从,有何惧也?方才沈督宪不是还说要发兵剿贼的吗?现在怎么连在野外赴宴都不敢了?” 被文安之这么一激,沈犹龙直是说不出话来,更是臊的面色通红。 “但听钦差大人吩咐。” 在这种事情的决策上沈犹龙是不具备话语权的。 “本官倒要看看,顺贼会如何应对!” 文安之轻捋胡须毅然道。 ... ... “玉峰,文安之又派人送信来了。这次他要邀请我们赴宴!” 袁宗第对和谈的事情很关注,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跑来告知田见秀。 虽然大伙儿嘴上不说,但俨然已经把田见秀奉为这支顺军残部的头领。 毕竟大伙儿多是粗莽的武夫,像田见秀这样文武双全的确实不多。 “哦?” 田见秀也感到有些惊讶。 文安之的这个举动一反朝廷常态啊。 以往各地督抚也曾对农民军进行过招抚。 但无一例外的,朝廷官员从一开始就保持了高傲的姿态。 别管是总督还是巡抚都是封疆大吏,自然不会屈尊和义军首领在宴会上和谈。 文安之这算是开了先例了。 田见秀接过信来看了片刻笑道:“这个文安之倒真是有几分胆识。” “玉峰,那我们怎么回复?要去赴宴吗?” “去,当然要去!” 田见秀挑了挑眉道:“他文安之都敢去我们有什么不敢的。卡Kа酷Ku尐裞網再说双方提兵在野外会面,即便有什么变故也来得及撤走。” 袁宗第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咱的骑兵真要跑起来,明军只能跟在身后吃灰。” “所以我们不但要去还得展现出实力来,这样和谈中也能占据更多主动。” 田见秀轻敲了敲手指,和声道:“带上所有精兵去,最好全部是骑兵。” 虽然田见秀觉得文安之摆鸿门宴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不得不防上一手。 带上骑兵便于撤离。若真有什么变故,翻身上马便是。 “这件事你也跟诸位弟兄说清楚,不愿意去的我也不勉强。” 袁宗第知道田见秀说的就是刘体纯,叹了一声道:“老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就是脾气倔了点。我再去和他说说,相信他会回心转意的。” “那便试一试吧。” 田见秀对此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如果刘体纯真的不愿意降明他也会尊重老兄弟的选择。 袁宗第和刘体纯的私交最好,劝说刘体纯的任务自然被袁宗第揽了下来。 袁宗第去到刘体纯帐中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刘体纯能够回心转意。 可谁知刘体纯上来就把袁宗第骂了一顿。 “老袁你不要再说了。你愿意去舔明廷小皇帝的腚眼子那你自己去,不要把我也拉上。我刘体纯绝不这么稀里糊涂的接受诏安!” 袁宗第见他说的如此粗鄙不堪,眉头皱起道:“老刘你说什么呢?谁要去舔腚眼子?再说和谈的主意是玉峰提的,你要骂去骂他去。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大伙儿都同意的事情,你在这里闹什么别扭。” “你以为我不想骂他?要说这些老弟兄里面谁最得闯王器重就数他田见秀了吧?可他是怎么做的?闯王尸骨未寒,他就上杆子的想降明了。他降也就罢了,还在军中妖言惑众,蛊惑着一班老兄弟一起降,我呸!” 刘体纯积攒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愤愤而言,吐沫星子直是喷了袁宗第一脸。 “皇后呢,他把皇后置于何地?” 刘体纯口中的皇后当然就是高桂英了。 高桂英虽然也支持降明,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朝廷肯定不会亏待皇后的。” 袁宗第神色一黯道。 老实说归降明廷最吃亏的就是高桂英了。 其他弟兄们不过是换了一个皇帝效忠,打出的旗帜从大顺变成了大明。 但对高桂英来说却是失去了大顺皇后的身份。 虽然这个身份已经是名存实亡,但至少也是存在的啊。 而她为了顺军的前途甘愿放弃这一身份。 可以肯定的是朝廷最多给高桂英封个一品诰命夫人,这种落差她真的接受的了吗? “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刘体纯讥讽道:“别人也就罢了,可皇后是闯王的妻子。闯王当初攻打京师逼死了崇祯,这个仇小皇帝是没法找闯王报了。那你觉得他会找谁?” 袁宗第惊呼道:“不会的,我不会允许明廷小皇帝对她下毒手的。” “你不会允许?你若真的受降,就是其治下的一个普通将领罢了。他下一道圣旨,你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 ... 第二百五十二章 登莱水师的缺陷 袁宗第一时被问的哑口无言。卡Kа酷Ku尐裞網 是啊受降之后他就是明军将领了,自然要尊明廷皇帝的旨意。 小皇帝若是降下一道圣旨赐死高桂英,袁宗第是无论如何阻止不了的。 除非他再次举起叛旗,可如果是那样他受降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念在昔日兄弟情分上再最后劝你一次,你好自为之吧。” 袁宗第愣了一愣,颓然的走出营帐。 这个问题他们确实没有考虑清楚,这对高桂英是不公平的。 袁宗第犹豫了片刻,还是向高桂英的营帐走去。 有些话必须开诚布公的当面说清楚。 ... ... 二月初三,皇明军校的第二批学员来到山东见习。 第一批学员包括陈子龙、张煌言、郑成功、顾炎武。 他们来到德州参观了棱堡群,之后选择了不同的路线。 张煌言、陈子龙、郑成功前往登莱继续参观登莱水师,顾炎武则前往济南府。 有了第一批学员的经验,第二批学员基本上是照着来的。 先去德州参观,之后按照个人意愿选择是去济南还是登莱。 阎应元便在之列。 只是他在参观了德州棱堡之后选择留下来,深度研究棱堡的构造。 对阎应元展现出的浓厚兴趣秦拱明自然很高兴。 这些学员大部分是对棱堡感到好奇,看过之后也就是放下了。这种浅尝辄止的方式自然不可能学到精髓。 要知道棱堡的构造可是和一般大明戍堡完全不同。只有潜心修学,才能领悟其戍防要义。 秦拱明看出阎应元是个踏实肯干的年轻人,便想着在守城方面多培养他。 文人领兵打仗很难打出名堂,但要守好城池还是可以的。 秦拱明知道皇帝陛下搞这个皇明军校就是为了培养高级将领,这也是模糊化文官武将的一个方式。 毕竟读皇明军校的大部分是读书人出身,这些人从皇明军校出来后肯定是要派到各地军队予以重用的。卡Kа酷Ku尐裞網 秦拱明提前培养阎应元,也算是忖度上意的结果。 阎应元也表现的很配合,完全服从秦拱明的安排。 秦拱明不由得感慨若是大明多出一些阎应元这样的年轻人,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不过现在培养也不算晚,秦拱明相信皇明军校只要多培养几批学员,就能给已经腐败不堪的大明官场、边军注入新鲜的血液。 ... ... 却说陈子龙、张煌言、郑成功来到登州已经数月,来到山东后除了最初的一个月是在德州参观棱堡群,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在登州度过的,甚至过年也是如此。 陈子龙、张煌言此前没有见过水师海船,故而来到登州水城后纷纷惊呼壮哉。 至于郑成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且不说他本就是出生在日本,对于海贸十分熟悉,大型海船天天见,早就见怪不怪了。 即便被父亲郑芝龙接回福建后郑成功也是跟着叔叔们频繁视察郑家水师,甚至对于水师的日常管理都有一套自己的独到见解。 在他看来水师比普通军队更需要强调令行禁止。旗语也更为重要。 毕竟大规模的水战尤其是海战,各艘战船之间的距离很远,靠呼喊是听不见的,而用旗语调度就可以解决这一难题。 当然直接决定水师战斗力的只有两项,一是座船大小,二是配备火炮的数量与威力。 座船越大,火炮数量越多,威力越大,那水师的战斗力肯定越强。 当然在实战之中统帅的临阵指挥同样也很重要。 不过海战之中很少会出现以少胜多的情况。优势一方往往会获得碾压式的胜利。船坚炮利,神仙难敌。这不是优质统帅,强大执行力能够弥补的了的。 在参观了登莱水师之后,郑成功曾经向巡抚张肯堂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在他看来,登莱水师的战船都很高大,这在海战中是极有优势的。可登莱水师的问题也很明显,那就是战船的类型很单一,不具备长舟、快蟹等辅助船型。 这在一些特定的战斗中可能会被敌军针对,吃一番暗亏。 还有就是登莱水师的战船绝对数量不够。 在郑成功看来,一支强大的水师至少要拥有几百艘大型座船。 当然这个问题会慢慢得到解决。 随着时间的推移,龙江船厂的产量逐渐提升,如果优先供应登莱镇,登莱水师的规模很快就能达到理想规模。 水师战船上配备的火炮是没什么问题的。这些都是上等的佛郎机炮,精准性和威力都不是一般土炮可比的。 登莱水师最要命的问题不出在战船上,而是水师官兵的能力严重不足。 这个问题可是致命的。 要知道郑家水师的士兵都是经过实战的,不说以一当十但至少可以独立的完成一些日常任务。 就说放炮这个最普通的工作,有经验的老船员和一个新手操作起来是完全不同的。 老船员可以熟练的完成一整套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新兵便是照着葫芦画瓢,也未必能够把火药引燃。 所以水师特别强调传帮带。 有经验的老船员将自己一些经验传授给新兵,必要的时候还要手把手的教。 唯有如此,新兵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 等到那一批老船员退了,新船员能够顶上来,不至于出现断档。 如此以老带新,能够使得水师官兵一直保持较高的水准。 郑家水师一直是贯彻这个原则,可登莱水师因为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出现了人才断档。 现在登莱水师招募的官兵很多都是当地的渔民。 这些渔民当然熟悉水性,操船掌舵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涉及到一些水战的细节他们就未必在行了。 没有老船员带,他们只能自己摸索。这就容易走弯路,甚至走上一条死路。 从壕境(澳门)招募一批佛郎机雇佣兵自然是不错的选择。这些佛郎机船员海战经验丰富,可以把经验传授给登莱水师官兵。但招募来的佛郎机海员数量肯定严重不足,最多只能充当教官。 在郑成功看来,最便捷的办法是直接招募当地的海盗。 ...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强势的文安之 不过这个提议很可能会引起朝廷的反感。卡Kа酷Ku尐裞網 毕竟海盗是朝廷严厉打击的对象。即便是汪直这样的大海寇也被以招降的方式诱杀。 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早年间也是海盗,但洗白的早,且手中有着一支天下无敌的水师。朝廷投鼠忌器,不得不重用郑芝龙。但这并不意味着朝廷认可郑家,更不意味着朝廷认可海盗。 郑成功很清楚这一点。以他的敏感身份,若是建议朝廷招募海盗组成水师官兵,恐怕会被一众朝臣喷的体无完肤。 在他们看来海盗永远是不入流的,上不得台面的。朝廷这么威严的存在怎么可能和低贱的海盗搅和到一起? 让朝廷承认海盗等于是让其狠狠抽自己耳光。 还是退而求其次建议朝廷大量从壕境招募雇佣兵吧。 ... ... 袁宗第开诚布公的和高桂英交谈了一次,把自己的担心说与了高桂英听。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高桂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反而安慰袁宗第,是他多想了。 从刚刚登基小皇帝的一系列举动看,他颇是一个有作为的雄主。 高桂英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说一套做一套。 如果小皇帝真的不肯放过高桂英,肯定会在一开始就明确下旨给文安之。 既然他没有表态就说明至少不会拿一个女人开刀。 顺军与明廷之间的恩怨,都从李自成身死的那刻一笔勾销,所有黑锅都让李自成来背。反正死人不会从坟墓中爬出来替自己辩解。 当然这些都是高桂英自己的判断,或者说是她的一厢情愿。 真正小皇帝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除非高桂英变成小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否则她所说的一切只能被认为是推断。 不过高桂英至少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一切以顺军的利益为重,而不计较个人得失。 只要决定是有益于顺军的她都会支持,哪怕可能给她招致杀身之祸。 最终袁宗第还是选择尊重高桂英的选择。 他与田见秀、刘芳亮、左光先等一众顺军将领如期参加了文安之安排的酒宴。 酒桌之上谈判是华夏自古以来的习惯。 许多原本不可能谈成的事情经过一番推杯换盏便化腐朽为神奇,变不可能为可能。 这次谈判从一开始就是朝着一个双方都期望的方向发展的。 经过田见秀一番劝说顺军将领大部分都是想要降明的。 至于文安之自然更想把顺军残部招降,为圣上分忧。 唯一的问题是由谁来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双方争论的焦点自然是待遇问题。 田见秀等将领一直在竭力的争取,使利益最大化。 文安之也是在尽力为朝廷争取权益,为此不惜和顺军诸将斗智斗勇。 “田将军提出的封王条件朝廷是不可能答应。大明从来没有这个先例,更不可能开这个先例。” 文安之顿了顿道:“再说李过、高一功归降朝廷也只是封了侯,诸位将军若是封王,那将把李过、高一功置于何地?” 原本田见秀等人还是很淡定的。 但听到文安之说了这句话全部愣住了。 “文大人方才说李过、高一功等人已经归降朝廷?” 田见秀深吸了一口气道。 “是啊,田将军还不知道吗?现在朝廷不但封二人侯爵,还命其驻守荆门,可谓是荣宠至极。” 文安之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田将军等人若是能够归降,本官一定会亲自为你们请封侯爵。” 大明的王爵或者说一字王很值钱,从未生前授予异姓王。公爵也很值钱,除非立有大功否则一般也不会授予。但侯爵或者侯爵以下的爵位就完全不同了。 外戚都能凭借身份获得类似封爵,手握重兵的武将凭什么不行? 尤其是这些武将现在还是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上。 如果仅仅靠着一个侯爵爵位就能让他们归降,那这个买卖真是太赚了。 从酒宴一开始文安之就咄咄逼人,这下更是抓住一众顺军的软肋穷追猛打。 他们之所以认为自己有资本和朝廷讨价还价,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就是觉得还有李过、高一功率领的十几万大军在外吗? 在田见秀看来这支军队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暂时没有和田见秀、刘芳亮等人统率的顺军汇合,但见面是迟早的事情。 到了那时朝廷肯定不会再刻意薄待打压顺军。 这是田见秀等人最大的倚仗,可现在看来是不用指望了。 李过、高一功既然已经降明,短期内是不可能复叛的。 这就是说田见秀等人要么选择接受文安之开出的条件,要么依靠自己手中的兵力顽抗。 若是选择后者,毫无疑问将遭到明军的全力围剿。 而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溃败后,大伙儿都没有心气去打这样规模的一场仗了。 最可怕的是李过、高一功可能根本不知道田见秀等人在广东,就像田见秀等人不知道李过、高一功已经来到湖广并被明廷招降一样。 明廷很可能从一开始便打定了将顺军各个击破的主意,利用两支顺军与明军信息的不对等大做文章,从而攫取最大的利益。 从结果看这一招显然奏效了。 李过、高一功这么爽快的归降,肯定是听说了李自成身死九宫山的消息。 这个消息当然是真的,可在明廷那里恐怕会添油加醋一番解释一番。 譬如把李自成身死说成是顺军全军覆没,再不济也得是顺军主要将领大部分阵亡,军队一片散沙。 这种情况下李过、高一功当然会心灰意冷,归降明廷也就不难理解了。 现在的情况是明廷打算把对李过、高一功用的招数对田见秀等人再用上一次。 一直沉默不语的高桂英突然朗声道:“文大人方才提出的招安方式我们愿意接受。不过某也想请文大人做一项保证。” “高夫人请讲。” 文安之对高桂英还算是客气。 “还请文大人保证今后不会让顺军的将士们去白白送死,还请把我们与嫡系官军一视同仁。” ...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君臣矛盾 文安之长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高桂英会提出什么条件,谁知只是这么简单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他都可以向高桂英保证。 “这个你大可以放心,只要你们诚心归顺朝廷,朝廷一定会对你们一视同仁的。” 高桂英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们愿意归降。” ... ... 文安之第一时间将高桂英、田见秀等顺军残部归降的好消息向天子禀奏。 朱慈烺在看到这份奏疏后也是心情大好。 从九宫山大战后这支顺军残部就一路逃窜,是朱慈烺的一块心病。 如今顺军残部归降,这块心病去除,短时间内他至少不用为这件事分心了。 当然,如何安置这支顺军也是一个难题。 让他们继续留在广东肯定是不行的。 天知道这支顺军会不会哪天不高兴了又复叛。 最好的选择是把其安置在前线。卡Kа酷Ku尐裞網 湖广本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现在湖广实在太拥挤了。 原来的左良玉诸部、李过、高一功部、甚至是黄得功部都挤在湖广。 实在是没有空间再容纳一支几万人的军队了。 还有一点也是朱慈烺忌惮的。那就是李过、高一功万一与田见秀、刘芳亮汇合,会生出复叛的心思。 毕竟他们单拎出来都不足以威胁到朝廷。 但要是合兵一处至少可以达到顺军全盛期的六七成规模。 这个兵力足以威胁到朝廷了。 人的欲望都是在不断膨胀的。 也许现在李过等人有个侯爵的封赐就觉得足矣。但当其实力接近朝廷时难保不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所以短时间内是万万不能让李过与田见秀有合兵一处的机会的。 江西的话也不适合。 一来江西目前不是抗清的最前线。 这么利的尖刀自然要用在最紧要的位置,放在湖广太浪费了。 二来郝摇旗已经投在了袁继咸的账下。 而郝摇旗被田见秀等诸将认为是背信弃义的叛徒。 如果让他们继续一起共事,很难保证不会发生内讧甚至是火并。 所以有郝摇旗的地方最好不要再安排顺军。 至于山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高杰现在风头正盛,万一和顺军诸将发生争地盘的情况朝廷也不好调停。 思前想后,朱慈烺发现没有一个尽善尽美的办法。 最后还是兵部尚书路振飞给朱慈烺提出一个建议--让文安之带着这支顺军残部去四川。 当然,眼下明军实际控制的也就是重庆地区,整个川西都在张献忠的掌控中。 文安之接替陈世奇担任四川巡抚,主要任务就是守住重庆,夺回成都。 前者是必须做到的,后者是可选的。能够做到自然最好,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先放一放。 原本朱慈烺是想靠黔国公沐天波率云南士兵入川牵制张献忠,从而缓解重庆方面的压力。但是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只能拖住张献忠一时。而且黔兵入川会不会使得奢安之乱提前爆发也未可知。 如果这个举动真的导致奢安之乱提前爆发,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综合考量了一番,朱慈烺还是认为调黔兵入川的风险太大,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相较之下命文安之率领刚刚归降的顺军余部去重庆驻守对抗张献忠就妙的多了。 首先这支军队是“白得来的”。 在原本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这支军队,不用白不用。 其次顺军余部的战斗力并不比黔兵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么调顺军增援重庆实际收益显然会更大,说不准连成都都能一口气拿下来。 至于张献忠和李自成都是农民军出身,顺军将领会不会阵前放水则不必太过担心。 首先西军和顺军的蜜月期早就过去了。 后来为了争夺天下甚至一度反目成仇。 皇帝的宝座只有一个,张献忠做了皇帝,李自成就做不成。反之也是同理。 在这一点上西顺两军之间的矛盾一点不比西军与明廷之间小。 只要朱慈烺能够给顺军公允的待遇,让他们看到希望,他相信顺军诸将是愿意给朝廷卖命的。 至于文安之的能力更是不用怀疑。 在原本历史中文安之出任四川督师期间很好的完成了永历帝交给的任务,将原本松散的“十三家”拧成了一股绳,一直抗击满清到最后一刻。 现在的局势显然比永历年间好的多,文安之没理由办砸这个差事。 对文安之和归降的顺军将领来说这次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文安之需要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顺军诸将需要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忠心。 ... ... 天子降下圣旨,命文安之率领顺军余部增援重庆。 这道圣旨一下举朝哗然。 在科道言官,都察院御史的带头下,一众朝臣纷纷上疏,责斥天子不负责任的举动。 在诸臣看来天子是万民表率,理应把孝道放在首位。顺军是攻打神京,逼死烈皇的罪魁祸首。当今天子非但宽恕他们给其官军的身份,还对他们委以重任,把增援重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办了下去。 这简直有违人子、人君之道,突破了他们的底线! 他们选择犯言直谏,哪怕因此会被廷杖、杀头也在所不惜。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了他们心中的道,他们不介意血溅五步! 朱慈烺却是没想到百官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在他看来只要把顺军的责任全部推到李自成身上就可以了。 随着李自成身死这笔债就可以随之一笔勾销。 可现在看来,显然他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士大夫阶层把孝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在朱慈烺的意识中只诛李自成这个首恶即可。但在士大夫眼中,所有顺军将领甚至是士兵都是逼死烈皇的帮凶、罪人。 这些罪人是不能宽恕的,必须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君臣在这一问题上有着严重的矛盾冲突。朱慈烺将上奏的奏疏全部留中不发,这彻底激怒了百官。他们决定策划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来劝谏天子! ...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左顺门哭谏 一众朝臣见朱慈烺想要冷处理此事,顿时坐不住了。 皇帝当他们是傻子吗?这简直是对他们赤裸裸的侮辱! 最终经过一番合计,一共一百三十六名官员来到左顺门外哭谏。 偏偏朱慈烺这个时候正在文华殿听大儒阁老们讲课,刚一下课就听说了这一噩耗。 这帮文官真是毒辣,在哪里哭谏不好偏偏选在了左顺门。 要知道左顺门可是回宫的必经之路。 绕是不可能绕开的。 朱慈烺要想回宫,就必须面对这些哭谏的官员。 此前朱慈烺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可如果看看历史就会发现这种事情毫不罕见。 遍观青史,论给皇帝找不痛快的本事明朝文官绝对可以排在第一。 一言不合就犯言直谏,引经据典把皇帝喷的体无完肤。 最有名的便是海瑞。这位仁兄曾经给嘉靖皇帝上过一份奏疏,把嘉靖帝喷成了千载难遇的昏君。 嘉靖帝恨得牙根发痒,当即命人把海瑞下狱。 可他知道如果自己杀掉海瑞只能爽于一时,却会留下一个无道昏君的骂名。而海瑞则会因为死谏名垂青史。 这样的赔本买卖嘉靖帝这种聪明人自然不会去做。 所以嘉靖帝只把海瑞投入大牢让他吃牢饭,而并没有杀他。 嘉靖帝死了之后,继任的隆庆帝立刻把海瑞放了出来。海润也因此成了所有直臣的偶像,虽然吃了一段时间牢饭但着实不亏。 当然海瑞绝不是文官犯言直谏的开端,只不过这位骂的太狠,太出名了。 一开始文官们可能还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可久而久之他们发现皇帝真正有问题的时候并不算多。大多数情况下皇帝还是挺靠谱的。 可他们不能不犯言直谏啊!这可是捞取名声的绝佳机会。 所以他们变成为了喷而喷,为了骂而骂。 皇帝却惨了,明明什么出格事都没做却得平白是被骂。 你说你骂的轻些也就算了,偏偏骂的那么狠那么毒,叫人实在难以接受。 一般人被骂了还要回骂还嘴呢。皇帝是天子,自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皇帝处理犯言直谏的臣子一般直接动手。 当然不是皇帝亲自动手,而是由锦衣卫大汉将军代劳。 触犯皇帝龙威的官员会被下驾帖压到午门廷杖。 廷杖是学名,实际就是打屁股。 在明武宗之前,廷杖时是不除去衣裳的。非但不除去衣裳,还会在臀腿上包裹一层厚厚的毛毡。 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保护臣子。毕竟廷杖只是为了让皇帝出一口恶气,教训教训这帮迂腐文官便是了,没必要闹出人命。 是以在明武宗之前廷杖打死人的情况很少见。 可到了明武宗,廷杖的风气随之大变。 这就不得不提正德朝呼风唤雨的八虎之首,有名的刘谨刘公公了。 刘谨出身并不算好,不然也不会进宫当太监。 不过刘谨运气不错,被弘治帝派去东宫侍奉太子。 朱厚照可是弘治帝的独子,明眼人都知道弘治帝驾崩之后大明帝国下一任圣天子便是朱厚照。 刘谨当然也很清楚这点,是以他早早就抱紧了朱厚照的大腿,只等着朱厚照登基他就能随之飞黄腾达走向人生巅峰。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朱厚照登基后刘谨成了东厂提督太监。 一些文官看刘谨不顺眼,觉得这个老阉货成天没事就怂恿皇帝吃喝玩乐,实在不是个东西。 所以他们计划一次联名上书,逼皇帝杀掉刘谨。 可惜他们低估了刘谨在正德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正德帝最终没有下决心杀掉刘谨,反而被刘谨一顿忽悠转而命锦衣卫把这些弹劾刘谨的官员廷杖。 而负责监刑的就是刘谨。 这可不得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刘谨为了报复,不但不给这些官员屁股上裹上毛毡,还命人直接扒掉了他们的裤子,光着屁股打板子。 如此一来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文官们颜面扫地,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而且如此一来板子直接打在光屁股上,伤害呈指数增长,被打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自正德以后几乎每朝都有因为廷杖被打死的人。可以说皇帝和文官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 这其中自然有皇帝的原因,但文官阶层也有很大的责任。 毕竟很多人就是为了沽名钓誉,留名青史,一味的卖直犯言直谏。 皇帝又不欠你们的,忍无可忍之下自然就会用暴力手段。 朱慈烺现在就必须做出抉择。 这么多文官堵住宫门,哭天喊地个不停,也太不吉利了。 他们不要脸朱慈烺还要脸呢。 经过一番初步的调查,东厂的人奏报说参与左顺门哭谏的都是五品以下的京官,并无大小九卿、六部内阁要员。 朱慈烺不由得冷笑。 果然是一群为博出名不要命的主。 真正的大佬都知道有几样事绝对不能乱掺和。 首屈一指的便是皇帝的家事。 看看历史吧,万历立储,嘉靖认爹。 哪一件不是闹得惊天动地,最终闹事的臣子都被狠狠廷杖,很多人当即被杖毙。 但若是细细的筛查,却会发现这其中却没有太多的高品级官员。 因为这些高品级官员往往都上了年纪,官场经验、人生阅历丰富,知道这是皇帝的逆鳞绝对不能拂逆。 这种强出头的傻事就留给愣头青们去做好了。 而这一次,文官们做的更过分。他们等于直接骂朱慈烺是不孝子,比骂嘉靖和万历的那套说辞更诛心。 朱慈烺若是忍了这次,今后便会有更多文官蹬鼻子上脸。 是以他绝不能忍。 这些人想靠着踩朕出名上位?真是太年轻了! 朱慈烺当即下旨给锦衣卫,命其将左顺门外哭谏的文官全部逮拿至午门执行廷杖。 既然这些人找死那朱慈烺就成全他们。 天子的权威绝不能以这种方式被文官挑战。便是为了抗击满清,朱慈烺也必须做到说一不二,乾纲独断。 ...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廷杖 左顺门哭谏的文官见锦衣卫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瞬间就明白了。 皇帝已经被他们谏的哑口无言,只能选择廷杖来泄愤。 他们虽然会挨上一顿打,但却会因此青史留名。 这波不亏! “诸位同僚,我们今日哭谏左顺门,已经尽到人臣之本分。可惜陛下被奸佞蒙蔽,要杖责忠良。呜呼哀哉,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们今天便要血溅午门,为天地正道!” 兵科给事中刘道也振臂高呼道:“谏君父,取正道!” 一众文官也纷纷高呼道:“谏君父,取正道!” 这些参与左顺门哭谏的文官都是五品以下的,平日里在各自衙门里基本上都属于被驱驰的那一类人,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可在此时此刻他们仿佛化身为大明朝最英武的那一类人,比他们的上峰更敢于拂逆鳞,谏君父。 即便因此而身死命陨也在所不惜! “带走!” 锦衣卫千户马利大手一挥道:“带去午门行刑!” “厂卫鹰犬不得好死!” “都是汝辈奸佞小人蛊惑圣上,苍天有眼不会放过你们的。”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邪不压正,邪不压正呐,看你们还能猖狂到几时!” 马利冷哼一声,丝毫不以为意。 锦衣卫不像文官,他们只需要直接对皇帝负责。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锦衣卫与文官阶层就是天然对立的。 锦衣卫组建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文官,替皇帝背黑锅。 反正他们也背了两百多年了,不介意再多背这一次。 这些文官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跟他们打嘴炮占不到便宜。 反正一会就要把他们拖翻在地廷杖,马利就不信到时他们还能喊的出来。 一百多余官员被锦衣卫压着来到午门准备处刑。 监刑的便是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太监刘传宗。 作为当今圣上还在东宫时就伺候在身边的老人,刘传宗明白天子就是他的一切。所以朝堂内外你来我往,他只认准一点,那就是效忠天子。 如今这些文官竟然以下犯上,跑到左顺门哭谏,给天子添堵。 绝不能忍! “着实打!” 刘传宗的脚尖向外张开朗声道。 廷杖中的学问很深,监刑太监如果脚尖向外张开表示要着实打,受刑人最多伤残不会致死。 但如果监刑太监的脚尖向内收,则意味着用心打,受刑人必死无疑。 要是刘传宗自己的意愿,肯定会命锦衣卫用心打。 但圣天子仁厚,特意嘱咐刘传宗“着实打”,算是给这些犯颜的臣子一条活路。 “去裤!” 刘传宗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锦衣卫校尉将受刑人按趴在地上,撩起官袍扒掉中裤。 放眼望去,一排白花花的屁股煞是壮观。 “搁棍!” 刘传宗十分解气的说道。 “呵!” 锦衣卫校尉齐喝一声,将粗重的木棍压在了犯颜官员的臀上。 这廷杖用的木棍比一般公堂用刑的板子粗很多,又包有铁皮,几棍下去就能叫人皮开肉绽。卡Kа酷Ku尐裞網十几棍下去必定血肉纷飞。 几十棍下去若还能不咽气的要么是行刑的锦衣卫校尉放水,要么是自身体质极好。 “打!” 随着刘传宗一声令下,锦衣卫开始行刑。 每一名犯官两侧都立着两名锦衣卫,他们保持着极佳的默契,一个人挥棍的时候另一个人则静静等候,如此反复。 这些犯官自知受刑不可避免也不挣扎,只高声痛骂着厂卫。 刘传宗心道这些人真是一帮贱骨头,上杆子的抢着受廷杖。 仿佛有了廷杖的经历就能光宗耀祖一般。 十棍下去,犯官的臀部已经裂开了几道血口子,鲜血顺着口子流出来,染红了他们身下的青石板。 这些犯官的斥骂声渐渐变弱,有的已经开始哀嚎。 二十棍下去,有的犯官臀上的皮肉已经被打烂,身子娇弱的直接昏死了过去。 锦衣卫校尉取来了清水泼在了昏死官员的脸上。这些官员一个激灵又醒了过来。 “接着打!” 皇帝陛下说不要打死人,刘传宗自然不会违背圣意。 可他也不会轻易的放过这些犯官,至少也要把他们打一个半死不活。 “奸佞莫要猖狂,你便是打死了我,还会有后来人继续劝谏圣上,你们休想蒙蔽圣听!” 如今只剩下刘道也一个人痛骂了。 对此?刘传宗自然极为不爽。 这些文官一个个自诩清正刚直,仿佛全天下只有他们是好人。 实际上这些人肚子里满满的男盗女娼,着实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咱家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留着些力气继续给皇爷写奏疏才是啊。” 面对刘传宗阴阳怪气的挑衅,刘道也猛然抬起头,啐出一口带着血沫子的浓痰。 “阉狗,你不得好死!刘谨魏忠贤就是你的下场!” 刘传宗的神色突然一变。 刘谨和魏忠贤都是大明朝曾权倾一时的大太监。只是这两个人的下场都不怎么样,一个被正德帝凌迟处死,一个被崇祯帝下旨赐死。 刘道也把刘传宗比作刘谨、魏忠贤,刘传宗如何能不气。 哼,你咒咱家不得好死,咱家便咒你生不如死。 刘传宗冲马利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 刘公公不叫打死人,却可以打残人啊。 打伤与打残,这其中恐怕就是施刑时的位置、力道的一些变化。 反正这些文官都不是好东西,便是打残了也没啥。 马利走到刘道也身边,冲身旁的锦衣卫校尉低声耳语了一番。 那锦衣卫校尉轻点了点头,将刑棍往下偏了偏,继而用力砸去。 “啊!” 粗重的刑棍狠狠的砸在了刘道也的左大腿上,原本一直在痛骂厂卫的刘道也骂声戛然而止,继而发出一声惨呼。 这喊声实在太过惨厉就连行刑的锦衣卫都有些不忍,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毫无疑问,刚刚那一棍子打折了刘道也的大腿骨,那锦衣卫校尉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不过这丝不忍稍纵即逝,他还是要继续行刑。 ...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做皇帝不能甩锅 廷杖是残酷的,一轮下来文官们皆是掉了一层皮。 刘道也最惨,被生生打断了两条腿。 他吃了暗亏可没地方说去。毕竟行刑的是锦衣卫,监刑的是东厂厂公,下旨的更是天子。 这种官司找谁去打?谁又敢接? 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毕竟这都是他自找的。 行刑结束后,锦衣卫校尉们抬来许多门板,把受刑的犯官全部拖到了门板上,然后两人一组抬起门板往外走。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廷杖过后受刑人是不可能走的动路的。 当然锦衣卫最多把受刑犯官抬到皇城门外。 一般情况下都有犯官的家眷、仆人来接人。别管是用马车还是轿子,总归能把人弄回去。 至于没人来接的,锦衣卫也不会再管,因为他们的职责已经完成。 马利要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奏报给指挥使,再由指挥使奏禀天子。 ... ... 朱慈烺接到锦衣卫指挥使赵信的奏报后轻点了点头。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次廷杖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至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因为朱慈烺招降顺军余部的事情犯言直谏了。 犯言直谏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是耍流氓。 偏偏文官十分擅长这点。 文官真正耍起流氓来是六亲不认,且品级越高甩流氓的本事越强,手段越高端。 还好这次左顺门哭谏的文官中没有这种老流氓,不然朱慈烺还真的不好应对。 无论在什么时候国家的稳定都是最重要的。朱慈烺可以因为东林党贪污、勋贵谋反而大开杀戒,却不能因为臣子们劝谏他弃用顺军余部而挥下天子剑。 道理很简单,因为这次文官集团占着理,至少以这个时代的评价标准来看确实是如此。 大明以孝治天下,天子更应该作为表率。 朱慈烺重用顺军余部在士大夫看来就是不孝,是与儒家的那一套思想相违背的。 朱慈烺当然有他的理由,本来南明现在的实力就比满清弱,要是在这个时候强行内讧,恐怕真会像原本历史那样被满清各个击破。 不过这个理由朱慈烺又不能对天下人说,不然恐怕他的称号除了圣天子以外,还要加上一项“未卜先知的白胡子老爷爷”了。 既然本身不占着“理”,自然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只要不出人命就是可以接受的。 朱慈烺的统治来源于封建伦理纲常的那一套东西,而不是什么君权神授,所以即便是皇帝有的时候也需要妥协。 对国家的改良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朱慈烺当然希望这个国家越来越好,他也明白问题的根子是出在哪里。但他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大刀阔斧改革,尤其是在大明生死攸关的时候。 在战时一切都要为战争让步,一切都要以国家利益为重。 只有战胜满清,朱慈烺才有机会改革,或者说改革才有意义。 不然整个国家沦陷在满清的铁骑之下,只会迎来异族野蛮残暴的统治,还谈什么革新? 在此期间朱慈烺本人哪怕受些委屈,背些黑锅也无妨。 总之,文安之率顺军余部增援四川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 从启用文安之的那一刻朱慈烺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保住此人。 不甩锅是朱慈烺的行事、领导风格。 同样的一件事如果换做崇祯,恐怕就不会廷杖左顺门哭谏的文官,而是会借文安之的脑袋一用了。 看看崇祯朝那些赫赫有名的官员吧,有很大一部分没能得到善终,最主要都是给崇祯背了黑锅。 崇祯可谓是甩锅第一人,遇到什么事情首先把自己的责任撇清,皆是群臣误朕。 这其中自然真的有杨嗣昌、陈新甲这样的废物,但也有很多忠直之臣。 崇祯一次次的折腾一次次的甩锅,把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说没有他的责任肯定是不合适的。 哪怕是木匠皇帝不死,局势也不会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当领导最重要的一点是会用人。 短短三个字看起来简单,实则很难。 首先你要有识人之能,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 其次,你要让人肯替你卖命。 崇祯朝的问题就在于混日子的人太多了。 这导致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极为畸形。 要想让下属替你卖命,领导不但要有魅力,更要有魄力,最重要的是要有担当。 前两者加在一起都没去“担当”二字重要。因为这一点直接关系到下属有没去安全感。 一个不会保护下属,遇事只知道甩锅的领导怎么可能受到拥戴? 何况这个领导还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手中执掌着生杀大权。 臣子们整日上朝提心吊胆,生怕皇帝因为哪件事情把自己抛出来顶缸。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叫臣子用心做事,为君分忧? 用心做事的可能会掉了脑袋,敷衍混日子的反而过得舒坦滋润。 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做。 所以明末官场的畸形不能完全归咎于文官阶层,崇祯本人也是有责任的。 所以朱慈烺致力于改变这一现象。 首先他必须要让那些真正忠于他,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看到皇帝不是一个甩锅的人,是能够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保护他们的。 譬如文安之、路振飞、袁继咸、堵胤锡,都是朱慈烺要死保的人。 朱慈烺就是要告诉他们,天塌下来有他这个皇帝顶着,砸不到他们的头上。 只要朱慈烺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这样才是一个好领导,好皇帝应该做的。 当然,对于那些尸位素餐一心混日子的废物朱慈烺也不会有任何怜悯。 该罚的罚,该贬的贬,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 赏罚分明才是正道。 至于说皇帝的私德,被诟病就被诟病好了。 反正朱慈烺要做的是让整个国家往好的方向发展,哪怕因此被史书黑上一笔也在所不惜。 李世民不一样“私德有亏”吗? 明太祖朱棣的私德又好到哪里去了? 可这妨碍他们成为千古一帝吗? 做皇帝最重要的是为天下人谋福祉! ...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小月岛海寇 “大当家,你说官兵在搞什么名堂?这几十艘水师战船天天出海操练,看着怪吓人的,弟兄们都不好出去抢船了。卡Kа酷Ku尐裞網天天窝在这岛里,迟早窝出病来。” 吴二胡子扯着嗓子抱怨道。 “老三你就是太心急了,官兵是什么德性你还不清楚吗?他们这就是做做样子,给上面看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过不了多久这火就烧尽了。” 刘有亮好声劝道:“咱们再忍忍,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哎,真他娘的晦气!碰到这么一个煞神。” 吴二胡子手一扬愤愤的说道。 “大当家,老三,我看官兵这么一操练反而是好事。” 只有一只眼睛的郑保嘴角一挑道:“以往海商都知道咱小月岛附近不太平,大部分都会主动绕远。害得咱弟兄得出海好远才能截到一艘船,还为此和几个道上有头有脸的扛把子起了冲突。这下登莱镇复设水师,又这么大张旗鼓的操练,山东一代的海商见了肯定会以为官府是有心整饬海防,就会放心从咱小月岛附近走了。” 原来这围坐在一起的是小月岛附近有名的海盗头目。 大当家名叫刘有亮,做海寇之前是浙东沿海的一个渔民。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刘有亮靠着勤奋和一艘渔船也养活了一家老小。 但天有不测风云。一次远海捕鱼时刘有亮遇到了倭寇。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伙儿倭寇只有极少数人真的是倭国人,其余都是大明海商的武装海员。 大明海商和倭寇勾结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刘有亮当然也知道。 从被盯上的那刻起刘有亮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倭寇的朱印船比刘有亮的渔船快很多,在宽阔的海面上根本不可能逃脱。 刘有亮遂放弃了抵抗,主动等倭寇把他掳上船去。 一般来说这种海商和倭寇合作的组合对有经验的渔民十分中意,会选择把他们变为自己的海员。 刘有亮果然猜对了。 倭寇对他的渔船并不感兴趣,而是想让他入伙。 刘有亮颇是有些挣扎。卡Kа酷Ku尐裞網 渔民和海寇虽然都是靠海吃饭,但性质却是完全不同的。 渔民靠自己流下的汗水,海寇却是靠劫掠船主的鲜血。 刘有亮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加入倭寇就意味着他要放弃自己的良知,放弃结发妻子,放弃两岁多大的孩子。 而这一切都是他所珍视的,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但他也知道如果他拒绝入伙,倭寇绝不会放他活命。 在海上处死一个人十分简单,绑上双手双脚扔到海里去就好。 最终刘有亮在生与死的抉择中选择活下去。 加入这伙儿倭寇后刘有亮很快就参与到一次劫船行动中。 为了考验他的忠心,倭寇头子命他将截获船只中一名海员的脑袋生生割了下来。 因为刀很钝,刘有亮足足割了十几下才把人头割下,之后他当即呕吐了出来,连着两天吃不下去东西。 但从此之后刘有亮也算是纳了投名状,成为这伙儿倭寇的正式一员。卡Kа酷Ku尐裞網 人心底的恶念一旦被激发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刘有亮从一开始的那个淳朴善良的渔民变成了凶狠残暴的海寇。 时间久了人的欲望也会随之膨胀。 刘有亮渐渐不满于只给别人打下手,他想要扯起一面旗子单干。 有了野心刘有亮便暗中串通一些有同样想法的人,商议逃走的事宜。 这伙儿倭寇一共有四五艘常用船,都停靠在一处私港中,只有补给淡水食物时才会入港停靠。 刘有亮便利用这个机会将管理私港的人灌醉,从而趁着夜色跟几十名海寇将一艘船驶出了私港。 他们知道倭寇发现有人偷船逃走后一定会派人来追,故而顾不得夜色漆黑拼命航行。 一连航行七八日后刘有亮等人才敢暂时放松下来喘上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了小月岛。 这个岛位于登州海岸外一百多里,位置极为隐蔽,刘有亮等人也只是偶然间才发现。 他们相信倭寇一定不会发现此岛。 做海盗需要一艘船、一处港。如今他们都有了,自然具备了成为海盗的基本条件。 至于劫掠商船的具体细节,刘有亮等人自然早已轻车熟路。 加之登莱的位置得天独厚,往来商船无数,简直是数不尽的肥羊。他们干了一票又一票,赚的盆满钵满,在登莱附近海域留下了响亮的名声,使往来海商闻风丧胆。 刘有亮也组建起一套他拥戴他的班底,这其中就有吴二胡子和郑保。 刘有亮也十分够义气,没有亏待支持他的老弟兄,凡是跟随他当初起事的人都积攒了大量的财富。 这一帮海寇也确实赶上了好时候。 他们崛起扬名之时正是崇祯末年。 崇祯末年天下大乱。外有东虏虎视眈眈,内有流寇肆虐。 朝廷早已是焦头烂额,处理这两个难题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收拾刘有亮这样的小虾米。 如果换在太平年景,朝廷早就派水师围剿刘有亮了,哪里会容得他们做大。 这些年来,刘有亮等人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方圆百里未逢敌手。 这次算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次危机。 但听郑保的意思,如果处理的好了似乎还能因祸得福。 “老二啊,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官兵一直不知道咱老巢在哪儿,即便是有心剿灭也无处使力气。” 刘有亮稍顿了一顿,继而接道:“不过这些日子弟兄们确实憋闷了一些。要不这样吧,等官兵水师操练完了,咱们去一趟浙东,抢些女人回来给弟兄们享用。” 做海盗自然不会有稳定的生活,劫掠来的女人都很节烈,一般会拼死抵抗。 故而海盗将她们奸淫之后会立即杀死,想要发泄兽欲时再抢一批就好。 上一批抢来的女人已经都被杀死。因为登莱水师的组建,小月岛的海盗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了。故而刘有亮才会这么说,以求稳住人心。 ... ... 第二五十九章 以小博大 兔子不吃窝边草。卡Kа酷Ku尐裞網 刘有亮之所以不到登莱沿岸劫掠女人,并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他害怕此举惹恼了登莱的官军。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偏偏现在登莱水师刚刚组建,是万万惹不得的。 毕竟劫掠沿海商船和到沿岸掳掠女人是两种性质的事情。 前者官府尚且能够装作没有看见,但后者却是绝对不能装聋作哑了。 这等于被狠狠掴上了一掌,只要不是小娘养的就绝对不可能忍得了。 官府必须出面作为一番。 不然若是御史上疏弹劾一番,从知县、知州、知府、海防道官员甚至是巡抚一个都洗脱不了干系。 刘有亮当然不想主动去招惹官府,招惹登莱水师。所以他宁愿主动去到更远的浙东掳掠女人。 “大当家的,这个好啊!我听说浙东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水灵,拿手那么一攥都能攥出水来。” 吴二胡子一脸淫笑道。 北方的姑娘他都玩腻了,想试一试江南的小家碧玉。 “啊!我已经等不及想要尝尝这些小娘子的味道了。” “咳咳,大当家,你觉得明廷和东虏之间谁能最终独享天下?” 郑保十分不合时宜的问了一个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刘有亮直是怔住了。 他的前半辈子是渔民,后半辈子是海寇,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从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 今儿个老二是怎么了。 吴二胡子更是哈哈大笑道:“二哥,你莫要寻大哥开心,咱就是一伙儿海寇,谁得天下与咱们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干系。” 郑保眉毛一挑道:“要是大伙儿想要一辈子做海寇就当我没说过。可若是大伙儿想要有朝一日封侯封伯,那便该考虑这件事。” “此话怎讲?” 刘有亮突然有了兴趣。 “大哥听说过郑芝龙吧?” “当然。” 做海盗的没有不知道郑芝龙的。 此人原先是闽地大海寇,后来接受朝廷诏安一路升官加爵成了侯爷。 这简直是所有海盗奋斗的方向。卡Kа酷Ku尐裞網 但大部分海寇也就是羡慕一番,并不会真的想要效法郑芝龙归降明廷。道理很简单,郑芝龙归降时手中攥着一支天下无敌的水师,明廷这才高官厚禄加以笼络。 可一般的海寇哪里有这种实力。 几艘船是常态,十几艘船就了不得了。 这种实力的海寇即便归降也就最多封个千户、守备,做马前卒的命。 “我可做不了郑芝龙!” 刘有亮摇了摇头。 “若是一般时候大哥当然做不了郑芝龙,但现在是非常之时啊。” 郑保顿了一顿道:“东虏与明廷争天下,拼到最后肯定少不了水师对决。大哥以为这沿海军情的刺探他们会委任于谁?” 刘有亮闻言却是眼前一亮。 是啊,不管是东虏还是明廷都没有足够的实力靠自身刺探沿海军情。 因为他们控制的海岸线都太长了。 完成这一任务必须依靠别的势力。 最好的选择就是依靠当地的海寇。 一来海寇无处不在,神出鬼没,刺探军情十分容易。 二来海寇熟悉当地地形,刺探到的军情真实性也比靠军队自己来的高很多。 所以东虏和明廷都需要有这么一群办事的人。 “大哥现在要做的就是选一个下注。但切忌不要两头下注。” 郑保提醒道:“两头下注适合那些王公权贵之家。他们两头下注是为了保持家族的财富与权势。因为不管谁获胜了,他们家族都会继续拥有一席之地。可大哥你不一样。咱们是海寇,本身就没啥权势可言,若再是畏手畏脚两头下注,最后根本得不到什么。” 刘有亮轻点了点头。 郑保所说的他基本认同。 以小博大就要孤注一掷,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这个注不好下啊。明廷和东虏都不是小角色,我看没准能划江分南北而治。” “大哥你万万不能有这样的念头。你要相信,三年之内一方必将尽取天下。现在不下注,再想下注就来不及了。” 郑保攥紧拳头道。 “这个...” 刘有亮咬了咬牙道:“咱们弟兄里就数老二你书读的多。你来给咱分析分析谁夺得天下可能性大。” 郑保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东虏。” “明廷不是刚刚组建登莱水师吗?难道就那么不禁打?” “大哥,水师固然重要,但陆战才是根本。” 明军野战能力实在太差了,根本禁不住几轮冲击,这样的军队要想守住半壁江山是不可能的。 “可长江天险,鞑子手里没有水师怎么可能逾越?” “长江天险是不假。可要过江并不一定要有一支无敌水师啊。可以绕路,可以搭浮桥,最简单的策反劝降明军水师将领不就行了?” 刘有亮听的目瞪口呆。 他心道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 郑保在入伙儿之前是个秀才,大伙儿写文念字都找他。 想不到谋略的事情他也这么在行。 “那这么说明廷被灭不就是眨眼的事情吗?” 郑保一步步的将刘有亮引诱着,刘有亮此刻已经不具备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了。 “谁说不是呢。所以大哥最好早做决断。” 郑保怂恿道。 “嗯。” 刘有亮没有急着表明态度。 他毕竟是大当家,姿态还是要拿捏一番的。 过了良久刘有亮突然说道:“就说压东虏...清廷这一边,我们又该怎么和他们搭上线呢?” 郑保闻言大喜。 “这个简单。山东如今虽然还在明廷手中,可天津卫可是在清廷治下的。登莱距离天津卫并不远。大哥你派人去表明一下态度就好。” “嗯。那便派人去一趟吧。” 刘有亮的欲望已经彻底膨胀了。 如果他能够为满清刺探到登莱水师的情报,肯定会被高看一眼,封侯封伯是真的有可能的。 满清似乎并不吝于赐官赐爵,这一点比明廷要强的多。 “不过此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老二你要多加留心。”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郑保抱拳作保道:“大哥只需要在这里等好消息就是。” ... ... 第二百六十章 撑起重庆一片天 文安之率领刘芳亮、袁宗第等顺军余部抵达重庆之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虽然天子已降下圣旨,兵部也发了塘报,可重庆的官军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他们大多数时间并没有和顺军交过手,主要是与西军对垒。但在他们看来顺军和西军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贼寇! 现如今他们却要与昔日的贼寇一起并肩作战,叫人如何能忍。 一些官军士兵主动挑衅刚刚归降的顺军士兵,甚至动武动粗。 文安之在得知事情经过之后在第一时间对闹事的官兵进行了惩处。 惩处的方式很简单,就是鞭笞。 脱去闹事官兵的衣裳,挥鞭猛抽脊背,几鞭下去就隆起猩红色的檩子。 十几鞭子下去已然是皮开肉绽。 受刑的士兵一直被堵着嘴,要不然肯定会发出凄厉的呼喊。 行刑之时所有士兵皆是沉默不语。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继续闹下去,他们每一个人都可能像这样被鞭背。 而那个士兵也够倒霉,文安之有意拿他立威,足足命人抽了五十鞭子。 五十鞭后人虽然没死,但脊背彻底被抽了个稀烂,没个两三月伤是养不好的。而且即便将来伤好了,也会留下一道道疤痕。 文安之比陈世奇更强调军队的纪律。 别管是原重庆官军还是刚刚归降的顺军以及神策军,都必须遵守他制定的军规。 若有违背者,视轻重予以惩处。 轻者鞭笞杖责,重者斩首示众。 慈不掌兵,文安之既然出任四川巡抚,就一定要展现出从严治军的决心。 过去那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式不能再有了。 由于近十万军队的进驻,重庆府的承载能力一时有些饱和。 文安之一方面将军队分散驻防,另一方面也向朝廷上书,请求优先补给重庆方面的军粮。 由于刘进忠率部降清,张献忠原本制定的攻打重庆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 他必须先派兵接管怀庆府,处理好内部矛盾才能腾出手来攻打重庆。 这给了文安之更多时间布防。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文安之的战术体系中,攻守结合,水陆结合是最基本的两条。 所谓攻守结合指的是主动进攻与据城防守这两种战术必须同时配合使用,不能单一只用一种。 以往重庆府的明军在对战西军的时候往往会毫不犹豫的紧闭城门,等西军来攻。 这样西军可以不慌不忙的将城池围住然后赶制攻城器械。 等到西军打制好攻城器械了,就会对城头发起猛攻。 如无意外最终城池都会被西军拿下。 整个过程看似拉锯,实则没有什么悬念。 明军只不过是把失败往后推了些时间罢了。 而如果在守城的同时派出一支军队出城袭击西军,将他们赶制的攻城器械摧毁,甚至是烧毁西军的粮草,就会取得极好的效果,甚至直接逼退西军。 至于水陆结合则更好理解了。 重庆地区水网密布,十分适合水师发挥。 文安之准备组建一支水师,用来封锁水道要津。 当然因为时间紧张,文安之不可能命工匠赶造出龙江船厂造出的那种巨船,多是些长舟、快蟹的小船。卡Kа酷Ku尐裞網 但这其实倒是符合重庆的地理情况。 大型战船在重庆未必吃得开,还是灵活的小船更能发挥威力。 除此之外文安之还和一些将领有过单独接触,其中便有参将曾英。 文安之单独和曾英谈话当然不是因为他心血来潮,而是皇帝陛下有命。 圣天子似乎对这个年轻的将领很赏识,在文安之陛辞时曾刻意嘱咐要多提拔此人。 文安之当然不会违背圣命。 他来到重庆后就找来曾英,问询了一番他对于抗击张献忠的见解。 面对新任四川巡抚,曾英并没有丝毫的怯场而是侃侃而谈。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曾英不仅分析了一番盘踞在成都、怀庆等地的西军,还分析了川南的诸土司以及汉中的清军。 在他看来四方势力盘根错节,每一方的举动都能对四川局势产生深远的影响。 文安之听的入了神,和曾英聊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天子要让他提拔此人了。 曾英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参将,但见识能力都远超同龄人,是个难得的将才。 这么好的一个小苗子如果不精心雕琢培养一番也太可惜了。 当然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毛病,那就是太容易冲动,且有的时候自信过头了。 文安之决定把曾英调到身边勤加敲打着。这样曾英能够少走弯路,更好的成长。 至于袁宗第、刘芳亮等人文安之也打算人尽其用。毕竟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将,闷起来不用太可惜了。 顺军士兵也都是极强的即战力,对上西军非但不吃亏还可能占据优势。 至于这些顺军旧部将领的忠诚倒是不需要太过担心。 因为这些将领都将自家子侄送去了南京读皇明军校。 文安之活了一辈子,当然明白这种“恩宠”实际就是变相的留有人质。 顺军诸将十分配合,因为他们要表明态度,表明自己对朝廷对天子的忠心。 有了这些人质在手,只要不被逼到绝路,袁宗第、刘芳亮等人就不会做反叛的事情。 文安之也就可以放心的用这些归降的猛将。 当然文安之还是留了一个心眼,那就是往各营之中派去了一名监军。 当然,这是对顺军旧部、明军旧部、以及神策军一视同仁的。 不管是谁都必须接受。 文安之相信袁宗第、刘芳亮等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至于这些顺军将领的统兵权,文安之并没有做过多调整,还是命他们各自统领旧部。 因为他清楚这是刘芳亮、袁宗第等人的底线。 如果文安之要强行打散顺军进行整编,一场冲突将不可避免。 随着时间的推移顺军肯定会逐渐融入明军的体系,没有必要急于求成。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文安之可不希望把顺军诸将赶到朝廷的对立面去。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欲速则不达啊! ... ... 第二百六十一章 组建巡抚标营 曾英是个聪明人,新任四川巡抚文安之到重庆后的种种举动他都看在眼里。 看得出来文安之很看好曾英,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前任巡抚陈世奇是曾英的伯乐。正是陈世奇的简拔,曾英才能一路做到参将。 但他的野心显然不止于此。副将、总兵,甚至是封伯封侯,这才是曾英的追求。 为此他不惜改换门庭,投到文安之麾下做事。 当然,这有很大的难度。 毕竟曾英身上打着浓浓的陈世奇的印记,让文安之接受自己需要一个过程。 所以曾英并不急于一时,只是在文安之第一次召见他时侃侃而谈,给他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当然曾英所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空话大话,而是他这些年来的见解。 在与张献忠长期的斗争中曾英总结出了一套经验方法,他发现张献忠不具备李自成那样的雄心壮志,拿下成都后既没有提兵北上夺取汉中的想法,也不厉兵秣马南下平定川南土司,而是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过起皇帝的瘾。 所以曾英建议文安之一步步蚕食张献忠的控制范围,把他困在成都附近。 一次只动一点,这样可以降低张献忠的警觉。等到张献忠彻底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文安之可以径直收网,将西军一网打尽。 这样的计谋对李自成是无效的,因为李自成本人心怀天下,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会引起他强烈的反应。 而张献忠不会。只要最切身的利益没有被动张献忠就不会舍命相搏。 文安之很赞许曾英的想法。他也认为以现在的局势,明军全力攻打成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能够拖住张献忠,给各路明军一个磨合熟悉的机会,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毕竟文安之出任四川巡抚后,帐下听堪的军队有三个部分,若是做不到号令统一,光是军队内耗就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故而文安之决定先稳固防守,确保重庆无忧。 这也是天子的底线。 在陛辞时天子曾经拉着文安之的双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可以接受成都一时陷于敌手,但一定要保住重庆。 文安之并不能太理解天子的这一想法。天子一点也不着急,仿佛能够预料到未来半年、一年甚至几年会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不过文安之得承认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要是今上也像先帝那样催促督师巡抚尽早出征剿贼,文安之也不得不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仓促应战。这种情况下和张献忠对决,即便明军人数占据优势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 曾英还建议文安之往成都方面派驻哨探,长期驻扎在这一地区刺探军情。 张献忠不如李自成,对于反间的重视不够。 文安之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够刺探到成都方面的军情,实在是在划算不过了。 当然人员挑选是个难题。文安之暂时缺乏可以绝对信任的心腹,说白了就是无人可用。 如果直接用曾英等老明军中的斥候,肯定不太合适。 原顺军的夜不收更不能胜任这一任务。 至于神策军,本就是天子亲军,文安之若是从中选用人手有僭越之嫌。 所以文安之必须迅速组建一只巡抚标营,再从中挑选人手派往成都驻扎刺探。 在曾英的建议下,文安之正式开始招募巡抚标营士兵,范围是整个重庆府。前来应募之人必须家世清白,无作奸犯科的记录。 因为巡抚标营的士兵待遇丰厚,很快便有大量百姓前来应募。 在曾英的帮助下,文安之一共招募了两千人,组建了属于自己的标营。 至于训练之法文安之却并没有按照曾英的建议,而是仿照神策军的训练之法进行系统的训练。 这手头倒是有现成的教官。 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些刚刚应募的新兵蛋子便面貌焕然一新。 通常情况下巡抚标营的作用就是保护巡抚本人。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用巡抚标营亲自上阵杀敌的。 换句话说真到了那个时候说明情况已经坏到了一定程度,需要巡抚标营上阵做殊死一搏了。 文安之暂时不需要考虑这种情况。他要做的就是训练出一只绝对忠于他的军队而已,至于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并不需要是明军当中最强的。 到目前为止,文安之和曾英之间很愉快。 文安之并没有表明态度直接招揽曾英,曾英也保持着对文安之应有的恭敬。 也许有一日曾英会成为文安之的嫡系,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 ...... “父皇,儿臣听闻明廷派遣文安之接替陈世奇出任四川巡抚。他这一次倒是带了不少人马来啊。” 大西皇宫内,张可望忧心忡忡的禀报道。 张献忠灌了一口美酒,毫不在意的说道:“望儿啊,你也太小心谨慎了些。不就是些兵马吗?咱们和明军这些年打的仗还少吗?总的来说咱还不是胜多败少?” “父皇,若只是那些不堪用的明军,儿臣自然也不会心忧,只是儿臣听说这些明军中混有不少顺军余部。” 张可望苦口婆心的劝道:“父皇还是小心为上。” “顺军余部?” 张献忠挑了挑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望儿你快快说与咱听。” 张可望长松了一口气,这便把听到的传闻一股脑儿的禀报给了张献忠。 “若真像望儿你所说的,那这事情还真有些复杂。” 张献忠的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重重的一拍大腿道:“望儿你说李闯老八队那些伙计真会听命于文安之来打咱老子?” 闯军和献军曾经有着极好的同盟关系,虽然最终双方翻脸,但怎么着比闯军和明军之间的关系要好点吧? “你说说看,刘芳亮、袁宗第他们会不会是诈降?” 张献忠自己就曾经屡次投降明廷,可没过多久就会再次举起反旗。 以己度人,他当然认为顺军余部也是在诈降。 “回父皇的话,儿臣认为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可咱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练兵当如神策军 “咋的,他们还真的准备给明军做卒子卖命?” 张献忠瞪圆了眼睛道。 “父皇,儿臣以为只要咱做好了自己,不管对手是谁都不用怕。” 张可望对大西军现在的战斗力是很有信心的。加上他大力推行的军屯制度,至少在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 “嗯,是这么个理。不过鞑子在北面虎视眈眈,东边又来了这么一支明军,咱是腹背受敌啊。” 张献忠戎马倥偬了大半辈子,对于形势分析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在他看来大西军如今必须早做决断,要么全力击溃其中一方,要么干脆率部转移。 不管是哪一种难度都是不小。 “父皇,定国前些日子跟儿臣偶然提起,说想要提兵攻打云南,您看?” 打云南? 张献忠愣了一愣。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你怎么看?” “禀父皇,儿臣以为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如果要尽遣大西军主力攻打云南张可望是不同意的,因为如此一来他们便没了退路,除了破釜沉舟别无他法。卡Kа酷Ku尐裞網 而如果只是派出一只偏师做试探性进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南的土司不比四川的少啊。” 张献忠感慨道:“即便拿了下来怕是也不好治理。” 西南云贵川基本都面临土司众多这一难题。别说是张献忠了,便是大明朝廷也为此伤透了脑筋。 就说万历年间,朝廷派大军平定播州杨应龙叛乱,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虽然最终朝廷获胜,播州也改土归流,但国库存银大量消耗,大明国力也渐渐衰弱。 朝廷能灭了一个杨应龙却灭不了所有土司。 张献忠自然也不行。 别管是谁,要想在云贵川任何一地长期统治,都要和当地众多的土司合作。 “这样吧,望儿,你且先不要跟定国说。咱老子找个机会亲自跟他聊聊。” “儿臣遵旨!” 孙可望虽然心中十分失望,却还是双手抱拳领命道。 ... ... “抚台大人,这就是咱们现在正赶制的竹筏。卡Kа酷Ku尐裞網” 曾英一边给文安之介绍,一边向前走去。 “这个是长舟,这个是快蟹,这个是舢板...” 曾英对于水战还是懂一些的,侃侃而谈道:“咱重庆的江河不比长江宽阔,造太大的船没有意义,因为转向都困难。更不用说那种笨重的海船了。这几种小船最适合在重庆打造,而且造价便宜,花不了多少银子。” 文安之轻点了点头道:“造制这样的舟船五百艘,需要多少时间?” 曾英思忖了片刻道:“如果叫所有工匠全力赶造,最多一个月足矣。” “这么快?” 文安之颇是感到有些惊讶。 龙江船厂他也是参观过得。那可是大明最大的船厂,一个月也仅仅能赶制几艘最多十艘大海船。 想不到这些小江船打造时间竟然如此之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能造出五百艘。 “也不能算快吧。这些小江船构造简单,用料也不多。如果工匠人数跟上,还能造的再多一些。” “嗯,如此甚好。” 文安之微微颔首,表达了对曾英工作的认可。 “抚台大人,卑职建议除了赶造舟船,还应该多在险要处搭建铸造炮台。这样才能确保封锁江面,万无一失。” 既然文安之决定以固守为主,曾英自然要努力往这个方向来靠。 而要稳守,搭建修筑炮台是必须的。 “这件事本抚全权交给你去办。” 文安之拍了拍曾英的肩膀和声说道。 曾英闻言大喜。 文安之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说明是想考察他啊。 事情办好了自然有奖赏,事情办砸了便得吃板子。 这也没啥好说的。 曾英自然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在文安之面前好好表现。 “抚台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不负大人嘱托。” ... ... 修筑炮台需要动用大量的人手,耗费巨额银两。 这本是曾英一个小小参将做不到的。 可曾英得到了文安之的大力支持。可谓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如此情况下,曾英也充分展现出能力,将工匠调配的井井有条。 由于他是将领出身,更明白在哪处修建炮台有利于封锁江面,故而可以一次到位避免做重复工。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明军的训练也从五日一操改为一日一操。 文安之完全按照训练新军的方式训练原重庆明军以及刚刚归降的顺军余部。 新军训练最重要的核心就是上量。不但要每日操练,还要保质保量的完成。 每日天刚一蒙蒙亮就能看到士兵们沿着江岸跑步拉练。 用皇帝陛下的话说这叫锻炼体能。 只有体能上去了,在进行阵列演练,乃至实战中才能发挥出最好的状态。 不然很可能动作都会出现变形,战斗力自然无法保证。 一开始重庆明军和顺军旧部反应都很强烈,不少士兵出现头晕眼花,甚至是呕吐的情况。 文安之却并没有因此改变训练方法,只是叫出现反应的士兵稍稍休息,然后跟上训练。 随着时间的推移,士兵们出现反应的情况越来越少,他们已经适应了新的训练强度。 接下来文安之开始让士兵们开始阵列演练。 在阵列演练中出任教官的都是神策军的军官。他们对于阵型的理解十分深刻,能够让士兵高效的完成阵型变换,没有对余的动作。 干净利落的变阵,这在实战之中十分关键。 因为一丝一毫的拖拉都可能导致破绽的出现,从而被敌军抓住猛攻。 神策军的阵型变换强调化零为整、化整为零。 每一处细节看似简单,但要想掌握好必须经过大量的演练。 一开始重庆明军和顺军旧部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可神策军的将领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耐下心来进行指导。因为他们一开始也是像这样的,只要用心去体悟,迟早能够熟练掌握各个阵型间的变换。 曾英同样学的很认真。神策军的这一套东西他从未在兵书上看到过,却十分有用,学到了便是赚到了。 ... ...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朕要在山东挖战壕 南京,成贤坊。 靠近里街的一家酒楼大门前站满了值守的护卫。 二层靠窗的一间雅间里一个面容俊秀,举止文雅的年轻人正端着一杯香茗细细品着。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着员外服,头戴东坡巾的中年男人。 “陛下,您此番微服出宫究竟是为何啊?” 原来这位举止文雅的年轻人就是大明帝国的现任皇帝朱慈烺,而坐在他对面的“员外”就是兵部尚书路振飞。 朱慈烺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而说道:“本兵觉得大明与东虏交战,何处是长何处是短?” 天子发问路振飞必须得作答。 他微微拱手道:“禀陛下,东虏所长在于骑射野战,大明官兵擅长据城防守。”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兵法之中强调扬长避短。只有发挥出优势才能克敌制胜。” 文安之直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皇帝陛下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是恭敬的听着。 “朕在登基后便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发挥官兵善于据守的优势,后来朕想到了一个点子,又找到了一个人,他帮助朕实现了设想。卡Kа酷Ku尐裞網这个人或许本兵也见过,是皇明军校的一个生员,名叫宋应星。” 朱慈烺顿了一顿道:“这件事朕一直瞒着本兵,是因为之前还没有落实。现在却是可以让本兵瞧一瞧了。” 路振飞已经被朱慈烺勾起了兴趣,和声道:“还请陛下让臣开开眼。” “本兵且随朕来。” 朱慈烺一甩袍袖起身朝楼下走去。路振飞连忙跟上。 朱慈烺下楼后并没有离开酒楼而是朝酒楼后院走去。 从步入后院的那刻起路振飞便感到惊讶不已。 只见院子里被挖出许多壕沟,一排排整齐的排列着。 走进一瞧却发现每道壕沟都很深,便是跳下一个人都不会冒头。 路振飞还没有反应过来朱慈烺便跳了下去。 这可把路振飞吓了一跳。 朱慈烺是大明天子,万一磕了碰了有个什么好歹,他岂不是就成了罪人了。 “陛下小心!” 路振飞本能的呼喊道。 “本兵莫慌,朕没事。这壕沟里很宽敞,本兵不妨也进来看看。” 天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路振飞当然不好拒绝。 他咬了咬牙纵身一跃跳进壕沟里。 路振飞虽然是文官,但平日里也会练武打拳,故而身手并不比朱慈烺差。 他稳稳的站在壕沟之中,根本不用人扶。 四下环视了一番,路振飞发现这个壕沟的内部空间真的像天子所说十分宽阔,一点也不显得促狭。 别说是蹲下转身了,就是躺倒在里面睡觉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好端端的酒楼怎么会在后院挖这么多壕沟? “这酒楼连带着宅院都是朕叫宋应星买下来的,用来试验战壕的挖掘。” 朱慈烺解释道:“本来朕是想在军营校场试验的,但寻思着这件事还没有落实,应该控制一下知悉范围,这便叫宋应星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卡Kа酷Ku尐裞網” 路振飞听罢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皇帝陛下平日看起来十分严肃,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可这“不正经”起来,也是可以的。 很明显这座酒楼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完成皇帝陛下所说的试验。 只是路振飞还是不太明白,挖几个壕沟对于大明对抗东虏有何帮助。 “朕管这种壕沟叫做战壕。” 朱慈烺解释道:“别看它其貌不扬,但在阻击骑兵推进上却能发挥重要的作用。另外战壕也可以减弱火炮的威胁。满清的强大便强大在骑兵和火炮上,废了他这两点,此獠便不足惧也。” 路振飞将信将疑道:“陛下,这战壕虽说很宽很长,但毕竟不可能一直挖下去,东虏绕开不就行了?” 朱慈烺笑道:“本兵说的不错,东虏看到战壕第一反应肯定是绕开,可朕的战壕也不是随便挖的啊,都是卡在东虏的必经之路上,他如果要绕开,那就不可能攻打重要的府县州城。另外战壕和棱堡也是配合在一起的,山东沿线大大小小的棱堡修筑了有几百座了吧?这战壕挖起来可比棱堡修筑快的多。朕想让将士们用战壕把棱堡之间的缝隙填上。” 挖战壕对于技术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给出一个样例便可以叫人参照着去挖。 最重要的是人手一定要充足。 而这是大明眼下最不缺的。 不管是丁壮还是士兵,都可以前去挖战壕。 朱慈烺觉得最多一个月时间,就能完成他的要求。 “陛下是想逼着东虏攻打棱堡?” 路振飞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棱堡,却见过朱慈烺画的草图。 从草图上就能看出棱堡比一般堡垒还要易守难攻。 如果东虏选择强攻,势必会损失惨重。 可问题是棱堡之间是有无法覆盖到的区域的。如果东虏绕行,那棱堡群就没了作用。 天子现在似乎想靠挖战壕在棱堡群之间编出一张网来,让东虏无路可绕。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赌博。 因为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的例子。 如果要是换做一般人,可能早就要上前劝谏了。 可路振飞却是极为开明的一类人,十分愿意接受新鲜事物。 “不错!东虏不去打棱堡就得越过战壕。而无论他们选择哪一种,都会死伤惨重。” 朱慈烺虽然从未在实战中感受过战壕带来的益处,但后世大量的战例足以给他信心。 就比如普法战争,战壕就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随着火枪、火炮的出现,战壕的作用只会越来越大。 而如果东虏在碰壁后选择强攻棱堡群,则更是朱慈烺愿意看到的。 坚固的棱堡可以最大限度的消耗满清的有生力量。 损兵折将后满清将领肯定会恼羞成怒,妄图孤注一掷以求翻盘。 等到他们深陷泥潭之中,明军便可以从两翼杀出形成包抄合围。 以守代攻是明军当下最好的选择,而棱堡和战壕给这一战术提供了可能。 ...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沽口 北直隶,大沽口。 港口内稀稀疏疏的停靠着几十艘船,显得十分荒凉。 在几十年前,这里曾是整个北直隶沿海最大的港口。 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大沽口距离天津卫很近,从南面来的商船往往会选择在此停靠。 可崇祯年间连年战乱,导致走海贸的商人数量锐减。即便继续做海贸的也多是往西洋、南洋去,很少往北边走了。 等到清军入关接管了北直隶,情况进一步恶化。 大沽、北塘、新桥海口、乐亭、昌黎...... 几乎北直隶所有沿海重镇都再没有什么商船停靠。 商人们显然更愿意在南面捣鼓些名堂出来。 这日一早,冯老七像往常那样走到戍堡外解开裤带掏出那玩意放水。 还别说,憋了一夜尿泡直接胀满了。 一开闸放水,便如涛涛江水般喷涌而出。 冯老七长长呼出一口气。卡Kа酷Ku尐裞網 真是他娘的太爽了。 撒完尿后冯老七又把那玩意抖了抖,将尿淋尽后这才重新系好裤带。 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冯老七便往回走。 嘿,刚一进戍堡就见陈猴子媚笑着凑向前来。 “冯头儿,早点都给您准备好了。热水也烧好了,您快洗把脸。” 冯老七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懒懒散散的走到全戍堡唯一的一张椅子前坐定,立刻便有两个兵丁上前给他揉肩捶背。 二人一胖一瘦。 胖的叫刘铁蛋,瘦的叫孙蛤蟆。 他们在的这座戍堡叫铁石墩。 整个铁石墩算上冯老七一共只有五个人,冯老七是这座戍堡的甲长。 周二狗出去打水了,现在铁石墩除了冯老七,只有刘铁蛋、孙蛤蟆、陈猴子。 “冯头儿,不是咱抱怨,军饷有两三个月没发了吧?这样子下去咱可真的只能吃土喝风了。您看看能不能跟上边说一说,叫把军饷早些发下来啊。” 孙蛤蟆一边给冯老七捶背一边试探着问道。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放你娘的罗圈屁,你少他娘的撺掇老子出这个头。莲花墩、大成墩都没言语,老子凭什么先冒头。到时候老子吃了挂落,你孙蛤蟆连个屁也不放,躲在一边看笑话?” 孙蛤蟆连忙摆手道:“哎呀,瞧冯头儿你说的,我倒是想去反应情况,可级别不够啊。这种事情还得冯头儿你出面。” “少给老子戴高帽,你小子存了什么心思咱能不知道?” 冯老七狠狠瞪了孙蛤蟆一眼,复又扭过头去闭上眼。 “军饷军饷,便是拿了军饷又能怎样?这他娘的方圆十里除了咱几个连个活人都见不到,拿银子去哪儿花?不是老子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收收那些花花心思,存下些银子来将来好讨媳妇。你倒好,发了军饷就拿去城里逛窑子,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冯老七骂完了砸吧砸吧嘴,咽了口吐沫哼唧道:“捶的再重一点,你没吃饭吗?” 孙蛤蟆委屈道:“咱也想讨媳妇,可谁看的上咱啊。卡Kа酷Ku尐裞網好男不当兵,咱这辈子怕是要一个人过咯。与其把银子带到棺材里去,倒不如花干净了痛快。” 见孙蛤蟆还敢顶嘴,冯老七猛然睁开眼如疾风骤雨的骂道:“你他娘的是吃错药了吧,那些个娘们哪个是真心实意待你的?还不是看着你有三瓜俩枣,想要榨干你?你若是没钱再去那儿转一圈看看,有哪个婊子抬眼瞧你?” “冯头儿,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咱好歹也算是个人。可自打清军进了关,咱被编到绿营,真就是连猪狗都不如了。军饷拿的最少,甲胄、兵刃用的最差,却干得是最苦的差事。别说婊子看不起咱,咱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孙蛤蟆双手一摊,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冯老七被气得着实不轻,单手点了点孙蛤蟆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墩堡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刘铁蛋、陈猴子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上一劝。这种场面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次,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这鸟不拉屎的墩堡内,五人在一起相依为命,有些口角根本不算什么,过上个几日就好了。 便在这时突然听到墩堡外传来一阵呼喊声,几人本能的扭头去瞧,却见周二狗一路狂奔而来。 “他娘的,这小子是赶着去投胎吗,跑这么快。” 冯老七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一拍大腿腾地站了起来,差点把身后捶背的刘铁蛋弹了出去。 他迈开步子风风火火的走到垛口旁骂道:“鬼喊什么,出丧吗?” “冯头儿,快开堡门,有要事要事啊!” 冯老七心道你他娘的能有什么要事。 他冲陈猴子使了个眼色道:“还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开堡门啊。” 陈猴子连忙应了一声,小跑着前去开门了。 不多时的工夫堡门被打开,周二狗快步走了进来。 见了冯老七,他气喘吁吁的说道:“冯头儿...咱...咱要时来运转了。” 冯老七呸了一声道:“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今日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子便扒了你的皮。” 周二狗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大口喘气道:“是这样的,我去打水的时候遇到了十几个海寇。他们的船就停在料石湾那里......” “海寇?他们来大沽口作甚?” 冯老七眉毛一挑感到十分难以理解。 这年头北直隶沿海根本没有什么商船经过,海寇来这里也打劫不到什么东西啊。 至于劫掠沿海渔民更是不可能了。 清廷前不久刚刚颁布了禁海令,沿海渔民一概迁走,除了朝廷的水师,寸板不得下海。 这种情况下海寇即便上岸劫掠也不可能捞到什么油水啊。 这些海寇莫不是穷疯了,想打戍堡墩军的主意? “冯头儿,您让我说完啊。我想弄清楚他们究竟要干嘛,便凑近了些去偷听。您猜怎么着,这些海寇原本是在山东登莱一代活动的,此番北上大沽口,是为了进京跟朝廷搭上线。他们是想给朝廷做眼线,监视山东明军的一举一动啊。” ......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海寇的作用 “什么!” 冯老七闻言不禁惊呼出声。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些海寇真是从登莱来的,要帮朝廷监视明军?”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 呼! 冯老七长吐出一口气来,背负着双手踱起步子。 这可是件大事啊,冯老七自然不敢压着,便一拍脑袋道:“我这便往上面报上去。” 周二狗连忙拦住冯老七道:“冯头儿,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一桩功劳你要拱手送人吗?” “功劳?老子怎么没看出是功劳?” “哎呦,冯头儿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朝廷现在最缺的是什么?不就是水师吗?朝廷迁海禁海是为啥?还不是因为缺水师战船吗?若是有海寇愿意代劳帮着监视明军动向,朝廷自然是乐得见到的。” 周二狗一语点醒梦中人。 冯老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娘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的意思是咱应该把这件事揽下来?” “对!这种好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咱们必须把这伙儿海寇截住!” 周二狗兴奋的说道。 冯老七摸了摸光秃秃额前额,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后啐出一口浓痰来:“得,咱老子干了!那伙儿海寇在哪儿,你领咱去。” 说罢便拔步要往外走。 “冯头儿等等!” “又怎么了?” 冯老七扭过头来不耐烦的问道。 “带上家伙事啊!” “嘿,我这一急倒是忘了。” 冯老七随手将腰刀抄起,其余四人也都各自带上兵刃,一齐朝堡外走去。 ... ... “冯头儿,他们就在那边,您看!” 周二狗领着冯老七等人来到一块大石头旁,指着几十步外生火做饭的一群人道。 “他们就是我说的海寇!” 周二狗咽了一口吐沫道:“咱现在该怎么办?” 冯老七毕竟是甲长,还是有些能耐,他托着下巴想了片刻便道:“先射他娘的一箭!” “射箭?” 周二狗瞪圆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卡Kа酷Ku尐裞網 “对,射箭!咱可他娘的是兵,不射箭他们怎么知道咱的身份?” 冯老七想过了,他们的姿态不能摆的太低,不然不利于谈条件。 而且也不能表现出是自己主动找来的,最好营造出一种偶遇的感觉。 还有什么比射他娘的一箭更合适的呢? “冯头儿英明,冯头儿英武!” “呸,少拍老子马屁,拿弓来!” 周二狗连忙从背后将弓取下,又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恭敬的递给冯老七。 冯老七射箭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只见他弓拉如满月,箭射似流星。 只是在射出的时候刻意的偏了一偏。 就是这一偏,使得射出的羽箭出现了偏差,将将射到了一名海寇几步外的地方。 那海寇本在和同伴聊着什么,见一箭矢射在他附近本能的跳了起来。 “抄家伙!” 一众海寇纷纷拔出刀来,警觉的环视四周。卡Kа酷Ku尐裞網 “冯头儿现在咱该怎么办?” 周二狗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搓着手问道。 “蠢货,当然是出去表明身份了!” “哎呦,冯头儿真是英明!” 周二狗顺势送上一记马屁。 冯老七翻了一记白眼,拔刀出鞘走出几步。 “尔等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冯老七这一声喝的力道十足,十几名海寇纷纷朝这边扭过头来。 “方才是你射的箭?活的不耐烦了吗?” 海寇们本就是一群桀骜不驯之徒,自然不给冯老七什么好脸色看。 冯老七早有准备,冷哼一声道:“某乃是这铁石墩的甲长,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此地!” 他一口质问的语气,端是抖了一把威风。 “你是这墩堡的甲长?” 方才那恶狠狠的海寇态度不由得一软。 “怎么?你们不是本地人?竟然连本甲长都不知道?” 既然做戏就要把戏做足。 冯老七瞪圆双眼道。 那伙儿海寇低声交谈了一番,最终由一人出面回应道:“我们要进京见皇帝,你们能带路吗?” 冯老七心中冷笑。 真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化外之民,整日在海上飘着,海风把脑袋吹傻了吗? 大清皇帝如今住在紫禁城里,是他们一群低贱的海寇想见就能见的? “你们想见圣上?哈哈哈...” 冯老七放声大笑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就你们这样子还想见圣上。” 那为首的海寇皱眉道:“怎么,有何不妥吗?” 冯老七嘿了一声道:“当然不妥,且不说你们即便进京也进不到紫禁城,便是你们能见到当今圣上,恐怕也办不成事。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年幼,一切政事都是摄政王在处理。你们若真有要事倒不如去睿亲王府!” 冯老七说完这番话给一众海寇留下时间思考,攥着刀柄的右手却是一刻也没有放松。 若这些海寇真的冥顽不灵,他已经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你能派人带我们进京吗?” 那为首海寇沉声问道。 冯老七闻言大喜。 不过他却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露馅了。 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皱眉道:“我们是官兵,必须戍守此地。” “实不相瞒我们是登莱的海寇,此番前来是想获得朝廷的诏安,为朝廷做事。” 那为首海寇毫不犹豫的说道。 冯老七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你们是海寇?还是登莱的?那你们来北直隶作甚。即便朝廷诏安了你们,你们也还是不能在山东沿海上岸啊。” “现在是不行,但大清夺取山东后就可以了。” 那为首海寇稍顿了顿道:“谁人不知大清有鼎定天下之志,不会甘心和残明朝廷共享天下。既然如此,那清军夺取山东是迟早的事。我们提前投效也是想多挣些功劳。” 这话已经说的白的不能再白了。冯老七若是继续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他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你怎么肯定朝廷会重用你们?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很简单。大清八旗威震天下,可却缺少水师。我们可以弥补这一点。你若是帮我们,到时一定可以受到朝廷封赏!” ... ... 第二百六十六章 身不由己 天气越来越暖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时值正午,陈顺才陪着二丫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些粗粝的右手在二丫隆起的肚子上抚摸了一阵。 “你说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此刻的陈顺才就像一个孩子,咧着嘴傻笑。 “夫君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二丫抿着嘴唇低声道。 “啊?我啊,我都喜欢。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陈顺才打心里希望二丫怀的是个男孩,这样他老陈家便有后了。 虽然他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也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能够在这世间留有血脉。 “夫君你说谎。你一定是希望要个男孩。” 二丫将身子靠在陈顺才肩上,半是撒娇的说道。 “嘿嘿,反正咱还有大把时间,你若是怀了女孩咱再要个便是。我就不信,还一直生不出儿子来。” 陈顺才现在无比珍惜和二丫在一起的时光,自从娶了二丫后感觉整个人都有了奔头。 若是再有个儿子...啧啧,他都不敢想! “夫君,你不要再去打仗了好不好,我们靠着存银开一个小铺子做些小生意也能活的很好啊。卡Kа酷Ku尐裞網” 二丫不经意间说到了陈顺才的痛处。 他是旗人,哪怕是汉军旗人,也是旗人呐。 旗人就是为了打仗而生的,若是不打仗那还算是哪门子的旗人? 陈顺才咽了一口吐沫道:“二丫,我也不想打仗啊。可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咱既然是汉军旗人,就得听从号令。主子若是说要打,咱就得打...” “帮着鞑子打自己人吗?” 二丫皱眉问道。 “嘘!” 陈顺才连忙捂住二丫的嘴。 “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个词不要再说了!这也就是在家里,万一被别人听到可是要惹大麻烦的。” 陈顺才被吓得着实不浅。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多为孩子考虑。” “唔,我知道了。” 二丫不想和陈顺才再争,嘤声道。 “如果你一定要去打仗,也要小心一些。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机灵一点不要冲在最前面。我可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 陈顺才也不嫌二丫的话不吉利,只巴巴的傻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便是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舍得死啊。” 便在二人调笑时,院门突然响了几声。 陈顺才皱了皱眉,心道这大晌午的会有谁来。 “我去看看,你待在这儿别动,有啥事等我回来再说,别动了胎气。” 悉心嘱咐了二丫一番,陈顺才起身朝前院走去。 来到大门前打开门闩,只见门外站着的却是和他同一个牛录的刘良民。 见刘良民面色不好,陈顺才本能的觉得没有好事。 他咽了口吐沫,挤出一抹笑容道:“咋的了这是,看你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陈大哥,我刚刚接到命令,三日后在城南小校场集合,说是摄政王要举兵伐明,咱们汉军镶红旗也被抽调了。” “啥?” 陈顺才的面色霎时变得惨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还有心思开玩笑啊。卡Kа酷Ku尐裞網” 刘良民撇了撇嘴道:“陈大哥,我估计你也马上就会接到命令。我是想着提前给你送个信,这样你也好给嫂子交代一番。” 刘良民犹豫了片刻道:“得了,我也不打搅你了,陈大哥保重。” 说罢,却是扭头走了。 陈顺才呆呆的站在大门前,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刘良民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陈顺才这才恨恨的一跺脚。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老天爷似乎是成心和他作对。 他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媳妇也争气怀了他的种。 他正想着好日子来了,将来每天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谁知却听到了这个噩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陈顺才就像是一个赌徒。 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当然想去赌,哪怕因此会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赌输了不过是丢掉一条贱命罢了。若是赌赢了,他就能获得丰厚的回报。 可他现在有了女人,有了孩子,有了幸福,他不想再去赌了。 因为一旦赌输,他所拥有的这一切都会瞬间失去。 而即便赌赢了,他所能获得的也不过是多一些的银子罢了。 这场赌博不划算。 可他知道不去打仗是不可能的。 摄政王铁了心要灭掉残明小朝廷,汉军旗和绿营兵肯定是要冲杀在最前面的。陈顺才是旗人,所以他是无论如何跑不掉的。 只是陈顺才不知该怎么向二丫解释这件事。 明说吗? 那样二丫肯定会很伤心。 可若是瞒着二丫,也只能瞒的了一时。 陈顺才感到痛苦极了,仰天长啸了一声。 ....... ....... 当他把自己即将随军出征,南下伐明的消息告诉二丫后,如他所料二丫沉默了。 过了良久二丫才拉着他的小臂道:“我们跑吧,不吃那铁杆庄稼了,我们离开北京。” 陈顺才被吓了一跳。 他本能的跳了起来,挥手道:“你说什么胡话呢。朝廷刚刚颁布了逃人法,被抓到的包衣奴才都会被用酷刑处死。我可是旗人,若是背叛朝廷,受到的处罚只会更重,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最重要的是,我怕连累到你啊。” 他顿了顿,继而接道:“再说我们能跑到哪儿去呢?你现在又有身孕,我们根本就走不远的。与其被追回去处死,我倒愿意上战场搏一搏。” 二丫紧紧咬着嘴唇道:“可若是有什么意外呢。你叫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办?” “不会的,我的命大着呢。这十好几年过去了,我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可就是没有丢掉性命。” 陈顺才宽慰二丫道:“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一定能够活着回来。” 陈顺才的运气确实很不错。可运气这个东西,天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完了。 但他在二丫面前一定得表现出一副轻松淡然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次朝廷大举伐明,若是顺利几个月就能取胜,说不准我还能赶在你生产前回来呢。” ......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兵分三路,大举伐明 清顺治二年(明弘业元年)三月初三,豫亲王多铎奉摄政王多尔衮令旨统领十数万大军兵分三路大举伐明。卡Kа酷Ku尐裞網 一路是由孔有德、耿仲明统领的天佑军,从京师出发,经通州、武清、天津往沧州方向进发。 另一路的统帅是勒克德浑。他统领的多是汉军八旗、蒙古八旗,以及数量最多的绿营军。这一路军队从京师出发后过房山、涿州、保定、冀州、往清河方向杀去。 最后一路大军由多铎亲自统领,全部是满洲八旗精锐,包括了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镶蓝旗的一部分,以及正红旗、镶红旗的大部。除了顺治皇帝亲领的两黄旗没有加入,其他六旗都参与了进来。当然其中有一部分牛录被阿济格分走,但总的来说多铎手上还是有三四万的满洲八旗精锐的。这一路军队出了京师后走的是固安、雄县、河间、阜城的路线。 明眼人都能看出,清军是想从三个方向同时对山东发动猛攻。 孔有德、耿仲明统领的天佑军目标直指乐陵、海丰。 而勒克德浑则要对临清州动手。 至于多铎自然要啃最硬的骨头——德州! 这次清军可谓是倾巢而出,因为他们等不了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负担便越重。 收编了大量绿营军后就意味多了十来万张嘴。这么多人每天消耗的粮食是惊人的,以北方现有的存粮和粮食产量完全不足以支持。 多尔衮也是绞尽了脑汁,通过晋商的渠道弄到了一笔数量不小的军粮,但也只能支持一时。如果入夏之前清军不能打下山东控制运河,军队就将面临断粮的窘境。 阿济格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他可以通过压榨漠北蒙古各部弄些马肉吃,但这玩意也不能天天吃啊。所以多尔衮也给阿济格下了令旨,命他择机攻打湖广。 湖广是天下粮仓,若能打下来比夺取山东的意义还要大。 多尔衮决定双管齐下,只要有一方有所斩获,清军就将占据优势,从而滚雪球似的把优势扩展的越来越大。 ...... ...... “陛下,东虏已经出兵山东了,看样子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啊。” 南京紫禁城暖阁内,兵部尚书路振飞忧心忡忡的说道。 有些尴尬的是清军出兵的情报不是兵部塘报最先刊载,而是内厂军情司得到的。 得到这一消息后,军情司通过自己的渠道将消息传递到了南京,朱慈烺也得以掌握了第一手的军情。 “本兵莫急,这些都在朕的预料之中。” 朱慈烺示意路振飞稍安勿躁。 清军对南明发动进攻的时间和原本历史上的时间大致是差不多的。满清狼子野心,一心想要定鼎天下,对此朱慈烺当然不会大意。 他早在即位之初就开始布局。 夺取山东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在朱慈烺看来原本历史中南明朝廷溃败、脆败的因素有很多。其中固然有内耗以及诸军阀不堪用的因素,但也有一点很致命,那就是缺乏战略纵深。 对南明来说,山东是一面最好的屏障,有了这面屏障可以大大减缓清军的推进速度。而如果一味固守江淮,明军便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当然最好的局面是明军能够完整的守住山东防线,并给予满清重创。 满清人少,满洲全族人口不足百万,堪用的兵卒也就是十万左右。 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韭菜。割了一茬之后不会再长出来。 消耗满清的有生力量对大明的战略意义是极为重大的。 山东的棱堡、战壕、水师都是朱慈烺的心血,他希望这些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在实战开始之前任何人都无法完全预测到战争的走向会是怎样。 但朱慈烺作为天子,作为大明的掌舵人必须表现的泰然自若。 试问如果皇帝都慌了,底下的臣子还能踏踏实实做事吗? “管他几路来,朕只要将士们坚守棱堡防线即可。” 朱慈烺对棱堡还是很有信心的,这种西式堡垒不但可以克制旧式攻城战术,还能大大减少火炮的威力。 要知道多尔衮手中的一张王牌就是孔有德的天佑军。 天佑军配备了大量的火炮。靠着这些火炮,清军轰开了太原、潼关的城门,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两座重镇。 上一次觉罗巴哈纳、石廷柱率部攻打德州之所以会惨败,一来是因为他们的轻敌,二来是因为缺乏攻城手段。 如果上一次攻打德州的清军中有天佑军,胜负真不好说。 可惜多尔衮不是未卜先知的穿越者,当时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对付李自成身上,这给了朱慈烺布局的时间。 现如今,山东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山东了。 一条完整的棱堡防线位于几座重镇外围,清军若是想要攻打这些重镇必须先拿下这些棱堡。 而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陛下,这棱堡真有如此厉害吗?” 暖阁之中除了几个侍奉的宦官并无外人,故而路振飞敢于说出这种话。 若在朝会上,他还是要给皇帝留面子的。 “朕这么说吧,一座几百人驻守的棱堡,东虏便是投入十倍的兵力也不一定能够拿下来。” 朱慈烺十分清楚明军的优势所在,那就是善于守城。 若论野外作战能力,大部分的明军恐怕不敌满清八旗。但若是明军据城坚守,清军就抓瞎了。 清军破明军据守的办法一般有两个,一个是派细作混入城中,散步谣言趁乱打开城门,接应城外清军攻入城中。二是靠红衣大炮猛轰城门,霸王硬上弓。 而这两种策略朱慈烺都有了应对,他已经降旨给高杰、秦拱明以及神策军诸将,命他们严格筛查城中可疑之人,一经发现奸细就地处决。 至于红衣大炮更没啥可怕的了。德州这些城池或许怕红衣大炮,棱堡却不怕。 朱慈烺倒想看看清军尤其是孔有德等人看着棱堡无可奈何,挠头吃瘪的样子。 ......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御驾亲征 朱慈烺第一时间将内厂军情司送来的情报发往山东,命山东诸将做好应战准备。 除了秦拱明部驻守德州外,高杰率领数万精兵进抵临清州。而一度驻扎在登莱的神策军诸营也提兵北上,驻防乐陵、海丰一线。 可以说整个山东北部被明军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便说神策军诸营,他们原本是供登莱巡抚张肯堂调遣的。但因为现在登莱水师还未成规模,无法从海上给予清军打击,故而他们还是选择增援乐陵、海丰,确保清军无机可乘。 其中陈留统领的天骑营、沈复统领的勇武营驻扎在乐陵,玄武营、骁果营则驻扎在海丰。 刘三水作为玄武营的一名士兵自然是跟随军队前往海丰驻防。在他看来海丰当然不算大城,但一些基本的设施都是齐全的。 当兵打仗天经地义,何况打的还是鞑子。 袍泽们都没有怨言,刘三水自然也不会有。 玄武营的高层将领有较大的变化,现在的营总是一位叫做韩渠的将军。别看这位韩将军只有三十来岁,可精通兵法,排兵布阵也很有心得。 而且他与骁果营的营总孙安年还曾经一起做过天子的近侍,由二人配合防守海丰城是再合适不过了。 海丰城外十里有十几座棱堡,棱堡之间用战壕连接。 这是海丰城的第一条防线,必须严防死守。 韩渠和孙安年一番商议后决定派出近半的兵力驻防在这一线。 玄武营是步兵营,骁果营却是炮兵营。步炮结合是圣天子一直强调的主体战术。 只是把笨重的八磅炮、十二磅炮挪到棱堡中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孙安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指挥士兵们完成了这一任务。 虽说圣上和兵部十分推崇棱堡,但毕竟大伙儿此先从未在此据守过,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打鼓的。 好在他们的这一紧张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就彻底消失了。 因为圣上率亲卫诸营亲自驾临山东指挥大战。 天子御驾亲征这种事情在大明的历史上并不罕见。 太祖、成祖且不说,便是英宗、武宗也有过御驾亲征的经历。 只是在文官势力膨胀之后,为了限制皇帝的权力尤其是兵权,士大夫们以各种理由阻止皇帝亲征。 这在太平年间自然也是说的过去的。 毕竟地方边关的一些小摩擦不需要天子亲自出面解决。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文官们表示皇帝您只要垂拱而治天下就能安定了。 可是事实却是完全相反的。 皇帝失去兵权成为了傀儡,成为了坐在紫禁城中的一个符号和象征。 便说崇祯皇帝,杀臣僚如屠狗,可政令一样出不了北京城。尤其是地方军阀,如辽镇祖大寿等等更是对朝廷阳奉阴违。 归根到底是朝廷的体制出现了问题。 而自当今圣上登基后,除奸佞、练新军,一副欣欣向荣之势。 那些图谋不轨的卑鄙小人被天子一一铲除,心怀叵测的军阀也被一一诛杀。 这种情况下,天子个人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当然,朱慈烺提出御驾亲征时朝野上下同样是一片哗然。卡Kа酷Ku尐裞網 包括大小九卿、科道言官内的大部分臣僚都提出了反对。他们劝阻天子的理由还是那老一套的东西,什么陛下是九五至尊,一人身系天下万民安危,不可以身犯险云云。 这种话糊弄糊弄崇祯可能还行,但要想糊弄朱慈烺是不可能的。 朱慈烺在朝会上当即表示,东虏与大明在山东的这次大战会决定双方未来几年的攻守之势,不容有失。 如果大明丢掉了山东那就将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只能一味的被动挨打。 这是朱慈烺不愿意看到的。 换句话说如果大明最终亡了,那朱慈烺除了学崇祯一死了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这一仗绝不能输。 天子本人亲征山东并不会给山东明军的即战力带去太大的变化,却可以极大的振奋军心、鼓舞士气。 毕竟在这个时代,在普通人心目中天子就是圣人,就是神。 尤其是神策军,从一开始就是作为天子亲军创立的。在他们心目中天子绝对是不可仰视的存在。 如果天子真的御驾亲征,来到山东指挥作战,所有明军将士势必会奋勇杀敌以报君王。 在这件事上朱慈烺不准备妥协。 他安排路振飞在朝堂之上和他一唱一和。 如此一来,反对的声音被压下去不少。 加上朱慈烺登基一年以来积攒的绝对威望,使得他能够强势的把圣旨颁布下去。 那些大小九卿、科道言官也算看明白了,天子是执意要御驾亲征啊。 连兵部尚书都表示赞同,这个时候和天子唱反调绝不是什么好事。 其结果很可能是被廷杖一通,还影响不了最终的结果。 既如此,还不如选择顺从。 天子亲征绝对是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 按照祖宗旧制上直亲卫、京营必须随君伴驾。 而到了如今卫所制名存实亡,京营也被废除。伴驾护卫的便成了神策军。 除了驻防山东与湖广的神策军,留守南京的还有十五营,近三万人。 天子将这三万人全部抽调,伴驾亲征。 而这支军队的副帅便是指挥使赵信(主帅是朱慈烺)。 因为没有带太多辎重的缘故,这支军队在离开南京后一路北上,用了没有多长时间便抵达了山东境内。 天子移驾济南府,在府城驻跸。三万余人的神策军将济南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高杰、秦拱明等将领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济南府见驾。朱慈烺在临时行宫中接见了他们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并允诺山东大战只要取胜就会给予全军上下丰厚的奖赏。 一众将领纷纷跪倒在地山呼陛下英明,气氛十分热烈。 对朱慈烺来说御驾亲征是思忖再三做出的决定,他不是不明白此行的凶险。但既然迟早要面对,还不如早些对决的好。 此战关乎大明国运,必须取胜! ......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子巡边 朱慈烺对山东防线很有信心,一些明军将领却未必是这么想。卡Kа酷Ku尐裞網 但天子御驾亲征后,山东便成了必守之地。毕竟天子行在就在济南府,他们总不能坐视东虏在齐鲁大地肆意烧杀劫掠吧? 朱慈烺要达到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要有他这个皇帝坐镇,将士们就一定会效死力。 不过处理政务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朱慈烺刚刚十六岁还没有皇嗣,自然不可能让太子监国。 所有重要的奏疏都必须从南京送到济南,呈递给天子御览。 好在南京距离济南并不算太远,一来一回不至于延误太长的时间。 除了即将在山东爆发的大战,朱慈烺最关注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湖广,一个是四川。 令他稍感欣慰的是这两个地方暂时都没有爆发大战的趋势。 张献忠的话还能用坐山观虎斗来解释,阿济格真是理解不能。 难道这厮和多尔衮之间起了什么矛盾摩擦? 总而言之,这对驻守在山东的明军来说是一件好事。卡Kа酷Ku尐裞網他们只需要应付眼下的大战,不需要为其他事情分心。 如果从整个山东的地理位置来看,青州府是绝对意义上的地理中心,但济南府却是政治中心。 朱慈烺选择在此地驻跸,也是考虑到距离北线诸城较近。必要的话,他可以随时移驾至临清、甚至是德州。 朱慈烺不是那种只会躲在后方看将士们搏杀拼命的脓包皇帝,而是一个敢于来到前线鼓舞士气的圣明天子。 在济南府驻跸了三日后,朱慈烺决定先去临清巡视一番。 此地乃是高杰驻防,里里外外有数万精兵把守。 作为大运河上重要的枢纽,临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正是朱慈烺下旨命人切断临清以北运河漕运,使得江南的米粮无法运输至北直隶。 满清这么急着攻打山东,恐怕也是为了取得大运河的控制权从而运输粮食到北边。 高杰得知圣驾移至临清,提前做了悉心的布置。 除了将临清城中最好的宅子腾出来给天子充作临时行宫,他还命人加强了临清城的安防。 毕竟天子驻跸在此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忽。万一有别有用心之人想要刺皇杀驾,他必须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当然,朱慈烺亲领的神策军十五营也一并伴驾前往。 虽说高杰这一年来表现的忠心耿耿,但作为天子亲军,神策军也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 朱慈烺在行宫休息了一夜后,翌日一早便前往临清城头视察。 虽然知道临清城外围有一道棱堡、战壕防线,但朱慈烺还是本能的希望临清城坚不可摧。 相较于几年前,高杰命人对临清的城墙进行了加固、修补。 如今的临清城虽说不是固若金汤,却也是一座雄城。 朱慈烺来到城头俯瞰,只见茫茫原野顿时感慨道:“高卿,这一场仗必须要赢。你有几分信心?” 高杰连忙拱手答道:“陛下,如今军队士气高昂,将士们皆愿意为陛下效死命。东虏若敢来犯,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好!”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届时朕亲自在城头为高卿、为将士们擂鼓助威。卡Kа酷Ku尐裞網” 高杰感动的热泪盈眶道:“陛下,臣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器重......” “都说东虏可怖,朕看是以讹传讹。若是君臣一心,何愁不能克敌制胜?高卿说是也不是。” 高杰连忙抱拳道:“陛下英明。” 他心中却是有些犯嘀咕。陛下对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他生有二心? 联想起不久前李成栋劝他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高杰便觉得不寒而栗。 听说天子复设内厂后设立了军情司。 军情司的番子比之锦衣卫更为可怖,遍布两京十三省各地。恐怕高杰军中就有军情司的番子。 天子所说的每句话都不是随便说说的,一定藏有深意。 这该是在敲打他吧? 自率军北伐大获成功以来,高杰确实有所膨胀。 天子是在告诉他其一切举动都被天子看在眼中,叫他恪守为人臣子的本份呐。 高杰心道还好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真是高深莫测,深不可测! ...... ...... “贝勒爷,前面就是清河了。还请贝勒爷下令大军在清河稍作休整,补齐粮秣。” 石廷柱一手控着马缰,一手指着远处的一座城池朗声说道。 大军渡过泸水后,控制范围内最后一座大城便是清河了。 他建议在此补齐粮秣,毕竟再往前走就是明军控制范围了。 明军一定会奉行坚壁清野的策略,不给清军打粮的机会, 那么,清军必须得带够至少一个月的口粮。 勒克德浑统领的这支大军其实是支杂牌军。 其中既有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也有大部绿营军。 这种多方混合起来的军队往往会存在号令不一的情况。 尤其是勒克德浑本身并没有太多领兵经验,缺乏威望,若是一路顺风顺水还好。一旦出现问题,将会非常棘手。 这也是石廷柱建议勒克德浑在清河稍作休整的另一个原因。 孔有德、耿仲明等两个汉人藩王统领的天佑军攻取目标是乐陵、海丰,由于随军带着红衣大炮的缘故,行军速度会拖得很慢。 而多铎统领的满洲八旗精锐却全部都是骑兵,又没有太多辎重携带,行军速度只会比勒克德浑的这支杂牌军快。 石廷柱的意思是等多铎率领的精锐对德州发动攻势,勒克德浑再不紧不慢的率部攻打临清。 这样明军内部的驻防兵力肯定会向德州倾斜,勒克德浑打起临清来也会更为轻松一些。 在石廷柱看来清军拿下山东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利益分配就完全不好说了。 勒克德浑要想在山东战场分上一杯羹就必须耍一些小心眼,不能太实在了。 勒克德浑如何不明白石廷柱的意思,他微微颔首道:“那好便传令下去大军在清河稍作休整,待补齐粮草再向临清行军!” ...... ...... 第二百七十章 多铎欲取德州 多铎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的行在队列最前。卡Kа酷Ku尐裞網 在他左右两侧分别是叶臣和觉罗巴哈纳。 二人刻意控制速度,使得胯下坐骑落后多铎半个马身,不至于冲撞冒犯了主子爷的虎威。 虽说他二人分别是满洲镶红旗、满洲正蓝旗固山额真,在清军将领中处于绝对的高位,但和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堂堂豫亲王比起来不过就是个级别稍高的奴才,丝毫不值一提。 这次摄政王要清军兵分三路攻取山东,多铎统领的都是满洲八旗精锐,攻打的也是最难打的德州。 上一次觉罗巴哈纳和石廷柱在德州惨败,消息传回北京后引起一片哗然。 多尔衮一时震怒,甚至想要处死觉罗巴哈纳、石廷柱,还是代善求情,他们才免于一死将功赎罪。 饶是如此,觉罗巴哈纳也觉得战战兢兢。毕竟他折损了太多正蓝旗甲兵,虽然后来补充了一些生女真进来,实力还是没有得到完全恢复。 最尴尬的是,觉罗巴哈纳统领的是满洲正蓝旗。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正蓝旗被打下了豪格的印记。卡Kа酷Ku尐裞網哪怕豪格现在已经不是正蓝旗旗主,只是一个被圈禁在北京高宅大院的闲散亲王,这一点也不会随之改变。 换句话说,觉罗巴哈纳会被多尔衮认为是豪格的人,从而予以排斥。 这次大举伐明,恐怕他这支正蓝旗的军队也会冲在最前用来消耗。 对多尔衮来说,借刀杀人是一招妙棋。如果一定要有人牺牲,那牺牲豪格的人自然最好。 觉罗巴哈纳却是苦不堪言。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牵扯到主子们的争斗中去。 别管是豪格还是多尔衮,不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吗? 在觉罗巴哈纳看来只要大清的皇帝姓爱新觉罗就够了,至于这位主子属于哪个旗的,根本不重要。 要知道,如今的八旗已经不像建立之初那样泾渭分明了。各旗人员频繁交换,最明显的就是两黄旗与两白旗。 现在还有谁能分清楚这四旗的旗兵到底属于哪个旗? 可惜主子们不这么看。 尤其是摄政王多尔衮,一直把豪格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卡Kа酷Ku尐裞網 可惜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不好下手发难。 觉罗巴哈纳当然是一个识时务者。加之他本身对于豪格也没有什么感情,如此局势下自然是想着向多尔衮献殷勤,好保住身份地位。 可惜他一直没有得到信任。 就是攻打山西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点缀。 相比较而言,叶臣的处境就要好很多了。 叶臣是满洲镶红旗的固山额真,如果硬要划分派系的话,他应该是代善的人。 代善在多尔衮与豪格之争中处于中间派,并没有明确的表明政治立场。 故而在多尔衮胜出,出任大清摄政王后并没有对代善和他派系的正红、镶红两旗将领过分打压。 叶臣率部在山西战场赚取大量军功便是明证。 觉罗巴哈纳不期望自己能够像叶臣那样受到主子爷的器重,但至少希望能够便保住现有的一切。卡Kа酷Ku尐裞網 故而这次征伐山东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必须献出一份投名状,让摄政王相信他投靠的诚意。 “主子,德州城池十分坚固,若是一味靠蚁附攻城,恐怕会损失惨重。奴才建议赶制冲车、攻城锤、云梯、投石机再行攻城。” 觉罗巴哈纳急于表现,不惜把自己去年的惨痛经历拿出来供多铎参考。 多铎虽然很孤傲,但也明白攻城战的特殊性。 他冷哼一声道:“明贼真是一个个没卵子的孬种窝囊废,除了躲在城里装孙子就不会干别的。等老子打下德州,一定要把德州城里男女老少屠个干净!” 他稍顿了顿继而接道:“就按你说的做吧,在德州城外三十里扎营,先赶制攻城器械再行推进。” 多铎统兵打仗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稳。 他不打无准备之仗,每次都会把细节做到极致再发动总攻。这一点和轻敌冒进的阿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多铎遇到实力比他差的对手会把对方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但如果遇到比他强的敌人,他往往会选择暂避锋芒从长计议。 所以多铎遭遇的败仗很少,因为他把没把握的仗都规避掉了。 “主子英明。” 觉罗巴哈纳连忙送上一记马屁。 此刻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讨好多铎的机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也不知道勒克德浑、孔有德他们到哪里了,三路大军齐攻之下明贼必定如土鸡瓦狗一般。” 在多铎看来明军投入到山东的兵力不会超过十万,这个数字甚至比清军动员的兵力还要少。 而明军的战斗力又很差,分兵之下肯定首尾不能兼顾。 “叶臣,你派一些哨骑前去侦查一下敌情,看看明贼有什么动静。” 多铎一甩马鞭吩咐道。 “奴才遵命。” 叶臣连声应道。 “王爷,要不要弄些尼堪女子来给您侍寝?” 觉罗巴哈纳知道多铎有怪癖,喜欢一夜御数女,便献媚道。 多铎眼眸里果然闪过一丝**,笑声道:“恩,你去办好了。晚上一起送到我的帐里。” 多铎在奸淫这些女人后不会留她们活命,而是会把她们杀死剥皮,用人皮做成鼓面包在战鼓之上。 这样每一次多铎看到这些战鼓都能想到那一夜夜的激狂。 “喳!” 觉罗巴哈纳闻言大喜。 现在他当然不可能冲到德州城里抢女人。但德州城外的村子里肯定有很多女人。反正豫亲王都是玩一夜就杀死,便是姿色差一些也无所谓。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得以向多铎表达忠心。只希望自此之后多铎、多尔衮兄弟能够放下对他的偏见。觉罗巴哈纳不指望多尔衮兄弟能够把他当做自己人,但至少不要把他当做豪格的死党进行迫害。 他只想把这份荣华富贵传给子孙,让他们能够不用为生计发愁,心安理得的吃着铁杆庄稼。 ...... ...... 第二百七十一章 落入陷阱的猎物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觉罗巴哈纳派去德州附近村庄劫掠女人的满洲正蓝旗甲兵一个个懊丧不已。 他们一连搜了三四个村庄,却发现这些村庄无一例外的空无一人。 “这些尼堪都死绝了吗!” 一名牛录章京咆哮道。 “或许他们都饿死了呢,现在天气这么寒冷,粮食都种不活,这些最下贱的尼堪哪里有饭吃。” 另一名正蓝旗甲兵不屑的说道:“也就是我们高贵的满洲勇士配享用美酒与女人。” “哼,固山额真可是下了死命,必须带上最少五个女人回去。若是我们空手而归,恐怕是没法交代。” 他们都很清楚“抢回去”的女人是觉罗巴哈纳敬献给多铎的礼物,如果他们不能带回这个礼物,觉罗巴哈纳势必会把火气撒在他们身上。 “哎,这有什么法子呢,总不能叫我们去德州城里抢女人吧。” “哼,德州城里的女人迟早都是我们的,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再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这个村子他们已经搜了大半,但还有一小部分没有搜查。 不把所有地方搜完,他们是不会死心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恩,我们分头去找,小心一些!” 几十名甲兵四散开来,挨房挨户的搜查。 他们手中虽然拿着火把,可在深夜仍然看不太清楚远处的物体,只能小心翼翼的探着步子。 “啊!” 过了没多久,便听到一声巨响,伴着这声巨响的是一声惨呼。 几乎所有正蓝旗甲兵都停下了脚步,下意识的扭头去看。 只见他们中的一员倒在血泊之中痛苦的哀嚎着,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只断腿微微呈蜷缩状。 “救救我,救救我!” 那名受伤的甲兵本能的呼救。 几个平日里与他要好的士兵遂快步赶了过去。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连几声巨响后地面上的沙石被炸起,那几名甲兵也被炸飞。 这些人不是被炸断了腿就是被直接炸死,且肠子流了一地,极为可怖。 其余正蓝旗甲兵都惊呆了。 他们此先从未目睹过类似的景象。 在他们印象中只有大炮有这样的威力。卡Kа酷Ku尐裞網可很明显,方才没有人冲他们放炮。 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刚刚发生了爆炸,而且是从地下爆炸的......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牛录章京大声咆哮着。 很显然问题出在了磨盘附近。凡是靠近那个区域的士兵都被炸飞了。 “往后退,这里面有诈!” 虽然不明白爆炸究竟是什么原因,但牛录章京已经笃定一定是尼堪们搞得鬼。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空空如也的村子很诡异,却不曾想里面会有这么多的埋伏。 “都给老子上马回大营去!” 牛录章京心下一狠率先跳上马背。 虽然不远处就有他的同胞在痛苦的哀嚎,但他不能去救。那边肯定有尼堪设下的圈套,他不能为了几个伤员把自己和其他人都搭进去。 尽快返回大营把这个消息禀报给固山额真和豫亲王才是最紧要的。 一众正蓝旗甲兵纷纷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而去。卡Kа酷Ku尐裞網 方才的景象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恐怕毕生难忘。此刻他们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一应骑兵排成一列在狭窄的黄土道上疾驰,一刻不停歇。 便在他们快行至岔口时,突然从道路两侧抛出两个球形的东西。 这玩意冒着火星,兹兹的燃烧着。 众人皆是一愣,过了没有片刻这球形物便砰的一声炸裂。 几名甲兵连人带马的被炸飞,有的还没有死透,一半身体痛苦的在地上扭曲翻滚,鲜血流了一地。 很明显这次和方才从地下发生的爆炸很不一样,是从空中飞过来的。 但效果却是差不多,对血肉之躯的骑兵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牛录章京将将避过了这次爆炸,惊魂甫定之际在心中痛骂着无耻的尼堪。 现在他已经可以笃定这就是尼堪们设下的一个圈套,等着他们主动送上门去。 而他们竟然毫无防备的傻傻的自己跳了进去。 “冲过去,不要犹豫!” 牛录章京双腿夹紧马腹,狠狠抽了一记鞭子。 他就不信这些该死的尼堪能够算到每一步,他们一定可以冲过去的! 满洲八旗的勇士从小就练习骑马,被编入八旗的甲兵更是可以做到人马合一。 此时此刻他们催发了生物的本能,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巨大的陷阱。 “砰砰砰!” 可是令他们绝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又从道路两旁飞来几个球形物,片刻的刺啦声后这玩意便发生了爆炸,几名骑兵瞬间被炸飞,连哼唧一声都没来得及。 “真是见鬼!” 牛录章京左右环顾了一番,却根本无法从漆黑色的夜幕中看到什么。 很明显该死的尼堪就隐藏在这黑暗之中,可他却无可奈何。 跑吧,除了跑他想不出什么办法。 经过一轮轮的爆炸后他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已经不足十人。 牛录章京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他要给其他人做个榜样。 大清八旗勇士绝不怕死,更不会被低贱的尼堪打败。 他不断的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可除了踏踏的马蹄声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他能够活着回到大营吗?他能够看到明早的太阳吗? 在不断的自问中牛录章京已经纵骑跑出去一百步。 呼! 他下意识的长松了一口气。 这么久都没有爆炸出现,看来他们已经跑出尼堪的陷阱了。 就在牛录章京想要放声大笑时,他的坐骑猛地向前一倾。 事发太过突然,牛录章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子本能的跟着向前甩去。 噗! 他清楚的听到尖锐的利刃刺透皮肉的声音。 剧痛随之传来,那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伴随着战马的嘶鸣这疼痛仿佛放大了十数倍。 “啊!” 牛录章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放声痛呼开来。 毫无疑问,他落入了一个事先设好的陷马坑中,而更可悲的是他的同伴也跟着他全部陷了进去。 ...... ......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觉罗巴哈纳的噩梦 过了整整一日不见派出的甲兵回营,觉罗巴哈纳心中十分忐忑。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倒不是担心这些士兵的性命,而是担心多铎的责怪。 毕竟他没有及时的掳掠到尼堪女人,拱手送到多铎的帐中。 以多铎睚眦必报,刻薄寡恩的性格,完全可以因此而治觉罗巴哈纳的罪。 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出现,觉罗巴哈纳又派出去更多的骑兵前去搜掠女人,可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这些人同样有去无回。 见鬼了吗! 觉罗巴哈纳在帐中急的团团转,生怕多铎的牙兵前来问罪,整整半日都处于恐慌之中。 直到派出去的一名骑兵返回营中。 觉罗巴哈纳立刻召见了这名士兵,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急于弄清楚事情的究竟。 这名士兵却显然处于绝对的恐慌之中,见到觉罗巴哈纳之后非但忘记打千行礼,就连话都说不出了。 觉罗巴哈纳显然没有太好的耐性,挥手示意来人取水给那受惊的士兵喝。待他喝过水后觉罗巴哈纳便催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尼堪....爆炸....砰....死人...” 这名士兵嘴角不时抽搐几下,蹦出一两个词语。 觉罗巴哈纳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了不祥的感觉。 难道他派出去的这些甲兵遭到了明贼的伏击? 不应该啊。这种时候明贼得知大清铁骑朝山东杀来,应该缩在德州城里瑟瑟发抖才是,怎么可能主动出城伏击八旗勇士? 可看这士兵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不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又怎会如此? 觉罗巴哈纳真的有些糊涂了。 “你慢些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觉罗巴哈纳并不甘心,再一次的发问道。 “我们遭到了尼堪的伏击....爆炸....到处都是尸体。” 这一次,这名甲兵说的全了一些,觉罗巴哈纳已经能从中提取出必要的信息。 嘶,果然让他猜中了。派出的骑兵果然遭到了明贼的伏击! 只是这爆炸是怎么一回事? 在觉罗巴哈纳的印象中只有红衣大炮轰击城门时会有爆炸的效果。卡Kа酷Ku尐裞網 “你们被炮击了吗?” “没有...是从地下炸的,还有空中...” 一回想起不久前的经历,这名甲兵便觉得痛苦不堪,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不是大炮炸的?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 事关重大,觉罗巴哈纳不敢怠慢,决定向大军统帅豫亲王多铎禀报。 此刻多铎正在中军大帐中生闷气。 得知觉罗巴哈纳求见他冷笑着吩咐道:“叫他进来!” 觉罗巴哈纳进帐之后对着多铎打千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多铎却是没有让觉罗巴哈纳起身,狞笑道:“你这奴才还敢来见本王,有意思。” 他等了一夜加大半天没有等来女人,一股邪火腾地从肚子里窜了上来,叱骂道:“你是存心拿本王寻开心吗?” 面对多铎的盛怒觉罗巴哈纳不敢辩解,只拼命的磕头道:“奴才办事不利,还请王爷责罚。” “责罚?” 多铎放声大笑道:“要不是念在大战在即杀将不降,本王早就斩了你了,哪还容你在此聒噪?” 觉罗巴哈纳听闻多铎对他动了杀心,直是打了个寒颤,继而拼命磕头道:“奴才谢王爷不杀之恩,奴才愿意将功补过,戴罪立功。” 多铎不耐烦的一挥手道:“狗一样的东西,说罢,你来找本王是为何事?” 虽然知道多铎此刻正在气头上,但觉罗巴哈纳还是决定把事情如实禀报。 他咬了咬牙道:“王爷,奴才派出的几拨骑兵都未能返回复命,是因为中了明贼的埋伏啊!” “恩?” 多铎眉毛一挑道:“你这狗杀才又编出什么谎话来骗本王?” 觉罗巴哈纳叩头如捣蒜道:“王爷,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啊,如有一句不实奴才甘愿遭天打雷劈。” “得了得了,少特娘的学尼堪赌什么毒誓。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觉罗巴哈纳如蒙大赦,连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与了多铎听。 多铎听罢之后破天荒的没有大笑,而是阴岑岑的问道:“你是说这些士兵都遇到了爆炸?” “正是,据那逃回来的甲兵说,爆炸是从地下发生的,还有从远处扔来的馒头大小的物事,里面插着引子,燃完之后就会爆炸。” 这是觉罗巴哈纳费尽周折打听到的最详细细节,都一股脑儿的说与了多铎听。 “这便奇怪了,本王从未听说过火药还能这么用。若是孔有德在身边就好了。” 若论满清内部对火药、火器的使用,绝对要数孔有德最擅长。 可惜此刻孔有德率部攻打乐陵、海丰等坚城,短时间内是无法赶到德州的。 “王爷,要不我们还是再等等吧?派人去送信给恭顺王,叫他率部前来汇合。” 觉罗巴哈纳已经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的说道。 “胡闹!三路大军同时攻取山东是摄政王定下的作战计划,怎可临时改变?即便孔有德要来,本王也不许他来!” 多铎是个十分傲气的人,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求援他人。 其实一开始多尔衮是想让孔有德、耿仲明去打德州的,但多铎拒绝了。他只叫孔有德给他留下了十几门红衣大炮,至于天佑军他却是一个未要,全部留给了孔有德。 “明贼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有甚可怕的。本王倒要看看等大炮炸开德州城门,他们还能怎么办!” “王爷请三思啊!” 觉罗巴哈纳忧心忡忡道:“在把事情弄清楚前贸然攻城,万一再中了明贼的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啊。” “够了!你这老狗怎么如此啰嗦,还他娘的是不是男人,怎么跟尼堪一般软弱。” 多铎眉毛一挑道:“本王真后悔带你一起来德州,早知道就该让你跟着勒克德浑去打临清!你休要再说了,本王心意已决,必须在十日内拿下德州!你的满洲正蓝旗便充作先锋!” 闻听此言觉罗巴哈纳只觉得脑子翁的一炸。 完了,都完了。 他想投靠多铎、多尔衮兄弟获取信任的愿望彻底无法实现了。 ...... ...... 第二百七十三章 红衣大炮也有克星 在多铎的严令之下,清军开始加紧赶制各式攻城器械。卡Kа酷Ku尐裞網 攻城锤、冲车、云梯、投石机,应有尽有。 由于此番行军时带了大量的工匠,完成这一任务并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 等到攻城器械赶制完毕,多铎当即下令向德州城进发。 他已经彻底被激怒,失去了和明军慢慢玩的心情,要毕其功于一役,一鼓作气拿下德州城。 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浮云。 多铎要让这些只知道装神弄鬼的明贼看看真满洲勇士的厉害。 可是当大军行到距离德州城十里左右的时候却不得不停下来。 举目四望,多铎发现四周尽是形状奇奇怪怪的戍堡,而在这些戍堡之间,是一条条深沟。 “这是怎么回事?” 多铎扭头望向叶臣,这位满洲镶红旗固山额真只能无奈的苦笑。 “主子,奴才也不清楚啊。之前哨探的差事都是觉罗巴哈纳做的。” 叶臣只一句话就把责任推给了觉罗巴哈纳。细细想来这倒也没啥问题。卡Kа酷Ku尐裞網 只是苦了觉罗巴哈纳,明明已经被多铎责斥了一通,又得迎接这位亲王的雷霆暴怒。 “狗一样的东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多铎狠狠夹了觉罗巴哈纳一眼,一甩马鞭道;“管他明贼造捣鼓什么,本王要你们把这些堡垒全部轰个稀巴烂!” 多铎确实有张狂的资本。 此番他军中携带有十几门红衣大炮,尽数是从孔有德那里调来的。 这些红衣大炮的威力十分可怖,多铎曾在攻打太原、潼关时亲眼见过。 就连太原、潼关这样的坚城都扛不住红衣大炮的轰击,区区几座戍堡怎么可能撑得过几轮? “叶臣,本王命你指挥放炮!” 此时此刻多铎已经彻底对觉罗巴哈纳失去信心,思前想后也只有叶臣可堪一用了。 “奴才遵命!” 叶臣闻言大喜。 能够在多铎主子面前表现一番,对于事后分军功是极为有利的。 他虽然没有专门指挥过炮战,但却看孔有德指挥过。 依着葫芦画瓢怎么也不会差多少。 叶臣双腿一夹马腹,拨转马头朝阵中而去。 “闪开位置,把红衣大炮推到阵前来!” 在叶臣的命令下步兵、骑兵纷纷闪开几个通道,供同伴把十几门红衣大炮推到阵前。 红衣大炮十分笨重,推动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不过好在这些玩意威力巨大,多等一会也就等了。 等到所有红衣大炮全部就位,叶臣一甩马鞭下令道:“放炮!” 炮手都是从孔有德天佑军直接要过来的,十分熟悉放炮的流程,故而根本不需要叶臣多说什么。 只见他们熟练的装填铅弹,点燃引子,便听得一阵轰鸣,炮弹飞射而出直朝不远处的堡垒砸去。 孔有德天佑军的红衣大炮基本上都是从当年登州城中拆卸下来的。而登州城中的红衣炮都是仿制的荷兰人、佛郎机人船载火炮。 这种火炮的射角很低,故而射程不会太远,但应付如今的局面绰绰有余。 多铎对于明军的堡垒战术并不陌生。 早在当年辽东时,孙承宗便曾经推行过这种堡垒群战术。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在辽东大修堡垒,妄图把堡垒一直修到后金的家门口。 堡垒群修起来后看上去也确实很唬人,但等到八旗大军一至,堡垒中的明军守军纷纷弃之逃跑,拱手把堡垒让给八旗军。 明军真正拼命据守的也就是几座大城,如大凌河、宁远、锦州。 攻下这些地方也确实颇费了八旗军一些力气。 但那些小堡垒完全是不值一提。 所以当多铎看到眼前的堡垒群时一点也不担心。 从大小来看这些堡垒比之当年孙承宗在辽东修建的堡垒群还不如,而且这些堡垒形状极为古怪,大部分墙体是凹陷进去的,怕是一轮火炮下去就得被炸开一个豁口。 哼,明军之前也就是占据了火炮、火铳的优势。 现在大清也掌握拥有了这些最尖端的火器,明军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轰!” 一枚铅弹径直砸在棱堡的墙体上,激起一股尘土。 多铎也随之变得兴奋起来,紧紧攥住了拳头。 但他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等到尘土消散之后他发现原先铅弹砸在的墙体上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这怎么可能!” 多铎直是惊呼出声。 不可能啊,难道是孔有德没有把最犀利的红衣大炮调过来? 这狗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 多铎曾经亲眼见过红衣大炮的威力,故而他只能找出这一种合理的解释。 但眼下显然不是分锅甩锅的时候,无数八旗士兵都在眼睁睁的看着,便是硬着头皮多铎也必须下令继续打下去。 “放炮,继续放炮!” 即便孔有德给他的不是最犀利的火炮,也应该差不了太多吧?一炮不行就两炮,两炮不行那就三炮。 总而言之,多铎要轰开这些丑陋堡垒的墙体,将缩在里面的明军炸个稀巴烂。 不过红衣大炮射过一轮后必须用冷水灌入炮膛进行冷却,再调整炮口的位置。 整套动作做完颇是要消耗一些时间。 等待的工夫多铎观察到在这些奇形怪状的堡垒间,明军挖出的深沟并不止有一条,而是有很多条。 这样即使清军想要填满这些壕沟,从而突破明军的封锁也不会容易。 “真是一帮吃饱了没事干的懦夫!除了挖沟礌堡就不会干点别的!” 终于,炮手们将放炮前的准备工作做完,在多铎命令下再次对堡垒发动了炮击。 可一轮炮击之后,那丑陋的墙体依然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有扬起的漫天灰尘。 “放炮,继续放炮!” 多铎近乎发狂的吼叫道。 清军炮手们不得不一次次的重复着动作。 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十几轮炮击后堡垒群依然完好无损。 多铎有些颓然的往后一仰,牙齿紧紧咬着嘴唇。 炮击已经证明没有效果了,现在该怎么办? 让士兵们蚁附攻城吗? 可这些堡垒周围都有壕沟,要想围而攻之就必须先把壕沟填满。 ...... ...... 第二百七十四章 炸他娘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海螺号响了起来,八旗军士兵推着云梯往棱堡冲去。 由于棱堡四周都被壕沟封锁,他们必须得在正面冲破城墙。 工匠赶制的冲车、云梯都是为了攻打德州城准备的,故而在攻打棱堡时显得有些笨重。 不过八旗士兵的整体执行力还是很强的,军令一下纷纷头也不回的朝棱堡冲去。 “他娘的,这帮鞑子还真是不要命啊!” 双兰堡中,把总陈英倒抽了一口凉气。 此先他经历过德州保卫战,亲手杀死过五六名鞑子,累功升迁至把总。 相比较于一些在本地刚刚招募没多久的新兵,陈英对鞑子可以算是十分熟悉了。 “把咱秦总兵发下来的万人敌准备好,炸他娘的。” 此先朝廷将工部火器司赶制出的一大批万人敌、炸炮运送至山东,分发给了秦拱明、高杰、神策军诸营。 一开始秦拱明还对这玩意不太在意,直到炸炮和万人敌大发神威炸死了几十上百名进村打秋风的鞑子,秦拱明才意识到了它的威力。 每个棱堡里都存有大量的万人敌。 这玩意只需要往外一扔就能爆炸,威力十分可观。 尤其是居高临下往人堆里那么一扔,想不炸死人都难。 双兰堡里只有一百名明军士兵,可他们彼此之间在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同吃同住同说同笑,早就培养出了默契。 陈英一声令下,所有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将成框的万人敌抬到了墙体内侧。 “给咱老子扔,炸死这帮鞑子!” 方才鞑子的红衣大炮对着双兰堡猛轰,虽然并没有对棱堡堡体造成太大的伤害,可还是让陈英觉得憋气。 现在是时候还以颜色了。 万人敌的使用方法十分简单,明军士兵们经过培训后都能熟练的掌握。 这种土式手榴弹的有效攻击距离比之火绳枪要更远,故而可以对清军实施远距离打击。 “轰隆!” 一枚万人敌落在冲击的清军队列中当即引爆,但听一声巨响十余名清军士兵当即被炸飞。 断肢残臂飞落一地,到处都是鲜血和散落的肠子。 一些清军士兵当即被炸死,但大多数人却并没有死透。 他们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发出一声声哀嚎。 “哈哈,爽快,爽快啊!” 陈英放声大笑。卡Kа酷Ku尐裞網 是谁说鞑子生的三头六臂,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 被万人敌炸了,他们不一样缺胳膊少腿,肠子流了一地? 都他娘的是血肉之躯,炸他个稀巴烂! 陈英粗略扫了一眼,发现冲击攻打双兰堡的清军人数在五百人上下。 这要是几十上百的扔过去,即便不能把这五百鞑子全部炸死,至少也能炸死一半啊。 “扔,继续扔,不要停!” 陈英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兴奋的无以复加。 “嗖!” “嗖!” “嗖!” 一颗颗万人敌相继扔到清军阵中,随着一声声爆响,八旗甲兵被炸的四下翻飞,十分狼狈。 一名梅勒章京模样的将领见状连忙命突进的清军停下脚步。 他此先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东西,明明扔过来的是一个个小小的泥巴糊的球壳,居然会立刻爆炸......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先停下来仔细观察。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就不相信明贼手中的这种火器是无穷无尽的。 陈英却是大喜。 这帮鞑子真是愚蠢之极。 他们若继续高速突进,万人敌还可能对他们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但他们就这么愣愣的站在那里,简直就是活靶子啊。 这些鞑子尚在万人敌的攻击范围之内,陈英哪有理由不痛打落水狗。 在他的命令下,双兰堡的士兵一个个奋力挥臂高效的将万人敌朝鞑子阵中掷去。 “轰!” 一声声炸响相继传来,万人敌在鞑子阵中造成了可怖的杀伤。 一枚万人敌就将将落在梅勒章京几步外,他被一名甲兵扑倒才免于受到伤害。 “快撤,快撤退!” 这是梅勒章京被扶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再也不敢大意。 若是继续待在这里,恐怕几百名八旗勇士都得被炸死。 一向悍不畏死的八旗士兵此刻也不敢继续突进了,得了撤退的命令纷纷扔下手中的攻城撞车、云梯朝后跑去。 “呸!就知道抱头鼠窜,还好意思吹嘘自己天下无敌。” 陈英冲着落荒而逃的清军啐出一口痰来。 其余棱堡面临的局势也大致相同。 清军由于毫无防备,被万人敌炸的损失惨重。 多铎不得不选择退兵从长计议。 ...... ...... 回到中军大帐之中的多铎大发雷霆。 屈辱,实在是太屈辱了。 八旗军何时遇到过如此屈辱的事情? 哪次八旗军兵临城下,城中守将不是开城投降?即便是负隅顽抗的,用不了多久城门也会被轰开。 至于野战就更不必说了。 八旗铁骑只需要一轮冲锋就能够冲散明军的阵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割人头。 明军就像羊羔一样四散逃命,而八旗骑兵要做的就是追上这些逃跑的羊羔,挥动马刀把他们砍翻在地。 可是今天的攻城战实在是太失败了。 八旗勇士甚至都没有接近堡垒就被扔出来的泥球炸的断臂断腿。 “叶臣,觉罗巴哈纳!你们两个奴才是哑巴了吗?” 多铎突然转过身来,冲跪倒在地的两名固山额真怒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臣双手将一个已经爆炸过的泥球呈上道:“王爷,奴才在这里面发现了药子,和红衣大炮用的药子一模一样。” 是火药! 多铎心中咯噔一声。 火药可以被引燃,这是人尽皆知的。可是红衣大炮的威力却是源自于铅弹。 这么小小的一个球壳中即便装满了药子也不可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威力啊。 “这里面肯定不只有药子这么简单,查,给本王好好的查。本王一定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铎大手一挥吩咐道。 “奴才...奴才遵命!” 叶臣咬了咬牙还是应了下来。 一旁的觉罗巴哈纳在心中冷笑,叫你献媚出头,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 ...... 第二百七十五章 改造冲车 经过一番仔细的分析,叶臣大概弄清楚了这小小“泥丸”的爆炸方式。卡Kа酷Ku尐裞網 原来泥丸之中不光装有药子还有许多碎片,发生爆炸时这些碎片也会随之四射。 故而即便泥丸附近之人没有被直接炸死,也会被碎片所伤,若是伤及脏腑便是药石无医。 好歹毒的用心! 叶臣第一时间将这一发现禀报给了多铎。多铎在听后也陷入了沉默。 现在可以很清楚的确定,这玩意是明军研制出来专门对付清军的。 从爆炸的效果来看,虽然其绝对威力不如红衣大炮,但由于可以同时投掷多个,覆盖范围比红衣大炮只大不小。 若是任由明军投掷这种泥丸,八旗勇士势必会损失惨重。 但若是因为惧怕而停止攻城,多铎的面子又没地方放。 便在这时叶臣突然建议道:“王爷,奴才觉得可以对冲车进行一番改造,这样就能减少这种泥丸爆炸造成的伤害。” 所谓冲车指的就是攻城车。其外部呈现一个尖顶形状,内里却是有一根粗壮的圆木。 攻城时士兵推动冲车,靠着冲击力用圆木也就是攻城锤撞开城门。 多铎眉毛一挑道:“你这奴才说仔细些,到底要怎么改造?” 叶臣来见多铎之前就已经仔细思忖了一番,立刻答道:“回王爷的话,奴才认为应该把冲车里的撞木撤去,用来装士兵。另外应该在冲车外侧包裹一层厚厚的油毡。” “这样有什么用?” “王爷,这泥丸爆炸之后主要靠瞬间的冲击力和四散的碎片伤人。如果冲车外包裹了油毡就能有效的减少这一伤害。” 叶臣颇是下了一番功夫,侃侃而谈道:“反正这些堡垒都很低矮,冲车中的攻城锤用不上。还不如把其卸下运装士兵。这样士兵可以安全的抵达堡墙下。” “恩,那就依照你说的办。把冲车改造完毕要花多长时间?” 既然红衣大炮已经证明对这种奇怪堡垒无效,多铎就只能靠堆人数肉搏了。 但是八旗勇士的性命十分珍贵,若非不得已多铎也不想轻易牺牲。 尤其是在吃了一次亏后,多铎更不想打无准备之仗。在冲车改造完毕之前他是不想再主动攻城了。 “王爷,这改造起来倒也快,两三日足矣。卡Kа酷Ku尐裞網” 其实叶臣觉得要是全力改造最多一日就可以。但他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不然万一到时候没有改造好,多铎责怪下来他不好交代。这才说了需要两三日的话。 多铎皱了皱眉道:“两三日吗?罢了,那就速速去改造。本王已经等不及攻破这些堡垒了!” “奴才遵命!” 叶臣冲多铎打了个千,欣喜的应了下来。 ...... ...... “老耿啊,你说这乐陵和海丰,你想去打哪处啊。” 天佑军中有着几十门红衣大炮,故而行军速度被拖的很慢,现在才走到沧州。 作为辽东时期就相识的老兄弟,孔有德和耿仲明的私交很好。 但私交再好,打仗之时也要做出清晰的职责划分。 就拿这次征讨山东来说,摄政王叫他们攻打海丰、乐陵两座重镇。孔有德和耿仲明就必须作出分配。 换句话说,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何况他们这种拜把子兄弟。 “孔大哥,你挑一个好了,挑剩下的就让俺去打!” 耿仲明单手控着马缰,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 他对这次征伐山东信心满满,莫说乐陵、海丰两城,便是德州、临清也该是信手拈来。 毕竟这次清军几乎抽调了京畿附近全部主力,没有打不赢的道理。 这种情况下去打乐陵或者海丰有什么区别?倒不如卖孔有德一个人情。 再者,孔有德也确实是耿仲明的老大哥。当初登州之乱时,就是孔有德领兵,耿仲明只是他的副手。 虽说二人现在都是清廷册封的汉人藩王,可以算是平起平坐了,可在内心深处耿仲明还是觉得自己比孔有德矮了一头。 “哈哈,你看看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孔有德放声大笑道。 “也罢,那哥哥我可就先挑了。” 他稍顿了顿,继而接道:“乐陵离德州近些,若是豫亲王有召唤赶过去快一些,我便打乐陵吧。耿老弟你去打海丰如何?” 耿仲明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孔有德看似在为他着想,把供多铎当做牛马驱驰的“苦差事”揽了过去,实在是想获得在多铎面前表现的机会啊。 毕竟德州是坚城,多铎未必能够一口气拿下来。 万一多铎面对德州束手无策,孔有德却能及时赶至发挥重要作用,其在多铎心目中的地位势必会有所提升。 不过耿仲明不想点破。 一来他不想和孔有德争,二来他也不认为自己是适合溜须拍马的人。 而在这一点上,孔有德却是很擅长。 耿仲明的性格很闷,也就是跟孔有德这样的老熟人聊得开,随便换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耿仲明是半句话都不想多说的。 让他去跟在多铎的身边,拍多铎的马屁,耿仲明是绝对作不出的。 “某听孔大哥的!” 耿仲明十分爽快的说道。 “好兄弟!” 孔有德拍了拍耿仲明的肩膀笑道:“我们兄弟二人打一个赌如何?看看谁能先破城。” 耿仲明立刻来了精神:“好啊,赢了怎么说,输了又怎么说?” 耿仲明的赌性很重,凡是有赌局的地方必定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此番孔有德主动提出打赌,耿仲明自然是十分乐意。 孔有德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思忖,过了片刻猛然一拍大腿道:“这样吧,赌输的人把战利品的一成给赌赢的人,耿老弟意下如何?” “这个......” 耿仲明的眉头微微拧起。 就连他这样嗜赌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赌局有点大了。海丰、乐陵虽然不如德州、临清繁华,但怎么也能搜刮到几十万两银子吧。一成就是几万两银子,若是赌输了损失可谓惨重。 “怎么,耿老弟不敢赌吗?” “谁说不敢!赌就赌!” 耿仲明被孔有德一激也起了倔劲,当即接下赌局。 ...... ...... 第二百七十六章 杀杀杀 勒克德浑在得知多铎大军已经开始攻打德州后亦下令对临清州开始进攻。 只是他同样遇到了棱堡群加战壕的问题。 万人敌的使用使得清军损失惨重。 不过与多铎统领的纯满洲八旗军相比,勒克德浑统领的这支杂牌军显然更死的起人。 旁的且不说,这些绿营军不就是用来填壕沟,做炮灰的吗? 勒克德浑一声令下,绿营军就被逼到了最前列冲阵。 在他们身后是汉军八旗组成的军法队。 若是有绿营士兵敢临阵脱逃,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挥刀斩下逃兵的首级。 不得不说这一战术起到了奇效。 虽然绿营士兵损失惨重,但清军得以消耗了明军大量的万人敌,且向前推进了不少距离。 就在他们以为可以对棱堡发起正面攻势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隐藏在两侧战壕之中的明军士兵突然跳出,举起火铳对清军进行了无情的齐射。 清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射倒一片,受伤的士兵痛苦的翻滚着。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清军将领的指挥下他们尝试做出反击。 但明军在战壕前修筑的低矮胸墙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 这些胸墙还没有一人高,但可以有效防止火铳的射击。 明军士兵则可以把火铳架在胸墙垛口上,毫无压力的进行射击。 这是一场毫不对等的战争,清军士兵打不到明军士兵,明军士兵却可以从各个位置各个角度对清军士兵进行射击。 清军好不容易兴起的攻势再一次被压了下去。 勒克德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这怎么丝毫不像石廷柱说的,明军会兵败如山倒呢? 他怎么反而觉得明军准备充足,等着他们发动冲击? 还有多铎明明已经对德州发起猛攻,为何没有对临清的明军起到任何牵制? 难道是说明军数量十分充足,完全可以同时应对多条战线? 勒克德浑的脑子直是一团糟。 见勒克德浑犹豫不决,石廷柱有些急了。 他建议道:“贝勒爷,奴才建议我们尽全力冲开一个缺口,直取临清城。” 石廷柱毕竟是久经战阵之人,他看出明军的目的是通过堡垒群和壕沟阻拦或者说阻缓清军的推进,便提出集中兵力突破的应对之策。 突破口自然是壕沟。 只要把一片壕沟填平就足够清军突破。 相较于攻打堡垒,填平壕沟需要付出的代价显然小很多。 勒克德浑本已是六神无主,听闻石廷柱献策立刻点头道:“好,便依你说的做。只是该选哪里突破呢?” 石廷柱冲正南方向点了点道:“就冲这里好了。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临清城了。” “好,好,好!” 勒克德浑连说了三声好,朗声道:“本贝勒亲自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说罢竟然真的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鼓槌擂起鼓来。 石廷柱见状也冲吹号之人使了个眼色,低沉的海螺号声再次响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在旗语的指挥下,绿营军士兵朝正南的一段壕沟冲去。 由于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故而绿营军士兵在冲击的同时将木盾高高举起。 躲在胸墙后面射击的明军士兵丝毫没有慌乱,熟练的完成射击、装填、再射击的动作。 普通的木盾防护效果十分一般,铅弹能够轻易的穿透木盾继而射入绿营兵的身体。 铅子回旋着射入他们的肌肉,造成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些没有被射中要害的绿营士兵并不会立即死去,他们将忍受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痛苦。 而从后面冲来的士兵对同伴的痛苦视若无睹。 他们面无表情的向前冲去,甚至连回头都不敢。 因为他们知道在身后是手持钢刀的汉军旗军法队,任何企图逃跑的人都会被除以极刑。 既然后退必死无疑,往前冲还有一线生机,他们当然会选择舍命一搏。 战壕之中的明军士兵偶尔也会越过胸墙扔出一两枚万人敌,对清军造成杀伤。但显然战壕中万人敌的储备量并不充足,大部分时间明军士兵还是得依靠火铳射击。 虽然他们在相当一部分时间里可以完成火力压制,可是清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一个倒下去,立刻会有另一个填补空缺。 这种近乎疯狂的搏命打法让战壕之中的明军也有些一时不知所措。 “冲过去,第一个冲过壕沟的赏银百两!” 见绿营兵士兵已经冲到了距离胸墙三十步的距离,一名牛录章京高声喊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定会有人填平这段壕沟。 而在战壕之后明军把总于南已经意识到了清军的目的,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向棱堡之中的袍泽求援了。 他咬了咬牙,冲身边的士兵吩咐道:“桐油呢,全他娘的浇了。” “于总爷,您这是......” 那士兵十分不解的问道。 “一会鞑子就要冲过来了,就凭我们这百十来号人不可能守得住。与其让鞑子冲过去,不如我们放一把火,烧他娘个干净。” 于南话音里满是悲凉,大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那士兵显然也明白了于南的意思,咬了咬牙道:“总爷您说,咱啥时候放这把火?” 于南冷笑道:“不急,等到鞑子冲过胸墙再放也不迟,先把桐油泼了,到时就是引燃火折子一丢的事。在此之前咱得把每一发铅子打干净,绝不能留给鞑子一枪一弹!” 说罢于南带头跳到胸墙后面,抄起火铳架在垛口上,装填弹药,引燃引子...... “杀鞑子啊,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杀鞑,杀鞑!” 随着一声声砰响,清军士兵便像稻草人一般倒下。 但更多的绿营军士兵还是冲到了胸墙前。 胸墙并不高,只是作为一个掩体使用。 越来越多发狂的清军士兵轻易的翻过胸墙,朝十步外的战壕冲去。 “就是现在!” 于南怒吼一声,将引燃的火折子丢入战壕之中,其余士兵也都照做。 一时间战壕中燃起熊熊大火,仅有的几十枚万人敌也纷纷被引燃,发出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朕为将军擂鼓助威 清军面前瞬间燃起了一条火龙,伴着声声炸响,场面十分惨烈。 所有冲锋的清军绿营兵瞬间愣住,他们此先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连他们身后的军法队也没有再行催促。 远处的勒克德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他将拳头攥紧,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石廷柱则皱着眉,闷声不发一言。 明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种了?竟然悍不畏死,不惜放火烧死自己来阻挡清军的推进。 “贝勒爷,奴才认为这火势不会持续太久。等到火势小一些就可以叫大军填平壕沟了。” 勒克德浑长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嗯,先等一等吧。” 虽然两座棱堡间这段壕沟并不算长,但还是能够同时容纳上百人通行的。 在攻打这段壕沟时清军尤其是绿营兵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的,勒克德浑不希望再去攻打其他壕沟重来一次了。 所以他决定等。 桐油总有烧尽的那一天,清军突破这一防线只是时间问题。 ... ...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火势终于小了许多。卡Kа酷Ku尐裞網 清军由绿营军开道,先将壕沟填平,进而大举推进。 可当他们的先锋军越过壕沟时却发现他们面前还有一条差不多宽的壕沟,这壕沟之前同样修筑了一堵胸墙。 很显然壕沟是不可能临时挖掘出来的,胸墙也不可能临时修筑的起来。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明军在一开始就想好的! 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绝望。 他们实在不想再重复一次冲击,可军令如山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海螺号再次想起,如同催命音符一般。 绿营士兵一手持盾一手握着虎牙刀,把身子躬成虾米状,闷头向前狂奔。 回应他们的是一枚枚“泥丸”。 这玩意似乎都带上了明军士兵的怒意,爆炸时的威力都似增添了几分。 每向前推进一步绿营兵就需付出惨痛的代价。 当然绿营兵们也有了经验,他们选择呈之字形向前推进,而不是之前的直线。 这样一来万人敌的威力降低了不少。 绿营兵冲到胸墙前时这一次明军没有放火,而是选择了白刃肉搏。 一个个明军士兵跳了出来手持腰刀和绿营兵砍杀在了一起。 他们人数处于劣势,但地形占优。故而还是能够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白刃战是残酷的。 一名明军士兵和绿营兵都拼掉了兵刃,滚落在地扭打在一起,用拳头、用脚、用牙齿,用一切能用到的东西。 明军士兵狠狠咬在绿营兵的脖子上,撕下一块带血的皮肉。 那绿营兵直接疼的昏死过去。 到处都是惨呼痛哭声,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 ... 清军虽然最终突破了壕沟的封锁,但勒克德浑的面色很不好看。 绿营兵的兵力在这一段折损了超过四成,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才仅仅是冲破了壕沟。如果当初他执意攻打堡垒会怎样?勒克德浑不敢想象。 不过不管怎么说,清军是来到了临清城下。 勒克德浑听从了石廷柱的建议,放弃攻打外围的戍堡,而是决定集中优势兵力猛攻临清城。 虽然没有红衣大炮,但勒克德浑军中还是有几门小炮的。 他命人把小炮推出来,对着临清城头放了几炮算是示威。 这几声响炮自然无法对临清城体造成什么损伤,但却是毫无疑问的挑衅。 很快他便接到了明军的回应。 几门佛郎机炮同时放炮,将清军阵前打的鸡飞狗跳。 勒克德浑大怒下令将攻城器械推进至城下准备攻城。 因为没有红衣大炮这种利器,勒克德浑在赶制云梯、冲车、投石机等攻城器械时还是很上心的。 但要把这些大型攻城器械运过哪怕是填平的壕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勒克德浑下令后只有两三架云梯、冲车被绿营军推着朝城头冲去。 虽然绿营军损失惨重,但勒克德浑还是选择让他们先上。 毕竟汉军八旗和蒙八旗是仅次于满八旗的精锐,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易动用。 打吧,打吧,只要能够拿下临清,这些绿营兵便是全部死光了勒克德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疼。 ... ... “陛下,城头危险,还请陛下移驾行宫。” 见朱慈烺要去往城头,高杰连忙劝阻道。 如今清军已经突破了棱堡、战壕的第一道防线,临清城便是最前线。 哪有让天子亲临前线的道理? 朱慈烺却是摆了摆手道:“朕意已决,定要登上城头亲自为将士们擂鼓助威,高卿便不要再劝朕了。” “这...臣遵旨。” 高杰十分不情愿的抱拳领命。 虽说临清城高大坚固,站在城头被流矢铅弹所伤的可能性很小,但毕竟还是有这种肯能的啊。 万一天子真的有个什么好歹,他岂不是成了大明朝的千古罪人了? 要知道当今天子刚刚十六岁,还没有册立皇后更是无嗣,若是真的有了意外,那帝位该由谁来继承? 各路藩王怕是要争个头破血流吧? 高杰猛的摇了摇脑袋,在心中呸了一声。 他怎么就不能盼点好的?陛下乃是天子,有上天庇佑,一定不会有意外的。 朱慈烺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经由马道登上临清城头。 高杰和他的亲兵跟在稍后的位置。 朱慈烺站在城头俯瞰,望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不由得感慨道:“这些绿营兵本都是大明官兵,奈何一朝从虏便步步错了下去。” 高杰抱拳道:“陛下,这些二鞑子比真虏还要可恶。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明明都是汉人,却要上杆子去舔鞑子的腚眼子,真是给汉人丢人!” 朱慈烺深吸了一口气道:“高卿,准备放炮吧!” 原来朱慈烺御驾亲临临清州时还带来几门十二磅炮。 这种新式佛郎机威力不比红夷大炮差,射速却更快,也更容易装填。 朱慈烺一直压着不让高杰擅用,为的就是等这个时刻。 高杰闻言大喜。他早就听说这佛郎机炮威力无穷,今日便用这些绿营二鞑子试炮! ... ... 第二百七十八章 炮灰 “放炮!” 高杰一声令下,临清城头十几门佛郎机十二磅炮一齐被点燃引子。卡Kа酷Ku尐裞網 巨大的冲击力将铅弹推射而出,朝清军阵中砸去。 正在推着冲车和云梯前冲的绿营兵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直到一颗铅弹砸在挡板上才感受到其威力的可怖。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冲车的车体立时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躲在挡板下的绿营兵顷刻间被砸成肉泥。 这一枚铅弹虽然不会发生爆炸产生二次杀伤,但仅仅靠冲击力就对清军士兵造成了相当可观的杀伤。 许多绿营士兵近在咫尺的目睹了这一惨状,胃里登时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呕了出来。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本来就不具备坚毅的性格,不然也不会投降满清。 这次冲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他们身后就是军法队,如果做逃兵军法队兜头就是一刀。 可现在他们真的受不了了。 同伴们被生生砸成了肉泥,连骨头都砸成渣子啦,是真真切切的死无全尸。 人的求生本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绝大部分的绿营兵纷纷掉头跑去。 其余本想坚持作战的士兵一看,这还打个什么,也纷纷掉头逃跑。 石廷柱见状直是气的跳脚。 这些绿营兵真是不堪用,几炮下去就把他们打废了。 “军法队上前!把这些逃兵的脑袋都给我砍下来!” 石廷柱怒目圆瞪,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 汉军旗的旗兵纷纷抽出腰刀,跨步上前准备执行军法。 对待逃兵他们不会有丝毫的怜悯。 如果这些绿营兵都逃了,岂不是得他们亲自上阵? 此刻必须杀一儆百! 可是败军溃兵的冲击力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成百上千的溃兵冲阵,竟是呈排山倒海之势。 绿营兵为了求生抱团冲阵,军法队的旗兵拼命挥刀劈砍,但除了砍伤几名溃兵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天呐!” 石廷柱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在他印象中都是清军所向披靡,何曾遇到过这种溃败的阵仗。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绿营兵真是把清军的脸都丢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放箭,放箭!” 无奈之下石廷柱只得提前动用了弓箭手。 这些弓箭手本来是要用作二次火力压制的,现在却不得不用来阻击溃逃的绿营军。若是让溃兵冲击了勒克德浑贝勒的本阵,石廷柱自己都保全不了。 八旗军都是精于射艺的,汉军旗同样如此。 在石廷柱的命令下他们纷纷弯弓搭箭,瞄准了似野兽一般狂奔而来的绿营兵。 陈顺才同样如此。 他咽了一口吐沫,搭在弓弦上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 他其实是不想这么做的。考虑到他们都是汉人,他有些下不去手。 但一想到这些绿营兵的溃逃会使得自己被推到前列攻城他的心中又生出一抹狠意。 都是你们自找的! 陈顺才心下一狠,手指离弦,一支雕翎箭打着转射向几十步外的一名绿营兵。 这名绿营兵只有十六七的模样,本来正在狂奔,一支箭矢突然射来穿透了他的喉咙。 “呜呜!” 那名绿营兵双手死死的掐在箭矢上,想要把箭头拔出来。卡Kа酷Ku尐裞網他想要呼救,可是发出的声响只是低沉的呜咽声。 暗红色的鲜血从脖颈中流出,剧痛使得他的身体痉挛。 下意识的软倒在地后他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一个个绿营兵踩过他的身体,继续向前奔去。 陈顺才虽然和这名绿营兵只有一刻对视,却忘记不了他的眼神。 愤恨,绝望,不甘... 临死前的求生欲望... 陈顺才猛的甩了甩头,再次抽出一根羽箭搭在了弦上。 箭矢如蝗,不时有绿营兵被射中倒地,但更多的绿营兵还是义无反顾的朝本阵冲来。 他们要活命!去攻城只能送死! “真是见了鬼!” 石廷柱倒抽了一口凉气。 军法队无法阻止溃兵、弓箭手也无法阻止,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叫旗兵主力和绿营兵肉搏? 这时勒克德浑冲了过来,冲石廷柱怒吼道:“你这奴才还等什么,明军能放炮,我们就不能吗?” 原来勒克德浑军中虽然没有红衣大炮,却也有一些小炮。 这些小炮虽然无法用来攻城,但用来轰人还是可以的。 石廷柱如梦方醒:“奴才这就遵命照做。” 在石廷柱的指挥下,汉军旗兵将小炮推到阵前冲着绿营兵引燃。 这铅弹的威力虽然不比十二磅炮,却也不容小觑。 对溃逃的绿营兵来说噩梦再次上演。 “啊!” 一声声惨叫相继传来,不少士兵胸口被铅弹径直穿过,留下巴掌大小的血窟窿。 他们有的人当即死亡,有的人却没有死透,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扭曲着。 “敢逃跑者格杀勿论,妻女充为奴仆发往宁古塔!” 石廷柱见炮击取得了效果,遂趁热打铁的说道。 绿营兵被旗兵几轮炮击后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站在那里,又听到石廷柱那番话也变得冷静了下来。 是啊刚刚他们四散逃命,一路溃逃是出于本能。 但冷静下来后他们一个个都感到后怕不已。 别的不说,就说那些已经成家的士兵,他们若是做了逃兵,家眷还能落得个好?肯定会被充作奴仆随意驱驰打骂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一想到这里他们便心如刀绞。 攻城也是被炸死,逃跑也是被炸死。既然都是被炸死,他们当然会选择去攻城。 这样他们的家眷即便得不到抚恤,至少也不会被充为奴仆发往宁古塔。 大部分的绿营兵十分无奈的扭过身去,再次朝临清城头冲去。 至于那些仍然冥顽不灵企图冲阵的溃兵,石廷柱也不姑息,下令旗兵继续放炮,把他们炸的尸骨无存。 绿营兵就像一只藤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城头之上,朱慈烺见绿营兵又折返而来,心底竟然生出一丝不忍。 毕竟这些也都是汉人,也都曾是他的子民。 可这丝不忍稍纵即逝。 要怪就怪他们自己,怪他们为虎作伥替满清做狗。 朱慈烺此刻要守护他所珍视的东西。 ... ... 第二百七十九章 陛下神武 蝼蚁一般的兵卒啊! 一炮下去,炸飞炸死几十人,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卡Kа酷Ku尐裞網 空气之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直是让人作呕。 那些初次经历战斗的新兵蛋子不少都呕吐了出来,脸色蜡黄如同枯木一般。 但这是他们所必须经历和成长的。 何况天子亲自在城头为他们擂鼓助威,这多少给他们增添了许多信心。 “为了圣上,为了大明!” “为了大明!” “为了圣上!” 几轮放炮后有少数的绿营兵冲到了城下。高杰指挥明军放箭。 朱慈烺甚至从近侍手中接过御弓,弓拉满月射了一箭。 城下的绿营兵很多,故而根本不用瞄准。朱慈烺这一箭应该也是射到了人。 身后的李成栋却十分机敏的喊道:“陛下射中了一名东虏伪总兵!陛下威武!” 一众将士也纷纷喊道:“陛下威武!” “陛下神武!” 朱慈烺知道在这个时代天子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的一切文治武功也会被放大。 何况天子能够亲临前线鼓舞士气是一件十分难得是事情,必须好好利用。故而朱慈烺虽然只是朝绿营兵人群中射了一箭,却被描述成薛仁贵一箭定天山一般。 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朱慈烺也坦而受之。 明军对于清军的火力压制做的很到位,加之绿营兵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多少动力继续攻城。 石廷柱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勒克德浑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绿营兵既然迟迟不能打开局面,便得派汉军八旗出阵了。 石廷柱虽然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得做出这个决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海螺号声再次响起,早已等候多时的绿营兵如同脱缰野马一样杀向城下。 在他们看来绿营军已经大大消耗了明君的守城器械,他们只需要一鼓作气冲过去就能拿下临清。 城头之上的朱慈烺显然也注意到了清军的变化。 突然注入的生力军使得清军的势头一振,也已经有云梯搭在了临清的城墙上。卡Kа酷Ku尐裞網 “放滚木、礌石,快!” 战场之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忽、松懈。 每一个失误都是致命的。 高杰与李成栋拼命嘶喊着,指挥麾下将士作战。 巨大的滚木、礌石被士兵们搬起,举过垛口扔了下去。 顺着云梯往上爬的汉军旗兵纷纷被砸中痛呼一声摔下梯去。 明军将准备工作做得很足,故而整个防御战中没有出现断点。滚木、礌石被源源不断的扔下城去,汉军旗兵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可石廷柱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必须要拿下此城。 便是汉军旗兵攻城受挫他也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反而向战场投入了更多的兵力。 “放夜叉擂、狼牙拍!” 面对数量更多的清兵,高杰等将祭出了大型守城器械。 不管是夜叉擂还是狼牙拍,都是靠城头之上的士兵操纵。 使用的时候将其刚刚抬起再猛的砸下去,不光是人便是云梯都会被拍的粉碎,其威力十分可怖。 清军士兵显然没有想到明军还有这么可怕的守城器械,一时有些发懵。 不过好在第一架冲车已经被推到城下,冲着临清城门开始猛撞。 巨大的攻城锤每撞击一下城门就会随之颤动。 尽管明军在城门之后堵了不少巨石,可所有人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因为滚木礌石已经基本用完,高杰命人拆卸靠近城门普通宅子的石料朝城下砸去。 这些石料的重量比一般的礌石更重,体积也更大,一块砸下去就将冲车的挡板护板砸了个稀巴烂。 没有了挡板防护,躲在冲车下的清军便都成了靶子。 明军一泼箭雨下来清兵纷纷哭爹喊娘。 石廷柱面色铁青,攥紧的拳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实在没有想到临清的明军战斗力也会如此强悍,他们不是把主力精锐都集中到德州去了吗? “投石机准备!” 石廷柱忍无可忍决定祭出杀招。 此先清军赶制了十几台投石机。 虽然在突破壕沟时损伤了几台,但还是有八九台的。 这玩意可是攻城利器,可以有效的压制城头明军,给攻城的士兵赢得时间。 八旗汉军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很快投石机便被摆好位置调整仰角对准城头。 “抛射!” 石廷柱一声令下,士兵们催动压杆绞盘,巨大的石块被抛射而出径直朝城头飞去。 “陛下小心!” 一名侍卫眼疾手快将朱慈烺扑倒在地,而片刻之后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径直砸在了朱慈烺原先站的位置。 朱慈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投石机很难控制投射的准确性,故而方才那下清军肯定不是瞄着他投射的。 只不过石块歪打正着朝着朱慈烺飞来。 若朱慈烺方才真的被砸中那整个战场的局势甚至是明清对决的大局恐怕都要随之改变。 好险,真的好险啊! “陛下,请恕臣犯驾之罪。” 事后那侍卫连忙跪倒请罪。 朱慈烺却是亲手把他扶起。 “汝何罪之有?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汝救驾及时,朕必予重赏。” “多谢陛下!” 高杰和李成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变故,纷纷赶来这边。 “陛下无碍吧?” 高杰战战兢兢的问道。 方才若是朱慈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的罪名便是背定了。 “还请陛下移驾行宫,此地十分凶险,陛下不宜犯陷呐。” 吃了一次亏,高杰自然不想再吃第二次。 他冲朱慈烺抱了抱拳劝谏道。 谁料朱慈烺却是摇了摇头道:“高卿不必再说了,将士们在城头拼命,朕岂能躲在行宫里?再说,若是这临清真被攻下来,朕便是躲在行宫里又能躲过去吗?朕要与将士们一起战斗!” 高杰听罢差点晕死过去。 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个性格执拗的主啊。 天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高杰还能说什么? 他毕竟是臣,自然应该遵旨行事。 无奈之下高杰只得拨出一百个亲兵,冲他们吩咐道:“你们一定要保护好陛下周全!” ....... ....... 第二百八十章 连老天都哭了 “疯了,明贼都疯了!” 石廷柱瞪圆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通常情况下投石机在一轮抛射后守军都会狼狈不堪,此时正是攻城方的机会。 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有小股士兵攀上城头,和城头守军进行肉搏,就会给城下士兵赢得更多的时间。 随着源源不断的士兵涌上城头,攻守之势就会发生转变。 战场之上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都会直接影响到最终的走势。 把握住机会便等于赢了一半。 可今日的情况完全不像石廷柱设想的那样啊。 明军不但没有慌乱,反而表现的极为愤怒,似是要急于雪耻复仇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却是不知道方才投石机抛射而出的一枚巨石差点砸中了大明皇帝。 明军士兵们感到无比愤怒,这才会开始一波波如浪潮般的反击。 这是一支让石廷柱感到十分陌生的明军。 抛开他们的战斗力且不谈,其意志力实在太坚定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石廷柱绝对不能选择放弃。卡Kа酷Ku尐裞網不然之前做出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死掉的士兵也都白死了。 “继续攻城,先攻上城头的赏银千两,连升三级!” ...... ...... 太可怕了! 陈顺才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牙齿还在打颤。 方才一个时辰发生的绝对是他这辈子以来经历的最恐怖的事情。 大炮轰射,石块纷飞,箭矢如羽,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哀嚎,整个战场就像一座屠宰场一般。 陈顺才靠着装死才躲过一劫。 这也是他的拿手好戏了,在以前就经常使用。 靠着这门独家绝技他一次次的化险为夷。 这一次他装起死来十分容易,因为到处都是死人,随便往地上一倒闭上眼就不会有人怀疑。 只要蒙混过关,陈顺才便可以找机会归队。 这种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注意零散的兵卒。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经历了一整日的猛攻,清军还是没有对临清城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卡Kа酷Ku尐裞網 石廷柱无奈之下下令鸣金收兵。 陈顺才看准时机一个骨碌翻起身来,半弓着腰朝拖拖拉拉的队伍跑去。 他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有些是自己牛录的,有些是别人牛录的。有些是还不错的朋友,有些只有一面之缘。 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屈辱、茫然,但陈顺才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不管怎么说,陈顺才总算活着回来了。 活着就好啊。 现在他已经有了二丫,二丫也有了身孕,他是要当爹的人了。 这种时候怎么能战死在外? 好日子已经在向他招手,陈顺才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汉军旗的损失没有绿营严重,但也死了不少人。 牛录章京们在清点自己的兵员,人数缺额太严重的则会被打散分补到其他牛录中。 陈顺才所在的这个牛录还算好,只损失了大概三成的兵员,不需要拆散。 他三两步走到土旮旯旁一屁股坐倒在地捏着牛皮囊把水灌入口中。 “陈大哥!” 陈顺才顺着声音望过去,见是刘良民不由得一喜。卡Kа酷Ku尐裞網 “良民,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在这个牛录里陈顺才和刘良民的关系最好,二人有十几年的交情。 看到刘良民没事陈顺才便放心了。 刘良民走到陈顺才近前,低声道:“还不是用陈大哥你教我的那招。要不是装死我现在早就做了孤魂野鬼了。” “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顺才已是下定决心,不管局势怎样他都要装死。 若是清军一路强势拿下临清自然最好,他也不眼红先冲进城的士兵。如若清军败了至少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而如果死了一切就都完了。 “陈大哥,你说这个仗得打到什么时候啊。” 刘良民苦着一张脸叹道:“本以为进了关用不了多久大清就能坐稳江山。可现在看不是这么简单啊。” 据传言明廷吸纳了顺军残部,实力大涨。现在除了偏居四川一地的张献忠,天下这盘棋基本上就是明和清来下。 可通过这次临清大战,刘良民发现他印象中温顺如羊羔的明军突然变强了许多。 “这个啊,可不太好说。” 陈顺才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于将领来说肯定是希望有仗打,这样可以不断积累军功得高官厚禄。 可普通士兵就不是这么想了。 他们抢来的金银已经足够一辈子花了,只想着安心拿着铁杆庄稼过活,而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替别人卖命。 “走一步算一步吧。” 可悲的是,他们这样的普通士兵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服从于军将主子的安排,最多也就是在战场上装装死,苟全一条性命。 “你说豫亲王那边打的怎么样了?上一次德州大战咱可是见识过,那城池真是高大坚固,难打的很。” 空闲的工夫,刘良民有一搭无一搭的闲扯着。 “德州那边?上一次是因为咱没有攻城利器。这一次豫亲王可是推着十几门红衣大炮去的。大炮齐射之下还不得把德州的城门楼子都给炸平了?” 陈顺才对红衣大炮的威力很有信心,攻打太原时他曾经亲眼看到红衣大炮把太原城头的墙垛炸为齑粉,城门更是如同一张薄纸似的一轰就烂。 德州城再坚固能比太原还坚固,能比潼关还坚固? 何况豫亲王统领的可是真满洲勇士啊。 恐怕现在他们已经攻入德州了吧? ....... ....... 德州的情况并不比临清好多少。 在多铎的严令下,清军好不容易突破了战壕防线,将红衣大炮推到了城下。 他们正准备点火开炮教训一番嚣张的明贼,却赶上了电闪雷鸣天降暴雨。 这真是太不赶巧了! 火铳、火炮最怕的就是下雨天,一下雨引子燃不起铅弹自然无法射出。 十几门红衣大炮全部哑火让多铎气的直跳脚。 可是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咒骂一番老天吧? 无奈之下多铎只得下令鸣金收兵,从长计议。 这场仗怕是要打很久啊。 ...... ......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吹出来的名将 清军的鸣金收兵使得临清城中的明军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虽说清军并没有直接威胁到城头,但几次投石机抛出的石块还是把高杰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尤其是其中一块石头差点砸到了天子。 若是大明皇帝陛下真的被砸到丧命,高杰怕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事后他越想越怕,便带着一帮将领哭谏,请求天子无论如何要移驾行宫。 朱慈烺微微感到一些惊讶。 要知道,哭谏一般是文官的路数。大小九卿、科道言官最是精通此道。想不到高杰这样的武将竟然也学会了。 不过细细想一想高杰等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战场之上凶险万分,朱慈烺待在那里明军就必须分出人手来保护他。 而且有些突发情况是让人猝不及防的。就比如那次清军投石机抛出的石块,若是再错位一些朱慈烺怕真要出事。 人是不能一直相信运气的。 哪怕是皇帝。 朱慈烺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天子受命于天都是唬人的鬼话。他与其他普通人一样受了伤会流血,自然也可能会死亡。 若是在战场上因为意外而死,那对于整个大明朝来说绝对是一场天崩地裂。 好不容易趋于稳定的朝堂肯定又会变得风起云涌,各路势力站队支持藩王,内耗不止血流成河... 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朱慈烺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前世的历史已经说明,要想对抗满清必须有一个绝对权威的天子,说一二二的朝廷。 朱慈烺也在反思自己,他的一时头脑发热可能会带给大明灾难。 当然,鼓舞士气的效果已经达到。接下来的时间朱慈烺大可以在行宫坐镇。 这样更为安全,也有利于明军的发挥,使得他们不必为了保护朱慈烺而分神。 其实只要朱慈烺在城中,明军就会爆发出超常的战斗力。 从士气上讲,明军更是压过清军许多。 在行宫中休息时朱慈烺倒是对这一路清军的统帅勒克德浑起了浓厚的兴趣。 在原本历史中,勒克德浑被描绘成了一个百胜将军的形象。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位多尔衮的死党和多铎一道为满清鼎定天下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问题是从目前几次高杰和勒克德浑的对决中朱慈烺发现勒克德浑的能力被严重夸大了。 抛开北直隶那场遭遇战不说,便说临清攻城战,勒克德浑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竟然打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说绿营兵不堪用,汉八旗、蒙八旗的实力可不弱啊,怎么被勒克德浑用的如同无头苍蝇一般? 这不是一个名将的表现啊。 如果用年龄解释就太牵强了。 勒克德浑虽然年轻,但在原本历史中他差不多也就是在这个年纪“叱咤风云”。 还有爱新觉罗家的另一个后代博洛,也是被颂为绝世猛将。 为何老虎突然变病猫? 朱慈烺相信这绝非巧合。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些所谓的绝世名将都是满清自己吹出来的。 努尔哈赤确实很能打,莽古尔泰、阿敏等人也确实是猛将。卡Kа酷Ku尐裞網代善、皇太极早期也是擅长带兵的。 可到了多尔衮、多铎这里就变了味。 不知是不是努尔哈赤晚年蝌蚪质量下滑严重,老十四和老十五并没有继承他悍勇的特质。相反,此二人倒是很怂。 围锦州时,多尔衮竟然带着自己的牛录跑路,这点像极了有名将之称的吴三桂。 怪不得后来吴三桂降清,多尔衮对他委以重任,交给他一支大军让他征讨西南。 原来是气味相投啊! 多铎就更不用说了。他吹嘘最多的平定江南实际上根本就没打过什么硬仗,也就是围江阴时阎应元组织城中百姓奋勇抵抗,给清军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故而城破后多铎下令屠城,借以发泄心中的怒火与恨意。 除了江阴之战,清军南下过程中基本没有遭到抵抗。 刘良佐等人更是望风而降。 就是这样一路顺风顺水的拿下江南,也被多铎吹成了盖世武功,此人的脸皮端是比城墙还厚。 至于满清的下一辈就更不堪了。 不管是博洛还是勒克德浑都是如此。 拿下江南后不久多尔衮命勒克德浑接替多铎的职位,负责对残明势力进行攻剿,结果勒克德浑办的很不给力,甚至差点翻车。 也就是靠着南明内耗才吃鸡成功。 至于博洛也差不多。 此人奉命领兵征讨隆武朝廷。 结果在攻打之前就和首鼠两端的郑芝龙搭上了线。 郑芝龙早就想要降清,只是担心满清高层没有人替他说话,这便派人去见了博洛。 郑芝龙的意思很明白,你博洛要是能保我荣华富贵,我郑芝龙就把平定福建的功劳拱手送上。 博洛当然大喜。 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福建,这可是值得吹嘘十年的事情啊。 二人一拍即合。 郑芝龙为了表达诚意,甚至撤走了驻扎在仙霞关的军队。博洛这才得以轻松拿下福建,并追上了隆武帝将其处死。 再往后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就更没有能看的了。 但那时候明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慢慢的被蚕食消耗。 若真像朱慈烺推断的那样,这次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勒克德浑既然是草包废物,明军自然要追着他痛打。 每消耗一名清军士兵对大明来说都是重要的。 虽然汉八旗、蒙八旗的实力不如满八旗,但也是入关前就跟着满清东征西讨的军队。 若是能够趁机把这支军队吃掉... 虽说历史上满清打天下靠的是绿营军,但那是在八旗精锐皆在的情况下。 有八旗精锐压阵,绿营军自然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卖命。 但如果满清八旗军的实力折损严重,绿营军恐怕就未必那么忠心效力了。 人都是自私的,那些绿营军将领投靠满清不就是认为满清实力强,夺得天下的可能性高吗?如果这个实力对比翻转过来,变成明朝强,满清弱,又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朱慈烺有些激动,下旨传召高杰觐见。 ... ...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朕有一个大胆的计划 高杰得知天子召见连甲胄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赶去行宫觐见。卡Kа酷Ku尐裞網 行宫虽然规模不比紫禁城,但规矩却也不少。 高杰任由随驾锦衣卫搜身,并将佩刀交给了他们。 做好这一切后高杰由一名小宦官引着来到朱慈烺暂住的寝殿。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圣,可高杰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继而迈开步子朝寝殿中走去。 朱慈烺此刻正端坐殿中,高杰进殿后当即跪倒行礼。 “臣高杰拜见陛下!” 朱慈烺抬了抬手道:“高卿平身吧。” 高杰这才站起身来。 他身材十分高大,但在天子面前显得很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朱慈烺示意宦官给高杰赐座,高杰千恩万谢的谢过了。 经过他的观察,天子比一年前刚刚登基时更加成熟了,眉宇间都投射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高卿,朕召你觐见是为了与东虏交战的事情。” 朱慈烺淡淡笑道:“此殿中没有外人,高卿不必拘束。卡Kа酷Ku尐裞網” 高杰连忙道:“陛下尽管问,臣定知无不言。” 朱慈烺满意的颔首点头。 “依朕看,清军此次鸣金收兵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次攻城,因为他们损失惨重,需要时间休养。” 朱慈烺稍顿了顿继而接道:“朕在想何不趁此机会出城袭营?” 高杰本以为朱慈烺要说些稳固防守,再接再厉的套话,谁曾想朱慈烺竟然想让他们出城袭营。 嘶! 高杰直是倒抽一口凉气。 “陛下,若是东虏故意示弱,诱我军出城野战呢?” 出城野战高杰倒是不惧,但他总觉得守城是更好的选择。 借着坚固的城池消耗清军,明军的损失可以降到最低。 不过天子显然有更深层的考虑,他也只是试探性的问一问。 如果天子执意如此,高杰作为臣子自然会领命。 “若是换做旁人大概还有可能,可这个勒克德浑不会。据朕调查,此人就是个纨绔子弟,由他统兵出征,九酋真是瞎了眼。” 朱慈烺当然不能对高杰说他的判断来自于结合史实的分析。 他只能说是通过调查。 毕竟皇帝还是有这一特权的,内厂军情司的设立也是为了做好情报搜集的工作。这么解释完全可以。 高杰心中却是一惊。 他早就听说内厂军情司遍布各地,手眼通天,比之东厂、锦衣卫还要厉害。 想不到内厂军情司的手已经伸到了东虏身边了啊。 陛下这么说肯定是拿到了实料。 其实从一开始高杰就觉得勒克德浑很怂很无能,只是本着不能轻敌大意的原则他没有把这个话说出来。 可高杰还是有些担忧的。 勒克德浑虽然是纨绔子弟,可他身边的人有懂打仗的啊。 贸然出城恐怕不好收场啊。 朱慈烺见高杰面色凝重显得有些犹豫,便提声道:“朕有一个大胆的计划,高卿且听听看...” ... ... 大明皇帝就在临清城中的消息不知怎的在清军大营中流传开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一开始大部分人还不信,但传的多了,竟然连细节都增添了不少,变得绘声绘色。 一些士兵纷纷感慨,怪不得攻打临清的时候城头的明军都似吃了猛药一般变得勇猛无比。 原来是皇帝在城里啊! 陈顺才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他却不怎么相信。 皇帝亲征?这怎么可能? 便是大清太宗皇帝,在登基即位之后也没有亲自领兵出征了啊。 摄政王多尔衮也是如此。自打出任摄政王以来便坐镇京师,打仗的事情都交给了两个弟弟多铎和阿济格。 尚武的大清皇族都尚且如此,文弱的明朝皇帝怎么可能御驾亲征? 荒唐,荒唐至极! 多半是明军散布出来的谣言,想要借此扰乱清军军心。这些傻子竟然一个个信以为真,真是愚蠢无比。 哎,管他娘的明朝皇帝在不在临清。 陈顺才现在满脑子都是赶快打完仗。别管是明军胜还是清军胜,打完了就好。 这样他就可以回家照顾二丫。 现在赶回京还来得及,时间拖得久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陈顺才可不希望二丫生产的时候他不在身边,更不希望孩子睁眼的时候见不着爹。 可是流言在营中越传越厉害,即便陈顺才不想听也没法子。 他只得和刘良民躲在人少的地方闲聊。 “陈大哥,你这次回去要不就告个伤吧。以后别再出征了,为了嫂子为了孩子啊。” 满清对于旗兵的管理十分严格,除非受了大伤,否则一有战事必须应召。 陈顺才叹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要报伤就得上面帮你圆谎,少不了得送银子。这一级级的送出去,便是有座银山也得被搬空了。” 自己有多少家底陈顺才十分清楚,最多只够买通牛录章京、梅勒章京,再往上就不够了。 “哎,那可咋办。我就一个人倒是没啥,陈大哥你,哎...” 刘良民显然为陈顺才感到可惜,但陈顺才接下来的一句话把他吓了一跳。 “要不我干脆跑吧,带上你嫂子有多远跑多远。” “啊!” 刘良民惊呼出声道:“陈大哥,你是在说笑呢,对吧?” “嘘!谁跟你开玩笑。我想了半天发现跑是唯一的办法。” 陈顺才咽了一口吐沫压低声音道:“我的运气已经够好了,但不可能次次都是这么好运。万一哪天翘辫子了,叫你嫂子一个人带着孩子咋活?” “可是,可是陈大哥你要往哪里跑啊。” 刘良民一脸茫然的问道。 “这个我也还没想好。” 陈顺才吐出一口浊气道:“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不行躲到深山里面去。” 陈顺才想清楚了,靠着积攒下来的金银够他和二丫下半辈子过活了。若是继续打仗,天知道哪天就得丢掉性命,到时可真是有钱没命花了。 “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讲。” 陈顺才告诫刘良民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刘良民连忙点了点头:“陈大哥你放心好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夜袭烧营 长夜漫漫,陈顺才在做一个奇怪的梦。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梦中,他和二丫坐在屋里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傻傻的笑着。 屋里燃着一只火盆。 火焰烧的木炭劈啪作响,熏得人暖暖的。 二丫的身子倚靠在陈顺才的肩膀上,一股清香萦绕在他的身旁。 陈顺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沁人心脾。 陈顺才在二丫高高鼓起的肚子上抚摸了一阵和声问道:“这次你再猜猜,是男孩还是女孩?” 二丫却是默然不语。 “我猜是个带把的。”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嘿嘿,你想吃点啥,我去给你弄。” 便在这时,二丫从腹腔深处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 陈顺才只觉得头皮发麻,咽了一口吐沫将二丫的身子扳了过来。 这一看却是把他吓了一跳。 二丫清秀的面庞变成了一面骷髅,鼓起的肚子也开始向外渗血。 “啊!” 陈顺才惊呼一声,下意识的站起身向后退去。 他一个踉跄踢倒了火盆,火焰引燃了床边的帷幔,立时燃起熊熊大火,似是要把整间屋子吞噬干净。 这是梦,这是梦! 陈顺才暗暗说道。 都不是真的,这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陈顺才拼命想要醒来,可也是见了鬼他就像被鬼压床似的,虽然神智介于清醒与混沌之间,但怎么也动不了。 最终还是刘良民把他拽了起来。 “着火了,快跑啊!” 陈顺才迷迷糊糊间环视了一周,发现营帐已经烧了大半,帐中尽是浓烟。 他也顾不得许多,迈开双腿就向外跑去。 好不容易跑出帐去,陈顺才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刘良民就坐在他身旁,一样的狼狈不堪。 “陈大哥,夜袭,明贼出城袭营了......” 冷风一吹,陈顺才的神智便清醒了许多。他环顾四周发现大营中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狂奔逃命的士兵,有些甚至连衣物都没有穿好。 “好端端的明贼怎么会袭营?” 陈顺才皱起眉头道:“值守的戍卫难道睡着了吗?” “这个我哪知道啊。不过看样子营中戒备不足啊。” 刘良民哭丧着张脸,双手一摊道:“外面的绿营营帐被烧了个干净倒也罢了,连咱靠里的汉军旗营帐都被烧了,真是太憋屈了。” 陈顺才陷入了沉默。 这支清军是按照梅花形状扎营。 最外围的是绿营军,靠里的则是汉军旗和蒙军旗。 结果靠里的汉蒙八旗营帐都被明贼一把火给烧了,这守卫简直是形同虚设啊。 “呀,糟了!陈大哥你看那边!” 刘良民猛然惊呼了一声,手指着北面发抖。 陈顺才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北面燃起了熊熊大火。而他很清楚那个方向是清军用来存放粮秣的。 明贼把清军存放粮秣的营帐给烧了! 这帮该死的明狗! 陈顺才攥紧了拳头,胸中升起了熊熊怒火。 原本清军带的军粮还算充足,即便是两三个月也够用。 可这一把火却是将粮草烧了个干净,清军将面临断粮的尴尬处境。 明军在临清附近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所有百姓一概迁入城中,自然也不会给清军留下粮食。 这样即便清军想要去打粮都不可能。 这是要把他们逼上绝路啊! 军队断粮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在战时。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一旦士兵们发现没有饭吃,不满的情绪会急剧增长甚至会因此爆发哗变、营啸。 如果处理不好,将引发全面崩盘。 “陈大哥,咋办啊咱,这下彻底完了。” 刘良民欲哭无泪,声音中满是悲凉。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陈顺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 ...... 勒克德浑面色铁青,喉结上下耸动,双手紧攥成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跪在帐中的各个将领皆是一语不发,没人敢抬头与勒克德浑对视。 “废物,一帮废物!本贝勒要你们有何用,本贝勒要把你们这帮狗奴才全杀了!” 勒克德浑盛怒之下拔刀出鞘,竟然真的要挥刀朝近前一人砍去。 “贝勒爷息怒,明贼这是要扰乱我军军心啊。贝勒爷万万不能中计!” 勒克德浑顺着声音望去,见说话的是石廷柱遂冷笑道:“军粮都被人一把火烧了,你还跟本贝勒说息怒?石廷柱,难道你能给本贝勒变出粮食来?” 勒克德浑只觉得恼怒不已,为啥他每一次领兵都不顺利。上次在北直隶中了高杰的诈败诱敌之计,这一次又被明军趁着夜色袭营,一把火烧了粮草...... 老天爷这是存心跟他过不去吧! “回贝勒爷的话,奴才给贝勒爷变不出粮食,不过奴才觉得现在的局面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石廷柱一字一顿的说道。 勒克德浑气极反笑道:“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你倒是说说,本贝勒现在还能做什么!” 石廷柱朗声道:“贝勒爷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命令士兵攻城,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临清。如此一来粮食有了,功劳也有了。” 他说完这句刻意停下等着看勒克德浑的反应,果不其然勒克德浑冷笑道:“白天的情况你难道没看到吗?这临清城一时半会难以打下。现在军中都知道粮草被烧,正是人心惶惶,本贝勒拿什么攻城?” 石廷柱遂继续道:“贝勒爷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舍弃辎重,往德州方向急行军,争取和豫亲王汇合。” 勒克德浑挑了挑眉,显然有些动心。 如果石廷柱建议他率军退回北直隶再做从长计议,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因为这么做就等于变相承认打了败仗,即便摄政王多尔衮不追究他的责任,勒克德浑也再难在满清贵族中抬起头。 这个人他丢不起! 但往德州方向靠近就不同了。 在勒克德浑看来多铎统率的是大清实力最强的满八旗,阵中又有红衣大炮,恐怕此时已经拿下德州城了。 勒克德浑只要能够率部跟多铎大军汇合,粮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 ...... 第二百八十四章 算无遗策 “陛下,东虏已经拔营了!陛下真是英明神武,算无遗策!” 这一次高杰可不是在拍马屁了,而是真的佩服朱慈烺。 “哦?高卿可能看出东虏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朱慈烺正襟危坐,微微颔首道。 “禀陛下,东虏是往东边去的!” 高杰只觉得十分激动,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和陛下预料的一模一样!” 有意思! 朱慈烺在心中暗暗道。 其实他也不能完全预料到勒克德浑会拔营往东行军。 这一切都是推测。 朱慈烺命高杰派出精锐骑兵趁着夜色冲出清军大营纵火制造混乱,从而趁机烧掉清军的粮草。 即便面临如此窘境,勒克德浑还是有其他选择的。 朱慈烺之所以推测勒克德浑会向德州方向行军乃是从心理角度分析。 勒克德浑是一个根正苗红的满清贵族。 而满清所信奉的那一套是强者为尊,马背上挣军功。卡Kа酷Ku尐裞網 勒克德浑虽然是贝勒,却也不能不遵守这个规矩。 这种情况下勒克德浑肯定不会灰头土脸的选择撤军,这样他即便回到了北京也肯定会被多尔衮严厉斥责一番然后剥夺掉领兵权,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闲散贵族。 这是勒克德浑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不能撤退,只能戴罪立功。 但怎样戴罪立功呢? 勒克德浑统领的这支大军囤积的粮草被烧了个精光,火头营手头的口粮恐怕只剩下一两日的,便是杀马也撑不了多久。继续留在临清是没有意义的。 而三路清军中实力最强的多铎部却正在攻打德州。 这个时候勒克德浑当然会想去投靠多铎。 虽然这样一来他的风头将被多铎彻底盖过,但总好过落得一个仓皇落败的罪名吧? 换句话说跟在多铎屁股后面闻屁也比自己单干好。 但是这样一来就有一个问题了。 清军的口粮并不多,即便省着吃也撑不了几日。 勒克德浑肯定会下令全速急行军。 这本来是没有问题的,汉八旗和蒙八旗基本都是一人两马甚至三马,换着骑可以一直保持急速赶路。 但绿营兵就不行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步兵,有马的很少,即便有也是单骑。 而如果长时间骑行一匹坐骑赶路,马匹很可能会累死。 更不用说那些用两条腿追汉八旗、蒙八旗的普通步兵了。 所以勒克德浑下令朝德州急行军的时候就意味着这支清军会断开。汉八旗、蒙八旗会冲在最前面,后面则是拖得稀稀拉拉的绿营军。 这种时候勒克德浑是没有精力去管绿营兵死活的。 如果朱慈烺能够趁机吞掉这部分的军队,对于整个战局将起到举足轻重的影响。 看似绿营军的战斗力不强,但他们人数却是最多的。 绿营兵绝大多数时候是清军用来做消耗的,待绿营兵冲锋一轮,汉八旗、蒙八旗、满八旗才会冲锋。 而如果绿营军没了,清军八旗就得亲自上阵,没有别的选择。 高杰在河南、北直隶北伐的时候曾经消灭了一大部分绿营军。 现在勒克德浑统领的这部分绿营兵其实是多铎从山西带回来的一部分。卡Kа酷Ku尐裞網 若是明军把这部分绿营兵消灭,清军统治区的绿营军队就只剩下了陕西地区的了。 朱慈烺仔细思忖了一番后朗声道:“传旨,命骑兵出城追击东虏,斩首一级赏银五十两,绿营兵首级亦如此。另派人通知德州总兵秦拱明,勒克德浑已经向德州进军。” 高杰闻言大喜。 天子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啊。 斩首一级赏银五十两,这可是指的斩首真虏的赏赐。 而陛下现在竟然表示斩首绿营兵也视同斩首真虏,这肯定会激发将士们的战斗欲望。 “臣遵旨!” 高杰双手抱拳沉然领命。 ... ... “贝勒爷,喝口水歇一歇再行军吧。” 石廷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无奈的说道。 “嗯,下令全军就地休息一下吧。” 勒克德浑不咸不淡的说道。 自打拔营向德州行军以来,勒克德浑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拼命的抽动鞭子驱赶坐骑生怕明贼突然从哪里冒出来。 石廷柱觉得这个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明贼如今都缩在城里怎么敢出城追击? 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没有数吗? 靠着坚城尚且能够一守,出城野战就是被屠戮的份。 但显然勒克德浑已经被吓破了胆,说什么也不听石廷柱的劝阻,一意孤行要让汉八旗、蒙八旗先走,绿营兵跟在后面。 一开始绿营兵还勉强跟的上,可时间越长距离拉开的越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个是步兵一个是骑兵,若是骑兵不等,步兵怎么可能跟得上。 等于勒克德浑统领的这支大军是被人为的分成了两段。 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石廷柱也不想多说什么。等到大军和豫亲王汇合再做计较吧。 勒克德浑踢蹬下马,用汗巾擦了擦脸,从腰间取下牛皮水囊启开塞子便往嘴里灌。 他实在是太渴了,一连喝了整整一水囊才停了下来。 “到德州还得多长时间?” 勒克德浑擦了擦嘴角随口问道。 “这个不好说,如果赶得急一些的话,两日是能到的。” “两日!” 勒克德浑皱了皱眉道:“太慢了些,换马骑乘行军也是这样吗?” 石廷柱心中无语。这已经是换马骑乘的速度了,如果不换马跑三十里就要休息。 “是的,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罢了,两日便两日吧。传令下去歇上半个时辰便出发!” 勒克德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便在这时突然从远处打马而来一骑。 “贝勒爷,明贼追过来了!” 那骑手飞驰至勒克德浑身边,一个骨碌翻下马背高呼道。 “什么!” 勒克德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吃惊的说道:“他们是疯了吗?竟然敢出城追击。” 那骑手显然是绿营军的装扮,哭泣道:“我们都是步兵跑不过明贼。如今明贼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奴才拼死才杀出一条血路,还请贝勒爷率军回援啊!” ... ... 第二百八十五章 被迫回援的勒克德浑 勒克德浑的脸憋得猪肝色,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军如此嚣张的出城追击,这是吃定了他啊! 要回援吗? 勒克德浑很犹豫。 现在距离德州只有一两日的路程,到了德州他就安全了。 若是在这个时候冲杀回去和明军拼命,孰胜孰负可就说不好了。 毕竟清军现在处于士气的最低谷。 便在这个时候石廷柱说了一句话。 “贝勒爷,咱还是得回援啊,不然豫亲王那里交代不过去。” 他这一句话可谓是点醒了勒克德浑。 勒克德浑不是要领清军去投奔德州的多铎吗? 那如果多铎看到的是一支残败之师心里会作何感想?怕是手撕了勒克德浑的心思都有了吧? 清军对明军虽然有过败绩,但从没有被撵着屁股跑过。 勒克德浑便是再混账,也不能破坏了这一规矩。 “传本贝勒将领,全军回援!” 勒克德浑深吸了一口气,十分不情愿的说道。卡Kа酷Ku尐裞網 ...... ...... 而此时明军已经将绿营军团团围住。 被逼到绝境的绿营兵竟然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拼命反抗一度给明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战场之上实力终归是最重要的,靠着一口气最多只能撑一时。 明军不断利用火铳和箭矢对绿营军造成杀伤,逼他们主动冲杀。 而在明军的前列,是清一色的长枪手,只有刀盾的绿营兵冲过来只有送人头的份。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咱们投降也不会有活路的。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一名绿营军把总见士气低迷了下来,遂高高举起佩刀厉声喊道。 他也不知道清军能否突围。但如果就这么束手就擒也太窝囊了。 经由这把总一番怂恿,绿营士兵眼中又闪过了一抹狠厉。 是啊,既然都要死了,还怕个鸟。 干他娘的,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绿营士兵已经毫无阵法可言,完全是在单打独斗。 他们见人挥刀便砍,可明军对自身的保护十分到位哪里会让他们寻到机会。 往往是绿营兵的虎牙刀刚刚挥出就被盾牌挡住,继而一杆杆长枪攒刺而出,将他们捅了个透心凉。 一寸长一寸强,尤其是在这种围杀之中。 明军轻易的收割着性命,每一次长枪刺出总会有几十名绿营兵倒下。 这些绿营兵原本都是汉人,都是他们的同胞,可他们背叛了朝廷背叛了父老乡亲,宁愿去给鞑子做狗。 所以他们不值得同情。 从他们剃发给鞑子卖命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敌人。 “杀杀杀!” 一声声厉吼震耳欲聋,在高杰、李成栋的指挥下这支明军的士气提到了顶峰。 而正在这时突然见到远处扬起一卷黄尘。 踏踏踏!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随之从远处传来。 正在督战的高杰不由得眼前一亮。 “是鞑子!” 李成栋眉毛一挑道:“想不到勒克德浑竟然会回援。卡Kа酷Ku尐裞網” “陛下真是算无遗策啊。” 高杰却是感慨万千。 陛下算准了勒克德浑会回援,只叫高杰追上绿营军进行围杀。 想不到勒克德浑真的杀回来了。 不管勒克德浑是怎么想的,他既然回来了那就是找死。 若是能将其生擒自然最好,但如果不行,高杰也会毫不犹豫的命人将其斩杀。 “列阵!” 高杰一声令下,明军立时将长枪手为主的军队列阵排开。 明军的军队人数远远多于绿营军,只需要留下一小部分围住这些困兽即可,大部分士兵还是要迎接八旗军的这次冲锋的。 不得不说清军的骑兵冲锋还是很有气势的。 和鞑靼人的轻骑兵游击战术不同,满清骑兵基本上都是重骑兵,强调的是碾压式的冲锋。 这在面对比他们实力弱的对手时效果十分好,往往一次冲阵就能够冲垮对手。 便是高杰在北伐时都未敢直接和八旗骑兵对决,而是采用诈败诱敌的办法。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皇帝陛下来临清带来了十几门小炮。 这些小炮虽然不重,但威力却不小。 高杰曾经亲眼目睹试炮,震惊的无以复加。 加上提前埋在阵前一百步范围的炸炮,鞑子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的。 勒克德浑骑在马匹上不停的抽着鞭子。 如今他看到明军的旗帜就双眼通红。 这些不自量力的尼堪竟然还敢出城追击,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此刻潜藏在他血液深处的野性彻底释放了出来,勒克德浑命令汉军旗居中,蒙八旗分左右两翼,以一个扇形的阵型朝明军冲去。 轻骑兵怕重步兵,重骑兵却不怕! 看到明军以长枪手列阵企图阻击清军时,勒克德浑在心中狂笑。 高杰这个无知小儿,上次本贝勒一时轻敌大意让你占了便宜,这一次定要让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冲啊,为了大清,杀光这些尼堪!” 勒克德浑这次没有缩在最后,而是身先士卒。 他的一身银甲十分显眼,汉军旗的骑兵纷纷以勒克德浑为箭头向中间靠拢。 阵型越密集冲阵的效果便越好。相反,若是他们彼此之间留出的空隙太大,阵型太过松散,那么则很可能在对冲的时候被冲散。 汉军旗的骑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十分懂得利用发挥优势。 骑兵的优势就是速度,只要把速度冲起来,基本没有什么阵型可以抵挡的住。 “放炮!” 高杰见清军越冲越近,终于下令发炮。 十几门佛郎机小炮被推了出来,炮口冲着清军的方向微微仰起。 装填火药,送入铅子,点燃引线。 一通操作之后但听声声轰鸣,一个个铅弹抛射而出砸在清军骑兵之中。 他们的阵型太过紧密,士兵们基本是马头接马尾,根本没有什么闪躲的空间。 看见一个个铅弹飞来他们除了发出一声声惊呼以外端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佛郎机小炮的铅弹虽然不大,但威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只见瞬间有几十名清军士兵被炸死,另有近百人被炸飞炸伤。 便是勒克德浑都险些被炸下马来。 ......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损失惨重的八旗骑兵 嘶!好险! 勒克德浑双脚死死勾着马镫这才没有翻下马背。卡Kа酷Ku尐裞網 明军阵中竟然有火炮! 不过火炮一般放完一炮要过很久才能继续发炮,这个间歇足以让清军突进至明军阵中。 勒克德浑坚信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这些虾兵蟹将全部解决。 他娴熟的控着马缰,双腿一夹马腹开始提速。 其余骑兵也都紧紧围绕着勒克德向前冲去。 突进的清军好似一个锥头。 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一百步...... 近了,近了...... 勒克德浑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便在他笑至灿烂时,突然听到一阵阵轰响。 紧接着不少身边的骑兵便被炸飞。 勒克德浑有些发懵,这是怎么回事? 明军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后就能再次放炮? 这不可能啊。 便在这时石廷柱疾呼着提醒道:“贝勒爷小心,这是从地底下炸的!” 勒克德浑大惊。 什么,地底下还能炸? 难道明军请了会施法的妖人助战? 不待勒克德浑多想,一声声炸响相继传来,不管是汉八旗还是蒙八旗之中都有不少骑兵直接连人带马被炸飞。 有些马腿直接被炸断,鲜血流了一地极为可怖。 勒克德浑的运气却是不错,并没有被炸到。 饶是如此,他已是惊弓之鸟慌张不已。 明军显然早有预备,自己是带着骑兵冲进了明军的埋伏啊! 勒克德浑稍稍恢复了理智,硬着头皮道:“继续冲,不要停,冲过去杀光这些尼堪!” 不管是妖人施法还是什么,肯定只是在一定范围内有效。 自己只要率领军队冲过了这一范围,明军便束手无策了。 现在如果选择放弃,那么之前的牺牲就白费了。 勒克德浑绝不会做这种蠢事,他要用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洗刷之前的耻辱。 陈顺才紧张极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和刘良民在骑兵队伍中间靠后的位置。 前边的同伴接连被炸死炸伤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陈顺才当然不想死,他还有二丫,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 可现在这个局面下他便是想逃跑都不可能。 清军骑兵冲阵时的阵型实在是太紧凑了,陈顺才除了被裹挟着往前冲没有别的选择。 就连装死都不可能。 唯一的机会就是主动跳下马背,如果陈顺才没有被跟上的奔马踩死的话,这倒是一条路子。 可是陈顺才不敢去赌,相比较于冲锋被炸死而言,被奔马踩死的可能性显然更大。 哎,他上辈子造的是什么孽啊,为何要经受如此磨难。 不过随着爆炸声越来越少,清军骑兵已经突至明军阵前五十步的位置。 这时候高杰一声令下,长枪阵后的士兵立时将标枪举过头顶朝清军骑兵投掷而去。 他们每人一共有三根标枪,投掷完正好清军也冲到阵中了。 那时候便要看长枪手的了。 但在此之前,标枪还是能够给清军造成相当可观的杀伤的。 一轮标枪漫天飞去,登时就将百余名骑兵射穿下马。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随身披甲,但却防不住锐利的标枪,一个个痛苦的哀嚎一阵便咽了气。 陈顺才的运气不错,他的位置靠后,基本上标枪扔到前面便没了力气,都被同伴挡住了。 “该死!” 勒克德浑却是十分恼怒。 掷标枪虽然是一锤子买卖,但对付这种密集的骑兵冲阵却十分有效。 因为投掷标枪的士兵都不需要怎么瞄,只要用力朝冲阵骑兵一扔基本就能命中。 好在标枪最多只有三轮,三轮过后就是清军骑兵发挥的了。 “扔万人敌,准备!” 李成栋利用这个间隙命令士兵们将存留下来的万人敌全部向清军投掷而去。 这个距离恰巧是最适合万人敌投掷的。多一分则太远,少一分则太近。 明军士兵们点燃引子,将手中的泥球朝清军砸去。 这玩意已经在临清守卫战中被证明有奇效,士兵们也都乐于使用它。 但清军士兵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见这种会发生爆炸的泥球滋啦滋啦的飞来,皆是露出惊恐的神色。 相比较于从地底爆炸的土地雷,万人敌显然威胁更大。 因为其可以在空中发生爆炸,炸裂的碎片可以直接切割甚至刺入清军的身体。如果伤到要害,那人必死无疑。 随着一声声炸响,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火炮、炸炮、标枪、万人敌。 明军的一轮轮攻势让清军骑兵在冲锋过程中损失减员严重。 蒙八旗的情况还稍好一些。 一来他们弓马娴熟,可以巧妙的避开一些袭击。而来他们都是在两翼侧面,也有足够的空间闪躲。 而汉军八旗骑兵就惨了。 他们被蒙古两翼骑兵夹在中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生生的吃了所有伤害。 在这次冲锋中,汉军八旗已经折损超过了三成。 而蒙古两翼骑兵只损失了一成的兵力。 好在终于要冲入明军阵中了! 便在此时一雪前耻吧! 在最后冲锋时刻勒克德浑刻意收了速度,这样他便不至于第一个冲到明军阵中。 步兵骑兵相遇的那一刻,电光火石间便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长枪如同毒蛇吐信般齐齐攒射而出,而骑兵也将一些没有站稳的步兵直接踩在了身下。 双方互有折损。 不得不说,清军对于骑兵的保护还是很到位的,甲胄一应俱全。即便是长枪,只要没有伤到要害,也难直接令其毙命。 但经过这次对撞后清军骑兵的速度显然降了下来。 这是明军希望看到的节奏。 因为只要清军陷入了缠斗,便可以将他们各个击破。 当然这主要指的还是位于队列正中的汉军旗骑兵。 至于两翼的蒙古骑兵,不知是存心保留实力,还是难以改掉蒙古骑兵游击骚扰的战术,只在两翼疾驰射箭,并不强行冲阵。 勒克德浑现在身陷敌阵之中看不到两翼的情况,不然非得气的吐血。 自打林丹汗死后,蒙古各部落相继臣服于大清。 但这些人骨子里还是很傲气的,除了科尔沁、喀喇喀等少数几个部落,大部分部落都只是名义上臣服满清。即便是蒙八旗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好奴才啊 战局很焦灼,但总体来说是按照高杰的部署在发展。卡Kа酷Ku尐裞網 八旗汉军与左右蒙古两翼的联系被切断,使得他们各自为战。 但即便是八旗汉军战斗力也是很强悍的。明军在拼杀的过程中逐渐出现了伤亡,不过没有人抱怨,将士们皆是轻伤不下火线。 勒克德浑渐渐察觉出了问题。 好奇怪,怎么不见蒙八旗的人? 更让他感到惊怒的是身边的汉八旗士兵越来越少,而明军士兵越来越多。 好在他身边还有不少忠心耿耿的护卫,他们将勒克德浑拱卫在正中,企图杀出重围。 但这谈何容易。周围全是明军,砍伤一人便有其他人顶上来,而勒克德浑的护卫一共只有百十来人,在搏斗的过程中渐渐力有不支。 “为了大清,杀明狗啊!” 勒克德浑知道此时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高声疾呼鼓舞士气。 他拔刀出鞘,高高举过头顶企图靠激励士气挽回局面。 但这一举动立刻就遭到了回应。 一只箭矢飞射而至,直接将他的头盔射翻,露出了勒克德浑光秃秃的前额。 “啊!” 勒克德浑还以为这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脑袋,却是惊呼出声。 待过了片刻发现并无疼痛传来,他才明白原来只是头盔被射掉了。 勒克德浑欲哭无泪。 石廷柱,都怪石廷柱。若不是这个奴才一再怂恿他,他怎么可能会命大军回援。 明军明显是已经设下圈套,等着他自己往里跳啊! 这个狗奴才,现在人在哪里? 勒克德浑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又去哪里寻石廷柱呢。 难道天要亡我吗? 勒克德浑心中悲愤道。 ...... ...... 石廷柱此刻内心是绝望的。 事情的进展和他的设想很不一样。八旗骑兵并没有体现出对明军步兵的碾压式优势,相反有一种陷入泥沼的感觉。 明明浑身是劲但就是使不出来,那种憋屈的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 怎么会这样? 虽然汉八旗并不是清军中实力最强的存在,但怎么也不是明军这些土鸡瓦狗可比的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更让石廷柱感到绝望的是,现在他根本看不到帅旗! 如果能够看到帅旗他还能拼死率领部下朝其靠拢突围,可现在他们就是两眼一抹黑的瞎子,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冲。 这在战场上恐怕是最悲剧的事情了。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奋力拼杀好了,即便是死也要多拉几个明狗垫背! ...... ...... “大帅,鞑子已经彻底被我们分割开了。现在他们各自为战,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尽数消灭。” 远处的高岗上,李成栋兴奋的攥紧拳头说道。 高杰微微颔首十分满意道:“你这次做的不错,不过本帅还有一个要求,一定要生擒勒克德浑!” 李成栋并不笨,他当即明白了高杰的用意。 大帅这是想生擒勒克德浑,给陛下献功啊。 大明朝的武将打了胜仗都会刻意将一些俘虏压去京师,献俘阙下。 如此一来可以彰显天子浩浩威严。 而现在天子就在临清,故而连献俘阙下都免了。 高杰如果能够把勒克德浑俘虏献给天子,这绝对是成全了天子的面子啊。 高杰的功劳,明军的功劳就是天子的功劳。若是没有天子御驾亲征,亲临临清鼓舞士气,明军又怎会获此大胜,生擒勒克德浑呢? 这都是天子,都是陛下的功劳啊! 虽然李成栋觉得高杰这个马屁拍的有些太过露骨,有些厚脸皮,但若是自己坐在高杰那个位置也同样会这么做。 做臣子的一定要学会忖度上意,为君分忧。 这是比杀敌打胜仗还重要的事情。 “末将得令!” 李成栋紧抱双拳,毅然说道。 ...... ...... “贝勒爷,还请您脱下甲胄,换上奴才的这身衣裳。” 一名满洲亲兵冲勒克德浑急声劝道。 勒克德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局势对清军越来越不利,很可能整支军队就要被明军吞掉。 虽然勒克德浑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这场仗他是败了。 现在最好的情况便是他突围成功,可穿着着一身银甲实在是太过显眼,必定会吸引明军围攻。 好奴才啊!真会替主子分忧着想。 勒克德浑感慨了一番,二话不说就把银甲脱了下来。随后他换上了满洲亲兵的锁子甲。这甲胄虽然不算鲜亮,但很干净,何况这种时候也没啥可挑剔的。 那奴才则把勒克德浑的银甲披在了身上,举刀高呼道:“大清的勇士们,随本贝勒杀明狗啊!” 而勒克德浑趁着这个机会往相反的方向突围。 李成栋见一身着银甲的人在一众鞑子的护卫下冲杀,心道这人便该是勒克德浑了。 他心中大喜,点了五百亲兵便朝那个方向杀去。 只是在小岗之上看的清楚,到了平地里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要不是那身银甲太过显眼,他还真不一定能够分辨清楚。 “大帅有令生擒勒克德浑,抓住那个身着银甲的鞑子,赏银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啊! 即便现在银子已经不如万历初年时值钱了,可那也是银子啊。 换个角度说,大明的军功是斩首一级真虏五十两银子,一千两银子便相当于斩首二十个真鞑的奖赏。 当然生擒的难度也会相应大不少,因为对方不是木桩子稻草人,不会站在那里让你捆绑。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些李成栋的亲兵平日里很少有捞钱的机会,自然不肯错过良机。 他们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一抽马鞭朝那银甲鞑子狂奔而去。 “生擒勒克德浑!” “生擒勒克德浑!” 而那满洲奴才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朝他冲来的明军骑兵。太好了,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就是勒克德浑,这才会气势汹汹的杀将过来。 看来他假扮勒克德浑的计策成功了。 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心道贝勒爷,奴才为您做最后一件事。 “都随本贝勒来,将明狗杀个干净!” “杀,杀,杀!” ...... ...... 第二百八十八章 陈顺才的自救 由于李成栋之前已经下了命令要生擒勒克德浑,故而一众亲兵下手很有分寸。 他们合而围之,将那身披银甲之人身边的护卫全部斩杀,惟独留下了此人。 在李成栋看来,这身着银甲之人一定就是勒克德浑了。 这人被射翻下马,一众李成栋的亲兵便一拥而上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那人口中骂骂咧咧个不停,很显然不是汉话。 李成栋径直挥手示意将他押走。 接下来明军要做的便是收拾残局了。 左右蒙古两翼骑兵见状不妙早已逃之夭夭,剩下的便是困在正中的汉军旗骑兵了。 这些汉军旗兵原本还有些斗志,想要负隅顽抗到底。可看身披银甲的多罗贝勒勒克德浑都被明军擒获了,心中憋着的那一口气立时便泄了。 他们纷纷丢下手中兵刃向明军投降。 明军士兵毫不犹豫的用绳索把他们捆了看押起来。 ...... ...... 明军此役大胜,斩首一万八千余级,俘虏三千人。 如此多的俘虏看押是个颇为麻烦的事情。虽然这些人都是辽东的汉人,但如今已经被编入了八旗,是真真切切的二鞑子。 负责看管他们的明军士兵并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只盼着大帅赶快下令将这些人全部处死。 这其中便有陈顺才。 陈顺才当时见势不妙便倒地装死。 这一招在以往屡试不爽,陈顺才靠着装死每一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可这一次竟然不管用了。 明军士兵在清扫战场的时候对每一具尸体补刀。 陈顺才见状连忙跳了起来,对明军投降。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一刻是一刻。 等待是煎熬的,因为对这些汉军旗的俘虏来说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翌日太阳升起。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直是能够把人逼疯。 直到明军驱赶着把他们带到城中一处校场后他们才明白要干什么。 一群军将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身着大红色团龙常服的人,看样子这人应该就是大明的皇帝了。 原来是为了献俘! 大部分的俘虏并没有太过激动,大明皇帝一定对他们恨之入骨吧?指望大明皇帝赦免他们的罪行估计是不可能了,只希望能够给他们一个痛快。 而押在最前面的就是“勒克德浑”了。他的银甲早已被剥下,现在只穿了一件单衣。 朱慈烺在一众军将的簇拥下来到他面前,冷冷质问道:“你便是勒克德浑?” 那人却是冷哼一声,似乎不屑理睬朱慈烺。 如此傲慢的态度却是激怒了高杰,他上前一步狠狠冲“勒克德浑”掴打了一掌,斥责道:“圣上在问你话呢!” 朱慈烺举了举手示意高杰先不要动粗。 “高卿,可向俘虏核实过此人的身份?兹事重大,容不得丝毫疏忽啊。” “这...臣尚未核查。” 高杰额头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这李成栋是怎么办事的,连最起码的核实身份都没有做好。 “臣立刻去办。” 高杰此刻也顾不得和李成栋甩脸,只吩咐下去从俘虏中随即抽取几十人来到“勒克德浑”面前核实。 只可惜其中大部分人都没有近距离见过勒克德浑,只远远的瞥见过一眼,却是分辨不出。 直到陈顺才被带到面前。 他看到“勒克德浑”的一瞬间便断定此人不是多罗贝勒,而是一个冒名顶替之人。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因为陈顺才在逃回清军大营时曾与勒克德浑擦肩而过。 他十分清楚的记下了勒克德浑的样子,显然不是眼前这人! 陈顺才意识到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如果他向明军检举,会不会赢得一线生机?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他不是勒克德浑,他是冒名顶替的!” 陈顺才高声道。 那“勒克德浑”显然听不懂汉话,见陈顺才声调那么高颇是皱了皱眉。 而包括高杰、李成栋在内的一众军将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什么,这个勒克德浑是假的? 这还了得! 这不等于是欺君了吗? 天子就在身边,这下可该如何收场? 高杰的第一反应是杀了陈顺才,这样便死无对证了。 他快速抽刀便要冲陈顺才砍去。 可就在这时朱慈烺厉声呵斥道:“高卿在做什么!” 高杰愣了一愣,握刀的手悬在了半空。 “陛下,此人明显在说谎......” 朱慈烺却是不咸不淡的说道:“他有没有在说谎朕自会判断,高卿先退下吧。” 高杰双手抱拳无奈的说道:“臣遵旨。” 朱慈烺走到陈顺才面前,仔细打量这个皮肤黧黑的汉军旗人。 “你叫什么名字?” “俺,俺叫陈顺才。” 陈顺才抬眼瞅了朱慈烺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个皇帝长得真清秀啊,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 “你不必紧张,朕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唔......” 陈顺才的心情已经稍稍平复了下来,咽了一口吐沫等着朱慈烺发问。 “你方才说此人不是勒克德浑,有何证据?” “我亲眼见过勒克德浑,不是这个人......” 陈顺才拼命解释道:“这些俘虏里见过勒克德浑的人少,但一定有。不信的话你把他们一个个带过来辨认。” 听陈顺才这么说,朱慈烺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计较。 陈顺才没有理由撒谎。因为他撒谎了并不能改变什么,还可能被人指认是在说谎,下场会更惨。 很可能这个勒克德浑真的是冒名顶替的,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若是把三千俘虏全部拉来辨认一遍那黄花菜都凉了。 朱慈烺遂提声吩咐道:“高卿,朕命你立刻派人去追,遇到任何逃窜的东虏立刻绑了带回临清。” “臣遵旨。” 高杰连忙抱拳领命。 他没确认俘虏的身份就贸然把这厮当做勒克德浑献俘给天子,险些翻了欺君之罪。 还好天子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 高杰心道必须要将功赎罪,把真的勒克德浑抓回来。 好在逃走的清军士兵并不多,且都是疲惫不已,多派些人去追一定能把他们全部抓回来。 ...... ......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运气背到极点的勒克德浑 血是咸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勒克德浑舔了一口手掌上的伤口,蛰的直咧嘴。 战马在突围的过程中被炸伤,勒克德浑只能选择徒步逃离。 但靠两条腿行走速度是很慢的,勒克德浑走了两三个时辰也没走出多远。 而此时天却黑了。 在晚上赶路是很危险的,且不说可能出没野兽、盗匪,便是随便一个深坑不小心跌进去都可能摔断骨头。 怎么就这样了? 勒克德浑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的心里苦啊。 堂堂的大清贝勒爷,汉蒙八旗的统帅竟然落得个只身逃走的下场,真是太凄惨了。 不过勒克德浑并没有放弃,他已经下定决心,便是靠着一双腿他也要走到德州去! 不过首先他得找个地方过夜。 在荒郊野外过夜保温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然一觉醒来即便是没有冻死也得落下伤寒。 勒克德浑寻到一处背风的土丘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不敢生火,害怕火光会引来追兵。卡Kа酷Ku尐裞網 就这么靠在土丘上蜷缩一团将就一夜吧。 勒克德浑心中自嘲不已,即便是他被废除爵位的那段时间也没有感到过如此绝望。这一次他真是输到不能再输了。 嗓子火辣辣的疼,勒克德浑解下牛皮水囊小心翼翼的灌了一口,非但没有缓解嗓子的灼痛感,反而使其更加放大了。 该死! 勒克德浑在心中咒骂了一声,索性塞好牛皮水囊闭上眼睛。 夜晚是静谧的,除了嗖嗖的风声勒克德浑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踏踏踏!” 嗯? “踏踏踏!” 起初勒克德浑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再三确认后他发现这并不是幻觉,是真的有骑兵往这个方向靠近。 听声音还不止一骑! 勒克德浑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将半边脑袋探了出去。 可是夜晚实在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仅仅靠着微弱的月光不足以看清楚三五十步外的东西。 但听声音显然是越来越近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勒克德浑猛然将身子抽回贴在土丘上。 听天由命吧。 这个时候若是逃跑发出动静更容易被发觉,还不如就这么躲在这里。 反正勒克德浑没有点燃篝火取暖,应该不会吸引来人的注意吧? 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踏踏踏!” 马蹄声越来越近,勒克德浑端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在声音最响的时刻,他甚至认为骑手就在他十步范围之内。 好在在这一刻之后声音越来越小,骑兵应该走远了。 勒克德浑长出了一口气。 他睁开了眼睛正想站起身活动一番筋骨,便见一柄锋利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丘哥,这有一个鞑子。” 一个身材健硕,浑身腱子肉的精壮汉子冲身旁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男人道。 “嗯,带回去见大当家,听他吩咐。” 那中年男人只淡淡吐出几个字,便扭身走去。 勒克德浑是听得懂汉话的,从二人之间的简短对话和装扮来看,这两人是盗匪无疑了。 勒克德浑还在发愣,那精壮汉子便把刀口往下压了压,斥责道:“还不滚起来,要爷爷我剁了你的脑袋吗?” “别,别,我起,我起还不行吗......” 勒克德浑的汉话并不标准,但好歹表达清楚了意思。 不过这倒是让那架刀的汉子一愣。 “你这鞑子会说汉话?” “略懂,略懂......” 一口锋利的刀架在脖子上,勒克德浑只觉得两股打颤,他强忍着恐惧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两位好汉怎么称呼?” “别他娘的跟老子套近乎,问那么多作甚?”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 勒克德浑一缩脖子道。 “丘哥,我看这鞑子油头滑脑的,要不要把他的眼睛蒙上?” “恩,你看着办吧。” 那精壮汉子点了点头,抽出一块黑布就蒙在了勒克德浑的眼睛上。 将黑布在脑后系好,那汉子还不放心,又将随身携带的麻绳从包裹里抽出来将勒克德浑的双手反绑起来。 整个过程中勒克德浑倒是很配合,因为他很清楚绑他的这个精壮男子不是一个善茬,若是惹恼了他,说不准真的一刀砍下剁了他的脑袋。 脑袋若是被砍掉可是不能再长出来的,勒克德浑可不打算拿项上人头冒险。 那精壮汉子刻意把绳子留出一截,这样可以拽着绳子牵着勒克德浑往前走,不必担心勒克德浑趁机逃脱。 勒克德浑却是在心中叹了一声,心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 ...... 重见天日的感觉有些奇怪。 当眼睛上的黑布被粗暴的扯下后,勒克德浑觉得光线十分刺眼。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屋内的环境,把眼睛完全睁开。 与其说这是一间屋子,倒不如说是一间厅堂。 厅堂正中上书写着聚义厅三个大字。 虽然字有些歪歪扭扭,但总归还是能让人认出来。 经过一番粗略观察勒克德浑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就是一个土匪窝了。 聚义厅里坐着十来个人,皆是冷冷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让人很慎得慌,仿佛勒克德浑就是一头被捆绑的肥猪,随时杀了吃肉。 勒克德浑想要表现的主动一些,可他咽了咽吐沫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良久,端坐在聚义厅正中上首的一个身着虎皮衣的男子冷冷质问道:“你这鞑子在这一代鬼鬼祟祟的作甚,莫不是侦查军情的哨骑?” 勒克德浑一愣。 这是一个土匪啊,土匪为何对这种事情关心?土匪不是脑子里只有打家劫舍吗? “这位便是大当家吧?我只不过是一个走散的普通士兵,恰巧路过贵寨宝地,无意冒犯......” 勒克德浑当然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想要尽可能的蒙混过关。 “我身上还有些金子,若是大当家的不嫌弃,我便全孝敬您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勒克德浑想要活命自然得表现的恭顺一些。 土匪对金银是无比看重的,花钱买平安是勒克德浑此刻唯一的想法。 那大当家冲身旁之人点了点头,那人便几步走到勒克德浑身前搜查了一番,将一小袋金豆子抖了出来。 ...... ...... 第二百九十章 招安的筹码 一众土匪看到金豆子面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卡Kа酷Ku尐裞網 过了片刻,押勒克德浑前来山寨的健硕土匪猛然抽刀,将刀架在了勒克德浑的脖子上。 “他娘的,你这鞑子不说实话!” 勒克德浑欲哭无泪,连连解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连金子都全部奉上了,你们为何不信我?” “他娘的,你以为咱老子傻是不?你若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金豆子?” “啊...我抢的。” 勒克德浑急中生智,脱口说道。 抢的,对就是抢的! “这些都是我抢来的,我全部献给诸位好汉啊。” “哼,你若说抢到一些碎银子铜板我倒或许会相信,可抢到这么多金豆子,你以为这里遍地都是矿吗?” “这......” 勒克德浑直接被噎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大当家,我看这个鞑子的身份一定不一般,我们好好审审他,不信他不开口!” 勒克德浑只觉得一阵眩晕。 真是走夜路撞到鬼,冤死了啊。 那大当家模样的土匪一挥手,便有两人上前将勒克德浑押了下去。 “大当家,这厮的身份不一般,我们把他送给明军,或许能落得个招安啊。” 那身材健壮的土匪名叫黑牛,原先是临清城里的力棒,专门在码头做事。后来因为失手打死了人,便索性一咬牙出城进山落草为寇。 这陈羊寨并不大,一共只有百十来号人,大当家名叫谢中举,曾经是个颇有才气的秀才,但因为得罪了临清知州和学政,被革除了功名。 他曾经想过寻死,但几次都没有死成,阴差阳错的来到了陈羊寨。 因为他会读书认字,在寨子里的身份地位很高,仅次于当时的大当家独眼郑。 独眼郑也确实对谢中举很器重,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 一开始谢中举连杀鸡都不敢,见血就犯晕。但在一次次历练之中也渐渐壮起了胆子。 后来独眼郑在一次与别家山寨的火并之中被乱箭射死,陈羊寨众人便推举谢中举为大当家。 谢中举倒也没有推脱,直接应了下来。 不过他给陈羊寨众人立下一个规矩,那就是只许打劫那些为富不仁的土豪劣绅,不许向贫困的百姓伸手。 大伙儿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谢中举毕竟是大当家,他的话还是要听的。 陈羊寨众人也确实一直遵守着这个规矩。 可土匪毕竟就是土匪,这个身份是改变不了的。 饶是陈羊寨众人劫富济贫,也依然得不到世人的认可。 因为谢中举禁止寨中弟兄抢女人,故而所有人包括谢中举在内都是打的光棍。 时间短了还行,时间长了众人都觉得有些寂寞。 有些年岁大的老弟兄便来找谢中举,请他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可能让朝廷招安。 毕竟谢中举落草为寇之前是秀才,这肚子里的墨汁比陈羊寨百十来号人加起来都多。 可谢中举却是十分无奈的表示很难做到这点。 落草容易招安难。 若非李自成、张献忠那样的巨寇,朝廷是不会坐下来跟你谈的。 众人细细一想也是,陈羊寨一共就是百十来号人,发兵剿了就是凭什么招安你? 要想让朝廷招安你,首先你得有那个实力和资本,让朝廷有所忌惮。卡Kа酷Ku尐裞網 亦或是你能拿出朝廷想要的东西。 两者必有其一,否则招安就是水中楼阁镜中月。 谢中举等一众陈羊寨山寇一度认为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有酒喝酒有肉吃肉及时行乐吧。 谁曾想等到了鞑子南侵。 鞑子占了关中还不够还想打山东的主意。 谢中举打听到会有一路清军攻打临清,恰巧陈羊寨就在临清附近。 真是天赐良机啊! 若是能抓到几个鞑子送去明军那里,或许能迎来转机。 对付大股鞑子陈羊寨的弟兄不是对手,但以多敌少绑了落单鞑子还是不在话下的。从那一刻起,谢中举便吩咐寨中弟兄在附近游荡,看看能不能抓到落单的鞑子。 没曾想今晚还真让他们撞到了! 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这还是条大鱼! “黑牛,这件事先不要对寨中的弟兄们说。等咱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不迟。” 谢中举沉吟了片刻淡淡说道。 黑牛立刻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大当家,咱的嘴巴严实着呢。” 黑牛知道谢中举的苦心。毕竟大伙儿太想接受朝廷的招安了。招安之后别管怎的至少能够恢复良家子的身份,能够讨到媳妇,比一辈子打光棍强得多。 若是把抓到鞑子的消息公布,寨中的老弟兄肯定会欢欣鼓舞,但若是最后和朝廷谈崩了,却是不好收场。 大当家肯定是想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对全寨公布。 谢中举点了点头道:“你办事我放心,老丘那边有了结果立刻向我禀报。” “得了,大当家,您就等着好了!” ...... ...... 勒克德浑此时已经被锁入了一间柴房。 这柴房里十分阴冷,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勒克德浑整日养尊处优,在京中住的是豪宅广厦,即便在军中也是住的最好的毡帐,何曾受过这等苦。 他蜷缩一团,靠着木柴恨恨的锤拳。 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这些土匪显然不相信他编的谎话,更糟糕的是这些土匪似乎想要有所图谋啊。 便在勒克德浑苦思冥想应对之策时,木门突然被打开,一束凄冷的月光撒了进来。 迎面走来两人,勒克德浑定睛一瞧恰是把他绑进寨子的二人。 勒克德浑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黑牛嘴角微微一扯,向前迈了一大步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们要做什么?这要看你听不听话了。大当家说了要我们撬开你的嘴巴,你若是现在老实招认自己的身份,我们或许可以不对你用刑。否则...嘿嘿,让你尝尝丘哥的手艺。” 那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小刀,若有兴致的把玩着。 “某以前是个厨子,刀工很不错。你若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一刀一刀来......” ......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子的承诺 “大当家,这鞑子招了,您猜怎么着,这厮是统领鞑子进犯山东的酋首勒克德浑!” 黑牛兴致冲冲的冲进了聚义厅,向上首的谢中举禀报道。卡Kа酷Ku尐裞網 “哦?” 谢中举饶有兴致的把黑牛叫到身边道:“他真的这么说?” “嘿嘿,这小子一开始还嘴硬,说自己是什么普通的士兵。结果我让老丘亮了亮刀子,这厮就软了。” 黑牛挠了挠头道:“大当家,他说他是鞑子的多罗贝勒。这贝勒是个啥意思?” 谢中举咳嗽一声道:“这个嘛我也不很清楚,不过估计是一种爵位吧。不说这些了,既然这人是鞑子的统帅,那地位自然非比寻常。有了他,咱们的招安大计便有了着落了。” “那太好了!” 谢中举兴奋的挥舞着拳头道:“咱们弟兄们就盼着这好日子呢。咱啥时候把这狗鞑子送去临清城?” 谢中举却是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我们得先探一探朝廷、官府的口风。” “好,大当家你说怎么做,咱一定遵命照办!” ...... ...... 临清,天子行在。卡Kа酷Ku尐裞網 朱慈烺在殿中看着内厂军情司番子送来的奏报。 这些奏报中有关于德州的,也有关于乐陵、海丰一线的。 战况都很焦灼,尤其是德州,多铎毫不惜力的对德州城发动一波波的猛攻。外围棱堡、战壕的防线已经被突破,德州城的形势很危急。 这让朱慈烺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派高杰前去德州增援。 好在高杰率部击溃了勒克德浑,不然几处同时受压,朱慈烺真担心明军会支撑不住。 倒是湖广方面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也不知阿济格是吃错了药还是怎的,竟然没有对湖广展开攻势。 不过这对于明军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最好等到山东大战打完阿济格再入寇。 在朱慈烺看来临清之战虽然打赢了却埋下了一个不小的隐患。 那就是勒克德浑跑了。 蒙八旗同样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估计只要和多铎汇合便又能发挥出不小的威力。 遁走的蒙八旗暂时是管不了了,但朱慈烺却一定要抓住勒克德浑。他已经下旨,命高杰动用所有人手,不惜一切代价抓到勒克德浑。 此人对于朱慈烺来说很关键,若能生擒之对明军士气的激励将有很大好处。卡Kа酷Ku尐裞網 看了这么多份急奏,朱慈烺也有些乏了他起身伸了伸懒腰,正准备命内侍传膳,便听到殿外有一阵喧哗声。 朱慈烺单手负在身后踱步而出,满是威严的质问道:“怎么回事?” “禀奏皇爷,是高将军他非要面圣。” “哦?” 朱慈烺一甩袖子道:“叫他进来吧。” 高杰这便被内侍引到了院子中,冲着朱慈烺跪倒行礼道:“臣高杰拜见陛下。” “高卿,你来求见朕有何要事啊?” 朱慈烺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高杰由于疏忽放跑了勒克德浑,现在竟然不抓紧命人去追捕,反而来行宫面圣,真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禀奏圣上,臣此番觐见是发现了勒克德浑的行踪。” “哦?” 朱慈烺稍稍感到一丝惊讶。 “高卿抓到勒克德浑了?” “陛下,是一伙儿山贼,他们抓到了勒克德浑。他们愿意把勒克德浑扭送至临清城中,不过他们有一个条件,臣不敢擅自做主,特来向陛下请示。” 高杰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说完最后一个字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急于弥补在天子心中的印象,故而表现的极为恭顺。 “恩。” 朱慈烺轻应了一声。 对高杰的态度他还是很满意的。做臣子的就要有做臣子的样子,不能越级逾矩。看来之前高杰的举动真的是一时疏漏,并不是存心放走了勒克德浑。 “他们有什么要求?” “陛下,他们请求朝廷发布招安令。” 高杰一字一顿的说道。 招安...就这么简单? 朱慈烺差点笑出声。 若是别的要求他可能还要考虑一下,招安不是再容易不过了吗? 对朝廷来说,这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却能因此换回勒克德浑一个大活人,这买卖真是赚死了。 “朕准了他们的请求。叫他们把人送到临清城中吧。” “陛下,他们要求书面承诺......” 高杰小心翼翼的说道。 “罢了,朕便拟一道圣旨,叫人颁下去。” 朱慈烺毫不在意这些细节。 此时擒获勒克德浑才是最重要的,为此招安几十几百个山贼算得了什么? “陛下英明!” 高杰连忙送上一记马屁。 ...... ...... 谢中举左等右等,却是等来了一道圣旨。 这是绝对出乎他的意料的。 原本他只是希望临清官府或者明军军方能够给出他一纸承诺,这样他也好放心把人送到临清城中。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远远不是像他设想的那样发展啊。 谢中举到底还是个秀才出身,一些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他当即跪倒在地接旨。 传旨的宦官用抑扬顿挫的口音把圣旨宣读了一遍,谢中举还有些发懵。 什么?天子竟然亲自过问了此事,竟然亲自降旨招安他们? “谢中举,还不接旨?” 那宦官见谢中举没有丝毫反应,遂咳嗽了一声提醒道。 “啊!草民叩谢皇恩,草民恭领圣旨。” 谢中举连叩三头,这才恭恭敬敬的从宦官手中接过圣旨。 原本他来之前还是有一些担心的,毕竟官府承诺是一回事,事后翻脸的情况还是时有发生的。 但若是天子给出承诺就完全不同了。 那可是圣旨啊。 难道天子还能反悔? 这不可能,君无戏言,天子绝不会反悔! 他们终于不用做山贼了,他们终于可以获得良家子的身份了。 这时那宦官淡淡笑道:“转交酋首的事情便由高将军负责了,咱家还得回去复皇命,告辞!” “恭送钦使。” 谢中举冲着传旨宦官躬身一拜。 “这下我们可以聊聊移交酋首的事了吧?” 那宦官刚刚走远高杰便踱至近前发声,直是片刻都不想等待。 ...... ...... 第二百九十二章 勒克德浑之死 勒克德浑再一次被蒙上双眼押送着赶路。 只不过这一次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座雄伟的城池。 临清! 周围到处都是明军士兵,勒克德浑立刻明白了过来,他被那伙山贼卖了! 呜呼哀哉,勒克德浑只觉得胸中憋着一口气,却是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 只是由不得他多想,立刻有士兵推搡着他往前走去。 勒克德浑被五花大绑着,走起路来踉踉跄跄。 在明军士兵的严密看押下,他穿过城门洞进入临清城中。 环目四望,皆是愤怒的百姓。 勒克德浑被他们一直盯着发憷,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吐沫。 “街坊们,打死这个死鞑子啊!” 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便有无数百姓朝勒克德浑投掷烂菜叶。 勒克德浑哪里躲闪的开,一时间被弄得狼狈不堪。 当然,有明军士兵在两侧警戒,这些愤怒的百姓是不可能真的冲破封锁对勒克德浑拳打脚踢的。 饶是如此,勒克德浑已经是心灰意冷。 这一次,他真的完了吗? 穿街过坊,勒克德浑一路走得浑浑噩噩,身上不知贴满了多少烂菜叶。 等到他被带到刑场的时候才如梦方醒。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勒克德浑发出一声声狂叫,拼命的挣扎着。 “我还有用,留着我还有用啊!” 押送他的士兵却丝毫不予理睬,连拖带拽的把他弄上了刑台。 监刑官当众宣读了勒克德浑的罪状,下令将勒克德浑验明正身,明正典刑。 只是这次的处刑方式很特别,既不是斩首也不是凌迟。 圣天子特意降下旨意,要将勒克德浑活铸成金像。 这里的金当然不是指的金子,而是铜。 已有人将准备好的滚烫铜水提来。 两名明军士兵一左一右踢向勒克德浑的膝窝。 勒克德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便在这时有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铜水从勒克德浑头上浇灌而下。 只听得一声杀猪似得惨呼,铜水从勒克德浑的头顶流下覆满全身。 勒克德浑因为挣扎而变得面目扭曲,而这也使得铸成的铜像变得分外生动。卡Kа酷Ku尐裞網 刑台下观刑的百姓见状纷纷叫好,他们此前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处刑方式,真是刺激! “朝廷威武,圣上英明!” “朝廷威武,圣上英明!” ...... ...... 高杰第一时间将行刑情况向天子禀报。 如今浇铸勒克德浑的铜像就在行宫外放着,朱慈烺在听闻奏报之后饶有兴致的前去视察。 这尊铜像显然刚刚冷却,勒克德浑呈跪姿双手被反绑,整个身体有些扭曲。 “高卿,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朕心甚慰。” 朱慈烺先是把高杰嘉奖安抚了一番,继而话音一转道:“这尊铜像朕还有用处。你派人运到德州,朕亦会御驾亲临,让多铎看看背叛朝廷的下场!” “臣遵旨!” 高杰心下大喜道。 ...... ...... 朱慈烺离开行宫后在一众侍卫的扈从下来到了临清州衙大牢。 如今大牢里关押着许多八旗将领,这些人当然难逃一死,只是朝廷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他们明正典刑。卡Kа酷Ku尐裞網 得知天子驾临,包括知州在内的一众官员都诚惶诚恐的伴驾。 他们实在不能明白,九五之尊的天子怎么会来到大牢这种阴郁肮脏的地方来。 圣心难测,真是圣心难测啊! 既然天子要进大牢视察,知州当然得遵命执行。 他心道有衙役开道,又有这么多的侍卫在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进入大牢后天子点名要提审一个叫陈顺才的人。 这让临清知州感到十分奇怪。 这个陈顺才可不是清军的将领,只是一个普通的甲兵。 天子要亲自提审他是何意啊? 虽然心中疑惑不已,他还是命衙役去提人了。 片刻的工夫后陈顺才便被押到天子面前。 朱慈烺细细打量着陈顺才,发现不过是一两日的工夫此人已经变得憔悴不堪。 “朕已经命人抓到勒克德浑,将其处决了。” 朱慈烺的声音里满是威严。 陈顺才却仍是耷拉着脑袋,毫无抬头的意思。 “你的供认很有用,朕决定饶你不死。” 陈顺才猛然抬起头,脸上露出狂喜。 “不过朕有一个条件。” 朱慈烺不疾不徐的说道:“朕要你返回东虏阵中替大明做内应。” 陈顺才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了,嘴角微微抽搐喉结上下耸动。 “朕不担心你会怀有异心,因为一旦朕把你供认勒克德浑的消息散出去,多铎也不会饶了你。” 朱慈烺的这句话更是让陈顺才绝望。 那种被人拿捏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他该何去何从? 陈顺才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茫然。 若是答应大明皇帝,今后的生活将十分凶险,每时每刻都必须绷着一根弦。 但若是不答应...恐怕他都活不过今日吧? 陈顺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立时出现了二丫的身影。 他的身子没来由的颤栗了一番。 他不能死,他还有二丫,他不能死! 一瞬间陈顺才便做出了决定。 “我答应做内应。” ...... ...... 北京,睿亲王府。 当多尔衮得知阿济格仍然没有向湖广进兵时直是气的跳脚。 无奈之下他命人找来洪承畴商议对策。 洪承畴来到睿亲王府后见多尔衮的心情不是很好自然是陪着十分小心。 他遵奉一项原则那就是绝不主动发声。 多尔衮十分气闷的抱怨道:“阿济格真是不叫本王省心,本王的令旨明明叫他立即出兵攻打湖广,可大半个月过去了他竟然丝毫没有反应。” 阿济格很勇猛也很能打,但却是有勇无谋。 是以当初多尔衮命阿济格镇守关中时还是有些忧心的,便又派了吴三桂、尚可喜前去辅佐。 心想着有了这二人在旁边提醒着,阿济格多少会长进一些。 可现在看来他却是错了。 吴三桂、尚可喜二人没有起到任何的辅佐作用,估计整日在阿济格面前就是溜须拍马了。 “王爷,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洪承畴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向多尔衮谏言一番。 ...... ......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只会添乱的阿济格 多尔衮轻点了点头道:“洪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卡Kа酷Ku尐裞網”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个新君登基总会简拔一批臣子以求绝对的效忠。 如今多尔衮虽然不是皇帝却胜似皇帝。 作为摄政王的他自然也得简拔一批效忠于他的臣子,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范文程忠于大清吗?当然! 可他毕竟是皇太极提拔过的人,更是在皇太极一朝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多尔衮若是继续重用他,难免显得自己无能。 这种时候自然是提拔一个“新人”来的好一些。 但遍观满朝文武,完全没有受过皇太极恩惠的人很少。 这也正常,毕竟皇太极阴毒是阴毒了一些,可还是知人善用的。 可能只有一人他没有委以重任,那就是洪承畴。 当年洪承畴降清,皇太极也很是欣喜,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皇太极并没有重用洪承畴。 直到皇太极死洪承畴都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职务。 这在多尔衮看来是难以理解的。 所以他上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洪承畴,将之引以为左膀右臂。 洪承畴自然也很感激多尔衮的提拔,处处维护多尔衮,以多尔衮的利益为重。 如今,眼瞅着多尔衮步入死胡同,他当然要提一提建议。 “王爷,奴才听说英亲王又去蒙古抢马了。” 此话一出多尔衮的面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为什么说是又呢? 因为阿济格之前曾有过一次抢马的经历。 当时多尔衮命阿济格攻打陕北,配合攻打潼关的多铎给李自成施压。 可不知阿济格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跑到蒙古去抢马。 如此一来等于陕北的顺军并没有遭到太大的压力,完全是多铎一个人在打。 好在最后多铎拿下了潼关,李自成主动撤退。要不然,天知道清军会不会在陕西载个大跟头。 事后多尔衮狠狠责斥了阿济格一通,丝毫不给这个同胞兄弟留面子。 阿济格却觉得十分的委屈。卡Kа酷Ku尐裞網 不就是去抢马了吗,最终也没有影响战局啊。陕北还是被他拿了下来,凭啥还骂他? 多尔衮也知道阿济格心里是不服气的,故而事后做出补偿让他镇守陕西。 谁曾想阿济格还是不痛快,在多尔衮下令大举伐明的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出! 多尔衮知道洪承畴的性子十分老成稳重,绝不可能跑舌头说胡话。 他说阿济格去蒙古抢马了,那这件事即便不是板上钉钉也是十有八九了。 哎,这个阿济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在多尔衮的计划中,之所以让多铎和阿济格分别领兵攻打山东、湖广,就是吃准了明军兵力不足,尤其是精锐不足。 明军要么守山东,要么守湖广,而清军可以从两个方向同时发动猛攻,总会拿下来一个。 可现在阿济格没有率部发动攻势,明军便不需要在湖广布下太多兵力,山东方面就显得游刃有余了。 多尔衮深知清军在入关之后并没有打几场硬仗,基本上靠的就是原先明军开城投降。 用一句话说就是明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清军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强。 真打起来,胜负怕是也就在毫厘之间。 战场之上是容不得丝毫大意的,何况是关乎大清国运的关键战役。 明军可以拖,清军却拖不起。 越往后拖下去对大清越不利。 这么多张嘴要填,没有粮食怎么行。 而拿不下湖广,拿不下山东,光靠北边这么点地方怎么可能种的够粮食? “本王,本王要亲自去一趟关中,看看阿济格究竟在干些什么!” 多尔衮只觉得气火攻心,恨不得现在就叫人备马驰往关中。 洪承畴连忙劝道:“王爷万万不可啊。京师不能没有王爷坐镇啊。” 洪承畴的谏言是为了引起多尔衮的重视,可不是为了让多尔衮亲自去一趟陕西。 真要是这样,万一京师有个什么变故谁能压得住? 豪格可是虎视眈眈呐,万一多尔衮离开京师豪格趁机发难,不就要变天了吗? 洪承畴恐怕是最不希望豪格上位的人了。 因为他的强势崛起全部得益于多尔衮。他也被打上了浓厚的多尔衮派系烙印。 如果豪格登位,第一个要清洗的恐怕就是洪承畴。 “哼,本王不去,还有谁敢说他。吴三桂行吗?尚可喜行吗?” 洪承畴思忖一番道:“奴才愿意替王爷前往,不过还请王爷专门下一道令旨叫奴才带去。” “恩?洪先生要去关中?” 多尔衮还真是有些没有想到。 不过他细细一想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当初洪承畴可是以总督陕西军务的身份在关中剿匪的。 虽然最终没有把李自成剿灭,但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 若说大清文武官员中对陕西熟悉的,洪承畴绝对可以排在前列。 “奴才愿意为摄政王分忧!” 洪承畴之所以这么说,当然不是脑子一热的结果。事实上他是经过一番处心积虑的考虑。 继续留在京师为多尔衮出谋划策当然也很好,但不容易出彩。 但如果去了陕西就完全不一样了。 阿济格是一个什么货色别人不清楚,多尔衮还不清楚吗? 这样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主持军务政务,不出乱子就不错了,指望他有什么亮眼的表现是不现实的。 但如果洪承畴能够改变这一局面,使得清军夺取湖广,进窥四川将局面弄得风生水起,不就从侧面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吗? 到了那时,满朝文武还有谁敢质疑他洪承畴? 作为崇祯朝的一位大佬,洪承畴十分清楚官场如战场。 要想屹立不倒,光靠君王的宠幸支持是不够的,必须拿出绝对的实力来。 而这是他留在京师所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前去关中辅佐阿济格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多尔衮并不笨,他仔细一想大概也明白了洪承畴的用意。 只是他有些不舍得啊,洪承畴可是有宰辅之才的能臣,就这么放去陕西真是有些浪费了。 ...... ...... 第二百九十四章 登莱明军的动向 多铎有些进退两难。 仗打到这个份上了,撤军显然是不现实的。 可德州就像一块难啃的骨头,不论他派出多少人猛攻就是夺不下来。 自打入关以来多铎一路顺风顺水,何时遇到过如此窘境。 这支明军,似乎很有韧性啊...... 红衣大炮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一度把德州城头的垛口轰平,可就是难以再进一步。 多铎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多铎曾经尝试过围城,但效果并不好。一来明军防守的很严密,并没有留下太明显的破绽。清军若是围城反而会把自己的兵力摊薄,有些得不偿失。 再者,德州是大城,城中的粮草储备也很充足,一时半会不会闹粮荒。 清军若是执着于围城很可能把自己给先饿死了。 越拖下去对清军越不利啊。 多铎思量再三还是下令集中力量对北城城门猛攻。 现在双方都是差那一口气,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多铎命令觉罗巴哈纳为先锋,正蓝旗的甲兵在冲车的掩护下来到城下搭起云梯开始攻城。 但城头的明军准备充足,将大量的滚木礌石砸下,对清军造成了相当大的杀伤。 觉罗巴哈纳虽然十分肉疼却不能下令撤退。 豫亲王明显是不信任他呐。这种时候他若是再违拗军令下场可想而知。 觉罗巴哈纳可不想稀里糊涂的被砍了脑袋,只得硬着头皮攻城。 渐渐的有正蓝旗甲兵攀到了城头,但还没在城头站稳便被蜂拥而至的明军士兵砍翻下去。 清军士兵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在城头站稳脚跟,一次又一次的被杀退士气十分萎靡。 便在这时北城城头突然出现了一尊金灿灿的铜像,在烈日照耀下分外显眼。 便有明军士兵高呼道:“酋首勒克德浑在此!” 紧接着一众明军士兵纷纷高声齐呼,声音震天。 多铎自然也听到了。 只是站在他这个位置最多只能看到一尊铜像,根本看不清楚细节。 明狗是什么意思?这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勒克德浑被铸成了铜像,尔等若不速速放下兵器投降也是这等下场!” 又是一阵齐呼。 多铎这下彻底被激怒了。 妖言惑众,这一定是妖言惑众! 明狗想靠这种低劣的伎俩扰乱我军军心,真是太天真了。 “全力攻城,待拿下德州本王定要把城中屠个片甲不留。” ...... ...... 小月岛。 一众海寇围坐一团,刘有亮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老三,如今山东战况如何?” 吴二胡子嘿嘿一笑道:“大当家,你算是问对人了。这天上地下还没有我吴二胡子弄不清楚的事情。” 刘有亮催促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吴二胡子翘着二郎腿十分得瑟的抖了抖道:“嘿嘿,大当家你猜怎么着,登莱的军队都被尽数调走了,现如今登莱是兵力空虚啦。卡Kа酷Ku尐裞網” 刘有亮眼前一亮。 “真是如此?” “千真万确呐,如今登州便是一个空壳子。若是大清派水师来攻,轻而易举就能将其拿下。” 一直默不作声的郑保却是冷哼一声道:“愚蠢。现在大清和明军在山东激战,怎么可能再派出一支水师来登莱。再说,即便真的能拨出一支水师,你肯定就能打下登州水城?” 登州不同于一般城池,除了主城之外还在外围嵌有一水城。 这个水城从外侧是很难攻破的,但从内城却是相对容易攻打。 所以当年孔有德发动登州之乱时能够在夺取内城的情况下顺势拿下水城。 但若是由水师从外围攻打却是难如登天,只要守军把水门一闭,基本上是打不进去的。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凡事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再说了,你别忘了咱的身份,大清朝廷要咱们做的不就是监视明军的动向吗?有了发现咱要是瞒着不报,将来追究下来你能承担的起责任吗?” “吴二胡子,你怎么跟老子说话呢!” 郑保早就看吴二胡子不顺眼,见他阴阳怪气一通乱呛,胸中憋着的一团火气登时就窜了出来。 刘有亮见二人就要掐起来,赶忙站出来和稀泥。 “哎呀,老二,老三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都是自家兄弟,那么大的火气作甚?” 作为老好人,刘有亮决定对郑保和吴二胡子各打五十大板。 “我看呐,老二、老三说的都有道理。咱们既然上了清廷这艘大船,自然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有了情报如实禀报,至于清廷选择怎么做那是清廷的事情,与我们就不相干啦。不过呢,咱们也得留点心眼,不能把咱自己装进去了...” 吴二胡子嘿嘿一笑道:“大当家,我倒是没啥,就怕二哥心里起疙瘩。” 刘有亮遂转向郑保道:“老二,你说句话。” 郑保十分不情愿的说道:“我都听大哥的。” 刘有亮微微眯着眼睛,嘿嘿笑道:“那这件事我就做主了。老三呐你便辛苦一趟,速速乘船去一趟大沽口把登莱守军尽数调走的消息报上去。” 吴二胡子对这件事十分上心,当即拍着胸脯应道:“大哥你就放心好了,咱做事就一个字,稳!” 说罢他斜睨了郑保一眼,起身扬长而去。 吴二胡子离开之后,郑保再也忍不住了。 他双手一摊冲刘有亮抱怨道:“大哥你瞧瞧,这老三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哥吗?这么无法无天目空一切,要不我这个二当家干脆让给他好了!” 刘有亮打了个哈哈道:“老二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跟老三相处了,他那个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忍一忍吧。再说老三也是为了咱好啊。” “大哥,若他仅仅是针对我也就罢了。我看他不满足于此啊。” 郑保顿了一顿道:“大哥你还是留一个心眼的好,别到时候咱兄弟都被这小子给算计了。” 刘有亮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我记下了,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不过面上你还是得过得去嘛,毕竟都是一家弟兄。” ...... ...... 第二百九十五章 洪承畴的心病 孔有德心里苦啊。 本以为乐陵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被他拿捏。 谁曾想一打起来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有红衣大炮,明军同样有炮,虽然看起来不如红衣大炮威武,但威力却着实不小。 再加上从城头上放炮天然具有优势,一时间火炮对轰,孔有德所部天佑军竟然落于下风。 奇耻大辱! 如果说别的方面有所欠缺还情有可原,可火器尤其是火炮可是天佑军所长。 若是连这方面都被明军比了下去,孔有德这张老脸真是没地方放啊。 何况在孔有德看来,临清和德州都不好打,乐陵已经算是比较容易打的了。 如果他连乐陵都拿不下来,豫亲王那里会怎么想?摄政王那里会怎么想? 孔有德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虽然名义上是个王爷,其实不过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一个高级奴才罢了。 爱新觉罗家可以封他为王,自然可以剥夺这一封号。 孔有德必须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唯有如此才能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富贵。 他戎马半生图的是什么?不就是给子孙后代留下荣华富贵吗? “放炮!” 念及此,孔有德毅然下令放炮。 他倒想看看,这乐陵城能够在红衣大炮的猛轰下撑多久。 ...... ...... 多尔衮命人拟好令旨后,洪承畴便点齐了几十护卫火速离京赶往关中。 在他看来,早一刻到关中便能早一刻劝阿济格出兵。 陕西、湖广的战局已经不仅仅关乎这一地得失,而是整个天下。 若是清军能够拿下湖广,再顺江南下直取南京,或许整个形势都会完全不同。 毕竟明军在南直隶的驻防人数不会太多,只要突破了湖广防线,南京就像一个只着薄纱的小姑娘,想上就上。 但洪承畴还有一事放心不下,那就是老母的身体。 洪承畴是福建泉州人,老母一直都在老家居住。卡Kа酷Ku尐裞網清军入关后,洪承畴几次想要派人去接老母来北京但都因为南北交通阻隔作罢。 要等清军打下江山还不知道何时,洪承畴却是等不及了。 陆路不通,那就只能走海路了。 洪承畴在离开京师前命人专程奔赴天津卫大沽口乘船南下到福建泉州,想要把母亲接回北京来赡养。 由于害怕明军发现端倪,洪承畴不敢派出清军的水师,而是准备委托小月岛的一股海寇。 这些海寇前不久毛遂自荐主动找上门来,希望充当清军的线人。摄政王多尔衮很感兴趣,当即允准。 洪承畴此番想托这伙儿海寇为他从泉州老家接来老母,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急于一日半日。洪承畴只吩咐家仆到了天津大沽口等着就好,什么时候小月岛的海寇前来送信,什么时候便上船前往泉州。 洪承畴自问辜负了崇祯皇帝,辜负了大明,尽忠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故而他现在心中所想就是能够尽孝。 老母也上了年纪,他只希望能够天天在身边侍奉成全孝道,报答老母养育之恩。 至于是非功过他真的不在乎,便留由后人评说吧。卡Kа酷Ku尐裞網 ...... ...... “三当家,前面就是大沽口了!” 这是吴二胡子第一次来天津卫,上一次来的人中有一个是他的心腹喽啰,便是方才呼喊的。 他定睛一瞧这大沽口地形极为险要,依山而建了许多戍堡,还真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啊。 他此番之所以要亲自前来,就是为了和清廷方面更好的搭上关系。 毕竟靠别人传话和亲自领会完全是两种感觉。 船缓缓靠岸的过程中,吴二胡子一遍遍的在心中过着腹稿。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接触到清军的哪一级,但不管怎样至少要把利害关系陈说明白了。 待船停稳后,吴二胡子第一个踏上板子跳下船去。 几个小喽啰依次跟了下去。 上一次来过的小喽啰在前面引路,一众海寇踩着崎岖的土路往上爬。 待走到一处全部用石块砌成的戍堡后,那小喽啰停了下来,冲吴二胡子媚笑道:“三当家,咱到了。” 戍堡中的守军早就发现了他们,派了一人前来开门。 大门打开之后几名海寇相继走了进去。 小喽啰与清军士兵们打了番招呼,便把吴二胡子往里引去。 “三当家,您有啥要说的直接和崔千总说,这里他说了算。” 那崔千总显然住在戍堡中最好的一间单间里,就连吴二胡子都有些感到羡慕。 小月岛上可没有这么好的屋子,这厮还真是懂得享受。 那崔千户是个十分精瘦的汉子,见小喽啰带了个生面孔来,十分警惕的问道:“此人是谁?” 小喽啰立刻陪着笑脸道:“崔总爷,小的给您介绍一番。这位是我们小月岛的三当家。” 然后他又转向吴二胡子,媚笑道:“三当家,这位是崔千总。” 二人各自抱了抱拳,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句幸会。 崔千总见屋内气氛有些尴尬便招呼手下去倒茶。 虽然这戍堡之中没有啥好茶,但解解渴去去乏还是可以做到的。 等待的工夫那崔千户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三当家亲自来可是有要事奏报?” 吴二胡子对这崔千户拿捏身段的态度很不满,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不想一上来就把关系搞僵了。 “崔千总,是这样的,我们探听到了一个重要的军情,驻防在登莱的明军尽数被调走,支援北边啦。” 吴二胡子本以为这崔千户会大吃一惊,继而夸耀他几句,可谁曾想这厮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二胡子甚至怀疑这厮是不是个聋子,要不要再把话重复一遍。 过了良久,那崔千户才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浊气。 “哼,这种事情你也以为很重要?罢了,我便替你报上去,不过我劝你最好死了心,朝廷从海路出兵的可能性不大。” 崔千总一盆凉水浇下来,吴二胡子心头的火焰便被浇灭。 他咽了口吐沫追问道:“敢问一句...崔总爷,为啥朝廷不太可能从海路出兵?” ...... ...... 第二百九十六章 跑一趟福建吧 “嗯?这你都不知道?咱大清是马上得来的天下,水战自然不怎么重视。别说水师了,就是凑个三五艘大型海船怕是都难。靠着三五艘船你认为就能打下登莱吗?” 那崔千总鼻孔朝天的说了一通,吴二胡子登时便有些心灰意冷。 “这样子啊...” “不过啊,我还是会给你往上报的,万一主子们有些什么新想法呢?这都说不准!” 崔千总一副老兄我都是为你好的样子,摆明了是管吴二胡子要钱。 吴二胡子犹豫了片刻咬牙从钱袋里摸出些碎银子送到了崔千总的手中。 “那便有劳崔千总了。” 那崔千总从吴二胡子手中一把夺过碎银子轻掂了掂,十分满意的说道:“行了,这件事便包在我身上。” 崔千总将银子小心翼翼的收好,忽的猛拍了一下脑袋:“哎呦我差点把一件大事给忘了。来人呐,把王先生请来。” 吴二胡子直是有些犯迷糊。 这崔千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片刻的工夫后,一个书办模样的人走进了屋子。 崔千总连忙迎上前去热情的招呼:“哎呀王先生,这几日睡得可好?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啊。卡Kа酷Ku尐裞網短什么缺什么您尽管和我说,我一定竭尽所能替您办好。” 吴二胡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直是尴尬极了。 这个崔千总对此人态度如此谦卑,看得出这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呐。只是这崔千总为何要当着他的面冲那王先生献媚? 过了片刻,崔千总才转过身来冲吴二胡子道:“来来来,某来介绍一番,这位是小月岛的吴三当家。这位呢是洪大学士的亲随王先生。” 听到这里吴二胡子不由得眼前一亮。 洪大学士! 在清廷之中除了洪承畴以外还有哪个洪大学士! 吴二胡子虽然没啥见识,但洪承畴的大名却是知晓的。这位大佬实在是太出名了,不管是在崇祯朝还是顺治朝都是位极人臣啊。 这样的人太值得崇拜了! “原来是王先生,久仰久仰!” 吴二胡子学着读书人的样子冲王先生拱了拱手,只是他毕竟是个粗人动作做出来十分的生硬。 那王先生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回礼道:“幸会,幸会。卡Kа酷Ku尐裞網” 见气氛有些尴尬,崔千总赶忙出来救场。 “事情是这样的,洪大学士呢想把老母从泉州老家接到京师奉养,可惜呢陆路被明贼阻断,所以只能选择走海路。” 吴二胡子心道这关我屁事啊,这个崔千户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在这里东拉西扯。 谁知崔千总接下来的一句就把吴二胡子惊了个够呛。 “所以呢洪大学士想请吴三当家帮个忙,跑一趟福建。” 吴二胡子差点喷了出来。 帮个忙?这个忙有点大吧? 且不说如今福建是在郑芝龙手中,难以轻易靠近。便是真的能够登岸也得给郑家送上一大笔银子充作孝敬。而且从天津到福建这可谓是漫漫海路了,他洪承畴一句话自己就得折腾这么一趟? “咳咳,吴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三当家但说不妨。” “这个...大当家命我送信之后立刻回小月岛不得耽搁。恐怕...” “这个不难。卡Kа酷Ku尐裞網吴三当家先载王先生回小月岛。等到了小月岛吴三当家复了命王先生再换船就是。” “...” 吴二胡子直是被噎的哑口无言! 这崔千总看来是吃定了他啊。 见吴二胡子仍然面露难色,崔千总便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吴三当家,这位洪大学士可是当今摄政王身边的红人,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到呢,你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啊!” 吴二胡子心中暗骂,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动动嘴皮子就行,老子却要跑断腿。 福建那可不是一般远啊,又要接一个老婆子上船。 那老婆子年纪肯定不小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得赖上他。 到时姓洪的非得把他的皮扒了不可。 一想到这儿吴二胡子便感到不寒而栗,怎么都觉得是个赔本买卖。 “非是吴某不愿呐,实在是有难处...” 崔千总这下不高兴了。 好嘛,好言好语跟你说你不领情,非得甩脸子不可? 他脸色阴沉下来道:“实不相瞒,这是洪大学士亲自吩咐的事情,崔某受人之托自然要把事情办好。这件事吴三当家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吴二胡子两只眼睛瞪得犹如牛铃,难以置信的盯着崔千总。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憋了良久吴二胡子还是不得不屈从。 没办法啊,县官不如现管。 这崔千总就是大沽口最大的官,但凡要汇报情报都得经过他的手。 今后吴二胡子难免还要和他打交道,如果把关系弄的太僵总是不好。 “行吧,就当我吴某给崔千总一个面子!” 吴二胡子咬牙说道:“不过福建如今在郑家手里要想靠岸怕是得大出血一番呐。” 丑话得说在前面,这出银子买过路费的事可不能让他来做。 这时一直默然不语的王先生突然发声。 “这个还请吴三当家放心,我家老爷已经把银子准备好了。” 呼! 吴二胡子长吐出一口气来,心道这还差不多。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赶路吧!” 看不出来这个王先生还是个急性子! 吴二胡子在心中腹诽了几句,咳嗽一声道:“好,我们这便上路!” 却说一众人等上了船扬帆起航。 一开始王先生还很沉默,但时间久了竟然主动开始和吴二胡子聊天。 聊的内容自然是天南海北,无奇不有。 吴二胡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只为了不冷着这王先生。 可谁知王先生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实不相瞒,此去福建某还有一个任务。” 吴二胡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王先生但说无妨。” “我家老爷希望能够劝说福建总兵郑芝龙降清!” 吴二胡子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就说洪承畴不可能只是为了接老母回京,原来其中还藏着这件大事。 ... ...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明必胜 郑芝龙!那可是郑芝龙! 是被明廷册封为南安侯,授予福建总兵官之职的郑芝龙! 吴二胡子想不出郑芝龙有什么理由降清。卡Kа酷Ku尐裞網 “此话当真?咱真是要去劝降郑芝龙的?” 吴二胡子声音有些发颤,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不少。 “当然是真的!我家老爷雄经伟略,早就把一切计划好了。吴三当家,这可是为大清建功立业的绝好机会啊。若是把这件事办妥了,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直沉默的王先生突然变得健谈起来,侃侃而谈吐沫星子四溅。 吴二胡子也被他描述的美好前景诱惑了。 他咽了一口吐沫,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和声道:“我能做些什么?” 人性都是自私的。 一开始吴二胡子之所以不愿意去福建是因为根本得不到什么切实的利益。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如果能够替清廷招降郑芝龙,那么功劳簿上他自然会被重重记上一笔。 “先把船开到福建吧,到时听某的差遣。” 王先生一字一顿道。 ... ... “王爷,明军,是明军!” 叶臣十分惊讶的疾呼。 多铎顺着他的声音望过去果然看到数千骑奔腾而来。 此时清军在全力攻城,中军十分空虚薄弱只有千人左右。卡Kа酷Ku尐裞網 而看明军的骑兵至少也有几千上万,这么多骑兵冲阵怕是抵挡不住啊。 八旗都是勇士,但勇士也不是钢铸铁打的。 遇到骑兵踏营,勇士一样会流血,一样会受伤,一样会死亡。 多铎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王爷,早做决断吧。” 叶臣在一旁恭声劝阻道。 “撤...撤军!” 多铎十分艰难的从嘴中挤出这两个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海螺号声再次响起,猛攻城头的清军为之一愣。 一短两长,这是要退兵吗? 他们没有听错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变得越来越急促,他们终于确信不是自己听错了,而是真的要退兵了! 八旗兵的心态各不相同。有的长松了一口气,有的隐隐有着不甘,有的则是窃喜。 八旗兵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除了充作先锋的觉罗巴哈纳统领的正蓝旗,其余各旗受到的损伤都不算太严重。 他们迅速撤离向中军靠近。 那里有帅旗在,往那里靠准没有错。 可是让他们感到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帅旗...动了! 帅旗竟然动了! 而且这移动的速度还并不慢!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豫亲王跑了? 八旗子弟们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们敬仰无比英明神武的豫亲王怎么会逃跑呢? 但本能还是告诉他们要尽可能的往帅旗的方向靠。 于是乎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多铎的中军在跑,跟在后面的是八旗精锐,而在最后的是高杰统率的明军。 八旗军竟然被明军追着跑! 其实这是因为战场上信息沟通不畅造成的。 多铎看到明军冲击中军本阵第一反应肯定是跑,因为仅仅靠千八百人他不可能拦得住明军的冲锋。 而之后八旗兵的反应也没有错。因为他们听到了海螺号声,听到了退兵的命令。 如果硬要指出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无法做到战场上的及时沟通。 多铎不可能停下来等八旗兵归位,必须先行一步。 这样就给人一种慌乱溃败的感觉。 事实上八旗主力并没有太过折损。 高杰也感到很惊讶。 他领奉皇命增援德州,本是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谁曾想多铎竟然像只兔子一样的跑了。 高杰命人追击了一阵便不再追了。 一来八旗军都是骑兵,且坐骑都是上等的蒙古马,单比脚力爆发力明军坐骑不是对手。 二来八旗军损失不大,等他们重整旗鼓正面对决高杰所部占不到什么便宜。卡Kа酷Ku尐裞網 还不如趁着八旗军溃败的机会把红衣大炮、投石机等攻城器械全部缴获。 要知道清军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新赶制出投石机的。至于红衣大炮更是稀缺货,除非孔有德增援德州,否则多铎只能对着城墙干瞪眼。 ... ... 多铎跑了良久终于感觉到了安全。 他停下来竖起帅旗重整旗鼓,清点兵员。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清军的减员情况并不严重,至少还有八九成的兵力。 只是可惜那些被抛下的大炮、投石机了。 不过攻城器械再重要也不如人重要。 尤其是满八旗精锐,每一个都是十分珍贵的。 只要人在希望就在,多铎认为自己的决定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这支明军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清军虽然后来没有再围城,可也在严密监视着四面城墙的动向,并没有发现明军杀出啊。 而且明军是从中军本阵西边冲出来的,而西边...应该是临清的方向啊。 难道说这支明军是从临清赶来的明军? 多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是越想越怕。 如果说临清的明军赶来增援岂不是说勒克德浑打了败仗。 除了这种可能多铎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联想起德州城头那尊铜像,多铎深吸了一口气。 难道勒克德浑真的被铸成了铜像? 主将被擒,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败仗了,而是惨败啊! 这真是一头猪啊! 多铎感到痛心疾首。 那些绿营军也就罢了,可汉八旗、蒙八旗可是清军的精锐。 就这么折损了大半,对清军实力的影响是巨大的。 虽说还有天佑军,满八旗,但清军对明军至少在数量上已经没了绝对的优势。 该何去何从? 原本多铎是想休整一番再重新杀回去攻打德州的。但现在看来该是得从长计议了。 “派人去叫孔有德、耿仲明,叫他们速速率部来见本王!” 这种时候不能再分兵了。继续分兵下去多铎觉得清军会被各个击破。 “奴才遵命!” 叶臣应了一声,快步离去安排骑手前去乐陵、海丰了。 现在看来分兵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只是这是多尔衮的布置,大家都深信不疑。 不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多铎必须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办了。 ... ... 孔有德正打的兴起,却接到了多铎的调令,稀里糊涂的退兵往德州进发。 耿仲明的情况也差不多,在接到调令后第一时间退兵往德州赶。 二人虽然都是汉人藩王,但十分清楚他们不过就是两个高级奴才,主子有令他们怎敢不从? 二人率部与多铎汇合后,多铎又整编了逃散的蒙八旗,这才算是恢复了元气,心里有了底。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立即下令猛攻德州。 在没有摸清明军的虚实前多铎不会再贸然进攻,天知道会不会又突然从哪里杀出一支骑兵。 这也给了明军喘息之机。 他们抓紧时间加固城门,填补城墙缺口,将大量石块顺着马道搬到城头。 他们判断这是一场拉锯战,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 可过了没多久,让明军士兵感到惊讶无比的事情发生了。 鞑子竟然退兵了! 这次是真真切切的退兵,而不是什么计谋。 清军拔营往北退去。 没有人说的清鞑子是怎么想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场仗他们打赢了,山东守住了! 明军士兵们无不喜极而泣,有的相互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鞑子也不过如此,只要他们上下一心,鞑子也没有什么可乘之机。 当然这其中也有圣上御驾亲征鼓舞士气的原因。 若不是圣天子亲临山东,明军也难如此精诚团结。 朱慈烺自然是感到欣慰的。 在奏报中看到对战争的描述和亲身经历完全是两种感觉。 能够亲眼见证明军的大胜,使朱慈烺觉得十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