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难离:一世红颜妻》 第一章 娘娘不见了 冷宫之内,寒蝉声噤。 没有一个人敢抬头,贺献帝一脸阴沉,像要杀人一般立在这里,不作一声。 “陛下,娘娘的衣物还在。”许久,李公公终于举着火把从冷宫里出来,拿过一个包袱。 他禀告,把包袱递给贺离棠,贺离棠看也没看扬唇就是一声冷笑。 他扬手,身后的两位小公公立即搬来一张满是灰尘的木桌。贺离棠拿过包袱,直接把里面的物样件件倒了上去,再一件一件地翻,直到最后一件也让他扔在了地上。 他笑出了声,包袱一扔,稳稳当当地落在李公公的手里。 “银软家当俱不在,贴身衣服也没有,她这是收拾简装走了。”天子震怒,无人敢站。 身后禁军举着火把,也是头深深低垂,迎合天子之怒,贺离棠说:“你们,一个德妃都看不住,朕要你们何用?”他气愤地只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在场的所有人治个欺君之罪! 他生气,很生气。 贺离棠冷笑,就说那日她怎么会那样听话的就搬到冷宫,还不带一个宫人。原来是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而他,竟然信了她的鬼话,没有提早发现? “陛,陛下……”李公公脸色惨白,心想,这下德妃娘娘闯的祸就真是大了。宫妃离宫前所未有,而且玉将军玉子通近些日子还在朝堂里跟献帝不和,君臣生隙,这一下玉家恐怕要有灭门之灾! 前些日,德妃玉可卿因为在御花园里当众打了萧珪茹,闹得皇宫里沸沸扬扬。后又在德胜宫里当着贺离棠的面砸东西,被贺离棠直接打入冷宫,德胜宫里一片哀嚎。这两天过去,风波刚刚停歇,玉可卿竟然就已经不在宫里了? 李公公说:“陛下,宫中戒备森严,德妃娘娘能去哪里呢?” 宫中禁军来报。 “禀陛下,莫统领,没有找到。” 贺离棠稍从李公公这的思绪里转过神,“莫道津找不到人?” 禁军:“是,莫统领他……”只是摇头。 贺离棠气笑了,冷哼,“关键时候他这个禁军统领不见人影,看来莫家也是想反了。” 他一声轻叹:“今日德妃之事,任何人不得向外透露。”语气平淡,冷静异常。 但下一刻。 “倘若此事走露丝毫风声,尔等,诛九族!” 无人回应。 无人敢回应。 许久的一阵沉默。宫人们战战兢兢地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挤眉弄眼,他们又悄悄探了一眼贺献帝的反应,随后立即连滚带爬跑出这颓败的冷宫。 冷宫中已空无一人,只有贺离棠和李公公。 “你说,”贺离棠突然开口,李公公立即上前,见他嘴角一抹冷笑,“德妃如何离开的冷宫?” 李公公躬身,很恭卑地:“老奴,不知。” “德妃还真是不让朕省心。”他说罢,笑笑,瞟了李公公一眼。 李公公道:“要不,去问问玉将军?娘娘恭敬孝顺,许是出宫与将军闲叙。” 贺离棠道:“出宫与否尚未得知,冒昧宣见玉子通,怕是打草惊蛇,玉可卿心思细腻,胸有城府,绝不会贸然消失而不留下后招,她想要将朕逼入绝境,朕却不能依照她设定的来。” “陛下,圣明。” …… 玉可卿被封为德妃,那是贺献帝贺离棠即位入驻皇宫那天的事了。她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嫁给了他,那时候先帝驾崩,诸子夺嫡,贺离棠在朝中无权无势,处境堪忧。是她,毫不犹豫地嫁给了他,举玉家全族之力,护住了他的安危,同时为他护住了这个皇位。 玉可卿的父亲玉子通是朝廷钦封安邦将军,在先帝时期立下过赫赫战功,差点还封成了安邦侯。玉子通官从正二品,在朝廷和军队里有很高的声望,所以在当时能够对贺离棠鼎力相助,为他排除万难,登上了皇位。 而且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玉可卿的堂兄还在这个阶段为了救贺离棠被刺客伤到了命根子,从此不能人伦,遭人笑柄。 …… 总之在贺献帝登基的道路上,玉家立下了血与泪的功劳是全天下人都认同的事情。故而乡间有野史称,当今的陛下之所以会娶德妃娘娘是为了倚仗玉家的势力,后来因为怕玉家功高盖主,所以一再打压,帝王薄情。 贺离棠眉头不展,坐在御书房内,起压一片低落。 莫道津让李公公带着来到门外,李公公道:“陛下,莫统领来了。” “请见。”贺离棠道,他坐在桌椅后边,紧皱沉思的眉头不展开。 他已经等莫道津很久了,他这个禁军统领关键时候擅离职守,没有能问清楚玉可卿的下落,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莫道津进门就低着头,看他紧盯宫门,内心惴惴不安,跪下:“臣,拜见陛下。卡Kа酷Ku尐裞網” “她怎么会不见?”贺离棠立即问,“禁军怎么办的事?” 两声冷话,问得莫道津一额头的冷汗。他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德妃娘娘在冷宫消失了,而禁军就是负责宫城得安危,不论如何他这个禁军统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贺离棠沉默一言不发,站在这里,身边零零散散的几个宫人纷纷退了下去。 莫道津抱拳:“臣,不知。” 没有人注意到,贺离棠的耳朵动了动。 “你不知道?”他震怒,掌心用力在桌上一拍。 莫道津深吸一口冷气,低下头,但还是说:“臣,不知道。” 贺离棠手指着他:“你身为禁军统领,一个罪妃离开了冷宫你不知,在宫里下落不明,这就是你办的事?” 莫道津只是低头,对贺离棠的谴责,无话可说。 莫道津与贺离棠也是旧识了。他是莫大将军之子,宫里的禁军编制,巡逻制度,防御分布就是由他们父子二人设立的,可以说得上是固若金汤,一般不会有人能够随意出入宫城。 可是,玉可卿就是这样奇怪的消失了,莫道津也只是叩拜,接连地说:“臣不知。” “臣不知道。” “臣巡逻未曾见到。” 贺离棠怒了,甩手玉砚扔了过去:“你一个禁军统领巡什么逻?” 哐当一声,砚台落地,摔成了两半。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寂静得有些诡异。 只有李公公还敢答话,悄悄地立在一边,低声说:“宫里戒备森严,娘娘能去哪呢?应还是在宫里,走不远的。” 贺离棠真的要气疯了,转头怒喝:“她既然离开了,难道会在宫里和朕捉迷藏吗?你以为玉可卿是这种无脑之人?” 贺离棠此刻真觉得世间怎么会有她玉可卿这样的女人,不仅不安分,现在还敢用这种方式蔑视皇权。 向他示威? “她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朕!”贺离棠怒道一句,吓得李公公也赶忙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李公公忙说,但贺离棠却还在自己愤怒的情绪里。 她真当他过去太宠她,当他欠了玉家的,所以敢这样和他蹬鼻子上脸,胡作非为? 贺离棠的眉头疑惑地挑起,唇下咬牙切齿,“玉可卿,你可以!” 李公公犹豫不决,但还是说了:“还是去问问玉将军吧,毕竟是娘娘的家人,娘娘如果离开皇宫又能去哪呢?” “不可能!”却没想到贺离棠否决得这样干脆。 让李公公没有了第二句话了,谁也没有说话。 贺离棠仍在恼恨,他原以为她悔改了,到冷宫里好好反思,却没想到她竟然给自己留了个这样大地惊喜! 宫妃私逃出宫可是死罪,她玉可卿当真以为自己对他有再造之恩,所以为所欲为到这般地步? 尤其还是她,全天下谁不知道她是他的妃?早在大婚当日她玉可卿的画像就已经传遍了天下,离开了皇宫她能到哪里去? 贺离棠气得一拳砸在桌面上,力气之大让这块玉石版都有些轻微的开裂。 “李公公。”他终于张口。 “老奴在这。”李公公起身,弯着腰,毕恭毕敬。 “传朕旨意,”贺离棠道,“今后,宫中如果还有谁敢提及德妃,一律交内务府,宫法处置。” 李公公点头退下,他又说:“莫道津。” 听见他叫自己,莫道津抬头,应了一声:“在。” 贺离棠说:“给你一炷香时间,处理此事,然后到来御书房见朕,迟了一步,大将军都保不住你!” 莫离津深深地吸气,良久,终是说:“臣,遵旨!” 贺离棠忽然感觉好累,站在台阶上的身形有些微的摇晃。 “陛下?”李公公担忧地过去,“陛下息怒。” 贺离棠闭上眼,再次睁开,眼底里已经没有了方才地狂风暴雨。他紧盯着房门,眼神里的阴鸷让人胆寒心惊。 “陛下?” 李公公不只道他要去哪里,只能紧紧跟着他离开。贺离棠大步迈出,头也不回,门外候着的宫人连忙跪下,直到天子的步伐走远,向着冷宫的方向,再也看不见。 谁也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更没人知道德妃玉可卿的下落。 贺离棠藏于袖袍中的手心里紧紧捏着一样物件,是先前在玉可卿留下来的包袱里掉出来的一只香囊。 “玉可卿!”贺离棠想一次,心里就是无限的耻辱。 第二章 万事俱备 他紧紧捏住,鹅黄色的香囊此时让他捏得变形,面对颓败的冷宫,似乎恨不得将这些顷刻化成灰烬。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要让我有找到你的一天。”他说,语气冰凉,无比愤恨。 …… 此时京城前往宜州的官道上,一女子掀开车帘,愉快地哼上了小曲。 马车微微颠簸,车里,白草堂睁开眼稍瞧了她一眼。 “德妃娘娘,您这样,在下很难办啊!”他凤眼轻睨,话里虽然说是难办,但语气中压根听不出来。 玉可卿一副宫廷侍卫打扮,此时已将外袍脱下,没有挽上的发丝垂落在车榻上,轻轻一笑,便是倾倒众生。 白草堂说:“德妃娘娘请务必记住自己的身份,切不要做出有损封号的事情。” 玉可卿微楞,随后被他气道:“白草堂,你竟敢说本宫没有德行?” 她好看的眉眼轻挑着,与白草堂对峙,不愿败下分毫。 白草堂是是先帝钦封的神医,有先帝遗诏在身可以在有生之年随意进出皇宫。他刚从宫里给贺离棠诊脉出来,玉可卿便是蹭上了他的马车。 白草堂说:“德妃娘娘不要这样,要让宫里知道你是由我带出来的,我可就要身首异处了。” “白神医既然誉为神医,医者仁心,难道就忍心看着我送死吗?”玉可卿问,视死如归地看着他。 白草堂立即捂住了眼,叫唤:“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玉可卿不满地哼了声,但仍然忍不住露出一瞥笑意。她乔装侍卫离开冷宫,在白草堂离宫之际潜进了马车,最后随着他一同出宫,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恐怕贺离棠这辈子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是他亲手送出去的吧! 大贺这么大,她赌一百两贺离棠绝对找不到她! 白草堂叹气:“德妃娘娘,宫里吃得好穿得好,又身份尊贵,你为何要这样纠缠于我,非要离开呢?” 他的手脚被绑住,不安分地动着。玉可卿注意到这一点,忽然意识到。 “对不起呀苏神医,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坏我的事,”玉可卿给他松绑,连忙道歉,“我是一定要离开的。” 白草堂看着她略显忧伤的神情,哀声一叹:“你这又是何苦?” 玉可卿道:“白神医心善,定是不会忘记那年答应过我的话,也不会让我送死,现在就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说到往事,白草堂愣了愣,看了她一会儿。 他倒没想否认,只是笑笑道:“多年前的事情德妃娘娘又何须再提?” “不巧得很,本宫最是当真之人,”她说,认真道,“白草堂,你我就不要客套了,以前怎么叫的今后就怎么叫,自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不是德妃了。” 她坚定的眼神让他不能拒绝,刚还想说些什么,但玉可卿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白草堂,你答应过我如果我哪一天要跟你离开,你会带着我游历四方,要是你去告密让我被抓回去斩首的话,我做鬼也不会忘记你失信绝情的!” 白草堂无声一笑,活动了下手脚,轻声问:“你离开了,玉将军怎么办?” 玉可卿神情凝重,只对她说:“爹是先帝钦封的安邦将军,玉家不会有事。” 她又说:“我自有安排。” 玉可卿离开京城最放不下的也是玉家。 玉家是先帝钦封的安邦将军府,父亲玉子通获封安邦将军,官居正二品,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将。但现在,自从贺离棠即位后,玉子通的官位就被贬了两次,现在已经是从三品。 在大贺来说,也算是史无前例。 既然玉子通还在朝廷里做官,她的离开一定会让贺离棠若去找玉家的麻烦。所以她要占得了先手,皇家最要面子,如果她能先把他的面子拿住,那么玉家也就安稳了。 至少不会伤及性命,贺离棠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在她离开之前就已经让婢女小荷提前通报了玉府,把自己离宫的打算和父亲说,要让父亲提前一步到宫里找贺离棠要人。她玉可卿从皇宫里消失,玉府找宫里要人,贺离棠拿不出来,凭借玉家之前为贺离棠做的种种事迹,谅他也不敢再作发难,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事情变成这样玉可卿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先帝驾崩,诸子夺嫡,她许下了自己的一生为他,拿出了玉家全族之力,甚至她的堂兄为了救他被人伤到了命根子,可是到头来…… 最后得到的结果也不过是兔死狗烹,令人伤怀。 但她玉可卿还算是幸运的吧,让她在这个时候遇见了白草堂,至少她还能逃离那个地方。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当年贺离棠没有成为九五至尊坐拥天下,现在他们之间会不会就很幸福? 玉可卿想,但旋即否认了这个想法。卡Kа酷Ku尐裞網 如果当年贺离棠没有得到皇位,那么等着他的就只有被新帝处死的下场。他能仁慈,可大贺他的那些兄弟们不见得会大度…… 见她叹气,白草堂道:“你要是后悔了现在我还可以送你回去。” 一句话,让玉可卿立即没有好脾气了。 “回去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回头事?”她很不高兴。 白草堂笑笑:“那是以前的你。” “现在也一样,”她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想起往事,问,“要是以前我没有举荐你进宫给先帝看病,是不是现在我就已经走在绝路了?” 离不开皇宫又受不了气,在冷宫里被活活折磨死,这种结局想想都令人浑身一颤! 但是她还是微微一笑,笑容宛若当年。 白草堂在被封为神医之前就和玉可卿认识,那会儿还是玉可卿开口向宫里举荐,这才有他给先帝治病被封神医的事。 那时候她尚无嫁作人妇,和白草堂相遇,相谈甚欢,奉为知己。 那时白草堂说,为报她知遇之情,今后只要她开口他就能带她离开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要是她还不嫌弃,他白草堂能够照顾她一生一世! 只是后来,她嫁给了贺离棠;之后又成了当今德妃,白草堂也离开了京城,这些话就不了了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这一个承诺,在今时里竟然用上了。 “也许是天地感念吧!”白草堂又笑笑,没再答话。 因为和他此前的那些交情,所以当玉可卿知道他在宫里诊脉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才会冒充侍卫做这样铤而走险的事。 就算整个世界都与她为敌,白草堂也不会背叛她。她相信这一点,也相信和白草堂离开以后他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所以,这个时候再不跟着他走还什么时候走?错过了这个时候,今后这深不可测的宫城,她就更加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后宫宫妃私逃出宫是欺君罔上的死罪。如果不是一切都谋划好,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贸然离宫。 可是话又说回来,即便死罪又怎么样?让她继续在宫里委曲求全,听萧潜如辱骂玉家还要看着他和萧潜如亲热,那样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所以她这一走,倒也是心安。 马车哒哒地驶去,玉可卿突然问,“白草堂,你这么些年,成家了没有?“ 她的话令白草堂骤然愣住,盯着她看,半晌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不会还没有吧?”玉可卿惊讶,随后感叹,“可惜我这些年都在宫里,也认识不了什么贤淑女子能介绍给你认识。” 白草堂看着她问:“你是认真的么?” “不然呢?”玉阑珊道,一本正经,“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人还没有娶妻,是整个大贺朝廷的罪过!” 无形之中又把贺离棠骂了一次。 “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现在已经离开京地,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了。”他叹罢,合眼小憩。 相较于她这边悠闲的马车哒哒,皇城内,愁云惨淡。 一连三日,贺献帝封宫闭门,不上早朝。 安邦将军玉子通捧着先帝敕令和先祖排位进宫见驾,三日未归,满朝震惊! 满朝文武站在宫门外,翘盼宫中,看来今天献帝又是不早朝了。 宫外,萧太师。 “太师,您看而今这朝局……” 萧太师斜视,对这等五品小官没有放在眼里 “朝局如何,都是大贺的天下。”他只道。 五品官笑问:“谁都知道太师千金是而今受到盛宠的如贵人,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告诉太师什么,这德妃关进冷宫和玉将军进宫面圣,之间有没有什么事可以与下官指点一二?” 萧太师不高兴了,忑着脸。 “如儿身为皇妃,能与本官说什么?” “可,德妃娘娘是因为如贵人才被罚入冷宫。” 萧太师瞪眼,五品官立即止住话,低头连连回答:“是是是,太师说的对,说的对,是下官糊涂了。”汗颜擦汗。 对他极快的反应,萧太师冷笑一下。不作声,转过身,径直离去。 宫内,已经是贺离棠和玉子通对峙的第三日。 贺离棠眯眼:“玉将军今日还要与朕磕守?” 第三章 当是要积德 一名老将身周围满了禁军,但他手持先帝敕令,也没有人敢动他。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子通满脸胡茬,道:“可卿是老臣膝下唯一的爱女,说好三天前回家小聚,但到今天还没有见到人影,请陛下念及老臣与可卿父女一场,让老臣与她见上一面,臣见完就走,一定不再打扰。” 御书房内一片沉寂。 贺离棠倒吸了一口气,直下丹田,气得他想要吐血。 “德妃在前,玉卿家在后,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来逼宫?”贺离棠终于怒了,失去了天子威严,怒视汹汹地道,“德妃已经不在宫里,你身为其父岂敢说不知道?” 见终于逼出他的这话,玉子通冷下心神,低声说:“臣,不知,敢问陛下臣之女不在宫中那去了何处?” “你!”贺离棠怒而甩手,强行把胸口的这股怒气压下去,冷笑一声,“朕还想问你她去了何处!” “臣之女自有长腿,况且已经嫁给陛下很多年了,她要去哪里早已经与臣无关。” “玉子通!” “陛下,请告知老臣臣女的去向,然玉家上下宽心。” “玉子通,德妃私自离宫朕未诛你玉家满门已是留情,你竟然还找朕要人?”贺离棠愤怒得直喊他的名字,眉心已经皱成了八字形。 玉子通答:“臣女入宫,宫中戒备森严,人怎么会不见?如果臣女真的在宫中不见了,臣便要向陛下要人了。” “你好大的胆子!”贺离棠震怒。 “敢问陛下将臣女放到了什么地方?” 空气诡异般的寂静,众人皆知玉将军既然这副样子进宫大概就没有抱着活着回去的想法。他拿着先帝的敕令,敕令上写的是钦封定邦府的圣旨,当年玉家满门忠烈,差一点就是要封侯的。 贺离棠忽然明白了过来,身上的怒气顿时全消,哈哈大笑,但阴冷至极。 “好啊,你们父女二人竟联合起来算计了朕,玉爱卿说的对,宫中戒备森严,人不见了,朕无话可说,”贺离棠道,“不过你也提醒了朕,既然戒备森严,那莫道津失察之责难辞其咎,不如让他代替你玉家全族问斩如何?” 房间里的禁军顿时一个个脸色煞白,玉子通答:“陛下不可,莫统领是莫大将军之子,朝中难能可贵之武将,今后如果蛮邦来犯还要倚仗莫大将军领兵出夷,请陛下三思。” 贺离棠一声冷笑:“你这话倒是和莫道津说得一致!” 他朝莫道津瞟了一眼,看得他浑身打了个寒颤。此前贺离棠说要斩玉府全族,问他的意见,莫道津也是说玉将军是朝廷里难得的武将,今后还要多倚仗对付外邦。 而且玉家对他的恩情整个朝廷谁不知晓?杀了他有损皇家颜面。 贺离棠的眼里瞬间露出一道精光:“但朕有玉爱卿镇守边关,又何须惧怕他蛮夷来犯?” 玉子通抬头,看着贺离棠的眼神发生了一点变化。 贺离棠就驴下马,顺道:“玉将军是先帝封的安邦将军,这些年在京城养尊处优享尽了荣华富贵,朕想之该是让玉将军去为大贺安邦了。” 玉子通低下头,已是明白了,头深深低着,不说一个字。 贺离棠这才露出笑意,感觉扳回了一城,道:“明日玉将军便携亲卫部队前往嘉塘关,秣兵历马,定要守卫边关。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和煦地笑着,刚才险些被他下旨斩杀的莫道津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阴冷。 玉子通动了动,放下敕令,匍匐跪拜。 “臣,领旨。” 这一定是朝廷里惊天动地的大事。经过三日不朝,忽然间,玉府所有身兼武职的人全都启程离开了京城。 这是什么情况? 陛下把玉家发配了边疆? 朝官还来不及琢磨,又听到宫里传来了消息。 “如贵人贤淑温良,品性可人,现册封如妃,赐仪清宫,钦此!” 如贵人封妃,朝官纷纷思考不及玉府的事情了,眼下一个个排着队到太师府门口道贺,生怕自己晚了一步。 “恭喜太师,贺喜太师。” “太师千金现封妃了,日后一定会是大贺的皇后!” “太师万福,祝太师早日成为国舅,福寿天齐!” …… 一时间,门庭若市,竟比向天子道贺还要隆重。 安邦将军府。 玉子通一身戎装,等着小厮搬好行囊这就离开京城,前往嘉塘关。眼下凑上萧太师千金封妃,朝廷官员都去了太师府,他这门前比往日还要冷清。 “玉将军!”莫道津骑马奔来,为他送行。 玉子通问:“莫统领没去太师府道贺?” 莫道津随口答道:“有什么好去的,德妃娘娘也是妃。” 玉子通缄默了,莫道津道:“这个,给。” 他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包袱,玉子通一眼就看出了上面绣着的玉家家徽。 “这是……”玉子通惊楞。 “这是德妃娘娘托我转交将军的。”莫道津答,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与玉子通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通。 玉子通这才恍然明了,忙道:“原来小女能顺利离宫是受了莫统领恩情,莫统领这份恩,我玉子通没齿难忘!” 玉可卿能换上侍卫服又能顺利避开耳目躲进白草堂的马车,怎么能少得了他这个禁军统领放水?不然依照宫里的规制,她这么大个人离开皇宫,怎么能不被发现? 玉子通就要下跪,莫道津忙拉起他,说:“我和可卿从小一起在军营里长大,我一直都当她作妹妹看,她在宫里受苦我也不忍心,要是能够离开,也是最好的了吧!” 玉子通说:“宫中多是非,可卿离开,的确也是好事,毕竟陛下已不是当年之人。” 他的话说的莫道津也低沉了下来,沉默了很久,对玉府,莫道津只有一句:“这些年将军辛苦了。” 玉子通摆手,换了话题,问:“莫大将军近日可好?老夫有阵子没去看他了。” “家父一切都好,”莫道津道,将玉可卿托付他转交的包袱塞进玉子通的马车,说,“眼下时局动荡,无言不便多留,就此告辞,祝将军一路顺风!” “保重。” “保重。” 玉家门将骑马坐车,一行队伍缓缓离开,安邦将军府,注定更显凄凉。 莫道津目送,直到他们走了很远,走到看不见了以后,他这才转身,却地上掉了一样东西…… “这是……”莫道津拿出来,是一个精巧的香囊,也是玉可卿交给他的,他有印象。 “唉,”他叹一口气,将这个香囊放进怀里收好,念道,“德妃娘娘,希望你今后过上平凡轻松的日子,脱离苦海,一生无忧吧!” 他道:“要是让陛下再看到你,我也没办法能帮你第二次。” 说罢,转身离去。 玉可卿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年以后的事了。 “哦?萧珪如封妃是意料中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说。 白草堂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对着她笑问:“你不心痛?” 玉可卿像听笑话一样,反问:“我心痛什么?” 她离开宫城,随白草堂到宜州住下,成了他的表妹白子玉,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宜州地处大贺边境,毗邻西隶,是一个风景优美,商业繁荣又远离京城的好地方。 嗯,主要是离京城很远,远到京城的消息好数月才能传过来。 白草堂作为神医,经常能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听到的东西也就多一些。此时看着玉可卿,他笑道:“还有说讲德妃娘娘在冷宫里闭门思过,陛下很高兴,下旨封了冷宫任何人不得入内,朝廷里一群见风使舵就想玉家的好日子是不是又要来了。” “好日子?我被打入冷宫,爹被发配边疆这就是玉家的好日子?”她挑眉,一时间忽然笑了,道,“你先别说这些了,今天洛旋会不会来?我还要向他请教《大贺律法》给隔壁村李嫂子打和离官司呢!” 她现在的身份是苏子玉,一个跟随洛旋出入公堂为人讲话的讼师。 可是说到讼师…… 白草堂问:“你能不能不要总接和离案,拆人姻缘,不好。” 玉可卿不服气了,道:“哪里是我拆人姻缘,这当地媒人乱说亲,搞得人家庭不和谐,不美满,我这是为了他们好才给他们作和离的,怎么怪到我头上?” “你要是当初和我学医,虽然你年岁已高,已经学不出来了,但是给我打下手也是好的,救死扶伤才是积德。” “你才不积德!”玉可卿哼声,倒也没和他再多话,转过话头,问,“上次你说,他把我爹发配到哪里了?” 在这里玉可卿得知的消息都是白草堂告诉她的,包括父亲到边关驻守的消息也是一样。 白草堂道:“嘉塘关,哦,就在宜州,离这里没有太久的路,你是要去看伯父?” 他以伯父相称,可见与玉家的交情有多深。 玉可卿点头:“嗯,既然爹就在宜州,我不去探望就真是太不孝了。”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一段时间没有声音。 第四章 落败至此 “可是,”白草堂有一些顾虑,此时说给她听,“要是他在伯父身边埋了眼线,你过去让人看见了,岂不是……” 玉可卿微怔,一时左右为难,焦急不安。 这段时间的确非常安宁,贺离棠好像没有派人四处搜捕她。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暗地里布置些什么。 宫里隐瞒住了德妃不见的消息,只是安邦将军玉子被通调到嘉塘关,其他的一切依旧,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贺离棠这样的处理,玉可卿能理解,毕竟对皇家来说,面子重要。可是他不声张,不代表他不想拿她治罪。 “可是,”玉可卿犹豫道,“爹就在这里,我……”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玉可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纠结过了。 啪! 突然一双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玉可卿抬头,白草堂一脸灿烂的笑容对她,凤眼微微眯起,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今天我就应了嘉塘关的邀请,去关中义诊。” 他的话让玉可卿的眼睛逐渐闪耀出光来:“真的?” “嗯,”他点头,“不过我的药童需要乔装打扮一番,女人可是不能进军营。” 除了官妓。 这或许是冥冥中使然,贺离棠怎么就会大发慈悲把玉家调到宜州的边关来? 玉可卿很高兴,戴着帽子和面纱,跟着白草堂来到军营,一路上都没有消停过。 “哎哟,你打我做什么?”玉可卿捂着头,不满地向他提出抗议。 白草堂说:“马上就要进营里了,你记得不要说话,更不要抬头看人,与人对视。” 只要一对视,这些大老爷们谁不会发现她是个女的? 玉可卿不耐烦地点头:“好了,知道了,那爹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白草堂说,“军中这么大,伯父是不是还能稳坐将军的位子,还真不好说。” “白大夫!” 军营里走出来一个将领,穿着盔甲,笑脸盈盈:“终于把你盼来了,军力随行的大夫医术差,你知道现在没有战打,好的大夫都想办法往太医院走了,留下来的小病还可以,治不了大病,这不就多往你那里走几趟了吗?” 白草堂笑着应付,接受了他们军中这种勾肩搭背的招呼方式,刻意把玉可卿推到了一边,笑着说:“好说,好说,想问贵兄怎么称呼?” 将领道:“我姓李,你就叫我李副将吧!” “原来是副将大人!” “哎,不要这么见外,我们都好说话的很,快进来吧!” 一番寒暄终于结束,玉可卿随着他们走进军营,趁机在白草堂腰上狠狠捏了一把。 “啊,李副将!”白草堂道,脸上笑得灿烂,问,“听闻京城里来了个大将军到嘉塘关驻守,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副将微楞,看着他,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玉子通以前的安邦将军?” 玉可卿皱起了眉,白草堂也是疑惑,问:“为何说以前,难道现在……” 李副将随意地甩甩手,说:“哦,现在就是个伙头军,偶尔也连连新兵蛋子的吧!” “伙头军?”白草堂疑问一声,反手按住了玉可卿的胳膊,让她不要冲动。 “是啊,”李副将点头,还在说,“以前那么有名的安邦将军现在就是一介伙夫,想不到吧?听说是得罪了什么大官,总之挺惨的,跟你说,有时候我们看了,都不忍心哟!” 白草堂没有转头,也就没有发现玉可卿脸上滑落的泪水。但他毕竟很关心玉府的事,同李副将道:“李副将,我苏某也去过京城,和玉将军之前有过往来,今天玉将军沦落到此我心里也有不忍,想见一见,李副将可否安排一下,让我叙个旧?” “这,行吧!”李副将答应了,对白草堂说,“现在没到饭店,他应该在伙夫房里。” 玉可卿做梦也没想到离开京城后再见父亲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境里。 玉子通穿着沾满油污的衣服,在柴火堆里忙忙碌碌。 玉可卿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李副将道:“不巧,苏大夫,将军叫我,我先回一趟,你们正好叙旧,等我回来带你赴宴。” 他说的赴宴,不过是将军请客吃饭。白草堂有礼地答道:“有劳。” 李副将跑开,玉可卿再也忍不住了,扑了过去。 “爹。”她跪在这蓬头垢面的老夫跟前,哭诉着却不敢大声。 玉子通听闻这一声,手中刀落,稍抬起头,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慌了。 “爹,女儿不孝。卡Kа酷Ku尐裞網”玉可卿立即拉住他的手,摇头让他不要躲避。她说,“是女儿连累了爹,连累了玉府,要爹这个年纪还要受这种苦,女儿不孝……” 她泣不成声,眼看就要失态。 白草堂忙过去拉起她,扶在怀里不至于让她跌倒,躬身道:“玉将军,在下白草堂,是名大夫,以前在京城见过一面。” 他这话是说给其他的伙夫听,玉子通仰头,看着他愣愣点头:“好,好好。” 他面容憔悴,完全没有了当初京城安邦将军的那副身材。玉可卿的情绪稍微好了点,白草堂放开他,扶起玉子通,道:“将军同意我和您叙叙旧,我看到旁边就有空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三人来到一旁,不远处是操练场,这里僻静,附近又声音嘈杂,很适合说话。 白草堂刚扶玉子通坐下,玉可卿立马就跪了下来,朝玉子通磕了三个头。 “爹,都是女儿任性害爹这样,爹就惩罚女儿吧!”玉可卿抽泣,再多的苦也要压住,不能在军营里让人发现。 玉子通叹气:“起来吧,让人看见,不好。” “爹!” “起来,这不怪你,”他说,“是我拿先帝敕令威胁陛下,这才招来苦果,不过看到你现在一切安好,爹心里也就放心了。” “爹……”玉可卿嘤嘤哭泣不止,趴在玉子通的腿上,半晌都不能起来。 一副感人至深的父女相见场面,白草堂不忍心打破,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对玉子通问:“伯父究竟经历了什么,官府里传闻伯父是到嘉塘关镇守边关,怎么做起伙夫了?如果我没记错玉家入将籍的还有不少人,他们人呢?” 玉子通叹息:“他们全被安排在关外站岗巡逻,我能留在营地里,已经是好的了。” “怎么会这样?”玉可卿惊诧,“爹可是安邦将军!” “安邦之名只是一个称号,至于是不是将军,还是当权者说了算。”玉子通说,颇有一分无奈。 …… “将军为大贺安邦,先帝也感念,没想到献帝当道就成了这样。”白草堂感慨,叹气。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把玉可卿和白草堂都吓了一跳。一个穿着文雅,看上去像是书生的人走了过来。 白草堂转身,看到是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是你啊,唉。”他喘气,看得出是放下心了,道,“你今天怎么会在军营?” “我?这里有人家里的田让人占了,想告去官府请我为他写诉状,你今天来这里给谁看病?” 玉可卿站在一边,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但看上去和白草堂似乎认识,问:“他是谁?” 白草堂笑笑,介绍道:“洛祠旋,宜州的讼师。” “哦,”玉可卿点头,笑道,“见过洛大哥。” 洛祠旋呵呵笑着:“客气了,你就是传白草堂这次接过来的表妹?嗯,是个美人,比他好看多了。” “肤浅,怎么能以貌取人,再说在下对这副皮囊也颇有自信。”白草堂不服。 玉子通坐在这听着他们的话,知道他们两人并没有表亲关系,但也没有说破,连好奇询问的心思都没有。 洛祠旋终于注意到了他,指着玉子通问:“这位伙夫是谁?” “是……”玉可卿抢先回答,突然让白草堂捂住了嘴。 “是营里遇到的一位老先生,我这次来嘉塘关入营看病,这位老先生也在其中。”白草堂道,解释。 玉可卿缓缓收住了想要表明是她爹的话,静静地看着他。白草堂没有说这位和她的关系,也没有告诉他这位就是朝廷里的安邦将军,他只是一句简单又便于理解的话,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 洛祠旋笑道:“哦,那你好好看病,我继续去找人了,改天去你茅庐拜访。” “随时欢迎。”白草堂拱手。 洛祠旋朝他笑笑,走过玉可卿身边的时候,笑着又说:“苏姑娘要是愿意学习大贺朝律可以来找我,我现在正缺人手,苏姑娘若是不嫌弃……” “你快走吧!”白草堂赶人,毫不留情。 还特意叮嘱一句:“不要打我表妹的主意!” 玉可卿看了一眼父亲,转身低头朝他笑笑,没有说话。洛祠旋也是笑笑,点头告辞。白草堂还在警惕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没有关系,你们不用这样维护老夫,老夫活过半载,怎么会在意旁人的闲言闲语?”玉子通终于说话了,对着他们,摇头,忽然笑了。 “草堂,老夫很高兴你还能记得卿儿,”他说,“你还能帮着她,老夫也就放心了。” 第五章 讼人和离 “爹。“玉可卿仍很然难过,坐到他的身边,委屈又自责。 白草堂道:“玉伯父不要这样说,可卿和伯父之前对我也多有照顾,这次玉家的遭遇,我也是……爱莫能助,十分自责。” “你何必自责,这些都是玉家之前种下的因果,”玉子通说,站起身,“唉,罢了,老夫该回伙房去了,你来军营去忙正事吧,我离开久了,他们又要说了。” “爹!”玉可卿咬咬牙,还是上前抱住了他。 “伯父,这次我和可卿来军营就是为了来看您,其他的都不是正事,”白草堂说,“不过军中戒律森严,我和可卿也不便久留,我和可卿就在宜州,离这里不愿,伯父今后有什么需要就托人告诉我,白某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他嘱咐道,又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 “边关的营地不比京城,有需要打点的地方,伯父请收下,不要委屈了自己。” 玉子通叹气摇头:“你们啊,唉,大贺啊!” 一声叹气外,再也没有只言片语。 回到白草堂的茅庐,玉可卿的心情依然很低落。 “能和伯父相隔这么近,方便照顾,已经很好了,“白草堂拿进来一盘糕点,”比起留伯父远在京城,你们父女相隔,献帝陛下也是做了件好事。“ 忽然听到他夸贺离棠,玉可卿顿时就怒了。 “别跟我提他!”她很生气,“那个人渣的名字我一辈子都不想听到,让他滚!” “这样对陛下的人整个大贺也只有你了,”他笑着做到她身边,拿起一块糕点,“这是洛祠旋托人送过来的见面礼,说是给你的。” “给我?”话题一转,玉可卿从自责又烦恼的情绪里出来,好奇地看着他。 “嗯,给你,”白草堂点头,问,“你的大贺律例看得如何了?要是想研习律法,去和洛祠旋学倒是不错的选择。“ 玉可卿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是来当说客?” “为何如此问?” “吃人嘴短,”她回答,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的嘴角,质问,“你是不是让他送来的食物收买了?” 看到她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白草堂忽然低头,拿袖帕猛擦嘴角。 “没有,你想多了。”白草堂否认。 “你明明就有,白草堂,从十年前你就说不了谎,现在还想卖我?”玉可卿生气,故意挑起眉梢,“说,洛祠旋贿赂了你想要干什么?我虽然已经嫁过人,但也不是随便的!” 白草堂的脸色都吓白了,忙摇手道:“不不,你误会了,他只是想到你是姑娘家,或许能更好的做那些事。” “那些事?” “给,给人说和离的事,”白草堂解释,“他一个未婚大男人,总是给已婚夫妇去官府打和离,总有些尴尬。” 玉可卿顺着他的话接:“所以他想找一个已婚女子,最好还是像我这种离开了相公的女子来做和离诉状,是不是?” 白草堂又是摇头:“不是不是,你多虑了,他,他只是想找个帮手,我想你正好在看律例,就……” “就做个顺水人情?” “这,和洛祠旋去做讼师未必不好,”白草堂道,“能与人打交道,便是不寂寞,也不会为了玉将军的事想进死胡同。” 白草堂微微叹气,“今日去嘉塘关,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伯父的事情已经如此,你想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大贺重律法,如果朝廷对伯父的安排有不妥,你做讼师说不定将来还会对伯父的处境有所改观,而你……” “不用说了!”玉可卿立即打断他的话,”我去。”神情非常坚定。 白草堂笑了。 玉可卿心性大胆,敢作敢当,这一点白草堂绝不怀疑,或许过去曾有任性妄为,但为人忠孝,这一点他更是肯定。 玉可卿虽然离宫,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眼见父亲玉子通沦落到那般境遇,她这心里也是几位不忍。 所以白草堂想给她这样的机会,也是机缘巧合,能与洛祠旋学习成为当地的一名讼师,和官府弄好关系,平日里或许能对玉将军有一些帮助,说不定还能改变玉子通在军营里的待遇。 可是,好景不长,白草堂的一番好心很快泡了汤。 洛祠旋的确小有才气,教得玉可卿渐渐的小有名气。她虽然成为了讼师,只不过…… “可卿,你为什么和洛祠旋学了和离之条,专给人打和离官司?”白草堂想不明白,哀叹,“早知洛祠旋会这样教你,我就不当让你去。” 当地县衙提起她来都是一声叹气,县太爷对她也是极其厌恶。因为她口舌如簧,学了一身精通的如何用大贺律例为夫妻诉讼和离。当地夫妻去衙门里告拆婚一件又一件,严重影响了宜州的婚姻稳定率,让县衙乃至州府头疼不已。 可是悔之晚矣,玉可卿已经成了当地有名的和离讼师,经过她手里的和离案一件又一件,络绎不绝。 玉可卿放下讼纸,反问:“白草堂,你现在说这个不觉得晚了么?三年都过去了!” 哦,原来她跟洛祠旋做讼师,一晃已经三年了! 玉可卿没有忘记三年前白草堂的话,“你不是说做讼师可能会对爹有好处?现在说后悔了?”玉可卿有点想笑。 白草堂摇头:“但我不是想你去给人弄和离,可卿,地方官衙最在乎家庭稳定,夫妻和谐,这关乎到地方县衙的政绩,你……” 后面的话他都不忍心说出去。 玉可卿挑眉:“那又如何?是他们的官媒乱点鸳鸯谱在先,十六岁的姑娘配给六十岁的老头,还有王法吗?” 她很生气,肩膀都在颤抖。这是她接到过的最惨无人道的官媒配婚案子了,这样胡乱配姻缘,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见说服不了她,白草堂也只能作罢,“好吧,你开心就好,我今天去营里看伯父,近来天凉起来了,给伯父送些被褥。” 他转身出门:“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一下我的话为好。” 留下一句,这才真正的走了。 玉可卿的面前放着一叠讼状,她放下笔,靠到椅背上,稍微有一点出神。 她想着白草堂的话,打内心来讲,并非没有道理。先帝时期边关战火连连,贺离棠即位后提倡休养生息,朝廷设置官媒,为适婚男女强行官配,接婚迎亲。 各地县衙以百姓成家立业作为政绩,而这项政绩的标准就是看当地的成婚人数,如果人人都成家立业,那就是县太爷最大的荣誉了! 说不定还能提拔到京城,一享荣华。 玉可卿很纠结,也是知道白草堂话里的厉害,只不过…… 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想做,就好像是在同贺离棠置气。他做的事让地方县衙指派官媒不顾民生,百姓有苦难言,此时如果还没人帮助他们,真的要让官府毁那些个姑娘一生? 就算不是二八姑娘配老汉,就是年轻小伙子强行要求娶老阿婆这也是有违教化。 天地难容啊! 以当今皇上为首,朝廷官府凉薄无情,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能无情,能难以眼看这些无辜百姓被推进火坑。 所以做和离讼师,玉可卿一点也不后悔! 没过多久,洛祠旋悄悄走了进来。 “看门没关,我就进来了,”洛祠旋道,笑着,“今天说好去东村王家媳妇那里看情况,你准备好了没有?” 玉可卿笔下写着的正是给王家媳妇做的状词,她听见洛祠旋的话,连忙转身,拿起纸张说:“写好了。” 洛祠旋拿过来一看,赞赏地点头:“子玉姑娘,你的状词真是越写越好了!” “没什么,不过感同身受。”玉可卿道,没有接受他的称赞。 他叫她子玉姑娘,是因为她说她是白草堂的表妹白子玉。洛祠旋从来没有怀疑,点头说:“那就走吧,东村离这里有一段路,要是赶得快,还能回到吃晚饭。” 前往宜州得官道上,处处结满了水果,一片山清水秀,风景美不胜收! 一辆马车里,常白止放下帘幕,叹道:“看来今年宜州又是丰收,陛下圣威之福!” 马车中三人同行,除常白止外,其他两人都坐的端正,其中一个正微微闭目,好看的眼睛尾端微微上扬,此时睁开,目光深沉得仿佛囊进了天下之神光。 “离杨子端府邸还有多远?”贺离棠问。 常白止回答:“进了宜州城就到了,还有不到半日路。” 马车里得一行人正是当今献帝贺离棠和禁军统领莫道津,外加一个常白止作为钦察大臣微服出访,为的是查一查一件要事。 “陛下,”莫道津拱手,“这一次来宜州没有事先告知当地官府,有些事查起来就不是很方便,要不臣先行一步也好在宜州有个照应。” 贺离棠缓缓撇头,扬起嘴角便是一笑。 “如果官衙知道朕也来了还能查到真相?莫统领,你的聪明才前几月让童家小姐的爱犬吞了?” 莫道津脸色一阵尴尬,听到他提起童家的那位小姐,连忙退后:“臣,多言。” 第六章 公报私仇 宜州太守杨子端,为官十三载,是朝中的老臣。此番听闻朝廷派了钦差大臣过来,一大清早就整理官府,在宜州城门口静立等候。 师爷从一旁端来了一碗水,道:“杨大人,可口水吧!” 杨子端眺望前方,额角上的汗水不断的滴落,但他也没有擦汗,摇手道:“不用。”转过身,“你们这些个都站好,钦差大人来了看见这副德行像什么样子!” 他怒斥这些人掀衣擦汗的不雅举动,这些人连同师爷让太守责备了后又端正的占到预先安排好的位置。 等了一会儿。 “陛下,前方好像是杨子端在城楼前等。” 贺离棠一行人的马车就要带了,常白止放下了窗帘。贺离棠眼睛都没有睁开,静静地说:“不要叫陛下,你是钦差,叫棠公子就好。” 常白止遵从点头,道了声:“是,棠公子。” 马车缓缓停住,外面的车夫让开,贺离棠忽然拉过常白止。 “你是钦差,你坐这。”他给常白止让开了座,常白止刚坐下,车门就让人打开了。 杨子端在外边拱手相迎:“下官宜州太守杨子端,恭迎钦差大人。” 常白止端正而坐,对他说:“杨大人客气。” 太守府位于宜州城的正中央,府邸阔气,让常白止也忍不住左右顾盼。 贺离棠也是一样,摇着折扇走在他们后面,轻声感慨:“这宜州太守府坐落城中,环顾四周,倒是跟京城的皇宫有些相似。” 他的话引起常白止和莫道津一阵冷汗。但杨子端不知道,只以为他是跟着杨子端到这里来的随行人,说:“这不是本官吹牛,要说皇宫里的风景恐怕还比我这,宜州风景宜人,举国皆知,现在正值花开季节,几位大人来的正是时候!” 常白止无声地叹气,摇了摇头,心里也不知道该暗叹这杨子端是蠢还是自作聪明。身后,贺离棠却是笑了笑。 “杨大人客气!”摇开折扇,跟着踏进了中堂。 屋内飘香,伴着刚端上来的热茶,带着点淡淡的茶香气,常白止看了贺离棠一眼,只见他点头,方道:“杨大人,本官此次奉圣明前来宜州视察,此番就要多打扰太守大人几日了。” 杨子端笑着挥袖:“钦差大人哪里的话,大人想在宜州待几日便待几日,想了解什么下官就让人带钦差去看什么,还有莫统领的事,下官已经与边关布政司交代好了,莫统领随时都可以前往。” “多谢杨太守。”莫道津拱手。 常白止说:“那么,言归正传,朝廷新一番配婚令很快就会下发到各个州县,宜州的婚亲情况,杨大人是知道的,多年位于各州之末,这……” 说起这个,杨子端额角渗出冷汗,拿起衣袖胡乱擦擦,说:“回禀钦差大人,这为百姓说媒配亲宜州各县镇都在做,官媒数量也已经超过了临边的靖州,可是,这……” 杨子端显得很为难。 贺离棠忽然开口:“杨大人但说无妨,我们钦差大人最通情达理,熟读礼法,定会为大人你排忧解难。” 杨子端回头看了他一眼,叹气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在宜州,有讼师专做和离讼,跑到官衙来击鼓要给夫妻离婚,你说这,这宜州的婚亲比重怎么上的来?” “还有讼师给人拆婚的?”莫道津觉得新奇,“这倒是前所未闻。” 杨子端好像找到了能倾诉苦水的人,一口气就把心里的苦全都倒出来:“钦差大人有所不知,从好几年前开始,宜州当地百姓就有陆续告官与配偶和离,当地一些讼师见有利可图,更是熟读了《大贺律例》关于男女婚配的内容,讲得头头是道,各县衙不判离也得离了。” 莫道津道:“这马上配婚令下来,要是男子休妻又没有在恰当的时候重新成婚,那可都是要充军边疆的,太守大人要跟宜州百姓多讲清楚利弊才是!” “本官讲了啊,唉,莫统领有所不知,这讼师不仅拿《大贺律例》引经据典,还搬出了祖训礼法,道德经,还有先祖陛下的口谕,深得民心,教唆着一种刁民来与县衙对抗,这判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杨子端十分沮丧,常白止忽然问:“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杨子端说:“他们要找到心里满意的婚亲之人,还说要不忘先祖之本,男子可以休妻,女子也当可以休夫,不然婚姻不幸,必然要请离,还说官衙就是要弘扬正义,不能包庇违法与阴暗龌龊的事情,要为民做主,自然也要为女子做主,判女子与夫君和离。” 贺离棠本在悠然品茶,并不打算管这宜州的政事。但杨子端话说到了这里,他忍不住问:“女子要休夫君?历来都没有的事,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杨子端苦着脸,“可讼师说,大贺以礼治国,人分男女,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女子也当有追求幸福的权力,这番话还是当着一干百姓的面,赢得了一片称赞,民意如此,官衙也不能够强行说女人就不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那样,这帮刁民还不得造反了?” 杨子端苦恼的要落泪了,他诉的苦,让贺离棠眉头仅仅皱了起来。 他说的苦处,贺离棠三人也不是不能理解。宜州毗邻西隶,又互通商贸,本来就已经是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冲突,是最容易造反的地方。 而且西隶在先帝在位时就已经呈现出对大贺的觊觎之色,要是宜州先乱,西隶趁虚而入,那又是要掀起战火,最后还是要苦大贺百姓。 并且,从礼法上来说,女子追求幸福的说法并无可厚非,只是基于现实,这样的观念和对民众的教唆,实在不利于当下的朝局稳定。 尤其是还发生在宜州。 “那些讼师是谁,杨大人可不要让邻国细作乘虚而入,扰乱了当地政务。”贺离棠警示。 杨子端的额头直冒冷汗:“是是,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去查那些讼师的底细,只不过……” 他的脑海里此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的背景,怎么都不像是会成为细作的人。 他稍有皱眉,贺离棠看在眼里。 “杨大人好像有顾虑。” 杨子端立即回神:“没有没有,就是那为首的,绝对不可能是细作,她……” “他是谁?” “她是白神医的表妹,和白神医一起住在神医茅庐里,如果她要是细作,那白神医他……” 杨子端的话言尽于此,意思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 白草堂和京城与皇宫的关系怎么样不用分说,如果他的表妹效命了邻国,那么他呢?恐怕是大贺早就危险了吧! 这三个人听到他的话也是一惊,对于白草堂,他们三人各有来往,也都吓了一跳。 常白止:“你说的可是先帝御封的那位神医白草堂?” 杨子端点头:“正是。” 常白止惊嘘不已:“他什么时候有了个会打官司的表妹?” 还是打的和离官司? 杨子端摇头,叹气:“白神医本来就在民众里有很高的声望,百姓对他表妹也非常尊重,所以那位打的官司每次门口都围满了人,现在出门走在街上都是人群拥戴,呼声极高,下官恐怕……” “他表妹叫什么名字?”贺离棠直接问。 “白子玉。” “白子玉?”贺离棠疑惑地重复了一声,渐渐地,嘴角漾开一个难以琢磨的微笑,“除了这位白子玉,还有谁会阻碍配婚令?” 这白子玉就是玉可卿在宜州的化名,宜州太守早就对她为百姓打和离官司心存不满,想要治她,现在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没有了,”杨子端说,“就她一个,起初是在青竹镇,弄得当地婚配率急剧下降,后来民间刁民一传十、十传百,到了现在整个宜州每日不少人找她做和离,下官真是拦也拦不得,抓也抓不得,只有命官媒抓紧配婚,下官之难请钦差大人明鉴!” 杨子端终于把这口气吐出来了,心里舒畅极了!他抬眼看了看常白止,一脸忧思,看得他甚是满意。 要说这白子玉也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之前他怎样去求情,拜访,甚至威逼利诱都没用,奈何民间呼声高又有白草堂护着动不了她,可是愁坏了整片县衙。 现在这块影响他乌纱帽的绊脚石终于踢给了上面,心里怎能一个畅快了得? 他治不了她,总有人能治得了她! 离开了太守府,莫道津与常白止跟在贺离棠的身后。刚才杨子端的话在他们三个人心里各有心思,常白止问:“公子,杨子端的话,公子认为如何?” 贺离棠低声发怒:“全州县衙加上杨子端都搞不定一个女人,真是荒谬!” 他很不满,在杨子端控诉那个白子玉的时候就非常不满。他原以为宜州有许多讼师在做和离的事才让杨子端这样苦恼,但没想到他说就只有一个。 就一个,还是个女人,就能搅和得整片衙门鸡犬不宁,那这个杨子端还要他何用? 第七章 惊吓过度 “不过,没想到白神医也在宜州,还有个表妹。卡Kа酷Ku尐裞網”常白止忽然道,语气里抑制不住的欢喜之情。 贺离棠看着他嘴角扬了扬,笑问:“常大人可要朕替你说媒,让你好回家向常老夫人交代?” 常白止已近而立之年,至今却仍无家室,故而贺离棠有此一问。 “承蒙陛下美意,臣前妻嫁进府里不日就暴毙身亡,算命先生说臣天生命硬,克妻,陛下还是不要为难白神医的表妹了。” 常白止恭恭敬敬地作揖回答,贺离棠笑了。 “你平日规规矩矩,竟然也是这种迂腐的人。” “臣,守旧。” 他们君臣两个人一句一答,莫道津走在一旁,终于看不过去了。 “常大人,你再这样就要暴露陛下身份了。” 他一句一个陛下,是怕别人都不知道? 常白止这就站直了身子,轻声咳嗽两声:“公子和莫统领说的是。” 他们三人又走了一会儿,莫道津看到前面人群拥挤,好生奇怪。 “公子,那边好像有什么事。” 常白止首先认出来,“咦,那不是衙门吗?”他指着人群里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衙门前的石狮子,“看来都是围着衙门去的,不知道杨子端这又在搞什么名堂?” 贺离棠摇开折扇:“去看看。” 宜州城衙门外里里外外人群足足围了五六层,贺离棠一行人虽然穿着民间的衣服,但是布料款式还是和一般百姓有很大出入。他们走过来,百姓们还以为是宜州城里的达官贵公子,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贺离棠走在前边,看到衙门内的官衙正在审案,堂下跪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五大三粗,皮肤黝黑,是一个精壮的汉子。女的一身鹅黄色布裙,跪在那里抹眼泪,而在她的身侧,一个模样俊俏的女子面上含笑,正拱手向审案官,口里滔滔不绝。 咔地一下! 贺离棠手里的折扇瞬间断成了两半,他的手紧紧捏着扇子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用有多大的力死死捏着折扇。 他似没有意识地,目光直直地盯在这个正口若悬河讲话的女子身上,身形僵硬,一动不动。 莫道津察觉到他失常的情绪,挤过人群到他旁边,好奇地叫了一声:“公子?” 贺离棠目光如炬,直盯盯地盯着一个方向,莫道津顺着这道目光看去,这一看,瞬间吓得魂都没了! 这不是德妃娘娘吗? 莫道津惊恐地嘴都合不拢了,这堂上滔滔不绝的女子可不就是玉可卿吗?她当年不是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跑得远远的了吗?她…… 她就是跑到了宜州? 莫道津觉得三魂七魄都消散了,这一两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放玉可卿离宫时候的场景,他原以为玉可卿会躲得远远的,这辈子不会再见到她,可是…… 他竟然再次见到了,而且还是和这一位一起见到了。 莫道津心里不由地担忧起来,忙拉过贺离棠的衣袖要拉走他:“民间纠纷没什么好看的,陛下,正事要紧。” 吓得他都直接称呼“陛下”了! 但贺离棠没动,仍然直盯着眼前的那人,谁都不知道他此时心里是怎样想的。 莫道津还在道:“陛下,我们快走吧,天黑之前能到边关一趟就不错了,到时天黑得宵禁了。” 他们两个大男人窃窃私语、拉拉扯扯,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不满,朝他们投来厌烦的神光。 莫道津看到了这一片敌意,接着拉他道:“陛下……” “胡闹。” 贺离棠只是淡淡地吐出这一句,松开了紧紧合在一起的双手,断成两节的扇骨一手一个,身形已经放松下来。 他的目光没有移开,仍看在玉可卿的身上。没有人知道此刻他是怎么想的,常白止见他们两个如此反常,也是凑过来问:“怎么了,莫兄为何如此失态?” 他还不明白,莫道津朝他努努嘴,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再提。 但常白止不明白,他入朝堂的时间没有莫道津长,见玉可卿的次数也没有莫道津多,所以这一时根本就没认出来玉可卿是谁。 玉可卿在堂前为女子做和离的辩解,从先皇祖训到民间习俗,再到夫妻二人日常生活与朝廷治安稳定与百姓安居乐业的大环境相结合,全方面地阐述了这个婚必须离的重要性。 说的是头头是道,口若悬河。 常白止顺从他的暗示朝玉可卿看,虽然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但听到她为堂下女子所做的辩解,不禁感慨:“妙啊,宜州此地竟有这样善于口辩的奇女子,如果是男儿能入朝堂,定可成为朝廷栋梁!” 莫道津万念俱灰地捂住额头,对常白止也是放弃了希望。卡Kа酷Ku尐裞網 常大人,你这句话不是给陛下的心头火上浇油吗? 果然,贺离棠问:“哦?常大人认为此女子应当得以重用?” 常白止仍不明白地说:“是啊,先帝在位时就有考虑任用女子为官,臣以为此女子便可开大贺先河。” 他赞叹道,仍不满意,又说:“果然高手在民间。” 他这一说,莫道津差点吓得把心都吐了出来。 莫道津苦着脸,几乎是乞求地对常白止道:“常大人,您快别说了。” 再说陛下就要炸了,咱们两个随君在外可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常白止却还是一脸茫然,对着莫道津说:“你这是怎么了?常某说得句句属实,等退堂后我还想与该女子认识认识,就是不知道这奇女子是出自何家了。” 他一声叹气,似乎还感觉自己与她天壤之别,与她说话高攀不上。 “呵呵,”贺离棠嘴角一声冷笑,道,“你想知道她是谁?” “回公子,嗯。”常白止重重点头。 他说:“那就是刚才差点要成为你新夫人的白草堂的表妹。” 常白止惊讶:“是白子玉姑娘?”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是叫白子玉吗?”贺离棠冷哼哼地笑笑,半截扇骨在他手里指向前方,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三人没再想着离开,一直看到了审案结束。 莫道津忐忑不安,时不时朝玉可卿看一眼,当然,这场和离官司,她又赢了,还当场帮五大三粗的汉子写了休妻书。 对和离的结果,百姓们好像都特别高兴,退了堂就立即一窝蜂地围了过去,对她的称赞声掩盖掉了所有的声音,更是把他和贺离棠挤出了衙门的大门。 莫道津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一看,贺离棠此时的脸色果然是黑的。 他趁着贺离棠在出神,忙拉过常白止来,警告他说:“常大人,你可千万不要去找那位讼师了,为了咱俩的小命,算我求你了!” 常白止不明白,一身正气,“莫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此女子精通律例,正是朝廷现在需要的人才,你……” “她给百姓打的是和离官司啊,你早上没听杨子端讲吗?在宜州打和离官司有这么多人围观的,就只有那一个啊!“ 莫道津痛心疾首,常白止道:“那又如何?不就是白神医的表妹,白神医与陛下和先帝都交好,如果他有这么优秀的表妹,那就更应该去见识了。” “不不,你留步,”莫道津拉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常白止,这是宫廷里的秘密,我只对你一个人讲,你要分得清轻重,这一位是宫里的德妃娘娘。” “不可能,德妃娘娘在冷宫里,怎么会在这!”常白止才不相信。 “我说的是真的,这是个秘密,德妃娘娘早就不在宫里了!”莫道津急得跺脚,“这是陛下不愿意透露出来的秘密,总之今后的事情反正你不要多事,多看好陛下的情绪,这一次宜州之行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清了。” 他说这话一半是为了玉可卿,一半是为了他自己。他怎么会不知道当年贺离棠是明知道自己私放但放过了他,现在玉可卿又出现了,那后面的事的确是谁都讲不好了。 说不定迁怒起来,他这个禁军统领也得玩完了。 常白止这才半信半疑,问:“真的,是德妃娘娘?” “我骗你做什么,”莫道津更加拉过他,并悄悄地朝贺离棠看了一眼,小声地,“陛下当年就想处死玉家全族,哪怕是眼不见为净才放过了玉家,现在玉将军又正好在嘉塘关,你……” “你们两嘀咕什么?”贺离棠一声冰冷地质问,吓得两个人立即止住话头,浑身一个哆嗦。 “陛,陛下……” “回去。”贺离棠只是淡淡地道,好像根本没有认出那被人围着的女子就是三年前逃宫的玉可卿。 “陛下……”莫道津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心里感激涕零,高呼,“陛下圣明!” 高呼声让人群的声音淹没,谁也没有听到他说的这句话。 “莫统领,”常白止在后面追上,“莫统领,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他刚在失神,看到莫道津和贺离棠已经走了,连忙赶上。这些话他不和自己说还好,他这一说,自己就更加糊涂了。 第八章 集市相遇 “那既然是德妃娘娘,为什么会成为白神医的表妹?” 常白止仍旧不明就里,莫道津叹气:“常大人,这时候就不要拿出较真的精神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贺离棠在前边忍不住催促,“鬼鬼祟祟,难道要背着朕做什么?” “不敢不敢。”莫道津连忙摇头,追到他身边。 他们三人悄然离去,这个被人群围着的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根本没有看到。 “白姑娘,谢谢你,谢谢你。”刚堂上跪着的那个小女子哭卿卿地,拉着玉可卿的手不放,非要晚上叫她去吃饭。 “张娘子,你太客气了,神医茅庐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玉可卿委婉的拒绝,跟前人潮涌动,这一副热情的场面她也是头一回遇着。 要说往日,虽然也有不少乡亲们过来和她闲话理短,但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多。 在衙门的一角,此时两双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视这一切。 师爷:“大人,今天找了这么多做戏的,够了么?” 宜州城县令一撇八字的小胡子得意得扬起:“人总是多多益善,不然怎么把这小妮子的罪证给坐实了?” 原来今天这么多的人全是杨子端安排来的,他知道今天她会在这里参加审理一个和离案,所以故意做出这一切,为的就是要造出她“深得民心”的假象,而且声势越大越好,好让上头来的钦差大人看到,从而解决掉这个一直梗在心里的心头刺。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除掉玉可卿,那么她的罪当然是越重越好了。并且,这也给了钦差一个充分的理由。 话说宜州有这样一个捣乱分子,以后的配婚令施行成效不好,那也怪不到宜州太守至下的一众衙门头上了。 说不定还能升迁…… 想到这里,暗地里的两双眼睛里都是闪烁出一抹精光。 入夜,玉可卿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白草堂随口一问,“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 “乡亲们太热情了!”玉可卿瘫软地坐下,忽然看到了一旁坐着的洛祠旋,他正乐呵呵地朝自己笑着。 玉可卿惊喜:“洛大哥?” “子玉姑娘好。” “洛大哥不是说去京城了吗?就回来了?” 这一声问话让房间里的那两个人都是一笑。 洛祠旋尴尬地笑道:“子玉姑娘,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是很想去国子监学习,今后考取功名,可是今年报名的人太多,没有选上。” 一听说他是要去京城求学考功名,玉可卿喜悦的神色瞬间淡下来了。 “功名有什么好的?现在这个朝廷里做官还不如当个普通老百姓来的实在,给那种昏庸的皇帝办事,好心一定没有好报,去不了才是最好!” 她满腔怨言,听得洛祠旋愣在这里。 “子玉姑娘,说陛下的坏话那可是重罪,你现在也精通《大贺律例》,不会不知道惩罚……” 玉可卿没有说话,一想起京城里的那位,什么入朝为官、报效朝廷之类的话在她这里就统统成了屁话。她扭头一哼,走近别屋,整个晚上都没再出来。 过了很久。 “草堂兄,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惹子玉姑娘不高兴了?”洛祠旋向白草堂寻问。 白草堂也是叹出口气,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叹息道:“不是你的错,是这丫头自己的事情。”他没有多讲,拿起碗筷过去敲门。 “今天回来还没动筷子,出来吃口饭吧!” 房间里沉默无语,白草堂又敲了敲。 “玉儿?洛祠旋也就是说说而已,出来吧!” 还是没有回声。 白草堂皱眉,腿上用力,不顾情面地踹开了房门。房间里一片空荡,出了一扇半开着的窗户在风中来回摆动,哪里还有一点动静? “这丫头,”白草堂笑了笑,“竟然一声不吭就跑了。” 收起碗筷,也是作罢。 话说玉可卿从窗户那跳了出来,沿着茅庐外的小道一直跑到了镇子里的集市上。今夜洛祠旋的话让她又想起了京城里的那段日子,心情烦闷,只好自己出来走走。 散散心。 白草堂的茅屋依山伴水,风景独好,而且离镇子很近。她走在街上,看了一会儿热闹,晚集的繁华让她渐渐忘记了刚才的烦闷,此时心情好了许多,也更有心思继续逛下去了。 路边的摊贩看见了她:“白姑娘,一个人出来逛呢?” “嗯,是呀!”玉可卿开心地砖头,那摊贩忽然从摊子上选了一根琉璃钗。 “上次我娘看病白大夫没有收钱,这是我刚从临州收回来的钗,说是能带来好姻缘,就送给你吧!”摊贩道。 灯笼的光照下,琉璃钗碧绿中闪着一点红光。玉可卿看着连忙拒绝:“这怎么好!” “白姑娘,你就拿着吧,你和白大夫都心善,让我的钗给你找个好人家。” 摊贩说话直,把玉可卿听笑了。 “我就不用了,还是让它给白草堂找个好姻缘吧!”她哈哈笑道,举着这支钗也没再拒绝,道,“我替家兄谢谢你了!” 她把钗子拿起,正要收起来,忽然手中落空,一只钗让人夺了去,令她心慌意乱。 “还给我,你这个小偷!”她反手就朝那人抓过去,“以为在大街上抢东西没人管了么?” 那夺钗之人高大威猛,一双冷冽的眼神盯过来,让玉可卿蓦然打了个寒战。 “白草堂可以有,你就不用有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来宜州不久的贺离棠,而玉可卿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还有再见到他的这一天,所以一时间晃神了,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公子,你太快了公子,你……”常白止终于追了上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贺离棠手拿一根钗,侧脸低头,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神情死死盯着身边的一名女子。 这一刻,常白止忽然有种感悟,那便是在这个时候他千万不能过去打搅了陛下的好事。 他默默退到了一边,贺离棠这时转身,弯下身同这个女子的距离更近了一步。 他的脸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玉可卿这一刻虽然惊讶,但也是抗拒的,伸出手拦在二人中间,别过脸去。 “这位公子,你,你拿我的钗了。” 贺离棠眉头一挑:“你的钗?本公子分明见到这钗是在这小贩手里,怎么就是你的了?” 他温润沉稳的声音令玉可卿心里生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触,但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情绪,总之她现在很想逃离这里。 那摊贩见到这样的场面,连忙为玉可卿解围,说:“这位爷,这支钗的确是这位白小姐的,可以祈福姻缘,寻得好人家的幸福钗。“ 小贩的话让贺离棠稍稍看了一眼这支钗,嘴角的笑意渐浓,在这个夜色里晕开。 “哦,幸福钗,好姻缘,“贺离棠饶有意味地念着这几个词,转过脸,”这位姑娘还需要什么好姻缘?还想寻找什么样的好姻缘,本公子也很期待。” 玉可卿快速伸手想要抽出他手里的钗,但贺离棠的反应比她快了半步,就在她指尖刚刚触碰到钗上时,他的手就已经高高地举到了头顶。 第九章 生死攸关 她张着嘴,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贺离棠道:“我以为你不需要再寻好姻缘,你……” 玉可卿一张小脸吓得惨白,连忙退后,转身就跑走了。 小贩看不过去了,责怨了声:“这位爷,你怎么连女人的东西都要抢?她的兄长白大夫前些日治好了我娘的病没有要钱,我收着了这支钗特意为白姑娘留下,你这样做不就是土匪流氓?在这个镇子里欺负了白大夫和白姑娘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快把钗还给我,今天的生意不做了!” 摊贩也是讲义气的人,眼看着玉可卿跑远自己的拆也没送出去,连忙收摊,拿回了那支钗挑着箩筐就走了。 贺离棠站在这里,这时候常白止才敢走过去。 “公子。” 他抬头,贺离棠的眼神却一直看着玉可卿离开的方向。他蓦然想到今日莫道津和他说的那些话,难道那一位真的就是当今冷宫里的德妃娘娘? 他不明白,但还是要劝道说:“陛下,该回去了。” 贺离棠的视线这才收回,随常白止走了几步。 “你先回去。”他说。 “陛……” “先回去!” 贺离棠低声地震吼住他,常白止不再说了,只鞠躬告辞。 茫茫集市,人来人往,刚才跑走的人影早就不见了。 贺离棠盯着,风稍微吹散了他束在身后的发丝。 “你是妖精吗?”贺离棠问,“化成她的模样来让朕心堵?” 即便是风,也没有给他回应。 贺离棠叹了口气,嘴角不经意地笑了,抬起脚,朝和常白止相反的方向走去。 话说玉可卿从集市上回来,几乎是没有停歇地一口气跑了回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红红的,手捂着脸还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 “我一定是看错了,”她口里不断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把别人看成是他呢?我怎么会看成他呢?” 她拍打自己的脸:“玉可卿,你清醒点。” 夜里,玉可卿一夜无眠。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集市上贺离棠的那张脸。 “啊啊啊!”玉可卿难以忍受地爬起身,惊恐地想,“难道他真的在宜州?” 外面月明星稀,万物静籁,要真是她想的这样,那就可怕了。 他没事到宜州来做什么?她安静地想道,想过了很多种理由,忘记了时间,竟就这样到了天明。 天亮后,白草堂敲门。 “可卿,回来了吗?” 玉可卿没有回话,白草堂道:“今天我要去太守府,可能这两天都不能回来。” 门忽然打开,玉可卿站在门内,一脸阴沉。 “白草堂,你知道,他来了吗?”玉可卿问。 “谁?” “贺离棠。” 白草堂吓了一跳,盯着她一夜没睡疲倦的脸,伸出手:“不是发热了吧?” “我没病,贺离棠来宜州了你知道吗?”玉可卿问。 白草堂茫然地摇头,她叹气,转回身:“算了,你走吧。” “等等,你说清楚,怎么会忽然这样问?” 玉可卿又转头,冷漠地对他说:“我昨晚看见贺离棠了,你相信吗?“ 无论白草堂相不相信,总之在几个时辰后到太守府内,他必须相信了。 “草民,叩见陛下。“白草堂恭敬行礼,座前坐着的这人就是活生生的贺离棠,当今的皇上,白草堂才开始彻底的信了玉可卿今早的话。 贺离棠坐在这里,唇角一抹讥笑。 白草堂,朕还没去找你,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他在心里暗笑,面上道:“平身,不用这样拘谨,朕此番是暗自来访,你叫我棠公子便好,只是京城随钦差一同来的生意人。卡Kа酷Ku尐裞網” “敢问陛下做什么生意?” “你再叫陛下,明日朕就下旨叫你入宫做看病的生意。” “这样为难草民,不好。”白草堂道,低着头。 他们没有当着太守的面,是在客房里单都见贺离棠,旁边常白止陪着,贺离棠忽然拉过他说。 “这位大人是来宜州视察的钦差,常白止。”贺离棠介绍。 白草堂恭敬行礼:“见过常大人。” 常白止也是拱手:“白神医客气,在京城我们曾见过几面,还一同饮酒,不必这样客气。” “白某记得。” 白草堂今日过来是早就接了太守府的邀请过来诊脉。这事还要说到钦差下州县视察的事情,因为白草堂御封神医经常出入京城,杨子端想肯定认识不少大官。所以,在听闻钦差大人就要来了的时候,就请了他过来和钦差叙旧。 这边有了当下这尴尬的一幕。 “棠公子,”白草堂抱拳问,“棠公子为什么来宜州了?” 贺离棠没有答话,常白止在一旁先劝说了,拉开白草堂说:“公子过来肯定是有事,神医就不要多问了。” 他的话令白草堂心头一紧。 他有些理解玉可卿今早晨的那个表情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立即告辞,说:“草民还约了病患,这就告辞,告辞。” 他转身出门,还没碰到门框,衣领忽然让贺离棠拿住。 “上次一别,白神医走得匆忙,没有好好叙旧,这次再见怎么又这么匆忙?贺离棠的声音冰冷的象没有灵魂,“来宜州后,听闻白神医尚有一表妹在,本公子从未听说,改日带来看看。” “不知道是何等人,配不配得上我们钦差大人。” 他又补了一句话,白草堂还好,倒是吓得常白止脊椎一紧。 如果他没想错,白草堂的表妹应正是那位传说中的德妃娘娘! 陛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常白止想不明白,冒出了一头冷汗。 白草堂低头回答:“无知妇人而已,不足以入公子的眼。” “哦?”贺离棠一声上扬,“能让太守杨子端头疼不已的女子竟是无知妇人?那本公子还真想见见了,你为先帝亲封神医,常大人又是朕的肱骨之臣,若你表妹能配上常大人,那真是天作之合。” 他说的极其自然,让知晓实情的白草堂产生了点疑惑。 眉头皱了皱。 “表妹样貌丑陋,实在是难以见人,污了常大人的眼。” “白神医真是谦虚了。” “是棠公子抬爱。” 贺离棠忽然看向常白止,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点子。 “正好,今日无事,既然来了宜州,就去白神医处拜访一次,你看如何?“ “自然好,来宜州前不知道白神医是定居在这里,要是提早知道,在下也是想去见一见白神医。” 贺离棠发话了,他常白止岂敢不从? 唯独白草堂有意见。 “陛下,这不好。” “有何不好?白神医有一奇人表妹,就这样私藏在茅庐里独自欣赏,这不好吧?就这样,请吧,白神医。”贺离棠笑道,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白草堂敢肯定,贺离棠这一定是故意的。 他无奈,不敢不从,只好带着他们到了神医茅庐。 他此时此刻完全相信玉可卿说的昨天晚上见到了他的话。她一定是见到了他,不然贺离棠怎么会这样坚持地要跟他回家? 还这样坚持要看他表妹,显然就是明知故问!不过这样,话说回来……这是不是又意味着贺离棠早就知道了他表妹就是她? 白草堂想到这里,浑身一个寒战。如果这位陛下昨晚就知道该怎么来他这茅庐,说不定昨天夜里他就要和这位陛下碰上面了? 看来他,的确是奔着玉可卿来的,来者不善! “陛下,请。” “常大人,请。” 白草堂还是打开房门,表现得自然稳当。 他不能露出怯色,刚才贺离棠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手上,要是他表现出了一点异常,不仅对这件事无益,反而还可能害了玉可卿。 贺离棠轻微应了一声,跨进房门。常白止随后,叹道:“白神医果然是高人雅士,茅庐居于山野,依山伴水,屋内也是一副清灵之象!” “常大人请随意,寒舍简陋,恕招待不周。” 白草堂就要离开,贺离棠叫住他,故意问:“你表妹在何处?” 白草堂躬身:“表妹或许有事外出,可能而今不在茅舍。” “那真是可惜了。”贺离棠道,若有所思。 话说玉可卿昨晚因为想到贺离棠一夜未睡,今早出门没多久就觉得很困,不得已只好提前回来。 她来到门外,发现门没锁,稍微惊奇了一下。 “白草堂,你这么快就从太守府回来了?” 她大声地问,惊醒了围坐着的三个人。 玉可卿眨了下眼睛,从这三人的身上来回扫过,忽然一下就精神了。 这不是贺离棠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玉可卿惊讶地杵在这里,白草堂闭上了眼朝她微微摇头,她这才正了正心神,吞下一口唾沫,笑问:“表哥,这两位是谁啊,从来没见来过?” 她笑得自然,清新脱俗,让贺离棠本得意的眉眼瞬间皱了下去。 玉可卿呵呵地笑着,很豪爽地拍了一把白草堂的肩膀:“表哥带客人来家里怎么都不先说一声,我好歹也是个黄花闺女,被吓到怎么办?呵呵呵,二位见谅,见谅。” “原来这就是你表妹,”贺离棠冷笑,锐利的眼神一下盯住她,嘲讽道,“还是黄花大闺女,很好!” 黄花大闺女? 贺离棠听着她满口胡诌,真觉得好笑,眉角的皱纹也是更深。 玉可卿没心没肺地笑着,一副完全不打算认的态度,这让贺离棠心里更堵得慌,说道:“白神医,可有人和你说过,你这表妹像一个人?” 玉可卿的后背都湿透了,全是渗出来的冷汗。白草堂不换不满,问:“像谁?” 贺离棠戏谑的眼神再次盯在她的身上,对白草堂说:“本公子的一位故人。” 玉可卿本以为见到他会是一番腥风血雨,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有直认自己,就这样打着哑谜掩盖过去了。 贺离棠这是打了什么主意? 她找了个借口一个人出了茅庐,站在湖边,她忍不住深思,想不明白贺离棠的用意。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大发雷霆然后去衙门叫人把她押送回去,然后狠狠地罚她。可是他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蹲了下去,不觉间想出了神。 她离开了茅庐,贺离棠和这两个大男人再待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了。他也起身,没有用任何理由。 他是皇上,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也出了门,走到空地上,就看见她一个身影独自蹲在湖边上。 贺离棠一声冷笑,走过去:“表妹呵!” 玉可卿想得出神,背后忽然响起他的声音,她吓得心里“咯噔”一声,心跳急剧加快,一声尖叫,整个人没有反应过来,失了平衡,就这样跌进了湖水里。 冰冷的湖水,浸湿了她全身,也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但是眼前见到的这副境遇,又让她非常的惊慌。 “我,我不会水。”她说话之际就已经呛了几口,努力睁开眼睛,贺离棠的身影稳稳当当地站在岸边,一点都没有要救人的意思。 “救,救命!“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可身子就要沉下去,她死命挣扎,却越来越危险,水里象是有个什么东西拉她,让她越来越难维持在水面上呼吸。 第十章 杀人还是救人 “贺、离、棠。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艰难地叫出最后这几个字,声音含糊不清,在水光中最后看他一眼。 想来他的确是恨自己吧,就这样站在岸边连腰都不弯一下。 她笑了。 算了,还是死吧。 就这样闭上眼,她放弃了挣扎,让身子随水沉下去。 贺离棠站在岸边看戏,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那三个字,眉心忽然一紧。但见她的人已经不在水面上。 噗通一声。 玉可卿在水里睁开眼,最后一丝神智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她嘴角一丝轻笑,眼皮越来越重,终是昏了过去。 玉可卿做了一个梦。 梦里,贺离棠对她百般折磨,巴不得她死,冰冷阴鸷的眼神看着他,嘴角还露出得意又猖狂的笑容。 然后他的身后还站着萧珪茹,她身上的衣服和首饰更加华丽了,也是看着她落水,一点点,一点点,沉到水底。 水底…… “啊——我不要死!” 玉可卿大叫一声,从床上直接弹坐了起来。 四周,熟悉的草药香气,沉木的屋梁,竟然是白草堂的神医茅庐。 她回来了? 玉可卿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哪哪都是好的,只不过衣服湿漉漉的仍然贴在身上,提醒她刚才是真的落水了。 “咳咳咳。卡Kа酷Ku尐裞網”她起身,咳嗽地走出来,白草堂一脸阴沉地坐在那捣药。 “白草堂。” 白草堂看见她起身,忙放下药舂:“快去换衣服。” 他塞给她一身女装,玉可卿朝四周打量了一番,贺离棠已经不在了。 她松下口气:“他们?” “已经走了。” 她这才彻底放下了心,转身回屋。干净的衣裳穿身上当然比那一身湿衣服好多了,白草堂是大夫,她跟了他这么久,多少也知道湿衣上身容易得病。 玉可卿很快好换衣服出门。 “我睡了多久?”玉可卿开门问。 “你还这么淡定?”白草堂生气地把东西一扔,“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玉可卿楞然地想起刚才的那个梦,还有记忆里依稀看见贺离棠站在岸边冷漠的身影。 “贺离棠他要杀我,”她道,认真地,“我能掉进湖里都是因为他,他……” “他是想杀你,但如果要杀你就不会就你上来了,”白草堂道,“驱寒的药熬好了,快喝。” 果然那家伙还是救了自己。 “那是他不愿意把杀人的事做的这么明显,”玉可卿说,“你是先帝御封的神医,不想在你这里动手罢了。” 玉可卿知道,贺离棠早就想杀她了,在她三年前离宫的那一天,他就想将她千刀万剐。这三年她安然无恙,只不过是他没找到机会罢。 夜里风大,虽然喝了白草堂的药,玉可卿还是生病了。 “啊啾!”她擤着鼻涕,蜷缩在床头战战兢兢。 白草堂叹气:“我看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走人,躲得远远的。” “我走了,谁来照顾爹?”玉可卿道,又打了一个喷嚏,“爹在嘉塘关里,贺离棠找不着我又去为难爹怎么办?” “那你就等死吧。”他道,手里的银针扎下。 玉可卿叫唤一声,脸色吓得苍白。 “白草堂,你,你知道我怕针的。”她害怕道,但白草堂的手已经盖上她的眼。 “不扎好不快,放心,我的手法很好。”说罢,继续扎针,不过遮住她眼睛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玉可卿的心里焦虑万分,贺离棠的确是来了,她不怕他来找自己算账,但是她怕他在迁怒玉家,让父亲在营里吃苦,那比斩她的首还要难受。 那天晚上,加上今日,她和他一再的见面,看来是逃不开的劫了。 玉可卿叹气,不过转过念头想,他好像并不打算直接戳穿她的身份。 她想着,心里忽然生出几许侥幸来。可能是因为顾及皇家的颜面,可能是因为还有其他的事情令他顾及不暇,所以她还是有机会? 心中暗笑。 几日后,莫道津从边关回来。 “陛下,”他卸下行装就匆匆忙忙到贺离棠跟前,“边关松散,我观察一日进关了不少西隶人,都是伪装成大贺子民,用意凶险啊!” 他禀告着边关的发现,但贺离棠好像并不在意。 “嗯,这个事你去办就好,朕信你,“贺离棠说,点头,忽问,“德妃你熟悉,你怎么看?” 莫道津面色一紧。 “我?”莫道津怔道,心知不好,“我,我不知道。” 贺离棠的指节在桌上敲了敲,房间里顿时一阵沉默。 “当年德妃离宫,你擅离职守,偷偷私放,这几年就没与德妃有联系?” 贺离棠的声音让莫道津面色大惊,惨白一片。 “陛下,臣,冤枉!” 时隔三年,莫道津万没想到还有他再拿出来讲的一天。他低下头,这件事也是万不能认的! “莫道津,朕不罚你不代表朕不知道,要是没有你首肯,玉可卿决不可能离开宫廷,更不可能出现在宜州!” “陛下!”莫道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贺离棠只是看着他,说:“朕不是瞎子,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朕既然当时没有罚你,现在自然也不会罚你,起来吧。” 莫道津心头一片复杂,叩谢道:“谢陛下!” 贺离棠沉下一声,忽然起身。 “陛下?” 他走到门边:“你刚从边关回来辛苦,先去歇息吧。” “可要随同?”莫道津担忧地问。 贺离棠只是留给了他一个微笑,转身出门,至于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就让莫道津好猜了。 “可卿啊可卿,陛下怕是你命里逃不脱的劫数吧!”他一声感慨,“你好自为之。”缓缓起身,还是忍不住摇头,轻叹。 玉可卿坐在门前晒太阳,拿着一碗药盅。因为那次落水病还没好,所以她推掉了所有状纸,安心养病。 今天的阳光很好,不晒但也不小,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真舒服啊!“她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病了?” 玉可卿闭着眼睛,笑答:“嗯,被人推进水里了差点淹死,唉,你说我怎么不死,按照《大贺律例》杀人偿命,害我的那个家伙也就该死了,哈哈哈。” 她开着贺离棠的玩笑,没有注意到身边贺离棠那一张越来越阴下来的臭脸。 来的人正是贺离棠,他和莫道津告别后就直接来了这里,却没想到一来就听见她咒自己去死。 “看来你很想死。”贺离棠冷道。 玉可卿忙道:“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想死,可总有人想让我死呐。” 她悠然地回答,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睁开眼,正迎上贺离棠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唉呀妈呀!” 她吓得一骨碌地滚到了地上,手里地药盅打翻在地上,黑漆漆的汤药倾倒出来,漫出一股苦涩的味道。 贺离棠转头,看着她说:“早知你想死,那天就该让你沉进湖底。” “你你,你,你……”没想到他会出现,玉可卿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手指着他,口中结结巴巴。 贺离棠眉头一挑:“怎么,这就是你见救命恩人的态度?” “救命恩人?”玉可卿终于能说出话了,他这一声让她发笑,指责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掉湖里?” “要是没有朕,你早就死湖里了。” “你……”玉可卿忽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好像说了,“朕?”脑海里瞬间闪过一片风暴,然后立即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你,刚刚叫自己什么?你知不知道平明百姓叫‘朕’是蔑视皇权罪,要杀头的!”她故意做出很夸张的表情,刚才贺离棠那一声或许就是在试探自己。如果她是一个平民百姓,听到他这样称自己一定会有所反应,而如果她没有反应习以为常的话,就是自己承认了身份。 玉可卿想着更是坚定下一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朝他高高昂起头,硬是做出一副完全没见过他的样子。 果不其然,她从贺离棠一双好看的眸子里看到了几许惊讶。 “白草堂的表妹,”他道,平缓地,“不应该不知道朕是谁。” 他这样的回答让玉可卿已经准备好接招的心里防御有些崩塌。是了,白草堂是知道他是皇上,而她自称是白草堂的表妹,那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玉可卿懊悔,刚才只顾紧张去了,竟没考虑到这么明显的事情! 总之这一个来回,她败了。 话已至此,玉可卿立刻跪下,朝他叩拜道:“民女子玉,拜见陛下。” “子玉?呵呵。” 他笑得不明不白,让玉可卿心里一阵发毛。贺离棠问:“你究竟是名为子玉,还是名中带玉?” “民女自是叫子玉,是爹娘取的,所以名字里也是带玉。” 她恭顺低着头,额前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让贺离棠看不真切。 他没有说话,就这样让她跪着。过了很久,玉可卿感觉自己腿上有些麻。 “陛,陛下。”她有些犹豫地开口,抬起头,忽然听到贺离棠一声呵斥。 “白草堂的表妹就这样不懂规矩,朕何时命你抬头?” 第十一章 跪地淋雨 玉可卿瘪了瘪嘴,虽然不愿,但还是将头又低了回去。 黄土地上正爬过一队蚂蚁,她心里恼火,但却又不能发作,只得忍下,道:“蚂蚁都搬家了,天要下雨了。” 贺离棠坐在她刚才坐的地方,悠然自得,斜着眼问了声:“那又如何?” 玉可卿终于是放下了心头的恼火,叹出口气。 他本来就是故意的,又怎么会听她的藉口放过她呢? 贺离棠坐着,她跪着,两人之间保持了这样的画面。她没再说话,他也没说话,就这样看似有默契实则很尴尬的让时间慢慢走过。 天渐渐的阴了,玉可卿没有说错,的确是要下雨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压过来的乌云,再看他,贺离棠却是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陛下。“她叫了一声。 没有反应。 “陛下,真的要下雨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 一个响雷,炸得人心头也不由慌乱。 玉可卿忙捂着耳朵,她不是矫情的妇人,更不是没见过世面胆小娇气的小姑娘,但这一个炸雷的确石破天惊,害怕是本能反应。 但是,她这个样子在贺离棠看来就是故作矫情,他稍稍回想起了她在宫里时的所作所为,顿时心烦,一股怒火从胸中燃起。 等雷声过去,玉可卿渐渐缓了过来,回过头,但见贺离棠他一双似蕴含着暴风雨的眼睛。 “你现在做戏给谁看?”贺离棠道,“杀人都不眨眼,还怕雷惊?” 玉可卿张着嘴,心里说不慌都假的。 可是,她又不能慌,冷静下来,对他说道:“我,不知道陛下是指……” 贺离棠很适时宜地冷笑一声配合她,玉可卿立即道:“民女,不曾杀人。” “前三皇子欲行刺朕,朔月那晚的刺客不是你杀的?另有歹徒入屋行刺,锁人咽喉,灭其团伙的人也不是你?” 玉可卿连忙叩拜:“民女不明白陛下说的话,请陛下恕罪。” “你不明白?”贺离棠笑出了声,直呼道,“德妃何必伪装,既然敢离宫,就该敢认。” 玉可卿的面上此刻丧失了一切表情,抬头看着贺离棠,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一张大网,黑漆漆地就等着把她网住,然后送入黑暗的深渊。 “陛下所言,子玉实在不懂,民女子玉,不是什么德妃娘娘,不过,民女曾听闻德妃让陛下打入了冷宫,想来娘娘应该在冷宫才是。” 贺离棠绕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玉可卿低着头,是了,她就是打算抵死不认。是他先为了面子封锁了这个消息,全天下人都知道德妃还在冷宫里,现在她在宫外,怎么可能是德妃? 对,她不是,她只是神医白草堂的表妹来宜州投奔表哥的,他又能奈她何? 贺离棠冰冷的眸子盯在她的身上:“朕没想到爱妃离宫三年,竟与朕生疏了。” 他的话令玉可卿心头一震,渐渐的有些酸楚溢了出来。 要是在三年前,还在宫里的时候他说这话多好听,她一定会感动甚至感激涕零,将他当作自己此生唯一的夫君看待,可是现在…… 玉可卿拜首:“陛下谬误,民女受不起。” 许久。 “受不起,还是你不想受?”贺离棠问,让她思寻了许多。 她沉默地看着贺离棠,他这样问她,可有想过到底她不想受,还是他不想给呢? 电闪雷鸣,又是一声炸雷。 玉可卿正陷入沉思,忽然被雷声惊到,整个身子不由一个战栗。 脸颊上,一点点雨水落下来。 “陛,陛下,能先进屋吗?”玉可卿颤抖着声音,脸色苍白。 贺离棠只是皱眉。 暴雨说下就下,哗啦啦一下全倒了下来。 地面瞬间被雨点沾湿,玉可卿看着他,他是皇上,他不发话,她就不能起身。 她张口,正要说话,但心头仿佛也被雨点打湿,半天说不出口,渐渐地也懒得再和他开口了。 雨越下越大,玉可卿整个人跪在大雨里,既不吭声,也不躲避,直挺挺地跪在这里,看着贺离棠,似乎眼睛都没眨一下。 贺离棠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所动容,忽然…… “子玉!”白草堂的声音,他回来了,撑着雨伞刚到门边。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到她身边为她挡雨,另一只手将她扶起。 玉可卿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这一起身,双腿发麻根本找不到着力点,身子立即朝前倾。 “你小心。”白草堂忙去扶,手中的伞抓不稳当落了下去。他赶紧撑开衣袍,将玉可卿抱起跑到屋檐下。 贺离棠沉默地站在这里看他。 “陛下在这里干什么?看人淋雨是京城王公贵族的新喜好?”白草堂冷冷地一句,抱着她进屋,关上了门。 外边,雨点落在屋瓦上阵阵作响。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没有走,站在门外,冷冰冰地看着这冰冷的门。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可是不开心倒是写在脸上。 这季节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屋外逐渐放晴,白草堂也开门,走了出来。 门外,见到贺离棠还在这里。 “你怎么还在这?”白草堂没有好脾气。 贺离棠一笑,没有理会他,直接走进了门。 白草堂追上来:“陛下,这是草民的茅庐,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随意闯入民宅!” 贺离棠忽然转身:“你私藏逃犯,还敢与朕放肆?” 白草堂停住了,他也停住了,站在这里。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哼,朕也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妹。” 白草堂深呼吸,道:“草民自有表妹,陛下何须如此问?” “在你见过她的时候就没有惊讶为什么她和你表妹长相一模一样?” 白草堂去过皇宫,经常给后宫诊病,贺离棠自然知道他是见过玉可卿的。白草堂也是明了,这件事想要欲盖弥彰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拱手作揖:“回陛下,初见德妃娘娘时,草民的确有惊讶,不过草民和表妹有十多年没见,只觉得德妃娘娘有些面缘,却不知道表妹长大后竟然这样像德妃娘娘。” 他和玉可卿早就通过气,所以他说的这样平淡无奇,又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让贺离棠稍稍有了点怀疑。 如果不是他知道德妃出了宫,恐怕此刻就要信了他的话。 “白草堂,欺君是死罪。” “陛下,草民句句属实,请陛下不要再来寻表妹的麻烦,陛下若是思念娘娘,还请回宫,平民百姓,受不起陛下恩宠。” 贺离棠被他说得憋得慌,心下恼火,却又顾及他御封神医的身份,不好发怒。 “白神医这是在指责朕?”他冷笑问,“朕哪里寻了你表妹的麻烦,要你不惜与朕为敌的说话?” “草民不敢,”白草堂跪下,“表妹此前落水受病尚且未愈,今日又淋雨,身体状况愈加糟糕,还请陛下念及草民为陛下和宫中娘娘诊脉的辛劳,让表妹精心养病,草民叩谢圣恩!” 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说“你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不要影响她养病!” 贺离棠怎会听不出来,他的嘴角无声笑问:“这与朕何干?” “陛下方才不是看着表妹淋雨?” “既然如此,朕就更应去看望才是,因为朕淋雨病了,朕还不去关怀,天下人岂不说朕无情?” 说罢,他已经推开玉可卿的房门。 此时,玉可卿正躺在床上,闭着眼,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 贺离棠皱眉:“她的衣服谁换的?” “我。” 白草堂承认的毫不避讳,更没有迟疑。 贺离棠的表情瞬间就不对劲了,白草堂即刻说道:“草民与表妹相依为命,湿衣不利于调理病情,表妹昏迷不醒,此等小事自是由我这个做表哥的做了。” 贺离棠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你该娶媳妇了。”他对白草堂道。 “陛下说的是。” 贺离棠走到床边,她面色苍白,闭着眼似有些无意识的发抖。 他伸出手,额头滚烫。 “病情如何?”贺离棠问。 “感了风寒,刚淋雨又加重了。” “需要什么药?”贺离棠问,转过脸。 白草堂愣了一下:“紫苏,茯苓,藿香,陛下问这做什么?” 贺离棠没有多说,起身离开。 “好好照顾她。” 只留下一句。 白草堂不明就里,看着他就这样离开。身后,玉可卿闭着眼,这样的场景,倒是有些诡异了。 第二天,玉可卿起身。 她还在想昨天的事,腿上还疼着,让她既恨又恼又无可奈何,尤其是现在…… 贺离棠差人送来满满三箱的紫苏、茯苓、藿香,一箱一箱摆在她地面前。 玉可卿躺在床上,一阵无语。 白草堂笑着说:“可卿,你说陛下也够奇怪,让你跪着淋雨,淋完了就送药,这真是!” “别笑了!”玉可卿板着脸,想起昨天自己那副狼狈的样子,如果不是杀人犯法,她真想去杀了他! “昨天我只是说说而已,哪知道他就当真了,”白草堂忍俊不禁,“份量还这么足,就是你连着吃一年都够了!” 第十二章 可要再逃 玉可卿难受:“白草堂,你别再说了,这些药要吃你吃,我不吃!” 白草堂却是一声叹气,十分懊悔:“早知道就应该多说几味药,都是上好的药材。卡Kа酷Ku尐裞網” “怎么不小气死你!”玉可卿朝他做了鬼脸。 话说今日莫道津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暂时空闲,就马不停蹄地赶到白草堂的茅庐。 进门。 “可卿,可卿?” 他小声地叫唤,就像来见一见她。 玉可卿从屋里出来,看见是他,惊奇道:“莫统领?” 莫道津一下重重地捶自己的大腿,痛苦道:“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唉哟,当年不是让你跑远的吗?” 她愣了一下,反问:“难道我跑得还不够远吗?” 宜州再远,那就是西隶了。玉可卿又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难道,你是和贺离棠一起来的?” 他是宫廷禁军统领,又是贺离棠的贴身侍卫,贺离棠出现在这里,她应该是要想到他也在的。 “当年的事,谢谢你。”玉可卿真诚地道谢。 那一年如果不是莫道津,她是断然离不开宫廷的。所以她感激他,在贺离棠那里她可以抵死不认,可是莫道津这,是真心为她好的人,就不用故意否定自己的身份给他看了。 莫道津叹出一口气道:“是啊,和陛下一起过来,没想到就看到你了,真是吓坏我了,你还好吧,陛下有没有来找你?” 说起这个,玉可卿脸上的表情一怔,渐渐地扯开一个笑容。 莫道津立即明白了,忙叫道:“他一定是来找你了,他肯定会来找你的,可卿,你知道吗,这三年陛下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找到你后就会把你大卸八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现在在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走吧!” 他十分郑重:“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很危险。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是真的焦急,也是为玉可卿好。玉可卿也是明白,看着他点头,笑问:“我知道的,可是我能去哪呢?” “去哪里都好,拿上盘缠再换个地方待吧!”莫道津说。 “可是,”玉可卿挣脱了他的手,“爹还在这里。” 她的话提醒了莫道津。 “玉将军?” 玉可卿道:“我可以再走,可是贺离棠再刁难爹怎么办?爹一生戎马,战功显赫,都沦落成了伙夫,要是再惹怒贺离棠,玉家又会变成什么样?” 她说得清淡,平静的阐述却让莫道津听得字字心惊。 “什么?玉将军沦落成伙夫?”莫道津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玉将军怎么是伙夫呢?” “这不还得问那位了吗?” 玉可卿的话让莫道津陷入了一阵沉思,她的话让他疑惑不解。 “可卿,我,不大明白。” 玉可卿冷笑一声:“有什么不明白,是他下旨把爹调到了嘉塘关,堂堂安邦将军拿起了刀勺,在军营里受人欺辱,这不就是他想要的?” “可陛下并没有下旨让玉将军做伙夫啊!”莫道津惊讶,想来这些事情,叹道,“天哪,怎么会这样?” 心头万般感慨。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惊也惊过,慌也慌过了,这下终于平心静气、安安静静地和她坐在了一起。 玉可卿给他到了杯茶,莫道津说:“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了,还有玉将军,这件事我一定禀告陛下,还玉将军清白。” “清白?”玉可卿放下茶壶,,“莫统领不是也说贺离棠想处死我吗?他羞辱父亲,难道不是处死我吗?” “可卿。” “你不要说了,我现在不会走的,”玉可卿说,“也许我可以再逃一次,可是我不会再抛下爹了,这里是宜州,贺离棠就是待得再久也总要回京,所以只要过了这段时候就好了吧!” 她笑了笑,莫道津一时看呆了。 “你真想得开!” “不然难道去死吗?” 莫道津喝了一会儿茶,一直闻到这屋里淡淡的药味。 “对了,你怎么成了白神医的表妹?”莫道津问。 “机缘巧合吧。”她说。 “巧合?我记得你离开的那一天,正好白神医也离宫,你们莫非……” 玉可卿终于哈哈大笑:“莫统领,有些事看破不要说破。” 莫道津也笑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再也没有多问。 清闲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玉可卿和他聊了很多,莫道津却是一直叹气,也只能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可卿,”莫道津忽道,“我前日去了边关,没有见到玉将军,今天我再去一次吧,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保证,一定替让军离开这种困境。” “你要怎么做?求贺离棠吗?别闹了,你要是还想让我多活一会儿,就什么也不要做。”玉可卿道。 “但,玉将军年纪大了,怎么能在军营里做苦力?况且,陛下当年也受了将军不少恩情!” 玉可卿冷哼:“帝王薄情,又怎么能去期待他?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期望他能放过我们,不如自己想办法度过这道难关。” “可你们度不过去,可卿,你不要怪我多事,这件事的确蹊跷,我发誓陛下当年下的旨意是让玉家镇守边关,绝不是让将军去做伙夫,”莫道津道,“现在变成这样,恐怕中途有人作梗,陛下是冤枉的。” 玉可卿觉得可笑之极:“这不是很正常嘛?” 她哈哈大笑:“朝堂里的墙头草多了,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和落井下石的人,贺离棠现在大贬玉家,父亲下放边关的官文流通数道衙门,一级一级传下来,有些为了迎合圣意的人就让父亲做伙头军,这不也是暗中满了皇上的意?” 玉可卿稍稍收起笑声,又道:“所以帝王杀人不见血,只要有一个想法,就会有无数人争着抢着替他杀人,那你能说他就是好人吗?” 莫道津沉默了。 玉可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所以你还是不要去多事了,你对父亲的好意,我替父亲心领了。” “子玉姑娘!” 门外忽然一声,骤然打断他们两个的对话。 玉可卿坐正,下一刻,洛祠旋推门进来,他一脸笑容,抬头看见莫道津在这里。 “哟,有客在?来看病的?”他随口一问,手里拿着书卷和状纸来到玉可卿跟前。 “嗯,找白草堂看病的,但他不在,”玉可卿顺着他的话回答,转头对莫道津说,“你还是改天再来吧,白大夫一时半会恐怕真的回不来了。” 她的逐客令说得隐晦,莫道津也觉得聊得差不多了,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告辞。” “不送。” 莫道津转身离开,玉可卿看向后来的人,问:“洛大哥今天来什么事?” 洛祠旋笑了,把状纸放下:“你是忙昏了头?上次那王家媳妇的和离案你忘了?明日就要审理了。” 玉可卿忽然想起来,忙说:“抱歉,我,我这两天病了,我忘了。” 洛祠旋看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屋子里也弥漫着比往常更浓的药味,问:“你真的病了?现在怎么样了?明天可能去衙门?” “已经好多了,不碍事,”玉可卿说,眼前浮现那个害她得病的人那张冷漠的脸,眼神瞬间暗淡,“那个和离案要怎么做你跟我说说,这个婚我一定要离了它!” 证词和状纸摆了满满一桌,洛祠旋有些心疼地说:“要不还是算了,明天我去吧。” “不行!”玉可卿断然拒绝,”我收了钱,也答应了人家,不能不去。” “但你的身体……” “我有把握。”她道。 她的额前渗出了密密的汗珠,气息也有些仓促,人显得很虚弱。 “你,真的行吗?”洛祠旋再一次担忧地确认。 “我没事的。”她说,摆摆手让他离开。 洛祠旋叹气:“好吧,但你有事及时跟我说,明天我也会去衙门,不要强撑。” 王家嫂子和夫君的和离是她早几个月前就接下来的,因为一些琐碎的事情忙忙碌碌拖到了现在。 玉可卿撇开了脑子里所有杂乱的心思,全心全意扑在了这个案子上。到了入夜时分,点上油灯依然对着《大贺律例》查阅研读,一直到了深夜。 她房里的灯亮到了很晚的时辰,却不知道窗外下一直有一个人在看着…… 翌日。 县衙门口围满了人。 玉可卿带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过来,洛祠旋看见了她忙挥手:“子玉姑娘!” 玉可卿一出现,周围前来围观的乡亲顿时朝她涌了过去。 “白讼师,今天这个官司又可以离吗?这王家媳妇可惨了,总是被她男人打呢!” “今天这个案子要是赢了我也要离,白讼师,你看我一眼!” …… “请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围观人的热情让她不适应,躬着身从人群里挤进去。 外面起哄声一片,里面,知县和一众衙门的人脸色青黑,尤其是当地的官媒,看着玉可卿眼神都恨不得吃了她! 王家媳妇和她夫君已经到了,现在玉可卿一来,知县立即拍了下惊堂木:“来者何人?擅闯公堂可要打二十大板!” “草民是此女请的讼师,这是状纸,请知县大人过目。” 外边的人这才安静下来,玉可卿恭敬地呈上状纸,师爷拿过去先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点头交给知县。 这桩和离案,才正式开始。 第十三章 出乎意料 啪! 惊堂木一响,知县开始审案,门口围满了人,太守杨子端带着贺离棠几人从门外过来,故意装成普通老百姓的样子,避开知县,躲在一旁悄悄听审。卡Kа酷Ku尐裞網 “大人请看,”杨子端说,“这就是宜州的和离案,那位就是专门挑事怂恿夫妻和离的白讼师。” 贺离棠嘴角似笑非笑,一抹戏谑浮过,莫道津但着,心里不仅为玉可卿感到担忧。 杨子端说:“这种案子严重影响了本地的官媒婚配,造成民众不安,有伤风化,可是律例里又没有详细规定,往日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判,也就只能顺着她来了。” 玉可卿此时站在堂前,口里说的头头是道,听得周边的百姓一个劲的点头。 “的确是有伤风化。”贺离棠道。 听到他认可,杨子端很高兴,更起劲地说:“只可惜这位白讼师是白神医的家人,白神医有先帝谕旨,在整个宜州下官对她也很难办,等到配婚令下来宜州要怎样施行,头疼,真是头疼啊!” 贺离棠笑着,常白止也悄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再看玉可卿,心下忽然生出感慨。 若不是帝王妃子,这二位或许可以成为天作之合吧! 玉可卿的辩解很有逻辑,处处为堂下那跪着的女子讲话,又丝毫不偏离律法,看来是对大贺律法做了深入的研究。如果宫里的妃子尽有这等才情,离开了皇宫也真是令人遗憾了。 杨子端又说了一些,谁也没再去听他的话了,总之无非是诉苦和抱怨并且想让玉可卿来背黑锅。卡Kа酷Ku尐裞網常白止看着他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提醒他:“杨大人,为官者,还是莫道是非啊!” 杨子端不明白,还在说:“大人有所不知,此女在宜州已经让各县衙非常头疼,现在终于盼来了钦差能够亲眼目睹宜州的现状,下官也终于能够松口气了,还请钦差大人上报朝廷,对此等危害社稷的讼师务必惩处。” 常白止悄悄朝贺离棠看了一眼,不禁为杨子端担忧起来。 杨大人啊杨大人,你这样贬低的人可是德妃娘娘啊,而且还是当着陛下的面,今后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常白止叹气,对着杨子端叹,很沉重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杨子端莫名其妙,道了声:“钦差大人?” 常白止没有回应,转过身,再也不回应。杨子端也自觉无趣,也是转过去身去。 公堂上,玉可卿丝毫不知道他们几个来了,一个人讲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敢问大人,大贺向来重视礼法,打人可是符合礼节?” “打人自然于理不合。”知县回复她。 “那王家嫂子在家被她夫君打,这符合礼法吗?”玉可卿问,“还是大人在《大贺律例》上看到有打人合法的条文,能够支持她夫君的观点,要让王家嫂子回家继续挨打?” 她一席话落地,门外围观的百姓都沸腾了。 “不能支持,不能让王家媳妇跟她相公走!” “男人怎么能打女人呢,真是!” “不能让人家回去继续挨打!” 一时间民生怨沸,闹得知县坐在堂上忍不住擦了把汗。 “那,依白讼师看,应该怎么做?” 知县服软了,玉可卿意料之中的笑了一笑道:“自然是判夫妻二人和离。” “和离。”知县都要无语了,这已经是他着一个季度来的第十起和离了,每一次他都坚定的决定绝不判和离,但每一次都能让她找到非常合理的理由。 见知县犹豫不决,玉可卿挑眉逼问:“难道大人还认为要让一妇人回家继续挨打?打大人下一次接到的就不是和离案,而是伤人案,伤人与和离孰轻孰重,大人可得想好了。” 杨子端在一旁听着忽然怒骂了一声:“猖狂,竟敢威胁朝廷命官,真是太猖狂了!” 他说这话时,贺离棠他们三人一齐看了过来。杨子端高兴,继续道:“若不是看在她表哥的份上,一定要治她藐视公堂的罪!” 而可惜的是民意所向,老百姓都是支持玉可卿,认为这个婚必须离,在门前已经吵翻了天。 知县只好拍板:“肃静,肃静!” 他也是无奈,看着堂下跪着的这一对夫妇,叹气:“既然于法可依,于礼可寻,就和离吧,本官现在判王家夫妇从今日起和离,二人再无夫妻关系,和离书白讼师很熟悉就依然由你代写吧!” “退堂!” 玉可卿很高兴,忙拱手相送道:“知县大人英明!” 知县转身离开,不想在这里多留一刻。卡Kа酷Ku尐裞網堂下,王家嫂子非常高兴,跪在玉可卿的脚边又是磕头又是感恩,而另一边那个男人则是充满了怨恨,看着她恨不得要杀了她似的。 热闹看完了,常白止感慨,转过头,正看见贺离棠一脸诡异的笑容,顿时吓了一跳。可是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对杨子端说:“杨大人请。”带着他先一步离开衙门。 贺离棠站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道津凑过来小声地说:“陛下,结束了。” 围观的百姓也渐渐地散了,玉可卿和王家嫂子闲聊了一会儿,这时也打算出衙门了。 贺离棠却还站在这里,眼神却没有离开玉可卿的身上,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走出去,看不见。 “陛下?” 莫道津又问了一声,贺离棠这才说:“杨子端也是恼死了她,你说倘若此次朕不来,届时在京城会听到怎样的禀报?” 莫道津稍稍一惊,道:“恐怕是娘娘蛊惑人心危害社稷的恐吓之言罢!” 贺离棠挑眉:“你也认为是她?” 莫道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坦言道:“难道不是德妃娘娘?” 贺离棠笑了,笑得那样邪邃。 宜州城的街上,常白止带着杨子端先走了,现在就他和莫道津两个人走在这里。贺离棠一把折扇,悠哉游哉的逛着。 “莫道津,”他忽然说,“你跟朕这么多年,知道她以前学过律法吗?” 莫道津低头:“回陛下,臣,不知。” “呵,朕还真不知道将门之女也会读律例礼法,真是出乎意料!”贺离棠说罢,加快了脚步。莫道津想,这或许是陛下在赞美德妃娘娘吧,也是跟上。 玉可卿又赢了一场官司,心里高兴,和王家嫂子的娘家人告别后准备回去。洛祠旋在路边等她,替她拿着东西,庆喝道:“恭喜你呀,今天这场官司赢得漂亮!” 玉可卿却笑着摇头:“不是我赢得漂亮,是公道自在人心,都是为人父母为人妻,谁会愿意嫁去夫家成天挨打呢?将心比心,谁有都不同情王家嫂子呢?” “是啊,”洛祠旋也是叹气,“不过过了今天,她男人恐怕也再找不到媳妇了,谁会愿意嫁给一个喜欢打媳妇的人?” 他们说着走着,没有留意到前面的人。贺离棠和莫道津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停了下来。 莫道津指着她说:“那不是娘娘吗?” 贺离棠拿着折扇,静静地等他们过来,只见她和洛祠旋有说有笑,从他身边走过去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他转身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莫道津吓得合不拢嘴,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叫她,提个醒? 玉可卿突然被人拿住了肩膀,顿时转身,一手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就朝他攻过去。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也是个练家子,这一下手极狠,贺离棠冷笑一声,侧身躲过去,换了一只手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 他冷冷地说:“刚才还说打人不对,讲得头头是道,怎么现在自己打起夫君来了?” 听闻声音,玉可卿猛然一惊,抬起头,竟然是他,顿时怔在这里一动不动。 贺离棠嘴角一片戏谑,很快从她手里抽出手臂,看似轻柔地抚过她鬓边些微吹落的发丝,问:“丈夫打娘子要和离,那娘子打丈夫该怎么算?宜州的名讼师?” “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你怎敢调戏良家女子?”洛祠旋看不过去地指责他,打破了氛围的尴尬。 玉可卿这才缓了过来,没想到竟然在街上就能碰面,看来宜州城的确还是太小了! 她正了正心神,说:“这位公子,请把你的手放开,我……” 她话说到这里,贺离棠忽然用力,掐得她喘不过气来。 洛祠旋吓到了,连忙过来扯他的手,想把他拉开:“你做什么?当街行凶,罪加一等,走,去见官!” “见官?” 贺离棠有些不相信地看向他:“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对,快放手,不然我们官府里说!” 洛祠旋毫不畏惧,手上用力拉扯了半天却不能动贺离棠分毫。他有些犹豫了,转投看向贺离棠,没想到他看上去柔弱清秀力气却这么大。 玉可卿在大街上被人掐住脖子这让她非常难堪。她很气愤,也很难受,本还是怕打他的手,后来索性直接掐他,指甲掐进了他的手里,贺离棠这才放开了她。 一松开,玉可卿就仍不住怒骂他一声:“疯子!” 第十四章 来者不善 洛祠旋在一旁听懵了:“丈夫?娘子?” 他看着他们两个,顿时怒道:“子玉姑娘还是独自一人,没有嫁人,你怎么能这样毁她清誉?还有,你是谁,在宜州我从没见过你!” 贺离棠斜眼瞟他说:“她有没有嫁人你让她自己解释清楚。卡Kа酷Ku尐裞網” 看他一脸平静甚至带着不屑,洛祠旋心里有了些疑惑和退缩。 “子玉姑娘?” 他怀疑地问,遭到了玉可卿极其严厉地叱喝:“洛祠旋,你怎么能信他呢?” 玉可卿气急,对贺离棠道:“这位公子,不论你是谁,想怎么样,但请你今后不要再来烦我了,我和你一无瓜葛,二无联系,看你穿的人模狗样,也不用再大街上刁难我。” “那你是说可以在偏僻的小巷里了?” “我哪是这个意思?”玉可卿对他故意曲解自己的话表示不满,“总之请你不要再纠缠我,大贺难道没王法了吗?” 她一声大喝,引起了周围路过行人的注意,此时纷纷扭过头看他们。 “陛下,”莫道津见情况不对,悄悄地拉过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地说,“还是走吧。” 贺离棠却丝毫未动,他站在这里,对着玉可卿义正言辞:“大贺王法从没说丈夫不能和娘子当街说话,看你要嘴硬多久!” 说罢,拂袖转身,渐渐消失在人群里。 玉可卿这才松了口气,周边围观群众热情地围过来,嘘寒问暖。 “白讼师,你没事吧,刚那两个人是谁啊?” “没事,”玉可卿吐出一口气,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说,“就是两个疯子,可能是想讹我的钱吧!” 回到神医茅庐,一路上,洛祠旋闷闷不乐。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刚一进门,白草堂就发现了端倪。 “洛兄?”他问。 洛祠旋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没有听见。 “洛祠旋?”白草堂又叫了一声,看到玉可卿已经关上了房门,这才一把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洛祠旋,今天怎么样,今天出了乱子吗?” 他关切地问,洛祠旋回答:“没事没事,就是在路上遇到两个纨绔子弟,穿得挺好,就是喜欢调戏姑娘。” “调戏姑娘?”白草堂惊讶,指着门问,“难道她被人调戏了?” “可不是?”洛祠旋说,“那人还说是她丈夫,娘子什么,你家妹受人欺负了,你还不去管管?” 白草堂心下生疑,已经略微猜到那人是谁了。他敲门,对玉可卿问:“你还好吧?” 玉可卿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到他问话,莫名其妙,道:“挺好的,怎么了?” 她打开门,白草堂看着她,忽然将她拉进了屋。 “遇上贺离棠了?” 玉可卿一愣:“你怎么知道?” 白草堂叹气:“你别问我怎么知道,他可为难你了?” “为难倒没有,就是当街拉着我叫娘子。” “那你怎么说?” “当然是不认了!”玉可卿说,“难不成我还傻乎乎地认了我就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德妃然后让他顺理成章地处死我?” 白草堂一笑:“还以为你背叛了我们革命的友谊。” “那怎么会!白草堂,我这条命还是你从救的,我怎么舍得给你挖坑?”玉可卿说,“先不说他的事了,白草堂,你去问清楚贺离棠他来宜州的目的没有?” 白草堂身为神医,出入官府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所以玉可卿请求他去打听打听他们此行的目的,但是白草堂道:“问是问到了,不过宜州的官衙都不知道皇上来了,只知道钦差巡查,他没有暴露行踪,也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此行的目的了。” “所以,你没问到?”玉可卿问。 “想问到那只有向他亲自去问了,你敢去吗?”白草堂反问。 玉可卿沉默了,叹出口气。 “白草堂,”她叫了他一声,担忧地,“你说会不会是暗地里他已经查到了我在这,所以刻意过来捉我的?” 她担忧的神色让白草堂露了一声嘲笑,“原来你也会自作多情!” “谁自作多情了?”玉可卿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一切太巧合了。” 白草堂坐下,在她身边道:“就算如此,他也不用自己过来,毕竟他不喜欢你。卡Kа酷Ku尐裞網” 一句话惊醒了玉可卿。 是了,他不喜欢她,他是为了萧珪茹将她打入的冷宫,而且这些年从来不愿意过来和她叙一次旧。 没错,他是讨厌她的。 一想到这里玉可卿就更生气了:“负心人多的是,真不差他一个!” 她起身,甩了甩头:“不说他了。”她对白草堂说,拿出一包海棠果和一副棉手套,“天就要转凉了,这些你去军营的时候带去给爹吧,海棠果是我今早在街上刚买的,在京城的时候爹就很喜欢吃,现在在军营里可能吃不到了。” 她说着一声叹气:“贺离棠在这里我恐怕不方便再过去,所以就拜托你了。” “可卿。” “就这样吧,不要再说了,贺离棠那里就当他不存在吧,”玉可卿说,“总之我是你的表妹子玉,不是什么德妃,贺离棠有本事就自己去查证好了。”她说道将海棠果往他怀里一塞,满满当当。 她可以当贺离棠不存在,但贺离棠身为天子,却不能容忍他人视他不存在。小小的神医茅庐,太守府内来人笑脸相迎。 “白神医,白讼师,太守大人请您二位务必上府内去,京城里来了钦差大人,非常想见神医一面。” 师爷站在这里一副谄媚的笑,身后带着一众官差。 玉可卿笑道:“太守大人这样的请客方式真是独特。” 官差将茅庐为了个水泄不通,如果不是屋子里师爷的态度很好,笑容可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犯了什么事要捉拿他们了。 “白讼师客气,这是钦差大人的意思,我们都是小官,见到钦差那都是见着了皇上,白讼师精通律例又何须装不懂呢?”师爷说。 白草堂眼神斜瞟向她问:“是想见你还是想见我?” 玉可卿冷笑:“管他是想见你还是想见我,总之我不去!” 她就要转身,身后的官差立即向她拔出了刀。 师爷说:“白讼师,你也不要为难我,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师爷,听命办事,钦差大人拿着圣旨点名要见你们二位,你们不去一来怪我们宜州办事不力,二来也是抗旨,二位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玉儿,”白草堂叫她说,“师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去也说不过去,钦差大人办差事想要了解民情,叫几个百姓过去问话合情合理,还是走一趟吧!” “白草堂你!” 白草堂意味深长地朝她点头,俯到她耳边轻声说:“做平民百姓就是这样,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你这个样子不是欲盖弥彰吗?如果真是我表妹,为什么不敢去见钦差?” 他的话令玉可卿想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太守府里,常白止和贺离棠已经坐好。 “钦差大人,请,”杨子端给他们二人端上一碗茶,“今年采的新茶,味道最好,请品尝。” “好茶。” 杨子端抬头,问:“咦?莫统领怎么不在?” “莫统领此番有其他任务,自是不与本官同行。”常白止说。 他们二人简单的寒暄,没人注意到贺离棠嘴角扬起一抹戏谑。他就是要趁莫道津不在的时候安排这一桌酒席,莫道津要是在这里肯定会给她打掩护,那就没意思了。 堂下,有人前来禀报。 “禀告大人,白神医和白讼师已经到门口了。” 杨子端立即起身:“迎,快请他们进来!” 这次是常白止开口点名了要见他们两个,杨子端不敢怠慢,他们一进门,他立即迎过去,热情地说:“快请快请,来人,上酒菜!” 玉可卿站在这里一下就和贺离棠的视线对上了,她打心里生起一阵厌恶,像她这样直爽的人直接就表现在了脸上。 看着她就这样皱起来的眉头,贺离棠也是厌恶,忽然间觉得这个女人好本事,总能轻易地让他讨厌。 他们就做,玉可卿本要坐在白草堂的旁边,跟贺离棠隔开一个座位,但忽然杨子端开口,拉过白草堂:“白神医,钦差大人对你有很多夸赞,今天你一定要陪钦差大人多喝几杯!” 他就这样让太守拉走了,留下的位置就只有是靠着贺离棠了。玉可卿一阵尴尬,贺离棠还有意无意地朝她看了一眼,然后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她憋足了一口气,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坐了下去。他身上散着淡淡的熏香味,还是宫里的那个味道,让她一时间有些失神。 杨子端起身,招呼了白草堂后也要稍稍顾及她,不能显得自己厚此薄彼,在钦差面前失了面子,说:“白讼师,你一张巧嘴可让本官开了眼,大贺有女子如你,才说明我朝人才济济啊!” 玉可卿还在失神,他的气息那样熟悉,就在身边令她说不出的别扭,慎得慌,甚至坐立不安。 第十五章 故意做戏 杨子端不高兴:“白讼师,本官与你说话你怎么爱答不理?” 玉可卿仍然没有意识到,思绪全在贺离棠的身上,他此时坐在身边盯着自己,她又怎么能安宁? “白讼师?” “玉儿。卡Kа酷Ku尐裞網”白草堂伸手盖上她的手背,玉可卿这才缓过神来。 “白草堂?”她看着他,然后瞧见杨子端一脸不快,这才道,“见过太守大人。”但对他刚才的话却什么也没听到。 杨子端生气:“白讼师果然不一般,眼里都没有本官了。” 玉可卿忙说:“哪里的话,太守大人是宜州的父母官,也是我的父母官,最近得了病,容易出神,冒犯了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见谅。” 她低声下气的样子惹得贺离棠忍不住看了她两眼,只见她恭恭敬敬站起来对着杨子端弯腰,这样的顺从倒是让他意外了。 她玉可卿不是向来专横自傲,也会这样低头? 玉可卿不知他的想法,只想将这尴尬的局面带过去,坐下来后朝着白草堂,小声嘀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玉可卿心慌意乱,她有一种感觉,这场鸿门宴不仅是贺离棠给她准备的,同时也是太守大人为她准备的。从刚才的交谈里,她能明显感觉到太守对她的敌意,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 白草堂提醒她说:“这次钦差来视察,你平日里总做和离案,官衙早就对你不满。”他意味深长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端起酒杯对杨子端说:“家妹进来的确得了病,现在还在调理,不周之处由我带她向太守大人赔不是。” 说罢,白草堂一口饮尽,又说了些好话,这才把这件事圆了过去。 玉可卿心累,叹口气,转身却不料正对上贺离棠的眸子。他一直在看着她,玉可卿吓到,立即又转回来,拿起筷子,强装镇定。 然而,贺离棠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常白止是清楚明白,白草堂也是视而不见,唯独杨子端,看到他这样子,忙说:“棠公子为何不吃酒菜,一直,看着白讼师?” 他这一说,常白止忍不住咳嗽一声。白草堂也是看戏,端起酒杯掩盖住发笑的唇角,静静看着这顿饭要如何继续下去? “不过是听杨大人总是提及此女,心生好奇时间怎会有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子,想来可能和平常女子不同,就多看了两眼。”贺离棠道。 “令人失望。” 他这多出来的一句让玉可卿很憋得慌。 杨子端不解地问:“公子为什么失望?” “一只失了牙的老虎,不失望吗?”贺离棠说。 玉可卿低着头默不作声,依照她的脾气,若是别人说这话现在肯定已经吃她打了,可是说这话的人是贺离棠,她就只有当作没听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他,还是离远点好。 可是她越原理,贺离棠反而与她靠近,问:“白神医,你表妹似乎很害怕,好像没见过市面。” 玉可卿更加往白草堂那边靠了靠甚至抵到了他的肩膀。 白草堂一笑:“表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公子见笑了。” “哈哈!”贺离棠突然大笑了起来,指责他说,“这可不应该啊,你堂堂先帝御封的神医,表妹怎么能没见过世面?你这个表哥做的不称职啊!” 他这在说什么? 玉可卿万般疑惑,终于抬起头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但看贺离棠笑得欢畅,好像真的没打什么坏主意。 白草堂低头承认:“公子说的是。” “那正好,等本公子回去的时候就让你表妹一同进京,见见世面,与你相识一场,就当是本公子替你教育表妹了。” “公子……“ “你不用谢我。”贺离棠说罢,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白草堂被噎住了,这张桌子上的人除了杨子端以外都知道,这位棠公子就是当今的皇上。而且除了杨子端以外,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位白讼师就是应该在冷宫里的德妃娘娘。 所以他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除了杨子端以外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杯酒喝干,贺离棠看着他们,问:“怎么?都为白神医感到高兴?” 玉可卿是最惊讶的,她现在完全弄不懂贺离棠的用意了,他刚才这话拐弯抹角的难道不就是为了让她回京城? 但他要想让她回京城的方法有很多种,毕竟他是皇上。就算不暴露身份,用钦差大臣的名号也能强行将她带回去,可是他偏偏没用最能让人理解的方法,而是和白草堂拐弯抹角,这番说辞是什么意思? 贺离棠看了她一眼,说:“看来你表妹还怕生,这不像是能做讼师的人。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又喝了杯酒,举起来和白草堂示意了一下,说:“正好本公子和常大人初来宜州,就让你表妹带我们去四处看看。” 玉可卿在桌下狠狠掐了白草堂一把,他立即站了起来,忍住痛,说:“家妹还在养病,实在难以担此重任。” 贺离棠眯起了眼睛:“既然养病,就更应该趁着好天气外出走走,何况令妹的病,常大人也很了解,走几步路不碍事。” “可是……” “常大人认为如何?” 常白止没有想到他们争辩着忽然就扯到了他这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会点头,说:“啊,嗯,嗯。” 贺离棠道:“白神医好像不乐意?令妹陪钦差大人视察可是掉了身份?” 玉可卿正盯着他看,白草堂想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角,将她掐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拿开,笑着说:“没有,只是表妹她没有见识,又怕生,又不知礼数,怕唐突了公子和大人,但是公子实在看得起表妹,那,我就替表妹先谢过公子了。” 玉可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白草堂,你卖我! 饭桌上玉可卿早早离开,反正一开始就已经被人打上没见过世面不懂礼数的标签,也不怕人说了。 她走到外边的院子,站在小拱桥上看鱼等里边结束。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她朝水里扔着树叶,是刚落到小桥上的。 忽然。 “你还有怕的东西?”贺离棠的声音响在身边,玉可卿吓得连忙转身,见到他气宇宣扬,直挺挺地立在一旁,正用十分诡异的笑容打量着她。 “你不要这样笑,怪恐怖的。”玉可卿连忙退后一步,忽然想起这里两边都是水,顿时会想起那个差点被淹死的下午,水浸没全身的窒息感让她忍不住发抖。 “你别过来!”玉可卿勒令道,要说她怕什么,她现在是真怕他再一次将她推下水。 谁都不想用同样的方法死第二次! 虽然第一次她没有死。 贺离棠看着她的表情里浮现出一抹不可思议,转而笑了道:“你难道在怕朕?” 听他叫“朕”,玉可卿急中生智,道:“你都说了自己是皇上,我一个,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当然怕你了!” 贺离棠有些惊到的点头,外加一副“你不错”的神情,说:“所以朕愿带你去京城长见识,京城不比宜州,大得很,肯定比你在宜州的世面大得多。” 他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又道:“朕还可以带你去皇宫,宫里不是人人都能见到,里面都是大贺地位最高的权贵,一定能让你脱胎换骨,让白草堂感激涕零!” 听到“宫里”二字,玉可卿吓得心脏都快停下了。她虽然知道贺离棠绝对不会轻易地被骗到相信她就是白草堂地表妹,可是他把带她回宫这件事说出口后,玉可卿还是忍不住地震惊和恐慌。 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皇宫怎么能够轻易再回去? 自由难得,顺心也难得啊! “不行!”她断然拒绝,伸出手说,“宫里不是一般人能够去的,像我这种人没有去皇宫的福气,所以陛下还是收回这句话,民女感激不尽!” “你愿进宫?”贺离棠不相信地挑眉,“那里可是集结了天下财富,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享之不尽,而且所有人都会把你当主子一样捧着,你竟然不愿意?” “民女习惯了宜州的粗鄙,陛下说的那种精致生活不合适,不合适。” 她连连的摇头,看得贺离棠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呵呵。”他低沉轻笑,玉可卿本还在摇头说自己的话,但渐渐地被他的笑声吸引,好奇地端望他。 贺离棠还在笑着,转头忽然近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说:“以前朕以为你只是狂妄任性,没想到现在发现你做戏也是上乘。” “陛,陛下说什么,我不懂。”玉可卿睁大着眼睛,是一种防卫,也是一种警示。 “你会懂的,”贺离棠说,“朕不信撕不破你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 玉可卿被哽住了,实在不明白,既然令人作呕那你就放过我啊? 可是她心里话不能说出口,此时,也只能笑笑对贺离棠说:“陛下,民女或许是生得丑陋,不符合陛下的审美,所以,陛下还是放开民女吧,免得更加令您作呕。” 第十六章 初入军营 贺离棠说:“生的丑陋不假,只是心更丑。卡Kа酷Ku尐裞網” 面对他的羞辱,玉可卿一声不吭,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要忍得住要能驶得万年船啊! 她一时不吭声,一会儿。 “真不愿进京?”贺离棠再问一次。 “是的。”她说。 “那随朕出行。”贺离棠说,让她又是莫名一阵惊慌。 她不解地看着他,贺离棠道:“朕看你对律例颇为了解,对宜州风貌也很熟悉,朕用得上你。” 玉可卿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离开太守府门前,白草堂先离开了,常白止在一旁扣着她,说:“白讼师为民众打得两场官司下官都看了,精彩绝伦,实在令人佩服。” “哦,呵呵,谢谢,”玉可卿不好意思地向他致谢,但忽然想到,“钦差大人怎么叫自己下官?让子玉受不起了。” 常白止道:“下官自是要如此说,白讼师应当明白。” 玉可卿茫然摇头:“我不明白。” 常白止只是笑笑,微微躬身,不说话。 贺离棠随后出来,常白止立即作揖。他抬手制止,常白止立即停下了动作。 “杨大人请留步。”贺离棠道。 “边关有近半日路途,下官准备了酒水瓜果,请带在路上吧!” 玉可卿听着两眼茫然,他这是要拉着自己去边关? 宜州最近的关口为嘉塘关,正是父亲玉子通被调去的地方。 她浑身都在发抖,贺离棠随意瞄了一眼,非常满意她的反应。可是玉可卿却不然,她并不是被吓得,而是气的。 没见到他时还好,现在他要去边关,玉家所受到的一切屈辱和不公骤然间涌上心头,让她心痛,愤怒,甚至怨恨。 再抬头看他,他这个始作俑者却笑得很欢畅! 一身清爽俊朗,浑身君王之气似高高在上,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总喜欢这样俯看别人,好像什么事情都能掌握在手里,别人仿佛都是草芥。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上车。”贺离棠说,打断了她的神思。 玉可卿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的脸,还充满了怨气。贺离棠已经先上车,玉可卿转头,眼睛里还是充满了厌恶。她原以为离开的这三年里已经放下了过去,没想到现在看到他竟这么容易又捡了起来。 那些曾经折磨她许多个日夜的怨恨啊,重新从心底里挖出来竟比当年还要感受强烈,无比煎熬。 “白讼师,”常白止掀开门帘叫她,“该上车了。” 玉可卿还愣在这里,严肃地盯着马车看,半天没有动静。 “白讼师。”常白止又叫她一声,她还是没动。 常白止叹气,跳下车走到她面前。 “白讼师,车已经准备好了,请上车吧!” 玉可卿这才有了动静,怒蹙着眉头,很不情愿地爬上了马车。 常白止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下子就怎么了? 贺离棠端坐在马车,端着一卷书册浅读。他看都没看玉可卿,但玉可卿却是皱着眉头一直打量着他。 这情势不对啊! 常白止坐在一边暗自观察,皇上和娘娘之间这氛围恐怕容易殃及旁人,引火上身。这是非常不利的局面,于是他咳嗽了一下,开口道:“太守杨大人准备了瓜果,尤其是宜州的特产海棠。” 两个人都不回应他。 玉可卿将视线收回来,心里烦,一赌气横躺在椅子上,闭上眼就这样睡了。常白止看着她一身的怒气,抬头又看了看贺离棠。 他凑上前,小声地:“陛下,娘娘好像不高兴。” 贺离棠眉心一皱,愠怒:“你怎么也这么叫她,莫道津告诉你的?” 常白止不说话,贺离棠已经起身,放下书走到她身边。 他打量了她一会儿,玉可卿眉头紧锁,哪怕是闭着眼依旧舒展不开眼眉。 “杨子端给了被褥没有?”贺离棠问。 “回陛下,带了一些,说是边关夜凉。” “嗯。”他沉下一声,常白止已经去拿了过来,一床小巧的蚕丝被。他拿过来,给玉可卿轻轻盖上。 感受到身上盖了些重量,玉可卿的眉头稍稍动了动。她在装睡,不知道贺离棠这又是突然唱哪一出了。 “你去外边吧。”贺离棠说。 常白止领命出了车门,和车夫并排坐下,马车里,贺离棠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装睡还摆脸色?” 玉可卿不由地眉头皱得更深,贺离棠无声一笑,伸出手按在了她的眉心之间。 他指尖的触碰让玉可卿下意识地动弹,往里边躲开,跳了起来。 贺离棠的手指停在空中,玉可卿此时睁开眼,防备地看着他。 “想来白草堂是亏待你了,在宜州过得不好,所以睡觉都展不开眉。” “白……”玉可卿差点就脱口而出,才不是因为白草堂,而是你这个混蛋啊! 可是她忍住了,她要是表现出和他的一点亲昵,那一定会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陛下言重了,表哥待我如父,非常好。”她说,非常恭谨。 “哦?”贺离棠扬声道,“如父?比玉子通对你还好?” 听到父亲的名字,玉可卿心头一惊,但还是强压下心神:“陛下说的,我不明白。” 贺离棠打量她。 “等到了边关,你自然会明白,”他说,“现在要睡就睡会儿,等到了边关就没好觉睡了。”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玉可卿一愣,但抬头,看见贺离棠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神,深邃得让她立即把头低了回去,再也不敢多看,更不敢多问了。 “嗯。”她轻轻地叹气,似乎是对他刚才那话的回应,还真的闭上了眼。马车很宽,贺离棠坐在她身边,手臂撑在车窗上,也就这样小憩,一时间时光静默,随着马车的颠簸,她还真就这样睡着了。 临近黄昏,马车到了嘉塘关。玉可卿睡得熟还没有醒来,莫道津已经前来迎接,道:“常大人,公子,你们来了。” “莫统领。”常白止向他作揖,身后,贺离棠迟迟没有下车。 “公子?”莫道津有些疑惑,正要过去,忽然看到贺离棠从车里出来,手中抱了个人。 莫道津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走过去,忽然听见贺离棠说:“把里面杨子端送的东西搬出来分给营里将士。” 见他下车不便,莫道津忙伸出手想替他接一接,但还没碰到他怀里的人,单看那张脸就让他吓得脸色发青。 这不是德妃娘娘吗? 他万分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会跟着一起过来,而且还出现在贺离棠的手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贺离棠稍微错开身,没有假借他的手,抱着玉可卿就下了车。 “陛下,”莫道津赶上来,贴着他的耳边说,“军营里带女人来,怕不好。” 贺离棠说:“她不是女人,她是宜州当地精通律例敕令的讼师,有她的用处。” 莫道津无话可说,只好跟在他后边,一同进了营。 玉可卿睡得很熟,当她睁开眼时已经身处在军营的帐篷里。她对军营完全不陌生,单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她连忙做起来,掀开被子。四周没有一个人,她愣了一会儿,查探四周,分析现在的情况。 贺离棠他们一定是已经到边关了,她是睡着了,所以……玉可卿现在只关心他有没有去见到父亲。 她忽然很懊恼,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变得这样被动?如果贺离棠让她当面和父亲见了面,她又不能相认,而如果贺离棠又当众羞辱父亲的话……这种愧疚和焦急真是比剜她的心还疼! 她忐忑不安,在军营里来回走动。不久后,莫道津走进来道:“可卿!” 听到他的声音,玉可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忙说:“莫统领,我求求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她焦急得快要落泪了,这副样子让他想到了三年前,她那个时候也和现在这样,一脸伤痛地恳求他放她离宫。 可是事情有一不能有二,这一次,莫道津道:“可卿,军营里有军营的规矩,外边已经备好饭菜,等你去吃了。” 玉可卿张着嘴,一肚子的委屈和苦水倒不出来。这嘉塘关的饭菜她怎么能吃?是她父亲亲手烧出来的啊! 两行热泪就这样滚下来,玉可卿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助。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哭得伤痛欲绝,失魂落魄。 莫道津慌了,忙问:“可卿,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你不要这样,你……” 她却只是哭着摇头,她不能向贺离棠承认她就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德妃玉可卿,她不能坐在桌上看父亲站着吃饭,父亲受着苦自己却要与人陪笑着吃父亲亲手烧的饭菜! 这是她的不孝,是她不孝啊! 玉可卿实在是没有勇气去到那个饭桌上当着贺离棠的面见到父亲,她怕自己承受不了,心会爆炸。 果然一开始他就没给她退路,把她逼上绝境,让她痛不欲生! 第十七章 共眠不同床 “别叫我可卿了,我是白子玉,”玉可卿道,“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可卿了,你走吧。” “可卿?你,你就是不认这个身份,但是,饭总要吃的吧?”莫道津极力劝道,玉可卿却是摇头,转身回到床上,拿被子蒙住自己。 “可卿?” “可卿?” 不论莫道津再怎么叫,她一直蒙在被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唉,”莫道津叹出口气,无奈站起身,“你要是饿了就说一声,我给你留饭菜,陛下那边还在等,你,好吧,我不会再叫你可卿了,但是……” 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你不要太逼自己了,陛下那里我会帮你。” 他说完离开,听到脚步声走远,玉可卿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眼角布满了泪痕,她不是不想吃饭,而是这顿饭,她不能吃! 镇守嘉塘关的将军亲自迎接,在房间里备好了酒菜,莫道津身为禁军统领又是大将军的儿子,他没回来,将军不敢开席。 贺离棠坐在这独自饮茶,常白止陪着,和将军聊了许多军营里的事情,一切都这样的平静。 莫道津回来了,吸引了在座人的目光。贺离棠也看向他,但见他闭眼摇头,只有他一人进来。 贺离棠转过脸,瞧不见什么情绪,常白止倒是先问了:“莫统领,白讼师呢?” 坐在一旁的将军也问:“那位讼师没和你一同过来?” “她,在休息,可能不习惯坐马车,有点不舒服。” 常白止惊道:“那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将军也在一旁附和:“军营里有随军的大夫,可以先瞧瞧看。” 他们两个如此热情,莫道津想起她那张满脸泪痕的脸,连忙摇手:“不用了不用了,她表哥就是神医白草堂,自己也懂点,没那么严重,就是马车颠簸的,歇一歇就好了。” 他说着就座,一脸的陪笑。 将军惊讶了,忙追着问:“那位讼师难道是白神医的表妹白子玉?专门在宜州给人打和离官司的?” 莫道津和常白止相互看了一眼。 “将军也知道?”常白止问。 将军豪气地一拍桌子:“那可不!白讼师在当地那可是很有名气,就我们这营里,她就给说分过两对,你还别说,这个白讼师还真有点本事,就说我下面一营里的那个小毛孩,因为守关不能常回去,她媳妇就背着他偷人,扯了多久都没闹清楚,给她七日就劝分了!” 将军伸着手指头,口里眼里都是对她的称赞。 呃……如果这能算称赞的话。 常白止很惊讶,也伸出手指头不相信地问:“七日?” “可不就是七日!”将军说,“大人你不知道吧,最后啊,他那娃娃,嘿,都不是亲生的,你说这不,这不休妻做什么?” 常白止道:“这是休妻,与和离不同啊!” “那是因为那娘们是只母老虎!那个不是说,礼,礼,哦,礼法里有一条吗?说什么,什么,不去?” “三不去。”常白止提醒他。 “对,三不去!”将军拍掌,拿起酒杯豪饮一口,道,“那娘们的娘家就拿着一条说事,说什么成亲前贫困,成亲后富裕不能休,就闹成了那样。” “那后来她怎么解决的?”贺离棠忽然问了起来。 “后来?后来白讼师就说了一大通的话,我是个粗人,也听不懂,反正总之那婆娘的娘家就同意和那个兵崽子和离了,就没有休妻,两个人好说好散,”将军说,又喝了口酒,“哦,对了,那个娃娃让婆娘家里带走了,反正也不是他的种,那些娘们也不想让他带。” 没有听到最精彩的部分,常白止有些遗憾:“没听到白讼师的言论真是可惜了,一定很精彩!” “可不是吗?”将军应和说,“要说白讼师啊,也是宜州的争议人物,但就这一件事情上,我认为她还是值得称赞的,不然我军里的人回家要被恶婆娘欺负死,说出去都丢我的脸!” 贺离棠改茶换酒,恢复了沉默,这个话题也就此终止,将军说:“那,吃吧,莫统领,钦差大人?” 玉可卿缩在床头的角落,她是饿了,从中午在太守府开始就没吃什么,到了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 咕~~ 肚子饿得发出了叫声。 玉可卿按着肚子,心头苦闷地不行,实在难以忍受,下了床拿起水壶咚咚咚地连喝半壶,这才有了些许的饱腹感。 外边的天黑了,星光点缀在夜幕,照亮着地面。这个时候,父亲已经入睡了吧,玉可卿走到门边,看着外面零星几个巡逻的士兵,心头犹豫要不要去见一见? 但下一刻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要是去见父亲让贺离棠他们发现了,直接治罪就麻烦了。 玉可卿想着皱眉,帝王的心有多冷,整个大贺恐怕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了。”她说着转身,打算继续回到床上,只要睡着了一觉到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随着她进屋,在她身后,一个人影也跟着进来。 “不忍什么,又乱了什么?” 贺离棠的声音出现在身后,玉可卿惊慌,猛地转身,一个没注意脚步虚晃,整个人就朝一边倒下。 “啊!”她忍痛扶着腰起来,刚才没留神直接撞到了柜子,柜子角狠狠戳到了她的腰,可疼死她了! 贺离棠就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玉可卿起身行礼,轻声地说:“民女拜见陛下。” 她的声音小得像蚊蚁一样,贺离棠看着他,半低着眼眉,温润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来:“免礼。” “谢陛下。“ 玉可卿起身,低着头,不愿让他瞧见自己刚哭过的脸。 “抬起头。” 玉可卿搅动着衣袖,心里暗骂,他果然是懂刺她的痛穴,她最不情愿什么,他就偏要点什么,而他是皇上,她又不能不从。 但是玉可卿毕竟是玉可卿,她就是没听他的话,转过身,倒出水壶里的水往自己脸上拍。 贺离棠狐疑:“你这在做什么?让你抬头可没让你扇自己巴掌。” “民女相貌丑陋,更是刚刚睡醒,怕容貌吓到陛下。” 她胡乱编的理由听起来也象模像样。贺离棠抬起眉头,有一些惊讶,但旋即嘴角附上一抹轻笑。 他转过身,走到床边直接坐下。 玉可卿放下水壶,摸着脸,确认应该是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这才转回来,但他不仅是坐到了床上,而且还正打算宽衣。 “你干什么!”玉可卿一声惊呼,伸出手拦他。 贺离棠道:“嘉塘关住房紧张,莫道津和常白止挤了一张床,朕只有来和你挤了。” 她张大了嘴巴,连声说:“不可!” “不可?” 贺离棠疑问的扬声让她立即定下了神,说:“陛下不可住这,这,古有男女授受不亲,陛下是皇上,是天子,怎么能和民女同,睡一张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到听不见。 贺离棠一声冷笑:“谁说朕要和你同睡一张床?” 他这句话令玉可卿一惊,然后就见他的视线移到旁边的地上:“这里这么宽敞,难道你想和朕同床共眠?” 玉可卿惊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也是被激道,忙说:“不想,绝对不想!我就是出去睡跟军营里的将士同住一铺也不会想和陛下同眠!” 贺离棠听着她这话,眉头又是一皱。 “你愿意和军营里的这些男人们睡?” 玉可卿眨了眨眼,忽然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跪下来,说:“民女的意思是,对陛下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请陛下放心,放一万个心,把心安安全全地放回到肚子里!” 空气里传来贺离棠沉重的一声呼吸。 “你现在果然伶牙俐齿。”贺离棠说。 “民女粗鄙,陛下见笑。” 贺离棠没再说话,侧身堂下,而玉可卿,看到他似睡了,就悄悄站起来。 忽然。 “今夜还要吃什么让莫道津代些过来。” 他忽然开口,听得玉可卿也是一愣。 而他,再没说话,似乎就这样睡去。 玉可卿愣了很久。风中灯烛微微颤抖,她瘪了瘪嘴,把灯烛吹灭。屋里顿时暗下,只有窗外的星光洒进来。 房间的地面上铺了虎皮做的地毯,玉可卿就地躺下去,倒也不觉得凉。现在的气候也正正好,不冷,所以就这样和衣而睡也正合适。 第二天天亮。 玉可卿痛苦地睁开眼,胃里一阵绞痛,是被彻彻底底饿醒了。 她爬起身,外边天才刚蒙蒙亮,还想躺回去再继续睡会儿,但饥肠辘辘迫使她再睡不着,身上还激出了一身虚汗。 屋外面已经传来操练的声音,是校场上练兵的声音,驻守边关的士兵就是这样,每天清早就要起来晨练,这样的声音她也是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被转移了下注意力,她胃里的感觉好一些了。床上,贺离棠还在睡着,往常再过半个时辰他也就要起来准备去上朝了,而那会儿她都会比他早起,然后为他穿上龙袍…… 第十八章 诈她的话 想到往事,玉可卿狠狠给自己甩了个巴掌! 都多久前的事情了,为什么要回想起来? 她跑出了门,直奔校场。卡Kа酷Ku尐裞網校场旁边就是伙头军的营地,趁着贺离棠还没醒,正好去厨房拿点东西填肚子,顺便去看看父亲。 边关的军营里作息都起得早,玉子通已经早早起来做营里的早粮。玉可卿悄悄默默地探进来,厨房里三四个人正在忙碌,玉子通站在最外边,也正好满了她的心意。 “爹。”她小声地叫了一声。 玉子通听到她的声音,猛然回头,见到她吃惊不已,赶忙放下手里的菜刀。 “卿儿,你怎么来了?”玉子通很吃惊,立即道,“陛下现在就在营里,你快走,快走!” “爹!”玉可卿拦下他,心知他是为自己好,只是,“爹,我就是和他一起来的,我,我趁现在天早,来看看你。” “爹,你受苦了。”玉可卿说着鼻头又酸了,握着玉子通粗糙的手掌,泣不成声。 玉子通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但是时间不等人,小声地说:“快别哭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爹的好女儿,不哭了,没事。” 玉可卿哭着问:“爹,昨晚他欺负你了没有?” “欺负?倒谈不上,陛下只是带了莫道津还有一位大臣来吃饭,我端上饭菜就走了,陛下没有刁难。” 玉可卿嗤声:“哼,他要是为难你了,我一定要他好看。” 她这样的话让玉子通笑了,轻声说:“你能怎么让人家好看?他是皇上,还是少惹一事,不继续触他的逆鳞才是上策。卡Kа酷Ku尐裞網“ “爹你就是这样替他说话才让他蹬鼻子上脸!“玉可卿抱怨,但也不敢多言,”爹,我饿死了,有没有什么东西吃?“ “有有有!“ 玉子通忙带她进厨房,打开蒸笼从里面拿了两个大肉包出来。 “今早刚做的,热乎着。” 玉可卿饿疯了,感谢的话都没来及说出口已经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很快两个包子下肚,她张开手对玉子通说:“爹,我还要。” 从没见她这样饿过,玉子通有一些惊愕,但是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心头肉,大清早跑来说没吃饱,这点小事又怎么能不满足她了? 玉可卿一连吃了五个包子,这才觉得够了,满意地擦擦嘴。 “够了?” “够了。” 玉可卿擦擦嘴,看着里边有人已经产生了怀疑,时不时地往门外边看。她连忙推开玉子通,说:“爹,我回去了,这次不知道贺离棠是什么打算,总之今后在军营里见到我就装作不认识,还有,爹,如果他还有其他的打算,比如在您面前羞辱女儿,或是当众羞辱您也要装作不认识,请原谅女儿不孝。” 玉可卿就地跪下去,玉子通忙扶起她,责怪道:“你这说的哪里话,现在就我们父女俩个,说这个干什么,你以为爹能贪图荣华富贵看着你在宫里受苦?爹在关外打仗的时候,比现在艰难多了,现在这点困难有什么?” “爹……”玉子通的话令她感动。 “好了,”玉子通拍拍她的头,慈爱地,“我再给你那几个包子,你拿回去吃。” 玉子通连忙进去,又从蒸笼里拿了几个,用纸包好。 “爹……” “好了,你快走吧,等会让人说闲话就不好了,”玉子通带她出去,叮嘱,“卿儿,你凡事小心,爹这里,你不要顾虑。” “爹……” “回去吧!” 玉子通打定了决心要赶她走,玉可卿却不从,忽然笑了,说:“我是问爹上次收到我让白草堂送来的海棠果没有,那是今年的第一批,可甜了!” 玉子通站住身,转头悄悄抹了把泪。 “收到了。”他说。 玉可卿笑着躬身:“那,爹,我走了。” 她和玉子通告别,依依不舍。天已经完全亮了,贺离棠应该已经醒来,她也不敢再多留,转过身毅然地离开。 玉子通也擦了擦手,转身回到厨房。外边,茂密的大树上莫道津蹲在这里,一声哀叹:“可卿啊可卿,你们现在怎么落得这样可怜,我都要看哭了。” 是贺离棠要他蹲在这里守着,说一定有收获。他在这里守了整整一个晚上,果然是有收获,只不过收获到的是一个抵死不认自己身份的德妃娘娘! 他翻身跳下树:“玉将军一生戎马,竟也真的落到了这般田地,陛下啊,真不知道你那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别辜负了良臣,一生后悔哟!” 贺离棠已经起身来到了院子里,他面朝太阳,清早的日光洒在他身上,伴着早晨空中露水,在他身周晕开一道浅浅的光晕。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走回来,手里捧着一包包子,见到他,忽然间脊椎一紧。 贺离棠也看到了她,不觉得意外,平易地问:“回来了?” “嗯。”她附和点头,绕过他匆匆忙忙地进屋。 忽然,一只手臂拦住了她。贺离棠来到她跟前,拦住她进屋的路,问:“去哪了?” “没去哪。”她把头撇开,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贺离棠低头,一眼见到她怀里捧着的包子。 “嗯,知道去拿食物,辛苦。” 他伸手拿过一个包子就吃了起来,玉可卿连忙叫住他,但只一声,没有了第二声。 “怎么?”贺离棠问。 “没,没什么,”玉可卿讪笑摇头,“陛下请吃,吃。” 她又低着头,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一溜小跑跑进了屋子。这是爹拿给她吃的,她才不想给这个家伙。 更何况,这些还是爹拿刀一道一道剁的肉泥,都是爹的心血,她怎么舍得给别人吃呢? 莫道津回来向他复命,来到门外就看见贺离棠一直盯着屋子里面看,看得出神,都没发现他靠近。 “陛下。” 他忽然一句,竟把贺离棠稍稍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对莫道津问:“何事?” “那个,玉将军那里,有情况了。”莫道津说。 “讲。” 贺离棠带他远离屋子,莫道津说:“玉将军的确在做伙夫,那个切肉剁菜的本事真是厉害,就像在战场上斩杀敌将首级那样,卡卡卡……” “打住,这就是你的情况?”贺离棠疑惑地问他。 莫道津忙摇头:“不是这个,我是说玉将军一代名将,现在却只能拿菜刀,这个事情,是不是和陛下您当年下发的圣旨不一致?” 贺离棠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还有没有其他的?”贺离棠问。 莫道津想了一会儿,坚定地摇头:“没有,没发现什么可疑人和玉将军联系。” “军营里的人呢?” 莫道津回答:“除了将军的那个副将以外,也没人靠近,毕竟那里是厨房,陛下。” 所谓“君子远庖厨”,虽然这里是边关军营,可是大多人还是不愿意和灶台多靠近。 贺离棠道:“继续探,一旦发现端倪,立即拿下!” 莫道津叹气,想起今早玉子通和玉可卿两人相依为命依依不舍的父女情深场面,总有些哀叹,让人觉得像玉子通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造反。 是的,有一种消息与迹象,说玉子通勾结外邦意图谋反,玉子通本人也是个一根筋,以前贺离棠试探他,他总是表现出非常强烈的反抗精神,这才让贺离棠越来越恼火,最终逐渐疏远了他。 起初,莫道津对这番事情都是装做充耳不闻,因为无论玉家是否真正通敌都与他这个禁军统领没有关系。可是自从那时玉可卿求他放自己出宫,玉子通背着祖先灵位和先帝的谕旨到宫里来请命后,那时候他就开始动容了,仔细想想,玉家的遭遇也是悲惨,令人落泪。 他是大将军的儿子,从小经常见到玉子通,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玉子通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偏偏生出了迹象,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可下定论,的同时也不可消除玉子通身上的嫌疑。 但这些,玉可卿她知道吗? 莫道津有些担忧地看向屋内,如果她知道,出宫是为了和玉将军联合起来卖国的话,那她们的罪过就重了,陛下一定会盛怒然后当场将她斩杀,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臣,遵旨。”莫道津低头接下贺离棠的这句话,一个闪身,人影就不见了。 房间里,玉可卿一直没有出来。贺离棠走进去,她正对着桌子出神,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长枪,一言不发。 “你从小在军营长大,对舞刀弄枪的,很熟悉吧?” 贺离棠走过去看了一眼长枪,玉可卿没有意识,点头嗯了一声,随后突然惊醒! “啊,不是,陛下,陛下万安!”她立马跪下磕头,掩饰内心的慌乱。 这个贺离棠,动不动就突击诈她的话! 贺离棠一把抽出长枪,上面的红缨抖动了一下,他说:“既然熟悉,就拿出去练练。” 长枪仍在,在玉可卿身边发出一身重响。玉可卿再次磕头:“民女不会用枪,陛下恕罪。” “不会用还是不愿用?”贺离棠问,“如果性命堪忧,危在旦夕,那时候你会不会用?” 第十九章 心思聪敏 “啊?” 玉可卿抬头,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如果此时西隶来犯,你恰巧在关外,如何?” 玉可卿脊背一凉,隐隐生出不安。 他这话是打算等西隶打过来的时候把她扔到战场里吸引火力? 玉可卿越想越觉得可信,贺离棠绝对是干得出这种事的! 她不为察觉地捏紧了拳头,强压着把头低到地上,叩首说:“陛下言重了,而今天下太平,怎么会出现陛下说的这种情况?” 贺离棠挑眉:“哦?没有?” 走近一步。 “如果西隶勾结大贺权臣,暗中撬动国力根基,这种事会不会有?” “朝廷里的事情,民女不便妄自非议。” 贺离棠带着考究的目光盯着她:“朕许你议。” “民,民女不知。”她将头深深地埋下。 时光一片静默,她跪在这里,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上方贺离棠那灼灼的目光。 良久。 “起来吧,和朕去营里看看。”贺离棠说,跨过那根长枪。玉可卿没有起身,他转身,“难道还要朕请你吗?” 她匆匆站起,跟上贺离棠的步伐,依旧低着头,心里暗自提醒自己万事小心。 贺离棠昨夜未解发束,今早上竟然还能保持的这么好,没有一点散开,也真是让人感慨他睡姿的工整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登上帝位后,贺离棠就是这样工整的人,处处事事都有条不紊,各类安排也是妥妥当当,是一位对自己标准严苛的好帝王。他的这番工整曾经让她非常钦赞欣赏,可是后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一个宠信萧家,打压忠良的皇帝。 玉可卿走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肩膀想着,一时竟失了神。 也许,他只在她面前像一个昏淫无度的昏君,在其他人眼里,他依旧是那个圣明勤勉的好皇上。 她想着撅起了嘴,想想竟有点委屈。 他俊朗的身形挡在她前面,玉可卿沉重地叹气,忽然,他停下来了。 “棠公子,昨夜在营里睡得还好吗?”是嘉塘关的守关将军,正朝这边走来,和他热情打招呼。 “挺好。”贺离棠回答。 将军看到了她,面上一阵惊喜,问:“你就是白讼师?那次我们见过一面,你还记得我吗?” “你?”玉可卿没想到他会热情地过来打招呼,一时愣在了这里,也没想起来在哪里曾见过面。 将军说道:“那次那李家塘村和离,那个什么不去的疯婆娘家不让男人休妻,那个男的就是我营里的兵,还是你替他解的难。” 他这样一说,玉可卿稍微有点印象了,说:“哦,那是官媒胡乱配亲,边关将士很少能回家,但在官衙簿子上一直是未婚,所以让官媒强行撮合在一起,人没回去就已经有媳妇了,这种荒唐的婚事自然要离。” 贺离棠瞧着他,侧过身正儿八经地问:“你就是说宜州官衙乱来,夫妻分离都是官府的错?” “那可不是,长期没回去,家里的媳妇娃都有了,如果不是那妇人家境富裕,就可以用淫罪休妻了,”玉可卿想也没想,心里本来对他有怨,这一下正好发泄出来,“都是官媒乱点鸳鸯谱。” “那边关将士长期不能归家就不应当娶媳妇了?”贺离棠追问,不依不挠。 玉可卿也不服输,说:“那就得问皇上了,为什么不给边关将士多放几天回家探亲的日子?” 她这一下直盯贺离棠的视线,头仰着,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了。 贺离棠深邃的眼也看着她,眼神一下锐利起来,就像一把刀子,想要刺穿她的眼底。 玉可卿一下子又怕了,忙低下头,不再吭声。 贺离棠唇边扬开一抹微笑,道:“边关要塞自然要严格要求,要是人人都能随意回家,毫无规矩,届时外地来犯,此地便是一盘散沙,边关危矣则宜州危矣,大贺危矣。” 他一番话落,旁边的将军立即拱手说:“公子说得真对,军令如山,军法也要督促每个人严加遵守才行。” 玉可卿朝他皱了皱鼻子,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认同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二位,请。” 将军为他们引路,贺离棠本来就是打算在军营里转转,也就没有拒绝,跟从了安排。玉可卿走在他们身后,校场上,士兵勤加训练,一个个挥汗如雨。 贺离棠问:“将士每天操练多少时辰?” 将军回答:“四个时辰。” “关外可都有巡逻?” “安排了六支小队,接替轮番巡查,一旦发现敌情立即来报,嘉塘关就能做好战争准备。” “好。” 玉可卿跟着他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她过来转悠。 将军拱手:“本将还有要事处理,钦差大人和莫统领如果有事可来房里找我,告辞。” “将军请便。”贺离棠道。 他带人这就走了,留下贺离棠和玉可卿两个站在这里,人一少,气氛就显得很尴尬了。 玉可卿没有说话,站在这里。 “怎么不说话?”贺离棠忽然问,背对着她,看着前方。 玉可卿回答:“陛下没让民女说话,民女怎能说话?” 贺离棠又是一抹笑意:“那依你之言,倘若朕让你说话,你就能说得出口?你能和朕说什么?” “陛下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我说话?还是陛下想听我说道什么?” 贺离棠忽然转身。 “玉可卿,你果然心思聪敏,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他的话又让她莫名其妙,诧异地愣在这里,皱着眉看他。 贺离棠仍在继续说道:“加上现在又变得牙尖嘴利,朕以前还是小瞧你了。” 她皱着的眉头很快变成了厌恶,这份厌恶就像她直爽的性情一样不加掩饰,就这样呈现在贺离棠的面前。 贺离棠忽然捏住了她的下颚,靠近道:“朕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办得好,朕往事不纠。” 玉可卿眉头的厌恶转变成了疑惑,心里的思绪已经百转千回,但终还是忍不住冲动,问:“什么事?” 贺离棠像是如愿以偿,笑了说:“拿出你伶牙俐齿做讼师的本事,替朕查访嘉塘关的案情。” 玉可卿微楞:“嘉塘关有案情?” “也许有,也许没有,”贺离棠说,“但总之你在,万无一失。” “你在计划着什么?”玉可卿敏感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贺离棠却是轻笑,什么也不说,指尖按着她的下巴,似一样玩具似的。 “还有你,”贺离棠道,“朕今晚就餐时,要听到从你口里听到抱怨边关的话。“ “什,什么?”玉可卿迷茫又惊讶地问。 他说:“你还要像一个从没吃过苦头的女人,说出口无遮拦的话,对守关的将军要多刁蛮有多刁蛮,让他们认为你骄横任性,仗着与钦差和莫道津同行,为所欲为。” 玉可卿一时说不出一句话,但是心头又被千万句话压着,憋得慌,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倒起。 “陛下想看我成为一个疯婆娘?”玉可卿终是道。 贺离棠笑了,指尖摩擦着她圆润的下颔弧度,轻道:“你可不就是疯婆娘?” 傍晚,军营里放饭。 贺离棠亲自带她上桌,她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乖乖地跟过来。 白日里的话她还没有忘记,他一定是执着着那个打算所以才强硬带她过来,想看她表演的! 玉可卿很烦闷,坐在这里看向莫道津求助。莫道津本在说说笑笑,一下撞上她的眼神,忽然间低下头,端起酒杯举起袖子饮酒,挡住了她的视线。 玉可卿生气,心里默念:莫道津,你个没义气的! 贺离棠就坐在她的身侧,此时桌上该来的人都来了,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菜,故意擦过她的碗口,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玉可卿没有动静,她可不能他一开口就从了他的意,那她玉可卿算什么了? 她就这样坐着,贺离棠夹菜回来,低声道:“如果不想朕立即叫玉子通来,就按早上说的办。” 玉可卿瘪嘴,手在桌下紧紧握成了拳。 但她没有失去理智,想着他的话,如果顺从的照做,就是承认自己是那个傻不愣登的德妃,依旧让他捏在手里,也更是让他明白爹就是他能拿捏住自己的把柄。但如果不顺从,又是冒犯君主,毕竟没有哪个民女敢违背皇上的意志。 所以,玉可卿突然跪了下来,对贺离棠大声地说:“苍天在上,公子总说玉子通玉子通,这玉子通是何人我哪里知道?你总是欺负我,干嘛要为难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她说话的声音极大,大声里透露着委屈,而一想到玉子通,玉可卿心头发酸,还真的就出来了几滴眼泪,湿润了眼眶。 桌上的人都惊呆了,看着这突然的状况,不明就里。 哐当! 莫道津的酒杯跌在了桌上,他吃惊地看着她,都拿不稳杯子! 她嘟着嘴,鼓着腮帮子,很委屈又好似愤怒地看着他,可是这一股愤怒里面,怎么,怎么,怎么带着一丝奇怪呢? 第二十章 做过头了 “玉子通?”嘉塘关的将军听着这个名字觉得很耳熟,想了很久,“好像是我营里的人,是,啊,是前定邦大将军!” 他也十分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个,问:“你们提起他做什么?哦,白神医倒是经常过来看他。卡Kа酷Ku尐裞網” “白草堂常来看他?”将军的话引起了贺离棠的兴趣。 将军道:“是的,常带东西来给他,你们……” 玉可卿大声的啜泣了一下,对着贺离棠委屈道:“表哥是表哥,我是我,他认识玉子通又不是我认识,你要问找他去啊,找我做什么?” 贺离棠坐在椅子上,稍微侧身,模样放荡不羁,说道:“可他不在营里,你在营里。” 他扯到了军营上,玉可卿忽然想起早上他说的话,心里犹豫了,到底该不该接下话头来责怪嘉塘关? 贺离棠没给她太多的时间考虑,开始逼问:“在路上时你就多抱怨颠簸拥挤,现在军营里发起脾气,真当沾了钦差大人的面?” 玉可卿没有立即答话,贺离棠一声冷笑,转过头对将军说:“听说玉子通现在负责了全营的伙食,今晚的菜好像不够,让他再做一个。” 将军立即回复:“可是现在太阳都下山了,没有食材了,去村里买最近的路也要一刻钟。” “那就……” “这军营也很烂好吗?我、从、来、没、到、过、这、么、烂、的、地方!” 玉可卿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这句话喊出来,立即脸颊绯红,怒瞪着他。 想她玉可卿二十多年来知书达理,虽不能说是娇弱妩媚,但至少通情达理。卡Kа酷Ku尐裞網 可现在她光辉正面的形象全都让他毁成了渣渣! 贺离棠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她,等着继续。 玉可卿恼怒地叱鼻,贺离棠转身,对守关将军说:“刚才说的那……” “这里的床硬死了,还有虫子,到了晚上都是一股汗臭味,恶心死了!”玉可卿连忙说,打断了他的话头。 她怨恨地盯着他,死死地盯着,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贺离棠已经要死很多遍了。 整桌人都在看着她,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玉可卿也豁出了脸皮,起身走到莫道津身边,一下抱住他的肩膀。 “莫统领,这里可不舒服了,晚上窗户还漏风,外面都是大老爷们,我一个小女子在这里怎么住人啊!”她说,“还有你看看这些,一个个长得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呜呜呜,我要回家,不管,我要回家!” 她摸着莫道津的脸,心想着也算是急中生智,既然贺离棠想看这么一出,她就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闹着离开。 只要离开了这,所有烦恼她的事情就都不存在了,并且还可以回到白草堂的茅屋休息,也不用担惊受怕。 莫道津让她箍着心里很慌,连忙说:“不可如此,你不要这样,我受不起。” “受得起!” 他刚把头挪开,玉可卿就一把掰过来,强迫他看向自己认真地说:“你受得起,莫统领当然受得起了,我还要靠莫统领解决问题呢!” 莫道津慌了,连忙起身摇手:“解决不了,解决不了,你,你还是找那位吧!”他一边看着贺离棠一边躲开,对玉可卿献的殷勤,万万接不得! 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推给旁边坐着的常白止。常白止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 “钦差大人~” 玉可卿的声音瞬间嗲起来,这下不只是莫道津,甚至是贺离棠也是身形一怔。 玉可卿撅着嘴,楚楚可怜的样子,过来直接坐上了常白止的腿。 “钦差大人,你看你这边,怎么过,就让我回去吧!”她娇声娇气,按着常白止的肩膀,靠在他身前说,“钦差大人,好不好嘛,您看,他们好凶,人家,人家真的很不喜欢这里嘛!” 玉可卿拉着他的衣领撒娇,莫道津转脸看了眼贺离棠,他的脸色正逐渐的不对劲,很快阴黑了下来。 可是玉可卿玩到兴头上了。他不是要她做戏吗?他不是要她耍混吗?他不是要她倚仗钦差大臣狐假虎威吗? 那好啊! “钦差大人啊!”玉可卿靠倒在常白止的身上,声声哭诉,“人家不要待在这里了,晚上还没有水洗澡,这日子可怎么过?” 她身香软玉,靠过来时带着体香让常白止出神了一会儿。她原本生得就不错,这一下示弱娇嗔倒在自己怀里,常白止的手动了动,竟然下意识的抱上了她的腰。 莫道津惊讶地张大了嘴,心想这个常白止怕是不想要命了,想上前阻止他,可是另一边,贺离棠早他一步,已经过去。 “够了,当着营地里将士的面,胡闹什么!” 莫道津刚迈出去的腿渐渐收了回来,心里祈祷: 常白止啊常白止,你自求多福吧! 只见贺离棠面色难看地拉起玉可卿,此时的她已经哭成了泪人,肩膀还因为啜泣一耸一耸,看上去可怜极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皱起了眉,转过身。 “将军抱歉,此女欠管教,扰了你们的性子,钦差大人,”贺离棠说,又看向常白止,“你继续陪将军,此女我替你管教。”说罢,拉着玉可卿大步离开了房间。 看到他们走出了门,莫道津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吐出一口气。 “将军见笑,我这就罚酒三杯给将军和各位将士陪不是。”莫道津笑笑,端杯饮酒,回头看常白止,他的手还放在空中。 “常大人,你不要命了?”他转过身私底里小声斥责,“她是谁的人你要很清楚,不管做什么都是那位的事情。” 他说罢,拿起酒杯,将最后一杯罚酒喝下。 屋外,月明星稀。 贺离棠拉着她走了很远,玉可卿的嘴角到现在都没有平复回来,依旧委屈的,真恨不得能直接上去咬他一口才是! 贺离棠,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她在心里怒骂,贺离棠突然停下,转身抬手,看样子就要打她。 玉可卿一声怒吼:“你打啊,打死我好了,一了百了!” 贺离棠的手停在空中,逐渐握紧。 玉可卿愤怒的眼睛里流着泪,对着他都不眨动一下,倔强地和他对峙。 贺离棠的眼底也是震怒,暗含风暴,眉心不展,和她站在这里,一时也是无话。 起风了,吹动了衣袍。玉可卿看着他,想着方才的羞辱,加上他拿父亲要挟她,心头苦滴滴,风又吹过,带着寒意泛起泪,眼眶又红了。 “嗯……”她低下头,咬紧牙关,强忍下哭声不让它蹦出来,可是心头的委屈太大,压抑不住,哪怕憋得浑身颤抖也还是让一声漏了出来。 她索性张开了嘴,大口喘气,渐渐蹲下去,无助地想要把自己埋进土里。 贺离棠只是皱着眉,静看着她。 “在常白止怀里不是很好的吗?这下做给谁看?” 他轻柔的声音响起,字字不在玉可卿的心里,倒是将她心头的委屈给收回去了。 她缓缓起身,“这不是符合陛下您的意思吗?”她逐渐收起了情绪的波动,冷静下来。 “朕的意思?”贺离棠有一丝不解。 “是啊,”玉可卿说,“陛下让民女多倚仗钦差大人的面子,民女倚仗了,也做得骄横,陛下可满意?” “你做过了。”他的声音字字低沉,打在玉可卿的心头。 她抬起头,哭过的眼睛有些微肿,说:“陛下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越疯越好,不然哪里会让人觉得我任性骄横,又没吃过苦?” 她又说:“和那些真正娇气的千金大小姐比,我刚才那番表现还不及十分之一呢!” 贺离棠看着她捏紧了拳头,道:“那也不必坐到其他男人怀里。” 玉可卿这就笑了:“民女坐谁怀里与陛下何干?这样不更显得倚仗钦差,为所欲为?” “你想再找人成亲吗?”贺离棠突然问。 “什么?” 玉可卿很费解地看着他,贺离棠又问:“你想找个人再嫁吗?” 玉可卿顿时懵了,“陛下,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常白止的夫人已经过世,他年少有为,学富五车,是朝中不得夺得的人才,”贺离棠说,“相貌仪表也是上佳。” “你可动心?” 玉可卿对着他就是一声:“呵!” 贺离棠锲而不舍:“你要是看中了他,朕……” 玉可卿心里的委屈转成了不可思议,惊讶之余又生出了一点愤怒。 “陛下,虽然不懂您是什么意思,但请收回您的好意吧,民女何等身份自己心里有数,怎么能配得上钦差大人?”玉可卿自嘲自己,说着说着就笑了,“陛下要是有这个闲心,不如早日回京,大贺广大受苦受难的百姓还等着您去解救呢!” 贺离棠听她的话一个皱眉:“受苦受难?” “大贺疆域辽阔,每年多少都有地方闹饥荒,陛下还是要多关心受苦受难的群众啊!” “此事朕已经安排好,你,”贺离棠突然回过神,一声哼气,“休要岔开话题!” 第二十一章 有人弑君 要不是有把柄捏在他的手上,她玉可卿早就要扑过去和他干架一场!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把她推给常大人? 他是不是疯了! 她还没有和他和离,名义上依旧是宫里的德妃,他怎么能给自己说媒做亲?怎么能照自己的性子要给她说媒嫁给他的大臣? 玉可卿打死都不会相信贺离棠能这样做,所以,他这样说,一定是为了逼她现行,逼迫她承认自己是从宫里逃出来的那位德妃,然后名正言顺的灭她满门。卡Kа酷Ku尐裞網 是的,只能是这个理由了! 玉可卿愤慨不已,想他这个腹黑帝王为了整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也只能怪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做的干脆决绝一点,那时候贿赂嘉塘关直接出关去西隶,隐姓埋名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想得入神,然而贺离棠的话还在继续。 “你要是看上了常白止,朕……” 玉可卿立即打断他的话:“别说了,民女不会看上常大人,民女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回去休息,望陛下恩准。” 她低着头,无心再跟他交谈。 贺离棠看着,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气:“你一女子在军中行走不便,朕随你去。” 一听他要跟着,玉可卿忙说:“不用了陛下,您还是去陪将军他们吧!” “不可。” 贺离棠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这一点玉可卿也很清楚。她在这里犹豫了片刻,也是叹气,转身离开。 她走在前边,贺离棠跟在后边,要是在以前还挺好,但现在,总觉得有点诡异。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忍耐了一路,穿过校场,四周燃烧着火盆照明,忽然,耳朵后边响起一阵风声。 玉可卿立刻警觉起来,这个风声说明身后有东西正在过来,她侧过身子准备躲开,突然听到一声: “当心。” 贺离棠已经拉过她,将她带离开好几步远,随后就看到一支箭从他们的身边射过去。 好险! 玉可卿惊讶,转过头,但更惊讶的是这支箭射过来的方向。 那是校场外延,没有火盆的阴暗处,黑得看不见人影。玉可卿后被都是冷汗,脑海里直冒出两个字——“弑君”! 她怔然地看向贺离棠,要是刚才慢了一步,要么他,要么她,总之他们两个总得死一个。 贺离棠也紧张了起来,护着她的手臂僵硬,更是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 “陛下?”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吞咽了口唾沫。 “没事。”他安慰她道,身体的僵硬有所好转,转过身,带她继续离开这里。 刚才的情况太突然,以至于两人如此亲密的行走竟然谁都没觉得异样,就这样走了一路,玉可卿问:“这就是陛下说的嘉塘关的案情?” 贺离棠的手还护在她的肩侧,此时只要低头就能看到她那双波光似水的眼眸。 他一声轻笑:“如果方才出了事,就是案情了。” “那就是说还有其他的案情?”玉可卿听明白了,但也更加不懂了,“陛下来嘉塘关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问着话甚至都不走了,就站在这里。贺离棠也随之停了下来:“和你有关系?” 语气里的轻蔑让玉可卿略感不爽。 “陛下是大贺的皇上,您说和我没关系就没关系,可是,”玉可卿道,“您要我办事,总不能不明不白,要是哪天再像刚才那样,您没留意驾崩了,我成了头号嫌疑人也是莫名其妙。” “你以为朕会驾崩?” 他一把举起她的手,就着力道将她压到一旁的大树前。玉可卿吃痛,背狠狠地撞到树干,手又被他牵制住不能动弹。 “就算你死了朕也不会驾崩,那些宵小还不能拿朕怎么样。”贺离棠道,声音愈发地阴沉。 他死死扣住玉可卿的手腕,将她压在树前。玉可卿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你想做什么?” 贺离棠道:“朕在想,究竟是从何时起,你盼着朕死?” 玉可卿嗤鼻:“陛下说得真可笑,我不过一个民间女子,怎么盼着君死?再说陛下才到宜州多久,认识民女才多少时间?” 她一声冷哼,手腕上突然像断了一样的疼。贺离棠死死扣着她的手腕,这一下的力度直接在她白嫩的肌肤上留下紫青的淤青。 他整个人也变得可怖起来,低声怒道:“朕与你相识多久你不知道吗?不要企图挑衅朕的底线!” 玉可卿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民女能认识陛下多久?你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我,我怎么能见到陛下?” 贺离棠忽地一下松开她的手,大叫一声:“玉可卿!” 他掐着她的脖子,双眼乃至眉头都在震怒,指尖的力道仿佛像要就这样掐断她那纤细的脖颈。卡Kа酷Ku尐裞網 “现在只有你和朕两人你还不认?你见朕的日子难道还少?朕可是一天都没有忘记,就算你易容乔装,你这副嘴脸就是化成灰朕也认得!” 玉可卿不敢动,怕自己稍不留神就真的要在他手里一命呜呼! 她皱着眉,想着他的话不由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她尽可能地站直,不去刺激到他快掐进肉里的手指,看她这样小心谨慎,贺离棠一个挑眉。 “什么意思?” 他既好笑又好怒,撇头轻笑几声,忽然,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猝不及防! 玉可卿没有料想到,他的唇瓣带着夜里的微凉在她唇上肆意着,唇齿相依,鼻息交织,带着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地一点点就这样刺进了玉可卿的心里。 玉可卿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道电光! “啧!” 贺离棠顿时离开,吃痛地捂住唇角,放开了她的手。他的唇角处,渐渐漫出一抹殷弘,鲜红的血流出来,顺带而出的还有那眼底里弥漫的愤怒。 “你敢咬朕!”贺离棠愤怒地看着她,没有管嘴角的伤口,背着月光的身影此刻甚是瘆人。 玉可卿用力抹嘴,瞪着他说:“陛下许是出来久了,无人相伴,生了臆症。” “你敢说朕有病?” “《大贺律例》具篇有云,‘凡大贺子民,人人得言之真,真之切之,虽天子不能为也’,讲的是大贺人人应该说真话,哪怕皇上也是,对待说真话的人,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迁怒他,”玉可卿说,“我是白草堂的表妹白子玉,整个宜州人人都知道,但陛下非说我不是,还一再刁难,甚至……” 她咬着下嘴唇,要说的是什么已经不由分说。她撇过头道:“陛下如果需要,我明日便去请表哥来诊脉,告辞。” 她说着跑了,速度之快经让贺离棠一时追不上! “呵呵。”他站在这里,这才抹掉唇边渗出来的血渍,一声轻啐。 “有意思,”他说,“和朕说《大贺律法》,你自己可有遵守到?” 玉可卿满脸通红,更多是气的。 贺离棠今天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怎么就能,忽然地,吻…… 一想到那个画面,玉可卿就忍不住尖叫摇头。 他是疯了么? 啊!他一定是疯了! 她这样想着,整个人往地上的虎皮上一趟,卷起虎皮将自己牢牢地包裹住。越不想刚才,那些事就偏偏越要占据她的脑海。 唇上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她的脸颊越来越红,心里慌乱地跳个不停。先不说他了,她自己首先都要疯了。 今天的晚饭一结束,莫道津就立即四处寻找贺离棠的身影,终于在回客营的路上找到了他。 “陛下。”他赶忙追上,手里提着饭菜和一小壶酒。 贺离棠正要走进房门,看到他,转身:“你来了?” “这是特意为陛下留得,今晚陛下都没吃什么,我……”他注意到了贺离棠的嘴角,忽然停顿,问。“这是,陛下这……” 作为一个成年男子,莫道津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弄的,只是他不敢相信。 陛下是和她单独在一起,难道会是和她接吻弄的吗?被玉可卿咬了? 这太荒诞了! 莫道津怎么想都不信地摇头:“夜里黑,陛下撞树上了?” 贺离棠轻哼一声,点头竟是承认了,道了声:“嗯,撞了一颗大树。“ 莫道津惊讶:“那,要去拿点药?” “什么药?”贺离棠问,没再同他说话,拿过酒菜就进了屋。 屋内,一条人影卷着虎皮横躺在地面上,要不是贺离棠早有心理准备,不然还以为此处多了一具死尸。 见到此状,他转过身,不悦的嘴角终于是渐渐上扬。屋内,玉可卿裹在虎皮里,竟就这样睡着了。 他踢了踢,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贺离棠放下酒菜,拿过竹席,就这样坐在她的旁边吃了起来。酒菜虽然凉了,但还带着食物特有的香气,贺离棠饮酒入喉,边关酒水的烈性沿着喉头一直滚到他的心口。 “三年不见,依旧胆大包天!”贺离棠道,坐在这里对着她自语,“你是不是她朕岂会不清楚,成亲这么多年,你的身体朕比谁都清楚!” 他说着摸了摸嘴角,伤口处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是扯着疼。 “滋,”他疼得叫了一声,责怪道,“也不知道轻点!” 第二十二章 军法漏洞 半夜,玉可卿被饿醒来,被迫爬起了身。 外面一面寂静,漆黑的夜只能隐隐可见,她坐在地上顿时感到一阵苍凉。 这么晚了,厨房应该也没人了,想要找吃的恐怕是不容易了。爹那里睡得都是通铺,自己也不好过去打搅。 她迟疑地想了很久,一时间竟忘记了饥饿。 床上,贺离棠安静地躺着。玉可卿看着他又愣了会儿,自己回到屋子里后很快就睡着,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她爬起身,忽听“叮铃当啷”,脚边好像踢到了什么。她连忙退后,蹲下来看,竟然是一只饭碗,碗里面放着两个馒头。 她点燃烛台,端过来仔细瞧,发现地上的不仅仅是这两个馒头,还有一叠咸菜和肉脯干。 “天无绝人之路?” 她惊奇地看着这些食物,没有多想,大快朵硕的吃起来,这简单的饭食就像天大的美味。 …… 第二天清晨。 贺离棠起身,转头第一眼就看到地上那些空空如也的饭碗,不禁一笑。 地上那人平躺着,整个身子趴在地上,象一只壁虎,睡得很熟,一点也没有发现他醒来。贺离棠走过去,在她跟前站了一会儿,见她毫无反应,低哼一声,抬脚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一会儿。 “呜——” 金乌号角声震耳欲聋,吓得玉可卿一个激灵,立即从地上爬起。 她的眼前,两名手持号角的士兵正在吹着,莫道津从他们身后出来,道:“军中有规矩。” 玉可卿头疼欲裂,揉着脑袋。 莫道津说的规矩她当然知道了,这是军营里每天早上叫醒士兵的号角,也是临战前通报各营做好准备的号角,她在军营里长大,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这号角在她耳边吹是怎么回事? 莫道津知道她有疑虑,挥手让这两名吹号的士兵离开,对她解释:“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他……” “我知道了,”玉可卿立即打断他的话,“他就是想整我,你不用多说了。” 她叹口气,稍微揉了揉脑袋,站了会儿。 “你怎么样?”莫道津关心地问,“刚才吵着了?” “嗯,但现在好多了。”玉可卿说。 “那就好,可卿,这次我和陛下过来是有一些事情需要暗访,陛下把你带上也是出于公事考虑,你一定不要多想,”莫道津说,“大贺国泰民安,但你知道的,朝廷里一直都面和心不和,陛下早就收到线报朝廷里有人勾结外邦谋反,可是没有证据。” 莫道津道,算是解了她心里一直的疑虑。 玉可卿道:“和嘉塘关有关?要他亲自离开京城?” 莫道津忽然严肃起来:“你也该知道,嘉塘关出去就是西隶,这里每天来往出关入关多少人,有多少会是西隶伪装入关的细作?” “那你们想查明什么?”玉可卿问。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答:“西隶细作入关的事实,陛下在朝中信不过谁,必须亲自来看。” “信不过谁?他宠的都快捧上天的如妃呢?她爹不是都当上太师,处处得志,还信不过萧珪茹的娘家人?” “可卿,你……”她这话里带酸味,哪怕是莫道津都听出来了,道,“陛下也是很宠你的。” “宠我?”玉可卿不屑地笑了,哼了一声,“要是在最初的几年恐怕还说得上,但现在……” 她一声冷哼,足以表明内心的态度。 莫道津只是摇头:“可卿,将军和陛下还在等你,我们赶快去吧。” “找我做什么?就算嘉塘关出入了细作,我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她心头稍微有气,摊开双手赖在这里不肯走。 忽地,门外一声。 “朕来请你,你走不走。” 贺离棠威严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他挺拔的身姿背着光,显得格外俊朗。 玉可卿不做声了,看着他有些心虚,不敢看他。 贺离棠走进来,拨开莫道津,到她面前:“日上三竿不起床,白草堂养出来的坏毛病?” “关,关他什么事?”她心虚地,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回来。” 贺离棠立即叫住她,并且指令她将退后的脚步再迈回来,她愣在这里,忽然间不知道该是进还是退了。 “陛下怎么来了?”她问。 “朕不来,莫道津岂能治住你?”他再上前一步问,“你去不去。” “去哪?” “去审嘉塘关的军法。” 威严的指挥室,整个嘉塘关重要的将领全部都在,正襟危坐,让人还没迈进门槛就感受到一阵不善的威慑。 玉可卿就是站在这一股威慑当中,终于明白贺离棠把她带过来的用处了。桌上摆放着一卷卷军令法度,上到作战纪律,下到日常作息,都是军营里的将士该要遵守的。 这些统称军法,将士违反军法,营里的将军可以直接斩杀,先斩后奏,不受地方管理,贺离棠这次要她来做的,就是审读这些军法,挑出里面的漏洞和毛病,来堵这些在座将领的口。 为什么? 因为她是宜州赫赫有名的,名讼师啊! “莫统领,”终于有一个将领忍受不了了,不善的目光盯着玉可卿道,“叫一个拆散夫妻婚姻的和离讼师过来对军法指指点点,未免太儿戏了吧!” 贺离棠此时悠然地坐在一边喝茶,把这件事情完完全全地推给了莫道津。莫道津站在这心里也是苦啊,他本是军营里出来的人,自然知道军法的意义和地位,怎么会叫人当着大家的面审军法呢? 他转脸看向贺离棠,但贺离棠端着茶杯,盖住了半张脸,根本不去看他。莫道津只好回头道:“这都是朝廷的意思,嘉塘关位置险要,也是对关里的重视嘛!” 将领就不服了:“我在营里待了二十年,都是用的这套军法,从来没有出问题,现在一个姑娘家家说变就要变,朝廷那些拿笔杆子的当我们是什么?当军营是什么?” 莫道津苦笑,自古文武不两立,互相看不顺眼,这个将领就是,正以为着是那些文官舞文弄墨把官场里的规矩用到军营里来了。 “这真不关那些文官的事,是军部,”莫道津耐心解释,“就是因为二十多年没变过,现在的局势日新月异,西隶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所以审视一下,总是好的。” 他搬出了军部,这些将领纷纷不说话了,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不知道军部的头就是他的爹,朝里的莫大将军啊? 说白了还是他莫道津的意思,纷纷将对玉可卿仇视的目光转嫁到他的身上。总之,这个黑锅,莫道津背定了。 玉可卿已经翻看完,这些卷册她本来就了解一二,现在看完全部,心里更有了底,说:“框架都是依照军部的要求,整个大贺各个军营都差不多,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有些大的问题。” “大问题?”莫道津顿时惊讶了,紧张地连忙问,“哪里?” “不不,别紧张,没那么严重,就是一些细节上的事,但不能够忽视,”玉可卿道,拿出一卷指着一列说,“军里的指责岗位设置有隐患,比如,传令兵单线行动,这就可能导致误传军令,如果打仗了,敌人控制住传令这个环节,就等于控制了我们的军队。” 她话音刚落,低下坐着的将领顿时拍桌站起,怒道:“胡扯!传令因为需要快速,及时,又要隐蔽,所以一直都是单线行动,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家哪里懂?” 如果玉可卿真的是普普通通的妇道人家,而今被人骂也就无所谓了。可是,她是玉子通之女,堂堂定邦将军的女儿,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现在被嘉塘关的一个小将领瞧不起,实在是让她难咽这口气。 可是,她又不得不咽下,只能说:“所以嘉塘关容易混进细作。” 她也忽然明白了莫道津说的那番怀疑,道:“西隶人和大贺人外貌长相没什么区别,很容易能乔装成大贺的子民混进关中,照这里说,每年都定期招兵,试问各位将领,谁能保证招进来的新兵完全不会是西隶人?” 她翻出另一卷,又说了:“这第二卷说了详细的招兵过程,对各营的要求,但是并没有写明如何查实身份,敢问各位招新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各位将领谁敢担保?” “我敢!” 一个彪形大汉站起来了,他皮肤黝黑,嘴上两撇大胡子,毛燥燥的,看着就是力拔千钧的大力士。 堂下一片叫好,这些将领都是粗人,显然是把这当成热闹看了。 玉可卿稍皱了下眉,拿着书卷,终于体会到“秀才遇到兵”的感受了。 “我就敢,”那大汉说,“老子招的兵,要是有一个西隶人,老子把头剁了当球踢!” 玉可卿深深地呼吸,转头看向贺离棠,只见他把头低着正在把玩自己的那把折扇,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他不过就是个从京城来跟钦差大人巡察的纨绔子弟。 玉可卿此时真想骂人了,纨绔你奶奶的贺离棠! 第二十三章 当头一棒 “这是很重要的事,不是你发句狠话,赌命就能没事,有空子可钻,敌人就会利用,谁也说不准,”玉可卿说,“行军打仗也最忌讳自负大意,更不可轻敌。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唇边一抹轻笑。 玉可卿站在这里,对着一众将领还不显惧色,并且气势更甚,有一股要和他们对抗到底的感觉。 屋里的气氛非常压抑,谁也没有多哼一声。 啪! 有人拍桌:“小小年纪懂什么行军打仗?要说打仗你会吗?” 场面顿时闹起来,玉可卿站在这里,要面对这么大汉的唾骂,身形单薄无助。 “陛下。”莫道津不忍心地靠过来,小声叫了他一声。 贺离棠正看得目不转睛,带着一抹饶有深意的微笑。 莫道津又说了:“这些将领可不好对付啊。” 说罢刻意沉重的叹息一声,贺离棠这才转过头来看他,说:“就是不好对付才要她,不然朕带她来做什么?” 莫道津一愣:“可是她毕竟是女子,柔弱,要……” 贺离棠说:“她是玉子通的女儿,谁比她更有资格说这些话?” 贺离棠的话让他一下子就闭嘴了,莫道津看着他,觉得他的话都带着深意。 “可是,”他还是说,“她毕竟是女子。” “但她是她,她绝不会输。卡Kа酷Ku尐裞網”贺离棠道。 莫道津半信半疑,不知道他这番自信哪里来的,转过身,那边那些将领和玉可卿就快要打起来。 忽然。 “将军还没回没说话,哪容得你在这里大放阙词?” 玉可卿怒目竖眉,以瘦小的身板对视一员大将,“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是,可又不能证明军法里的这些完全正确,你是存了什么心?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就是西隶派来的奸细!” 玉可卿这一番尖锐刺耳的话把整片叫嚣声都压下来了,屋内顿时没再有一个声音。 贺离棠带着莫道津在一旁看戏,一点都没有要上去帮她的意思。玉可卿和他们已经争红了脸,眼里只有和他们争辩个对错是非。 “这哪里是我大放阙词,明明就是你们蛮不讲理!” “小丫头片子敢对军营指手画脚,活不耐烦了?” “我活得不耐烦也不干你们的事,就你们这样子,难怪嘉塘关边关不稳,西隶敢来骚扰边境,觊觎我大贺江山! “呀!” 那将领恼羞成怒,竟忘记了身份,抬起大掌朝她劈下来。 玉可卿懵住了,虽然知道嘉塘关军营里的人多是没读过书的粗人,但是也不曾想到竟然没有修养到这个地步,只要没顺着他们的话就是动粗,一切靠蛮力说话。 而她,恰恰是名女子。 怎么办? 玉可卿的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手掌带着强劲的风力,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玉可卿期待的旁人出手相助的场面没有发生,将领的巴掌就是这样打了下来。 这一掌硬生生地打在她的脑袋上,顿时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作响,不明白身在何处。 玉可卿懵了,眼角的余光看到贺离棠,和莫道津站在一旁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五味杂陈,身形一晃,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鼻腔里流出血,这一下,屋子里的这些大汉才算慌了。 “这是她先说我们营里不好的,大家都看到的啊,不怪我啊!”那名将领连忙撇清,推卸责任。 贺离棠这才起身过来,走到人群中间,惊呼:“怎么会这样,白讼师,你没事吧?” 莫道津斜着眼睛看着他,要说这做戏,他也当真是没见过比他更厉害的了,刚才还在冷眼旁观,现在这样急切,好像刚才那一切都没看到似的! “白讼师?啊,血!” 莫道津站在一旁抱起了双手,看到贺离棠颤抖着手过去擦了擦她鼻间的血迹,这副模样也真是…… 无力吐槽啊。 “你们,她是莫统领和钦差大人亲自挑选过来陪同一起巡查的人,你们打她就是打了莫统领和钦差大人,你们是想要反?” 贺离棠忽然间流露出帝王霸气,震得这些将领一个哆嗦。 莫道津摇头,这也真是为难玉可卿了,被陛下这样利用,恐怕也能称得上是大贺第一人了吧! 他唉声叹气,虽然心里有很多感慨,可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配刀。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摇开折扇,目光看向嘉塘关的守关将军。他是这群人里唯一镇定的,但贺离棠很清楚,唯一镇定的不见得就是清白的,更有可能会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这样的场景就摆在面前,玉可卿昏倒在这里留着血,贺离棠逼人冷视的目光都在这,将军终于咳嗽了一声,站起身。 屋子里刚还在吵闹的将领纷纷退下,贺离棠笑道:“军令如山,嘉塘关的守关将士在将军手里看来调教的不错。” “都退下!” 将军一声令下,这些将领不敢不从,纷纷退后。 他这才走出来,到贺离棠跟前:“这些弟兄们的都是来营里守关十几年的老人了,立下过不少战功,是粗人,脾气性子都急了点,比不上京城来的大官。” 贺离棠但笑不语,摇着折扇听他说道:“我管嘉塘关很多年,朝廷从来没有干涉过我的兵,这一下突然来了钦差,还找个女人,尤其还是做和离的讼师说嘉塘关里的军法不对,棠公子也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觉得这样合适?” 贺离棠道:“合不合适,不由你我说了算。” “哦?那是谁说了算?莫大将军?” “非也,”贺离棠摇头,“是法纪。” 他合上折扇,向守关将军走近一步,“大贺尊法重纪,更尊重事实,军法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不能因为将军对法度的感情就肆意行事,如果西隶真的钻了嘉塘关的空子,一旦出现问题,你就是要被诛杀满门的死罪!” 他又说:“将军为什么不能向其他营地学习,革旧陈新,实事求是才是真英雄。” 他们谁都没管地上躺着的这个人,只有莫道津一直瞧着,看他们两个一时半会儿谁都没有收口的想法,再也等不住了,立即弯身抱起她说:“我先带她去瞧大夫。” 他说着朝守关将军看去:“她可不是一般的讼师,将军你再有自己的道理也不该纵容属下殴打女人,不要说军营里的规矩,我也是从军营出来的,都清楚。” 莫道津再也没有多说,抱着她赶紧跑出了房间。 边关的风大,玉可卿半昏半醒,在他怀里颠簸,脑袋更疼了,忍不住哼哧一声。 “你醒了?”他很高兴,脚下的步子放慢了点,但仍是不敢怠慢,问,“怎么样,刚才那一掌重不重?” “你说呢?”她有气无力,更多是晕眩,眼前发花,牵动着胃里犹如翻江倒海。 玉可卿连忙制止莫道津这样大的动静,对他说:“慢点,我想吐,好难受。” 她说话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让莫道津这样抱着颠簸,简直比被人打还难受啊! “哦。”莫道津连忙停了下来将她放下,她脚尖刚一落地,鼻梁里的淤血顿时又流出来了。 “哎呀,你又流血了!” 玉可卿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说:“废话,你被人那样打了不留鼻血?哎哟,说起来鼻子还好酸,完了,我是不是破相了?” 看到她能这样的开玩笑,莫道津放下心了,也稍稍松了口气道:“刚才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向玉将军交代?” “我爹?”玉可卿拿袖帕擦着鼻血道,”他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还需要顾及我?”她说到这里,心里一阵赶上,顿时不再说话了。 莫道津叹气:“你也别想太多,我带你去找白神医吧,军营里好像对你都有成见,又是嘉塘关这种地方,这里的大夫……” “好。”玉可卿想也没想立即答应,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是被揍也值了! 莫道津没有想到她应的这么爽快:“但先要和陛下说一声。” “不行!” 玉可卿大叫一声,忙阻止他:“不行,绝对不要告诉他。”她说着为自己辩解:“我,我感觉很不好,莫道津,你到现在还要从官僚主义那一套不管我死活都要先去禀告?还是先送我去疗伤吧!” 玉可卿说着扶住额头,脚步踉踉跄跄,看着又要昏倒过去。 “可卿!”莫道津连忙过来扶住她,应下,“好,我先带你走,回来再和陛下说。” 出了军营,玉可卿是高兴了,但莫道津却怎么想怎么的难堪。 他是陛下身边的禁军统领,这次跟着过来身上肩负着重要的职责,而现在,他却抛下了陛下一个人留在军营里,自己却在外面…… “可卿,我还是得回去,”莫道津说,“陛下一个人在嘉塘关我不放心,如果真的有细作,知道他是贺献帝的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玉可卿本看着街边的光景,想着也有几天没回来了,心里还甚是想念,一听到他这番话,立马说:“那你就回去吧!” 哒哒的马车在道路上行驶,莫道津从来没有这一刻的为难,一边是陛下,一边是娘娘而且是他从小一起长大视为亲妹的人,这两人要他来抉择…… 第二十四章 有点反常 这个选择真是太难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摇头叹气,陷入这两个人中间,单选哪一个都不好,所以最好的还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一起选就不这么为难。 要不把他们两个劝和吧? 莫道津脑海里一刹那闪过这个念头,他越想越可行,也越想有必要。 “可卿,”他说,“要不你和陛下复合吧。” 玉可卿本正高兴着,马车一下颠簸,突然一下闪到了腰。 “哎哟!”她叫唤一声,伸出手,“扶我一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她对莫道津刚才那话深深的震惊,“莫道津,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莫道津叹气:“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德妃娘娘,总该是要回宫里的。” “不去!” 玉可卿没做片刻犹豫,斩钉截铁道:“我怎么可能还去做那德妃娘娘?贺离棠他爱找谁找谁,那个宫里我一刻都不想再回去待!” “陛下这三年虽然掩下了你出宫的事实,可是不能掩盖一辈子,虽然,嗯……”莫道津犹豫了一会儿,说,“虽然你在宫里受了委屈,但是宫里的规矩你都知道,一日为妃,终生为妃,这三年我看陛下对你还有情,不如……。” 他言下之意是她总不能在宫外逃一辈子。 玉可卿生气了:“我是嫁给贺离棠,不是卖给贺离棠!” 她看着莫道津,好笑一声:“贺离棠对我有情?你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没有大张皇榜全世界缉拿我?” 莫道津点了点头,玉可卿又笑了:“他那是为了面子,你真以为是为了我?” 对皇家来说,面子永远大过天,毕竟皇族威严不容冒犯,尤其是贺离棠,一点污点也不能容。卡Kа酷Ku尐裞網 所以她出宫,他掩下来,只是为了维护他那被自己拂掉的颜面,不至于让百官民众知道后说皇上无用,在大街小巷里指指点点。 可是莫道津不懂,道:“那可不是为了你?只要你回宫了,这三年的事情就悄无声息地过去,就算是其他娘娘想找你的麻烦都不行。” 玉可卿气着逐渐开始疑惑,对着他直呼其名:“莫道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记得三年前他是非常赞同自己离开皇宫的,当时她还感动了好一阵子! “此一时彼一时嘛,”莫道津笑笑,“你看陛下到宜州来也有一段时日了,不也没拿你做什么?” “哼,你还想他拿我做什么?这还不是因为我机智厚着脸皮抵死不认?” 玉可卿让他说得心里很烦躁,关乎过去已经落尽尘埃里的烦心事又给翻了出来,对着莫道津也没了什么好脸色。 莫道津苦笑:“可是你的身份怎么会就这样骗过陛下?” “我只要不承认,他就没有名正言顺拿下我的藉口,”玉可卿哼哼两声,“你说的的德妃娘娘可还是在冷宫里了!” 这是贺离棠自己做出来的,他既然要把这件事瞒下来,可就不能怪她拿他的这个举措来自保。 莫道津叹罢,看她这样气慨,只好道:“好吧,不过你可得为自己今后想好了。” “当然想好了呀!”玉可卿立马接过话头,“我在宜州做了三年的和离讼师,苦心钻研律法,熟读祖上遗训,高祖皇帝曾经说了,‘天子若犯人法不得超托朝纲法度’,这‘人法’在《礼法·永辉疏议》里面提到是值家族人情往来,其中就包含男女结亲。“ 她的话越说越让莫道津感到恐慌,隐隐间觉得玉可卿她一定筹谋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不要胡来啊!”莫道津警告她说,“你,你……” “没错,”玉可卿得意地赞赏他,“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贺离棠今后不放过我,我就去刑部和户部上书,与他和离!” 一语落罢,惊得莫道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神医茅庐前,马车缓缓停下。 “可卿,”莫道津仍要劝她,“你想离开那种争权夺势的生活固然好,但是一定不要冲动做傻事。” “我筹划了三年,我是冲动?” “这样做太荒唐了,天下间的女人哪个不想嫁进宫,你这样做跟挖了陛下的根基有什么不同?” 玉可卿意味深长地挑眉,故意问:“难道玉家让贺离棠连根拔起就是我和我爹应该的了?” 说到玉家,莫道津再也不说话了。 的确,不论玉可卿再怎样做,陛下对玉家的做法的确是过于残忍。 而他…… 莫道津想起了那些朝廷里听闻的关于玉子通通敌的传言,他深知这些传言对贺离棠的影响,而论到这些传言…… 莫道津忽然叫住她:“你知道西隶最近动作频繁,在宜州搅乱商业吗?” 他旁敲侧击,试探试探她的反应。 玉可卿转头疑问:“什么?” 莫道津道:“最近朝廷里抓住户部下一位大人收受贿赂将大贺的重要消息卖给了西隶,那些消息都是关乎宜州民生的柴米油盐每个季度的价钱。卡Kа酷Ku尐裞網” 听闻这话,玉可卿不以为然:“知道价钱又怎样?市面都是敞开迎客的,只要花时间去打听就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重要?” 莫道津皱眉:“你真不知?” “我知道什么?莫道津,你今天很奇怪啊!” 她就要推门进屋,莫道津一把上前拉住她。 “还有军部,军部里也有人勾结西隶。” 他急忙仓促地道,说得玉可卿一愣。 “军部?”她疑问,“那是军营?” 莫道津这才点头,坦白说:“不错,我大贺的军中出了细作,不能确定是不是西隶人混了进来,但总之卖国通敌是不错的,所以……” “所以你和贺离棠亲自过来去嘉塘关?”玉可卿道,也终于了解了,她心里很想拍手称快。 “贺离棠的江山这么快就要保不住了?”她大笑,想起父亲就觉得不值,“历代君王打压良将起不都是这个结果?我玉家被封为‘安邦’,对皇家,对百姓都问心无愧,他贺离棠愿意打压‘安邦’的良臣,现在军里出了奸细都是他的报应!” 莫道津的眉头深深蹙着,反复思忖她这番话,竟然一时分辨不出她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要说是黑的也不无可能,正因为她玉家对陛下的这份恨意,所以倒戈相向企图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 莫道津就这样沉默了。 她走进屋,白草堂刚给人看完病,送走来人好奇地看了他们两眼,道:“真是稀奇,他没和你们一起,你们就回来了。” 玉可卿笑得诡异,就这样在他身边坐下来。白草堂关注道她脸上隐隐若现的伤口,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又捏了捏她的鼻梁,疼得她大叫。 “哎呀,白草堂,你做什么?” 她打开他的手,把自己受伤的鼻子保护起来,带着一丝怨恨看着他,心里非常不满。 白草堂也是惊讶,但笑问:“你怎么被打了?” 玉可卿没好气地,指着一旁说:“你要问他!” “我,这,”莫道津尴尬地站在一旁摆手,道,“是营里的将领,她太耿直了,所以……” “我耿直?”玉可卿感到不可思议,站起来指着他说,“莫道津,不要学贺离棠那样不要脸,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被打了?” “因为你说要改军法。” “那是谁让我该军法?” “是陛下。”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闹得欢快,白草堂在一旁无声默笑,看着他们,倒没有要劝阻的意思。 玉可卿吵得忽然头晕,踉跄了一下,身子没感觉地向后倒去。 莫道津顿时吓一大跳,忙道:“可卿!”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玉可卿,在她身后,白草堂已经将她扶了起来。 手指把在她的脉搏上,稍过一会儿。 “来,扶她坐下。”白草堂道,指使莫道津。 他遵从他的安排,将她扶好,白草堂已经到一边写下方子,另一边拿出了针灸包。 “扶起来。”他又说。 莫道津照办,白草堂也再没有了看戏的玩笑,十分严肃地拿着针,对她头顶的穴位扎下去。 谁都没有出声,仿佛怕吵到了她,从此玉可卿就要一命呜呼。 白草堂扎得很慢,小心谨慎,甚至连莫道津都感到了他的紧张。 “白神医,”他这才说,“她是不是伤得很重?” “有点,”白草堂回答,没有太过在乎他的问题,随口道,“你再晚送来几步,再和她多吵几句,恐怕此后就要变成痴儿了。” “这么严重?” 莫道津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忽然不相信了,问:“白神医说的是真的?可卿她刚才有可能……傻?” 白草堂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我是说如果。” 他给她扎下最后一针,玉可卿的半边脸好像变成了刺猬。她闭着眼,白草堂去一旁点燃了一盘熏香,然后静静地坐下,就这样看着。 “白神医,”莫道津有些焦急,边扶着她边问,“可卿她现在不会有事了吧?” “有我在,死不了。” “那是,白神医的医术当然信得过,”莫道津喃喃自语,忽然抬头,又问,“那,她要昏迷多久?” 白草堂叹气:“等淤血散出后吧,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女子,我虽然是一介布衣,也要看不过去了。” 第二十五章 心生一计 “可是她一路过来都很好,一点事都没有,”莫道津不服辩解,“她……” “她一直会逞强,你不知道?” 白草堂一句话音落地,莫道津无话了,站在这里低着头,沉默不语。卡Kа酷Ku尐裞網 白草堂叹气:“我本是与皇家无关的人,本不应该插手你们的事情,可是,你就看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想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什么愿望?”莫道津忙问。 “远离皇宫与俗世争纷,”白草堂说,“她除去那个身份,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你和那位想把家国大任加到她身上,有些不公道吧?” 白草堂这样不阴不阳的问话,说得莫道津一肚子苦水无处倾诉,只道:“这其中的事情你不了解,你根本无权这样说。” “我无权?”白草堂稍微笑了笑,“我是大夫,大夫就是治病救人,而今她的心病了,我愿意为她治心病,你说我有没有权这样说?” “心病?”莫道津疑问一句,“她有什么心病?” 白草堂叹气,站起身,只是摇头。 莫道津急了:“你快说,她有什么心病?” 白草堂烦怒,转身对着他没好气地说:“堂堂正宫妃子,若一点心病也没有,怎么能抛弃所有,甚至堵上身家性命也要跑到偏远的宜州?” 他一句话把莫道津说得堵住了,站在这里,半晌道不出一声。 白草堂看了看窗外,思绪一下飘了很远,叹道:“以前我去宫里,就听你们宫里人说德妃专横刁蛮,任性妄为,可是这三年里我和她朝夕相处,哼呵。” 他一声笑掩盖住了所有想要表达的意思。卡Kа酷Ku尐裞網莫道津疑惑不解,上前一步问:“白神医是想向我说什么?” 白草堂道:“我只是想起这两种说法,天差地别,觉得可笑。” 他说着指向昏迷中的玉可卿:“如果她任性妄为,怎么能在这三年里就精通律法?又怎么会让相邻相亲都这么喜欢她?” 他笑着,莫道津看懂了,是嘲笑。 他道:“你是说当初宫里都误会了娘娘。” “误不误会,我不知道,可是天底下竟然有女子无人怜惜,这才是我觉得可悲的,”白草堂又看了她一眼道,叹气,“现在却还要被利用,甚至被人打了还没人保护,唉,也真是可怜。” 他说着忽然看向莫道津:“莫统领不是武艺高强,怎么就让她变成这样?”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莫道津道,“当时情形,我不能插手。” “莫统领是不能插手,还是那一位不让你插手?” 白草堂像什么都看透了似的,嘴边一抹轻笑,令莫道津觉得高深莫测。 “照理来说,那位的事情我不该过问,可是她是他的发妻,几乎整个大贺的人都知道,他这样对她,就不怕天下人心寒?”白草堂问,道,“我只是个大夫,只能看病救人,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我这也是无计可施,所以,请转告那位,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定不要妄为。” “更不要寄托于我的医术,救不了。” 他说着就做出请客的姿势,请莫道津离开他这茅庐。 “这茅庐破旧,容不下莫统领这样的京城大官,请。” 莫道津无奈地叹了一声:“照顾好她。” 白草堂说:“这是自然,她在我这里,是最放心的了。” 莫道津离开,玉可卿仍然昏迷,但脑门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白草堂深深地叹气:“你也是,逞强逞能到这个地步,女子该示弱的时候就该示弱,他们一个帝王,一个禁军统领,对付那些将领难道不比你强?” 他伸手替她擦掉汗珠,抚平她微蹙起的眉头,坐到一边。 陪她坐到黄昏后。 入夜。 咚咚咚。 “子玉姑娘,草堂兄?” 洛祠旋在屋外叫门,门开,白草堂一副冷漠的脸:“什么事?” “我是来见子玉的!”他欣喜地就要进屋,却让白草堂拦下。 “你有什么事?” 他怀里抱着一捧咸鱼,味道已经散了过来,让白草堂忍不住皱眉。 洛祠旋呵呵地笑道:“来送吃的啊,这是那王家嫂子娘家送来的,我给子玉带一点,哦,现在不能叫王家嫂子了,他们已经和离了。” 他推开白草堂走进屋,看着四周:“子玉姑娘?我来给你送东西了,是乡亲为了感谢你的!” “子玉姑娘!” “别喊了!”白草堂立即呵止住他,拿过他怀里的咸鱼说,“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但洛祠旋偏不。卡Kа酷Ku尐裞網 “草堂兄,今夜为何如此赶人?我还有话要和子玉说,子玉姑娘,两日后是七夕节,同去庙会如何?” 听到他话里的内容,白草堂的脸色一刹那的不好看,忙道:“她不会和你去的,你走吧!”手上更是把洛祠旋往外便推。 “白草堂,亏我二人相识一场,即便子玉是你表妹,你也不能护到这般地步,她还没能嫁人全都怪你。” 洛祠旋挣扎着,也看见了白草堂越来越不愉快的神态。 他刚才说到嫁人,白草堂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正在宜州的那位陛下,心头顿时堵得慌。 “草堂兄?”洛祠旋有些感触,“难道你这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白草堂道,突然上下打量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他让开了道,说:“她被人打了,正在房里休息,你不要吵她。” 看到他忽然间态度转变,洛祠旋心里吓了一跳!但更为惊讶的还是他的这句话,问:“什么?子玉姑娘被人打了?被谁打的?” “你小声点!” 白草堂在他肩头狠狠拍了一下,另一边掀开门帘:“记得小声。” 放了他进去。 洛祠旋轻轻一笑,走进去,门帘外,白草堂也露出了同样的笑意。 “不是没有人怜惜吗?现在这不是有一个?”他笑道,眼睛里闪出一抹精光。 似乎很期待着什么。 玉可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子玉姑娘?” 洛祠旋小声地叫了声,见没有反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床边放着药汤,一动未动。洛祠旋看了一眼,终于明白为什么白草堂方才死活不让他进来了。 “没想到你竟然被人打得这么重,究竟是谁打的,定要告去官府,还你公道。”洛祠旋说,可是这个人昏迷着,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但他仍然说着:“上次你给王家嫂子告和离,她娘家很感激你,晒了一箩筐咸鱼送给你,让我拿过来了。” “就放在外面!” 他说着指向门外,但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毫无回应,令他有一点低落。 “还有官衙,打算给每一位讼师每月发放固定的俸银,以后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了,”他说,“哦,对了,太守大人给你定的级别很高,每月足有5两银!” 他伸出整个手掌,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可惜,她听不到。 洛祠旋瘪了瘪嘴,又说:“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想跟你说的话都听不到,我好不容易鼓起胆量来请你两天后逛庙会,过了今晚,我又会怕你不敢说了。” 他想着这个事情就头疼:“我,我觉得你挺好,但被草堂兄耽误这么久不嫁人,我,要是你不嫌弃,不如……”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慵懒无力又烦闷地道了句:“你好吵啊,洛祠旋吗?” 他刚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忽地起身,忙说:“是我!” 玉可卿皱着眉头,缓缓睁眼:“你好吵啊,把我吵醒了。”她说着,痛苦地揉了揉脑袋。 “唉呀,真疼!” 白草堂再次为她诊脉,随后翻开她下眼皮,看了看,道:“醒了就好,先把这碗药喝下,我再给你开几副方子,再扎三日针祛祛淤血。” “淤血?”玉可卿不解地问。 白草堂一个指节敲了下来:“被打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 他接过喝完的药碗,走出门,叮嘱:“两日后是七夕,你和洛祠旋去镇子上散散心吧。” “可是,嘉塘关……” “那边我给你推了,差点连命都没了,还过去干什么?”白草堂说,“好好留在这,其他的事不用多心。” 玉可卿愣愣地说:“好的。” 听闻她应下,洛祠旋很高兴:“子玉姑娘,那两日后我来找你?” 玉可卿从未见他这样激动过,也是刚醒来,思绪有些不灵光,看着他茫然说:“啊,好。” “那就说定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草堂兄,我就告辞了,那天你可也要同去?” “我就不去了。”白草堂笑着拒绝,洛祠旋像打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又正和他的心里,他又怎么会去凑活捣乱呢? “你们去就好,”白草堂说,特意叮嘱,“一定照顾好她。” “当然!”洛祠旋高兴地应下,转过身,”子玉姑娘,那我告辞了,你好好养病,多注意身体。” “好的。”玉可卿微微躬身,算是行礼。洛祠旋又再三道别,叮嘱了许多,这才彻底的离开了房间。 而玉可卿这,还是云里雾里,一阵懵懂。 第二十六章 七夕庙会 两日一晃而过。 在白草堂的调理下,玉可卿已经好多了。这两天待在茅庐里,贺离棠和莫道津倒也没回来找她,好像挨过那一拳以后,他们就放过了她一样。 当然,玉可卿也没有心思来想他们,总之他们不出现在自己面前,真是太好了! 万事大吉。 她换好了衣服,白草堂在屋子外嘱咐:“去庙会不要回来太晚。” “知道了。” 她应了声,拿出一支珠钗插在头上,这便才算完成整副妆容。 今天是七夕庙会,整个宜州的人几乎都在外面,镇子里的这条街比以往更热闹了,华灯结彩,美不胜收。 玉可卿先到了这里,站在路口前等了一会儿。 “子玉姑娘!”洛祠旋出现,头发凌乱,气喘吁吁,一看就是跑过来的,“本来应该我去接你的,但忽然有些事只好让你先到这里了,实在抱歉。” 他开口就是致歉,脸色为难,看起来很不好意思,这让玉可卿有些发笑。 “子玉姑娘,你笑什么?”洛祠旋不解问。 “没什么,头一次觉得原来你还挺可爱的,”玉可卿说着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谁等谁不一样,跟我还这么生分?” 她俏丽地一笑让洛祠旋看花了眼。 “啊,”他笑了笑,眼神不由自主地上瞟,“这,这,我们还是快去看吧,庙会都开始了!”说罢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跑到前边,掩下一抹尴尬。 和不愿让人知道的欣喜。 庙会很热闹,比平日里多来了很多商贩,其中很多玩意是平日里见不到的外地来的东西,整条街琳琅满目。 “哇,这是京城玉兰阁出的东西,做工精致,产量很低,只在京城有分号,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竟然见到了!”玉可卿惊奇不已,拿起一件小玩意左右端看,爱不释手。 “子玉姑娘喜欢?”洛祠旋问。 玉可卿却是摇头:“称不上喜欢,就是有些惊喜吧!” 她说着放下了这东西,离开摊位。洛祠旋跟上问:“你去过京城?这东西在我看来和当地作坊出的没什么不同,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是京城玉兰阁出的?” 玉可卿缓缓道来:“玉兰阁的东西都是能工巧匠做的,从外观和着色上就能看出来,与一般的作坊绝对不同,并且玉兰阁出的物件在底部都会烙上独有的印记,这个烙印方法至今还没有其它地方能够复制,所以知道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子玉姑娘是很熟悉玉兰阁的烙印标识了?” “那当然,我……” 玉可卿愣住了,自己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差点把过去的事情说出来。 嘴角勉强地扯开,笑着:“我和白草堂去过京城,他去过宫里几次,见识多,就带我去看了。” 洛祠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子玉姑娘,你有这样好的表哥,真是幸运呢!” “啊,哈哈,是吗?哈哈哈——”她只能打着哈哈应付过去,这段话题就这样告一段落。 前面鼓乐声响,戏台上戏子正在吟唱当地的曲目,不少人都过去围观。 “洛祠旋,我们也去看看吧?” 玉可卿拉着他过去,无意中牵起了他的手。洛祠旋脸上一红,没有拒绝,就这样跟着她走进了人群里面。 台上的戏目讲的是一个书生考中科举中状元后仕途平步青云从而抛妻弃子,巴结宰相娶了公主的故事。 台上饰演书生的戏子正诉唱着书生的心理话:“哪怕她陪我三年五载,奈何粗衣麻布,哪得公主锦衣华服,容貌上佳?” 咯噔一声! 玉可卿不知何时已经将头上的发钗取下来拿在手上,此时生生掰成了两段。 台上那戏子演得惟妙惟肖,将这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人演得入木三分。这番作态,这副形象,怎么就让她觉得那么像贺离棠呢? 她怒瞪台上,身周散发出冰冷的寒意,要不是贺离棠本身就是皇上,她差点都以为这里讲的是他的故事了! “子玉姑娘?”洛祠旋有点担心,感受到了她浓烈的不爽,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但玉可卿没有反应,直勾勾地盯着台上,尤其是那个饰演书生的戏子,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她的心绪都让这一出戏夺走,丝毫不知道四周发生了什么。身周站来两人,洛祠旋好奇地看了一眼,但下一刻就让人捂嘴架走了。 贺离棠站了过来,一身清爽的长袍让风吹起,颇有一番风度。卡Kа酷Ku尐裞網另一侧,常白止陪同着,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半个人的位置,空隙恰恰好,保持了合适的距离但又不能插入另一个人进来。 他低着头,看着玉可卿,但她看戏看得太入神了,一点都没有发现身边的变化。 贺离棠鬓角的长发被风吹起,稍稍掩盖住他微蹙起来的眉头。 他没有叫她,甚至一点动作都没有,就这样和她一起站到了这出戏谢幕。戏剧进入结局,书生的妻子入京寻夫,上访六部,最终惊动了皇上,书生犯欺君罪处斩,而他的发妻也上吊自尽,结束一生。 谢幕,人群纷纷离散。玉可卿气慨不已:“这写戏的人太荒唐了,妻子有什么罪过,为什么要和那负心汉一起死?这不符合现实!” 在她身边,贺离棠认同地点了下头,说:“嗯,的确荒唐,若在真实的环境下绝不可能是这样的结局。” 她疑问地转身:“洛祠旋?”他的声音变了,她转身,但没看到他。 贺离棠往一边躲了一下,避开她的视线,等她再转回来的时候,贺离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压下她的肩膀,让她即使惊讶也跑不了。 玉可卿的确是惊讶了,没有反应过来,诧异地张大了嘴巴看着他。 “贺离棠?” 周围人声嘈杂,加上各商户的吆喝声,很快将她这句话淹没,没有引起周围行人的注意。 贺离棠抓着她,扣住她的下巴,挑问:“擅自离开军营,还携同其他男子参加庙会,胆子越来越肥了?” 玉可卿这才反应过来,挣扎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光天化日下你要调戏民女不成?” “对朕不说敬语也是死罪。” “那还不是陛下你首先瞒下了自己的身份?”玉可卿道,“既然陛下不愿在这里让人称作陛下,我若是用敬语,不才是欺君大不韪吗?” 贺离棠这才松开了手,临开时还在她的下巴尖处挑了一下:“哼,伶牙俐齿。” 他放开了她,玉可卿却没有感觉到轻松。她问:“你怎么在这,军营里不管了?” 贺离棠道:“朕不来,又怎会知道你在这?” 常白止站在一旁一直看着他们,玉可卿这才注意到他,然后才发现莫道津不在。 贺离棠饶有兴趣地抱起双手看她原地转圈,玉可卿扫过四周,确定莫道津是真的不在后,忍不住替他鸣不平道:“陛下这是又欺负莫统领了?让他一个人留在军营里自己出来猎艳,也着实不负帝王风流。” 她的话引得贺离棠眉心一皱。 “猎艳?”贺离棠疑惑地看她,表情似在质疑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人。 然而玉可卿看不懂,也不愿意去看懂,在这里接着说:“是啊,七夕庙会整个宜州的姑娘都会出门,陛下可是要抓紧机会,过了今晚要想再见到这么多的姑娘可不容易了。” 她说着要走,让贺离棠叫住:“站住!” 若是放在以前,她会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大步走,根本不会理会他的话。可是现在,她一个小小的“白子玉”怎么能违抗君命? 所以她停住了,背对着他。贺离棠走近,一张大手伸到她头顶上,阴影和气势压得玉可卿有点慌。她闭紧了双眼,甚至害怕得有些发抖,贺离棠他要是打下来她就忍着承受住吧! 谁让他是皇上呢? 她心里委屈,忽然觉得凭什么他是皇上就可以随意的伤她?在军营里是,现在也是,难道嘉塘关那将领的一拳他觉得还不够吗? “啊!”她惊叫了一声,但只是一声,因为她预料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贺离棠的手掌的确是落下来了,却是轻柔地,在她的头顶上摸了摸。 “可还疼?”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玉可卿差一点就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竟然在关心她? 玉可卿转身:“陛下问的是那日嘉塘关的事?” 贺离棠轻笑点头,手没有放开,道:“那日军中将领打你,看着下手很重,还疼吗?” “不疼了,多谢陛下关心。”玉可卿说,心里又气又叹,气得是明明他是始作俑者,可是她却不能去指责他。 憋得慌,也就气不过。 “嗯,”贺离棠笑了,摸着她头顶的手也稍稍加重了些力道,“看来还是下手轻了,要让你记得疼才行。” “嗯?” 玉可卿不可思议地抬头,贺离棠一张脸似笑非笑,虽然面上笑若清风,但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他正看着她的眼神,是冰冷的! 第二十七章 猎艳如何 她的心里有些触动,时隔多年,但还是像被冰锥子扎中似得,冰冷由心口蔓延至全身。 贺离棠压着她的头,忽然道:“听闻你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 “我不知道。”玉可卿说,对自己的遭遇一点印象也没有。 贺离棠将手放下,转身:“既然来了这里,就随朕一同看看吧。” 玉可卿愣在这里,他已经朝前边走了。常白止凑过来,恭敬地行礼说:“德妃娘娘,请。” 久违的称号,让玉可卿更是一愣。 “常大人?”她惊慌又不解,但常白止一脸微笑,和煦若三月的春风,工工整整地请她动身。 玉可卿道:“你不要叫我德妃了,我不是。”她叹气,还是决定迈出步子,至少给常白止一点面子。 街头热闹非凡,谁也不会想到当今的圣上就走在市井之间。 贺离棠摇着折扇,气韵不凡,头也没回就说:“那出戏唱的都是给无知百姓看,要是真的有这种事,结果定不是这样。” 玉可卿跟在他后边,只是看了看他,没有作回应。 “男的不会死,相反是那妇人,一定会被处死,此事一了百了。”他又道。 玉可卿一惊,忙说:“怎么可能!” 贺离棠停了下来。 玉可卿看着他,心里那一点点愤愤不平被放大,尤其是面对的人又是他。 “那书生背信弃义,抛弃糟糠之妻不论,还骗了皇上,骗了公主,事情败露怎么能不判死罪?”玉可卿问。 贺离棠绕有趣味地看着她,挑声问:“是他当死,还是仅为你想他死?” 玉可卿道:“这种人当然是当死了!” “哦,是吗?”他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她。 他的笑容很有魅力,像是带着魔障,一下令玉可卿看呆了。一刹那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少年时,贺离棠也是靠着这样的微笑让她不自觉沉进他编织的爱情的罗网中,深不可拔。 他的嘴唇动着,但玉可卿一点也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就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她陷入了对往日的思绪。 …… 什么话都没听到,就听见一句不大不小的:“玉可卿!” 一声呵斥,召回来她失去的魂。回过神来,贺离棠已经拿住了她的双臂,站在跟前好似焦急地看自己。 “陛,陛下?” 玉可卿突然地回神,身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慌慌张张,一时不知道手要怎么放才好,想抬起来弄一弄发端缓解尴尬,但他的手臂横在这里,一下打上去,手臂还有些疼。 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贺离棠道:“朕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可有听?” “啊?”她懵了,有些心虚。 “呵呵。” 贺离棠突然轻笑了两声,放开她,转身继续朝前走。 “等等,”玉可卿忽然叫住他,“那个,刚才那台剧的结局应该是什么?”她又问起了这个话题,应该来说是自己好奇,他说的那不一样的“真实”结局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嘴角一撇轻笑,道:“朕已经说过了。” “不能再说一次?”玉可卿说,“我不久前被打,头颅里有淤血,昏了很久,到现在仍有影响,所以……” “状元不会死,”贺离棠道,“他已经被招为驸马就断不会死,只是抛下妻儿不认,皇家断不会为他这点过错就让公主和皇室蒙羞,所以那个妇人一定会死,并且公主又是真心喜欢那状元郎,就算皇上同意判死罪,公主又怎么会让驸马去死?所以现实里一定是将此事掩盖,把那妇人抓起,严刑拷打,再以诬陷驸马的罪名,或遣返回乡,或斩杀于市,以此了之。” 玉可卿大为惊讶:“那太残忍了,妇人何其罪过?” “自然无罪,”贺离棠道,“可人心叵测,关乎皇族尊严,公主权益,冒然上访,必是落得身首异处,就是皇家也会护短呐!” 他脚步迈得悠闲,玉可卿小跑几步追上:“那你说这妇人应该怎么做为好?” 她看着他,忽然也觉得这样问很冒失,解释说:“妇人遭遇这种事独守乡里,还心心念着丈夫回来,这太可怜了,总不能一直等着呀?” 但贺离棠道:“对,就得一直等。” 玉可卿不服:“怎么能这样?只要是人就一定要进京寻夫,至少得有个说法。” “不错,”他手里的折扇轻合,侧身,“去京城找到状元郎,知道他已经是驸马后就应当知趣,从此回乡,放书生过富贵荣华的生活,说不定这样书生还会给她一笔钱财安置晚年,她可再嫁,在乡里也能过得舒坦。” “怎么可以这样!”玉可卿很愤怒,为他这样的话道,”果然是很没有良心!” 贺离棠倒是很轻松:“这与良心何干?不过是人性,人性如此,倘若你是那公主,是会处死驸马,还是封住妇人的口?” “自然是处死驸马,”玉可卿道,“这样欺骗妻子的男人有何可要?这种无良无德的人又怎么能让他在朝堂里委以重任?” “他无良无德只是对那妇人,对朝廷他忠心耿耿,而且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正是当用之才,你说朝廷用不用?” “自然不用!” “那是你这等妇人之言。” 贺离棠的笑声让她感觉到了一些轻视,仰头,他这样孤高自傲,仿佛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中,可是这偏偏又是事实,天下的确是在他的手里,让人不能去讨厌。 “好吧,我本来就是妇人,妇人之言又没什么错。”玉可卿强行给自己辩解,也算是耍流氓了。 但贺离棠笑了:“你不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现在又称妇人了?” 玉可卿稍楞,道:“黄花大闺女也是会成为妇人,难道陛下希望我做一辈子老姑娘?” 他摇开折扇,为她的话哈哈大笑。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玉可卿转身,发现一直跟在后边的常白止不见了,许是人多,一时间跟他们走散了。 她失了会儿神,有了一些慌乱。 也就是说,现在就只有她和贺离棠两个人了! 她回过头,贺离棠高大的身影就在跟前。玉可卿稍稍想了一会儿,既然常白止不在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悄悄地跑路? 她正在疑虑,忽然前边冲过来几个七八岁的孩童,小孩玩劣,在街上横冲直撞不看路,更不看人。 贺离棠忽然转身,一手揽住她,侧过身,这几个孩童从他身边匆匆跑去,继续他们追逐的游戏。 “哎哟,哪里来的小孩,大街上瞎跑什么?” 路人的责骂声很快传来,玉可卿靠在他的肩头,一时间竟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贺离棠,这个久围的怀抱,当年想靠都靠不上,现在在宜州倒是经常能碰到了。 她心里感叹,但不打算久靠,毕竟三年前就已经决定离开,今后就更不能再有依赖他的想法。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能依靠。 玉可卿推开他,从他跟前让开,默默站到一边。贺离棠收回了手,问:“你好像不高兴?” 玉可卿扭扭捏捏,但又不愿让他看出太多自己心里的想法,似有似无地哼了一声,“嗯。”语气轻飘飘的,让人听到又会产生怀疑,好像只是一句风声。 “因为那个讼师?”贺离棠问,吓了玉可卿一跳。 她心里揣摩:讼师?他是指的洛祠旋? 那就是说他知道洛祠旋的身份,而他不见了就是他的原因? 所以,玉可卿直接问:“你把洛祠旋弄去哪了?” “原来是叫洛祠旋,朕记住了。”贺离棠靠近,伸出手要牵她,但她立即向后一步,他只抓住了她的衣袖。 贺离棠的神情一瞬间就不好了,轻皱起眉头:“你这在干什么?” “民女还想问陛下你在干什么?” 她不露惧色,但却警惕地缩在了一边,哪怕衣袖让他攥在手里,依旧紧紧盯着他。 贺离棠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问出了一句令玉可卿意外的话。 “你现在是玉可卿还是白子玉,来跟朕说话?” 玉可卿眨了眨眼,当然道:“自然是白子玉了,民女一直都是白子玉,陛下这样,吓到民女了。” “呵呵。” 他笑了,笑得讳莫如深。 他说起了之前她对他说过的话:“你不是说今夜全宜州的女子都会出门,正是猎艳好时候。” 玉可卿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句话,她也不过就是当时随口一说,堵一堵他的心罢了,看他这样认真又带着深意的样子问,一种不大妙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嗯?” 贺离棠一声,玉可卿忙说:“是,是啊,怎么了?” 他忽地又是一笑,直接靠近挑起她的下颔,靠得这样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他说:“那朕可猎取你,白草堂的表妹,子玉姑娘?” 玉可卿瞬间脑海脱线,哐啷一声,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脱节了,让她震惊在这里,半晌做不出任何反应! 贺离棠仍在笑着说:“你不是尚未婚配,还是黄花大闺女,正好朕后宫内缺失位份,无人填补,以你的姿色,朕如认为过内务府不难。” 第二十八章 欠君之债 玉可卿惊得张大了嘴巴,而贺离棠的唇就在自己几寸远前淡笑不已。卡Kа酷Ku尐裞網 她想要推开他,但不知道是自己手上使不出力气,还是他紧紧钳制住了自己,总之他的身形一动不动,显得自己非常无用。 处于弱势。 玉可卿的嗓子一下就委屈起来了,带着哭腔说:“你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 他的声音似带着蛊惑,一点点的要入侵进她的心房,手上更是过分,就这样搂过她来,于她更亲近了一步。 他的手按在她的腰间,轻薄的话语不断冒出:“是这样?” “还是这样?” 他不仅是搂住了她的腰,还刻意将她往身前一带,玉可卿双脚些微的凌空,被迫就这样看向他,甚至有些紧张地抓住了他身前的衣襟以防止他忽然松手自己掉下去。 “陛下怎可这般戏弄我?”玉可卿蹙眉,看着他很不满。 “朕没有。” 贺离棠一本正经地否认,让玉可卿顿时生出想打他的冲动! 可是她不能,他是皇上,她怎么能够打他? “陛下,”她说,“可否先放开我,民女身份低微,这样靠近陛下是辱没了陛下。” 她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听头上一声:“朕未说辱没便未辱没。” 言下之意就是不肯放了。 但玉可卿就是觉得别扭,这都是什么情况,他怎么能在街上和她拉拉扯扯? “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不缺民女一个,陛下不要戏弄我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但贺离棠偏就是不放,扬声:“哦?你怎知朕后宫佳丽三千,莫非你去过?” 他这一句话彻彻底底暴露出戏弄她的意味,所谓“欲擒故纵”,恐怕说的就是他先在的这番举动。 明明心里认定了她就是那个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服被打入冷宫的德妃,但偏要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把戏,看着她否认逃离却又不动声色,放任但又总不时地试探。 拿她当把戏耍么? “我当然没去过了!”她依然否认,语气神态都与刚才有了些不同,她怒视着,说,“帝王家里总是莺歌燕舞,燕瘦环肥,又何独缺我一个?陛下要是起了心思,民女可领陛下去回春苑,里面的姑娘各个都是宜州绝色,定能令陛下满意。” 贺离棠眉头一挑,这个女人,这是要把他推去青楼? “朕不是这个意思。”贺离棠道。 “陛下就是这个意思,何故在大街上对我搂搂抱抱,京城里的人都如此开放?”玉可卿道,坚定地看着他。 贺离棠的手真的稍稍放开了,道:“你真的变了。”他不仅放开了手,还退后跟她隔了一步远。 身前放空,玉可卿这才松了口气,行礼:“民女谢过陛下。” “朕不要你道谢,”贺离棠说,“朕要你明日回嘉塘关,未做完的事情应当继续,有始有终。” 玉可卿顿时哭丧了脸:“民女的伤还没好全呢。”简而言之,就是不想去。 “朕命白草堂同去。” “可药……” “明日太守杨子端便会来办,都是上等药材。卡Kа酷Ku尐裞網” “民女……” “你还有什么要求?” 对着他的质问,玉可卿终是瘪了瘪嘴,放弃了道:“没有。”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提什么呢? 贺离棠终于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好似奸计得逞:“既然没有要求,明日辰时随朕回营。” 玉可卿有一刹那的不明白,“陛下今日怎会出现在此?” 既然他在嘉塘关有“要事”,明天大早就要回去,那为什么今晚上会离开军营呢? 贺离棠道:“只许你逛庙会,不许朕看几眼?” 玉可卿忙道:“陛下请看,想怎样看都可以!”她弯下身,作出请的姿势,一点都不想和他的实现交错。 “随便看!” 满街嘈杂,更有匠人打出火树银花,煞是好看。贺离棠就站在跟前,看着此景面上带着笑意。 她认识贺离棠这么多年,倒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兴趣。印象里自他即位后,一直在宫里处理各种事务,除了国事外,对这种庙会看都不会去看,也就没见过他现在这样的表情。 或许,宫廷束缚住的不仅是她,他也一样? 贺离棠转头,带着一抹灿烂的微笑道:“民间匠人果然出彩,叹尤不及啊!” 他一声叹气,玉可卿见他心情不错,想到嘉塘关里的事情,问:“陛下叫我回去是要我继续改军法?” “军法自然要改,初卷也自然要你来出,”贺离棠说,“并且还要你来公布,让全营将士都信服听令。” “这怎么可能!”玉可卿大声,想起那天被打的一拳,“那天就说两句已经是那副样子,要是出新法令,他们还不得要了我命?” “所以是你的问题。” “?” 玉可卿满脸的问号,还有震惊:“是我的问题?”这关她什么事? 就在她满腹疑惑,甚至演变成想打人的时候,贺离棠道:“所以你要想办法。” “我想办法?”玉可卿愤怒地指着自己。 贺离棠笑道:“当然是你。” “但我能想什么办法?那些将领都是守关几十年的,放到外面就是地痞,目中无人,谁的话也不听,我能怎么办?” 玉可卿一肚子苦水倒出来,更是被气得不行,又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陛下?” 贺离棠只是笑笑道:“朕说有便有。” 面对他这样的不讲道理,玉可卿纵然生气,但也是忍下了,待心气稍微平息了点,决定稍低下身断,请教他道:“那,陛下认为,该怎样做合适?” 她这样低声下气,贺离棠却没有着她的套。 “想要朕拿主意?那还要你做什么?”他一句话,将这个难题抛回给她。 他似得意地摇动折扇,唇角一抹轻笑久久不止。玉可卿却是苦着一张脸,心头忿忿不平甚至觉得委屈,可是又不能当众诉说,更不得说他一句。 贺离棠倒是越来越得意,直到走完整条街,光亮逐渐暗淡,玉可卿也停了下来,不再跟他向前。 “已经走到头了,陛下。”她道,贺离棠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 “想到怎么办了?”他问,突如其来的话题令她身形一钝。 “没,没有。” “哼,”贺离棠低哼,“明日去营里就要拿出个方法,边关要塞,不是随意游玩的地方,你如果过去不做事,他们会更刁难你。” 玉可卿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陛下知道,为什么又非要我去做?大贺人才济济,哪一个都比我强,我又已经和那些将领有嫌隙,陛下为什么不换个人让事情做得更顺利?” 贺离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从他的眼神里,玉可卿读出了他的算计。 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警惕起来,他眼神里像在拨算盘似的,劈里啪啦地响,不知道对她算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贺离棠道:“此事非你不可,因为,这是你和玉子通欠朕的。” 玉可卿一惊,不明白地看着他。 他笑着,玉可卿心里却慌成了麻。他刚才说自己和父亲欠他的?他到底搞没搞错究竟是谁欠谁? “玉子通欠朕自然会再与他追讨,但现在,这就是你赎罪的机会。” 他把“赎罪”两个字说的很轻,轻到玉可卿都痛恨起这两个字来。 如果这说的是她离宫出走的话,那么她也就认了。 玉可卿叹气:“陛下想怎么改,万一我改的不合圣意……” “不妨,”他轻描淡写地一声,“你自拿出做讼师的本事,小小嘉塘关的军法,当不在话下。” 玉可卿微怔。 他这倒是看得起她! 七夕的庙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贺离棠走在跟前,竟就这样同她一起回到了神医茅庐。 玉可卿走上前,清风吹散了她的头发,“陛下请回吧。” 贺离棠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应了声:“嗯。” 玉可卿鞠躬告退,转身小跑进了屋门。门合上,她靠着门板,心慌张乱跳,自己都能听到那巨大的心跳声。 这算他送自己回来吗?虽然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但脚步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走回来了,他身边也没跟个人,堂堂帝王就这样…… 玉可卿忽然间有些不明朗了,似乎有些看不懂他,走进屋点亮灯烛,躺进被窝后心头的那一点慌乱才好受了点。 贺离棠没有立即离开,沿着院子,一直走到她的窗外。他就这样独自站着,竟然没有打算离开,就站在这,听着里边的动静。 玉可卿焦躁厌烦地一阵嗯哼,然后又咒骂了他一会儿,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此时,贺离棠就站在窗边,将她的话全都听在了耳里。说来奇怪,这位帝王此时的心情竟然大好,好到有那么一点微妙。 他不由低声地笑了,直到里边的灯烛熄灭,那被窝里的人似钻出来走到窗前,贺离棠才收了声音。 玉可卿站在窗前打了个哈欠:“竟然很冷。” 她卸下木块,用力把窗户拉上,“都怪贺离棠,好好的庙会全让他搅和了,哼,真是祝他早生贵子,头顶一片绿油油!” 还不忘咒怨两声。 第二十九章 明哲保身 风自贺离棠头顶吹过。卡Kа酷Ku尐裞網 “早生贵子?”他暗笑两声,天上月明星稀,照着他的脸,在窗沿下站了一会儿。 一夜安静。 第二天. 玉可卿跟着乘马车回到嘉塘关,里面莫道津带着守关将军早在门前等候。 “这样的排场是不是大了一点?”玉可卿问,心里有点忐忑。 贺离棠闭着眼靠在车壁小憩,悠然地说:“他的兵打伤了你,亲自过来迎接才正常嘛。” 他话说之际,马儿已经停下。车外,莫道津上前拱手:“白讼师,棠公子,请下车。” 玉可卿撩开车帘,那守关将军毕恭毕敬地在车边鞠躬行礼,这样的恭敬让她有点紧张。 感觉气势不对啊。 “白讼师,之前是本将管教无方,让属下伤了你,今特带此人向你赔罪!”她还没说话,守关将军就先说了。 玉可卿愣了愣,摆手说:“算了,没事。” 她说没事,守关将军也就真当没事了,拱了拱手,再也没提这件事。 玉可卿尴尬一笑,看向莫道津,这守关将军带人道歉的这样不真诚,是因为受他胁迫了吧? 她感激又无奈地看向他,心情很复杂,只能笑笑向他回报。 莫道津也是明白她的意思,稍稍点头,说:“一切都准备好了,白讼师,请。” 一行人来到将军定制战略的房间,里面摆着嘉塘关外地势图,占了半间屋子,上面插满了旗帜,玉可卿被吸引住了,不自觉地走过去,看了很久。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等人已经走到桌前,上面摆了整套军法纪度,不见她来,道:“白讼师。” 叫她一声,没有反应。 莫道津忙走过去,到她身边小声道:“可卿,别看了。” 玉可卿这才回神,楞然转头看他,指着上面的一处说:“这……” “都在等你。”莫道津打断她的话。 玉可卿转身,果然,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抱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过去。 这些军法条目她都看过一遍了,所以这时候只是提出修改意见,但想起那天被打的事,玉可卿心有余悸,有些不敢开口。 贺离棠道:“平日凶得很,现在怎么不吭声了?” 玉可卿皱了皱鼻头,朝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要不是因为他是皇上,她现在已经和他呛上了! “不是不吭声,”玉可卿说,“是没有棠公子的号令,我不敢吭声。” “我的号令有何要紧?不过是依常大人与莫统领之命,去看你病情,接你回营罢了。”贺离棠说。 “那就莫统领说,要我怎么做?”玉可卿看向莫道津,既然他将事端踢给莫道津,那她也就顺势就驴下坡了。 莫道津心里苦啊,陛下,娘娘,你们的争斗能不能不要总是殃及旁人,这很无辜啊! 但他还是说:“白讼师坦诚说就是了,今日营中定不会再伤你。” 玉可卿看了一眼四周,将领比上回少了不少,站在这里也没有动静,好像是妥协了。 也是,莫道津的身份亮在这里,这些守关的人总不会敢造次第二回吧? 于是她也放了放心,叹出口气。 “那,我就说了。”玉可卿道。 昨晚半夜,她想着这件事睡不着觉,起身来将要修改的地方已经列好,满满几大张纸,铺了整个桌面。 “这是初步的修订方案,具体的还细致做,我一个人恐怕不行,还得请莫统领调个人来。” 这列明的框要十分详细,虽然只是点睛之笔,但已经能看出她要修正的新军法的雏形。不仅是莫道津,连守关将军也惊讶不已。 “白讼师在伤病中还能做成这样,本将佩服!”守关将军道。 玉可卿笑笑拱手:“将军客气。” 贺离棠这一次和上次一样,只是坐在一边看戏,对她做的这份修订框要看都没看,好像不关他的事。 他这样的态度让玉可卿稍微有一点不爽,昨晚可是他强调非要她拿个说法出来弄得她整夜都没睡好觉。 莫道津在一旁问:“白讼师想要多少人手协助?” 玉可卿这才将怨恨的眼神从贺离棠那挪过来,说:“不多,一个就可以,把洛祠旋叫过来就好了,他对律例非常熟,有他来做,修订工作一定非常快。” 偶听“洛祠旋”三个字,贺离棠终于有了点反应,站起身。 “洛祠旋一人怎可,从宜州调讼师过来,至少五人,”贺离棠道,“本公子需照钦差大人的意思监督,此事当尽快,这就送帖往太守府。” 玉可卿一愣,忙说:“不用这么多人,他一个就够了,其他人多了意见不合,反而麻烦。” “有何麻烦?就按你说的办,其他人全都听命于你,谁敢不从?” 贺离棠话说到这份上,她也就只好作罢了,老老实实闭上嘴。 贺离棠拍板:“此事就这样办,莫统领,你看如何?” “自然好,”莫道津道,对守关将军说,“请立即去办,不得延误!” 听莫道津决定了,将军和这些将领也都没说什么,拱手领命,就这样退下。说起来,他们这样听命顺从,让玉可卿疑惑不解。等到他们全部离开,她走到莫道津身边,这才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今天没有任何怨言,这不正常吧?” 莫道津笑笑:“军令如山,不论改不改军法,他们都不敢违抗上级的命令,否则就是谋乱了。” 玉可卿明了:“你果然用了莫大将军的面子。” “哎,不能这样讲,就是我这个受了皇命的禁军统领也够他们服从的了,不要小瞧我。” 她笑了,背后,贺离棠突然一柄扇骨打了下来,在她后脑勺轻轻敲了一下。 “嘀嘀咕咕笑什么?今日没被打很高兴?” 贺离棠只要一开口她就不高兴,转身不服地立即说:“难道陛下期望今日民女被人打?” 她的话让贺离棠立即皱了眉,低声厉道:“再让朕听你自称民女,决不轻饶。” 玉可卿就笑了:“那陛下要我怎么称呼?陛下九五至尊,不称民女称什么?” “你该懂的。” “我不懂。” 玉可卿摇头,直视他说:“那我就称我了,就是陛下不要认为我不懂礼数。” 她的话令贺离棠轻沉一声,似有微微摇头,没再说话。 莫道津见状,道:“陛下,白讼师,军中有事,先行告退。”他说着就往门外走,这个时候可得赶紧出去。 玉可卿叫他:“等等!” 他停下。 “这个事要怎么办?”她拿着桌上的纸,莫道津看一眼。 “听棠公子安排吧。” 他一溜烟地跑出了门,这一刻玉可卿的脸色不大好,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莫道津那小子是出去跑路了,什么听“棠公子”的话,分明是想明哲保身,把自己当成鱼肉活生生钉在了贺离棠的砧板之上。 想她玉可卿从不是怕死之人,只不过爹现在正在营中,她可以不珍惜自己的命,却不愿因为自己逞一时之快使父亲再受灾难,不然她现在已经向贺离棠探明一切,要杀要剐随便! 她强行忍下了这股冲动,至少他目前没打算要她的命也没有去动父亲,她就已经要去庙里烧高香了吧! 但她从未期待过他会有好心,就像去期待野狼行善不吃人那样。 他目前不动她,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有可以利用,等到此事已尽,他没了利用她的想法时,或许就是她与父亲的杀头之日。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结束得太快?玉可卿想着,毕竟让他利用,是她现在唯一能牵制他的筹码,为了父亲,她必须多活一阵。 “这件事不好办,”玉可卿收起桌上的纸道,“旧军法深入人心,一时要改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我对嘉塘关不熟悉,如果擅自更改,恐怕会引发军中将士更大的反感,有害无利。” 她给自己找的说辞贺离棠一时间没有体会出来,问:“你是打算不干了?” “不!”她坚定否认,“只是不想盲目干,既然做了就要做好,陛下您说是不是?” 对她的话贺离棠一抹赞许地点头:“是。” “所以呀,”她说,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要先了解这里的情况,嘉塘关对外面临的实际敌情,还要了解周边的地势和营内具体军事部署,要充分考虑外忧内因,才能制定出真正的适合现在嘉塘关守关营地的军法。” 贺离棠看了她一会儿。 “虽然你说话缺乏自信,却字字珠玑,”他给了她很高的评价,突然嘴角一抹讥讽,“所以你想探嘉塘关的底?” “探底?”玉可卿疑惑地想了一想,“如果从这方面说,也可以这样讲,毕竟是要全营遵守的新法度,必须要全盘考虑,尤其是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呵!” 贺离棠的语气越来越冰冷,冷到玉可卿不觉打了个寒颤,一时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了他,让他突然发疯起来? 贺离棠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颔,力道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玉可卿不明白地看着他,贺离棠说:“朕就在这里你都想探守关的底?弄清楚关中兵力、粮草、每日耗损,地势高低,等到外敌来犯就可以精准打击,长驱直入,祸及大贺江山?” 第三十章 赏如噩梦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玉可卿让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双手用力掰开他的手。 贺离棠松开她,眉眼里的震怒没有消去:“你与尔父……一丘之貉。”他竟然一时找不到什么语句来形容她。 这样憋着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对玉可卿又是一番警告:“在朕眼皮底下,休想做什么。” 玉可卿被他说懵了,如果不是早已经对他死心,现在恐怕又是要委屈到愤怒,隐隐之间,她仿佛觉得贺离棠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同她有关,但她却不知道。 “这是什么事情,你说清楚,”玉可卿一时心急,忘记了对他的恭称,直道,“你认为我要做什么?把嘉塘关的情况摸清楚,然后卖国?” 她说出最后两个字时内心是讥讽的,“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怎么去卖国,这些信息我卖给谁?” 贺离棠冷冷地说:“那是你的事。” “可我为什么要卖国?大贺边防如果出事,我生活在宜州难道会有好日子过?”玉可卿一刹那间觉得他疯了,会不会是人长期处于权力的高处,曲高和寡,所以对谁都保持了怀疑? 不过下一刻,玉可卿仔细想想,嘉塘关的情况让她全部知道也的确有点不妥,毕竟她此刻是一个和朝政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不过是一个民间的讼师,怎么能去了解到边防机密? 要认真说起来,她的确是逾越了。 玉可卿稍稍皱眉:“所以,陛下还是换人做吧,我不是朝中官吏,不便了解嘉塘关的情况,修军法的事还是请朝中官员来做吧!” 她低头恭敬的话语让贺离棠深思,久久没有说话。 “你是认真的?”贺离棠问,仔仔细细地盯着她,像要把她看穿。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点点头,后颈流出豆大的汗珠,既紧张,又尴尬。 贺离棠又想了一会儿,道:“无妨。” 他这一声令她惊了:“陛下?” 他刚才不还是在意边关军情泄露的事吗? 玉可卿百般不解,但贺离棠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说:“就你来做,你想知道什么,让莫道津配合就是。”他嘴角邪笑,蕴藏了太多,但谁也看不懂。 “哦,哦。”玉可卿没有明白地应下,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无需弄明白。 贺离棠呼出口气问:“昨夜想了多久?” “多久?”玉可卿一时的不明白,但看他的视线落在桌上,恍然明白过来说,“想了没多久,倒是写了很久。” 贺离棠走到桌边拿起她写下来的框要,详详细细又看了一遍。 “颇有条理,对大贺律例学得不错。”贺离棠赞道。 玉可卿看着他,问:“那陛下,我可以走了么?” 贺离棠放下她写的东西,问了句:“走?” “呃?”玉可卿看着他,心想,难道自己不该走了? 贺离棠说:“你昨夜辛劳写出这样的东西,论功行赏,朕总得赏你什么。” “啊?” 玉可卿这会真的愣了,他若是罚她或许还好,但他说要赏,这就…… 她顿时皱起了脸,五官都糅杂在了一起,很不开心。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挑眉,自己好心赏她,她竟然还给朕使脸色?于是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低声呵道:“朕方才也想了许久该如何赏你,就……” 玉可卿等待着他的后文,贺离棠道:“就随朕来吧!” 他宽大的袖袍一甩,带起一阵风。玉可卿看着他离开没有动,仍然站在这里。贺离棠转身,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 玉可卿立即提起裙摆,道了声:“哦。”赶紧随着他出门,虽然不知道去哪里。 坦白来说,这种感觉令玉可卿觉得很不妙。 在这里,她什么都不知道,而贺离棠,什么都知道。她总之被他牵着鼻子走,总是陷入他事先埋好的坑里面,他负责挖坑,而叫她来填,这样的被动让她感觉总有一次会深深地挫败,要是他挖的坑大一点,自己这个小身板填补上,那到时候可能连一点防备之力都没有。 而他也许就是打算看她出丑的,甚至是想把自己埋葬,所以如果真到那一天,他不会出手拉她。 就像过去在宫里,他以不曾拉她,而她的反抗争夺全变成了他讨厌她的理由。 玉可卿想着嘴角又委屈地落下去。 果然,人不怕受苦,但怕委屈。 玉可卿跟着他走了一路,穿越校场,来到另一端。 贺离棠扬开笑意踏进屋,里面,一个熟悉的人站了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棠公子,人带到了,”李副将拱手,看见站在门外的玉可卿,眼神一亮,“白讼师,你也来了!” 她和李副将可以说是熟人了,从第一次到嘉塘关的营地里就见过他,后来零零散散跟白草堂到这里给爹送东西,托付的人也是他。玉可卿笑笑打招呼:“李副将好。” 见到熟人心情愉悦,但是下一刻,玉可卿就怎么也愉悦不起来了。房间里的人除了李副将外,还有玉子通,是她更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是现在怎么也不愿当贺离棠的面相见的人。 玉可卿心里打起了鼓,惊慌失措,不知道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 她猛然抬头看他,只见贺离棠一副平淡的样子。他说随他过来,难道就是来见爹? 贺离棠他果然还是拿她和父亲的关系下手了! 玉可卿忿忿不平,内心跌宕起伏,但表面上波澜不惊,静静地立在这里,一点表情也没有。 贺离棠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走上前道:“坐。” 李副将告辞,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三个。同玉可卿一样惊讶的还有玉子通,他被叫到这里来,也没想到过是贺离棠的意思。 贺离棠说:“都坐。” 玉可卿稍稍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年迈的身躯有了丝倦色,驼着背,头深深低着,没有看她。 玉可卿内心一酸,却不能过去表示什么,在贺离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不语。 贺离棠一直笑着,好像很满意这样的场面,看着她,又看向了玉子通,说:“玉将军,好久不见。” 玉可卿心头一惊,见父亲抬头,一眼都没看她,毕恭毕敬地跪下,向贺离棠行君臣之礼,道:“臣,玉子通,拜见陛下。” 父亲叩拜地有多忠心,玉可卿心里就有多痛。对这样一个毫不知感恩的无耻帝王,哪还能受得了父亲这样的叩拜? 她严肃地盯着他,可贺离棠却一点都没有看她,继续对玉子通问:“玉将军在边关驻守,可有何发现?” “禀陛下,未曾有发现。” “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那你那说好要回府上团聚却不见的女儿的消息也一点没有?” 贺离棠提起了这件事,玉子通身形一怔。 玉可卿想着他的话,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细节,是她和父亲商议用这个理由搪塞贺离棠,掩下她离宫的事实。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还记得! 玉子通再叩首:“陛下言重。” 贺离棠没有再和他说话,转过头看向玉可卿。 玉可卿一个哆嗦,就他这一眼,足以让她发慌! “这是朕赏你的,还不过来扶老人家起来。”贺离棠道。 玉可卿发慌的心渐渐镇定,转而变成疑惑,道:“啊?” “营里不比家中,地凉,玉将军还要征战沙场,岂能未战身先病?” 玉可卿是想过去扶起父亲,可是她又担忧如果做得过于亲密,让他抓住端倪再做文章该怎么办?贺离棠说是赏赐,却这样诡异地安排三人见面,其中意味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玉可卿不愿冒这个险,所以迟迟没动。 贺离棠一声冷哼:“你果然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人。”说罢,他自己起身,将玉子通扶了起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玉可卿就不明白了,他这番问话和举动又是什么意思?敢情是她不愿的?她不去做还不是因为怕他…… 贺离棠没给她好脸色,直接对玉子通说:“接下来嘉塘关的军令法度会大改,整个关中的部署情况都会被翻出来,可都是你宝贝女儿的杰作,玉将军真是生了个有本事的女儿啊!” 玉子通抬眼和她对视了一眼,立即拱手,拒绝道:“陛下说笑,卿儿至今下落不明,嘉塘关又怎么会有她的杰作?” 贺离棠的表情瞬间微妙了,伸手指着他说:“好啊你们,睁眼说瞎话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朕就在这里也敢这样,果然虎父无犬子!” “陛下谬赞。”玉子通道。 他转身走到玉可卿身边,拿住她的手腕把她一把拽起。玉可卿吃痛,小声地嗤了一声,抬起头看到的是他宽阔的胸膛。 他站在她和父亲的中间,隔开了视线,倒让玉可卿松了口气,至少父亲不会看到她这样的狼狈。 贺离棠冷笑,盯着她:“你昨夜辛苦,朕赏你父女团聚,满意吗?” 玉可卿的嘴唇颤抖,他说是赏赐,但在她看来却是噩梦。他冰冷戏谑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的脸,这双眸子带着不容人背离的压迫,让玉可卿有一个瞬间差点将全盘托出,一时口快道:“我……” 第三十一章 隔墙有耳 玉子通一声咳嗽让她瞬间坚定了神智,立即道:“我不明白陛下的赏赐,陛下人中之龙,行事说话的确也与凡人不同,子玉佩服。” 她平平淡淡说出这番话让贺离棠惊叹,笑了几声。 玉可卿道:“陛下莫笑,我对陛下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实话?”他推开了玉可卿,“你到底和朕说过哪句实话,玉可卿,你不要再令朕觉得可笑好么?” 不要说他了,她这番说辞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玉子通在一旁不停的咳嗽,父亲都提醒她到这个地步,玉可卿还是深呼吸,道:“我不是玉可卿。” 贺离棠笑然:“见到你爹还嘴硬?”他挑起了她的下颔,微蹙的眉头看着她带着一分神情。 玉可卿有些晃神,以为自己看错了,仍坚持说:“陛下认错了,我可能是和这位长相相似,但我真不是她。” 下一刻,贺离棠渐渐放开了手。 “好,”他说,“很好。” 他指着他们两个,嘴中轻笑不止:“朕不管你们承不承认,总之朕说要赏,就一定是要赏,今日你们父女两个好好团聚吧,日后恐怕再难有这种机会了。” 说罢,拂袖而去。 房门合上,玉可卿和玉子通皆是一惊。玉子通方才不停地咳嗽,喘过了头,到现在一时间还止不住。 玉可卿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关切地问:“爹,你没事吧?” 哪料玉子通一把推开她,“隔墙有耳。” 玉可卿愣了愣,下一刻才意识到贺离棠就这样轻松地离开,一定是备了后手。 可是她不懊悔,依旧上前问:“爹,你怎么样了?” 玉子通这才摇头,站起身。 “没事。” 他坐下来,身上因为做伙夫沾了很多油渍。玉可卿看在眼里,眼眶又湿润了。 玉子通笑笑:“傻丫头,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看见爹这样,我难受。” “难受什么?自有天命。” 玉子通豁达得很,这让玉可卿更加难受了。 她叹一口气:“爹,贺离棠一直都是来者不善,我们可以这样忍一时,但今后怎么办,难道要一辈子这样不相认?这样我会……” 玉可卿无声啜泣,再说不出话。想她当初以为和贺离棠之间的那些事离开京城便可一了了之,以为天下之大,大贺疆域辽阔总不会有再见之日,却没想过天下竟会这么小。 不过才三年,老天爷连三年的好日子都不肯给她过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办法,”玉子通道,“他是陛下,整个大贺都是他的。” 此时,玉可卿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爹,”她说,“白草堂当时和我提过,要我再换个地方,我没有应他。”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玉子通,她在想些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再清楚不过了。 玉子通叹气:“丫头,你别再做傻事。” 玉可卿道:“爹,我们一起走吧,这次离开大贺,出关,到外面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到贺离棠找不到的地方!” 她一番兴头,满怀期待,可是等到的却不是父亲的同意。 啪! 玉子通一个耳光打了过于,没有留情,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深红的手掌印。 玉可卿懵住了,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什么也感受不到,看不到,也听不到,世间仿佛一片苍白,天地间什么也没有。 “混账!”这是玉子通第一次用这样的言语骂她,“你若出关,与叛国何异?” 玉可卿这就不服了:“可不出关留在大贺,贺离棠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是大贺的娘娘!”玉子通坚持,“卿儿,你可以离开皇宫,可以为了保身远离是非,但决不可忘记自己的身份,除非陛下罢黜,不然你终是德妃,你是大贺百姓看在眼里嫁进皇宫的德妃!” 玉子通一番话将她说得震撼不已。她闭上眼,两行清泪落下,划过脸庞,低落到地上。 她没有忘记自己是德妃,只是她内心的煎熬,天下人又有几人知晓? “那爹说该怎么办?”她说得有气无力,“我们命在他那毫不足惜,我真的不敢想向他承认身份的那一天,我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而我们又能活多久?” 她说着抱紧了自己,瑟瑟发抖:“爹,我好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嫁他,爹,我后悔了。” 玉可卿委屈着撅起了嘴,眼睛哭得泪汪汪的,让玉子通瞧见不由得一笑。 “人生哪有那么多后悔事,你对陛下的感情爹知道,是你想做的事就去做,没什么后悔的。”玉子通说。 “可如果当初不嫁他,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玉可卿道,悔之晚矣,捶地,“唉,早知那会嫁给白草堂多好,爹你当初怎么不拦着我?” 玉子通笑了,听她这样说话就知道她心里那个弯已经转过来了,一声叹气,道:“草堂虽好,但你不爱他,依你的性子又怎么会嫁给他?爹在你小时候常年征战沙场,带着你在军营里吃了不少苦,所以当你遇上真心喜欢的男子,爹自然不会阻拦你。” “可是今后我就更苦了。” “那也不是,陛下那些年对你一直不错,爹不会看错。” 玉子通的话让她一惊,不由地回想了想那个时候,和贺离棠之间也许的确情深。 情深是世上最毒的毒药,一旦中上,便会痴迷进去,酥麻入骨,哪天实质上发生了变化你也不知道,只记住了这种感觉,因为深入骨髓,所以不扒皮抽骨,就难以拔除。 而她,也自是在宫里被人扒皮抽骨,将她对贺离棠的一往情深一再刮除,才能在绝望之际逃出宫城,隐姓埋名过上新生活。 可是贺离棠却象一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我这辈子,真失败,”玉可卿看着上方,愣愣出神,问玉子通道,“贺离棠说的没错,我为了让自己活下来,逃宫背弃经礼,是为不忠;强迫白草堂,占了他表妹的名分,是为不义;要爹年过半百跟我受苦,是为不孝,我就是不忠不义不孝,真是!” 她说着,嗤呵呵地笑了,一点一点抽着肩膀。 玉子通看着有点担忧,忙说:“卿儿,你活下来安稳无忧便好。” 玉可卿突然露出恐怖的神情:“可我活下来,却让身边所有人受苦!我活下来,从萧珪茹手里,从后宫那恶毒的地方活下来,可光有一条命有什么用?难道只有我死才能让所有人太平?可是如果我死了,贺离棠就会放过爹,放过玉家吗?” 她痛苦地说完,很快情绪又平复下来,抓着头发。 “爹,我快疯了,”玉可卿道,想了想,断定,“他不会放过玉家,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放过爹,放过我们所有人。” 一时间,她像开窍了一样:“可是我不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卿儿,别想了。” “他就这么恨我?恨我恨不得拿整个玉家陪葬?”玉可卿却仍在想,“还是真的应了那句‘兔死狗烹’?因为玉家是扶持他登临地位的最大功臣?” “他怎么能以为爹你会功高盖主?” “这都是你的猜测,卿儿,”玉子通劝说道,“陛下当有陛下的考虑。” 玉可卿摇头:“他再有什么考虑也不关我的事,我只在乎我们能不能过好,爹,你说,是不是可以从侧面旁敲侧击地问一问他的想法?” 玉可卿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道:“让白草堂,不,去找莫道津,问清楚贺离棠的意思,他一直在贺离棠身边,应该嘴了解他的想法,要是他并不是针对玉家,我……” 玉子通一张脸又阴沉下来,严厉地:“卿儿。” 玉可卿立即不说话了,脑子里的胡思乱下也戛然而止,心跳像漏了一下,整个人冷静下来。 “卿儿,为人臣者,自当尽心尽力而不可妄测主上是非,你与我问心无愧就是了,”玉子通训斥道,“都说忠言逆耳,我相信陛下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一声叹气,看了看墙:“那边该听的都听到了吧,不知道我们说的够不够大声。” 玉可卿惊讶:“爹早就知道那边有人?” 一无所有的墙面,密不透风,而爹早知那边有人,所以早提醒她隔墙有耳? 玉可卿惊慌:“那刚才爹说的那些话……” “无妨了,爹已过半百,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卿儿你,”玉子通停顿了一会儿,“就是你能过得好,过得开心,就是了。” 玉可卿有预料,劝道:“爹,你不要做傻事!” 玉子通说:“一切罪责有爹担着,陛下不念君臣之义,也总得念玉家世代忠心,与你夫妻之情。”他说着闭眼,玉可卿感知,父亲他一定筹划了许多,为她为玉家,筹谋了后路。 这一夜,玉可卿没有睡着。 边关营地里的天凉,她依旧睡在这间屋子的虎皮上,和贺离棠共处一室。 这一晚,贺离棠没有回来。 她挑亮灯烛,爬起来。心头沉重,怎么也睡不着,不如做点正事。 第三十二章 果然阴险 对她来说,正事无非是和律例有关。卡Kа酷Ku尐裞網她翻开桌上的军纪法度,逐条看去,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条一条的修正。 这是贺离棠要她干的事,而他…… 一想起他,玉可卿的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说不清,道不明,总之,难受得堵得慌。 “一朝天子一朝臣。” 玉可卿忽然想到了这句,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屋内烛光昏暗,让人的心情也笼上了一阵阴霾。 她很有感触,放下笔将策卷合上,沉重地叹出口气。 玉家是先皇时期的重臣,贺离棠即位后大力打压,可不就应了这句? “天子真是无情呢!”玉可卿道,“民女何可为?” 忽然。 “你需要怎样为之?” 贺离棠出现在桌前,他已进屋,但她一点也没有发现。 玉可卿吓了一跳:“陛下?” 贺离棠笑笑:“怎么,见到朕跟见到鬼一样。” 他随口的一声让玉可卿苦下了脸。 “陛下这样说自己,不好。” 贺离棠刚坐下的身子微微一怔,听到她的话,不由一笑道:“你说朕是鬼?” 玉可卿连忙摇头:“是陛下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 贺离棠迟疑了一下,转而笑笑,脱下外袍:“你啊,总只能堵到朕心口,天下中恐怕没人比你堵得更精准。” 玉可卿看着他,眼里一片冰冷。贺离棠走过来道:“今天和玉子通聊得不是挺好?平日跟朕装得一副样子,因为私下离宫在朕面前连爹不敢认?” 玉可卿抬起头,贺离棠靠近,又道:“还想出关?你能逃一次,可想过朕还能逃得了二次?玉子通果然比你聪明!” 今天和父亲的谈话他果然都听到了! 玉可卿震然,但也在意料之中,低声道:“陛下还是这样阴险。” 阴险到让人觉得委屈。 “哦?”贺离棠挑眉,问,“现在你不否认自己是她了?” “陛下当信白草堂,”玉可卿道,“他有先皇御赐的牌匾,不信不行。” “故而朕也好奇,堂堂御封神医,为何要为你做掩护,将你护于羽下三年,”贺离棠道,“他天下神医的名号深入人心,你得到他的庇护,真是找了一个好靠山!” 面对他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贬低的话,玉可卿低头,挠了挠桌板,说:“哪里,不过恰巧而已。” 贺离棠稍低下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就这样在她面前盯住她。 “看在玉子通已经打过你的份上,朕今日不与你追究。” 玉可卿又是一惊地抬头,看见他波澜不惊的神态,不由皱眉。 “陛下何时也有听人墙根的习惯了?”玉可卿问。 贺离棠不回答她,只说:“如果你还有一丝想要离开的念头,朕就立即下旨,令玉子通死无全尸。” 他平淡轻松的语气说出这样断人生死的句子,令玉可卿不由地胆寒,尤其这个人说的是父亲。 玉可卿皱眉:“《大贺律例》有云,君主不得草菅人命,随性定人生死。”她看着他,也不是宵小可随意欺辱之辈。 贺离棠听明白了,仰起身:“你在骂朕。” “我只在说一件事实。”玉可卿道。 “呵呵,”他冷笑几声,“你说的事实在朕这什么都不是,只要朕愿意,明日起《大贺律法》就可全部翻新,你现在念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在大贺,朕就是律法。” “那陛下,与古来昏君、暴君有什么不同?”玉可卿不落下风的顶嘴,坚毅地看着他。 天下人欺辱她都可以忍,但唯独对贺离棠,她总是不能够彻底的忍下性子。只要一看到他,内心就忍不住要去和他争辩高下,不愿落于输面,也根本没去理睬他是皇上这个层面。 也许是和他太熟了吧,毕竟从那时候起便相识,这一路走来,看着他走上大贺最高的位置,真是一点都对他敬畏不起来。 贺离棠也是知道这点,所以道:“所以朕才真想杀你!” 君王的面子大过天,为了维护国家稳定,必先维护皇家的尊严和体面,这样才能使民心稳定,故而天下太平。 所以他们两人其实都懂,所谓“可患难,不可共富贵”,这种俗套或许是谁都不可避免。 但玉可卿并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就原谅他,贺离棠这张脸,在她看来,写满了罪恶。 可是一说到死她就怂了,深深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无论如何,在现在,她都是不能死的,哪怕是委曲求全,她也要活着,才能尽可能保护父亲,守护玉家。 “怎么不说话,”贺离棠问,“不是伶牙俐齿?不吭声了?” 她把头低得更低,默不作声。 “你……”贺离棠刚伸出手,还未碰到她的肩,玉可卿立即离开,越过他,径自躺到虎皮上。 假装睡着。 然贺离棠知道。 “哪能睡这么快,你可还是二八芳龄的姑娘,跟朕耍什么性子?” 贺离棠的冷嘲热讽在她听来都像是耳旁风,吹过就完了,一点都不想听进心里。是啊,她已经二十多岁了,不再是十几岁的姑娘,可是…… 这个年纪也不能算太大吧! 拿女人的年纪说事,他果然太混蛋了! “唉。”贺离棠站在她身后,深深地叹气,横跨过她走向床边,就这样宽衣就寝。 灯烛无人吹灭,就这样亮着。光亮中,玉可卿微微睁眼,看到的是床榻上他宽厚精瘦的后背,虽然隔着衾衣,但依然能看见里面完美的身形。 玉可卿莫名一点心疼,这个男人在七年前可是和她海誓山盟的夫君,可是现在,遥不可及。 “孩子,切莫嫁入帝王家!” 要是她有孩子,她一定要好好告诫她,什么样的男人都能找,唯独帝王家的男人,碰都不能碰! “孩子……”她不由念出了口,心头更是一阵失落。听闻此声,床上的人动了动。 玉可卿心头一惊,张大了眼睛,但见床上的人渐渐转身,清明不加复许的眼睛看不出一丝困意,此时紧皱着,问了声:“孩子?” 玉可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把心里话什么的吐了出来,这样没有城府不象是自己啊!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面对贺离棠的质问,她只能紧紧闭口,缄默不语。 贺离棠起了身,双脚落地,而她更是不敢看见一眼。既然如此,不如就把整个人缩起来,卷进虎皮里,以此逃避。 贺离棠一把把她从里面拽了出来,他的力气何其大,拎起她的衣领:“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 “你要是敢害朕的子嗣,朕不会轻饶。” 玉可卿一钝,对他的害怕和心虚瞬间消散了,直问:“我能害陛下什么子嗣?陛下至今无一子嗣天下人都知道!” 贺离棠继承帝位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这曾经是困扰一众太医的事情,也曾令她匪夷所思,想过很久。 她一句话戳中了贺离棠的痛点,他一把扔开她:“你这女人,果然专戳痛处!” 玉可卿笑了:“要不是当年景妃怀上了一个,天下人差点都认为是陛下不行。” “你!” 贺离棠恼羞成怒,一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玉可卿连怔都没有,早就已经碎成了渣渣的心此刻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发笑。 贺离棠浑身颤抖着,很难想象就这一句话就能令当今的陛下气得发抖,纵观当下,恐怕也只有她玉可卿做到了。 她笑着看他,贺离棠感到恐怖,竟一时间失了神。 “朕行不行,你岂不清楚?” “啊?”玉可卿没想到他愣了许久后就只跟她说这个,她更是觉得可笑,道,“陛下行不行我怎么清楚?总之陛下没有子嗣,这件事的确是很遗憾。” 包括她,成婚七年也未能有孩子。 贺离棠压着怒气:“你怎么不清楚?” “我怎么清楚?”玉可卿笑道,“我是白子玉啊陛下,难道你去找白草堂看过病?难道陛下之疾他会告诉我?” “还在胡扯!”贺离棠终于爆发出来,一下用力拉扯,她整个人背重重压倒在床板。 一声重响。 “陛下!” 玉可卿惊讶,想要起身,但他顷刻间也压了下来。 “现在这张嘴不胡说了?还能认得朕是陛下,就你这些胡话已经是欺君之罪,足够让朕诛你九族。” 玉可卿警惕又羞愤,挣扎,但手脚都让他制住。 “陛下端重!” “端重?”她的厉呵没有对贺离棠起到作用,他压得更低,面庞就在她脸前说,“朕是你的夫君,你要朕端重?” 玉可卿害怕了,她害怕得发抖! 贺离棠早就不愿来碰她了,她已经完全不适应和他这样近的距离。 反常即为妖,他这不寻常的举动一定有着其他的深意! 玉可卿双手推着他,头瞥向一边:“陛下今晚是喝酒了?我没有夫君。” “没有?”贺离棠大笑三声,起开身,一把拉起她。 玉可卿还没反应过来,他一双薄唇就紧紧贴上,不偏不倚,正好与她唇齿相合。 他带着一丝复仇的暴虐,紧紧捏着她的下颔,啃噬着她柔软的唇,撬开口贝直入深处。 玉可卿被迫迎合,印象中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将礼节端的很好,从来不会这样的失态。熟悉的感觉扑来,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抗。 第三十三章 使诈失败 和他成婚了这么多年,虽然后面几年生了嫌隙,可对对方的身体都是熟悉的很。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下意识地恐慌,这个样子会让她彻彻底底地暴露,他们夫妻多年,要是让他脱了衣服,她今后就连佯装的嘴硬都不再可能了! 神智瞬间从缱绻的沉浸中回来,这一刻,衣角的盘扣已经被解开,让她一顿清醒。 “不!” 玉可卿使足了力气,手脚并用一下推开了他。贺离棠还没缓过神,略微凌乱的衣襟和发丝散落身前,靠在床沿有一丝怔然。 紧接着是一份盛怒。 “玉可卿,你干什么!” 大声的话表明着他的愤怒,玉可卿已经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跑下床跪在他面前道:“陛下恕罪,天色已晚,请早些歇息。” 说罢,横躺下,依旧拿虎皮裹上自己。 她下床的时候顺带弄灭了旁边的灯烛,没有了亮光,屋子里一片漆黑,看不见贺离棠的身影,同样也淹没了她的。 这一下就好了,玉可卿心想。贺离棠不会像地痞无赖还抹黑地不放过他,作为帝王他是有尊严的,这一点她非常笃定! 事实上贺离棠也的确没有再继续,虽然隔着夜的黑也能感触到他漫天的怒气,但是他只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就躺下去,就此入眠。 或许他坐在床边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是想杀人吧! 玉可卿想着,唇边竟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的,她或许没什么其他本事,但如何制住贺离棠,她还是很在行,毕竟那么多年,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恐怕也就是她了…… 玉可卿这样想着,渐渐也进入梦乡。 嘉塘关外,两具身影藏在白桦林内,被完美自然景象掩盖住。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陛下,我已经探过了,外围五里没有任何设防,西隶也没有越界。” “嗯,”贺离棠点头,漫步在此,问,“他如何?” 莫道津拱手:“他,嗯,这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讲。” 得了他的首肯,莫道津才道:“我认为,娘娘不会和西隶勾结,残害陛下。” 贺离棠脚步未停,道:“理由。” “娘娘不是那种人。” 贺离棠停住了,转身:“你就凭和她幼年时的一点交情就这样下结论?” 莫道津下跪道:“娘娘在宜州的风评有口皆碑,虽然官府诋毁娘娘,但百姓间对娘娘的评价很高,而且有白草堂……” 一提起白草堂,贺离棠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说他,和玉子通往来书信的人查到没有?”贺离棠厌烦地摆手,跳过有关白草堂的话题。 莫道津答:“还没有,玉将军这段时间在嘉塘关内一直没有与外人接触,更没有收到书信。” “什么都没收到?” “也不是,只有……”莫道津说到此处,犹豫了。 “说。” 他咬咬牙,说:“只有白神医给将军送过东西,托付的人是,李副将。” “白草堂?”贺离棠扬声暗笑,“看来始终是避不开他。” 莫道津在一旁等候,迎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贺离棠嗤声,眉角紧接上挑道:“怎么办?” 神医茅庐外,两名稀客。 白草堂不紧不慢地出来,打开门,拱手迎接:“陛下,莫统领,再次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贺离棠摇开折扇,大步迈进门槛,身后,莫道津朝白草堂尴尬一笑。 两盏热茶端上,腾着热气。 “白草堂,听闻你经常关照玉子通,可是?”贺离棠问。 白草堂退至一边,闻声拱手回答:“禀陛下,是。” 见他没有否认,贺离棠又问:“都送了什么?” “没有什么,一些瓜果衣物被褥而已。” “还有其他?” “没有其他。” “没有?”贺离棠疑惑地一声,“难道就没有什么书信?” 白草堂一时沉默,心中怀疑,不知道是不是他拿到了什么东西,比如玉可卿给玉子通的书信。 “陛下来此就是为了问草民这些?”白草堂故作不知,岔开话题。 贺离棠不落俗套,道:“回答朕,有还是没有。” “有。” 白草堂如实回答,既然要挑明,那就得说真话,不然就是欺君。 贺离棠很满意,对他这个回答:“什么样的书信,内容是什么。” “陛下,”白草堂下跪问,“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来草民这问这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草堂,你还敢问朕发生了什么?” 贺离棠震怒,盯着他,“私下联络朝廷被贬官员,背离官府互通书信,白草堂,你已犯重罪!” 白草堂抬头看着他,不卑不亢,甚至还带有一点冷漠的嘲讽。 “草民为何与玉将军送信,陛下应当清楚。”白草堂说。 “朕不清楚。” 贺离棠回答得干脆,看着他:“你自先皇时期受封神医,自此进出宫廷如入门市,但也不是你能随意插手朝政的藉口。” “草民没有插手朝政,”白草堂道,“草民在京城与玉将军有几面之交,听闻他到了嘉塘关守关就去看了看,仅此而已。” “所以就传递书信?”贺离棠,“说,谁让你传的,写了什么!” 他的话让白草堂有点惊讶,印象里这位陛下不该是如此直接,毫无城府的人。 他疑思不解,贺离棠不愿和他绕弯子,催问:“快说,你要胆敢隐瞒,朕今日就将你押送刑部!” “陛下……” “休要再提先皇,御赐牌匾也救不了你。” 贺离棠武断的话令白草堂沉默了一会让。 “陛下真要草民明言,关乎陛下和那位,草民认为无需点破,”白草堂道,“陛下明知她是谁,送几封信笺又有何如?” 他提的话让贺离棠与莫道津皆是一惊,贺离棠垂落在衣袍里的手捏紧了拳头,就着他的话,沉思不语。 白草堂道:“自古晚辈给长辈投递家书,即便是身负死罪的罪人也不能因此再度获罪,陛下认为呢?” 玉可卿是玉子通的女儿,给她爹送几封家书怎么了?这就是白草堂话里的意思,也是他不明白贺离棠为何揪着这一点不放的地方。 白草堂想,难道是信里写了些不当写的东西? 他和贺离棠皆是抬头,四目相对,视线碰撞,擦出一阵电光。 也读懂了贺离棠的眼神。他的眼神极度不友好,也就印证了他心里刚才的判断。 “敢问陛下,可是信里有何不妥?”白草堂问道,“家书无非嘘寒问暖之词,即便有些冒犯之词,也都是她自身的遭遇,与玉将军说,也是应当。” “自身的遭遇?”贺离棠疑问,“她有什么自身的遭遇要说?” 他问这话也是诈他,关乎信里的内容贺离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白草堂道:“她的遭遇,陛下不应该最清楚吗?” 贺离棠吃瘪,没想到白草堂真是油盐不进,说话的太极也是打得很好。 “你不要以为朕不敢动你。”贺离棠警告。 “那陛下请现在动我,择日不如撞日,改天草民怕外出看诊,让陛下带人扑了个空,有损圣言。” “你……” 这一刻,贺离棠感觉自己这个皇帝做的真失败! 莫道津在一旁相劝:“陛下,冷静,先皇谕旨还在。” 贺离棠沉下一声,质问:“白草堂,你既有先皇谕旨,就应当分清轻重,书信若是危及大贺江山,你应该立即告知朕。” “危害大贺江山?” 白草堂首次在贺离棠面前皱眉,表情万分不解。但下一刻,他忽然醒悟,“难道陛下说的是朝堂里关于玉将军私通西隶的传言?” “传言?”贺离棠挑眉。 白草堂立即:“官府间私有传闲言碎语,说玉将军以权谋私,私通西隶,祸及江山,这些话莫非陛下当真?” “嗯?” “草民以为纯属子虚乌有。” “朕问你,朝堂里的话你如何知晓?”贺离棠问,“玉子通是否私通外邦,你又如何断定?” 白草堂笑了,“陛下难道忘了我身负神医的名号,朝廷里不少大人经常喜欢叫我去府上看病?” “那又如何?朕的大臣们难道都是群长舌妇,跟你聊家长里短?” 白草堂说:“草民只是图方便,请各位大人们抽时间聚在一处,会诊。” 贺离棠不禁笑了笑:“看来朕回京后得好好整治他们,这些个风气要不得。” “但托了这个风气的福,草民才能替君分忧。”白草堂说。 “替朕分忧?” “这番传闻定然使陛下心神不宁,玉将军是军中重臣,手握重兵,如果真的通敌,后患无穷,”白草堂道,“陛下来到宜州,恐怕也是为了这事,所以草民庆幸长期在官府内走动,知道陛下的忧处,能为陛下解开心结,破除这番谣言。” “你何以认定此为谣言?”贺离棠好奇,产生了点兴趣。 白草堂道:“玉将军绝不会通敌,草民敢用人头担保!” 屋内的话音瞬间又沉默了,贺离棠和莫道津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出声。 敢问先皇御封的神医的人头值几个钱?他的担保究竟能抵几斤几两?恐怕贺离棠都很难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无可厚非,白草堂的话在民间落地很重,老百姓都非常相信。 那他这个皇帝,究竟要不要信他? 能不能信他? 第 第三十四章 敬请直言 “你和玉子通的交情倒好!” 贺离棠冷嘲热讽,但丝毫没有影响到白草堂,他道:“玉将军多年战功无数,如果和西隶有串谋,这 数十年里那么多场胜仗又何必打下来?朝廷里大多数流传的风言风语不过是因为嫉妒,玉将军这也不例外。” “嫉妒?这倒是新奇。”贺离棠听到这话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嗯,”白草堂点头,“因为玉将军对朝廷有功勋,而将军之女对陛下更是……” “够了!”贺离棠一声震怒,桌上的茶盅被推翻在地。 屋里一下沉寂下来,贺离棠怒目圆瞪,空气里只能听到阵阵因不满而急促的呼吸声。 “陛下。”白草堂叫一声,贺离棠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哼。” 他盯了白草堂一眼,冷哼一声,意味不明离,莫道津见状赶紧跟上。 “白神医,”路过白草堂身边,他停下脚步道,“陛下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 白草堂明白他的意思,道:“莫统领说的是。” 离开神医茅庐,贺离棠心情非常复杂。 纠结。 自他登基为帝后,平日最不喜的便是听到人说玉家功德劳苦功高,是扶持帝王即位的幕后推手;尤其是自 己受了玉可卿的恩,他是皇上,若总让人说得在一个宫妃之下,恐会危机帝位江山! 他堂堂大贺帝君,怎么能总让人瞧在玉家之下?这样他如何面对群臣,治理万里江山! 他站在门外,手里紧紧握住了拳头。 “陛下。”莫道津追上来。 “说了什么?” “啊?”他疑问,但忽然明白过来,道,“没有和白神医说什么,只是告诫他不要妄参朝政。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又冷笑一声:“不是参朝政,而是不要去管那个女人!” 他对玉可卿是什么样的感情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了,明明是那个可恨的女人,可是一听到白草堂提起她 来,心里面就生出万般的愤怒,让他忍不住,压不下,可是又不能发出来。 “白草堂为什么要替玉家说话,为什么要提起那个女人!”贺离棠暴怒,“他也要天下人认为朕欠她的吗?” “陛下……”莫道津有些无奈,对他这个样子也觉得忧虑。 贺离棠依旧在道:“所以,玉子通就可以与西隶通书信,将朕大贺江山图传给敌国?” 这件事贺离棠想起来就生气,不像白草堂说的那样玉子通纯属无辜,而是他派去西隶的暗卫中途拦截下了 那封书信,上面署名玉子通还有玉家家徽,确认无疑! 当暗卫将书信送回的那一天,贺离棠感觉天都要塌了,那时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过首先背叛他的竟会是玉家! 这么些年来他在朝中一直收到的消息无一不是印证玉子通通敌,而在那些年里玉可卿还不安分,在后宫作 威作福,他想保她,却如何能平息众怒? 枯嚓! 茅庐外一棵刚栽上不久的小树拦腰折断,贺离棠一拳砸在树干上,吓了莫道津一跳。 “陛下!” 他赶忙上前,拿出白绢替贺离棠包扎手掌,翻来覆去,看到没有伤口,才渐渐放心下来。 贺离棠喘着粗气,一阵大笑。 “莫道津,”他说,稍整衣襟,已经恢复往常,“回营。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跟上去,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估计玉可卿在营内,又要惨了。 嘉塘关内。 啪! 军杖落地,阵阵作响,推散一地。 玉可卿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贺离棠,一脸不悦地站在门前。 她起身上前,压下情绪平缓道:“陛下。” 贺离棠没有理会一地的军杖棍,迈过来直接问她:“你和白草堂是什么关系?” 玉可卿愣了:“什,什么关系?” 贺离棠直接上千,一把拎起她的衣领:“你这三年在宜州,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玉可卿更加懵了,说:“没,没什么关系啊。” 她随后想了想,说:“他是我表哥。” “表哥***(皇帝骂脏话遭到屏蔽),你若和他无什么关系,他怎么能那样替尔与尔父说话?” 贺离棠恼怒,质问的眼神似有些发狂。 玉可卿一下子听懂了,下一刻脸涨得通红,一把推搡:“你有病吧!” 她也是怒气冲冲,贺离棠这番问话,这幅表情,这股眼神,分明是在怀疑她和白草堂有不清不楚的男女关 系! 他竟然怀疑她和白草堂不忠? 玉可卿很气愤,脑子发热一下忘了他是帝王的事实。贺离棠挑眉,“你敢骂朕?” 玉可卿更怒了,何止敢骂,她还敢打呢! 不过她忍住了,毕竟还处在屋檐下,父亲也还在这里,要是惹怒了他让父亲遭殃就不好了。 唉,这种被迫受牵制的感觉真不好受! 贺离棠甩手,将她扔到了一边,后背撞到桌角,一阵剧痛。 玉可卿忍着站起来,迎面向他,问:“陛下究竟怎么了,我和表哥之间的感情让陛下有什么怀疑?” 贺离棠压过来,一副看透她的神态道:“你和他朝夕相处,就不会发生什么?” “能发生什么?”她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还是陛下想让我们发生什么?” 贺离棠周边的气压一下就冷下来了,扣住她的下颔,警告:“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是做了什么,死得不止是你。” 玉可卿紧张,话头在喉间流转,半晌道不出话。 贺离棠很满意地放开,也让她有一时失神。 难道他只能这样要挟她吗? 委屈涌上心头,身后的桌面上还放着纸笔,上面写了已经重整了一个章节的新军法。她在这里兢兢业业地做事,而他就突然冲进来,莫名其妙地发了通脾气不说,还怀疑她的操守和清白! 太过分了! 玉可卿的眼眶随着这股委屈红了,眼泪也隐隐渗出。 贺离棠愣住了:“你竟然还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还有什么委屈么? 贺离棠看着竟然笑了,让玉可卿心中更是一凉,低下头,从他身前的空隙里挪出来。 “我正在修整军法,陛下可要过目?” 她平淡无奇的话又令贺离棠一阵惊愣,目光缓缓随她游离,一时间竟然生出了恻隐之心。 “你……” 但他刚开口,这股话头就让他压下去了。 见鬼!他刚才怎么会想原谅她,不论她和白草堂发生了什么? 贺离棠捂着脸,被刚才这股思绪深深震惊了。 玉可卿看着他在这里出神,一动不动,也不打算叫他。她坐回桌边,重新拿起笔,但停在空中,半天没有写下一个字。 真见鬼,今天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邪风,坐在屋里不动也能惹到这尊瘟神! 玉可卿心头百般懊悔,竟然出门没有看黄历,看来今后还是要多注意下,老祖宗留下来的历法宗度,果然还是有原因的。 如此想道。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你出来。” 玉可卿刚收回心神,打算埋头做事,忽然听到贺离棠开口说话。 贺离棠盯着他,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怒火。 他盯着她,一动不动,等着她的回应。 “……我?”玉可卿有些不敢相信,他刚才不还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么? 贺离棠反问:“此处还有他人?” 玉可卿起身,绕过桌边。这间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他说的“出来”当然是指的她了。 “可是我不想出去,”玉可卿说,“我要整军法。” 刚才他那样生气对她,鬼才和他出去! 也许是刚才把怒火都发出来了,贺离棠现在不急不躁,出乎意料的平静道:“出去。” 没有动。 贺离棠动了动眼神:“嗯?” “陛下请出去等一下,我,我换衣服。”玉可卿低头投降。 一声叹息。 谁让他是皇上呢? 军营内,两道清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校场附近的道上。贺离棠走在前边,一阵风刮过,玉可卿意外发现他的袖袍上竟有一道划口,仔细看上面还带着一点泥土。 “额?”她一不小心漏出了一声。 贺离棠脚步停下转身,发丝掠过脸前,遮盖住些微不满与不悦的眼神。 玉可卿忐忑,站着。 “你……”贺离棠开口,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他说,叹气。 “陛下有什么就直说吧。”她道。 他好似为难,抬头看天,又似一阵解脱,说:“谈谈吧。” “什么?” 玉可卿仿佛自己听错了,他要和她谈谈? 一届帝王,尤其又是贺离棠,竟然用这种语气说要和她,谈谈? “陛下,民女觉得没什么能和陛下谈的,”玉可卿道,“民女资历不够,粗鄙!” 她退后一步,对他避之不及。 贺离棠苦笑,但更忧郁,轻道了声:“卿儿。” 一声随风散去,震住了玉可卿整个灵魂。 他刚才叫她什么? 玉可卿愕住了,伫在这里,整个身体僵硬了起来。 他多少年没这样叫过她了,他可还记得? 思及至此,玉可卿稍稍有些恢复理智。那些年里他从不屑于叫她一声,如今这样亲昵的话说出口,又何尝不是像风一样,只是一飘而去? 她正色道:“陛下要谈何事,请直说吧。” 第三十五章 不打自招 贺离棠立正身,付手道之:“你随朕回宫,过去的事情朕既往不咎,你还是德妃,尔父的事朕……” “民女出身低微,实在不宜进宫,陛下请收回此言吧!”玉可卿把头深深地低下,立即将他的话完完整整地推了回去。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刚抬起来的手置于空中,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深吸了口气。他张开口,原本想把玉子通的那些事情讲一讲,可是现在,话说不出来了。 这是贺离棠即位以来第一次感觉到难办,不知道计划好的话怎样往下推进。气氛又开始尴尬起来,两个人又是站在这里,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贺离棠此刻已经想到了问题的根结。玉可卿之所以一直拒绝面对他,一直的否认让谈话进展不下去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他们之间那名为身份的东西。 换句话说,叫她怕死。 贺离棠何尝不知眼前的小女人强装镇定故弄玄虚,只是因为对自己私自离宫之事带着负罪感,怕一旦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可能就会下旨直接处死她! 即便不处死,依据宫礼判罚禁闭,这个女人也是不依的吧! 可是……贺离棠想到这里依旧犹豫了。 对这个女人,他真的能开口恕了她犯下的死罪吗? 贺离棠想得没错,眼前的玉可卿,她的生死,就捏在他自己手里。所以她害怕,害怕的要逃离。 逃离…… 贺离棠一下抓住她的手腕,胸中千言万语凝成了一句:“朕不许你再逃。”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是一惊。风从二人中间吹过,撩起垂落于肩的发丝,稍微缓解了点玉可卿心里的震惊。 她紧张地瑟瑟发抖,刚才差一点,她就说出口了! 贺离棠掌心的温度沿着皮肤传来,他这个样子,差一点让她的理智丧失,就这样暴露出来,和他以德妃的身份交谈。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声音颤抖:“陛,陛下说的什么,我何必要逃。” 贺离棠抓住她的手些微放开。他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说出那句话。 毕竟,玉子通那…… 趁他晃神之际,玉可卿已经脱离开他两三步远。贺离棠顿时皱眉,抓空的手放下。 “陛下想和我谈什么?”玉可卿问,装成没事人一样,将方才那一点点悸动压下。 贺离棠甩手负到身后,道:“关于玉子通。” 玉可卿一惊,眼睛瞪了起来,这个细节让贺离棠看了个真切,面上一笑,明明白白。 玉可卿站在这里不能说出来一句话,他总是这样,捏住她的软肋,让她进退两难。 “父……”她刚道出一声,立马闭嘴,脸胀得通红。 “父?”贺离棠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fu,fu宜州这边说话的一个语气词,这里的人都这样说话。”玉可卿强行辩解。 “哦?是吗?”贺离棠不信,走近一步。 “当然!”玉可卿道,“陛下要是不信可以去外面随便找个人问。” “朕不想找人问,”贺离棠说,“朕只告诉你,玉子通涉嫌私通西隶,通敌大贺机密,时间已久,此事非常严重,已不仅是危害大贺江山。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彻底震惊了,忘记了一切,直呼道:“父亲不可能通敌!” 一声清脆动听的声音,万分焦急,却令贺离棠眼神发亮。 她站在他面前极力辩解,彻底忘记了对他的伪装以及她那一点点可笑的自尊。 贺离棠笑了,没有戳破她,道:“他可不可能,不由你说的算。” “父亲绝不可能通敌,更不可能泄露大贺的机密!”玉可卿道,伸出手情急下想拽他的衣领,但让贺离棠误以为是想要打人。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往身后一带,将她整个人转了个边,像缉拿犯人一样的擒住了她。 玉可卿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对待她,这个姿势令她感到羞辱! 她越是挣扎,贺离棠越擒拿得紧,将她狠狠按住,道:“玉子通通敌已是死罪,你现在还敢袭君?” 袭君? 玉可卿懵了,她什么时候袭击他了? “陛下,欲加之罪也不是这样加的,你好歹要让人服气。”玉可卿道。 “服气?欲加之罪?”贺离棠将她拉起来,在他面前,玉可卿的这点拳脚功夫还不够看。 稍微恢复了自由,玉可卿立马转过身,但手还在他手里,被紧紧抓住。 “陛下,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一个弱女子合适吗?” “弱女子?朕欺负你容得下他人评说?”贺离棠更加用力拉了一把她的手腕,弄得她疼得大叫。 “好疼,啊!”她尖叫,引来了附近巡逻的士兵。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见状,松了手:“你还敢叫?”说罢,将她抱进怀里,捂住嘴很快离开了这个地方。巡逻的士兵赶到,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自她进宫后,贺离棠就鲜少流露出武功底子了,这一次施展,颇为出乎她的意料。 没想到他到现在底子还是那么好。 贺离棠带着她很快来到了安全的地方,稳稳落地后,这才松开了手。 玉可卿大口喘气,贺离棠以为她又要尖叫,刚拿开的手立刻又放了回去。 玉可卿就不干了,他捂得这么死,是想弄死她? 她死命地挣扎,越挣扎越不安,越感到恐慌,看着他的瞳孔都有些微的放大。 “不要叫,”贺离棠道,“朕就放了你。” 玉可卿连忙点头,这幅场景就好像是她被歹徒掳走做了人质一样。 贺离棠如约地松手,她也如约的没有叫唤,留意了下四周,发现竟然是厨房附近? 父亲!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玉子通,他带她来这,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贺离棠站在这里,衣袍当风,甚是潇洒。可玉可卿却欣赏不起来,这个人就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潇洒得好看,就越是他满肚子坏水的时候。 啊,她当年到底是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她当年是看上贺离棠哪一点啊?难道就这副皮囊? 玉可卿想到这里,忍不住朝他又看了一眼。果然,就只有这副皮囊很符合自己当年的审美,而自己就是为了这一张皮相将他推上了帝位? 玉可卿想,自己现在或许有一点后悔了。 “你看朕做什么?” 玉可卿一时看得入迷,竟然失了分寸,让他一提醒,立即收回眼神。 “谁敢看陛陛下?”她道,转过身。 贺离棠没有回应,面相厨房,指着那边说:“你说玉子通没有通敌,你可拿得出证据?” 是关乎父亲的事,玉可卿立即回头道:“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拿证据?” 她不明白,这子虚乌有的事情,要她拿什么证据? 但贺离棠笑了。 笑得讳莫如深。 玉可卿下意识地察觉到一丝不妙,止住了话。 果然。 贺离棠嘴角的笑意渐浓,里面蕴含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意思,说:“可朕有证据。” “啊,啊?”玉可卿懵了,竟一时没想明白他的意思。 贺离棠说:“朕有玉子通对外通敌的书信。” “什么?”玉可卿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父亲从未与外敌通信,怎么可能!” 这一下,彻底满了贺离棠的意。他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玉可卿的身子失了平衡,重重地撞在他的身前。 玉可卿有点懵,耳边,贺离棠低声的轻笑响说:“承认玉子通是你父亲了?”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玉可卿才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多深! 关乎父亲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一点定性,只要他稍稍一句话就能令她失去方寸,更何况他说的是这种石破天惊的事情? 眼泪一下涌上眼眶,玉可卿红着眼,不容她反抗地靠在他的身前。心头像开了一口井,里面盛满了委屈,现在决口而出。 贺离棠却是笑得合不拢嘴,若是莫道津此刻在身边定然又会诧异,今日的帝王怎么又会出现这种反常的反应? 他笑着,却不露声,说:“玉子通通敌,你该怎么办?” 玉可卿没有反应,贺离棠又说:“你一直装傻否认,在朕面前睁眼说胡话,难道扮成白草堂的表妹很有趣?” “放开。” 玉可卿淡淡的一声响起,冰冷的语气令周围好不容易起来的意思愉悦的气息瞬间消失。 泪珠已经自眼角滑下,沾湿了他的衣襟。玉可卿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败下阵来,竟然因为他说什么父亲通敌这种胡话就失去了所有的戒备和原则,径自承认了! 那么接下来,贺离棠不会放过她吧! 玉可卿叹气,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等着自己的两个结局,一个砍头,一个在冷宫关禁闭终生。 不论哪一个,都是她曾经万般抵触的结局,但而今却不得不做出选择的结果。 只有这两个结局是最好的,否则让贺离棠,尤其是萧珪茹知道后进行怂恿,等着她的极有可能就是玉家满门抄斩。 毕竟当下最受宠的权臣,是萧珪茹的父亲,萧太师。父亲一日不倒,朝中乃至民间就会有念及玉家功勋之士,她玉可卿和贺离棠结发之情,夺位之功,也始终是萧家未来仕途上的一颗眼中钉。 第三十六章 罚写检讨 贺离棠笑着,但玉可卿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真意。她很揪心,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坦然接受了。 “你想怎么样吧?“她死皮赖脸的问,是弄死她还是一辈子羞辱她让他出气,给个准话! 贺离棠一声冷笑,反问:“朕想要做的那些你会从?” 也算是很了解她。 玉可卿此时站在这里,不哭不闹,更没有害怕胆怯,一副就要从容就义的样子,让人看了颇为觉得…… 好笑? 贺离棠竟真的笑出了声,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这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想朕如何做?” “陛下如何做我怎么知道?”她没好气地,“陛下就是陛下,哪能是我想陛下怎么做就会做的?” “你会是这样容易受人驱使之辈?”玉可卿又道。 贺离棠盯着她的眼神缩紧:“你若让朕选,恐怕会死无全尸。” 玉可卿为他的话心惊跳了一下,他这句话是说真的。 “大胆德妃,私自出宫,三年不归,目无尊上,还胡编身份企图糊弄朕。”贺离棠说,一字一言,掷地有声,陈述她的罪行。 她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抿着嘴唇,闭口不言。 贺离棠忽然又是一声:“见到朕还不行礼?” 玉可卿这才意识过来,连忙跪下,磕头敬拜道:“拜见陛下。” 贺离棠这才满意,一柄折扇挑起她的下颚,将她的头抬起来,与他对视。 贺离棠说:“三载不见,德妃还是好样的!” 她笑得尴尬,“陛下这样赞美,多不好意思。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三年里德妃的脸皮也是厚了不少。” “哪里,陛下说笑了。”她呵呵笑着缓解尴尬,表面上很从容,但内心正抓狂。 贺离棠放开她,站这的身子挺的笔直:“三年前朕的谕旨怎么说的?” 玉可卿一愣,回想了会儿,道:“德妃失仪,贬入冷宫,不得外出。” “德妃是如何做的?” “叛旨出宫,陛下,臣妾,知错。” 玉可卿五体投地的参拜在他跟前,她这样的恭敬还是第一次,而这样认错不知道会不会让贺离棠被拂了的面子好受一点? 玉可卿无奈地一声叹息,额头磕在地上,想道,要不是为了父亲和玉家,她才不会给这个混蛋这样认错呢! 她即便有错,那也不是对他贺离棠,只是因为这个皇权的制度,因为他身下的那个位置而错。 对他,她玉可卿敢对天地发誓,决没有任何对不起的地方! 她叩拜得毕恭毕敬,瘦削的脊背些微在颤抖。 贺离棠看了很久,终道:“平身。” “谢陛下。” 玉可卿心里松了口气,终于听到他叫她起来了,看来这一关也差不多就过了。 她按着自己胸前,平息心里方才的慌乱,但因为跪了太久,脚筋发麻,刚一站起来整个人就像一旁栽去。 玉可卿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腿很难受,马上就要跌下去,下意识伸手,一下抓住了贺离棠的衣袍。 贺离棠稳稳当当地接住她,对上她惊恐放大的眼瞳,问道:“这是你新学的勾引朕的法子?” “啊?”她惊讶地张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 他刚才说什么?她勾引他? 天地良心! 玉可卿动了动腿,感觉稍微好些了后,立马起身,跑到一边。 她不满地看着他,可是又不敢还嘴,贺离棠将手放下,走过去,一手扣住她的后颈。 “干什么!“她惊得一声尖叫。 贺离棠带着她,朝一旁的道上走,道:“去好好检讨你犯的错。” 玉可卿从没想到自己长这么大了还有这样丢脸的一天。 嘉塘关军中,贺离棠像拎小鸡似的拎着她,从校场方向一直到房间。 简陋的门帘隔开了一两名守卫吃惊的眼神,贺离棠将她扔到床上,硬邦邦的床板膈得她背疼! 她连忙爬起来,求生欲迫使她赶紧朝门外跑,也许是习惯了逃离,一旦面对他感到不顺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想躲起来,在他的视线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好好思考,去平复心情。 “回来!”贺离棠一声厉呵,几步就追上了她,在她即将掀开门帘跑出去的时候一把抓住。 她狠狠地跌进贺离棠的怀中,但下一刻,他冰凉的手指扣住她的颈脖,稍一用力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同样也是求生欲使然,令她不敢动弹,一瞬间就安静了,乖乖地靠着他。 “还跑?”贺离棠怒问,冰冷的语气从口中出来,吐落在她耳边,令她害怕得闭上眼。 她再一次被扔到了床上,这一次,她没有再跑了,安安静静地跪坐着,抬头看着贺离棠。 说起来她很委屈啊! 玉可卿忿忿不平地想,这个混蛋做的对不起她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委屈的人总是她? 可是,她是一个非常明事理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叹出气,再一次恭恭敬敬地朝他拜去。 贺离棠挑眉,疑问:“你这是何意?” “向陛下道歉。” 这番态度和刚才判若两人,让贺离棠一时警惕:“你又在耍什么名堂?” “我没有耍名堂,”玉可卿道,头扣着床板,抬也没抬,“是我错了。”说着,还特意又叩拜了一下。 看她一副诚恳的样子,贺离棠放下了警惕,然道:“你原来还知道叩拜,朕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低下你这颗头。” 思及往事,玉可卿在入宫前几年里也是得盛宠,即便参拜也从来没行过叩首礼,对外人也更不用叩拜,到后来她与贺离棠决裂,就更加是拜也不拜了。 玉可卿磕头,道:“我拜的不是陛下,是皇位。” 皇位而已,并不是他。玉可卿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明白到令人听了很不愉快。 “哈哈哈哈!”贺离棠大笑,“非朕也,而是皇位?” 他的手捏成了拳头,果然,这个女人很懂怎么令他讨厌! 可是她想激怒他,让他反感然后放过她,好让她脱身? “做梦!”贺离棠轻道一声,转过身去,拿起桌上的纸笔砚台,端坐到床边。 床上,依次摆开这文房四宝。 “这是……”玉可卿愣住了。 “写。” 贺离棠就在她前边做好,双腿叉开,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要认错就要有诚意,将错一一记下,言之深意之切,若写得不够中肯,朕当你认错又是演戏,对君不诚,也是死罪。” 玉可卿被他的话堵得慌,缓缓拿起笔道:“陛下真是令人无话可说。”他竟然是想让她写检讨,纸张厚厚的一叠,既然他想看,那就写吧! 她拿起笔,稍构思了会儿,便开始写起来。虽然她自小在军营长大,可也读过诗书,文采也是斐然,尤其是到了宜州后做讼师,就更写的多了。 看她洋洋洒洒,贺离棠倒是有点意外。坊间女子流传无才便是的,只有世家小姐读书习礼,她这样的武夫家没想到也有这样好的功底。 玉可卿性情刚烈,不论是未出阁时还是现在,总是能与男子分一杯羹,渐渐的,他似乎也忘了她也是一位世家小姐。 她下笔流畅,自己端正工整,贺离棠不禁道:“你要是能入朝堂,定能成一番之业。” “陛下要说我不像个女人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玉可卿道,笔端没有停下。 “朕是说真的,”贺离棠道,“吏部正在讨论女子入朝为官之事,你倒可以打个头阵。” 玉可卿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脸上是无尽的嘲讽,问:“还想让我当马前卒?” 牺牲她一个,平息一切反对的声音,然后大开门路,为他的帝王大业铺平道路? 他真当她傻? 玉可卿心里很不平衡,道:“陛下是忘了我已经嫁人了?要是未出阁或许还可以。” 贺离棠顺口接道:“你不是未出阁吗?” 玉可卿一愣,听他又说:“白草堂的表妹,可不是未出阁?” 他的嘴角似笑非笑,这番话也像玩笑话,又不想玩笑话,令人捉摸不透。 “陛下不是说真的吧?” “君无戏言。” 贺离棠很满意,看着她的五官拘谨地皱到了一起,心头有说不出的高兴。 “陛下想利用我也请分清楚先后,我还有军法没有整完呢!”玉可卿很不满道,但笔下乖巧,没有间断地持续写着。 “这有何妨?”贺离棠伸了个拦腰,放松地抬手撑头,靠在桌前说,“你若入朝为官,也能整这嘉塘关的军法。” 这一下,玉可卿手下的笔头终于停下了。 贺离棠笑得有一点深意,这种坏笑玉可卿很久没见过了,但绝不陌生! 他绝对在正在算计她! 她把笔一扔,什么鬼的“检讨书”,不写了! 贺离棠看着她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也改变轻松的坐姿,坐起身。 “写完了?” “不写了!”玉可卿忿忿不平,此刻心灰意冷,也不怕了,直呼其名道,“贺离棠,你想杀我就直接点吧,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男人?” 死就死吧! 玉可卿瞪着他,顿时感觉之前为求不死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做的一切简直就是智障! 第三十七章 尾随身后 “你这么想动玉家就来吧!自古功成将死,古今帝王都一般黑,我玉家一脉忠魂败落在你手下也认了,下了地狱见到你那些皇家兄弟再和他们好好叙叙旧!” 玉可卿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也矛盾的思前想后,现在这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贺离棠冷静得很,测过脸,试探地问:“玉子通的生死,你不管了?” 玉可卿反问道:“你不是早就想要父亲的命,君要臣死,我还能拦得住不成?” “真是可惜了,玉子通竟又你这种不孝女。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要给我道德绑架,我要怎么是孝?你鸟尽弓藏,要杀功臣,我能怎么办?”玉可卿愤怒地,“你自己说你会听我的话放过父亲吗?” “你堂堂大贺陛下会听我的话吗?”玉可卿再次问。 贺离棠停下了,没有接话。他看了她一会儿,房间里一时安静。 “朕要杀玉子通的理由不是要杀功臣,”贺离棠道,也被她这个话激怒了,质问,“你就以为朕是因玉家有功所以要杀?” 玉可卿反问:“难道你不是怕玉家功高盖主?” 贺离棠吃瘪:“朕真的想杀了你!” 玉可卿不甘示弱:“那你来呀,君无戏言啊,你得说实话!” 咚的一声! 贺离棠起身,直接将她按倒在床板上。他额角的青筋都崩了起来,可见多么愤怒! 他压低嗓音,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你以为朕真不敢杀你?” “不,”玉可卿诚实地摇头,“我从没这样想过,你一定早就巴不得杀我了!” 她的话令贺离棠更靠近了一点,明亮的眼眸照出了她的脸。 “朕要想杀你,你岂能活到今天?”贺离棠说,语气平缓轻柔得令人不敢相信。他将她钳制于身下,这样的姿势令四周弥漫出一点暧昧。 玉可卿撇头不去看他,紧张道:“那是你顾及名声。” “朕顾及名声?”贺离棠看着她,忽然一抹轻笑,“也是,朕可不像你,没脸没皮。” 他这样说,玉可卿就不高兴了。她还没脸没皮?她若是有萧珪茹那样不要脸也就不至于那些年里在宫中受那么些个委屈了。 毕竟她是德妃,这个封号还是她自己挑的。 “哼,无知之谈。” “你还敢使脸色?玉家的人果然目无尊上。”贺离棠道。 玉可卿这才转头,怒目看他道:“对,我玉家人是目无尊上,像陛下你这样的只能听奉承的话好,你英武盖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一个史上最聪慧最贤德的好皇上!” 她将聪慧两个字咬的很重,意思就是他蠢得可以。 事实上玉可卿的确是觉得他蠢,竟然会去宠信萧太师一族,打压父亲,也真是傻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说来奇怪,本来她以为贺离棠这就应该臭脸了,但是她却看见面前的这张脸,莫名其妙地,笑了。 贺离棠不怒反笑,这比他震怒还要令她害怕。 不,是恐惧! 贺离棠笑着,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但又好像是生气到了骨子里,总之现在的他,玉可卿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你有没有想过,”贺离棠问,“如果你少些咒骂朕的心思,玉家或许能多点好日子。” 玉可卿想都没想:“我就算好话说尽难道你就不想欺负我了吗?”他们二人互相看着,相互之间流露出一股默契。 是的,贺离棠承认她说的话,不管她骂不骂,他都会欺负她。可是想到这,他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了。 贺离棠收了手,从床上起来,坐到床边一时思考起来。 他离开,玉可卿顿时轻松,好像这一个回合自己赢了一样。可是她还没想明白,从她自己暴露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为什么他至此都没有说要她的命? 照理来说他那样讨厌自己,应该在羞辱过她之后就下旨将她处死才对! 他表现得太从容了,坐在这里,情绪非常平静,真的一点想叫她去死的迹象都没有。 玉可卿看着他,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或许不会杀她。 她为自己这个念头惊呆了,贺离棠对她难道还顾念一份情?她想了一会儿,很快否掉了这个想法。与其认为贺离棠对她留情,不如想想她到底还有哪里可以让他利用,从而保住了自己这条命? 贺离棠还会让自己做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事? 房间里,二人都是陷入了一阵沉思。 最后还是贺离棠先开口,打破了沉静。 “朕问你,怎么来到宜州要和白草堂住在一起?” “和你有关系?” 玉可卿想也没想就回答了,等说完这句话后,看到他不悦的眼神,这才有了些犹豫。 “这,这重要吗?”她试图弥补。 “这不重要?” 她缓缓笑道:“不是,那么重要吧,哈哈哈。” “白草堂尚未娶妻,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不重要?” 玉可卿小声嘀咕:“这还不是为了躲你吗?” 白草堂有先皇的谕旨,愿意收留她,那可不是贺离棠想动她也要顾虑三分?而事实上,从现在来看,也的确是这样,贺离棠他愿意忽略掉自己目前的一切行径,多少也有白草堂的作用。 “朕听到了。”他说。 玉可卿顿时尴尬,忙摇手道:“陛下你就当没听到吧,难得糊涂!” “如果朕不来,你要和白草堂度过余生?” “啊?” “你就一辈子不打算回宫,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德妃?” 玉可卿脑袋里的弦绷紧,对他的话可笑不已,反问:“安安分分在冷宫里做一辈子德妃吗?” “所以就跑出来和白草堂双宿双飞?” “双宿双飞?陛下这文采真是吓到我了!” “你还真是!” 贺离棠一把揪起她的头发,玉可卿吃痛,只好跟着他起身,离开床榻。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发起脾气来开始不管不顾,就像现在,都把她精心盘好的发髻弄散了! “你不要忘了自己还是德妃,要是不想要这个称号,朕可以下旨拿走!”贺离棠怒不可遏,“朕容你多时,放任你离宫在外可不是让你去和别的男人恩好!” 谁能容忍自己的媳妇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共处三年? 玉可卿被他扯得痛死了,怒吼:“你又发什么疯?什么放任我离宫在外,分明是你找不着!” 她也是尽说大实话了。 贺离棠一愣:“那也是朕放任!” “你讲不讲道理?” “朕就是道理!” “MMP!” 玉可卿吐出一句脏话,这也是以前在宫里从没有过的事了,听得贺离棠一怔。 “你侮辱我清白没关系,你怎么能连白草堂都不放过?他一颗纯洁的少男之心就让你玷污了,你身为陛下就可以思想龌龊?” “他白草堂少男心?”贺离棠不可思议,“白草堂比朕还年长,他又非不认识你,容留你三年,和你朝夕相处,你说他纯洁什么想法都没有?” “你以为什么人都和你一样吗?遇到美色就忘乎所以,你倒是回去关心如妃去,非得抓着我做什么?” 玉可卿说这话时刻意朝他手抓的地方看去一眼。贺离棠抓着她的头发不放,她那句话也算是一语双关。 贺离棠道:“你以为朕想抓你?” “你有了萧珪茹还在乎我做什么?我这样讨人厌的女子现在已经入不了陛下的眼,陛下就当我死了吧!” “好让你和白草堂相亲相爱?” “你……”玉可卿心里很憋得慌,怎么跟他就说不明白呢? “你就非得要我和白草堂发生点什么?”她难以置信,顿时更加觉得委屈道,“那我该早点去和他发生了什么,才不枉费陛下责骂这一番力气。” 贺离棠的手已经松开,她轻松脱身,头发在争执中已经凌乱不堪。不过她不在意,就这样朝离营的方向走。 “去哪里?”贺离棠低沉威严的嗓音叫住她,“军中重地,岂能随意走动?” 玉可卿一口恶气堵在胸口,转身瞪眼,毫不留情面恶狠狠地说:“当然是去如陛下所愿,去和白草堂发生点什么了!” 玉可卿很生气,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人怀疑了自己高尚的操守与清白,这是对人格的侮辱,不能忍! 更何况怀疑的人还是他,也让她更加后悔莫及——这三年里她怎么就真的没有和白草堂发生点什么?这不是显得自己是在为他守身吗? 玉可卿垂头顿足,追悔不已。 她这样不是显得自己是个傻子吗? 贺离棠啊贺离棠,难道她心里还在意着他,所以这三年来竟然从没有考虑过任何的儿女私情,一门心思就扑在了各类状纸上? 一连串的思考让她难以接受,哦,她一定是为了找准理由和证据去和他和离,她是为了这个准备所以才一直不去考虑新的人生,一定是这样的! 玉可卿这样想道,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她正骑马走在回神医茅庐的路上,哒哒的马蹄声此起彼伏,身后,贺离棠策马紧紧跟着,寸步不离。 第三十八章 绝不放手 玉可卿很无奈:“陛下,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个样子让人感觉很可怕啊!” 他又不动怒,又不言明理由和意图,就这样她去哪里,他跟哪里,这反常得令人恶寒啊! 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呢! 玉可卿都要哭了:“陛下到底想怎么样就直接说吧,你总让我猜我猜不到啊!要不,你杀了我?” 贺离棠策马和她平行,瞅了一眼:“你这么想死?” 玉可卿苦着脸:“不是我想死,陛下你,你不是想我死很久了吗?我活着还占一个妃子的名号。” 她转过脸哀问:“你到底想叫我怎么样?” 贺离棠笑了:“你问朕要怎么样?” 她认真地点头,贺离棠又笑了一声。 “朕也不知,但你与其他男子共处之事,绝不可轻易了结。”他道。 两匹马停在了白草堂的茅庐前,他刚从外出诊回来,看到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面上忽然浮现一抹隐晦的微笑。 玉可卿进门:“白草堂还没回来。” “无妨,”贺离棠道,“朕不找他。” 玉可卿的表情立马古怪起来。 他来这里不找白草堂,那他跟过来做什么? 她想着随口问:“陛下不会是吃醋吧?” “你要这么说,倒也可以。” 没想到贺离棠会这样回答,玉可卿震惊:“啊?” 贺离棠说:“朕也不知为何,当白草堂为你求情时,心烦不已,想起那不良的神医对你有别样心思,就很想让他去牢里走一趟。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张大了嘴巴,这恐怕是她迄今为止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你真的是……” 贺离棠认真道:“就算朕对你弃之如敝,也由不得其他男子打主意。” “哼,你都弃我如敝屣了还想要我守活寡,这世上也找不出比你更坏的人了!” 玉可卿忿忿,果然,贺离棠真的很坏啊! 但贺离棠不这么认为。 “你可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不是一般的妇人,是朕的德妃,宫里的妃子即便是死也只能侍奉皇帝一人。”贺离棠教育她道。 玉可卿说:“所以这个规矩就不合理!” “自古如此,未有不合理之说。” “那和离如何?”玉可卿问,多年积压在心头的想法终于说出口,令她嘴角不要扬开了笑容。 “和离?”贺离棠疑惑了一下,“就是你在宜州每天做的这事?朕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打主意到朕头上了?” 玉可卿认真地看着他:“你就这样恨我吗?” “咳咳。” 门口适时传来咳嗽声,白草堂就站在门边,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玉可卿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脸突然地红了,低下头,默不作声。 白草堂笑道:“看来二位已经相认。” 贺离棠说:“你包庇罪妃,欺君瞒上,你可知罪?” 白草堂这才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草民一介白丁,陛下的话是命令,娘娘的话也是命令,娘娘叫草民为之遮瞒,草民不敢不从。” 玉可卿为他这一番话吓呆了! 白草堂,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就这样把这件事全推到她身上来了? 贺离棠轻笑出了声,说:“那你与德妃朝夕相处三载,也是德妃的命令了?” 白草堂高举双手,大呼一声:“陛下圣明!” 圣明个鬼! 玉可卿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也算是重新认识白草堂了,没想到竟是这样毫无节操之人! “看来白神医也受到了不少欺凌,颇为凄苦。” 白草堂道:“草民为娘娘办事,不敢说辛苦。” 贺离棠转身:“没想到在宫里你横行霸道,在宫外也是一样。” 玉可卿的脸色极为难看,她在宫里所谓的横行霸道只不过是自我保护罢了,比起那外表贤淑内心险恶的人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只可惜他看不懂。 一刹那间,玉可卿后悔起一时冲动就跑回这里了。她这是回来做什么?简直自取其辱! 她站在这,头瞥向一边,两个人谁都不想理。 贺离棠的视线盯着她,似笑非笑,白草堂暗自起身,退到一边去,在角落的阴影下饶有兴趣地观看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玉可卿一个人生闷气,撅着嘴,模样太可爱了,连白草堂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就更不用说贺离棠,此刻他竟像魔怔了般,伸出手,想要探一探她光滑的脸颊。 “白草堂!” 忽然玉可卿一声,让这只手立马抽了回去。贺离棠深吸口气,随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向白草堂。他站在角落里,带着温和的笑意,朝他们二人微鞠一躬。卡Kа酷Ku尐裞網 “娘娘何事?” 玉可卿赌气:“我看你长得不错,又有一身好才华,我要和你发生点什么!” 房间里响起一声瓷杯打破的声音,清脆刺耳。 贺离棠手边碰掉了杯子,本看着白草堂的眼神落到了她的脸上,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让白草堂觉得大事不妙。 他忙道:“娘娘,这三年里你我已经发生得够多了,娘娘珍重。” “发生得够多?”贺离棠不阴不阳的声音让人汗毛倒立。 玉可卿忙道:“白草堂,你说什么呀!” 她到底和他发生了什么? 白草堂不紧不慢,道:“娘娘想要发生什么便是什么。” “我,你别胡说!”玉可卿的脸都憋红了,她是赌气故意和贺离棠唱反调才这样说的,谁叫他要污蔑自己清白,可是…… 白草堂这样一说,她是把自己栽进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贺离棠冷冷地语气:“看来这三年,德妃在宜州过得很潇洒,一点也不寂寞。” “不是!”她忙摆手,可是贺离棠哪会听她的? “我和白草堂清清白白,白草堂!”她大叫一声,转过头,“你快说清楚啊,我和你有什么?” 白草堂说:“没有什么,娘娘只是和我朝夕相处了三载,娘娘的衣物用度都是我提供的,交情匪浅。” 玉可卿要被气炸了。 白草堂,你这个害人精! “白草堂,你等着!” 她咬牙切齿,但白草堂忽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道:“娘娘总是过于凶猛,草民肾亏,不敢等。” “白草堂,我*****!” 玉可卿没想到自己在短短两日间就连着说起了脏话,但也算是看懂了,白草堂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在挑起她和贺离棠之间的不愉快! “白草堂,你有种!”玉可卿道,不再理会,扭过头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对着他问,“陛下也都看到了,我也解释不清楚,你就说想怎么样吧?” “呵呵。” 贺离棠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两声,直接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呀!”玉可卿惊慌地叫了一声,随后整个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怀抱。 贺离棠大步流星,直接将她抱进了后堂,进了她的房间,重重地把门踢上。 “贺离棠,你不可以乱来,这里是神医茅庐!”玉可卿警告他说。 “就因为是神医茅庐,朕之妻在此,岂能白白受了委屈?” 贺离棠的话让她听不懂,等到回过神后,已经被他压倒在床上。 “你,你下去,好不好?”他散发出的气势像一头发狂了的狮子,令她不由自主的害怕,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贺离棠压着她的肩膀,没有任何话语,直接撕扯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你起开!” “混账,跟谁说话?”贺离棠一声将她喝住,“你再叫朕起开,朕就缝了你的嘴!” 他说到做到,虽然不是缝,而是双唇相贴,拿自己的唇封住了她这张讨人厌的嘴。 玉可卿打心里感到恐慌,他的唇一贴上,暧昧的姿势令她的身体自然的产生了反应。多年夫妻,身体的记忆可怕到令她窒息! “唔!” 玉可卿挣扎,但哪里能挣得脱他这样大的力气?贺离棠将她双手压住,一番惩罚性地啃噬,待到她有些失去力气后,方才起身。 “朕不仅讨厌你,还讨厌你这具身体。” 贺离棠大喘粗气,在这番对峙中,认输的不仅是她,他沙哑的嗓音也在暗示着什么。 玉可卿的脸颊通红,微微泛肿的嘴唇充血,犹如罂粟般魅惑的红。贺离棠忍不住伸手盖上折磨红色,却听一声冷嘲。 “既然讨厌这具身体,为什么还碰?” 她衣衫凌乱,眼角渗出泪花,含着笑意,我见犹怜。 贺离棠一个皱眉:“你是朕的妃子。” 玉可卿差点为他这句话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你的妃子还少吗?当初要来宜州,怎么不找着萧珪茹作伴,你也就不用这么寂寞了!” 贺离棠哼出一声:“你以为朕缺女人?” “不缺女人你对一个讨厌的身体发什么情?” 贺离棠有没有反应她很清楚,真没想到时至今日他竟然对自己发情了,这也是…… 玉可卿想着就笑了。 贺离棠眯起眼睛,流露出危险的目光,凑下去挑起了她的下颚。 “激将法对朕没有用,你这点伎俩只能对付宫里的那些女人,”他轻轻掀开她衣领的一角,“你是朕的德妃,只要朕不放手,你这辈子都是!” 没再有喘息的机会,夫妻间的那点事情在房间里尽情上演。玉可卿也很明白,就如他所说,只要她还一天顶着德妃的头衔,她就一日是他的妃,就摆脱不了妃子该尽的责任。 第三十九章 尴尬 清晨,玉可卿从昏睡中渐渐醒来。日光从窗外照入,正洒在单薄的衾被上,贺离棠就在旁边睡着,闭着眼,吐着平稳的呼吸。 她一下就回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顿时脸红心跳。 不得不说贺离棠的怀抱很温暖,她下意识地沉醉了进去,竟然失了自己本该有的意志。 这令她很恐慌,隐隐中觉得,自己仿佛还爱着他。 “不可。”玉可卿猛地摇头,把这股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她怎么还可能迷恋贺离棠,他可是讨厌她的,还是几乎害得玉家家破人亡的大罪人啊! 她不能在大是大非上分不清楚! “起了?” 贺离棠慵懒地一声,立即止住了她的思绪,低下头,没有说话。 看她这副样子,贺离棠一声嗤笑:“害羞?”他一把把她从被褥里拎出来,跟他不一样,她可是全身裹着,这一下什么都暴露在他眼前。 玉可卿羞愤地脸红,一把脱开他的手,抢过被褥将自己牢牢裹住。 贺离棠已经穿好了衣服,看她这一连串别捏至极的动作,忍不住好笑:“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他清早略为磁性的嗓音让她又想到了昨天晚上,脸色又是一红,一脚过去将他踹倒了床下。 贺离棠震怒:“你什么居心?” “我才要问陛下什么居心?”玉可卿不甘示弱。!%^* 贺离棠穿得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穿上的,从地上起身,拍掉沾落在身上的尘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忽然间问:“你同白草堂也是如此般?” 玉可卿一怔。 “啥?” “和白草堂……”他话说到这里,神色有些躲闪,打量她的身子,这一刹那,玉可卿瞬间明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和白草堂个鬼!你非要污我清白才甘心?”说着,拿起枕头朝他狠狠扔去。(!&^ 贺离棠没有躲闪,直接扛下了她的这一击,枕头顺着他跟前落下。 “你难道三年里……” “是是是,我这三年为你守了活寡行了吧!”玉可卿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颜面吼出的这句话,说完后脸像火烧一样,根本不能相信这番话是从她口里说出来。 玉可卿越想越难堪,这种话怎么能从一个女子口里说出?虽然她不拘礼节,又常在外奔走,可是,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尤其是还在面对贺离棠的时候。 “呜呜~” 她想着就哭了,啜泣声逐渐演变成阵阵低诉。 她很无奈,也很痛恨这样无用的自己,但最终也只能用流泪来舒缓自己复杂的委屈。 她哭得伤心,非常伤心,手搭在眼前,丝毫没有理会贺离棠。贺离棠张嘴,可一时间竟然觉得话很难说出口,便收了心思,就这样站在这里,一直看她哭到疲倦。 是的,哭是个体力活,玉可卿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而她也没想到过,在宫里受委屈时没哭,在玉家蒙受冤屈时没哭,在离开皇宫到宜州三年里经离的无数困难没哭,却在见到他一夜温存后,哭得收不下来。 像个孩子。 谁也没有出声,待她哭声渐消,贺离棠才开口,但这一句话又把她憋得生不如死。 “哭什么,为朕守寡,嗯,你咒朕死?” 玉可卿看着他简直想一口血喷出来。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做才满意?我真是后悔了这三年为什么就为你守了身子,为什么就没有想过和白草堂……”她说着又哭了,虽然这话全是大逆不道,但贺离棠不打算追究。 他扬声:“没和白草堂苟合你还委屈了?” “谁是苟合?我要和你和离!” “你做梦去吧!” “你……” 贺离棠甩去一叠衣服:“修缮军法不容荒废,德妃既然闹够了,就赶紧回去。” 衣服正正落在她的头顶,玉可卿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衣服拿下,和被褥分开并保持不让身子走光的姿势,再一看,他已经离开了房间。 忽然间,她心里竟有一丝失落。 “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哼哧一声,赶紧穿戴。 白草堂在外面已经准备好出门,见到他们二人出来,笑脸盈盈:“陛下,娘娘,早起啊!” 玉可卿看着他更没有好脸色,别过头去,俨然和他生了闷气。 白草堂倒是不恼,笑道:“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草料也喂了。” 玉可卿这才说:“你就这么想我走?” 白草堂答:“不是想,是不敢多留娘娘,毕竟,我也惜命啊!” 他说着看了看贺离棠,其中意味已经表明的很充分了。 玉可卿无奈,也没再说他,毕竟她自己在这也是性命堪忧,哪天贺离棠要是心情不好治她的全族死罪也不是不可能。 啊…… 玉可卿抬头望天,想她昨日那样鼓起了念头不惧生死,却没能如尝所愿,不知道今后等着她的又会是怎样的日子了。 贺离棠要是不杀她,恐怕是打算好让她生不如死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脑仁疼,真疼! 回边关的路上,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玉可卿坐在车厢的一侧,看着窗外,昨夜的温存好象一场梦一样。别人的久别重逢都是欣喜,而她这里,却是惊吓无喜,而他对她更多的是惩罚,要不是她是练家子,或许还承受不起他昨夜的暴虐。 一想到这里,她就浑身恶寒,打了个哆嗦。 贺离棠也是没说话,坐在车厢里佯装小憩。她知道他没睡着,这种假装最适合他了,也避开了一路上的尴尬。 可是,他不打算如她所愿,就在她盯着他看时忽然睁开了眼。 玉可卿吓了一跳:“陛下醒了?” “你要刺杀朕?” “呃。” 贺离棠再次闭眼,这下好了,车厢里四处都是尴尬! 真是越来越臭脾气了! 玉可卿捏紧了拳头,说到这里,身上某些淤青还疼着,到底是谁刺杀谁啊? “这到是个好方法,“她小声地说出了声,”我要是刺杀了陛下,再殉情,陛下看怎么样?” “朕不看,”贺离棠眼都没睁开地说,“德妃有殉情之心上好,但朕不与你殉情,丑。” “嗯?“ 马车一路驶进军营,到了目的地,贺离棠先下车。 “怎么还不下来?“贺离棠有些不耐烦。 玉可卿坐在车门前,很是为难。她不是不想下来,而是……疼。 贺离棠不友善地盯着她,她虽然也不想表现得如此做作,可是,她真的很疼好吗? 这种隐秘的事情既不能和白草堂说让他为自己用药,又不好当众跟贺离棠开口,也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然后等着淤青消掉,自然痊愈了。 她咬着牙,从马车上跳下来,站不稳,直接倒地。这一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听得“滋啦“一声,贺离棠的披风让她扯烂了,破布在风中摇曳。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她站起身道:“我不是故意的。“ “德妃看来很闲。” “没有没有,”她连摇手,“我一点都不闲。”也不知道他说自己闲又是闹哪出。 但下一刻,她立马就知道了。贺离棠解下披风,扔给她说:“既然对这件披风不满,德妃亲自撕开的口子就自行缝上,成品朕很期待。” 玉可卿拿着他的衣服,惊楞! 他这是要她缝衣服? “你该知道我女红很差!”玉可卿道,说了大实话,“我可是将门之后,对这种缝缝补补的,最不擅长了!” “德妃可是求死?” 玉可卿微怔:“但求一死。” “那就让玉子通明日午时处绞刑。” “等等,关父亲什么事?陛下还是绞死我吧!” 贺离棠走在前边:“你若缝好,玉子通便不用死,若缝不好。” 他可以停住一段时间,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玉可卿吞咽口口水,道:“陛下坐拥天下财富,一件风衣就不用这么计较吧?“ 贺离棠看着她,无声冷笑道:“缝不好就不要来见朕。” 他这话刚说话,玉可卿脸上就露出了万分惊喜的神色,好像是收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赏赐,看得贺离棠眉心皱起。 补充说:“更不要来给玉子通求情!” 玉可卿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了,褪去。 “唉,陛下果然是不打算放过玉家,这就要去死了。”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朕可未说要处死玉家,”贺离棠道,“朕是要玉子通死,然后你在一旁监斩,身为德妃,自是为君,怎能随意便死?” 玉可卿顿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陛下,你为我指一条可死的路吧,就算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让我和父亲一起死吧!”她哭了,磕着头,倒是忘记了身在军营,以及贺离棠隐瞒身份不提私访的事了。 贺离棠盯她看了一会儿。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不论你怎么厌恶我,想要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但父亲已经年迈,受不起风霜,请陛下放过父亲!” 贺离棠沉重地一声叹息,摇头道:“玉可卿啊玉可卿,枉你聪明一世。” “嗯?” 她没明白贺离棠的话,但听他道:“起来吧,此处不必宫里,当众下跪,成何体统。” 玉可卿依从起身,眼角的泪痕楚楚可怜,像是受极了委屈。 该6做 第四十章 陛下有病 似有一声哀叹,贺离棠将她抱起来。玉可卿还在迷蒙里,没弄清楚情况,更是不懂他现在的心思。 “放我下来,我能走。” “那刚才怎么都不起身?”贺离棠只是简单一句,直接将她抱回了客房。 也是多亏边关不同于野外行军的营帐,还有客房,建在角落里,一路上倒没多少人看见,也就缓解了些许的尴尬。 贺离棠将她放下来,玉可卿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动都不敢动。 “不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怎么现在安静了?” 对贺离棠的冷嘲热讽,玉可卿感到一丝苦涩。 “我什么时候张牙舞爪,要说有不也是你这位陛下要求的吗?” “朕要求的?” 玉可卿冷笑道:“初入营中时你不是吩咐要我扮成一个刁蛮无礼的泼妇,那我不得多张牙舞爪才行?” 贺离棠这才想了起来,点头道:“确有此事。” 玉可卿没有回话,低下头,但贺离棠忽然又道:“那你做得还差了许多。” “什么?”玉可卿觉得不可思议,他这是什么意思? 贺离棠一声低笑道:“就你这些三脚猫的功夫也配称得上张牙舞爪?至少得拿出你在宫里的样子。” “陛下要骂我是母老虎就请直说。”!%^* “朕倒想看老虎被拔了牙会是什么样?”贺离棠道。 他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玉可卿毛骨悚然。 “你想对我做什么?”她警惕地问。 “出宫三年,如何侍君也忘了?”贺离棠问。 他做得端正,玉可卿不情不愿地替他接下束冠。所谓侍君,无非就是宫里的那些规矩,为他宽衣梳头。(!&^ 她拿起梳子,木齿在他的发丝间划过,竟然比她现在的头发还要光泽顺滑。身为女人,玉可卿下意识地嫉妒了,也更是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啊?凭什么三年不见,贺离棠竟然生得比她这个女人还好了? 还是说她在外三年,没有人服侍,真的是沧桑了许多? 她想着气不过,竟用力拉扯了一把他的头发。 贺离棠吃痛,嘴里叫出了声。 “你这毒妇果然想弑君!” 玉可卿冷哼:“我要真想弑君就不是扯一下头发这样简单了!” 她的话音刚落,他的手臂袭来,一张大手拉过她,使得稳稳当当地落进了他的怀里。 他散落的头发在空中飘舞而下,玉可卿跌倒在他的腿上,满脸震惊,手里的梳子也掉到了地上。 “敢弄疼朕的人,你是第一个。” “不要说得这样。”玉可卿道,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他像戏弄似得捏住了她的下颚,温润的指尖些微渗着汗珠,在她唇角间摩擦,“三年在外,性子倒收敛了不少,朕很满意。” “去你的!”玉可卿顿时打掉他捏在自己脸上的手,“谁收敛了,我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今后也是这样,还有你不要戏弄我,你忘了我已经失宠了?” 她就这样起身,对贺离棠这种行为表示极大的不满和抗议。卡Kа酷Ku尐裞網 “你已经把我打入冷宫了,请陛下牢记。”她俯身作揖,明明白白地提醒他这一点。 贺离棠笑道:“你也知道自己被打入了冷宫。” 玉可卿嘟囔着嘴:“当然知道,不然我逃走做什么?”她说得极其小声,但还是让耳尖的贺离棠听到了。 “那你也知道朕现在就可以治你的罪。” “天下这么大,谁知道还能让你碰上?”玉可卿不满地,“你要是不来宜州多好。” “朕若不来宜州怎么定你的罪?” “那你就定罪吧!反正我和父亲都在这里,你把我们都杀了,今后史书里再一改,今后就没人再知道你娶了玉家小姐,靠玉家军保命,逼退三皇子亲军夺得王位的事了。” 贺离棠本还晴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再说一遍!” “你当年靠玉家夺嫡成功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 贺离棠伸手,用力将她再一次拉扯进自己怀中,毫无温情,结实的胸膛撞得她鼻梁疼! 他狠狠扣着她的脸颊,想要将她的颧骨捏碎般。 “所以朕才这么讨厌你!你和玉子通都是一丘之貉,都以为朕欠了你们,为所欲为。” 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更激起了玉可卿的一丝叛逆,虽然让他捏得很疼,可她却还是扯出了一抹讥笑,嘲讽道:“怎么,献帝陛下受了恩惠还不敢认?当初利用玉家的时候,百般恩情,玉家没用的时候就任意鱼肉?这就是你的帝王之道?” 玉可卿想起往事,所以他或许是一点都不喜欢她的吧,只是因为借用玉家当年的实力,所以才对她温柔备至,而当了皇帝后,也就渐渐淡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或许一直喜欢的是萧珪茹那种女人,相貌妖媚,表面弱不禁风又乖巧顺从,从来只会拣好听的话说,不象她,将门之后,表里如一。 以前听人说女人太过爱恨分明命不好,现在玉可卿是信了。 像萧珪茹那种女人,才是帝王最喜欢的“解语花”吧? 玉可卿是真委屈啊,想着那些年真心喜欢贺离棠,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而现在还狠不下心来,对他的柔情还挂着一份眷恋,也令自己痛恨不已。 她是表里如一的人,也是爱憎分明,不大会掩饰内心的情绪。所以,她咬着嘴唇,就这样鬼使神差地给贺离棠打了一耳光。 贺离棠侧着脸,身上散发出的寒意神鬼莫近。玉可卿却感受不到,此刻,她的心头只有愤恨,如果她注定要下地狱,她恨不能将这个负心人一同拉下,受九重业火焚烧之苦! 贺离棠猛地回头,暴怒的眼睛里露着血丝。手上掐她的力道更甚,真的是要捏碎她骨头那样,甚至让玉可卿有些呼吸难受。 他真的要杀她了吗? 玉可卿笑了,竟然没有觉得一丝难受,似乎他这个样子才是符合自己的认知,他对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真是可笑啊,昨晚还那样的温存,今天就要死了,男人果然很善变啊! 或者说是,帝王都这样善变,伴君如伴虎,一点不假。 她闭上了眼,准备就这样死去,可是,并没有如她所愿。贺离棠突然松开了手,将她紧紧搂住,尖削的下颚抵在她的肩头,鼻梁微微碰触到颈边,不规律的呼吸声似带着哭声,说不出的意味。 他抱着自己的双手在颤抖,玉可卿从对死亡的期盼中醒来,胸膛紧紧相贴,能感受到他仓促有力的心跳声。 “你为什么总要让朕这样,朕不想这样对你,卿儿,”贺离棠抱着她颤抖着,“你为何总要将朕逼上绝路。” 玉可卿晃神了,弄不明白他现在的情况。 她什么时候逼了他?明明受苦的人是她,为什么现在好像他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陛下太狡猾了。”玉可卿不满地道。 太会装了! 贺离棠却是将手臂环得更近,将她紧紧地搂着,视若珍宝。 可惜,玉可卿并没有感觉出来。她还在想,刚才他没有下手,难道是自己还有什么用处? 啊,那就只有是整理军法的用处了,外加在宜州给他暖床! 整军法可以,但暖床,哼!他想都别想! 玉可卿想明白了,神智也清醒过来。贺离棠抱着她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下来,不知道他感觉怎么样,总之玉可卿是觉得有点为难。 他这是做什么?又是用苦肉计?还是美男计? 玉可卿狐疑地想着,她现在可不是当年那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总不会让他抱一抱就乖乖地听他的话,跟他走了。 在宜州的日子疏于打理,贺离棠的唇边已经冒出些许胡茬,在她颈边刺得痒痒的。 “你,是不是该起开了?”玉可卿打破沉静,“让人看到,不好。” 贺离棠一时没有动静,稍后,或许是觉得她说得有理,这才渐渐起身,但没有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脸颊不小心碰了一下,一阵疼痛! 玉可卿嗞声,刚才他太用力了,颧骨附近让他捏出了淤青。 “怎么样?”贺离棠温柔地靠近,指腹又碰触到那个地方,疼得玉可卿龇牙咧嘴。 她瞬间眼眶就湿润了,碰到淤青真的是太疼了啊! 她现在算是知道贺离棠为什么收了手没直接弄死她了。 一定是是为了让她生不如死啊!真是太坏了! 贺离棠抽手,也看到了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淤青。 “是朕太用力了。”他说着伸手轻轻触碰,但玉可卿条件反射地躲开。 一阵无话。 忽然,他的唇贴上脸颊,轻柔得让她心头惊吓,一个战栗。 玉可卿一个寒颤:“陛下,军法还没有整完。” 贺离棠一愣,道:“不急。” “陛下!” 玉可卿惊呼,浑身都在发抖,害怕他接下来的触碰。 这太恐怖了,刚才还要掐死你的人现在对你这么温柔,这怎么看都是有异常吧? 贺离棠这果然是有病啊! “我觉得,”她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不能耽误正事,新军法刻不容缓,要赶紧勤加操练,否则西隶打过来了该怎么办?” 第四十一章 铺张浪费 贺离棠这才抬起头,但依然没有松手。卡Kа酷Ku尐裞網 “你怎知西隶会打过来?”他严肃地问。 “西隶要是不打过来,你何必急于改军法?” “自作聪明不好。”贺离棠道。 玉可卿想要拿开他的手,说:“我本就聪明,这有什么办法?” 贺离棠终于放开了她,轻哼一声:“小聪明不是聪明。” “为人真诚就好。” 她快步离开他身边,到桌前借着一册册军法隔开和贺离棠的距离。 “我要整军法了。”玉可卿说。 贺离棠坐在这看了她很久:“德妃勤勉,朕甚是欣慰。” “陛下说笑了,倒是陛下忘了在这里要隐藏身份,你叫我德妃,岂不是自己暴露?” 贺离棠很满意地看着她,眼神里逐渐流露出惊喜。 “德妃说的是,甚合朕心意,”他道,起身,“早日整理完,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玉可卿没有答话,对现在的他,她有些怕了。 贺离棠走过来,显然是没打算就这样让她脱身,道:“记住刚才的话,在这里你要做一个泼妇,要让守关的将士们各个讨厌你,认为你不可理喻。”!%^* 玉可卿终于忍不住了,问:“为什么非要我做到这个地步?” 贺离棠笑道:“因为朕就是要你被人讨厌。” 是夜,军营里的晚饭玉可卿又没有去吃,一个人拿了点饭菜到房间里简单的吃完。 “白讼师,将军请您过去。”果然,营里的士兵来叫她。 她深呼一口气,抹了抹嘴。(!&^ “知道了。”应下一声,不情不愿地跟他过去。 餐桌上,将士们喝开了,贺离棠也是一样,竟然和他们在豪饮。 “你来了?”莫道津看到她很高兴,忙招呼,“快来快来,今天将军打了野味,都是京城里吃不到的!” 玉可卿有点疲倦,答道:“怎么可能,宫里什么没有?” 贺离棠饶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手中酒杯没有放下,斟满递给她说:“边关军营的烈酒,很久没喝到吧?” 玉可卿愣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为好。 守关将军看了看她,问向贺离棠说:“白讼师能喝酒?” 贺离棠笑了:“当然,她也算军营里出来的人。” 守关将军大惊:“可白讼师是女人,她……” 贺离棠答:“女人又如何?你们又何尝没有妻女?” 一说到妻女,这些将领们都有些感伤。 “唉,要说起来,我已经几年没回去看她们了,不知道小女儿已经长多高了。” 守关将军一声叹气,贺离棠问:“你小女儿多大?” “上一次见到是八岁,今年已经十岁了。” “再过几年就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 “是啊,可是我一直没回去,也不知道我家婆娘替她好好找了没有。”说罢,守关将军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贺离棠说:“得该留心了,尤其是告诫你小女儿长大后千万别遇上白讼师这样的人,否则再好的姻缘也散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嗯? 玉可卿震惊了,但看他平静中带着一抹欢快的笑意,兀自饮酒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心里真是堵得慌。 堵得慌啊! 但最令人心堵的还不仅如此,守关将军一脸严肃,对他的话连连点头,说:“棠公子说的是,本将这就写封家书回去,叫我家婆娘好好管教。” 玉可卿站在这里要吐血。 “棠公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新军法还要修订。”玉可卿道,不愿在这里自取其辱。 “急什么?”贺离棠说,“这杯酒都还没喝,又是晚上,急什么?” “我怕留在这坏了各位的兴致,毕竟我是专门给人做和离的讼师。” “你不出手便好。”贺离棠说,轻松拿下她这个藉口。 莫道津见状,也站出来,劝她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营里就你一位女子,陛下也是关心你。” “关心我?”玉可卿这就想对天大笑三声,贺离棠要是能关心他,天恐怕都要塌了! 不过她还是坐下了,不是因为贺离棠,而是看在莫道津的面子上,怎么说他也是禁军统领,总得给面子。 的确如贺离棠所说,桌上大鱼大肉,都是野味,做出来的口味也甚是诱人。 “能单独给我一个碗么?”玉可卿问,“要大的。” 士兵给她单独拿了只碗,她没有同这些人饮酒,把桌上剩余的很多菜肴打进碗里,看众人喝嗨了,尤其是贺离棠正在与将军拼酒,赶紧抽身,离开了餐桌。 这么多好菜留着不吃,真是浪费! 她想着,脚步不停地朝营里一处安静的地方走去。卡Kа酷Ku尐裞網这里正是厨房,这个点她想父亲应该还没有离开。 “爹?”她悄悄进去,见里面没人,小声叫了声。 在灶台旁边,一个人影逐渐起身,点亮了煤油灯,见到是她,惊讶道:“卿儿?” “爹!” 玉可卿激动万分,放下碗,大大地抱住父亲,“爹,你受苦了。” 玉子通笑笑,胡须上还落着馒头渣。玉可卿朝一边看去,只有一碗咸菜,这样的伙食和那餐桌旁的景致完全不同。 玉可卿哼出口气,拿过带来的碗筷道:“爹,你还没吃的吧,快吃!” 玉子通看了看碗里的菜:“这,这些哪来的?” “爹糊涂了?这都是今晚将军他们吃的伙食呀!”玉可卿说,“剩下了好多在桌上没人吃,浪费也是浪费了,爹你就快吃吧!” 玉子通迟迟没有动筷子,惊讶道:“关内已经快要断粮了,哪里能吃到这些东西?” 玉可卿不以为意,道:“说是今天去野外打的,爹就吃吧,总比这馒头咸菜好!” 说来令人心酸,玉子通的眼角似渗出泪花,他也是戎马一生战功赫赫的人物,现在落魄至此,令人唏嘘,哀叹。 玉可卿倒是很开心,毕竟见到父亲好,她也便好了。但是话说回来,伙头军吃馒头咸菜,将领吃肉,这是不是有问题? “爹,你刚才说要断粮了是怎么回事?”玉可卿问。 玉子通回答:“关里用来做饭的粮饷已经不够用了,这些天只能熬粥食,也撑不了多久了!” “啊?”玉可卿很惊讶,“那今天他们……” “他们?” “没什么,没什么,”玉可卿忙摇头,笑着说,“爹快吃吧,等下我来洗碗!” 爹不会骗她,所以今天那顿晚餐一定是有问题的! 玉可卿肯定地想道,军中粮饷不够,将士一定不会那样豪饮,酒在这个时候也是救命的存在! 而那些肉…… 玉子通已经吃完,她洗着碗,一下没注意就想失了神。 若是在这个时刻真的打了那么多野味一定会做成熏肉,留存下来为以后做准备,绝不会当晚就吃,除非…… 洗碗的声音稀里哗啦,玉子通以为她是没做过这种粗活,伸手过来叫她一旁待着,道:“还是爹来吧,你这双手不是做这种事的。” 玉可卿缓神,不高兴道:“难道爹的手就是做这些的吗?” 玉子通叹出口气:“爹不一样。” 她还是让玉子通赶到了一边,对父亲这样,她也只能沉重地叹出口气。 “爹,你今日受到的屈辱,女儿一定为你讨回来!”玉可卿笃定道,向玉子通深深鞠下一躬,离开了厨房。 外边,一抹暗色的身影迅速闪开,在玉可卿出门前消失不见。 她走在路上,胸中义愤填膺。今晚那餐宴席绝对有鬼,至少是因为官场上那些奢靡的作风,看着莫道津和贺离棠是宫里来的,所以才这样铺张浪费! 甚是可气! 此刻,贺离棠的身影不由在脑海中浮现。玉可卿想着,他这样的帝王还能称得上是明君吗? 他果然是个昏君吧! “哼!”玉可卿忍不住冷哼出声。 真是越想越可气! 回到客房,玉可卿迈进院子,刚要进屋找他算账,忽然间手臂让一个力道拉过去。 “朕好像听见你在骂朕。” 贺离棠的声音响在身后,这想都不要想是什么情况了,玉可卿连忙嘲讽说:“陛下的耳朵真尖!” “你这样夸朕并不令人高兴。” “呵呵,陛下以为谁都要令你高兴?”说起这个,玉可卿就更恼火了,“视百姓于不顾,陛下想要怎样夸耀自己的功德?” 她的话令贺离棠放开了手。 “你这番话有足以令你死一次。”他说。 “那就看陛下是明君还是昏君了。”玉可卿答。 贺离棠转身走进屋内,坐到桌边,扬手道:“朕自然是明君。” 有了他这句话,玉可卿也就放了心,说:“既然是明君,那就该听得进真话。” “真话就是你骂朕?” “真话就是嘉塘关里要揭不开锅了,但陛下却和将领一起寻欢作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她步步压近,甚至低下头将贺离棠逼退到一个很尴尬的姿势。贺离棠朝一侧她的腰间看了一眼,而她自己对这个姿势的奇特性一点也没意识到。 “关内餐食都是营里自己决定,朕从未下过要求。”贺离棠道。 玉可卿就笑了:“陛下说这话不觉得羞耻吗?嘉塘关是什么样僻壤的地方,莫道津和你又是什么样尊崇的身份,要是将军他们怠慢了你,等回到京城难道会有他们的好日子?” 第四十二章 恨从心头起 四目相对,贺离棠的眼神泛着光,让玉可卿一下子脸红了。 连忙离开,退后一步。 “我,我只是说了实话,你要听不要听,随你的便!” 谁也没有说话,这样的沉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转头看贺离棠,他沉默不语,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说的这些朕会让莫道津去落实,”贺离棠说。 “落实,什么?” “嘉塘关中,若因京城来人便铺张浪费,的确不是好现象,”贺离棠道,“朕自会纠察此风气。” 听他这样一说,似乎今晚的事他真的不知情。 玉可卿看着他,本来一副怨气要好好地指责他一顿,但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种风气朝中早就有了,很多官员效仿,也怪不得守关的将军。”玉可卿还替这里求起了情。 一身感叹:“所以位高权重总是难听到真话,知道真相,明明有心做好事却被下面的人糊弄,也就变得迂腐不堪了。” 烛光里,贺离棠微眯双眼,灯光的氤氲打在眼皮上,带上了别样的味道。 “德妃能如此体恤朕,实乃欣慰。” “谁体恤你了?”玉可卿犟嘴不认,“我只是说了实情,所以自古明君都需要忠臣进谏,要有敢说真话的臣子,才能真正的国泰民安。”!%^* “那日你说要彻底了解嘉塘关方方面面的事,朕准了。” “陛下?” “朕记得与六部批了足够的军饷,嘉塘关作为边境重要的关卡,无米可炊,必有原因,”他说,“朕可令常白止协助,他作钦差大人来到这里,正是要处理这些在京城里听不到、看不见的事情。” 玉可卿动容了,没想到今晚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贺离棠不再与她讨论这个问题,脱下衣袍,准备就寝。(!&^ 看看窗外,时间的确也不早了。 她走到床边,打算躺倒虎皮上就这样和衣而睡,忽然贺离棠的声音响起:“睡地上干嘛,过来。” 玉可卿浑身一个战栗,楞然抬头:“不是陛下你让我睡这的吗?” “都睡过了,朕不在意。”? 玉可卿却自顾自地躺下,侧过身说:“我在这里睡得挺好,不用挤陛下的龙床。” “这在嘉塘关,不是朕的床。” “边关要塞床小,怕挤着陛下,惹陛下不适。” 她打定主意了要睡地上,闭上眼正要入睡,忽然整个人被提到了空中,贺离棠站在她的身后直接将她抱了上来。 “陛下?”玉可卿惊讶,整个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床上。 贺离棠说:“你既然已经是玉可卿,就当和朕一同睡床上。” 他一本正经的话让玉可卿面色羞红,别过脸去:“陛下不要说玩笑话了,不论我是不是玉可卿,我都没有和陛下同床共枕的福分。” “你是德妃怎没有这福分?” “陛下多久没来过了可还记得?” 她一句话成功的令场面变得尴尬。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也是想起了往事,稍稍起身,有一些别扭地说:“现在是在宫外,不一样。” 玉可卿却不放过,仍旧地道:“有什么不一样?不还是陛下讨厌我么?假如现在不在宜州,陛下难道还能去冷宫见我?” 贺离棠偏着头,轻声说:“不会。” 玉可卿心头瞬间堵了,一口气卡在这里,说不清缘由:“所以了,我又怎么敢奢望和陛下同床?你是皇上,自然可以羞辱我,可是我却不见得非得受这份羞辱。” 不等他回话,玉可卿忙又道:“总之你就是会用死来威胁人,如果我不接受这份羞辱就要死,那我宁愿去死,大不了下辈子再来理这番恩恩怨怨!” 时间一片静默,鸦雀无声。玉可卿和他在军营的夜里对峙,虽然没有斗争的火花,但却散发出令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你认为和朕同床就寝是羞辱?”贺离棠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很疑惑着,“是朕羞辱了你?” 玉可卿满脸委屈,低下头说:“难道不是?你明明一点都不喜欢我,还要做成这样做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自己也听不见。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而刚才的困意也不见了,就这样干坐着。 贺离棠道:“朕从未不喜欢你。” 一句话,将玉可卿低落的心拉到了天上,不可思议地震惊地看着他。 他又道:“只是不喜欢玉子通。” 玉可卿一怔,半天没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贺离棠言之凿凿,坦诚真挚的眼神示意她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 所以他是在说他讨厌她的原因是因为父亲? 玉可卿还是不信,确认地问:“所以你喜欢我但是讨厌父亲?他可是我爹啊!你怎么……” 他怎么能分裂地这么好? 贺离棠拉近了她急切地说:“朕也不想这样,可是你爹想要谋权篡位背叛朕,你要朕怎么办?” 玉可卿愤怒地打开他的手臂道:“父亲绝不可能这样!” “玉可卿,你冷静点!家国之间要是你你怎么选?你以为朕知道这些事后不痛心吗?” 贺离棠终是和他坦白,眼神焦急而痛苦,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不说这些了,早点睡吧,边关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他流露出一丝倦色,但玉可卿浑然沉浸在惊讶的情绪里,丝毫睡不着。 “贺离棠,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我爹谋权篡位,我爹怎么背叛你了,你把话说清楚!” “今天不要说这些。” “你都提到了这些事你要我怎么不说?”玉可卿发飙了,怒得气喘吁吁,“我爹为了大贺,为了你辛苦操劳,到头来却落得个谋权篡位?你把我爹一贬再贬,现在就是个伙夫,你说他谋权,篡位?” 她整张脸都因不可置信地扭曲在一起,愤怒中带着对他的失望:“一个伙夫都能对你献帝陛下谋权篡位,你现在这么弱了吗?” 贺离棠沉重叹息道:“别说了。” “你放开,我要说!”玉可卿打断他的话,“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被打入冷宫也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因为在你眼里我玉家一门忠烈其实是乱臣贼子,而我这个乱臣贼子的女儿就只能被关进冷宫,一辈子孤苦受人欺凌,在宫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这样过才是我玉可卿该得的吗?” 她满腹委屈一夕发泄:“你可知道冷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宫里有多少人想要踩在我头上对我吐口水,恨不得我生不如死?” “所以你应该搞好人缘,这不能怪朕。” “呵?”玉可卿简直像听笑话似的。 宫里那些势利小人为什么针对她,还不是因为她和他的关系匪浅?因为她是他的发妻,从宫外一直走到宫内,所以那些人认为只要她玉可卿还在,后宫里就绝无她们的出头之日! 而这些,他竟然说都不怪他? 难道要怪她当年为什么要嫁给他? 玉可卿咬牙切齿:“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嫁给了你。” 贺离棠最要面子,尤其是当了皇帝以后,面子简直大过天,所以,当玉可卿这样说后,不出所望地看到他的眉心又皱了起来。 可是下一刻,刚皱起来的眉头立即散开,更加是添了一抹惊讶,渐渐恐慌。 “你,就这样恨朕?”贺离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里流出的血泪,鲜红的,倒分不清究竟是不是血了。 玉可卿并没有意识到,只觉得世界都变成了红色,惨淡凄凌。 要是她没有嫁给他; 要是他没有成为皇上; 要是…… 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假设,事实就是事实,她改变不了,也改变不了贺离棠而今的变心,以及对玉家“乱臣贼子”的认知。 “我恨,贺离棠,我真的好恨,”玉可卿恨得话都要说不出来,舌头在口腔里打结,“我和父亲怎么就看上了你这只白眼狼,我为什么要将一生托付在你身上,害了父亲,害了自己,害了玉家满门!” 她气火攻心,连眼睛也泛红起来。 贺离棠惊得睁大了眼,也开始害怕起来,忙劝阻她说:“你先松口,张开。”他怕她一时控制不住,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玉可卿此时就像地狱的罗刹,好像是从十八层无尽深渊里爬出来找他索命。贺离棠自是直到她性情刚烈,但未料到竟然会到这种地步。 “卿儿,你先松口好不好?不要伤了自己。”他劝说,但无济于事,对她咒骂自己的话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根本不去在意。 玉可卿这一下倒是听话了,松开了口。贺离棠也松了口气,但是立刻,肩膀一阵剧痛,玉可卿是松开了自己的口,但下一刻就咬住了他的肩头,咬出了血,还是死死不放。 贺离棠忍着疼,但她这副样子,自己倒是不愿意去制止她,甚至胸口涌上一股怜惜之情,想着要是这样能让她恢复平常倒也不错。 不知道咬了多久,贺离棠的肩膀已经麻木了,而玉可卿也咬累了,渐渐松了口。 她睡着了,头沉重地从贺离棠的肩头落下来。 第四十三章 无意透露 贺离棠看着她,脸色苍白,一脸憔悴,忍不住伸手替她擦拭掉脸颊上的血泪。 “就恨到这种地步吗?”他再问了一次。 “你会后悔,”玉可卿闭眼呢喃,最后叫了声,“贺离棠。”再也无话,也不知这一句是不是她的梦话。 翌日清晨,玉可卿醒来,感觉眼睛很疼。 她躺在床上,昨晚的事情依稀浮现,但记不大清了,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幅片段划过。 “唔。”她睁开眼,但立即又闭上了。 她这是怎么了?好像眼睛要瞎了! “有没有人?”她大叫了一声。 “来人啊,有没有人!” 外边,莫道津闻声进来,看她坐在床上一副慌张无措的样子,忙道:“我在,可卿,我在。” 听到莫道津的声音,玉可卿欣喜万分,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忙道:“快去找白草堂来,快!” 莫道津不明白:“为什么要找白神医?” “让你去就快去啊!”玉可卿急了。 莫道津一时没明白,还不愿意走,但转过身,发现床上与枕边零零散散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瞬间明白了什么,连忙起身。 “我这就去请白神医!”他连忙抽手,说着就离开了房间。!%^* 失去了他的手,玉可卿下意识地感到恐慌。她闭着眼,弄不清楚是怎么了,但想起对贺离棠的恨意,心里后悔无比。 再怎么恨他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啊? 玉可卿叹气,重新躺回去。 她果然是大傻子! 贺离棠同守关将军议完事回来,看到白草堂在屋内,心生不快,道:“神医怎会过来?”(!&^ 莫道津守在一边,面容忧愁,忙劝阻他说:“陛下……” 话没有说完,白草堂站起身,比他更加不愉快,冷哼:“草民怎么会过来,陛下就没话说?” 床上,玉可卿躺着一动不动,眼上被上了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 贺离棠的眼睛睁大:“这是……” “草民也想问陛下,娘娘这是怎么了?” 贺离棠想到了昨天晚上她流血泪的样子,眉头骤然皱紧,十分不悦。 “她怎么样,可有大碍?” 白草堂又是一声冷哼:“大碍说不上,但眼睛差点就瞎了,不知道娘娘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事,能令气血攻心,血泪上涌,伤了视力?” “你说她会看不见?” “草民是说差点。”白草堂说。 贺离棠送下气来:“好好诊治,朕有重赏。” 白草堂再是一声冷笑:“陛下若早有惜人之心,又何必花费重赏,娘娘也不用遭此一难了。” “朕的事不劳神医关心。” 白草堂鞠躬告辞,留下一包药后便离开了军营。玉可卿一声呓语,贺离棠忙过去,握住她的手。 “朕在。” 听到他的声音,玉可卿的嘴角瞬间下扬,不愉快地甩开了他的手。 要是放在往常,莫道津可能就笑了。但是现在他不敢笑,忙道:“营里还有事找我,我这就去办。” 脚下溜烟,这就跑了去。 贺离棠没有管他,只顾看着玉可卿说:“你说你是何苦,就算再恼朕,也不该像昨夜那样。” 听了他的指责,玉可卿的嘴角下扬的弧度更大了。贺离棠立刻捏住了她的嘴角,轻声:“伤了眼睛还不放过自己,有本事就睁开来骂朕。” “我倒是想睁开。”她终于说话了,轻轻开口,一声叹气。 “真正聪明的人都是伤人不害己,你倒好,还未伤到别人自己就倒了,怎么连三年前都不如?“ “三年前我怎么样?在陛下眼里,三年前我是伤人不害己?”玉可卿问。 贺离棠想了想:“也不是,你伤人,但最终还是害己了。” 玉可卿这就笑了,问:“陛下说我伤了谁?” 贺离棠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道:“很多人。” “很多人?”玉可卿一下又激动了起来,眼睛又疼了,直皱眉头。 “不要激动,朕在这里,听你慢慢说。”贺离棠稳住他,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他这样温柔又熟练的动作令玉可卿一时的晃神。 是了,照顾人贺离棠曾经也是很熟练的,不过是要追溯到他即位以前了。 想到过去,玉可卿心头又泛酸了,酸得牙疼,酸到眼泪又忍不住要出来了。 贺离棠还在说:“朕就在,你要说什么朕都听着,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眼睛,再来骂朕也不迟。卡Kа酷Ku尐裞網” 说来奇怪,他这样说着竟然玉可卿觉得好笑,一下就笑出了声。 他可是陛下啊,哪有劝人来骂他的道理? 所以玉可卿一下就不生气了,即便有气,这一下也掩下去了。 “开心了?”贺离棠问,“你的眼睛这么漂亮,要是瞎了,以你的脾气还不要气死?” 女人都喜欢被人夸,玉可卿也不例外,哪怕她想要装作严肃,但还是没能憋住,嘴角不由上扬,破了功。 贺离棠的嘴角也配合似地扬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再说话。 房内安静下来,渐渐的,玉可卿睡着了。听见她沉稳的呼吸声,贺离棠这才起身,离开床边,到书桌前翻看她已经整理好的卷目。 贺离棠很满意,一边看一边点头,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竟然做的不错。”一声赞叹,自己坐下来,提笔开始接着她的字迹往下写去。 傍晚,一直在宜州城滞留的常白止回来了,带回来几个城里的讼师,前来拜见说:“公子,讼师已经带来了,只听白讼师安排。” 贺离棠这才停笔,床上的人还在睡,一动不动。 “出去说。”贺离棠道,带着他来到门外。 常白止一点疑惑:“白讼师她……” “她有伤,行动不便,那些人就交给朕,朕自有安排。” “臣,遵旨。” 贺离棠回屋,拿出尚未整理好的卷目,将任务一一安排,这才回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 白草堂再次出现在屋内,贺离棠的脚步怔了一下,问:“神医怎么又来了?” 白草堂手没停,拆下玉可卿眼上的布条,问:“娘娘难道不需要换药?”他手法熟练,很快换好,玉可卿的眼皮被药泡肿了,很是难看,似察觉到贺离棠靠近,她很不适应地恩哼了一声,似是让他走开。 “陛下还是回避吧。”白草堂道。 贺离棠问:“朕为何要回避?” “因为娘娘不高兴,陛下想让娘娘早些好吗?要是让娘娘再受气,就算是我,也难能护住她这双眼。” 这一下把贺离棠说住了,他迟疑了片刻,真的转身离开了房间。等他离开,玉可卿这副不安的神情才得以安稳下来。 白草堂一声叹气:“你啊,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要是早不在意他了,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我可能上辈子欠他的。” “人就一辈子,没什么亏欠。” “那我这辈子就亏了,人生没希望了,还是去死好了。” 白草堂手上一顿:“怎么突然这么悲观了?还是不愿意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气到流血泪,你也是够了!” “白草堂,我已经够难过了,你还要羞辱我吗?” “不讲你你不长记性,”白草堂轻轻在她额前戳了一下,“我看你不如学学那如妃,撒个娇,或许能少你许多灾难。” “做梦!”玉可卿想都没想立即否决,“谁要像萧珪茹那样?表面一套,暗地一套,也只有贺离棠这种傻子才会信她!” 白草堂叹气:“可男人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没有办法。” “那你会信?” “我也是男人。” 玉可卿有些郁闷了:“白草堂,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只可惜啊,如妃娘娘已经嫁人了。”白草堂颇为遗憾地道。 “你,白草堂,你也是瞎了眼了!”玉可卿忿忿不平。 白草堂笑着按住她:“男人都是好色的,如妃娘娘长得那样秀美,我只要还是个正常的男人就会喜欢的,更不要说陛下了,坐拥天下的人,又怎么能抵挡得住那样的角色?” “哼,男人果然都靠不住!” “你这样说又错了,我只是说如果,但真要叫我成婚,我也不会答应,”白草堂笑道,“所以,在你这,我应该是最靠得住的男人。” 白草堂露出了一丝奸邪的笑意,眼神轻轻偏向后侧,正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贺离棠。 “啊,是了,你在宫里可没少被如妃娘娘欺负,现在眼瞎了,就更欺负不回去了,唉。”他故意说给贺离棠听,面朝着她,是宠溺的笑意。 但玉可卿看不见,以为是嘲讽她,顿时像炸毛的小猫,伸手一顿乱挠,说:“白草堂,你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贺离棠欺负我就罢了,你也欺负我!” 白草堂换好了药,收拾东西起身:“你要是从现在起安分听我的,我妙手神医还能保你一双眼,时间不早了,草民告退。” 他自称草民,不用想,一定是贺离棠那个混蛋回来了。 白草堂朝贺离棠行礼,这才真正的离开。贺离棠走过来,看着换好新药的她,径直问:“宫里你受了如妃的委屈?” 第四十四章 陛下可能想毒死我 玉可卿又开始装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卡Kа酷Ku尐裞網 “你是伤了眼,又没有伤到舌头。”贺离棠道,低头看着她。 玉可卿都不用睁眼就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怒气,刚才和贺离棠说萧珪茹的坏话一定是让他听见了,这下他是要为萧珪茹讨个公道? 为远在京城的萧珪茹? 玉可卿想着,不禁笑了一下。 也是,以前宫里传到他耳朵里的都是萧珪茹受了她的欺负,像萧珪茹那种外表娇弱的千金小姐,谁不会认为是她玉可卿欺负人呢? “你说如妃怎么欺负你了?”贺离棠倒是对这个问题紧追不放。 玉可卿终于开口,问:“我说了难道陛下会信?” 她这一句话令贺离棠沉默了。对他的反应玉可卿也是早有料到,所以即便他再沉默,她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贺离棠说:“你不说出来,朕怎么知道会不会信?” 玉可卿叹口气说:“那事情可太多了,我得好好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说。” 时间一片沉默,很久过去,她也没有说出话来。 贺离棠等得有些怀疑了,催她一声:“怎么还不说?”但她,已经呼吸平稳,竟就这样睡着了。 “呵!” 贺离棠扬唇轻笑,脱下衣袍也就寝。!%^* “今夜让你说你不说,今后可不要怨朕。” 说罢,侧身而卧。 作为病人,玉可卿在床上一躺就是七日。 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之白草堂替她拆下眼前的白布时,她隐隐约约的看见很多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卡Kа酷Ku尐裞網 “恭喜,眼睛保住了。”白草堂贺喜说。(!&^ 玉可卿眨了眨眼,让药草和布条遮了七日,现在一时间还难以适应光亮。 “她怎么样?”贺离棠走过来问。 “一切都好,再辅佐药汤每晚睡前热敷两个月,注意休息便是。”白草堂道,恭敬行礼。 “嗯。” 贺离棠简简单单的一声,玉可卿朝他看去,人像还有点模糊,但看到他身后有人拿走了她整理的军法,顿时就急了。 “放下来,那是我还没整理完的!” 那人没有理她,直接那东西走了出去。贺离棠按住她的肩膀,告诉她说:“已经做完了。” “做完了?这不可能啊!”玉可卿惊讶。 “做完了,你养病七日里,朕已经安排人全部整理,今日送去给守关的将领。” 玉可卿怔然不已,悻悻地说:“看来我还是耽误了陛下的事情。” 唉,恐怕贺离棠又要换着法子整她了吧? 房间里的闲杂人等依稀走完,很快,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怎么样,看东西还模糊?” 玉可卿摇头说:“已经适应了。” 她恢复如常,一双灵动的眼睛似乎比之前更好看,贺离棠叹息道:“那就好。” 这七日里她看不见,贺离棠倒是真的顾念她的病情,没有再气过她,也什么都顺着她,让她感觉有点不真实。 现在能看见了,他站在面前还是一副依着她的样子,倒是让她觉得非常别扭。 和一点伤感。 现在军法都整理完了,那还要她做什么用?说不定今日就是她更惨痛日子的开始啊! 她一脸不快全都看在贺离棠的眼里,问:“还感觉不舒服?再把白草堂叫回来?” 玉可卿哀伤叹气:“不关白草堂的事。” 是她自己心里堵得慌。 她说:“刚才我想了一会儿,呃……嘉塘关里铺张浪费,奉承上级的事情……” “常白止已经在查了,军部的命文很快也会下来。” “呃……”玉可卿吞咽了口口水,立马又想到一个,“还有,还有嘉塘关里,关里,哦,我总得去核一遍新军法。” “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贺离棠一个眼神,玉可卿立即安安稳稳地坐下,嘴角不愉快地都能挂油瓶了! 她要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贺离棠就要不放过她了,她才刚刚养好伤,还不想这么快就去死啊! “你倒是有什么不满意?”贺离棠问,看着她这一副奇怪的表情,忽然道,“在这里难道还有宫里的人,你一天不闹腾就不舒服?” “陛下以为我想闹腾?”玉可卿直言说,叹口气,“算了,我还是给你去找西隶细作吧,玉家绝不可能做出卖国的事情,要是真的有,也一定是别人栽赃陷害。” 她这话倒是引起了贺离棠的兴趣,他问:“你想为玉子通自证清白?” “陛下不愿意给父亲一个清白,那不就只有我来证明了?”玉可卿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感到委屈,天下谁都可以怀疑玉家的清白,但唯独他怀疑,就不能接受。 “可以,”贺离棠答应得爽快,“若你真能证明玉子通没有私通西隶,朕便信你玉家一门忠烈。” “就只是信?”玉可卿心中不平,“你冤枉父亲,让他受这么多的苦,你至少还要向他道歉!” 贺离棠看着她,稍想了会儿:“若真是冤枉了玉子通,朕可以道歉。” “哼!”玉可卿没好气地哼了哼,别过头去。 难道他不是应该要道歉的吗?说得好像是自己强迫了他似的。 “但你得证明出来才行。”贺离棠又道。 找到了正事,玉可卿就认真起来了,问:“陛下先得拿出认定父亲通敌的证据吧?玉家被封为安邦将军府,要是没有什么佐证,陛下会这样看待玉家?” “你真打算参与此事?”贺离棠再次确认。 “当然!”玉可卿说,“事关玉家门楣,你难道要我就这么认下玉家满门的谋逆罪?” 贺离棠抱拳打量了她一会儿,松开手,忽问:“那你可愿意随朕回京?”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玉可卿说要想一下,就一个人到了屋外,沿着军营的栅栏散步。 大门外,一个赶着车风尘仆仆的人过来,一边看一边擦汗,见到玉可卿忙叫下她。 “姑娘,姑娘留步,情问这里是嘉塘关吗?” 玉可卿停下来仔细打量这个人,他穿着湖蓝色长袍,束着书生一样的发冠,看上去十分儒雅。 在他身后,大大的马车像是商队运货用的。 “你是商人?”玉可卿直接问。 那人惊喜:“姑娘,你怎么知道?” 玉可卿笑了笑,指着他的马车问:“卖的是什么?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你要出关去西隶卖货?” 那人却是笑着摇头:“不去西隶,前几天城里张榜寻药材送到嘉塘关的驻扎营,我正好有,衙门订了货,我这就送过来了。” 玉可卿好奇,上前掀开布,盖着的是好几个大箱子! “什么药材?”她好奇地问。 “治跌打损伤的,还有活血祛瘀的几位药,姑娘,这里到底是不是嘉塘关的驻扎营?” “是,”玉可卿点头,“不过营里看得紧,你有令牌吗?” “令牌?”那人茫然地摇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秦述。” 玉可卿再次打量了他一番。 “你在这等等,”她说,“我进去给你问问。”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军营,没有人拦她,可是等秦述过去的时候,一小队士兵毫不留情地将他扣了下来。 顺带的还有那一马车的药。 一会儿,守关将军带着莫道津和白草堂出来,守门的士兵禀报:“报告将军,抓到一个可疑分子!” 守关将军忙说:“混账!那是送药的药商,速速放人!” 几个箱子的药材平放在地面上,玉可卿惊呆了,万没想到这些竟然都是贺离棠定的货! 莫道津出面处理此事,问:“东西放这,钱那边先给了没有?” 秦述回答:“给了一半,还有一半……” “拿去,”贺离棠直接甩过去一个钱袋,“赶紧离开,若在四周徘徊,以细作处斩!” 秦述接下钱袋,顿时被他的话给说懵了,吓在这里忘了动弹。 贺离棠冷声:“还不快走?” 秦述让人架了出去,同他一样懵的还有玉可卿。她看着贺离棠,很不理解。 他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莫道津带人出去,玉可卿问:“你这是做什么?你又不是大夫?” 贺离棠不紧不慢,随口道:“你前些日伤到眼,白草堂说要上好的药材,好得快,不会留下后遗症。” 玉可卿大惊:“难道是为了我?” 贺离棠低头,唇边一抹轻笑划过:“可不就是为了你。” “贺离棠,你疯了?” 玉可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蓦然想起那时他把她推下水害得她也病了好些天,他也是送来了药材,同样是上乘的。 但这不对啊! 他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好的啊? “你是不是打算药死我?”玉可卿终于把心里的这个猜测问出来了。 是药三分毒,药能治病,也能杀人啊! 贺离棠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人不知好歹也要有限度。” “我不知好歹,我,”玉可卿一时无言了,“可我的眼睛已经好了呀!” 贺离棠说:“白草堂不是还留了两个月的药汤热敷?军营里没那么多药,嘉塘关地处偏僻,商品进出一趟很不容易,何况营中还有这么多将士,难道要让你一人独享了军中备下的药?” 第四十五章 参她一本 玉可卿再一次被他弄得无话可说。卡Kа酷Ku尐裞網 军营里原本挤压给她的工作一下子全没有了,玉可卿无所事事,无聊极了。 她说要给父亲证明清白,洗清冤屈,可是贺离棠不让她离开军营,她不能出去,怎么给父亲证清白? “可恶,贺离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玉可卿喃喃骂道,抽起旁边掉落在地的树枝,狠狠朝地面上抽着。 附近,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谁?” “卿儿。” 玉可卿惊讶道:“爹?” 过来的人正是玉子通,他没有换下厨房里的那身衣服,手里提着一个荷叶包包。 “爹,你怎么过来了?”玉可卿忙过去扶他。 玉子通说:“听说你前几天大病了一场,爹被看着,不能来看你,今天得空,听说你在这就带了你最喜欢的荷叶鸡。” “荷叶鸡?”玉可卿瞧着他手里的这个荷叶包包,满心欢喜,“谢谢爹!” 玉子通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问:“好了吗?听说病得很重。” 玉可卿摆手:“不是病,只是一点小伤。” “小伤?伤到了哪里?” 玉可卿哭笑不得:“没伤到哪里,爹就放心吧,我可是活蹦乱跳的,你看!” 她在玉子通面前转了个圈,极力做出一副已经完全没事了的样子。 “真的没事?”玉子通仍然不大相信。 “真的没事!”玉可卿说,心想即便有事也不能告诉父亲,让他着急呀? “好,好,卿儿你没事就好。卡Kа酷Ku尐裞網”玉子通叹气,就这一旁的大石头坐下来。 玉可卿吃着荷叶鸡,香气扑鼻,也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玉子通道:“慢点吃,不够爹再做。” “爹做得真好吃!” “都是军营里的土做法,你小时候就爱吃。” “但离开军营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玉可卿说着,忽然想起了那件事,问:“爹,你有何西隶的什么人来往么?” 玉子通一愣:“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玉可卿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他说:“贺离棠说你勾结西隶,谋反叛国。” 玉子通一向是好脾气,这一下也是怒了,震惊地站起身说:“什么?” 看到父亲这个反应,玉可卿的心里就踏实了,道:“我也说他弄错了,但是他说有证据。” 她停了一会儿:“爹,你和西隶那边,真的没有往来?” 玉子通大惊:“我们玉家世代忠良,你也不信爹?” “没有。”玉可卿紧闭双唇,不敢再说一个字。 一会儿。 “爹,我会叫贺离棠拿出指正你通敌的证据,”玉可卿说,“但爹一定要是完完全全清清白白,就连一个西隶的友人都不能隐瞒我。” 不远处的客房,贺离棠坐在房内听莫道津禀报。 “她真是这样说的?” “千真万确,”莫道津回答,“娘娘应该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而玉将军恐怕也真是被冤枉。” “呵呵,笑话!”贺离棠冷笑道,“就算玉可卿不知情,玉子通难道就没事了?想给玉子通辩解,倒也是没浪费她在宜州学的一身本事。” 她在宜州学的不就是律法诉状吗?为民请命,给人打官司做辩解,干的就是这个! “陛下,娘娘恐怕会赢啊!” “嗯?” 贺离棠不悦的一声,莫道津立即闭口。 贺离棠一声叹:“要是她真的赢了,朕倒也是安心了。” 一件事说完,莫道津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折,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还有宜州的事,太守府杨子端呈上奏章,我从驿站截的。”莫道津说。 “你先看了没有?” “地方官上递的奏折,臣不敢看。” 贺离棠没有说话,翻开查看,这一看,嘴角的笑意渐渐浓了。 他诡异的笑着,似高兴,又似不高兴,总之奇怪的很,眼角处似乎还闪露出一丝精光。 他恭敬地等着,等贺离棠提及这封奏折的事。 “知道杨子端上书奏什么吗?“贺离棠问,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不知。”莫道津说。 “他要参玉可卿一本,告她蛊惑民心,扰乱宜州治安稳定。” 莫道津这一下顿时知道贺离棠诡异的笑从哪里来的了:“原来是关乎德妃娘娘,只是,杨子端他作为一方太守,为什么要去参娘娘一本,娘娘她……” “她在宜州专为夫妻做和离诉,劝分过不少人,配婚令马上就要颁布下去,他这是明哲保身,”贺离棠说,“顺势除去这个影响宜州婚亲率,殃及他仕途的眼中钉。” 他纤长的手指指在奏折上,一下一下的敲击,像是心里拨动的算盘珠子。 莫道津惊慌问:“那娘娘怎么办?” 贺离棠不紧不慢:“她敢私自离宫,还敢拆官府配的官婚,这点小事就应该受得。” “可是,这样娘娘离宫在外的事就暴露了。” “所以你不是把奏折给朕拿过来了吗?”贺离棠问,看他还不理解的样子,明说道,“奏折朕收到了,怎么处置她完全是朕的事情,朕可以公开,也可以不公开,但是对她那……” “陛下是想以此再逗娘娘一回儿?” “嗯?” “臣,妄言。” “是要吓她一吓。” 时间将近黄昏,贺离棠对着这本奏折依旧是觉得好笑。 “宫里不安分,到外面来也不知道收敛,闯出这么大的事,蹦跶得像条鲇鱼,你是真的打算离开皇宫永不回宫还是对朕欲擒故纵?” 他说着更是觉得好笑:“你这样迟早有一天会被衙门推到朕面前,即便朕不来此地,你就见不到朕?与人诉和离?怎么想的?” 贺离棠觉着可笑,也是心情大好,总算是有一个明正言顺可以整治她的理由了。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才行,否则总这么嚣张,真翻了天了? 然玉可卿对房间里的阴谋毫不知情,在营里向许多人问了边关和西隶的情况,直到天黑才回到客房。 此时,贺离棠正在桌边读书,等候着她。 看到他在,玉可卿本能地一楞,问道:“陛下这么早就回来了?没跟将军喝酒?” “不是说喝酒铺张浪费,你知道,朕从不铺张,更不浪费。” 玉可卿尴尬地笑了笑:“陛下说的是。” 她找地方坐下来,移来笔墨,将今日的听闻一一记下。 “写什么?” “和陛下有关吗?” “要是你写给白草堂的情书,朕可不看。”他道。 玉可卿脊背一凉,忙停下笔,惊呼:“陛下今日又抽的什么疯?我同白草堂是清清白白的友人!” 贺离棠也是一句玩笑话,做到她身边来,眼神瞄了一眼她的字迹,便知道她写的什么了。 “今日眼可还疼?”贺离棠问。 玉可卿看着他说:“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贺离棠掀开袍角,笑道:“既然不疼了,就该来论一论那件事,你在宜州骚扰官府,怂恿百姓夫妻和离,影响宜州姻亲稳定,这笔帐,德妃想要怎么算?” 玉可卿微怔:“原来是说的这件事。” “嗯?” 她没想到贺离棠会突然提起这个,说道:“这些年我被人冤枉已经够多了,这都是官府的错,乱点鸳鸯谱,本来就不是该在一起的人,不离做什么?” “不是该在一起?”贺离棠挑眉,“你没见过他们的夫妻生活,怎么知道不该在一起?朝廷官媒指配婚姻早已有之,稳固家庭,休养生息,你这么一闹,百姓都不成婚,没有人口,你要西隶来看朕的笑话?” 玉可卿不服:“我也没有叫百姓不成婚,只是,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追求幸福?” “是!难道因为暂时没有姻亲在身上,所以就要接受官府强行指配的配偶成亲?哪怕缺胳膊少腿,哪怕是个酗酒又赌博的烂鬼,哪怕天天要遭到毒打也要忍着过一辈子么?” 她说这番话时眼睛里流露出炯炯的神光,是贺离棠很久没有见过的了,差点忘了曾经她也是这样清澈又热情的人。 “你在为那些女子不值?”贺离棠问。 “男子也是一样啊!”玉可卿说,“在我这里,男子女子都是一样,平民百姓很苦的,每天操心柴米油盐,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坐拥天下,睁开眼就什么都有了,也从来不会被强迫做什么?” 贺离棠笑了,原本打算弄一弄她的心思从心里消散,只道:“天真。” “我哪里天真了?” “是啊,你应该是一个毒妇。” 玉可卿撅着嘴:“你就直说吧,跟我提这个事是要干什么?要是你想来整我就尽管来吧,总之做这些事我是不后悔的!” “还学了匹夫之勇。” “谢谢。” “朕可不是夸你,有勇无谋,三年里你学到的就是这些?”贺离棠问,“什么事都以为可以一死了之?《大贺律法》难道就教人蛮横,回京后朕定要修律了。” “那你要做什么?”玉可卿不解,“《大贺律法》教人讲道理,讲正义,是从民生考虑,维护真正的太平。” 贺离棠揽住她的腰:“你果然欠调教,是朕的错。”说着,提起她来,径直带上了床。 第四十六章 摸不透的心 “禽兽!” 大亮的天,玉可卿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狠狠地控诉贺离棠昨晚极其恶劣的行径! 太阳已经照进了屋,就洒在她的肩头,暖洋洋的,也更是升起了她心里的躁火。卡Kа酷Ku尐裞網她身上处处是瘢痕,尤其是脖子。 这就是他说的调教吗? 果然是禽兽啊! 玉可卿从床上爬起来,一脸的不高兴。贺离棠那只禽兽早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又去干什么了。 “又忙什么事?找奸细?”玉可卿独自自语,穿好衣服,也出门去。 嘉塘关的大营门前。 “白讼师,将军有令,你禁止出营。” 守关口的将士把她拦下,两杆铁枪闪着寒光,让人不由战栗。 玉可卿站在军营的出口,吃惊问:“禁止我出去?” “白讼师请回吧!” “我,军法都整理完了,为什么不能出去?”玉可卿不服。 “请回吧!”将士的态度依然坚决。 军令如山,玉可卿懂。 “呼。”她深深地叹出口气,没有再争辩下去,转身回到了营地。 但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又不是驻守边关的兵,更不是什么犯人,怎么就不能离开了? 营地里将军们的议事厅,玉可卿就这样闯了进来。 “何人擅闯议营?”一声大喝,里面一片拔刀的声音。卡Kа酷Ku尐裞網 “我找将军,我是犯了何事,怎么就不能出营了?” 守关将军按下身边的副将,站起来回玉可卿道:“白讼师请坐。” “将军在议事我就不坐了,我只是来请将军放我出关,营里太闷了,想出去走走。”她说。 “可卿。”莫道津细微的声音响在她身后,玉可卿转头,这才发现原来莫道津也在这里。 他拉过她,转过身向守关将军道歉道:“白讼师性情直爽,将军不要在意。” “莫统领,关外正在严查,这是新军法的要求,白讼师这样闯进来责问,你说……” “白讼师此前大病一场,将军莫怪。”他躬身,立即将玉可卿拉了出去。 到了门外。 “你这是在做什么?议事厅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不知道?” 莫道津哀叹:“你现在怎么这么冒失,要不是我在那,说不定你现在就已经被拉出去,喀嚓!” 他大手一挥做出砍头的姿势,玉可卿憋了一口委屈气:“我为什么不能出去?从来这里第一天起,守关将军和那些将领就对我不满,现在还限制我的行动,你也该知道在军中被限制自由意味着什么?军营里只有犯罪了的人才会被限制出营。” 玉可卿生气的道理莫道津明白:“可是,还有一种情况你就没想过?也许是因为正在打仗呢?” “打仗,难道西隶现在打过来了?”玉可卿大吃一惊,“情况怎么样?嘉塘关里的粮饷都还不足啊!” 莫道津又是一叹:“没有,只是在戒严,新军法刚刚颁布,要树立威严,所以将军才禁了你出营,再说现在关外的确也不太平,西隶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也是事实。” 听他这样一说,玉可卿有些别扭,动了动脖子,昨晚恩爱的痕迹暴露在了外面。 莫道津看见了,心头有小小的诧异。不用想,这痕迹一定是陛下留的,那么就是说昨夜陛下和她…… 咦?陛下不是恨不得杀了她吗? 莫道津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们两个能够和好这固然是件好事,可是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 发展得这么快吗?莫道津再一次吃惊,不敢相信。 玉可卿没有发现他的惊讶,低着头,转过话头问:“贺离棠去哪了,你知道吗?” “陛下?”莫道津一声疑问,说,“和常大人去太守府内。” “他出营了?” “是啊。” “呵!” 这边在施行新的军法,自己就跑出去了,也真是做的可以! 入夜,宜州城内好风光。 “陛下。”常白止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贺离棠道:“不必如此,现还在太守府,不要让人知晓了身份。” “是。” 今晚他们在太守府留宿,而之所以来太守府的原因无外乎是关于《参宜州不良讼师白子玉呈书》的事情了。 贺离棠想着想着又笑了,问:“你对大贺律法熟悉多少?” 常白止回答:“有通读,但精通不敢说。” “那你说依照律法,应该怎样处置她?” “德妃娘娘?” “嗯。卡Kа酷Ku尐裞網” 常白止道:“依照律法,公然违抗朝廷颁发斥令,以谋逆同党论处,最高可判处斩。” “果然朕应该斩了她?” “但娘娘并非公然违抗,也没有煽动他人,只是为夫妻劝说和离,不应论作谋逆,这……” “嗯?”贺离棠又是一声。 常白止答:“这应属私事,虽然有与朝廷婚配令相悖之嫌,但是如若出于正义,于理可依,也未尝不可那般。” 贺离棠冷冽的眸子打量了他一会儿。 “所以她这样做,于法可依?” 常白止道:“责罚娘娘,于法无可依。” 贺离棠笑了,常白止不敢在作声,安静地候在一旁。 “果然是精通律法,”贺离棠大笑不已,看着天上的星辰说,“常白止,以前她就是个很有趣的人,不是所有宫里的妃子离开皇宫都能像她一样,活得这么好。“ 帝王评论宫妃的事情,自然是常白止不能插嘴的,他只是听着,莫不做答。 但贺离棠却心情不错,像打开了话匣子,追问他:“你不问朕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宜州?” 常白止拱手相答:“陛下和娘娘之事,臣不敢妄言。” “常白止啊,就是因为你们都是这样,所以朕越来越孤苦,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常白止不说话,贺离棠一声叹气:“五年前朕遇到你,将你带入朝廷,不是因为当年你多么才华出众,而是朕和你说话,能说进心里,看来五年的时间,也真是能改变一个人,当初朕变了,你而今也变了。” 常白止将头更低了下去,直接问:“陛下而今对娘娘是什么感情?” 贺离棠一怔,恍然道:“你这又直白过头了。” 但是他没有生气,接着他的话说:“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朕也说不清楚,本以为若此生能再见到她,定要将她的脖子拧下来挂到城门口示众,告诫天下!” “可在宜州真正见到她的时候,朕却连带她回宫的想法都不曾有,好像她离开了宫里才是真正的她,她就应该在这里,一直活下去。” “可是,”常白止有一丝为难,道,“德妃娘娘被贬入冷宫,这是满朝都知道的事,娘娘若不在宫里,让人发现……“ “这也是朕最苦恼的地方,“贺离棠一声叹,”朕已禁封冷宫三载,然宫中禁军还能不时抓到不守规矩的宫人,想进冷宫一探究竟,甚至还有身带毒药、暗器,以及伪造的书信想嫁祸陷害于她。” 常白止惊呼:“陛下!” 贺离棠抬手:“宫里自古多是非,这些事不要大惊小怪。” “德妃娘娘已经进了冷宫仍然如此,那娘娘平时在宫里,只能更甚!” “那还不是她自找的!”贺离棠的话锋忽然就转变了,道,“仗着自己正妃首位,在宫里给朕惹得事非还少?” “恕臣直言,娘娘即便有些任性刁蛮,但也为至于到落入冷宫的地步,这段时间臣与德妃娘娘接触,认为娘娘并不是蛮横无理之人,况且娘娘能够精通律法……” “精通律法如何?”贺离棠催问。 “即便是朝中官员,能精通律法者,也属少数,臣,斗胆请问陛下因何事将德妃娘娘贬入冷宫?” “什么事?”贺离棠冷哼,“还不是她与太师之女争权夺利的事。” “太师之女?萧太师?” 贺离棠说:“萧珪茹入宫不过一年,昭阳宫里就已向朕告状无数次,不是她整了如妃,就是她骂哭了人,在宫里横行霸道,之后不仅昭阳宫,宫里处处控诉她欺压,要不是那次她出手打人,朕又怎会将她打入冷宫?” 说了这么多,常白止终于听明白了,拱手:“臣,懂了。” “你懂什么了?”贺离棠嘲笑。 “懂陛下对娘娘一番苦心。” 贺离棠笑了。 “你懂有什么用?连朕自己都不懂,朕对她到底是憎恶,还是苦心。”他一声叹罢,结束了这段对话。 不能离开营地的这几天,玉可卿是着实的难受。 军法已经整理完了,贺离棠也不在,也不用她成天提心吊胆地提防,日子过得真是很无趣啊! 她打了个哈欠,虽然已经接近晌午了,可她依然犯困。 “阿啾!” 打了个喷嚏,玉可卿揉了揉鼻头,念叨:“不会是那个混蛋在骂我吧?” “哪个混蛋,朕要赏他。” 玉可卿猛然回头,贺离棠就站在门口,背着光,但也能看到他嘴角的一抹坏笑。 她瞬间一个战栗,忙问:“你怎么回来了?” “朕只是去了趟太守府,能去多长时间?”贺离棠道,“倒是你,守关将军向莫道津告你的状,你有做什么事了?” 第四十七章 被人掳走 “我能做什么事?我什么都没做!”玉可卿不服地看着他,一时间委屈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啊?守关将军还去告她的状? 她就这样让人讨厌吗? 贺离棠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话,说道:“没错,你就是让人讨厌。” 玉可卿哼一声:“我就是这样讨厌,陛下就别理我。”忽然,她想到了。 “那就让将军放我出关怎么样?我这种讨人厌的,留在这里让你们看了心烦,现在新军法也已经施行了,我就回去继续做我的讼师,不打扰陛下和将军,所谓眼不见为净……” 贺离棠突然不悦,问:“你还想回去做讼师?” 玉可卿不解:“怎,怎么,不行?” 贺离棠笑了,她还真是不知道被官衙盯上,连太守府都不放过她,整个宜州她还有立足之处? “想回到白草堂那?”他问。 玉可卿微楞点头,道了声:“嗯。” “不许去。” “为什么?” “朕说不许就不许。” “陛下何时不讲道理了?” “朕向来讲理。”贺离棠走进屋。 玉可卿跟过去,说:“那就放我离开,守关将军也会听你的话吧。” 贺离棠不说话,玉可卿围过去,激动地几乎靠在了他的身边:“我是女子,成日在军营里像什么话?之前还是因为有正经事做,所以于情于理都符合,现在我在这里不是让人当靶子骂么?” 她一心想离开,极力劝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和贺离棠究竟贴得有多近。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推开她,咳嗽一声说:“你要想做事,朕可以给你再找。” “等等!”玉可卿适时地打住他的话,他这是想在逼迫她贱卖劳动力? “陛下,事就不用安排了,关外近来不太平,我一女子不便多扰,请陛下恩准,命将军放我出营。” “你就这么想离开?”贺离棠问,忽然,门外。 “陛下,那些事都办完了,还有……”莫道津突然进来,看见玉可卿在,愣了一下,道,“原来娘娘也在。” 玉可卿朝他稍稍点头,莫道津本来有事禀告,但现在一个字都不说了。 玉可卿明白,说:“我先出去吧。”她朝莫道津笑了笑,就这样离开了房间。 “陛下。”莫道津这才说话,贺离棠却是看着门边,没有作声。 外边都是进行操练的士兵,都是大老爷们,她一个姑娘家从这里走过去的确很引人注目,哪怕她已经到营里有段时日了。 “唉。”她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日子就过成这样了。 周围传来细小的声音。 “那个人是她吗?” “军营里哪来的女人,一定就是她!” 玉可卿狐疑转头,却什么人也没看到,只有静静伫立在风中的大树,别的什么也没有。 “幻听?”她疑惑不解,甩甩头,“看来最近真的是太闲了。” 话音刚落,只听“咚”!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袋上重重砸了下,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卡Kа酷Ku尐裞網 紧接着,一个麻布袋。 一家牛车缓缓驶向军营的大门。 “什么事?”守门的将士依旧拦下来厉声质问。 赶车的人从怀里拿出一张通行令,道:“收垃圾的,定时送出去,是规定!” 守门的将士扫了他几眼,又核对了通行令,终道:“走吧!” “谢谢,谢谢长官。”赶牛车的人立马点头,弯腰哈背地道谢,然后架起了牛车,这才缓缓离开军营。 牛车走出五里路,赶车的两个人忽然一改猥琐的气质,脊背伸得笔直,脱下斗笠和粘上去的胡须,将盖着装垃圾的木桶上铺着的布一把掀开。 存放了许长时间的垃圾散发着恶臭,这两个人掀开其中一个木桶的盖子,在一片残余的垃圾里蜷缩着一个人,正是玉可卿,她此时仍在昏迷,这两名男子将她搬了出来。 “大哥,真臭啊!” “忍忍就好了,等送到拿了钱,我们去春风楼找快活!”另一男子说。 这一男子就乐了,一脸猥琐地说:“嘿嘿,大哥说的是!”然后手忙脚乱的将玉可卿绑好,推上了隐藏在附近的一辆马车。 至于这辆臭气熏天的牛车,谁爱理谁理吧! 玉可卿昏昏沉沉,等她能够睁开眼时,手脚皆被人绑住,处在一处光线较暗的屋子里,不知道是何处。 刚想说话,但玉可卿自己首先被自己身上这股臭味给恶心到了,一阵干呕。 她记得,她应该是在军营里,然后…… “姑娘?姑娘?“ 身边有好听的男声叫她,玉可卿惊慌:“呀——!!” “别叫,是我!” 听男子的声音有点耳熟,玉可卿睁大眼睛,仔细瞧着他的外貌,惊道一声:“秦述?” 秦述点头:“是啊,姑娘,是我。卡Kа酷Ku尐裞網” 那天送药材来军营的男子,玉可卿还记得,在这种情况下忽然遇到熟人也着实令人欣喜,玉可卿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秦述忧郁着神情,和她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被绑来的,这些人可能是土匪吧?” “土匪?”玉可卿惊讶了,难道现在边关的土匪都敢来军营绑人了? 她道:“这不可能吧!” “这又什么不可能?难道姑娘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呃,那我还不知道。” “这不就是了?” 玉可卿眨了眨眼,思寻了几秒。 “秦述?”她道,“既然相识一场,就替我把绳子解开吧。” 她侧过身,将绳结露在他眼前。秦述表示尴尬,说:“姑娘,我自己也被绑着呢!” 玉可卿恍然大悟,她被绑着难道同样背掳来的秦述不会是同样的情况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没想到? 玉可卿此时真想敲一敲自己的脑袋,果然是这段时间闲的,让她都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理。 但玉可卿毕竟是玉可卿,下一刻,她又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 “秦述,你把背转过来。” “啊?”秦述没有理解。 玉可卿道:“转过来啊,你看,这样还是能动的,我们互相解开对方的绳子,我们就都自由了。” “啊,哦。”秦述终于明了,依照她的话。绳结幸好绑的不是特别牢固,他们稍微花了点时间,还真就弄开了。 双手得以解放出来,玉可卿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叹着气,秦述问:“姑娘,我们也算有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哦,玉……”她刚想说出名字,但突然停住,愣在这里。 “玉?” “叫我子玉就好了。”玉可卿说。 “子玉,”秦述自念着,赞美说,“真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美吗?” “美,和子玉姑娘本人一样美。” 秦述十分认真的眼神说出这句话,竟让玉可卿脸红了。她不知道怎样回复他,只能朝他笑一笑,不做回应。 手脚的绳索解开,玉可卿站起身活动了下身子骨,垃圾的恶臭再次弥漫开来,连秦述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玉可卿仓惶尴尬,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醒来时就有这股味道了,我保证,我一定是勤洗澡的好人!” “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姑娘如此,我又好到哪里去?”秦述说着也起身,走到门边,拉了拉门,发现外面被锁上了。 玉可卿不敢凑过去,怕身上这股味道熏到他,离他远远的,问:“可以出去吗?” 秦述摇头。 玉可卿看了看四周,忽然说:“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 “什么办法?” 玉可卿指了指上方,在靠近屋梁的地方有一个窗户口,只是太高了,屋子里有没有可以借助增高的物件,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能够到。 “这,”秦述为难地说,“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玉可卿问。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再说,这么高又怎么出去?” 玉可卿笑了,像地狱来的恶鬼那般,阴险又邪恶。 秦述看出了她在动歪心思,先一步警告说:“姑娘,你我素不相识,见过两面只算萍水相逢,你可不要害我。” “我不害你,”玉可卿说,“只是请秦先生暂且忍耐一下我身上的气味。” 说干就干。 玉可卿踩在秦述的肩头,朝窗户口爬去。秦述在下面很用力地撑着她,还不时地摇头甩开她的裙摆,问:“好了没有啊,子玉姑娘?” “快了快了,你再踮踮脚!”玉可卿道。 秦述照她的话做了,玉可卿一下攀住窗台,推开窗,奋力爬了上去。 “成功了!”她很开心,脑袋伸到窗户外,但顿时好心情一落千丈。 秦述感觉肩头的重量消失,忙抬头问:“怎么样啊?” “是可以出去,”玉可卿说,“可是……” 她小心翼翼,满满地爬着转个身,问秦述道:“你会武功么?” “武功?”秦述惊讶地大叫了一声,一脸惶恐。 看他这个反应玉可卿就已经知道了,他一定是不会的,而且看他细皮嫩肉,身材骨骼都比较纤瘦,一看就是文弱书生相,怎么可能会武呢? 第四十八章 大费周章 “倒是可以出去,可是,外面也有这么高,你怎么下来呢?”玉可卿困扰地道,“跳下去要是摔着碰着,就算能逃出这间屋子,也未必能逃得出这间宅院。” “宅院?”秦述又是一声惊讶,“难道还不止这个屋?” “嗯,”玉可卿点头,强调说,“还是一个大户。” 外面的景象是大户人家的后院,这么大的宅子不可能是寻常百姓能有的。这就说明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个有钱的人,但是玉可卿想不到,在宜州的大户里,有谁会做去军营绑人的勾当? 谁有这么大胆子? 玉可卿陷入了思考,要说是军营里那些对她不满的将领做的,她是相信的,他们要从军营里绑人那是轻而易举。 可是秦述被抓过来是怎么回事?因为他曾经去过营里,由于她带的路? “子玉姑娘!” “子玉姑娘?” “啊?”玉可卿终于回神,伸出手问,“你愿意相信我吗?” “相信你??” 玉可卿点头:“你若信我,我先出去,你把绳子扔上来,我拉你出来。” “呃……” “但是你要自己跳下来,你可得,做好准备。” 玉可卿上下打量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他哪些部位会受伤了。 在她灼灼的视线打量下,秦述不由自主地抬手对着自己身前遮遮掩掩,愣愣地说:“好,好吧。” 一切准备就绪,玉可卿抓住绳子的一头,就这样从窗户口跳了出去。刚才她已经看好了,这附近没有人在,只要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就不会有人过来。 所以她很放心,轻松落地后将绳子的一头绑在了走廊的柱子上,然后对立面说:“秦述,你可以准备爬墙了,记得我教你的窍门吗?” “记住了!” 有了里面的回话,玉可卿开始拉绳索,并叮嘱:“记住你那边也要拉!” 一点时间过去。 秦述气喘吁吁,出现在了窗台。 “子玉姑娘,你真是好样的!”他伸出大拇指夸赞。 玉可卿看着他的指节蓦然怔了一下,随后笑笑说:“好了,你要靠自己跳下来了。” 但秦述没有动静,举袖擦了擦汗,道:“不用跳,我在里面也照你的话办了,我只要接着爬下来就行了。” 玉可卿一懵,看着他拽着绳子一点一点地往下爬,这才发现原来他腰上系着两根绳索。 “你真聪明!”玉可卿忍不住赞道。 秦述一笑:“哪里哪里,只是学姑娘你的。” 他安然无恙的落地,一直没有闪失,却不料在落地的刹那崴了脚,人整个朝玉可卿倒下来。 “小心!” 她接住他,但秦述瘦弱的身子板没想到这么重,竟然让她失了平衡,就这样重重地倒下去。倒地的刹那,秦述的身子紧贴着她,结识又硬邦邦的,让她深刻意识到这个身子是个男人。 “你,起来。”玉可卿连忙说,“赶快走吧,再翻一座墙就可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可是秦述没有动,就这样压着她。 “起来呀,你……”玉可卿刚要出手,忽然听秦述说。 “子玉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军营里不会有女人,女人也很少会武功,你到底是什么人?”秦述问,声音清冷,不像方才的他。 军营里,一夜没找到玉可卿的踪影,贺离棠坐在客房,竟然彻夜未眠。 “陛下。”莫道津进来,看见他像要杀人的脸立即跪下。 “人找到了?” “回陛下,没,没有娘娘的踪影。” 贺离棠恼怒地锤了桌面,他怎么就忽视了这个地方是军营了?他再怎么相信自己的能力,再怎么相信军营里安全,没有人敢造次,也不能忽视掉她本是女子的事实啊? “所有将士的营帐都搜过了吗?”贺离棠问。 “将军已经派人都搜过了,没,没有。”莫道津很难受地说出这个结果,嘉塘关内因为这件事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玉可卿这个大活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存在于任何一个地方。 莫道津忽然有了个想法,悄悄地说:“会不会,娘娘已经,遇害被人分尸了?” 贺离棠大怒:“她要是被分尸,朕首先分了你!” 莫道津立即住嘴,贺离棠吐出一口恶气,缓下心神,问:“她出营了没有?偷偷跑出去也是她的作风。” 莫道津道:“这,恐怕不能吧?派去白神医那里的人也回来了,娘娘并没有回去。” “没去白草堂那?”贺离棠狐疑,忽问,“最近几日可有人离开军营?” 莫道津答:“因为施行新军法期间,所以发了禁令,应该没有将士出入过。卡Kа酷Ku尐裞網” “应该?” 贺离棠一个扬声,莫道津瞬间懂了。 军营大门前。 贺离棠等人站在门前,衣带当风。守关将军质问看守大门的士兵,呵斥:“有谁出入过这里?如是说!“ “报告将军,我等尽职尽责,没有人出入!” “确定?那天还有个送药材的人进来了!” “禀将军,营中将士都没有出入!” “混账!本将军说除了营里的人呢?有没有看见其他人进出?” 这些守门的将士想了想,其中一个忽然想起:“报告将军!有一个!有一个运送垃圾的牛车出去过,但这都是惯例,所以,放了行。” 贺离棠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直接插话:“牛车?” “是的!军营里吃穿用度的垃圾定期会有脚夫运走,这次的垃圾多,那牛车运走,垃圾都臭了!” “用什么装出去的?” “是装泔水的木桶!” 一提到“泔水”,所有人都想到了那样东西,不由自主都皱起了眉,好像那玩意现在就在眼前似的。 守关将军也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即道:“副将!火速集结一支小队外出寻找这两牛车,方圆十里不准放过!” 副将立即站出来,道:“是!” 莫道津也是懂了,站在一旁问:“陛下是怀疑娘娘被这两牛车运出去了?” 贺离棠小声地说:“人不可能无故消失,既然营里翻遍了都没找到人,那只有可能是出去了。” “但如果是用这样的方式运出去,那娘娘只能是被绑架了啊!”莫道津更惊讶地道,“陛下,这可不是小事,在嘉塘关的军营里能把人带走,这……” 贺离棠眉头紧锁,根本舒展不开地说:“这就反映了很多啊!边关庙小,但事大啊!” 一声哀叹。 嘉塘关是边关要塞,不宜抽调兵力去大费周章地找人。故而莫道津回了宜州城,找到当地驻守的营地,并调动地方民兵,展开搜查。这一下,也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莫大人,莫大人留步,”杨子端笑呵呵地叫住他,拱手说,“莫大人不知这样大费周章地找那白子玉是为何?她小小一个白丁,值得这样对她?” “杨太守,就算换作其他百姓被绑匪带走,下落不明,朝廷官衙也应该找人,你说是不是?”莫道津答。 杨子端连忙点头:“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办。”说罢,额角一滴冷汗。 杨子端早就看玉可卿不爽了,在官府配婚的事情上没少给他惹麻烦,影响他的仕途。他本打算趁着钦差寻访狠狠地参她一本,拔去这可眼中钉,却没想到钦差大人竟然也帮着她,将此事搁置,理也不理! 现在她被人掳走下落不明,真是老天帮他!可是,这些京城里来的人又要他这样去找她,也真是…… 他抬头看天,暗中祈祷,现在就只能期盼那本呈上去的奏折早日送到皇上手里,一解他宜州的燃眉之苦吧! 可是他们再找,大概也想不到,玉可卿此时就在宜州城。 “子玉姑娘,你等等!“秦述攀在墙上,扭头叫她说。 他们还没有离开这座宅子,已经翻了好几个墙头,竟然还没有出得去? “你别废话了,赶快爬吧!”玉可卿注视着四周,时刻注意有没有人靠近,她一把推了秦述的屁股,直接把他翻了过去,说,“大丈夫就不要磨磨唧唧,快跑!” 她跟着爬上去,墙的那边,秦述正一副捉摸不透的神色笑看着她。玉可卿翻下来,拍拍手说:“看来还得再翻一面墙。” 秦述笑着问:“子玉姑娘是属牛的吗?不仅力大无比,而且直撞南墙,都没想过走门。” 玉可卿不屑一顾:“走门怕是要遇见敌人!还是翻墙来的快。” 先前刚出屋子,她被秦述压住,质问身份。她忽然使力,将秦述整个人推翻过去,把秦述吓得一懵。 玉可卿说:“你别再看我了,我就是一个给人打官司的讼师,尤其对夫妻父母家庭族训之类的律例敕令熟悉,今后你若是要休妻,可以找我参详参详。” 秦述跟在她身后道:“那恐怕参详不得。”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直接休妻,用不着讼师。” “哦,那你娘子想要休了你呢?” “她不可能休我。” “为什么?” “因为没有理由休我。” 秦述说道,忽然小声地惊呼一声:“小心!”拉过她,紧紧地贴在墙边。 第四十九章 旧情复燃 不远处。 “刚才好像有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没有啊,看错了吧?” “走。” 听见脚步声离开,玉可卿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 “谢谢你。”她道谢,猛然发现自己紧贴着他的胸膛,竟然这样近! “他们已经走了。”秦述说。 玉可卿的手悄悄戳了他几下,道:“兄台,可否挪挪身,压着了。” 本是一副曼妙的画面,空气里也要开始弥漫出一点暧昧的情愫。可玉可卿这一句话,瞬间打破,甚至让秦述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子玉姑娘可是不解风情?”他问。 玉可卿迷茫:“风情是什么?比逃命重要?” 她转身离开,秦述叹出一声,但什么也没说,跟了上去。 这个宅子远比想象中的大! 玉可卿思忖着,在宜州城有这样大宅子的人,恐怕不多。 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 秦述也跟着停下:“怎么了,子玉姑娘?”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玉可卿问。 “哪里不对?” “有这么大宅子的人,为什么要绑架我们?”玉可卿道,“这么大的宅子,肯定不愁吃穿,定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你和我难道有什么共同的仇人?” 玉可卿仔细想了想,又问:“你得罪谁了?我是不是被你拖下水的?” 秦述一张脸瞬间变了色,忙道:“不是我不是我,一定不是我啊!天地良心,我绝对是好人,哪里会与人结怨?” 他又说:“会不会……是你?” “有可能,我给人说和离大多是女子,她们的丈夫肯定是不满意的。” 秦述看着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总之还是先出去吧,你先爬我先爬?” 费力地爬墙,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哈,出来了!”玉可卿很高兴,同时也觉得像做梦一样。 “没想到就这样出来了,还挺顺利。”她说。 秦述整了整衣襟,也说:“是啊,对了,子玉姑娘,你要去哪?” “去哪?”玉可卿看了看这外边的景象,一片山林,犹豫了很久。 秦述担心会被人发现,赶紧拉她离开了这,玉可卿边走边想,说:“我回宜州城郊的神医茅庐,你呢?你去哪里?” “神医茅庐?”秦述疑问,忽然大惊,“难道是神医白草堂的茅芦?” “是呀!”玉可卿点头。 “你去白神医那,你……你不是在嘉塘关的军营?” 玉可卿笑了笑说:“我在军营里是有公务,但家还是要回的。” “家?” “我不仅是名讼师,还是白草堂的表妹白子玉啊,咦,你还不知道?” 秦述愣在了这里,像是要被风化。 山野的路上。 “没想到子玉姑娘竟是白神医的表妹,秦某失敬。” “你太客气了,秦述,”玉可卿说,“你看我都直接叫你名字了,你也就不要这样见外了。” “好,子玉姑娘说什么都好。” 终于回到神医茅庐,玉可卿像看到了希望般的激动。 一声叹气:“啊,终于回来了。” “终于回来?” “你不知道,我在营里时多么想回来,”她说着推门,走进屋,招呼说,“你坐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玉可卿欣喜的神色流露于言表,哪里像是刚从绑匪处逃出来的人? 秦述坐在这里,静静打量他,直到她进了后堂,嘴角一声笑道:“有意思。” 玉可卿在里面忙碌了好一会儿,外边,白草堂回来了,进屋看到一个陌生人,问:“你有什么病?” 秦述一下就懵了,像没听懂似地看着他。 白草堂下一刻就拿起了他的手腕,细细把脉,皱了皱眉头。 “你没病,”他断定,“还很健康,壮如牛。” 秦述收回手,拿衣袖盖住。 白草堂问:“没病来这里做什么?” 秦述刚要回答,玉可卿从后堂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盏茶说:“他是我的客人。” “你……”白草堂看着她惊讶不已,问,“你回来了?” “是呀!”玉可卿高兴地点头,“怎么,表哥不高兴?” 白草堂摇头:“没有,高兴,只是……” “嗯?” “他知道吗?”白草堂问。 “你说谁?” 玉可卿还没有理解过来,白草堂说,“你相公。卡Kа酷Ku尐裞網“ “啊?“ 玉可卿支支吾吾:“我……“刚想否认,蓦然想到了贺离棠。 白草堂说:“他很担心你,到处找你。” 玉可卿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此时,秦述开口,替她解了围,问:“子玉姑娘已经嫁人了?”语气颇为惊讶。 玉可卿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回答,毕竟宜州城内都知道白草堂的表妹尚未出阁。 这时候只有白草堂说话最为合适,他道:“小妹已有婚约。” 秦述恍然明了,但更加惊讶地道:“原来子玉姑娘已经许配了人家,秦述失敬。” “你叫秦述?”白草堂问。 “是在下。” “秦老哥家住何方?与小妹怎么相识?”白草堂。 “白草堂,”玉可卿打住他的问话:“秦述是我在绑匪那里认识的,他和我一样被绑,然后一起逃出来的。” 白草堂惊讶:“哦?你也被绑了?” 秦述笑笑:“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又是图的什么?” “你们还记得路吗?”白草堂问。 “路?” “难道你们就不想报仇雪恨,给那些绑匪一点颜色看?” 他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贺离棠那,他马不停蹄,立即从营里赶到神医茅庐。一进门,看见玉可卿在有说有笑,一个健步迈过去,一把揽住她,拉进怀里。 这时候秦述还没有离开,看到这突然的一幕,又是一惊。 白草堂立即起身,他的身后,莫道津走过来,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 被贺离棠抱在怀中,四周都是他的气息,让玉可卿一瞬间陷入了迷惘,甚至有些晕眩。 贺离棠的怀抱很用力,好像一松开她就会消失,脸埋进她的颈间,丝毫不在意周围的人,就这样亲了她许多口,这才作罢。 玉可卿的脸通红,推开他怒道:“你做什么!让人看笑话。” 贺离棠这才松开她,一声轻笑:“回来不通报,该罚。” 她低着头,当着秦述的面,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一声嗤哼:“不和你们说了,我回屋了!”她这就离开,给留在这里的白草堂置下一道难题。 那么,现在是不是该给献帝陛下介绍下屋子里这个玉可卿今日带回来的陌生男人了呢? 太阳已经落山,贺离棠对神医茅庐轻车熟路,直接到她的屋前,推门,发现从里边锁了。 “开门。” 玉可卿坐在床上,听到外面着熟悉的声音,身子忽然一个冷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不开!” 听到里面娇软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贺离棠一怔,道:“开不开?” 他已经准备好叫人来拆门了,但玉可卿好想知道他要这样做,所以乖乖地开了门,站在门内,一脸不快。 贺离棠很高兴,嘴角不觉地上扬,一时情迷竟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摸了摸。 很光滑。 玉可卿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到了似的,心里猛地一颤,麻麻的,痒痒的,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贺离棠关上门,玉可卿更加觉得有压迫感,连连后退,直到跌坐在床上。 贺离棠走近:“怎么,被人绑走一趟,就变乖了?“ “谁,谁变乖了?”她随口回答,忽然想到,“我一直都很乖。” “哦?是吗?”贺离棠已经来到床边,一下撑住床板,将她整个人压了下去。 “好大的胆子,在军营里都敢消失,回来后还不通报朕,怎么,德妃还想再跑一次?” 贺离棠冰冷有温润的声音像是一剂毒药,充满致命的蛊惑,就在她的耳边轻轻响起,话中吐露的气息吹得耳垂痒痒的,令她面红心跳。 她说:“贺离棠,你不要戏弄我了。” “戏弄你是朕的责任,”贺离棠道,“你只能被朕戏弄。” “陛下!” 玉可卿推搡着他,可是推不动。贺离棠重重的身子压着,本就是存心的,怎么会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贺离棠道:“听到你又不见的消息,朕都要疯了,玉可卿,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动朕,嗯?” 玉可卿仓惶:“陛下,你这样让人惶恐!” “你惶恐什么?有朕为你翻遍整个宜州那样惶恐?” 她顿时不做声了,对贺离棠的话沉默。 混蛋啊,他这样说,会让她以为他还爱着她的啊! 她明明已经决定放手让他和萧家,和萧珪茹携手走过一生,他这样说,这叫她…… “陛下就这样想拉我下水,下地狱么?”玉可卿忽然说道。 她明亮似水的眼眸此时满上了一层氤氲:“陛下为什么要翻遍宜州?这样大费周章,万一暴露了身份,让人都知道献帝陛下已经不在京城,可是要再来怪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面对他时,心里总是有一道伤口,深不见底,又烂的可以,让她不愿意触碰,更不愿意暴露出来,让人瞧见。 她一直都告诉自己要和贺离棠保持距离,这样才不会再一次失去本心。可是她越告诫自己,越是逃离,反而觉得已经越来越陷入得深。 第五十章 口嫌体正直 现在看来,或许她逃离了,但他也追得更紧了,不论真情假意,总之这甜言蜜语的话是没有错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哭了。 贺离棠也是一惊,看着她漂亮的眸子里瞬间淌出来泪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得过分了,忙道:“朕可没欺负你。” “是啊,陛下没有欺负我,”她笑着说,“是我对陛下的那份心思又起来了,是我的错。” “对朕的心思……” 玉可卿哭得伤心欲绝,头一次将这对糜烂的伤疤暴露在他的面前。她对他曾经的情有多深,这道伤口就有多深,深得腐烂根本无法愈合。 他曾经是她的相公,在没做皇帝以前都是,说到底还是这皇权的错啊! “你的心思哪里有错?喜欢朕就这么难说出口?”贺离棠轻轻笑着,对着她婆娑的泪眼道,“嗯,不过你对朕是什么心思?弑君么?” 她怔然了,贺离棠这样玩笑的表情说这些话和当年的他完全不同,眼前这个就是善于说谎又善于利用人心的入恶鬼般的皇帝,然而她却还是想就这样陷进去,沉入到他这片戏谑的笑意里。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耻辱,在宜州重新见到贺离棠后这么久的时间,她已不能欺骗自己对他还深藏着的那份心思。 可是她害怕,害怕自己再次受伤,所以迟迟不动,一直不肯说出自己还爱着他的那份事实。 不行! 她不是要和他和离吗?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败了阵? 玉可卿想到,迷蒙的眼神瞬间聚焦了起来,神智也变得清醒和坚毅,转过头盯向他,像盯一只猎物。 贺离棠完完全全地接收了她的这番讯息,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看来老虎又长牙了,这一次又要闹出什么事?” “陛下留着这番情话回宫给那些妃子们听吧。卡Kа酷Ku尐裞網”她说。 “朕回宫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玉可卿愤怒,所以他果然是闲得无聊,在宜州暂时拿她做消遣吧? 她哼哼一声:“那也请陛下忍着。“ 贺离棠翻了个身,也跟她一起躺在了床上。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间,这一翻身顺带着也将她侧了个边。 “小小讼师竟还想命令起朕了。” 玉可卿不服又生气地红着脸到问:“要是我不在宜州,陛下怎么办?在当地随意找一名女子?然后宫里又多了一位娘娘?” 贺离棠的眼稍微睁了睁:“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 “难道不是?话说陛下现在在干什么呢?“ 贺离棠的手很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走,但这样下流的举动,这位陛下面上却仍然保持一本正经的样子,并且还故作疑惑地问:“朕做了什么?” “你!”玉可卿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贺离棠忽然收紧,将她的身子牢牢固在身前,甚至用胯毫不留情地抵着她,说:“朕不过是做该做的事情。 不管她愿不愿意,一室旖旎。 …… 玉可卿累得动不了,贺离棠起身,穿戴好衣服。 “口是心非。” 忽然听得她这样一句,玉可卿立即扭头,不甘的眼神死死盯住他。 贺离棠披头散发,刚穿戴好又整个人躺了下来,一抹邪笑,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卡Kа酷Ku尐裞網 “还这样看朕,是想再来?” 他一句话说的玉可卿脸红了,忙道:“谁,谁要来了?” “在床上的你可比现在诚实,明明就没忘记朕,喜欢着朕,偏要做出这幅姿态做什么?让朕疼爱你有何不好?”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怎么也能说出这样下流的话?” “闺房秘话而已,朕也只对你说,从没与外人如此说道。” 玉可卿震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陛下果然是男人,与天下普遍的男子没什么两样。” “哦?”听闻她的话,贺离棠不由扬眉,“怎讲?” “善于说谎。” 贺离棠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污蔑圣上也是死罪,”他说,问,“你的律例学到哪去了?” “我有没有污蔑陛下,陛下心中自然清楚,”玉可卿趴着道,“你的情话难道就没说给过宫里的那些妃子听?你每晚在萧珪茹房里难道一点都没说过?” 贺离棠说:“应有很多人跟你说过,说话太直不好。” “呵,行得端自然说得直,都是真话为何要拐弯抹角?” “按照规矩,你应当称一声如妃。” 玉可卿心头顿生委屈,应道:“嗯,是了,她毕竟是你的宠妃,如妃娘娘能让陛下在我身边时依旧念念不忘,真是好本事,自叹不如。” 她说得酸不溜秋,所以啊,她最讨厌什么规矩啦! “你在吃如妃的醋?”贺离棠倒是很有耐心,不紧不慢地继续和她说道,“不喜欢朕去宠她?” 玉可卿对他这话也是充满了鄙夷:“这话难道还要我说么?陛下心中不早就有决断了?” 是啊,他早就决定了当着她的面去宠其他的女人,而且是当着她的面以踩踏自家门楣为基础的去抬高那女人的全家。卡Kа酷Ku尐裞網 萧太师府而今如日中天,萧珪茹与他夜夜笙歌,而他却要问她喜不喜欢? 她在宫里的时候都不曾问过,现在来问,男人果然是虚伪无情得很呐! “怎么说着又哭了,德妃现在是个小泪包?”他深受擦掉她脸颊上滑落下来的泪珠。 “陛下忘了我差点失明么?”玉可卿忽然问。 贺离棠擦拭的手指一顿,愣愣地看着她。 她说:“白草堂叮嘱不能受刺激更不能激动动气,陛下是想叫我看不见天日?” 听她这样一说,贺离棠立马起身,离开了床边。 “好好休息。”他留下一句,就这样转身,出了房门。 没想到这样容易,玉可卿一直提着的心松了下来,可是空荡荡的房间让她的心里又感到一阵空落。 她望着房梁,嘴角一声轻叹:“看来等贺离棠走后,是时候找个男人了。” “陛下,”屋外,莫道津叫住他,“常大人来书信,说宜州探访的公务已经完成了。” “拿来。”贺离棠接过书信,仔细详读。 “但边关的事还没有结束。“莫道津又道。 “让他再等半月,有他在太守府看着杨子端朕才能真正放心。”贺离棠说。 莫道津答是,又道:“婚配令要下发了,快马加鞭,不日就可以到宜州,娘娘那……” 太守杨子端想参玉可卿的事情,莫道津也是有耳闻的,所以也就有了担忧。 “会不会对娘娘不利?” 可是贺离棠的回答却出人意料。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随他们去吧。”献帝陛下如是道。 天已黑,结果贺离棠和莫道津两个也一同住在了这里,由于没有足够空余的房间,他们两个被安排在了一起。 莫道津已经铺好床,但是他不知道这位陛下会不会过来同他一起睡,可是现在这里还有一个外人,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不理睬秦述的存在,跑去德妃娘娘的房间? 他这样想着,还是决定给贺离棠留一扇门,虽然他觉得陛下是不会回来同他一起睡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玉可卿下午被他弄得太累了,现在还在昏昏沉沉地熟睡。他临走时只是带上了门,房门里面没有插闩,所以他只要一推就进了去。 里面,漆黑一片。 贺离棠夜间视力很好,很轻松的走到床边,宽衣,就这样躺了进去。 床上的人儿一点也没有发现,平稳地呼吸让贺离棠不为察觉地露出一道微笑。 睡到半夜,玉可卿渐渐醒来。外边夜色正浓,没想到从下午睡到这个时候清醒,万物静籁,也是很尴尬。 她转身,透着窗外的月光,赫然就看见贺离棠健壮的身躯! “啊——!”她一声尖叫,猛然起身往一旁躲,瞬间惊醒了贺离棠。 他一下冲过去,按住她的嘴。 “还在深夜,想吵醒所有人?”他醒得这么快,让玉可卿怀疑方才他究竟是不是睡着的。 “陛下不是走了吗?”她问道。 贺离棠这才放下手,回答她说:“又回来了。” “那这么晚陛下还不睡?” “本来睡了,刚才让你吵醒了。” 玉可卿皱眉:“瞎说,你明明很清醒。” “朕浅眠。” 玉可卿倒是有点惊讶:“陛下什么时候浅眠了?” 贺离棠在她的耳侧摸了摸,顺带整理好她凌乱的鬓角:“不知道,许是几年前,也许是从登基那日开始吧。” 玉可卿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看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她的心思也就大了一点,玩笑地问:“你莫不是怕睡熟了让人杀死?史书里记载历代皇帝都有这个毛病!” 贺离棠在她脸上摸着的手骤然压上她的红唇,带着一点点肆意的压力,沿着她的唇线慢慢抹过。 “所以不能让女子读书,知道的太多,太危险。” 玉可卿不怕:“是女子危险,还是陛下你危险?” “当然是朕危险。”贺离棠想也没想,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说:“史书里记载了太多王侯将相的事情,要是有心人详细参读,就能成为刺杀朕的一柄利刃。” 他补充强调:“尤其是女人,更尤其是宫里的女人。” 第五十一章 差点成了第二春 一夜无眠。卡Kа酷Ku尐裞網 “子玉姑娘,早上好。”秦述道。 “早。”玉可卿微笑着点头,跟着白草堂走出大门。 白草堂问:“今日你打算怎么办?是跟那位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不过你要是继续留下,我怕那位会封了我的茅庐,此后连我也要居无定所了。” “他不会这样做,”玉可卿道,神情瞬间落寞,“不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白草堂不信道:“哦?是吗?” 秦述走过来,道:“子玉姑娘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玉可卿连忙挥手:“不用了,我哪也不去。”她说着问白草堂,“洛祠旋现在在哪里,还在宜州?” “当然。”白草堂回答。 “我今天去找他好了。”玉可卿笑笑,趁贺离棠没有出来前,赶紧离开。 那日七夕庙会过后,洛祠旋便听说她被带去了边关军营,想起当时自己被人架走,她可能肩负重要使命,也就一直没有再来神医茅庐叨扰过。 谁想知今日正要出门,就在门前看见了她。 洛祠旋惊楞道:“子玉姑娘?” “洛祠旋,好久不见!”玉可卿微笑,笑靥如花。 一番寒暄与简单的介绍后。 “原来你被调去整理军法,果然是看你精通律例,所以才得到重用了,”洛祠旋惊叹,随之又是一声叹气说,“今日约了李员外家,他们家的小公子打了人,要吃官司,我得赶紧去了。” 玉可卿正好说:“我和你一起去,正好现在没事。” 洛祠旋想了想:“好。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一回来都到洛祠旋这里碰见了官司,心头汹涌澎湃。 李员外是附近的地主,不少农户都是他家的佃农,平日玉可卿和他们来往的很少,所以也是第一次到这边来,看当地乡绅家。 “洛讼师,快来快来。”洛祠旋和玉可卿还没走到门边,外面等着的管家就直接上前把他们拉进去了。 “这小少爷顽劣,本来想跟那个佃户的小孩玩一玩,结果谁知那小孩命薄,就死了!”说着,管家还一脸晦气地吐了口痰。 玉可卿心生狐疑,但这是洛祠旋接的官司,也不好过问,只得跟过去,察探究竟。 那个打死了人的李家小少爷被一众仆人伺候着,哄在大堂里,体形肥胖,都跟头小猪似的了,但还嚷嚷着要吃肉,仆人不给还当众发脾气。 管家有礼地朝他们鞠躬:“这位就是小少爷,少爷,给您打官司的讼师来了。” “什么讼师?唔,唔唔,我要什么讼师?只要爹给银子不就好了,给讼师是钱,还不如直接给县老爷!” 这位小少爷的话令洛祠旋和玉可卿都颇为惊讶。 “这就是你接的状纸?”玉可卿问。 洛祠旋尴尬地笑笑,没有作声。 小少爷一手拿着鸡腿,另一手拿着一条腊猪肉,这些在寻常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见得到,可在他这里就当零食一样。 “难怪长得这么胖啊!”玉可卿感叹。 管家:“嗯?” “没什么,小少爷牙口真好,长得壮,身体倍棒!”玉可卿如是说。 李家上下忙着哄这个小少爷,玉可卿趁着空档,向洛祠旋道歉到:“那日七夕庙会,我……” “我懂得,子玉姑娘你不必说了,”洛祠旋看上去却很高兴,“你要为家国做大贡献,我都懂的。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一脸疑惑:“你懂什么了?” “我都知道了。”洛祠旋神秘地说。 她茫然不解,那天他被贺离棠的人拽走,让她心里很愧疚,总觉得对不住他,可他这样一说,她就费解了。 还是说贺离棠同他说了什么? “有没有人和你说奇怪的话?”玉可卿问。 “没有呀!”洛祠旋道,推推她的胳膊,“你看他们当宝贝捧着的小少爷,长大后恐怕也是欺压百姓的恶霸啊。” 玉可卿深有同感:“是啊,现在这个年纪就杀人,长大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是不是也说明我们今后有的忙了?”洛祠旋。 玉可卿微惊:“洛祠旋,你不会是……” “只是说说笑。”他轻微一笑,结束这个话题。 在宜州,她和洛祠旋都是靠给他人写状纸,打官司来谋生的,要是今后这个小少爷真的成了恶霸,那肯定官司缠身,没得歇的! 玉可卿说:“洛祠旋,你不会没有节操到这个地步吧?” 洛祠旋却说:“要真是恶霸,该发生的我们也阻拦不了不是?” 他的话令玉可卿沉默,说得的确是这么回事。要真有那一天,他们又能做什么呢?还不就是接人家的委托,糊口饭吃? “不嘛不嘛,我不要,哼!“小少爷发脾气了,把手里的鸡腿一扔,”你们都是坏人,我要爹都来罚你们!” 他突然抬头,看到了站在外侧的洛祠旋和玉可卿,这位小少爷忽然眼神发亮! “有漂亮姐姐!我要那个漂亮姐姐做媳妇,你们快把她带过来!”他的手指着玉可卿,令她一阵恶寒。 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乡亲们大叫着跑来神医茅庐报信:“不好了,不好了白大夫,不好了!” 白草堂不在,贺离棠走出门,立马扶助这个因为跑太快就要跌倒的乡亲:“什么不好?” “不好了,白姑娘她,她被李员外家的恶霸小子,看上了,要霸占立马就成亲了!”乡亲道。 这突然发生的是什么状况? 玉可卿没有弄明白。 洛祠旋也没有弄明白,总之他们两个人现在就被李家一族人五花大绑地绑去了祠堂,周围内外围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同情祈祷的。 与洛祠旋不同,玉可卿很快被人蒙上了红布,带到了后堂去不见了踪迹,而洛祠旋却被三五个壮汉驾着,逼迫他下跪。 洛祠旋这时候倒是硬气了,说:“书中云: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们逼我向你们下跪,是什么道理?” 坐在上堂正座上带着白玉扳指的富态老爷就是李家的家主,李员外。他端着精细的茶杯,一下一下的拨弄茶盖:“洛讼师,啊哈,洛讼师啊洛讼师。” 洛祠旋紧皱着眉头,警告他说:“那位只是随我过来的姑娘,要是令公子这时有哪里是我没有办好,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就行,不要为难她!” 哄堂大笑。 “还护上了!”李员外道。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 洛祠旋说:“李员外,你家大业大,但这样做简直就是强抢民女!” 李员外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悠哉游哉地:“我就是抢民女了,又怎么了?” “这,这不合律例!” “律例?哈哈哈,小讼师,在这方圆十里,你老爷我就是律例!” 玉可卿被丫鬟们带着还没有走开很远,听到李员外这狂妄的话,顿时吃惊。 “你们家员外这么嚣张的吗?这话说的比皇上还要大了!” 丫鬟看也不看她,说:“在这里老爷就是土皇帝,这天上地下,哪个不要听老爷的?” 玉可卿被她们说得沉默了,只问:“县衙门不管?” “县衙管什么?整个县衙都是老爷养活的。” “不对,县衙门是由朝廷拨款,吏部户部每年发俸禄,怎么是一个员外家养的?” 丫鬟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衙门那点薪只几个钱?供得起那些官差老爷们花天酒地?” 玉可卿被她们带到一间屋子里,这些丫鬟关上门,在外边贴上两个红喜字。 “喂,你们不是真要我嫁给小少爷吧?”玉可卿急道。 门口的丫鬟说:“姑娘,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什么清福,嫁给那个混小子有什么清福享啊?”她大声叫着,但没有一个人来理她。 玉可卿沉默了,万万没想到昨夜刚想着找个男人,今天白天老天爷就给她来了个洞房。还是个比皇太子还要嚣张,无理蛮横的小胖子! 她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要不以前算命先生怎么说她好命呢,说她要嫁皇家,这不她前脚嫁的是皇上,后脚又要嫁土皇帝,也真是…… 外面让丫鬟们上铜锁锁住了,玉可卿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久而久之就有点犯困。 “好麻烦。”她已经看了四周的环境,虽然有窗,但是缝隙根本不能容一个人钻过去,要想跳窗只能把窗户拆了。 可是李员外家有的是钱,用的木料也属于上乘,结识,她虽然自诩练家子,但还没有徒手拆窗的好本事。 所以…… “不如睡一觉吧!”玉可卿念道,躺上床,还真就这样睡了。 外边,一片嘈杂,常白止带着人协同太守以及当地县衙官差一起闯进了祠堂。 “院护呢?怎么放这么些人进来了?成何体统?” 常白止让道,贺离棠从后边走进来,严肃道:“体统?你私纠问责,设立官堂,还强抢民女,你当着太守的面说体统?” 他这一说,李员外合李家宗亲这些人才看到杨子端。他们平日里多和县衙打交道,太守见得少,但也不是没见过。看见不折不扣是杨子端,一群乡绅地痞瞬间吓软了腿,连连起身作揖,向杨子端行礼。 常白止道:“杨大人,这种乡绅乱权用私刑的情况,没听你提过。” 杨子端此时已是冷汗连连,这千算万算算不到李家突然闹了这么一出,正好撞在钦差巡查的期间里,这一下让他找个什么借口推卸责任? 杨子端道:“这个,下官也是第一次听说。” “杨大人也是第一次?”常白止看着他们,直接盯住了被强行押跪在地上的洛祠旋,推开众人,到他跟前拉他起来。 这些人听杨子端都叫他大人,顿时吓得更加惊慌,可又不知道如何称呼他,只好忙叫:“大人。”一边叫,一边嘘寒问暖,说着客气话。 “你没事吧?” 常白止替他松绑,洛祠旋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用尽力气大声喊道:“快救救子玉,白子玉,要被他们逼婚嫁给那个混蛋少爷了!” 第五十二章 一锅醉蟹 常白止还没来得及回应,贺离棠已经拿过了他的手,问:“她在哪?” 玉可卿睡得迷迷糊糊,仿佛间听到门外有人打闹? 她醒了过来,睁开眼,才发现不是什么打闹,门外有人在砸那把门锁! 咚! 门被一下子踹开了,不远处还传来那个小胖子的哭喊声说:“不要,我要我的小媳妇,你们不能带走我媳妇,媳妇是我的,是我的!” 玉可卿失笑,但下一刻她看到走进来的这人的时候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陛,陛下?” 她惊讶地看着贺离棠,见他满身怒气,像是要打人一样的冲过来。 但她的脑子转不过来,他这样生气,然后刚刚好像是救了她,那么他的现身到底是敌是友? 贺离棠进门,看见她躺在床上睡眼惺忪,一下怒气就窜上来了,冷言冷语地说:“你好兴致,还能睡得踏实!” 玉可卿打了个哈欠,回应说:“不做亏心事,当然能睡得踏实。” “不做亏心事?” 贺离棠挑眉,一下压到她身上,大手撑住床板将她牢牢禁锢。 “朕还在宜州,德妃就到他人房里与之洞房,是不是亏了心?” 玉可卿涨红了脸,气着说:“难道是我愿意的吗?你看那混小子,做我弟弟还可以,做夫君怎么可能?” “德妃还看不上?” “这跟看不看上没关系!” 忽然,她的两只手腕让贺离棠擒住,躁怒的情绪一扫而空,只剩下沉默,和仔细打量他的无邪的眼睛。 贺离棠认真地问:“朕问你,要是朕没有及时赶到,你睡熟了,就没想过会真的与人入了洞房?” 玉可卿明白他的意思,腮上有些绯红,别过脸说:“我没想过。” “你就不会逃走?” “我逃得走吗?” 贺离棠一下怔然,玉可卿说:“这种屋子一看就是养深闺大小姐的,窗户都开得很高,开口又小,门和砖瓦都特别结实,外边又上了铜锁,你要我怎么逃?” “所以就睡觉?” “不然呢?”玉可卿反问,“保留下体力不好么?” 贺离棠放开了她。 得松了手,玉可卿坐起身,活动了动手腕,随之伸了个懒腰。 “还坐在这干什么?”贺离棠道,“你真想跟那小子成亲?” 玉可卿一脸玩笑道:“不想,只是陛下怎么来了,陛下微服出访宜州难道还有拜访乡绅的行程?” 贺离棠像看傻子一样地看她,只道:“你要是想洞房,朕今夜就满足你。” 外边,吵吵闹闹。 “怎么回事?”贺离棠走过去。 李家祠堂里的这些人全人擒着,莫道津走过来,低头向他行了礼。 贺离棠说:“你来了。” 莫道津没有说话,一声令呵,对这些人说:“带走!” 李员外家的这些人就当着乡亲们的面被军部带走了,玉可卿也很吃惊,惊叹他军部的速度。 “莫统领真是,好本事!”她赞道。 莫道津也是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这下李员外算是完了吧?”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李家也有今天!” “那我家欠的佃租?” …… 周围的乡亲们议论纷纷,常白止说:“各位乡亲父老,李家强抢民女,克扣佃户是确凿的事情,也是为朝廷所不能容之事,李家的田地暂归于朝廷,各位该交的租,还有其他的事都跟往常一样,去衙门就好了。” “可是县衙和李员外狼狈为奸!” “本官乃朝廷御命钦差,你们说的那违法乱纪的县太爷也已经被擒拿,准备上交刑部审理,”常白止又道,“新的县太爷很快就会上任,到时候关于租佃的事,各位乡亲找他就行了。” 百姓一片欢呼,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玉可卿也很高兴,道:“看来陛下真是做了件好事!” “乡绅地霸,自当为民除害。”贺离棠道。 这件事就告一段落,外边还没有到落日时分,真是事发突然,结束得也快了。 洛祠旋被人带了出来,见到她没事,十分激动,一下就扑过来抱住她。 “太好了,你没事,你没有事。” 此时,贺离棠就站在她的旁边,这一下连常白止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玉可卿悄悄抬眼注视了下他的神态,只见他一脸平常,不笑不怒,只盯着他们。 “那个,洛祠旋,你先放开我。”玉可卿说。 “不放!”洛祠旋道,“今日让你受这个委屈全赖我,要是不带你过来,那恶霸小少爷就不会看上你,也不会让你受这一难。” 他说着玉可卿脊背发凉,总觉得身后的这位陛下要发怒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他的妃子啊,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他的面和男子搂搂抱抱的像什么话? 玉可卿忙推开他说:“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脸怎么好象被人打了?” 洛祠旋的一边脸肿着,他难为情地笑了笑,侧过身去,说:“没什么,是,是磕到了。” “磕?”玉可卿没有明白。 “嗯,他们,唉,总之你没事就好!” 洛祠旋之前让李员外家那些人帮着强行押跪在地上,他不从,那些人就动粗,虽然没有打人,但是将他的脑袋狠狠往地上按,把他按倒在地,这不半边脸就肿了? 可玉可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说了声:“哦。” 贺离棠站在一边,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带着诡异的笑容,叫洛祠旋道:“你就是带她来这里的讼师?” 洛祠旋这才注意到他,点头道:“是。” “叫洛祠旋?” “正是在下。” “很好。” 玉可卿猛地一个冷颤,拉了拉洛祠旋的衣袖。 洛祠旋不明白她的意思,贺离棠也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依旧笑眯着眼问他:“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他这样问,洛祠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他是老实本分的人,你不要欺负他,”玉可卿打断他们的对话,“你穿得这么好,欺负一个粗布麻衣的人,羞不羞?” 贺离棠朝她眨了眨眼,玉可卿已经拉过洛祠旋离开他身边。 “你不要理他,”玉可卿说,“他们这种从京城里来的人,见惯了大场合,脑子有病。” 贺离棠说:“都听见了。” “你做好自己就好了,不用听他的,”玉可卿像没听到他的话,依旧再说,“总之今天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晚上回去请你吃醉花蟹?” 洛祠旋忽然高兴地叫起来:“好啊!好久没吃你做的花蟹了!” “那走吧?” …… 贺离棠就这样让他们甩在了身后,常白止看着他们离开,暗暗心惊。 他可算明白为什么德妃娘娘要被陛下打入冷宫了,敢这样当面甩陛下的面子,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这位娘娘了吧! 当着陛下的面,敢拉着别的男子离开,这德妃娘娘,牛! 贺离棠甩开折扇,这就跟过去,常白止过于惊讶,叫了声:“陛下!” 贺离棠止步,转头问:“嗯?” “呃……”常白止陷入了一阵很长的沉默。 说不出话来。 贺离棠道:晚上有醉蟹吃,常大人还不赶紧?” 他一声轻笑,让常白止放下了心结。 “是。”他作揖答道,看来陛下没有生气,这真是太好了! 入夜。 滋—— “热腾腾,刚出锅的醉蟹,我说莫统领,你就不能来帮帮我?” 刚出炉的锅子被整个端了上来,莫道津闻声赶紧过去,拿起厚实的毛巾接过她手里的这口锅。 说来今晚的这个阵容也很奇妙,在八仙桌边,贺离棠、常白止、莫道津、白草堂、洛祠旋,还有那个和玉可卿患难之交的秦述也在这里,六个大老爷们围在一起,其中就她一名女子,也是颇有意思。 常白止看了看这口锅的大小,不禁有些担忧,好心提醒她说:“我们这么多人,这口锅恐怕不够吃啊。” 他一声叹气,玉可卿连忙笑道:“常大人已经我只做了一锅吗?还有呢,大家放心吃吧!” “陛下。”莫道津首先给贺离棠夹了一块,香气扑鼻,口水马上就下来了。 玉可卿去端另一锅,屋内,贺离棠问:“她何时学会做菜了?” 问向的人是白草堂,所以白草堂放下碗筷,恭恭敬敬地说:“古人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她新学会的东西又何止一两样?” 贺离棠吃着蟹,认可的点头:“不错。”也不知道是说的是白草堂的话,还是这一锅醉蟹了。 “子玉姑娘,你别忙着,一起来吃呀!”秦述对外边喊着。 “来了!” 玉可卿大汗淋漓走进来:“还有一锅正在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不错。”贺离棠点头说。 玉可卿开心极了,竟然没忍住在他身边蹭了蹭,让他一时意乱情迷。 他们亲昵的举动让在座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秦述最先笑了笑,道:“子玉姑娘与未来的相公感情真好。”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都是微微扬开了嘴角偷笑,唯独洛祠旋不明白意思。 第五十三章 他要留下来 “未来的相公?这是什么意思?”洛祠旋问,“子玉,你不是没有婚约在身么?” “现在有了,”贺离棠清冽的声音响起,不怒自威,“这些年她在这里,承蒙洛讼师照顾了。” 言下之意,向洛祠旋宣告主权。 白草堂低头不语,玉可卿也就是笑笑,洛祠旋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膈着疼,疼到发酸。 “哦,这样,”他强打起精神笑道,“那祝福二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贺离棠听后哈哈大笑,玉可卿朝他点头,也是笑笑,但并未说话。 席间,常白止问了洛祠旋一个问题。 “洛讼师,你此前可有参加过朝廷的科举?” 洛祠旋道:“参加过乡试,但没有中举,就不了了之了。” “可想入朝为官?”常白止问,“洛讼师为人公正,本官可替你举荐,陛下任人唯贤,只要有贤德的人都能受到重用,中没中举并无大碍。” 整张桌子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玉可卿在桌下悄悄捏了贺离棠一把,凑近小声问:“你想干什么?” 贺离棠反手就抓住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反复把玩,说:“这是钦差大人的意思。” “钦差大人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 “知者不言。” 洛祠旋说:“谢谢钦差大人好意,京城路途遥远,家中尚有老母,不便去外地走这仕途,所以……” “那就在宜州当地如何?”常白止道,欣然一笑,“就接替这个县衙知府,做当地父母官,如何?” 洛祠旋惊了。 玉可卿也惊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常大人是要洛祠旋接任今天那个县衙的职?” 常白止笑道:“正是。”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贺离棠,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所以,洛祠旋就是新上任的县太爷?”玉可卿高兴地,“哈哈,太好了,洛祠旋,你的抱负就要实现了!” 常白止说:“原来洛讼师还有家国抱负,如此甚好。” “这,我,”洛祠旋懵住了,“天下之大,有很多比我更合适的人才,大人为何要推举我?” 这下贺离棠直接插话了,对他说道:“因为你比他们更有缘分。” “啊?棠公子此话何意?” “并无他意,你收起读书人的酸腐味,坦诚接受,等待上任就是了,”贺离棠道,端起酒杯,“就先庆祝洛讼师你,上任知府。” 说罢,一口饮尽。 一桌醉蟹吃光,几个大老爷们不管事的,只有玉可卿在这里刷碗。辛辛苦苦的干完,已经快到子时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玉可卿想起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真可谓是大起大落。 她回到房间,看到贺离棠的背影又出现在这里。 有些不满:“你怎么又在这?” 贺离棠道:“朕不在这在哪?” 玉可卿指着房门外:“明明有给你安排房间,再说,你不是在嘉塘关有要事么?怎么还留在这?” “嘉塘关之事自有人处理,防范你畏罪潜逃更为重要。” “哈?”玉可卿不敢相信地道了一声。 贺离棠说:“朕让洛祠旋任县衙知府,你好像很意外?” “当然意外!”玉可卿道,“我还以为陛下你会处死他呢!” “朕为何要处死他?” “那七夕庙会时陛下为何又要绑走他?” “你的话有点多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可是事实不是?”玉可卿道,“陛下要是有心整治我,就凭洛祠旋今日对我又搂又抱的举动,你就可以处死他,然后把罪责推到我身上,那我又要被唾骂,说是无德了。” 贺离棠忽然一把钳住她的手臂:“原来你也知道今日和他搂搂抱抱不妥。” “我,又不是我主动搂上去的,是他担心我呀,陛下当时不也在旁边看着的么?” 贺离棠笑笑:“呵呵,朕是看着了,但没看清你们谁先动的手。” 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移动。 “你,你又干什么!”玉可卿羞得脸红,忙按住他不安分的大手。 贺离棠道:“今日他可是搂了你这?” 玉可卿胀红着脸:“陛下不要再玩闹了!” “朕可没有玩闹,”贺离棠道,轻笑,“朕倒是发现你比之前,有趣多了。” “所以陛下是想就情复燃?不可能的,别开玩笑了。” “旧情复燃,你看来还没弄清楚状况,”贺离棠拿开了她的手,“你背着朕跟白草堂离开京城,你好意思跟朕说旧情?” “你是村口的长舌妇么?这么会翻旧账!” “还敢说!” 贺离棠强行捏住她脸颊两边,令她说不出话,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在吐露些什么。 贺离棠道:“要不是念旧情,你早就死了,还能这么精神在这跟朕顶嘴?” “呃。” 他放开了她,玉可卿道:“你知道,我不怕死。” 贺离棠叹气:“你也知道朕念旧情,所以肆无忌惮。” 玉可卿不说话,也是默认。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这段时间见他心平气和一点都没有打算处置她,的确是有点得意忘形。 可是,说到念旧情么…… 他念她一点旧情怎么了?不是很应该吗?毕竟……毕竟他曾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呀! 一想到“夫君”两个字,玉可卿的脸蓦然就红了,贺离棠看在眼里,将她抱上了床。 玉可卿吃惊:“你干什么?” 贺离棠将被褥盖好,说:“睡觉。” 他没再说话,闭着眼,这时倒是安分的很。 “唉,”玉可卿叹气,“这里毕竟是白草堂的屋,你总在我这里让人看见了不好。” “有何不好?” 他闭着眼质问,玉可卿说:“还有外人在,他们都知道我没有婚约。”他现在这样做岂不是毁她清誉? 贺离棠一下翻上来,脸蹭在她的颈脖间,轻微的呼吸令她立即闭嘴。 “睡觉。”贺离棠似命令道。 玉可卿也不再说话了,好像就这样把住了脉穴。 贺离棠又说:“和朕一起,还还什么羞?”说着,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 玉可卿醒来时手臂酸疼,想来昨夜贺离棠压着她睡,真是非常的不舒适! 屋外已是艳阳天,玉可卿走出门,发现常白止和莫道津都不见了。 “子玉姑娘。”秦述叫她一声,从后屋走来。 “哦,早。”玉可卿说。 “子玉姑娘,商队有事,我就要离开了,这样东西送你留个纪念吧!”秦述道。 玉可卿一愣,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是…… “陶瓷吊坠?”玉可卿不解地问。 秦述笑着点头:“是吊坠,可不是陶瓷,这是我这些年走南寻北见到的较为奇特的小玩意,虽然是陶瓷的烧制做法,但材料可不是陶土。” “那是什么?” “这,子玉姑娘就不必多问了,总之是很珍贵的东西。”秦述说。 玉可卿说:“既然很珍贵,那我就不能要了。”说着就塞回给他。 “可我已经送给子玉姑娘了,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和子玉姑娘好歹有过同甘共苦,我很喜欢子玉姑娘的豪爽,所以临别前的礼物是必需送的。”秦述说。 这吊坠模样喜人,做工精巧,玉可卿的确是很喜欢,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她也就不拒绝了。 “谢谢!”她高兴地接下,顺道问,“这临别前送礼是你家乡的规矩吗?” “算是吧。” “你是哪里人?” 秦述愣了愣,笑道:“我自小四海为家,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子玉姑娘就当是商人的规矩吧。” 玉可卿手下这么吊坠,问:“你准备去哪?还要备些什么东西?” 秦述笑道:“我随商队走,商队去哪就去哪,至于东西,子玉姑娘觉得还有比商队更齐全的么?” 玉可卿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我忘了你是商人。”商队走南闯北,做的就是商品流通的买卖,又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找不到的呢? 秦述背着行囊,就此告辞:“日后与姑娘有缘,一定能再相见,到时候请子玉姑娘品尝我们特酿的花酒,一定要赏脸品尝。” “好,”玉可卿答,“一路顺风。” 秦述再次朝她笑了笑,这才出门,沿着茅庐外的小道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山林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送别让玉可卿总觉得有一丝伤感,和秦述这个人明明只能算是萍水相逢。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玉可卿道,“就是这样,人总是要分分合合。” 她转过身,贺离棠的身影正从另一个方向缓缓走来。 她愣住了,看着他。 “在这做什么?”贺离棠问。 玉可卿说:“你怎么还没走?” “你赶朕走?” “呃,不是,”玉可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道,“我是说常大人和莫道津都不在这了,你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 贺离棠说:“朕不走。” “嗯?” 他走进屋道:“朕已经决定留在这。” “啊?” 玉可卿惊讶,风萧萧兮,吹落了树叶飘在她的头上。 这都是怎么了?昨晚一餐醉蟹,把这些人都弄醉了? 还是自己仍在梦中,尚为醒来? 第五十四章 恐其有冤 但贺离棠说的,是实情。卡Kа酷Ku尐裞網夜间,白草堂回来,三人沉默不语的晚餐吃得十分尴尬。 玉可卿问:“白草堂,他说要留在这里!” “嗯,我已经替陛下收拾好了房间。” “白草堂,他是皇上,怎么能住在这里?”玉可卿惊讶地问。 白草堂说:“正因为是这样,所以陛下提出要留宿在这里,我不能拒绝。” “嗯?”玉可卿看着此刻的他惊叹不已。 白草堂,你的骨气呢? 可是白草堂在心里暗暗回答她说:“骨气是什么?大概早就已经入药了吧!” 他们二人斗嘴,贺离棠全程没有说话,等到他们把话说尽,方才说:“朕此番出门不想暴露身份,住这里正方便。” “可是,有那么多能住的地方,太守府不好么?” “朕没有银子。” “啊?”贺离棠说这话她就不信了,放眼整个大贺,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有钱。 白草堂拱手,承接着他的话说:“陛下放心,我已经收拾好了娘娘的屋子,更增添了被褥,即便陛下要住到入冬也无妨。” 贺离棠饶有介是地问:“暖炉可有准备?” “有,还有柴火,正在囤积。”白草堂。 啪的一声! 玉可卿吃完了饭,拍筷子起身,不大愉快地瞪了贺离棠一眼:“你们要留就留下吧!” 说完生气地跑出门,很快不见了踪迹。 “陛下,”白草堂道,“陛下没有事先告知娘娘一声,娘娘生气了。” 贺离棠却是悠闲,觉得没什么事地说:“朕看德妃倒不生气,不过担忧而已。”说罢,饮下桌边放置的早已冷了的茶。 玉可卿又跑到附近的湖边,蹲在这里,闷闷不乐。 正如贺离棠所言,她不是生气,而是担忧。她此刻心乱如麻,不知道今后要怎样和贺离棠相处,父亲还在嘉塘关做伙夫,她本来是想等过几天后再悄悄去探望,可贺离棠留在了这,她要怎么在他们三人中间周旋? 贺离棠深信不疑父亲通敌叛国,他现在不动他们父女二人,那朝夕相处的今后呢?贺离棠会一直保持着这份明理和好心? 伴君如伴虎啊,倒不是说贺离棠是多么罪恶的人。 “你要是思念玉子通大可明说,不用故作气恼。”贺离棠道。 他的声音忽然出现,玉可卿吓得一激灵,慌乱动了动,眼看脚下又要不稳。 贺离棠当时就在这个湖边将她踢下水,这湖水差点要了她的命! 当时落水的记忆浮上来,两种惊恐交杂,让玉可卿忘记了挣扎,整张脸吓得惨白。 但这一次,贺离棠及时拉住了她,玉可卿只是滑下了坡,在他的拉扯下安然无恙。 “还说你是军中长大习过武,脚步如此不稳,令人耻笑。” 玉可卿爬上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那就有劳陛下耻笑了,费神。” 他欲靠近,她反应灵敏,立即退后一步。 贺离棠道:“你在怕朕?” 玉可卿讪讪地说:“怕陛下再给我扔水里去,你知道我是旱鸭子,怕水。” 贺离棠笑了问:“既然怕水还跑湖边来,不是自己想死么?” 她害怕地颤抖道:“陛下这个玩笑不好笑。” “朕不过是同你一样在白草堂这借住段时日,你有什么委屈的,还怕朕杀了你么?”贺离棠说的直白。 还未等她回话,贺离棠立马又道:“朕是很想杀了你,玉可卿,就你犯的事,朕杀你十次都不为过!” 她本来还在慌乱,但听他说要杀自己十次,瞬间不慌了。 “我究竟是犯了什么值得陛下为我费心十次?” “费心?”贺离棠笑笑,点头,“的确,是费心了。” 他下旨封冷宫,扫除宫里关于她的一切流言,可不是费心了么? 贺离棠一声叹气:“所以你该怎样回报朕,嗯?” “用我的命?”玉可卿问。 “你的命值几个钱?” 玉可卿道:“我的命不值钱,但天下都在陛下手里,陛下是最不缺钱的人了,所以不值钱的东西在陛下这或许就有用了呢!” 贺离棠就这样住了下来,军营也不去了,官府也不去了,不知道他在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玉可卿收拾东西,准备和白草堂一起去嘉塘关,那日得到了贺离棠的首肯,她再去见父亲也不用偷偷摸摸。 军营内,李副官见他们两个又来了,前段时间和玉可卿相处过一段时间,觉得她是一个爽朗的人,虽然有时表现得有些乖戾,可他却看出玉可卿那是言不由衷。 “白姑娘,白大夫,”李副将向他们拱手道,“将军近日被贼人射伤了,正在屋内。” “将军被射伤了?”玉可卿大为惊讶。 李副官说:“可不是?就在找到白姑娘的那天,将军走在营外不远的路上,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了一只飞箭,将军没躲过去,就给射伤了。” “射中了哪里?” “胳膊。” 白草堂匆匆忙忙地跟李副官离开,玉可卿过了吃惊的劲,超另一个方向走,去厨房找爹。 她带了一些小吃,虽然她知道爹是不缺这个的,可是总还是想给爹带点什么,就买了些。 玉子通没想到她会来,忙放下手中的活出来。 “卿儿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爹的呀!”她高兴地说,“这段时间出了一些事情,没有来看爹,是女儿不对,这就给爹赔不是!” 她俏皮地鞠躬行礼,玉子通爽朗地笑了:“你这丫头,怎么还和未出嫁时一样,你可是个大人了。” “那不还是爹的女儿么?”玉可卿回答。 父女两又坐在了大榕树下,开始说不完的谈话。 玉子通叹气问:“你说的那些事是指自己被绑架的事吧?怎么样,那些歹徒是谁,可有伤你?” 玉可卿摇头说:“没人伤我,只是被绑了,没有见到绑匪我就先逃出来了,怎么样,这么多年我可是没有荒废练习,当年练的底子还在呢!” 她朝自己的胳膊拍了拍,俨然一副汉子模样。 玉子通扶额叹气:“所以陛下愿宠信萧家不信你,你看你这样,天底下恐怕只有陛下能容忍了。” 玉可卿不满意:“所以他当年就是奔着爹的势力和名号来的,玉家差点封侯,正好做了他的依靠,不然他怎么回娶我?” “可不能这样说,”玉子通还是劝她说,“你被绑走后,军营里可乱了,陛下四处焦急地找你,爹看在眼里,更不会骗你,你说你我父女二人现在还有什么权势?他已经贵为陛下,要是不在乎你,为什么还会急着四处寻你?” 玉可卿怔然,猛然想到那天贺离棠说的,他为她差点翻遍了整个宜州。 忽然心头一酸。 “那就是他临时兴起,是他的玩乐罢了。”她就是犟嘴不承认。 玉子通说:“好好好,卿儿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贺离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是非不分,还欺负了我家卿儿,当罚!” 玉可卿终于是笑了,他们父女两人并排而坐将当今的圣上骂了个底朝天,也是不怕受到责罚。 当然,在这里,即便被人听了去也会被莫道津掩下来,比如此刻,莫道津就差点打出个喷嚏暴露他就藏身在榕树上听墙角。 夜里,贺离棠收到一封书信。 “去吧。”他放掉信鸽,将那纸书拿进房间。 写信的人是莫道津,信里的内容自然是玉可卿今日去军营里的事情。莫道津在信里道恐怕玉子通的确被人冤枉。 “又替玉家喊冤?”贺离棠笑了笑,门外传来推门声,玉可卿的脚步很轻,他看得入神,竟然没有听见。 贺离棠赶紧藏下书信起身,玉可卿问:“陛下刚才在看什么?” “没什么。”贺离棠平静地说。 玉可卿问:“没什么陛下怎么要这么慌?” “朕没有慌。” “哦?” 帝王最要面子,这个道理她很懂。 贺离棠道:“你走路无声,朕被吓到了。” 玉可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心想难道今后走路还得用力了? 刚看完莫道津送来的信,贺离棠一下鬼使神差地问她:“说给玉子通查证清白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啊?”玉可卿猛然地不明白,但下一刻又忽然明白过来,支支吾吾说,“我,这两天,都没有离开,怎么查?” “此事快办,如果玉子通真被冤枉,朕自当还玉家清白。” 最后四个字说的很轻,却重重地击在了玉可卿的心头。 “玉家必定是清白的,”玉可卿道,“我会查清楚的。” “口说无凭。” “那还要陛下放我点权,不然我不好查。” 贺离棠突然冷哼一声:“还是要权,德妃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争权夺利的毛病?” “贺离棠,你有病吧!”玉可卿一声大呼,“你不给我放权,我拿什么查?拿白草堂神医的牌匾去查吗?” “你是傻子吗?朕若是给你放了权,你还怎么查明真相,还不如朕不分黑白直接拿着玉子通通敌的书信烧了,告知天下玉家从没做过这种事!” 第五十五章 帝王无情 玉可卿立马欣喜:“好呀,陛下您就这样做吧,也不错!” “混账!”贺离棠立即道,捏住她的下颚说,“朕要证的从来不是区区一道虚名,朕要的是玉家切实不反,忠心的事实!” 他轻轻含笑,甩开手问:“懂了吗?” 玉可卿怔怔点头说:“懂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玉可卿走到窗边,摊开被褥,问:“你之所以把父亲调去嘉塘关也是因为怀疑父亲谋反?” 她转过身:“跟我离开宫城没有关系?” “你只记住这是你唯一赎罪的机会。”贺离棠说。 玉可卿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 是夜,她推醒贺离棠,让他一下钳住手腕。 “白天恼朕还不够,夜里还要扰人清梦?”贺离棠。 “陛下想太多了,”玉可卿抽出手说,“我只想问问陛下,指证父亲谋反的证据是什么?我知道陛下信不过我,所以我不要那些证据,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父亲就反了你。” 贺离棠道:“朕说过,是被暗卫拦截下来的书信。” “一封书信何以证明玉家谋反?” “上面有玉子通的名章以及你玉家家徽。” 玉可卿急了:“谁都可以模仿父亲的笔记,父亲在朝为官几十年,见过他字的人多了去了!” “那家徽呢?你玉家难道家徽都让人模仿了去?” 玉可卿不说话了,因为玉家家徽的这个事情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家族内部通信往来会盖上以外,对外从不显露。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也是因为当初娶了她,才知道家徽的图案。 玉可卿咬紧了下嘴唇,闭口不言。 见她这样,贺离棠继续说道:“若不是玉子通,那就是你玉家旁支干的事了?总之不论是旁人陷害还是真玉子通所为,这都与你玉家脱不了干系。“ 是了,家徽总得是从玉家内部被泄露出去的。 “可是……”她颤抖着启唇,寻找着尽可能的理由道,“就凭这样也不能断定父亲谋反通敌了呀!这证据明显不足……” 贺离棠道,坐起身:“所以朕至今并未动玉家。” “只是一贬再贬,逐出京城,”玉可卿惊惶彻悟,“这就是陛下的应对?” 贺离棠沉默,便是对她的话默认了。 玉家的确不能因此断定就是谋反,所以他不动,只是削弱玉家在朝中的势力,即便玉家真的谋反,今后所能造成的威胁便会小很多。 现在的事实也的确如此,甚至可能比贺离棠预想中的还要好。玉家的确是失势了,被怀疑谋反通敌的玉子通现在只是边关军营里的一名伙夫,而玉家贵为皇妃的女儿也流落到了宫外,靠给人做讼词谋生,生活清苦。 她没有诉苦,更不叫委屈,因为她知道说这些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甚至只会让贺离棠反感,并且深刻认为她是在做戏。 她更加靠近一点,几乎是贴在了贺离棠的身前:“所以,你想叫我怎么查?我要是跑去西隶查那边的根源,你一定又会说我是去通风报信。” 贺离棠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床上,玉可卿这是自他到宜州后第一次没有反抗,静静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卡Kа酷Ku尐裞網 “要查此事不需要出关。”他说。 玉可卿道:“可是如果不查明收信人,又怎么证明寄信人的身份?就算是编排冤枉,讲的话多了,总会有破绽。” “你要是敢出关,朕立马就处死玉子通,”贺离棠,“你记住,你的行为,关乎他的命。” “陛下到会拿人软肋,竟拿孝道来要挟!” 玉可卿话里充满了鄙夷,可贺离棠毫不在意,道:“你要是出了关,普天之下还能让朕再找回来?玉可卿,你别逗了,这辈子你都走不出大贺的,朕发誓!” 玉可卿盯着他不紧不慢:“陛下仿佛是在强人所难。” “总之你不许出关也要查明此事,若查不明,玉子通依旧要死。” 玉可卿深呼吸:“那我呢?要是查不明,陛下处死父亲后要怎样安置我?你要诛九族吗?” 她此刻的眼神深邃,如万丈深渊,阴黑的像漩涡般,摄人魂魄。 夜色里响起贺离棠的轻笑。 “谁知道呢?”他说,俯身吻住了她的耳垂,“你与朕夫妻一场,朕许能舍下玉子通,却未必能舍得下你。” 说罢,携她入被。 啊,多么无情的帝王啊! 玉可卿醒来,贺离棠的身影也不在枕边,可他昨夜里的话却仍清清楚楚地在脑中回响。 他既想要她的情,又想要她爹的命,这人是不是太贪心了? 玉可卿爬起来,面色憔悴,果然这辈子遇见贺离棠真是前世倒了几辈子的霉运。 “白讼师,早啊!” “子玉啊,叫你哥有空到我家里来,刚下塘摘了不少莲藕,你们拿些过去!” 乡亲们对她依旧热情亲切,玉可卿感激地说:“好,我回去就跟他说。” 她出门了,想着要怎样证明父亲的清白,可是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那时候跟贺离棠夸下海口,说要自证清白,讲的义正言辞全凭胸腔一口气,现在无计可施,也是惭愧。 她来到衙门前,想着就走了进去。 既然一时间不知道怎样给爹证明清白,那就去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案子吧? 她刚踏进门,立刻有两名衙差过来拦下她,呵斥:“什么人,敢擅闯县衙!” 玉可卿怔了怔,说:“二位官爷,我是当地的讼师,来拜见县老爷……排忧解难。” 衙差互相看了一眼。 “你走吧!”他们说,“老爷在后堂,以前怎么来的记得吧?” “记得记得。”玉可卿连连点头,弯腰哈背,像极了个狗腿子。 从侧门悄摸摸地来到后堂,出乎意料,也是令她眼前一亮,大笑着说:“洛祠旋?” 这不是洛祠旋是谁?穿着官服坐在这里审阅文书,有模有样。 “你就上任了啊!”玉可卿,“真快!” 听到她的声音洛祠旋也惊讶,放下笔起身:“子玉,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玉可卿,“哇,你就是县太爷了,看来今后我得好好巴结你了!” 她开玩笑的话令洛祠旋惊恐:“你不要这样,既然入朝为官了就不要害我,我秉公办事,也不会因为和你熟就向着你。” 玉可卿很满意,对他的话笑着说:“当然,你一定会做个好官的!” 玩笑话收起,洛祠旋开始问她正事:“你今天来这做什么?” 玉可卿说:“来找你要案子呀!你也是讼师难道不明白我的来意?” 她满脸兴奋,洛祠旋却叹了口气。 “子玉,你……”他欲言又止,一声叹罢。 “怎么了?”玉可卿看出了他的为难,不解地问,“有,有什么不妥的么?” “在宜州谁不知道你只接和离案,可现在你万万做不得和离案,我也是不敢给你做的。”洛祠旋。 “为何?” 洛祠旋叹气,从桌上拿出一张诰令。 “你自己看吧!” 玉可卿好奇地接过去,打开一看,是朝廷下发,盖有六部官印与太师府印的不折不扣的…… “配婚令?”她疑问道,“凡适龄男女皆由官府督促成婚,两年未定婚约者,必需指定婚亲,由各衙门承办……这什么玩意!?” 洛祠旋痛心疾首:“配婚令啊,子玉,朝廷现在大力推崇休养政策,鼓励生育,和离是万万不可的,说不定还会给定一个藐视朝纲的罪名,到时候肯定要被抓进大牢里,而且,子玉。” “嗯?” 洛祠旋很为难地说:我也是上任了以后才知道,其实……“ “你直接说吧,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玉可卿。 洛祠旋道:“其实太守大人早就对你不满,他联系上了京城里的大关,买通了进朝廷的路,就想着把你除掉,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让太守大人抓住把柄啊!” 他这样说,玉可卿就惊了。 “太守大人想除掉我?我一个小老百姓他费这个心思做什么?” “还不是你给人打官司诉和离的事?宜州几年在婚亲稳定上做的都是最差,他马上就要升官了,怎么能容得下这些污点,不得找个人来顶掉它,那个替罪羊不就是你了?” “可我并没有犯事。”玉可卿坚定道。 洛祠旋叹气:“可人心是复杂的,即便你自认为合乎法礼,但太守大人视你为眼中钉,你又如何防范?朝廷里被莫须有获罪的人还少吗?何况你只是个被推出来背黑锅的布衣。” 他的话令她沉默了。 “洛祠旋,没想到你这么深谙官场之道。” “人在其中,身不由己而已。” “看来他选你做知府真是看对了。” “子玉,我可以给你案子,但你不能再做和离讼师,”洛祠旋说,“就算你很讨厌这种官媒配婚的法令,但这毕竟有六部官文。” 玉可卿有些失落:“平明百姓要是连选择自己未来的自由都没有,这个国家又怎么会有希望?” 她一声叹气,说道:“谢谢你,洛祠旋,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官的。” 她,衷心祝愿。 第五十六章 盘算阴谋 宜州城内惜春苑,人流嘈杂的青楼,到了夜里来来往往都是寻欢作乐的客人。卡Kа酷Ku尐裞網 “官爷,官爷里边请~” 老妈妈们迎着人进去,年轻漂亮的姑娘出来等候下一个有眼缘的客人。忽然,人群里一抹乳白色的身影出现,高挑而尊贵,令人挪不开眼。 “公子,第一次来啊?” 秦述低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擦着厚厚一层面粉,看着着实吓人。 “真不知大贺的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地方,”秦述道,但还是笑了笑对女子说,“如果是惜春苑,我可以跟你去一去。” 他走进惜春苑,女子带着她上楼,叽叽喳喳为了个不停。但秦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问:“这里有玉兰香房没有,带我过去。” 女子怔了:“公子已经订好了房间?可是那里今儿个已经有主了。” 秦述道:“我正是和那里的主约好,你带路就是了。” 女子看他yin靡的眼神退了去,小声嘟囔说:“原来以为是个好货色,没想到是个喜欢吃腥的,天底下皮相好的男人都喜欢男子去了吗?” 女子说:“往这边走,今个玉兰香里的秦大爷可凶猛的很,小哥你可得当心了!” 她好像误会了点什么。 来到房间门外,秦述直接推开门,里面,三两个大男人坐着,见他进来立即起身。 秦述抬手,问道:“相约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一群庸脂俗粉,令人作呕。” 秦二笑着说:“主子,这是大贺的风俗,这里鱼龙混杂,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在这种地方谈的,不容易被发现。卡Kа酷Ku尐裞網” 秦述给自己倒了杯茶:“听你这样说,以后还要经常来这里了?” “主子英明,这里的姑娘比不上西隶玉满堂,主子要是想了,我去别地给您找。” “免了,说正事。”秦述道。 这三个人是他带来的心腹,为了掩人耳目分别取名秦大,秦二,秦三,而他们的真实身份都是西隶人。 秦大问:“主子探访嘉塘关怎么样了,那女人是什么情况,对我们有没有威胁?” “没有威胁,”秦述喝口茶说,“不过看到了更有趣的事情。” “更有趣?”秦二不解。 秦述笑了,想起在神医茅庐里那一群人的身影说:“站在那女人旁边的,是当今大贺的皇上,贺献帝,他在这里是不是很有趣?” 秦大、秦二、秦三三人都惊住了,差点大声叫了出来。 秦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强压下他们三人的震惊,继续道:“贺献帝贺离棠,即位十载,百姓安居乐业,物产庶饶,曾见过一面,我不会认错。” “大贺的皇帝在宜州?他来宜州做什么?”秦大问。 “这谁知道,那位陛下不仅在宜州,而且和那女人的关系看起来非比寻常,那女人是宜州的讼师,给人打官司敲鸣冤鼓的,大贺的皇帝为什么对她那么上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秦三终于说话了,道:“那女人会不会是宫里的娘娘,和大贺皇帝一起出来的?” “宫里的娘娘?”秦述想了想,摇头说,“没收到消息说大贺皇宫里哪位娘娘不见了,那女人还是神医白草堂的表妹,更没听说大贺皇帝和神医结亲家,所以应该不是。卡Kа酷Ku尐裞網” “那是大贺皇帝在宜州找的女人?”秦三又问。 “只能这么想,”秦述说,转而一笑,“本以为在军营里见到女人是个稀奇事想探探究竟,没想到这一探竟然挖出这么一条大鱼,大贺的皇帝现在不在宫里,那么……” “主子是说……” 他下命令道:“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天下间想要皇帝命的应该很多,大贺的那些草包们要是知道现在在京城里坐着的皇帝是假的,一定会大乱,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乘虚而入,一雪前耻!” “主子英明!”秦二又道。 这一晚,秦述和这三名手下在房间里谈了一夜。时间接近黎明,这三人纷纷跳窗走了,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眼前全是玉可卿的身影。 “大贺皇帝在宜州看上的女人么?”他兀自笑了笑,“是有几分姿色,几分胆识,但少了些媚气。” 他转身。 “还是不够勾魂,大贺皇帝的口味变得这么差了吗?”他叹气,也很遗憾。 贺离棠站在茅庐内的天井中,阳光自上倾洒,落在他身上有些落寞。 玉可卿走过来,叫一声:“陛下!”此时茅庐里就他们两个,所以也不担心其他人会知道他的身份。 贺离棠转身,她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陪着藕粉的外衣,格外好看。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的瞳睁了睁,闭上眼再睁开,她已经站在了他身前。 “陛下,”她说着伸手,“这个给你。” 贺离棠以后,见一枚印章落在手心,再一看…… “玉家家徽?” “是啊,”玉可卿点头,“昨日我去找爹要来的,这一枚你也见过,现在玉家家徽的印章给你,今后要是再出现书信,上面要是盖着家徽,那就肯定不是父亲做的了。” 贺离棠愣住了,在这里站了很久。 之后…… 贺离棠忍不住哈哈大笑,握紧玉家的家徽笑着她问:“这就是你想出的自证清白的办法? 玉可卿点头,她不觉的有什么问题但还是被他这样的笑声弄得脸红了,羞稔说:“是啊,家徽都在陛下这了,父亲还怎么往书信上盖?难道会是陛下通敌传信么?” 贺离棠收起笑,但没收起对她的那份温柔,仍然扬开嘴角说:“可是你怎么证明玉子通只有这一枚?虽然这的确是玉家家徽,但玉子通可以复刻,可以背着你藏起来。” “家徽这种东西怎么能复制那么多?”玉可卿被他的话吓到了,“爹多没多少东西,你要不信就去搜!” “搜?朕没这个时间,更没有这份闲心。” “那陛下要怎么样?”玉可卿道,“难道派莫统领时刻盯住父亲还不够吗?” 贺离棠脸上的温柔骤然消失,替代的是无边的冷意。这份冷意她很熟悉,就像当年在宫里的他一样,看自己一眼还不如不看她,看一眼全是毛骨悚然。 贺离棠问:“是玉子通发现的吗?” 玉可卿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贺离棠冷笑:“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莫道津的轻功无人能敌,却还是让他察觉了马脚。” 他上前一步,吓得玉可卿立即后退两三步。 “你在做什么?心虚了?”贺离棠问。 “没,没有。”玉可卿矢口否认,但被他这副骇人的模样吓得不轻。 他再次上前,玉可卿这下不敢动了,让他一下拿住手臂,栽到了他的胸前。 “你和你爹最好不要跟朕耍名堂,”贺离棠道,阴冷的警告,“玉子通要是想证明忠君,就不该用你跟朕传话,玩心眼。” “父亲没有,”玉可卿不服,硬是挣脱他的桎梏,抬起头说,“父亲是发现了莫统领的行为,可是父亲并没有说陛下的一个不字,每天除了做饭就是做饭,你还要父亲怎么样才可罢手?” 她看着贺离棠,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伤痛:“究竟是玉家要反,还是你时时刻刻心心念念地期望着玉家去反?” 贺离棠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家徽,跟玉可卿吵架的气恼没有令他失去理智,他闭上眼,恢复了平静,说:“朕会令莫道津去搜身,嘉塘关里处处是朕的眼线,朕在确认玉子通没有第二枚家徽的时候,会信你的话。” 话题突然的转变令玉可卿一怔,渐渐低下头:“哦。” 再是无话。 尴尬的氛围在二人中间流动,贺离棠已经转过身,继续站在太阳下面闭眼神思,手负在身后,依然紧握那枚家徽。 “洛祠旋就上任了,是你的安排?”她突然开口说道。 “嗯。”一声轻微的,贺离棠连头也没有回。 “他其实,想做官很久了,”玉可卿说,“但宜州地处偏远,不入国子监几乎很难考过科举,前往京城路途遥远,也没有那么多盘缠能够支撑他一年的考试。” “选拔人才的方法,朕回宫后会改进。”他说。 “你,”玉可卿问,“你为什么会选定洛祠旋?” 她终于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从最开始常白止说要举荐洛祠旋为官开始她就生疑了,到这么快就上任,她很好奇贺离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你都不了解他,也没怎么见过他,怎么就把他安排成知府?” 贺离棠终于转身,看到他正脸时,玉可卿的心跳猛不然漏掉一拍。 是了,她是不怎么能接受他背对着自己,就好像回到那些年里的时候,令自己很不愉快。 “你了解他,”贺离棠道,“朕虽然没有与他频繁接触,但他既然能教你律法的师父,做知县已然足够。” “嗯?” “三年里能你教成伶牙俐齿,着实不易,可见本事。”贺离棠又补充说。 “陛下,你认可洛祠旋的同时能不能不要顺带贬低我,即便没有他我依然伶牙俐齿。”玉可卿稍有不满地道。 第五十七章 虚与委蛇 “哦?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卡Kа酷Ku尐裞網” “不是?在陛下眼里我以前难道就不伶牙俐齿吗?”玉可卿有些不服气,“我可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坚定地说。 贺离棠对之一声轻笑道:“你当年要是伶牙俐齿怎会次次被如妃呛到?” 忽然被提起往事,玉可卿怔了怔说:“那不一样。” 贺离棠追问:“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那是因为……” “因为?” 玉可卿的脸颊浮上不甘的红晕,道:“那是因为我不愿与她争辩,天地自有正理,你要是偏心她我再怎么伶牙俐齿也无用。” “你怪朕。” 玉可卿低头叹气:“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为何选择嫁入帝王家。” 她转身要离开,说:“玉家家徽烦请陛下收好了,等证明父亲纯属清白后,还请陛下归还玉家,并同时还玉家一个公道。” 贺离棠道:“准。” 夜里,白草堂风尘仆仆从嘉塘关回来,见到他立马说:“陛下猜今日我听到了什么?” 贺离棠看都没看一眼说:“什么?” 他放下药箱,神秘一笑,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贺离棠觉知不对,忙抬起头,严肃地问了一遍:“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白草堂说:“草民听闻,大贺的皇上,当今献帝陛下,正在宜州。” 特大消息,当今皇帝已经不在京城,而就在这宜州之内,顿时间消息散开,令全州百姓震惊! “现在宫里面那个是假的,真正的皇上在咱们这呢!” “不会吧,皇上要是在这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不就有消息了?” 另一伙人。 “这里谁是皇上啊?我表叔在朝里做官,这事他都不知道!” “不会是谣传吧,毕竟皇上这不远千里到咱们这地方来做什么?” …… 一时间,全州沸沸扬扬。 神医茅庐内,贺离棠也是如临大敌,不仅连夜召回了莫道津,还令白草堂提早锁上了院子的门,谢绝他人拜访! 在座的四人除了白草堂外都是面色凝重,玉可卿虽然不想再牵涉进宫廷里的事情,可是这陛下行踪泄露,隐隐的还是有些担忧。 “朕来宜州,只有少数人知晓,是如何泄露的?”贺离棠问道。 一片沉默,但玉可卿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意思,惊讶问:“难道陛下以为是我们当中一人说出去的?” 她大为吃惊,叫了声:“贺离棠!” 贺离棠眼神斜斜斜上挑瞟了她一眼:“朕有这样说吗?还是你不打自招?” “你,”玉可卿急恼,“你离京到这里难道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吗?京城里的那些大官呢?还有宫里呢?你长期不现身,不招妃嫔,难免就会让人知道。” 贺离棠道:“可他们知晓却并不会将话传到宜州。”他锐利的眼神刺得玉可卿眼疼,是了,就算京城里的那些人知道把事情说了出去,又怎么会在千里之外的宜州一瞬间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可她还是惶恐不安,毕竟才刚让贺离棠放下对父亲的起疑,让她有时间去证明玉家的清白,却没想到忽然来这么一桩事,恐怕他又得怀疑是父亲和她在暗地里作梗了。 贺离棠没有与她多谈,问白草堂说:“除朕之行踪外,可还有其他特别之处?” “特别?特别倒没有,只是传言京城里现在坐着的那位陛下,是假的,”白草堂刻意强调最后两个字,“说起了真假陛下,多少都会影响民心吧。” “朕初离京城时,令天下第一皮画师替芷兰画成了朕的模样,在宫中替朕处理政务,每日上朝,不会被人察觉。” “芷兰?”玉可卿疑惑地看向莫道津。 “是童家的公子。”莫道津向她解释。 玉可卿忽然想起来了,道:“哦,就是和你有定娃娃亲的童家!” 莫道津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去。 玉可卿问:“就算有天下第一皮画师的鬼斧神工,但童家公子毕竟不是陛下,时间长了总会有破绽,至少你离开京城,嗯……” 她犹豫了很久。 “但说无妨。” 有贺离棠这样的话,她就放心多了。她说:“以前陛下一周召萧珪茹的次数七天有四,而今来宜州这么久,谅童公子不敢连此事也代劳,必定会引萧珪茹起疑,萧珪茹一旦起疑心,那么萧太师就一定知道陛下你不对劲了,凭萧太师的本事一定能轻松知道陛下的行踪。” 贺离棠皱眉:“此时你怀疑和萧家有关?” “并未如此,”玉可卿道,“只是京城里,萧家是最先能知道陛下已经出宫的人,至于是谁传出来的,天下之大,悠悠众口,已不是那么重要了。” “对,”莫道津此时应和了她说的,“眼下还是解决实际问题为重,现在传得很凶,说京城里的皇帝是假的,此事如果不平歇掉,恐怕会节外生枝。” 贺离棠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你们有什么看法?”他问。 白草堂问:“陛下有想过太守府吗?” 贺离棠和莫道津的眼神都亮了一晃,白草堂笑道:“太守大人最爱提忠君的事情,他之前知不知道陛下来宜州的消息?如果也是现在才听说的话,不知道太守大人现在在府里怎么想?” 他转而又笑说:“不知道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还是去筹办了许多礼品打算送给陛下?” 贺离棠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问:“你是说杨子端知道朕在何处?” 白草堂笑而不语,只道:“这两日是房门大开等着迎礼,还是关上它说陛下没在我这里呢?” 茫然不知。 宜州太守府。 杨子端踩着裁缝刚送来的牛皮靴在大堂里来回走动。他可急坏了,陛下怎么就会在宜州呢? 他从来都没接到过消息啊?朝廷里那些大官是不会连这种事都不和他通气的! “哎呀,怎么办怎么办,”他如白草堂预料的那样惶恐不安,“不知道陛下在宜州都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唉呀,这可怎么办?” “大人!”门外师爷跑进来说,“大人,礼都买好了,要送到白神医那去吗?” “去!”杨子端立即说,“为什么不去?陛下到宜州没有到我这里,那一定是去那边了,白草堂是什么?可是先皇陛下御封的神医,和陛下的关系那是非同一般,陛下天子之尊,难道会屈尊住在其他民宿?” 杨子端暗骂他蠢,问:“再说那人不会说错,他不敢骗本官!” 他说,问:“交代你该买的都买了吗?” 师爷回答:“都买了,连带给白神医的礼也买了。” 他说完还有点忧郁,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白神医那,还有他的表妹,白子玉也在,大人如若不带礼去,恐其……” 杨子端在整这个白子玉,师爷他是清楚的,所以才有这样担忧的一问。 “带啊!”杨子端立即说,“快去买啊!胭脂水粉,还有那些昂贵的首饰,只要白讼师满意,统统给她送过去!” 现在这时候,他还在意什么和她之间的私人恩怨呢? 没想到杨子端这样说,师爷连滚带爬,立即又跑了出去,临走前说:“好的大人,我这就去买,这就去!” 第二天清早,杨子端的重礼如预计中的堆在了茅芦的门外。 “谁啊?”玉可卿睡得迷迷糊糊,还没完全醒来,被外边锣鼓喧天吵醒了,忘了昨天白草堂的叮嘱过去开门。 门外,一群衙差,穿着差服甚是吓人。 她的瞌睡立即醒了,警惕地说:“你们当差的也不能随意闯民宅,我们从不犯法,更没有冒犯官府,速速请回吧!” 她说着就要关门,杨子端从衙差身后立马走出来,手和身体抵住门框,对玉可卿笑着一脸谄媚。 “白讼师,本官是前来拜访,没有恶意,这是见面礼,见面礼!” 他闪过身,衙差们也是一样,露出了那堆起来如同小山一样的礼物。 玉可卿看呆了,这一下头疼,完全想不出杨子端清早前来的用意了。 一群人涌进了茅芦的大门。 一个时辰过后。 白草堂换好衣服,朝满屋的人恭恭敬敬地鞠躬行了一礼。 杨子端忙半蹲扶起他:“使不得使不得,白神医你快请起。” 杨子端今日对他和玉可卿的态度与往常截然不同,白草堂料定肯定是知道陛下就在这里了,如同昨晚他说的那样,重礼上门,只为了讨好京城宫中的那位。 白草堂笑了,站起身也不跟他再客套,眼神扫了一圈他带来的礼,更加笑了,问:“太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杨子端笑呵呵地拿起了他的手,像多年的老友那样,轻轻拍着,说:“一点薄礼,敬请笑纳。” “薄礼?”白草堂故作惊慌,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大人您是太守,这么多年一直都只有草民给您送礼,哪见您给草民这送过礼的?这一下来这么多,我恐怕还在做梦,我先回去再睡一会儿。” 白草堂说着转身往内堂走去。 “唉,竟然梦见太守了,看来近日瞧病累着了,累着了。” 摇头晃脑。 第五十八章 随朕回宫 “等等,白……”杨子端在身后叫他,可白草堂根本不理,径直走回去。卡Kа酷Ku尐裞網 “杨大人,”玉可卿站在这里也觉得非常尴尬,说,“杨大人还是把要说的事和我说吧,要是有关家兄,我会转告他。” “这……”这是杨子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为难。 她看了出来:“杨大人有什么为难?” “这,”杨子端想了很久,终道,“白讼师,本官身为宜州太守,今日是为陛下来。” “哦,”玉可卿明了,反问,“大人怎么说陛下在这里,杨大人这话可折煞我了。” 杨子端吃惊:“怎么陛下不在这?” “陛下他在没在这里我不知道,我又没见过陛下,怎么知道他在不在这呢?”她说了一连串像绕口令一样的话,说得杨子端云里雾里。 “那你这里到底有没有献帝陛下?” “大人这样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玉可卿说,“难道要我说家兄就是皇上?” 杨子端立即道:“大胆,怎可这样乱讲,辱没圣上!” 玉可卿就不认了,忙道:“杨大人不是说陛下在这吗?家兄也在这,那大人既然说陛下在这,怎么就知道家兄不是?” “可你家兄是神医白草堂,天下人都知道,怎么可能是陛下?”杨子端有些生气。 玉可卿无奈地耸耸肩说:“那我就不清楚了。” “你……” 杨子端被她弄得无话可说,然她兴头更起,继续问道说:“那大人见过陛下吗?” 她这话问到了杨子端心中的痛,他虽然是一方太守,却从来没有见过贺离棠,不然他就能在第一次见到常白止一行人时候就认出来,也就不用今天这样的尴尬了。 “杨大人也没见过吧,那我又怎么能见过陛下,知道他是不是在这里呢?” 她这番话将所有人说在了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是想干什么了。 呃,这样玩的好像有些过了。 “杨大人,”玉可卿有叫他说,“您还是先回去吧,这些礼就放在这,要是陛下真的来了,我替您交给他。” 她这一番话让杨子端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你,你,你!”一连说了三个“你”,却是说不出第二句。 “杨大人,您怎么了?我叫家兄来给您治病?” 没错,还说他有病。 杨子端气急败坏,但这么多衙差跟着,他不能失了太守的形象,所以咬咬牙,从牙缝里吐出话说:“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汤汤而来,有浩浩汤汤而去,留下一堆礼物。 师爷问:“大人,这些礼……” “礼什么礼,还不快走?”杨子端凶狠地说,回头啐了一口,誓要把玉可卿碎尸万断! 玉可卿吐出口气,后堂内,白草堂的脑袋探了出来,原来他一直都是装困,刚才就在这里听她应付那位太守。 “偷听的爽吗?” “爽,”白草堂毫不客气地回答,问,“娘娘玩得也爽吗?” “不爽。卡Kа酷Ku尐裞網”她说。 等到杨子端带人走远后,贺离棠才从后边走出来。 “刚才好像杨子端来过了。” “回陛下,是的。”白草堂。 贺离棠顺眼扫过地上的各种礼物,随之一笑:“他还真下了大手笔。” 白草堂回:“这点手笔在陛下眼中就是九牛一毛。“ “朕是朕,杨子端是杨子端,办置这么多的东西,真是让他破费了啊!”贺离棠感慨,“看来朕不能在这久留了。” “陛下打算回京了吗?”白草堂问。 “嗯,”贺离棠点头,“朕之行踪暴露,京城恐怕也惶恐不安,宜州这边的杨子端都知道朕藏身于此,继续留下也不能得到朕想要的了。” “敢问陛下想要何物?” “非何物也,只是确定一些事罢,”贺离棠说,叹气,“看来也许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人留下,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此事可疑。” 白草堂道:“陛下说这么久了,还没说究竟是何事。” 贺离棠转身,眼神坚定而清朗。 “关乎大贺边关安危,西隶动向的事情,朕与莫大将军早有怀疑嘉塘关内有西隶的奸细,”他说,“此人还没找出来,朕就已经先被将一军了。”他说完看向玉可卿,眼神饱含深意。 玉可卿懂了:“你是在怀疑我?” “朕怀疑任何人。” “你怎么能这样说?”玉可卿气愤道,“你把爹贬到嘉塘关内也有这么多年了,你可拿到爹通敌的证据?如果有奸细那也一定是其他人,我最讨厌被冤枉了!” 白草堂和他都是看了她一眼,白草堂问:“陛下若是打算回京,那娘娘怎么办?” 白草堂笑着说:“可要和陛下一同回去?” 玉可卿怔住了,没有想到过这总情况。卡Kа酷Ku尐裞網贺离棠的眼神依然落在她的身上,想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既然他要回去,那会不会把她带回去? 想了那深深的宫城,玉可卿下意识地恐慌,站在这连忙摇头说:“我不去,我绝不回去。” 态度坚决。 贺离棠的眉头皱了起来。 白草堂笑了:“娘娘还是这样刚毅,陛下又要费心了。” “你随朕回京,”贺离棠说,“此事不容置喙。” 玉可卿退后一步,摇头说:“我不回去,我既然已经离开就不会再回到那里。” 她的身子都在颤抖,贺离棠看她这副模样,心中生出一道怜惜,原本想要说出口的强硬的话被吞了回去。 “宫里就这么让你害怕吗?”贺离棠叹气,“堂堂德妃,竟然这般……”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却被她闪身躲了过去。 贺离棠微怔,玉可卿低着头,小声地说:“我在宫中不受任何人待见,陛下就当我已经死在冷宫了吧!” “唉。” 茅庐内就听见贺离棠一声沉重叹气,道:“你随朕来。” 玉可卿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来到房间,贺离棠转身,顿时将她吓了一跳。 “朕让你回宫,”贺离棠道,“是因朕仍在意你,并非为了囚禁。” 他说着叹气:“过去的朕不会再追究,你依然是德妃,你爹那莫道津会安排妥当。” 玉可卿被他说迷糊了:“陛下这是怎么了?大清早被杨子端一闹,闹糊涂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贺离棠道:“你随朕回宫,朕便撤了贬你入冷宫的圣旨,你回到德胜宫,朕会让内务府重新安排宫人给你,一切用度不会逊于当年。” 嗯? 玉可卿让他这样一说就更不明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三年过去你的气消了?” 贺离棠苦笑:“朕真是,呵呵。” 他笑着低头,走上前,轻轻将她拢入怀中,叹气道:“你真不明白朕的意思吗?虽然朕当时恼你,可是……” 他没有说话,却在心中默念,可是当作自己人的只有你而已。 玉可卿冷冷地道:“陛下这番玩笑开得太大了,想把我骗回宫去好好整治尽可以明说,不用这样再用心计。” 而她,也不会再沉迷于他的美色中,任由他摆布了。 “朕只想你在身边而已。” “陛下身边人是谁不都一样么?后宫的妃子都可做陛下的枕边人,又何必需要一个在冷宫里的人?” “你还是在怪朕将你贬入冷宫,但你可想过朕虽下旨让你搬进冷宫,却没有夺你封号是为什么?” 贺离棠的问话让她疑惑不解,倒不是因为他话里的意思,而是他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陛下难道是料到我会逃跑所以故意留一线,好让我心存感念,好再被你抓回来?” “你就这么想离开朕身边么?” 贺离棠松开她,扳住她的肩膀说:“卿儿,朕毕竟是皇上,你要让着朕一点。” 玉可卿的表情呈现出诡异的扭曲感。 “什么?”她为他这句话感到难以置信,“贺离棠,你……” 她笑了,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哈哈哈,”她大笑,挪开他的手臂,笑着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当年高祖皇帝早说过天子与常人无异,当然,天子做什么都是对的,这就是皇权,你坐在皇权上对我说要让着点,这是不是还证明了你是个好皇帝,不然就不是说这样的话而是直接将我处死?” 她蓦然想起那天七夕庙会上他和她说的那幕戏曲的结局:“就像那天你说那个上京寻访她相公的女子,皇家为了保存面子,在真实的情况里就会将那妇人处死?” “我是怕死的,贺离棠,在我初到宜州的时候我真的怕的要命!”玉可卿道,“我怕你派兵四处缉拿我,我怕被你找到然后落得满门抄斩,我每天晚上都在做恶梦只能靠白草堂的药睡着你知道吗?” 她说着哭了,浑身忍不住颤抖:“但那也比在冷宫强,冷宫里冷的不仅是屋子,还有人心,最冷也是最丑陋的人心,就算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满也比再回到那像妖魔般的后宫强!” 她看着贺离棠,眼睛与嘴角都是倔强和不屈。她没有意识到此时的神态里还有不少的委屈流露,她一点也没意识到,但这些委屈全都让贺离棠看在了眼里。 第五十九章 你不走朕不走 贺离棠转身拂袖,似乎十分烦厌。 玉可卿恭敬地在身后行礼,双手平举齐眉,鞠下一躬说:“恭送,陛下回宫。” 忽地,贺离棠转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朕不要你恭送,”他说道,“你到现在难道还不明白朕对你的心?朕是将你打入冷宫,可朕,朕还同以前一样,十分心悦你。” 终于说出口的话竟让她心头哽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口。 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终于。 “你真是不可理喻。” “是朕不可理喻还是你过去过分乖张?” “过分乖张?”玉可卿这就笑了,一声冷哼,“你还是回去吧,迎承你的那些假象总之对你无害,这就够了,我乖张不乖张这不重要。” “卿儿!” 贺离棠还想做最后的劝说,可玉可卿说:“陛下不要再说了,何苦要我再回到宫中?就算我愿意做德妃,安分守己,萧珪茹也不会放过我,我自然也不会愿意受她的委屈,两人必定又是如同水火,陛下难道愿意再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也不想再重蹈覆辙!” 贺离棠叹气摇头说:“如妃温婉贤良,你不要如此想她,该是你将心放宽。” “萧珪茹温婉贤良?”玉可卿就笑了,不可思议又气极觉得好笑道,“她要是温婉贤良,我这就可以让阎王爷把命拿了去!” 她笑着笑着,忽然想到,贺离棠恐怕从没见过萧珪茹嚣张跋扈的样子。她的戏做得极好,在贺离棠面前一定从来不会显露那本性的一面,所以渐渐的,她也就不气了。 这也算是,技不如人吧! “你到现在还要诋毁如妃吗?”贺离棠道,“是,朕这些年的确仰仗萧太师更胜你爹,可你知道你爹,你爹还背负着通敌卖国的嫌疑!” 玉可卿又怔住了,虽然他说的是她也早就知道了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但此刻她想到了一些之前从来没想过的事,想通了,也更是惊骇:“难道萧家的兴起都是你一手所为?你为了打压玉家所以把萧太师扶到那样高的位置,还把萧珪茹娶进了宫?” “朕娶她是因为……” “因为想叫我不得在宫里专横,因为我是玉可卿,所以如果没有一个像萧家那样位高权重的府邸小姐就没人敢在宫里压到我头上?”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玉可卿在微微发抖,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伤痛不已。 “所以,”她抽泣着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指使萧珪茹这样对我,是你害得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恍然大悟,就是了,后宫之中哪里能避得开帝王,要是没有贺离棠的默许,萧珪茹又怎么敢在当年对她那样呼来唤去,身为贵人,怎敢将她德妃踩在脚下? “贺离棠,你禽兽不如!”玉可卿瞪大了眼睛,愤恨地留下一句,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 贺离棠似乎也被她骂得恼怒了,正要斥责,却忽然见她痛苦地弯下了身。 “呕……” 一阵干呕。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二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时,玉可卿许是气血上头,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就要栽倒过去。 “卿儿。”贺离棠立马接住她,再怎样争辩的话都散去了,只想马上带她见到白草堂,忙冲出去,去到白草堂的房间。 房门被一脚踹开,贺离棠大声喊道:“白草堂,出来!” 然而白草堂就坐在那里,看到他怀里半晕的人,忙走过来问:“什么情况?” “快看是什么情况?” 白草堂有些疑惑,抬手叹上了她的脉搏。卡Kа酷Ku尐裞網一小段时间的沉默,白草堂的表情已经换了好几道。 “怎么样?”贺离棠略显焦急,而此刻正是白草堂最狐疑的表情。 “娘娘她……” 白草堂欲言又止,贺离棠忙问:“她怎么了?” “她……” “快说!” “陛下做了什么事难道不清楚吗?” 贺离棠几近抓狂:“朕做了什么事?你说朕到底做了什么?” “娘娘她有喜了。” 玉可卿在一阵晕眩中模模糊糊地听到他的这句话,神思突然清朗过来,几乎和贺离棠一样,惊骇万分地走过去提起了他的衣领,大喝一声:“什么?” 白草堂笑着点头,再次肯定地说了一句:“没错,娘娘的确是有喜了,恭喜陛下,贺喜娘娘。” 玉可卿两眼一翻,这下是真的晕过去了。 为这个消息,贺离棠堂堂君王,在茅庐里兴奋了大半日,等到夜幕降临,昏睡很久的玉可卿才晃晃醒来。 抬头看见熟悉的房梁,心头仍是不真实。 外边,贺离棠的大笑像针扎一样刺耳,无不在提醒她白草堂说的那个事实。 门外,贺离棠还在问:“白草堂,你不会是庸医吧?” “陛下,草民可是先皇(你爹)亲封的神医,把个喜脉还不至于出错。” 这一句话,让玉可卿真想再次昏过去。 这孩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呢? 偏偏要凑在她离开宫城后,贺离棠又要回到宫城后的时刻,她若是不跟贺离棠回宫,这孩子以后生下来就是没有爹的野种,她又不好向乡亲们解释孩子的爹是谁。而若她跟贺离棠回宫,那这孩子就要在波澜诡谲中长大,说不定还没有长大就被各种小人的诡计害得夭折,就此离开人世。 “唉。”她沉重一声,真是,当年和贺离棠那样恩爱时没怀上,现在决定从此陌路了,倒是怀上了。 “老天爷,这是你注定不让我离开贺离棠吗?”她伸手,摸着虚无的空中,什么也没抓到。 门外,贺离棠也是同样的疑惑。 “朕和她朝夕相处七载未曾怀上,怎么来宜州才数月就怀上了?”同样的疑问。 白草堂神秘的笑了笑,道:“娘娘当年来到我这的时候身体虚弱,是草民花了三年的时间每日为她调理,陛下是否当赏赐草民?” “你说她身体虚弱?” “虚症不假。” “朕从未听说过。” “不然怎么说草民是神医呢?宫中的太医不过只是官运好罢了,高手还是在民间。” 贺离棠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心头的喜悦,道:“朕封你为御医,你随朕一同回京,照顾德妃分娩。” “陛下,草民拒绝。” “白草堂,你……” “陛下,草民是大夫,但不是稳婆,无法照顾娘娘分娩。” “朕只需你照顾她的身体,保护朕的皇儿。” 白草堂道:“陛下叫娘娘在宫里养胎才是对肚中胎儿最不利吧?” 忽地。 “白草堂,瞎说什么大实话?”玉可卿出现在门后,面色有些发白。 贺离棠和白草堂二人都是一惊,尤其是贺离棠,赶紧过了来,扶着她 “出来做什么,快回去休息。” 他小心翼翼,甚至紧张到手足无措,扶着他的手都在颤抖,表露内心的激动。 “你真是,”玉可卿本想说他,但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弄得好像什么似的,我是怀孕了,又不是死了!” “胡说,你若真死了,朕还不会有这般激动。” “你,哼!” 玉可卿撇过头,不再理他。 白草堂笑道:“陛下这般在意娘娘,就请自己上路,娘娘在我这里,陛下放心。” “瞎扯,她在你这里我才不放心!”贺离棠瞪他一眼,拉住玉可卿的手,“跟朕回京,朕会让内务府安排最好的嬷嬷,最好的御医,定让你腹中胎儿安然无恙。” “陛下是忘了景妃当年那一胎了吗?” 当年景妃好不容易怀上龙种,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滑胎了,之后后宫里的嫔妃就再也没有谁怀上过,就好像上天不愿意让贺离棠有孩子一样。 所以提起这件事,他们谁的脸上都是不好看的。 唯独白草堂除外,他始终保持淡漠的笑容,事不关己却又好像看透了一切。 “当年景妃之事不会再出现。”贺离棠道。 白草堂说:“陛下想要娘娘母子平安还是不要坚持为好,宫里不适宜安胎,这个道理陛下应该比谁都清楚。” “何意?” “陛下不就是这样成长过来的吗?皇家血脉,最终能活下来的只有几人?” 贺离棠张开的嘴终于闭上了,低下头,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 “朕不走了。” “啊?”这句话把玉可卿吓了一跳,“你怎么能不走?” “你和朕的皇儿都在这里,朕为何要走?” “朝廷里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你啊!”玉可卿惊呼,“还有,我可是在冷宫里,你这样,你这样不就把这件事暴露了吗?” “原来你也怕。” “不是我怕啊,陛下你不要面子了吗?”玉可卿道,质疑他说,贺离棠有多爱惜面子她自然很清楚。 贺离棠忽然抓起她的手,深情脉脉。 “总之你记住,你不走,朕便不走,至于以后,”贺离棠道,“朕乃陛下,自由方法处理。” 他们二人间的氛围十分微妙。 “唉呀,眼睛疼,眼睛疼,秀恩爱的看不得!”白草堂赶紧遮住眼睛,踉踉跄跄地出门。 “太惨了,你们都不照顾我这个尚未娶妻的单身汉,太不仁义了!” 第六十章 奸细抓到了 玉可卿闲着无事摸着小腹走在宜州城的街。卡Kа酷Ku尐裞網虽然白草堂给她下了定论,说是有孕,可她怎么的还是有点不信。 她走进附近的药铺,找到里面坐堂的大夫,坐下问:“大夫,给我瞧瞧吧?” 老态龙钟的大夫慢慢抬起头,打量她一眼。 “哪里不舒服?” 玉可卿回答:“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 “嗯?” “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喜。” “哦。” 老大夫的反应格外平静,对她说:“伸手。” 玉可卿照办,老大夫在她脉上把了一会儿,沉默不语。 “怎么样,大夫?”她有些焦急地问。 “蹊跷。” “咦?” 老大夫摇头:“嗯……” 玉可卿急道:“大夫,你就说是不是吧?” 老大夫终于回答:“是喜脉,恭喜夫人。” 玉可卿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但怎么的也高兴不起来。 “唉。”她沉重地叹气,引得老大夫疑惑。 “有喜脉是好事,夫人为什么叹气?” 玉可卿问:“既然是好事,你方才又怎么说蹊跷?” 老大夫说:“夫人是喜脉,但是双胎。” “啥?”玉可卿惊讶了一下,“双胎?” “嗯,”老大夫肯定地说,“夫人的喜脉薄弱,应是怀上不久,但老夫把了一辈子的脉,自信不会把错。” 玉可卿楞坐在这里,一时间竟不知道心里头生出来的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了。 “夫人要开点安胎药吗?你现在时间还早,看不出动向,不过吃几副方子总是好的。“老大夫说。 “不了,”玉可卿起身,放下几块碎银子当诊费,道,“多谢大夫。”匆匆离去。 这一下,她不再怀疑了。 但惊讶得过分! 她怀的是双胞胎? 她笑了,在大街上笑得像个疯子。 她决定要赶紧回去封住白草堂的口,这个双胞胎的消息一定不能让贺离棠提早知道。 不然他就更不会放她离开了。 神医茅庐内,白草堂闭眼小憩,躺在躺椅上不亦乐乎。 “白草堂!” 她推门大声叫喊他的名字,让他不得不从闲适里走出来,恭敬地叫她一声:“娘娘。” “不要这样叫我!”玉可卿说,“和你说正事,你把出我喜脉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什么不同?”白草堂问。 “你不要装傻。” 白草堂笑了,故意问:“娘娘说的是什么,我没有理解。” 玉可卿沉沉地吐出口气:“连街边的大夫都能把出我肚子里怀了两个,你这个神医没看出来?” 白草堂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这个,这又怎么了?人怀双胎再正常不过,若是三个我才会觉得异常。” 玉可卿急道:“可你知道贺离棠到现在一个子嗣都还没有!” 白草堂想了想:“这不是正好?双喜临门!” “临门你个鬼,我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还要再回去?”玉可卿一双柳叶眉挑着看他,说,“无论如何,这件事你不能和贺离棠说。” “哦,”白草堂恍然大悟,“原来是说这个,可是,你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白草堂故意地说,果然很快看到玉可卿火冒三丈。 “你不说难道他还会问吗?总之你不要和他说,”玉可卿坚定,并道,“我可以付一笔封口费。” “封口费?”白草堂就笑了,“不知娘娘想要付什么样的封口费?” “白草堂,自从贺离棠来了以后你就一定要和我这么生分吗?” “娘娘,你知道,我怕死。” 玉可卿叹气,哀愁地说:“白草堂,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你若是也和我生分了,在这个世界上我该怎么办? 白草堂回答:“娘娘是有夫君的人。” “你认为贺离棠可靠吗?”玉可卿自嘲一番,“总之你不要说,算是作为友人,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玉可卿看了看四周,这才问:“他去边关了吗?” “嗯,陛下一清早就动身去了边关,听说是找到了那所谓奸细的下落。” “真的有奸细?”玉可卿惊讶,“那爹他……” 白草堂摇头:“玉伯父的情况,就不知如何了。”语气里也是万分担忧。 贺离棠这一去就是两天,没有再回来。莫道津也是,再也没有登过门。 她有些隐隐不安。 “白草堂,”大清早,她叫住正要出门的白草堂说,“我想去军营里看看。卡Kа酷Ku尐裞網” 白草堂问:“你是想去看玉伯父的情况,还是去见陛下?” “当然是我爹了!”玉可卿想也没想地道,“贺离棠本就怀疑爹通敌,这下找到奸细,我怕有人从中作梗,要至爹于死地。” 白草堂想了想,说:“我看应该不会,朝堂险恶,玉伯父现在已经沦为了伙夫,应该不会再遭难。” “不,不一定就这么简单吧?”玉可卿道,“总之我还是放心不下,你给我准备匹马,我这就过去。” “可是,你现在怎样进军营?”白草堂关切地问,也是担忧,“女流不能进军营,你打算怎么过去?” 玉可卿愣住了:“可是,总不能干看着啊?” “唉,”他又叹出口气,对她道,“你等我半个时辰,我随你一同去军营。” 玉可卿苦着的脸终于扬开了笑容,一把抱住白草堂,感激地说:“谢谢你,白草堂!” 白草堂也是一脸无奈,但随之一声轻笑。 嘉塘关内,贺离棠愁眉不展。 莫道津走过来道:“陛下,你已经一夜没合眼了,去睡会吧。” 贺离棠忙止住他,对着一封书信,沉吟许久。 沙哑的声音响起:“招了没有?” “还没有,怕他咬舌自尽,已经让人在嘴里绑了麻绳。”莫道津道。 贺离棠一声叹气,眼前的书信又是寄给那一个署名“觞”的人。和之前暗卫拦截下来的一样,从字迹上看,是玉子通的笔记,可是…… 贺离棠又摊开手掌,玉家的家徽赫然摆放在掌心。 玉可卿说的没错,如果真的有人通敌,这样的书信仍会继续,然后如果再盖有玉家家徽,就基本能确定玉子通是遭人诬陷。 而他也的确命莫道津日夜看守玉子通,并让守关将军以整顿内务为由搜查了整个军营,的确没有第二枚玉家家徽。 所以,玉子通是被人陷害的。 贺离棠苦闷不已,吃惊于这个事实,又苦闷于这个事实。 他一直以为玉家背叛了自己,难道只是中了敌人的离间计? 他这些年一直削弱玉家,难道是中了敌人的圈套? 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感觉真是令人不好受啊! 贺离棠烦闷地吐出口气。 所以,是他误会了玉子通,也误会了玉可卿? 不!他顿时否掉了这个心思,就算这封书信不是玉子通写的,但也不能证明玉子通不是同伙,况且…… 况且她犯的事情件件都是实打实的存在,并不像玉子通这样,虚晃不定。 就比如她跟白草堂逃出宫来,到宜州定居的这个铁打般的事实。 他正想着她,门外忽然一阵喧嚣,紧接着她就让人给推了进来。 莫道津领她进来,旁边被押送的还有白草堂,两人以非常尴尬的身份跪在贺离棠的面前,让他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莫道津差押送他们的这些人退下,转身立即给他们二位松了绑。 “你们……”贺离棠说不出话来。 玉可卿活动了下手腕,看见他忙问:“奸细抓到了?” 贺离棠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很自然地看向白草堂,这一下,贺离棠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陛下,”莫道津拱手,“娘娘女扮男装,让营里的将士误以为是奸细给绑了。” “女扮男装闯军营,活该!”贺离棠说。 玉可卿站起来,直接走到他面前:“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是关心,边关真的出了奸细,这可是大事!” “自然是大事,”贺离棠道,“但何时轮到你管了?” 玉可卿对着他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 “我,只想知道,”她吞咽了口唾沫,“爹那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贺离棠一愣,莫道津一惊,整个房间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零点。 莫道津心头焦急不已,这个玉可卿啊,当真是不要命了! 幸好,贺离棠最终还是扯开了笑容,对她说道:“原来是为了你爹,你想知道抓住的奸细到底是不是你爹。” 她玉家的家徽在他掌心里玩转,就如同她的人,此刻也在他的股掌之中。 “你猜,会不会是玉子通?”贺离棠问。 他这样的回答让玉可卿脸色大惊,苍白中带着一点被吓怕了的青,眼底里也开始流露出伤痛来。 见状,莫道津忙上前来回答:“玉将军一切都好,娘娘想见,我可以请将军过来。” 听到他的话,玉可卿纠起来的心这才松下,转而也更是恼怒。 “贺离棠,你吓唬我!” 她就说爹怎么可能通敌做敌国的奸细呢? 贺离棠瞪了莫道津一眼,责怪他多事,另一边转过头来朝她笑着说:“朕哪有吓你,是你自己多心了。” 莫道津赶紧离开,去请玉子通过来,此时这两位中间的心结与隔阂也只有这位大贺的安邦将军能化解开了。 莫道津想着加快了脚步,毕竟从旁观者的角度上看,他还是希望这两位能够和好如初。 第六十一章 爹不是奸细 “陛下,”白草堂道,“既然娘娘已经到了军营,草民也就回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白草堂?”玉可卿转头疑问一声,想叫住他却又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 白草堂拱手说:“娘娘珍重。” 他也离开了这,此时屋内,就只剩她和贺离棠两人。 无比尴尬。 “呃,我……”玉可卿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奸细是捉到了,是营里一名百夫长,军职不高,但也能将关中部署与西隶通报。”贺离棠道。 “哦。”玉可卿淡淡地应一声。 “怎么,害怕是玉子通吗?” 玉可卿想了想,答道:“不是。” “那为什么急匆匆,难道是为朕?” “才不是为了你呢!”玉可卿脸红着说,“我怕你冤枉父亲,又着了其他人的道。” “过来。” 贺离棠一声令她惊奇,可他不苟言笑,这句话像是命令一样。 玉可卿慢慢地朝他靠近,脚步缓慢,贺离棠不耐烦,一手抓过她直接将她拉到了身边。 她一声惊呼,回过神时人已经靠在了他的肩头。贺离棠说:“你说的没错,下一封信的确有玉家家徽,玉子通也在莫道津时刻监视下没有提笔。” 玉可卿高兴:“所以就不是父亲了?” 他认真地道:“可能是你爹的同伙。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一张兴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推开他,挣脱地离开他身边。 “你就这么想玉家反吗?已经证明不是爹做的了却还要用这样牵强的理由,玉家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不满意吗?” 她的怒吼没有激怒贺离棠,更没有让贺离棠就此醒悟,只是平淡地对她说:“你不要激动。” 一牵连起玉家的事,她总是会控制不住情绪。她是很急,很想让贺离棠明白整个大贺没有比她玉家更忠良的了!可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因为他不管怎样都不会相信! 她深呼吸,然后缓缓地吐出气来,说:“我已经累了,贺离棠,我不想和你再辩一句话。” “卿儿?”玉子通的声音忽然出现,玉可卿一惊。 “爹?”她诧异地转头,也是惊喜,连忙跑过去扶住他的手臂,问道,“爹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 贺离棠失笑,她当着他的面这样问,可不是就指得他吗? 玉子通说:“没有。”他朝她笑了一下,然后走到贺离棠面前,端端正正地下跪行礼,磕头。 “臣,玉子通,拜见陛下。” 贺离棠一声轻笑,道:“玉将军何须多礼,你生了个好女儿,快起来吧。” 听到他这样说,玉子通道:“臣不敢起来。” 贺离棠疑问:“哦?为何?” 玉子通说:“臣之女顽劣,臣为护女欺瞒一直欺瞒陛下,不认小女身份,望陛下恕罪。” 得了,该来的还是要来! 玉子通诚惶诚恐地叩首在贺离棠的跟前,玉可卿也是不忍心看,虽然她是绝对不会向贺离棠去认错的,可是她这个重礼迂腐的爹却不一样。卡Kа酷Ku尐裞網 毕竟在朝为官,虽然现在是伙夫,但君臣之礼还是得要。 玉可卿扑通一下也跪了下去,叩首道:“欺瞒陛下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父亲是受我强迫牵连,陛下不可本末倒置,顾此失彼,要怪罪就怪我这个罪魁祸首才是。” 看着他们父女二人如今这样,贺离棠顿时就笑了,幸好二人的头都是低着的,看不见他此刻的笑意。 “这么说你还是位孝女了,”贺离棠讥讽道,“愿意替你爹顶罪。” 玉可卿说:“欺瞒陛下本来就是我的主意,跟爹没有关系。” 玉子通忙说:“这都是臣所为,臣教女无方,请陛下不要责怪小女,臣愿一人承担。” 贺离棠冷哼一声:“你们二人说一人承担就一人承担?可将朕放在了眼里?” 谁都不说话了,他们既然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那他也就得好好利用了。 贺离棠走上前:“你们的确罪重,德妃逃宫本就罪大,还刻意欺瞒,睁眼说瞎话,也是令朕叹为观止。” 他绕着他们俩走了一圈,玉可卿的头深深低着,忽然…… “起来吧,所以说你玉家老奸巨猾,明知朕不会处决你们,还故意做出一番苦肉计做什么?”贺离棠道,一声叹气,“起来吧。” “谢,陛下。”玉子通恭恭敬敬地说出这一句话,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扶着膝盖,看上去十足的年迈。卡Kа酷Ku尐裞網 “爹。”玉可卿心疼地扶起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贺离棠道:“玉将军这副样子,今后如何再征战沙场?” 玉子通道:“臣虽已年迈,但斩杀西隶小贼还是绰绰有余。” 玉可卿眼眶里含着泪,朝他冲口而出:“这三年来爹每日操劳,一到阴冷湿雨天就腿疼,要不是你爹怎么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她恨,但玉子通严厉地呵斥住她,说:“卿儿。” “爹,”玉可卿叹气,“你是被冤枉的,你本来就不应该受这一遭!” 玉子通无奈摇头,对她这样的心性,颇感无奈。 贺离棠走上前:“有没有兴趣同朕走一遭。” 他突然这样道,玉子通和她都有些狐疑。贺离棠没理他们二人,径直走出门,只留下一抹笑意。 玉子通起身。 “爹?” “走吧,”玉子通叹气,跟上前去,“陛下这样说定有他的道理。” 三人来到军营里的大牢,里面关押着那个被抓住的奸细,已经经过严刑拷打,看上去不成人样。 见到他来,大牢里负责看守的将士都退到了一边。 贺离棠说:“你们先下去吧。” 这些人纷纷离开,路过玉可卿身边时都特意看了她一眼,让她感觉极不舒服。 贺离棠转身坐到长板凳上,对着手脚被绑住的人说:“我带你的同伙来看你了。” 他没有用帝王的尊称,但让人听着也不觉得别扭,极其自然。这个被用过刑具拷问的奸细艰难地抬头,眼睛已经肿得老高,严重影响视线,沙哑的声音张开,问:“谁?” 贺离棠轻笑,将玉子通拉了过去。 他指着玉子通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玉可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这时候竟然会害怕这名奸细会指着父亲说,“认识。” “他是谁?”奸细问。 贺离棠笑着说:“给你传递书信的人。” 奸细笑了。 “你们大贺人都是好本事,抓着任何机会都要排除异己。”他笑了,诡异般的笑了。 “他一直在京城里给你送信,现在我把他也带来了,给你作伴,你高不高兴?”贺离棠蛊惑地声音再次响起,在空旷潮湿的大牢竟然好听得诡异,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玉可卿震惊着,也焦急着,但喉咙里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贺离棠仿佛不是在审讯一名罪犯,而是在与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调情,一言一行都是蛊惑,让人受不了。 “呵呵呵呵,”那名奸细笑得手脚上的铁链都在颤抖,他说,“反正他也是死,我认不认有什么关系?都是你们贺人常玩的把戏。” 他又道:“既然你想他死,那我认了,他就是京城里给我通风报信的人,你现在可以让他和我一起死了。” “你胡说!” 玉可卿终于冲过来,一把抓起了他破烂的衣领。虽然这个男人已经面目可怖,但她像没看到一样,更加凑近了一些,怒吼他说:“明明就不是和你同伙,你竟然全在胡说!” 这个人认出了他,道了一声:“哦,是你,你来过营里,我认得你。” 他又看了一眼贺离棠,笑着问:“这个女人要不要一起死,我认她也是西隶人,被派遣到你们大贺里来的,我记得她是,哦,是讼师,对,还是专门挑拨夫妻和离的,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你们的根基裂掉,要你们大贺,哈哈哈哈……” “你,你竟敢污蔑我?”玉可卿怒不可遏,看到旁边放着的那把铁剑,一下抽出来就往男人身上刺去。 她玉可卿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污蔑,她当年在宫里被萧珪茹诬蔑地够多了,此时此刻,才不能允许西隶的细作在这里满口胡言,说她是叛国的奸细! 嗞啦! 一声刀剑划破皮肉的声响,剑锋没有刺到奸细,却在贺离棠掌心划出一道血柱。鲜红的血从他手腕处滴落,落到地上,和这些茅草污垢一起,融合不见。 “够了,”贺离棠说,“你恼羞成怒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玉可卿哭了,扔开了剑站到一边。贺离棠也放下手,转过身,这个被锁住的男人还在笑着,满脸奸邪的气息。 贺离棠闭上眼说:“走吧,已经明了了。” 玉可卿大惊,忙过去拉住他解释说:“他是骗人的,父亲不是奸细,从来不是!” 两行热泪如涓涓细流不断涌出,大大的眼睛带着惊恐与害怕,娇小的身子不住颤抖,玉可卿这样让贺离棠发出沉重叹息,一伸手,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陛下?”她小声地说,没有让牢房里的人听见。 “先回去,再任由你闹。” 第六十三章 太守的报复 娇小的人躺在怀中,贺离棠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摸着她的肩胛骨,感觉她又比之前消瘦了不少。卡Kа酷Ku尐裞網 是因为玉子通的事么? 玉可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急忙问:“你会处置父亲么?”她焦急的眼神里带着关切,还有一丝恐慌,令贺离棠不由皱眉。 “这事与你无关,不要乱想。”贺离棠道。 “你会对付父亲吗?会吗?”她不听他的话,更加两只手拽起他胸前的衣襟,委屈的眼泪再次没有忍住地落下,说道,“爹是被冤枉的,那人是胡说的,你相信吗?” 她微微颤抖的手让贺离棠有一丝心疼,他拿起她的手,轻轻放下。 “不管朕信不信,事实终归是事实,你爹没做的事任谁污蔑也是无用。”他道。 玉可卿为他模棱两可的话弄糊涂了:“那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朕信。” 玉可卿一下子又懵了,听到她想要的回答却一时间又感到失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贺离棠说:“那奸细有意挑拨,说是才是正常,因为玉子通与他们毫无用处,如果他说不是,才说明玉子通也许真就是他们的人,朕不觉得一个细作会好心的说真话,他既然能在朕的军营里伪装这么多年,说谎和算计已经到骨子里了。” 玉可卿愣愣地听他说完这些话,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这样的睿智! 他是一点不傻的! 看她惊愕的神态贺离棠就知道了,一下敲在她脑袋上:“以为朕愚蠢得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 他的话令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见她扬开了嘴角,贺离棠也终是笑了起来,又说:“不过你也要真感谢他,如果他一时说了真话,朕定然就不会这样信玉子通无辜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轻松的笑又变得落寞起来:“你还是不信。” 贺离棠抱起她说:“朕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天下信。” 天下信? 玉可卿心累地闭上眼,心道,那就让天下信吧,反正玉家清清白白,被他冤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多个一年半载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玉可卿从来没睡的像这一晚这样踏实。 因为贺离棠的关系,又少了奸细暗中挑唆,她留在军营里过夜没有再生出什么闲话。 这一天,白草堂又回来了,手里带着封衙门发下来的公文。 “陛下,娘娘。”白草堂鞠躬行礼,但嘴角的奸笑将他内心真意彻底暴露了出来。 贺离棠疑惑:“你怎么又来了?” 白草堂笑道:“草民是来给娘娘送官府文书的,这是官府今早刚送来的文书,草民认为很重要,就赶了马车过来了。” 文书就放在桌上,玉可卿狐疑地拿起来:“难道是有关诉状的?” 她拆开,粗略的看了一眼差点没晕过去。 “官府要给我配亲?” 她吃惊地看着文书上面写的内容,硕大的三字“配婚令”让她啼笑皆非。 这是官府见她身为白草堂的“表妹”,至今还没有婚配就决定让官媒给她指配一婚的决定文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官府要给白子玉指配,具体人家三日后去衙门领册子。 她不禁笑出了声,对着贺离棠说:“你看,你的官员要把我许配给别的人家了。” 她为什么笑?她可是早就嫁了人的,这荒唐的事情就是贺离棠和那帮朝臣们搞出来的事!配婚令实实在在落到他自己媳妇身上来了,看他今后还怎样那这件事情与她说事? 贺离棠夺过文书,脸色也是不好看。他细细读览,抬头问:“县衙知府现在是洛祠旋?” 白草堂回答:“正是。” 贺离棠大怒:“洛祠旋怎这样端不清楚轻重!” 白草堂诡异的笑容依旧,他正是知道这些所以可以来给他看的。他本来就是草民一个,最不怕的就是这高高在上的帝王,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所以就更乐得看他吃瘪。 怎么样,这文书亲自落到自己头上的感觉可还好受吧? 贺离棠仍在怒道:“就算是白子玉,他不也知道她有婚约?” “陛下,”白草堂恭恭敬敬,“这张文书是太守府发出来的,知府大人那里只是转趟手。”太守。 “杨子端?”贺离棠有一些被气得喘不过气来。白草堂这样说他就懂了,就是杨子端故意整她,杨子端早就对她不满,想必安排的夫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 “这事朕知道了,”贺离棠说,“你回去吧。” 白草堂点头,对玉可卿说:“娘娘,我们回去吧。” “朕说你回去,没说她回去。” “可娘娘必需和草民回去,给太守府一个答复。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沉重地叹气,闭上眼,颇有些无奈。 “你还是先走吧,此事朕会处理。”贺离棠不满地道。 见做得差不多了,白草堂欣然一笑,拱手告辞说:“草民,告退。” 玉可卿也是看戏,好像这文书里提到的人不是她。她问:“陛下,我应该怎么办?这是太守府的文书,不去不行。” 她说着莞尔一笑,心头忽然顽劣起来,戏笑着说:“我也得去看看官府给我安排的新夫君是什么样的。” “不准去!”贺离棠一声令喝,嚷得她瞬间不说话了,可嘴角的笑意没有消减。 贺离棠沉重的呼吸声响在房间里,他来回踱步,随之自己也是发出一声轻笑。 “你倒是,去哪里都惹人厌恶!” 他看着她说,但玉可卿不以为然。 “恶人看我厌恶,但好人都很喜欢我,只能说陛下见到的都是那些恶人罢了,身边没有一个好人,也是悲哀。”玉可卿。 “你必须随朕回宫。” “为何?” “回宫,朕给你一个合理出宫的理由,可以搪塞住一切,不回宫,你就是白子玉,没有婚约,就要嫁给其他男人,”贺离棠道,“你选一样。” 她痴痴愣愣地想:“也许嫁给其他男子也不错。” 或许会比留在宫里强。 这一句话,把贺离棠得罪的彻彻底底。 “你竟然选后者?”贺离棠简直觉得她脑子有病,“你可知杨子端会给你安排什么样的人家?” “不知道啊!”玉可卿道,“可至少性命无忧吧?” 比在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萧珪茹害了性命要可靠的多吧? 贺离棠感慨:“你竟然如此凉薄。” “哈?”玉可卿像是自己听错了,“为自己惜命也有错?” 贺离棠认真地道:“卿儿,朕没有与你开玩笑。” 玉可卿收起了笑容,她当然直到他没有开玩笑,只是她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大染缸罢了。 贺离棠道:“何况你现在又怀了朕的子嗣,朕,朕怎么能让朕的皇儿流落民间?” 又怎么能让她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 玉可卿一惊!是了,她怀着他的孩子,因为怀上的时间太短,所以她还没有这个意识。 “可是,”她害怕得嘴唇发抖,“我不想回宫里去。” 要是换做以前,贺离棠绝对已经冷嘲热讽上去了。可是现在,他舍不得。 “朕再给你单独一座宫殿,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玉可卿惊讶地问:“你是说真的么?” 贺离棠郑重点头,答道:“真的。” “那这样和坐牢有什么区别?”玉可卿再一次大惊,“你以为不让人进去我就能安然无恙了?我能一辈子不出去,一辈子在你的羽翼下?” 她忽然为她自己的这番话笑道了,说:“贺离棠,我们不是新婚了,都成亲这么多年,还说的像十几岁的孩子做什么?” 她转过身,什么叫一辈子在他的羽翼下?她都嫁给他这么多年了,应该已经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情况。 他根本不会将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下面,这是她早就应该清楚的事实。那她现在这样说是做什么?是还有什么期待吗? 她摇头无声自嘲,玉可卿啊玉可卿,你到现在还是浪漫! 贺离棠竟一时露出了急色:“难道你要带着朕的皇儿嫁给其他人?”他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玉可卿,你好大的胆子!” “你的皇儿在生下来后,我会还给你。”她说,这一声倒是真把贺离棠吓到了。 “哈哈,哈哈哈,”他一长串的苦笑,对着她,“玉可卿啊玉可卿,你真是狠心,连自己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他不仅是朕的皇儿,同时也是你的骨肉!” “可那要怎么办?”玉可卿问,“你会让我带着我的孩子远走高飞吗?你会不要这个孩子吗?尤其是在你现在还没有一儿半女的时候。” 这是贺离棠心里的痛,他看过太医,但都说没有问题,可他就是没有皇儿,连小公主都没有,令他苦闷了很多年。 现在这件事又让玉可卿翻出来了,他恼怒,却更加痛心。 “所以你连这个孩子也不给朕留下吗?”贺离棠笑着道,“朕现在就告诉你,孩子,朕要,孩子的娘,朕也要!” 玉可卿一声冷哼:“等你把孩子的外公从牢里放出来后再说吧,不然孩子就是生下来也要怪他爹是个冷血无情的疯子!” 第六十三章 嫁给清倌 “一码事归一码事,玉子通那里哪里是因为骨肉亲情就能够算了的?如果不能确定那些通敌的信件究竟是否出自他的手里,朕便不能因为玉子通是你爹就左右了判断。” 玉可卿不屑一顾:“那你就慢慢判断吧,唉,你现在毕竟没有公开身份,太守大人发下来的文书我还是得应着。”她说着转身,朝他告辞离开了军营。 杨子端发的配婚文书还是得她自己去解决,一来这是朝她来的暗箭,只有她亲手接下才能了结,二来也是不愿意再牵连那个人。 贺离棠,他要是插手,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吧? 在宜州的官府里,最关心她的人莫过于洛祠旋了。第二天清晨,洛祠旋就上门,为的就是昨日这张配婚文书的事。 “子玉,太守大人是真的要和你过不去了,你的婚配对象文件到现在还没有到我手上。” 洛祠旋一进门就说出这样不好的消息,而这样的消息正好是在她的意料中。 玉可卿笑了笑:“太守大人要真想针对我,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洛祠旋惊诧:“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哪怕把你配给六旬老叟也没关系?” “洛大人是不是忘了,我是有婚约的人了。”玉可卿笑道。 贺离棠那一抹青色衣衫浮现在洛祠旋的脑海,他说:“那位棠公子?可是你们的婚约没有在官府衙门登记,官媒册上没有记载,衙门那里不作数的!” 洛祠旋忽然感觉脊背一凉:“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官媒册子上给你记一笔吧?” “洛大人要是能这样做就太好了!”玉可卿灿烂地笑着。 “不可以!”他拒绝地果断,“你是太守大人亲自办的,我小小一个知县怎么能去左右?” 玉可卿挑眉:“那你今天来这么早做什么?” “我是,”洛祠旋语痴了,“我只是来看看你,告诉你这件事。” “告诉我太守大人要来整我?”玉可卿笑道,“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哪里能和太守较量?他要抓我这个把柄也没办法。” “那你打算就这样嫁人了?” “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嫁给我吧!” 洛祠旋一声话,惊得玉可卿半天没回过神来。他胀着腮帮子,有些羞涩地说:“我在当地现在也算有点名望,再加上知县的官职,太守大人就算想故意刁难你也要看一看提携我的常大人的面子,一定会同意的。” 他话说到这,玉可卿忽然想起,洛祠旋也早就过了成婚的年纪,也是没有婚约在身。 “你其实也是想帮自己吧?”玉可卿道,“你也不知道他会给让人给你安排哪家的姑娘,所以想一想,就我合适?” 仿佛说到了洛祠旋的心里话,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脸红了,对她说:“总之这是最好的办法,子玉你……” “你让我想想,”玉可卿道,贺离棠一张清朗不悦的脸总是浮现在眼前,更加上肚子里现在怀着的这个,对洛祠旋说,“这事要慎重,太守大人那……” 她叹气,摸着小腹。看来如果逃不掉,就真的只有搬出贺离棠的身份了吧? 但在此之前,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夜间,白草堂挑灯夜读,已经被誉为“神医”却还如此刻苦,令人叹畏。 “白草堂,今天洛祠旋和我说了一个方法。”她走进来认认真真地同他说。 “哦?” “他说我嫁给他就万事大吉了。” “咳咳咳……”白草堂忙放下书,寻到手边的茶杯,一口饮尽, “娘娘的玩笑说得真好笑。”白草堂说。 玉可卿只认真地问:“你觉得这个方法怎么样?我若是和他有婚约,太守杨子端会不会就放过我?” 白草堂认真回答:“娘娘如果直接说和陛下有婚约,我觉得更加合适。” “你怕贺离棠有意见?” “我只是相信太守大人的操守。” 玉可卿有些烦闷地起身跑到一边坐,道:“贺离棠皇上的身份当然好用了,就算杨子端在宜州能够一手遮天也不能不看他的脸色,可是,这样一来不就告诉别人我是从宫里出来的吗?如果不承认,这件事闹开了,我还得回到那里去,再见到宫里的那些人怎么解释我和德妃长得一模一样?” 她又说:“这才是最不可取的吧?” “娘娘为何就没想过和陛下回宫,重回妃位呢?”白草堂问。 “重回妃位,要我再做德妃,我……”玉可卿心里忐忑,没有说话。 白草堂道:“陛下对你非是无情,你为什么不多给他一点机会,再仔细看一看?” “怎么看?”她懵懂地问。 “等伯父的事先落定再说吧,婚约的事很简单,你熟读《大贺律例》应该知道,对付配婚令只需要另一个婚约而已,你不妨先依照太守大人的安排行事,到最后看陛下究竟会不会站出来,承认与你有婚约。”白草堂说。 她站起身,走近桌边,这才注意到白草堂手里看的并不是什么医术,而是《大贺律例》! “白草堂!” 她感动地都要哭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瞬间放下,抱住白草堂的肩膀久久不能放开。 “谢谢你,”她说,“可是,如果他不来怎么办?还有,杨子端怎么会承认他的话?” 百草堂被她的话弄笑了:“你还真是关心则乱,到自己身上的事就乱了分寸,贺离棠也是人,又是经钦差大人和莫统领引荐给杨子端认识过的人,他也是一个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和你有婚约了?” “可是他不是宜州人,杨子端要是不相信他还没娶妻呢?” “纳妾也行啊!”白草堂说,“不是只要把这张配婚文书退回去就行了?妻还是妾,这时候有什么重要?” 他又问:“难道你现在还在乎贺离棠身边的一个名分?” “当然不!”玉可卿回答的干脆,“妻和妾有什么重要?就算不是为了这件事,他身为陛下,任何女人在他那里,不都一样吗?” 一声苦笑。 …… 大清早上,玉可卿跟着白草堂来到太守府门前。 “走吧。”白草堂叫一声,她给自己鼓劲,迈开脚跟他进去。 对太守府,她不陌生,但这一次的心情却有一些……奇妙。 是的,奇妙,因为她很想知道杨子端究竟给她安排了哪户人家。 “官爷,我们来领配婚名册,这是家妹白子玉。” 这当差的瞟了他们一眼:“原来是白神医兄妹,册子就在这了,按照老规矩,七日后成婚,聘礼三天内会送到。” 白草堂收下:“好的,官爷。” 就这样很快结束了,他拿着牛皮纸,玉可卿一把夺过来,在走出太守府大门的那一刻马上拆开。 “我先看看。”她激动地说,抽出里面的铭牌还文书,里面那个给她许配的“夫君”差点没让她笑出声! “还以为是个缺胳膊少腿的六旬老叟,竟然是个龟公!”她惊奇地叫道,“还做过清倌,伺候过男人和女人,我看看年纪,哈哈哈,竟然快四十了!” 她还是笑了出来,此刻非常佩服杨子端的想象力。 他这是给她安排了个男妓啊! “比之前想的好多了是不是?”她笑着说,把这张纸给了白草堂。 白草堂通读上面的字,也是惊奇:“这都不能算是寻常人家了,世间身份分三六九等,这种人连末九等都靠不上。” 他又看了一遍,道:“如果只是龟公,或许还可以。” “你是认真的?” “当然比不过远在人上的陛下。” 玉可卿一声冷哼。杨子端,你真是好样的,给我安排个在妓院里滚过十几年床单的男人,你可以! 自古娼妓多恩客,没想到贺离棠治理的天下内竟还会有女子许配妓籍的人! 她忽然心生一计。 “白草堂,你说,我要不要把这张纸拿给他看?”她说的这位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贺离棠道:“当然要,不然他怎么知道你要被官府逼着嫁人了?” “那你说是现在就去让他知道,还是等收了聘礼再让他知道?” 她的眼神里尽是狡黠,白草堂看懂了其中的意味,说:“要是想看陛下难堪,可以等迎亲的那天再让他知道。” 玉可卿想着连忙摇头:“不行,那万一他再犹豫一会儿,我真的嫁过去了怎么办?传出去名声总是不好的,你不在乎我的名声,也得在乎下你表妹白子玉的名声吧?” 她笑着,眼神闪烁精光,自然是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 “还是等聘礼到了再说吧,杨子端既然这么恨我,不知道会给我安排什么样的礼,”她笑着说,“当然,也不知道我的那位新夫君再伺候人的时候存了多少银子,男人为娼,不知道比起女子来是不是赚得更多?” 此下,拿回他手里的纸,重新塞回去。 静候。 三日后。 “劈里啪啦——” 唢呐锣鼓吹得震天响,在白草堂的茅庐前,媒婆扭着大屁股,画着艳红的妆挥着绣帕走进门内朝她吆喝:“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如今寻得好良缘,夫君体力好,羡慕死了大把姑娘们哩!” 第六十四章 也是苦命人 “哦,体力好吗?”玉可卿眉开眼笑,嘴角都快扯到了耳朵根。 她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到媒婆这样不知耻地到她面前说这样的话。体力好,哪里的体力好?媒婆嘴里说出来的体力好还能是哪里体力好? 但玉可卿想着还是一口气笑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们带了什么?”她直接开门见山。 媒婆笑得花枝乱颤,挥舞手帕:“带了很多东西呢,官衙对姑娘你的这桩婚可是很重视呢!”她说着挥手,后边接亲的人中有人拿了一个小布袋过来。 一个麻袋,长度不足一寸,之间媒婆从里面掏出来几个瓜果,然后碎银子,然后一块劣质的玉佩,再无其他。 “噗!” 玉可卿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这就是官衙准备的聘礼?” 听见她语气里全是嘲讽的意思,媒婆又挥了把帕子道:“聘礼本来应该男方家准备,但配官婚的大多都出不起彩礼,我做媒婆这么多年,官衙给了这么多的还是第一次,姑娘你就知足吧!” “呵呵。” 她笑得冷淡,而这个媒婆也懒得再奉承,招呼后边说:“把东西放下,可以回去了。” 她扭动肥胖的身体,怎么进的门槛就怎么样的迈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书:“三天以后良辰吉日,姑娘可得准备好嫁衣,官老爷心疼你,还安排了接亲队伍,姑娘可得感谢官衙,没让自己成为老姑娘!” 媒婆的话字字诛心,要是换成普通人家未出阁的姑娘此时一定难堪得要死。 要官府给配婚嫁娶的不都是些没有婚约在身不能嫁出去的姑娘么? 玉可卿嘴角的冷嘲一直没有消退,直到这些人走远了也还停留在脸上。 “可卿。”白草堂叫她。 玉可卿笑了:“你说这点东西能买得了我嫁人?”她把这个麻布袋扔到白草堂面前。 “杨子端还真是小瞧我了,”玉可卿道,“我倒不信一个妓院的清倌会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既然这样穷困,我也是要做点好事才行。” 她收了彩礼三日后要完成官府配亲的消息很快传到贺离棠的耳朵里,在莫道津向他禀报这件事时,贺离棠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什么?她真的收下了?”贺离棠吃惊地问。 莫道津点头:“是的,而且还答应了出嫁,陛下,娘娘她……” “胡闹!彻底的胡闹!” 他怒不可遏,这样的反应也在莫道津的意料之中。 “还有一件事,娘娘她……”莫道津忽然沉默了,犹犹豫豫,不知道当不当说出来。 “快说!” 莫道津拱手,立即说:“娘娘收下彩礼后就去找杨大人给她安排的配亲对象了,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嗯?”贺离棠非常不悦,“她还敢在接亲前去见他?她现在人在何处?” 莫道津答:“惜春苑。” “惜春苑……”贺离棠念了一声,忽然想起了这个地方,“青楼?” 莫道津叹气,也是很无奈:“是的,娘娘的配亲对象就是惜春苑里的一名龟公,以前还做过几年的清倌。” “什么?”贺离棠愤怒地五官都变形了,大拍桌子站起身。 莫道津没有再说话,但贺离棠却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杨子端给她安排的是什么?” 莫道津叹气:“是妓院里刚脱去妓籍的男妓。” 咚咚咚。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贺离棠的眼前敲响,他忽然大笑,彻彻底底的狂笑。 “杨子端啊杨子端,此事做得真是漂亮!”他大笑不止,让莫道津以为似乎是刺激过度,怕别不是出什么毛病。 惜春苑。 “唉呀,这不是白神医吗?怎么今天想起到我们这里来了?稀客呀!” 玉可卿抬头看他一眼问:“你来过这里吗?” 白草堂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瞧她,但说:“我也是个男人啊。” 一声叹气。 玉可卿不明白为什么就想笑了:“原来你有时候离开家门是去干这种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嗜好,不近女色呢!” “你说这话之前还是先考虑自己吧。”他笑而不怒。 惜春苑的老妈子上下打量了玉可卿,一脸谄笑对白草堂:“我懂,放心,我们这风俗开化,不会有人说你们的,楼上早已经有空置好的厢房,价格很合适,还可以有特殊服务哦?” 显然,这老妈子误会了什么。白草堂说:“妈妈可千万别这么说,她是……” 玉可卿忙捂住他的嘴,对老妈子道:“我们找禾草。” 禾草就是杨子端要让她嫁的男人,老妈子一听说她来找他,又打量了白草堂一眼。 “唉,现在的人喜欢怎么玩我都不懂了,他在,在,要带他过来?”老妈子问。 玉可卿说:“带我们过去吧,他现在有单独的房间吗?” “他已经从良了,但做了龟公,不过,要是你们还有兴趣我和他说说,给你们单独空一间出来也成!”老妈子用奇怪的眼神反复打量她,看的玉可卿很不舒服。 “那就快去吧,”她很想快点结束这不愉快的对话,补充道,“价钱不会少你的。” 老妈子领他们到一间厢房内,玉可卿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一直表现得很平淡,白草堂看着她说:“你好像这里的常客,真看不出是第一次来。” 玉可卿没懂,对他的话道:“什么?” “女子进这种地方大多都会羞涩,甚至感到难堪,但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玉可卿微怔:“原来你在意这种事。” “难道不值得在意?” “不管是什么地方,都是人待的不是么?又不是阴曹地府,有什么好奇怪的?”玉可卿说,忽然听闻隔壁传来男女暧昧的声音,说,“再说我也不是小姑娘了。” 过了一会儿,禾草进来,是一个模样还算端正清秀的男人,虽然三十多了,但看上去与二十出头的男子无异,如果不是笑起来眼角出现皱纹,玉可卿都会认为他不过才刚满二十。 他走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二位,我已经不做那种事了,现在只是在惜春苑跑堂,二位要是想玩,我知道楼里的禾絮功夫很好,可以让他来伺候二位。” 玉可卿和白草堂互相看了一眼,对他这样的态度明显都感到吃惊。 “你为什么不做了?”玉可卿问。 “我,姑娘,您这样问我真是……”他显得很为难,“而且官府给我定了亲,三天后我就要娶媳妇了。” 出乎意料! 玉可卿本以为她的这位“相公”会是多么不堪的人,却没想到见面后是如此真诚朴实,倒是令她另眼相看了。 玉可卿有了点好奇,对他这个人更是起了点兴趣,又问:“那你知道你要娶的人是谁吗?” 禾草回答:“是白神医的妹妹,好像是宜州当地的讼师。”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玉可卿问。 禾草茫然地摇头。 她说:“我就是白神医的妹妹,白子玉,你三天后要娶的人。” 话说等贺离棠赶到惜春苑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还是这个老妈子,笑脸盈盈地吆喝着过来:“哟哟哟~瞧这是谁?多么俊朗的官人啊,可得迷死多少咱们楼里的姑娘?哎?官人是第一次来吧?看着脸生,放心,咱们这都是顶尖的姑娘,保管叫您满意~!” 贺离棠哪有心思和她扯这种事,推开她。莫道津在一旁问:“白神医和一女子在哪里?” 听到他们找白草堂,老妈子的表情愣了一下。 “你们找白神医?”老妈子感到稀奇,“这又是什么新玩法吗?” 莫道津也不愿意再和她废话,厉声道:“快说,他们在哪里,我们是官府的人,不要找不痛快!” 他亮出了从太守府里拿来的官文,听到官府两个字,老妈子立马吓傻了,连忙指着楼上说:“荷花,快,快带两位官爷去禾字房。” 房间内,玉可卿没想到这个禾草是这样温和谦逊的人,虽然年龄比她还要大了,但一时间感觉要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未有婚配,能嫁了他或许也不错? 禾草身世凄苦,前半生的经历有很凄惨,落入青楼做清倌也并非他所愿,可在权势面前,男人和女人都一样,要是养不活自己,什么都白说,所以他被迫承欢,也是一个苦命人。 禾草问:“那白姑娘是想解除婚约吗?但这是官府定的亲事,我也退不了。” “婚约是必须解除的,我这里毕竟有另一个小生命,他是别人的孩子,我怎么能嫁给你?”玉可卿说话的语气都改变了,连原本的计划也抛开了,此时也只想真诚地对待他,不夹杂任何其他的含义。 禾草看了一眼她的小腹,说:“我不介意。” “我介意!” 忽然,门被人推开,贺离棠霸气凌人的走进房间,身后,莫道津赶紧把门关上。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拉起玉可卿说:“我介意,这是我的孩儿,还轮不到其他人做主!” 他愤怒得想要杀人般瞪着她,时间出现的不早不晚,和玉可卿之前预想的一样。 可是,她的计划变了,在了解了禾草是什么样的人后就放弃了戏弄他的计划。 第六十五章 助人为乐 “我不许,你怀着孕怎么能嫁给其他人?” 贺离棠走过来,怒气汹汹,但他也知道此时和她置气也是徒劳,这一切只能怪杨子端。卡Kа酷Ku尐裞網 禾草看了他一眼,问玉可卿:“这是……” 玉可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就是孩子他爹。” 她用老百姓的话说出他的身份令贺离棠莫名一怔,心里倒是挺受用的,忽然间心情也好了。 孩子他爹么?他喜欢这个说法。 见他脸上浮现出悦色,禾草稍稍松了口气,说:“我也是受官府配亲要求要迎娶白姑娘,若是二位早就相好,我们约个时间去向官衙说明情况。” “好的,谢谢你,禾草。” 听她这样道谢,贺离棠刚好起来的心情又落了下去。 “致什么谢,此事何须谢他?” 玉可卿笑着说:“不谢他难道谢你没有事先向太守大人说明情况还把我肚子弄大了么?” 贺离棠又是一怔:“你现在说话怎么同乡野村妇一样粗鲁!” “那真不巧了,我可不就是乡野村妇,怎么,就不愿意向官府说明你和我有婚约?那我这就嫁禾草去!” 玉可卿毫不示弱,讲的话又真假参半,弄得贺离棠花了点时间思考她的意思。 忽道:“你真想让我把真实情况告诉杨子端?” 禾草不知道杨子端是谁,他只知道太守大人,所以没听出来贺离棠的意思。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这早就料到了他这样的回答,说:“那你如数告诉好了,我也不怕天下人知道!” 贺离棠怀疑地挑眉:“不担心自己的命了?” “都遇见你了还担心什么?”玉可卿畅笑一声,“再说我还怀着他呢,我怕谁了,你别要啊!”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要挟得明目张胆。 贺离棠可就这一个子嗣,虽然还没有出世,但她不相信他就敢不要! 看着他紧皱着的双眉,玉可卿终于有一种咸鱼翻身的快感,他以前在怎样欺负她,现在她可得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地都讨回来! 贺离棠怒地捏紧她的下巴:“你不要以为真就非你不可!” 玉可卿也没露惧色:“看来你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都不愿意去官府说明和我有婚约,就是想把我推给别人,等孩子生下来后把孩子拿回去,唉,可怜我未出世的孩儿,还没出生就已经被爹嫌弃不要了。” 她满目哀怨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虽然现在还一点迹象都没有,但看得人都为她感到凄凉。 “谁说不要?”贺离棠急道,指着她说,“我看是你这个做娘的不想要他吧!” 玉可卿故作大惊:“我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要是有了这孩子你还能四处蹦跶跑到外边去?” 贺离棠一句话把她得意的情绪憋回到了肚子里,她轻轻一笑:“孩子他爹还真是了解。” “那当然,我毕竟是他爹!”贺离棠说着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甚至有点得意的意味。 他们俩明面上是吵架,但谁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深厚的感情。卡Kа酷Ku尐裞網架能吵成这样,其中还要有多年在一起的默契才行了。 “唉,”禾草坐在一旁深深叹气,“白姑娘和这位公子感情如此好,真叫人羡慕,果然这种寻常人家都有的幸福生活,我是不能够有了。” 听到他的话,玉可卿停下了和贺离棠的争执,看向他心里有一分哀伤。 “你不要这样认为,禾草,”她说,“说不定今后不久就有能给你幸福的姑娘出现呢!” 禾草笑了笑,明知她是在安慰,但还是戳破了说:“白姑娘,我已经三十有五了。” 而且之前入了太久的风尘,这男人和女人一样,靠的都是一张皮囊,像他这样的人,哪里配有这种寻常人家的幸福? 禾草苦笑:“又有哪户人家愿意把姑娘许给我?也就官府操点心了。” 玉可卿看了贺离棠一眼,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厚厚一叠,应该有个上万两! “你在惜春苑待了这么多年,有没有看上的姑娘?”玉可卿问,很认真地,“不要不好意思,近水楼台先得月,别的姑娘要再寻找还得花上一段时间,你如果有心仪的女子,我这就去把她的身子给赎了。” 玉可卿这话说的豪情万丈,不像个女人,倒像是江湖里的侠士。 禾草懵了。 贺离棠也懵了。 除了白草堂以外,所有人都懵了! “白姑娘,这,这……”禾草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怎么好……” 玉可卿上前倾身:“要么还有第二条选择,从惜春苑出来,我给你找个其他的活干,你去别的地方,好好生活,重新开始,一定能遇上好姑娘愿意嫁给你。” 贺离棠不说话了,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禾草惊恐:“这,这多麻烦白姑娘,我,我怎么受得起?” “你别管受不受得起,你要是勤勤恳恳是个踏实人,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我相信总有姑娘愿意嫁给你,你是愿意和楼里的姑娘远走高飞过普通人的日子,还是去别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重新开始?” “我,”禾草说了,“我不会干别的,就知道这行当里的事。” 玉可卿再次打量他一眼,细皮嫩肉,虽然是有点上年纪,但无伤大雅,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柔弱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所以重活累活都不适合他。 玉可卿忽然看向白草堂一眼:“那你愿意学采药吗?” 白草堂嘴角淡淡的笑意忽然变浓了,房间里同样改变的还有贺离棠看向他们饶有深意的眼神。 禾草大惊,甚至一下子从椅子上跪了下来:“这怎么可以!白神医,白神医是神医啊!跟着神医我……” 玉可卿笑着扶起他说:“你只要愿意去深山老林里挖草药就行了,也不用你离开这里,住到自己家,白草堂叫你采什么你就采什么,采来的药按正常的药材行的进价付给你就是了。” 禾草看着白草堂不敢答应。 “什么时候从这里出去了,什么时候来向我请教草药知识。”白草堂开口,他这一开口就等于是认可了这件事。 禾草喜极而泣,连连叩首:“多谢白神医,多谢白姑娘,多谢白神医,多谢白姑娘!” 玉可卿很开心,她喜欢帮助人,尤其是帮助好人。禾草虽然经历荒诞,但本性和善,也正因为和善所以敖不过命运,留在这个地方做了那么多年的清倌。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贺离棠和她一行人一起走出来,门口的老妈子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们好一会儿。 “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都怎么玩的,唉,老了,老了啊!” 贺离棠轻微一笑,快步上前和她并排走,宽大的衣袖做屏障,在袖袍下拉住了她的手。 感觉到他宽大的手掌,玉可卿一惊,忙回头,想甩开,却怎么也甩不开。 “竟然还想做好人,朕倒不知道你还能给人做媒。” 玉可卿转头,白草堂和莫道津两个就跟在他们身后。她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助人为乐是非常好的品德,能帮助别人为什么不帮?又不会少了自己一两肉!” “你真爱多管闲事。” “我管闲事碍找你了?” 贺离棠嘴角保持着轻笑,似含深意,又让人捉摸不透。 既然捉摸不透,玉可卿也就不愿意琢磨了,挣不脱他的手,那也就任由他拉着。此时夜已深,莫道津在身后问:“今夜还要回营里?” “不去,”贺离棠回答得干脆,说道,“既然来了,当然要住在神医的茅庐里,朕得好好守住皇儿,才能不让某个另有企图之人随意送了人。” “哼!” 玉可卿别过头去哼了一声,不愿和他理会。莫道津也没有在说话,四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玉可卿宽衣上床,贺离棠洗漱的速度远超她想象,只一会儿就回来了,弄得她宽衣的动作怔在空中,看着他久久的出神。 贺离棠瞧见她这样也是乐了,笑问:“你这在做什么?朕不记得你还有这等嗜好。” “嗜好你个鬼!” 她没再宽衣,就这样直接睡了下去。贺离棠凑过来,倒是要亲手伺候她宽衣。 玉可卿大惊:“你干什么!” “睡前宽衣解带,哪有人和衣睡的,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 “你走开,我要睡觉了。” “把外衣卸下再睡。” “不行,我困。” “快点,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你儿子要睡了,你别吵了!” 她侧过身,身后响起了贺离棠一声叹气。 “因为朕没有及时阻止杨子端给你配亲所以恼朕耍性子?你当知道朕要处理的事很多,但嘉塘关一件就足以焦头烂额。”贺离棠道,声音轻柔,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手在她身上轻轻拍打抚摸,似连哄带骗让她抬手将外衫脱了下来。 放到一边。 “倒是朕想问你,在拿到配亲文书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朕,杨子端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对朕的人下手,你只要拿文书到朕面前,杨子端绝不敢再造次。” 一声叹气。 “可你为何迟迟不来找朕?” 第六十六章 可会吃醋 他将她搂紧怀中,有一份怜爱,一分痛惜。卡Kа酷Ku尐裞網 “你若早些找朕,杨子端有怎会为难了你。”他说。 玉可卿闭口不谈,心知就是她故意不去找他的。她究竟是为什么不愿去找他?因为心中顽劣,还是想试一试他? “怕……”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嘤嗤,却让贺离棠刚合上的眼睛蓦然睁开。 “什么?” “没什么,”玉可卿将头撇向一边,不愿搭理他,但对刚才的疑惑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她是在怕,对贺离棠再次失望。 倘若她提早告知他,他怕贺离棠像过去一样,不闻不问,放任着杨子端将对她的配婚文书执行下去。对他没有期望,自己就不会再失望。 所以,她应是不信他的,而现在这样做正好也能看看他的态度。 是啊,她在他面前现在如此卑微,需要这样小心谨慎的试探,才能得以安稳。 然而她心里所想的这些,贺离棠他都不知道。 “陛下还是早些歇息,明日去向杨大人证实婚约还得费神。”玉可卿又说,稍微动动离开了他的怀中。 背后一声轻笑。 “好。”一声过后,再是无话。 翌日,太守府。 “公子,请。” 杨子端的人对贺离棠客客气气,玉可卿没有根来,一是不愿和他同行,二来也是避免节外生枝。 贺离棠摇着折扇,大步走进府内,出门迎接的小厮说:“大人已经在房内等着了,公子请。卡Kа酷Ku尐裞網” 杨子端坐在房间里饮茶,见到他来连忙起身。 “棠公子,哈哈,不知道棠公子今日莅临,是钦差大人有何事要差遣下官?”他笑得谄媚,虽然常白止已经回京,但他可是和钦差一同随行的,他还留在这想必是钦差大人留了后手。 杨子端这样想着,却不知道完完全全的想错了,对两人的身份也有彻底的误判。 “棠公子请坐。” 贺离棠摇着折扇,打量了他这房间一圈,笑着说:“本公子今日拜访不是为了钦差大人,而是自己。” “自己?”杨子端疑惑,“公子请说。” “本公子在宜州有一相好,早在京城定了婚约,特意来和太守你说一声。”贺离棠笑道,却是皮笑肉不笑。 杨子端在官场为官十余载,怎看不出他这般神态?心中惊讶,更是疑惑,“棠公子有相好在宜州?这是好事,不知道和下官有何关联?” “自然有关联,”贺离棠继续说,“最近太守大人亲自颁布配婚文书,撮合了当地不少男男女女,此间就有本公子的婚约之人,想来太守大人不知道京城里的事情,所以特意前来知会一声。” “唉呀?”杨子端更惊讶了,“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有幸能得到棠公子青睐?” “哈哈哈,”贺离棠大笑起来,终于改变了那副假笑的神态道,“是白草堂家中的那位,大人也是见过的。” “白家那位,那不就是……”杨子端没说话了,但要说什么谁都懂。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对着贺离棠说:“那位可没有婚约,这是白神医都承认的!” “他只是不方便说,杨大人,你好像对本公子有什么质疑?”贺离棠质问,眯眼,“本公子难道要拿自己说笑戏弄你,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杨子端沉默了,但忌惮贺离棠的身份和浑身散发出的贵气,连声道:“是是是。卡Kа酷Ku尐裞網”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贺离棠也不再拐弯抹角,朝一旁的莫道津看去一眼。莫道津领会,上前说:“杨大人,白家姑娘收到了你亲自下发的文书,几日后就要嫁人,你这让棠公子在京城颜面何存?” 莫道津又说:“他们两人的婚约我可以作证,只是没在宜州告知官府,但在京城里作数的婚约在宜州自然也作数,杨大人说对不对?” 杨子端万没想到他们二人今早前来竟然是为了这个事,而更没有想到白子玉那个家伙竟然早就攀上了高枝! “是,是作数,”杨子端说,“没想到白讼师竟是棠公子的人。” 贺离棠合上折扇,终道:“既然知道是本公子的人,今后杨大人这里就多高抬贵手吧!” 起身离开。 “是,下官一定谨记。”杨子端在后边恭送,大汗淋漓。 “杨大人,”莫道津走到他身边,提醒他说,“棠公子在朝中和多位重臣的关系都很好,你可以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白家那位你还是不要动为好,至于那张配婚文书……” “撤销,就此撤销!”杨子端立即说。 莫道津拱手:“有劳杨大人!” 贺离棠出府门,门外一道身影立即离开。在不远处的客栈,二楼的厢房里,秦述端正坐着。这道身影跌跌撞撞进来,对他说:“主子,大贺的皇帝出来了,要不要去干了他?” 秦述立即皱眉,在他脑袋上狠敲一下:“你蠢了?他身边没跟着莫道津?” 秦三委屈:“没,没看见啊,老二还在他们手里呢,怎么的也得把老二先救出来吧?” 原来在嘉塘关的军营里抓住的那个奸细就是秦二,一想到秦二的暴露,秦述就感觉很不爽。卡Kа酷Ku尐裞網 “不急,”他说,“被抓住了,这就是老二的命。” 秦三急道:“可他们严刑逼供,老二会没命的!” 秦述吐出一口粗气,问:“打听到他今早去太守府谈了什么?” 秦三想着在树上偷听到的话:“也没说什么,没听太清,但好像说的是什么婚约什么的吧?” “婚约?”秦述疑惑,“还有什么?” “没什么了。”秦三摇头。 秦述想了想:“他出宫的消息散露都没打算回去,这宜州究竟有什么更吸引他?” 他想了很久,秦三在一边问:“会不会和那个什么神医有关系?他不是在那个神医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吗?” 秦三又说:“主子要不要再去那里探探底?” 秦述又想了想,道:“也可。” 今天天气好风光,玉可卿从一户人家里出来,正往回赶。 路人:“白家姑娘,又给人说和离啊?” “啊,是啊!”玉可卿也不避讳, “那你可得小心了,官府现在就查你这种人呢!” 玉可卿呵呵一笑:“谢谢老伯,说什么大实话!” 呵呵,大实话。 回到茅庐,秦述就坐在大厅里和白草堂叙上了话。一边还有贺离棠,上回吃螃蟹的人竟然又聚齐了! “你们?”玉可卿感到惊奇,尤其是对秦述,“你回来了?” 秦述笑着打开手掌,给她见面礼:“在别处寻来的,一点小玩意,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玉可卿收下,惊喜道:“不管喜不喜欢,有人送我就喜欢!” 她欣喜的神色令贺离棠略微不爽,在她还把玩着这小玩意的时候一把拉过来她。 “你要想要,朕什么不能给你?堂堂德妃为一个这玩意这么高兴?” 他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她也就小声地回他:“你就是能给很多,但情谊却没有,再多有什么用?” “什么?” 当贺离棠正想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的时候,秦述说:“子玉姑娘和公子的感情真好,真叫人羡慕。” 他的话令玉可卿立即从他身边挣脱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道:“让你见笑了。” “诶,哪里,见到了意想不到的才是,很有趣。”他话里有话,颇有深意的说。 “时间已到正午,你们吃饭吧。”他说着拉起玉可卿往门外去。 “喂,他们吃饭我也要吃啊!”她不满地大叫,“你干什么,喂?” 贺离棠猛地转身,十分不悦地警告她说:“朕叫你走便走。” 她不说话了,乖乖地跟着。身后,莫道津也和屋子里的各位告辞,跟上他们一起离开。 外边,玉可卿是不挣扎了,她看贺离棠有点怪。 “你为什么……”她想问,但又止住了话。 贺离棠道:“离那什么秦述远一点。” “啊?”她不明白。 “啊什么,你只需记住朕的话。” “贺离棠,你这是什么意思,秦述才回来招你惹你了?” 贺离棠没有回应,只拉着她问:“想吃什么?” 玉可卿却是抓住了他的衣袖不肯走,笑着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贺离棠下意识地恼火,转身想责骂她,但一转身就看到她似在闪光的眼神,一脸狡黠得像狐狸却又可爱至极的模样,胸中的怒火瞬间消失了。 “你以为朕会吃醋?”他笑了,让玉可卿一下子懵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 贺离棠笑得更加深道:“朕需要吃他的醋?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而已。” 他打量了她上下:“还是你觉得他会对你有兴趣,嗯?” 他这话瞬间又将玉可卿从懵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脱口而出:“那陛下是承认会吃我的醋了?”说完莫名还有点惊喜! 看到这女人这个惊喜的样子,贺离棠一怔。 “谁说朕会吃你的醋了,自以为是也该有点限度!” “可陛下刚还不说我以为他会对我有兴趣?”她眼睛里的神光闪烁都快赶上夜里的星星了,“那就是说如果他对我感兴趣陛下你就会吃醋是不是?” 莞尔一笑,令人可恨之极! 第六十七章 无毒不丈夫 神医茅庐内。 “秦公子近日来这是找小妹?”白草堂问。 在贺离棠拉着玉可卿走后不久,盘问秦述的事就由白草堂来办了。他和贺离棠一样,对这个突然出现在玉可卿身边的陌生男人有说不清的防备。 秦述笑着回答:“是的,从外地回来了,就顺便过来拜访看看,总归是相识一场。” “小妹已有婚约。”白草堂强调。 他这样说,秦述更加笑了:“知道,子玉姑娘玲珑俏皮,自然仰慕者甚多。” 白草堂呼出口气:“既然秦公子知道就请早些回去吧,我这里来来往往每天都有很多人来瞧病,实在招待不周。” “我不过是好心过来看看,白神医你又怎么急着赶客?”秦述问。 “难道你要找我瞧病?“白草堂反问。 秦述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他知道再说也是徒劳,玉可卿和贺离棠离开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消息。 “既然如此,”秦述叹息起身,“秦某就告辞了。” “不送。” “你,呵呵,白神医真是性急,不过性急的人多半是性情中人,秦某喜欢。”他拱手告辞,出门而去。 身后,白草堂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走远才说:“真是怪人,但愿他没有别的企图。” 大街上,贺离棠径自走进一家饭馆,里边跑堂的小二立马凑过来:“这位爷,里边请~” 玉可卿和莫道津跟上,她问莫道津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奸细不都抓到了吗?” “抓到了还没审完,所以还要留几日,”莫道津说,“但京城里已经发来了密函,催促陛下回宫。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了然:“你们走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好躲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 贺离棠一声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对话,玉可卿忙摇头说:“没什么,就是问问莫统领喜欢吃什么,我们要点什么菜?” “你定。”贺离棠道。 玉可卿忙摇手:“不好,还是你定吧,免得又说我不懂规矩。” 贺离棠打量了她上下一会儿,对小二说:“随意来几个小菜再加一碟牛羊肉。”简单的招呼就把这顿饭定下来。 “好嘞~客观您稍等!” 贺离棠道:“等回去后要向白草堂请教,有孕之人该吃什么为好,饿着你无妨可万不能饿着朕的皇儿。” 玉可卿为他的话差点闪了腰:“陛下这话说的难道想要小皇子生下来没得娘?” “你要是这样认为,朕也无妨,大不了过继给如妃想来也好。”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一提起萧珪茹来玉可卿就忍不住地有脾气。 啪地拍桌。 “你还真是念念不忘如妃,既然如此好就赶紧回去和她过恩爱日子吧!”玉可卿是真的很不爽,起身就走。 “到现在你还嫉妒如妃,毫无礼义。”贺离棠淡淡地说。 玉可卿转头:“呵!是了,就萧珪茹懂礼仪讲仁义,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蛇蝎毒妇说的就是我,你让她给你带孩子恐怕孩子还没成年就已经死得不明不白,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贺离棠笑了。 没错,在玉可卿倍感震惊中笑了。 “朕不过随口一提,你这样激动做什么?”贺离棠觉得好笑道,“要论吃醋,你分明在朕之上。” 玉可卿一懵,站在这里想了很久。 终于。 “贺离棠,你整我?”一声怒骂。 贺离棠只是笑笑,不说话。 饭席之间,玉可卿的手一直按在小腹上没有松开,这个举动引起了贺离棠的注意。 “他最近怎么样?”贺离棠问。 玉可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才这么点大哪能看出来什么?” “你要好好保护他,若他有什么闪失,朕绝不饶你。” “你这话还是跟萧珪茹说去吧!她不害我孩儿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小声嘟囔。 “那个秦述朕已派人查探底细。”贺离棠道。 话题突然转变,玉可卿一惊:“什么?” “秦述,”贺离棠说,眼神里透露着坚定,“他定不是一般人,来路不明靠近你,你要多防着。” “啊?”玉可卿没有明白,反问,“你是不是想多了?秦述不过就是一个商人,萍水相逢但凑巧在一起吃了餐饭。” “上回你被掳走,此事一直查不到头绪,那些绑匪为何会绑秦述,不是很奇怪吗?” “是有奇怪,可是哪有绑匪做事讲规矩的?秦述是商人,说不定绑匪就是图财呢?”玉可卿道,“这不为过吧?” “你见过绑匪?” “没有。” “你逃出以后绑匪也销声匿迹,你说的那座宅子早就是空宅,此事多怪异,还是小心为上,”贺离棠说着,伸手也摸上了她的肚子,“尤其是这个时候,朕不想再出意外。” 他手放上来的一刻,玉可卿浑身有些异样的颤抖。 “是了,你只是为了孩子。”她叹气,有一些难以抑制的失落。 贺离棠却道:“也为了你。” 草草地吃饭一顿饭,因为他的这些话,玉可卿很没有胃口。临出店门,贺离棠站在身边忽然发出一声感慨。 “究竟怎样能让你心甘情愿随朕回宫?” 他说得叹息,却又在刻意看她,似乎是要她给出一个答复。 “我回不回宫很重要吗?”玉可卿问,忽然想到,“你就对外宣告德妃暴毙在冷宫,不就行了?” 她说着忽然来了劲,更道:“最好是将我的尸体曝尸荒野,都不要入葬的,这样萧珪茹会更高兴,她一人独大,你的后宫也就安宁了。” “说什么胡话!”贺离棠一声呵斥,终止了这个话题。 “什么嘛,这多好的方法?”玉可卿有些不服,但也不愿明着忤逆他,就这样耸耸肩膀,然后没有目的的朝前走去。 是夜,嘉塘关内的军营。 喀嚓! “谁?” “嘘,是我,快走!” “老三?”秦二惊讶,“你怎么来了?” 秦三从守卫的尸体上翻出钥匙,解开了秦二的枷锁,道:“别说那么多,先走。” 秦二没再纠结,两个人趁着还没引起大骚乱,就着夜色赶紧逃蹿。秦二虽然已经连着接受了好几天的酷刑,身子疲惫得很,但一想到马上久能重获自由离开这鬼地方,倒是忘了疼,跑得比秦三还快。 迷蒙的月色中,两道黑影就这样快速离开,消失在嘉塘关外的山上。 …… “主子!” 啪! 秦述毫不客气地给秦三扇了一巴掌。 “擅自行动,该当何罪?” 秦三和秦二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秦二已经找大夫看过了,身上的伤口也已经经过了处理,此时稍微显出了点端正相,叩首说:“主子,我办事不利让敌人抓住,该罚。” 秦述深吸一声问:“你说出什么没有?” 秦二大惊,连忙叩首:“主子,我什么都没说,我要是说了我早就自己了断自己了!” 秦述没有再追问,秦二的话,他相信。 他转头看向秦三:“你没有得到命令,擅自将他就出来,此时一定已经让大贺军营发现,打草惊蛇,怎么办?” 秦三委屈又难受地跪在这里,叩首说:“主子,我也是看老二快撑不下去,他再留几天就死了!” “可你这样引起大贺皇帝的怀疑,他这样就更加确定宜州里有我们的势力,这对我们今后的大业是多么不利!”秦述压低着声音,防止被隔壁的房间听见,“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忘了你离开西隶时候的誓言了吗?” 秦三吐气,低声说:“没有。” “大贺过去三十年次次压在我西隶头上,这股气总有一天那狗皇帝要还回来的!”秦述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虽然救了他,但他的脸已经让大贺的人看见,今后都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你这又要我怎么办?” 秦三正要回话,却看见秦述的动作,顿时大呼:“主子!” 只见秦述一柄剑刺在秦二脸上,整张脸一点表情也没有就这样削掉了秦二的鼻子,并将他原本俊美的脸划得血肉模糊。 整个过程鲜血淋漓,令人看得胆战心惊。可是秦二一声也没有吭,就这样咬着牙忍着,任由秦述动作。 等秦述扔掉剑,秦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住秦二快要支撑不住的身体,问:“主子,你这是什么,秦二他……” 秦述缓缓吐气:“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留在大贺,否则回去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完不成任务就回去的人只有死,这是秦三无法争辩的事实。 在容貌尽毁和死之间,可能选择毁容是最佳的选择。 秦三叹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哥几个会变成今天这样。 秦二道:“不要怪主子,主子有他的苦衷,主子作为西隶的皇子,他要肩负的比我们多得多。” 秦述冰冷的眼神扫过,再又打量一番他的脸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在嘉塘关军营里的名字以后不要用了,从此就叫秦二吧,对外可以说是我的兄弟,年少时候遇到了土匪被他们折磨成这个样子,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些愚蠢的同情。”秦述道。 秦二叩首,毕恭毕敬:“是。” 第六十八章 也曾劝和 与此同时,嘉塘关内。 “陛下,人被半夜劫持走了。”贺离棠一到,莫道津就一脸忧愁地向他禀报此事。 空空如也的牢房,似在诉说着什么,贺离棠微眯双眼,道一声:“无妨。” “啊?” “走就走了吧,既然能在这里藏这么久,没有一两个同伙是不可能的,”贺离棠说,“要是没人劫他,反倒奇怪,就像他没有价值似的。” 简单轻松的话像是在开玩笑,莫道津问:“陛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朕如何做?”他笑了,“这么些天也没问出个什么,你就问朕要如何做?” 莫道津自知理亏,低头默不作声。 贺离棠说:“人既然找不到就准备出关吧。” “啊?”莫道津又是一声疑问。 贺离棠说:“已经确定是西隶的奸细,他能跑,我们也能主动过去不是?是查还是安插人手,你看着办。” 莫道津恍然明了:“臣,遵旨。” “另外,”他又说,“你准备回京吧。” “那陛下……?”莫道津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 贺离棠却笑着说:“朕在宜州再留段时日。” 脑海中想到的全是那个人的一抹身影。 天逐渐在转凉,玉可卿换上了稍厚一些的衣服,仍然出门做着她的老本行。路上,贺离棠打前边走来,看着她的行装一声嗤笑:“还不长记性,又去做毁人婚姻的事。” 玉可卿不满了,没有理会他径直走,边走边道:“我这是做好事,你别妨碍我。” “杨子端刚放过你,你又不安分,是觉得朕真好用?”贺离棠看起来心情不错,拦在她跟前,道,“不准去。” 玉可卿秀眉微蹙:“我现在要去做什么陛下都要管了么?” “朕还不想在宜州暴露行踪,你安分点,不要再去挑衅杨子端。” “你在宜州行踪不是早暴露了吗?”玉可卿说了句实话,“全宜州老百姓都知道皇上现在就在这里呢!” “可他们不知道是朕。”贺离棠坚持不放手。 玉可卿挣扎:“你干什么,这是洛祠旋给我安排的任务,你以为我真的想跑那么远的路去给人做和解吗?” 她其实不是不想去,只是洛祠旋给她的这个地址太远了,走路要一个多时辰,就算坐马车也要半个来时辰,她现在怀有身孕,精力早就不如之前了,是多想在床上午睡一会儿。 “洛祠旋?”贺离棠抓住了重点,冷哼两声,“倒没注意到他,当上知县看来膨胀了。” 玉可卿替他不服,辩解说:“你才膨胀了呢!这是老百姓经常会遇到的事情,成亲嫁娶又不是卖儿卖女,难道一拜堂就是终身制?” 贺离棠从她的话联想到了她自己,忽然想起她是不是之前闹着喊着也要和他和离来着,眼神中忽然露出一抹凶光,问:“所以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不能与朕从一而终?” 他跳跃的思维玉可卿一时没有跟上,道了声:“什么意思?” “朕问你是何意,是不是你也认为自己也是非终身制,所以打算和其他男人再婚,”贺离棠带着警告的意味,探问,“就因为朕罚了你?” “呵,陛下的罚我可不敢领!”玉可卿毫不恭维,“要是在冷宫里关上七日,我保证再见到我就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哦?那是什么?” “是体无完肤的我,”玉可卿道,转身回头认真地道,“陛下,你是皇上,是天子,是集天下大权在手的人,你要没事就该回去处理朝政,而不是跟着我走这么远。” 她回头看来路,两人已经离开茅庐很长的距离了。 贺离棠看着她摇头嗤笑。 “天下人皆当我是皇上,对我的召见诚惶诚恐,更是觉得三生有幸,将朕一而再地往外赶的,你还是第一个。”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玉可卿随意地说,“你就算再被捧上天,你也是那个贺离棠。”带给她的温情不变,给她的伤害也不变。 她这样大逆不道的态度贺离棠没有生气,依旧跟在她身后说:“你既然自诩了解朕,为何就不懂朕为何不让你去?究竟洛祠旋这一个小小知县重要,还是身为天子的朕重要?” 她止步了,如果他用皇权来压迫的话,那当然应该是皇上大过知县了。 可是就人来讲…… 玉可卿犹豫了,贺离棠在她心里是大过洛祠旋吗? “为何不说话?”贺离棠问。 玉可卿抬首脱口而出:“不要以为仗着是孩子的爹就为所欲为!” “朕真该好好找白草堂问问,女子怀孕是否会影响心性。”他盯着她的肚子十分认真地说。 “陛下,”玉可卿无奈,“我真的要去做正事,不是出去玩的,陛下再拖住我太阳落山之前就赶不回来了。” 贺离棠的视线从她的肚子上挪上来:“你怀有身孕都要到处跑,朕又怎能放心得下?洛祠旋叫你去的地方在哪里?” 玉可卿一懵:“陛下要去?” “嗯。” “在十几里地外的竹塘村。”她说。 话说洛祠旋身为当地父母官,接到案件是一码事,交给玉可卿后自己也就再没出面,所以今日贺离棠跟着过来后并没有见到他。 这是一间普通的农户,不大的屋子,是木头搭建的,看上去不是很结实,但在山林间也是够用了。 门内坐着一个怨妇,满面愁云,看上去非常憔悴。 “大嫂,向官府报解除婚约的人是你吗?”玉可卿上前问。 着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无神,令贺离棠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是我,”她干涸的声音说,“我要离婚,再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 这样的人玉可卿见多了,她坐下来,就靠在女人的身边,问:“为什么不想继续和你家相公过日子了?” “我,我生不出孩子。” …… 玉可卿给许多人说过和离,但这个理由还是第一次。她怔住了,抬头看贺离棠,见贺离棠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她莫名见心跳有些快,赶忙撤开眼神,不再去看他,接着道:“是什么情况,丈夫不愿意和你同房?” “不是,”女人摇头,“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我就是生不出孩子,看过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 玉可卿忙问:“那去看过白神医吗?白草堂,他就在宜州,你找他看过没有?” 女人回答:“我没有那么多银子,看不起。” “呃……” 好尴尬。 “大嫂,”她挠着头发,有些不方便地道,“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相公,是可以休妻的,你……”为何是你提出来? 她这个疑惑对方早有准备,听她这样问,这妇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耐心回答她说:“相公不介意我生不出孩子,可是,你也看到了,这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公婆去世以后这里就只有我和相公两个人住,白天他出门务活,我一个人在这就觉得清冷,一直想生,但就是怀不上。” 玉可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提过让相公纳妾,可是家中贫寒,根本讨不起妾,我就和相公说和离吧,”女人说,“可是相公不肯,相公读过几年书,有文化,他说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说什么都不肯休我,可我又不能误了他延续香火,我,我就只能自己去官府告他和离。” 这个理由听得玉可卿心塞塞的,没有想到这一户人家闹和离竟然是相公没有丝毫过错,而按照七出之条,女子不能生育是可以直接休妻的! “这,大婶,你这个和离有点难办,”玉可卿道,“要不你考虑一下撤回诉状,跟相公过安稳日子得了。” 玉可卿这一句劝和的话引得贺离棠连连顾目。 女子说:“那怎么可以?我一定要离开相公的,他不可以没有儿女,他应该娶别人!” “这,可你家相公既然不愿意休你自然是对你有情,有情有义的男子而今不好找,大婶应该好好珍惜。” 女子不满意了,指责她道:“你不是咱们这有名的给人说和离的讼师吗?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是瞧我家穷,付不起钱所以不想办是不是?” “不是,大婶,你误会了。”玉可卿很尴尬,她这不给人说和离吧竟然还引人生恨,这可真是了! “那你是为什么,想看我相公家断了香火?” “也不是,大婶,你别激动先。” 不管玉可卿怎样安抚她的情绪,但已经打定主意要和相公和离的妇人完全听不进劝告,一门心思只要离婚,都不管合适不合适,能办不能办。 贺离棠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也担心这妇人情绪激动会伤到她,出手将她一把搂过来到自己身边,说:“既然大姐想离便离吧,她只是一个讼师,能不能离还要官府判。”他这一番话将责任彻底推给了洛祠旋。 “你既然这么想离婚就去找县太爷闹,闹得好说不定就判你离了,就这样。”说罢,贺离棠带着她转身离开,根本不顾身后这妇人的感受。 第六十九章 我是妃但也是你的妻 “贺离棠,你干什么,我还没办完呢!”玉可卿拖住他的手。卡Kа酷Ku尐裞網 “已经办完了,”贺离棠说,走到路边,见拉着不过瘾,一把将她抱起,“那女人没念过书,一股死脑筋,刚才差点推了你,要是跌到孩子,这偏远的地方你怎么办?” 贺离棠字字说在点上,让她不能辩驳。 她很失落,低着脑袋,极低的气压让贺离棠也感受到了,牵着她的手无声走了一会儿,终于问道:“你怎么呢?不能给那妇人说和离这么难过?” “不是,我在想那位大婶的理由,因为生不了所以主动选择离开,这个理由实在是……” 令人觉得难过。 玉可卿咬咬嘴唇:“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和离的理由,七出之首丈夫不欲休妻,反而妻子先提了。” “你办不到?”贺离棠打量她问。 “我办不到。”玉可卿肯定地回答。 贺离棠笑了:“你这回答倒令人意外,让宜州官府头疼不已的和离讼师竟然不愿意与人说和离,说出去杨子端也是不信的。” “我为什么要他信?他那个昏庸无能的太守,除了明哲保身和升官发财以外还想了些什么?”玉可卿愤愤不平,立即想起了他给自己指配给从良男妓的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此时看见贺离棠,也更是迁怒。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杨太守那么大的奴性还不都是你这位陛下惯出来的,当着上官的面一套,对下面的老百姓又是另一套。“玉可卿道。 贺离棠不做评论,只是笑道:“看来你还挺恨杨子端。” “不是恨,讨厌而已,不过现在朝廷里哪里还有清正廉明的官员?怕都被这股风气同化了吧!”她发出感慨,全然忘了自己正当着谁的面说这话。 这下贺离棠终于评论了,说:“清正廉明的官员也有。” “哦?”玉可卿不信,“是哪一位,陛下就知道了?” “朕当然知道,”贺离棠说,“比如你见过的常白止,他就是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常大人,”玉可卿有些发楞,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他是这次陪在贺离棠身边的钦差大臣,说,“哦,原来是他,陛下既然带在身边,那就是逼着他清正廉明了!” 她刻意曲解常白止和贺离棠的关系,引得贺离棠摇头失笑,说话非要占个赢边也是她的老毛病了。 贺离棠说:“常白止是朕私访民间发现的可造之才,是朕的肱骨之臣。” “哦。”她漫不经心地说。 “他替朕做了很多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哦。” “他夫人已经去世,之前朕还戏言要将白草堂的表妹许配给他,共结连理之好。” “哦,嗯?” 玉可卿霎那间反应过来,这白草堂的表妹不就是她么? 她震惊地看着贺离棠,就说常白止在这里的那段时候怎么看她的眼神总是不对劲呢,原来始作俑者是他? 玉可卿震惊道:“你是不是疯啦?”万千的吐槽卡在心里,都要倒出口,于是就哪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只化成一句嗤笑,然后别过头去笑了个够。卡Kа酷Ku尐裞網 “把我许配给常白止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拉拢贤臣现在连妃子都可以摒弃送人了?” 贺离棠没错过玉可卿眼角的嘲讽,他轻勾嘴角,一把拉起她的手臂,道:“你也知道是自己是朕的妃?” 玉可卿仰头对向他:“我是你用十六抬的宫轿抬进宫的,当然是你的妃子,不过,我也是你明媒正娶进府门的,我更是你的妻!” 一声妻莫名说得贺离棠心动,身体优先于理智,一把将她拉近怀中,紧紧贴着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情意绵长,像是诉说了多年来心里不愿意与人道说的心意,像就希望这样传达给她,让她能明白她所处的分量。 玉可卿被他吻得有些晕,但从心底里说,她是不抗拒的。也许是因为习惯,从贺离棠靠近开始她就自然而然地迎合了上去,就像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而当她意识到后想要抗拒却已深深陷入贺离棠的桎梏,动弹不得。 “朕一直很爱你。”贺离棠松开了她,抱住她唇边依旧在耳鬓厮磨。 玉可卿靠着他的肩膀,虽然被他吻得有些呼吸加速,可理智还在,一声冷笑:“现在只是因为你身边没有其他女人,等回到宫中,你看还是否会这样说!” 她是多了解他,这个除开皇帝的身份就是个在感情上的人渣! “要是现在萧珪茹也在,你就不会把我当一回事了吧!”玉可卿又道。 贺离棠没有松手,但语气里已经不满:“为何总要提她?” 玉可卿道:“提她你不高兴了么?宫里那么大的后宫,有了那些女人你又会对我不闻不问,扪心自问你是不是这样!” 贺离棠不知可否,沉吟了很久,终道:“他们只是外人而已。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发笑:“所以我就是内人了?内人就可以不顾其生死,就可以不管不问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说着又气起来了:“还是你觉得我玉可卿好拿捏,或者是没有萧珪茹那样讨人喜?说到底是你厌倦了吧,相公。” 一声“相公”,唤得贺离棠心里疼。 “卿儿。” “别这样叫我!受不起!” “卿儿,你又平白无故生如妃什么气?” “我是生萧珪茹的气吗?我是气你不明是非,颠倒黑白,唉呀,总之我看见你就很烦,你,你气着你儿子啦!” 她不知道怎样终止这个话题摆脱贺离棠的纠缠,就只能用肚子里的这个做借口让他闭嘴。 可贺离棠在听闻她话后眼底里闪过一抹惊喜,反而更加凑过来,欣喜地说:“他有反应了吗?他是朕的孩儿,朕怎么会气到他?” 玉可卿怒不可遏:“你气到我了就是气到他了!贺离棠,你再不住嘴我就带着他去认个新爹!” 轰隆! 天上一阵干雷,把两个人怔在了这里。 贺离棠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说道:“你看,你要他认别人做爹老天都不答应。” 玉可卿赌气说:“我这就回去告诉白草堂,这个孩子是他的了!” 她加快脚步,贺离棠跟上去在后面举折扇指她说:“你和白草堂传出去还是表兄妹,你这是乱/伦啊!” 无话。 “啊啊啊——!” 神医茅庐里,玉可卿惊天般的尖叫声划破天际。白草堂拿棉花塞着耳朵,走进房间,问:“可卿,你怎么了?” “贺离棠,贺离棠真是太可恶了!”她想起他在路上对她一路的轻薄就气不打一出来,指着白草堂说,”有没有打胎的药,这孩子我不要了。” 她一句气话吓了白草堂一跳,同样也让来到门外边的贺离棠怒不可遏。 “你想打掉这个孩子?”贺离棠是真怒了,大步跨过来一把钳住她的肩膀,“你竟然想打掉朕的孩子?” 玉可卿被他捏得疼,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就忘了疼,还挺直了腰杆和他对视:“对,怎么样?” “你还问朕怎么样?玉可卿,你是不是疯了?” 玉可卿止住了,委屈又不平地看着他,慢慢道:“说到底你还是想要这个孩子,你想要的只是孩子,我不想被牵制住,任何事都不行,如果你要逼我我现在就带着他去死!” “朕逼你什么了?”贺离棠是真的不明白了,但还是服软了,道,“你把话说清楚,朕怎么逼你了?” “你处处都在逼我!”玉可卿就着气头把过去的旧账全都拿出来在心里过了一遍,问他,“爹的事情你弄的怎么样了?我玉家好歹也是安邦将军府,爹他现在还在厨房做伙夫?” “你就这样照顾他的外公?”玉可卿指着自己的肚子。 贺离棠被她说得无话。 “还有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他就算出生了,跟着我还是跟着你?他怎么可能跟着你,你会给她找个后妈,你要他过什么样的人生?” 第二道指责贺离棠也无话可说。 “还有,你为什么又在这里,莫统领在军营不忙的吗?”玉可卿道,这忽然冷静下来的神智让贺离棠乃至白草堂都没反应过来。 贺离棠微楞,道:“他已经回京了。” 玉可卿就更是惊讶了:“他都回去了你还不回去?” “朕还留在这。”贺离棠说,转头看白草堂一眼。 白草堂立即上前,笑脸盈盈:“陛下从今天开始就住这了。” 他说要住在白草堂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玉可卿倒不奇怪,奇怪的是莫道津常白止都陆续回京,他一个皇帝留在这里干嘛? “你不用回去主持朝政吗?大贺的政务现在这么闲?” 贺离棠道:“朕的家务事都料理不好,何以料理天下?” 玉可卿知道了他的意思,立即道:“我不会和你回去的,你不用想了。” 贺离棠说:“那可由不得你。”他忽然靠近,到这一丝暧昧,引得白草堂立即转身出门,给他腾出空间。 第七十章 这有何难 “你就这么自信?你看,你又逼我了!”玉可卿忙推开他,但是徒劳无功。 “朕不会逼你,”贺离棠说,“朕会让你心甘情愿跟朕走。” “呵,不可能的。” 她的心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自由。 “那试试?” 他翻身就要压上她,玉可卿惊恐,忙呼:“你小心点,你儿子还在呢!” “没关系,女儿我也喜欢。” 他宽衣解带的速度又快了一点,看得玉可卿脸红。 “快下来,我都怀孕了,你还想做什么!” “朕问过白草堂,一切问题他担着,没事的。” 玉可卿想起白草堂今日熬制的浓浓的中药味,忽然明白。 “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我!” “卿儿,你在想什么,白草堂说了,怀孕期间做一点是好事,朕会小心的。” 对一个已经化身禽兽的人,说再多也是徒劳。玉可卿只好束手就擒,任由他摆布,而他也的确像他说的那样,非常小心,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一番酣畅过后。 …… 玉可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贺离棠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说一声朕之妻,朕定不负你所托。” 他握紧她的手,再次小心翼翼地摸上她的肚子。虽然此时还是平平的,但想到今后不久这里就会鼓起来,一个小生命就在这里孕育,光是想想就令人激动! “朕乃天子,命中会有无数的女人,但唯妻,只有一个。”他在她脸颊轻吻,然后穿衣下床,去办她期望的事。 玉可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爹,有娘,还有她的宝宝。 咦?宝宝已经出世了,是个漂亮的小公主,正拿着一枝桃花奶声奶气地跑过来叫她:“母后~” 她很开心,张开手要抱住她,可在她宝宝的身后,一只大手拉住,阻断了她们母女相会。 “跟她这种人有什么好?你不如认本宫为母后,本宫给你许配好人家!” 梦里的她叉腰大怒,指着那人骂道:“萧珪茹,你不要太不要脸!自己生不出来就来夺我的孩子!” 梦里那个让她曾经恨得牙痒痒的女人前俯后仰的媚笑:“抢你孩子?我还要抢你的相公,抢你家门荣光,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要抢过来,看你能怎么样!” “萧珪茹,你!” 她抬手打去,忽然一下扑空,整个人醒过来。 外面一片漆黑,已经到了深夜,而那曾经魂牵梦绕的人也躺在自己的身边。 贺离棠沉静的睡颜没有他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沧桑,平静美好的像一幅画。 玉可卿这一打量就看呆了,刚才梦里萧珪茹要来抢孩子,如果他在旁边,会不会阻止萧珪茹,或者是帮着她再次欺负自己? 她不知道,毕竟那是梦啊,一切都没有答案。 “相公,”她叫出了这个多年自己没有认真叫过的称谓,“你要我该怎么办?” 是带着孩子悄悄地走,还是等到最后自己心软再次和他回到宫中? 现在是深夜,所有人都睡下了,她也就可以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卡Kа酷Ku尐裞網的确,就像贺离棠说的那样,一旦熬到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的时候,为了他皇上的声名,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她极有可能妥协地跟他进京。 因为她知道,论撂摊子和刷无奈的本是,她始终是不如贺离棠的。 可能也是因为她的面子比较薄吧,不想这个人,厚的如城墙! 好纠结! 她的手指沿着他俊朗的五官划去,划到他鼻尖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盖上,吓了玉可卿一跳。 睡着的人缓缓睁眼,贺离棠看着她,就着微弱的夜色,问:“不睡?” 玉可卿回神,道:“已经睡很久了。” 她想起下午的事来,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贺离棠却是起身,顺着她的反应从后背搂住她的背。 “再继续睡会,对孩子好。” 玉可卿脱口而出:“什么都念着孩子,有几分是念着我的?” “连孩子的醋都要吃了?朕果然没想错,你也是妒妇。” “妒妇什么?”玉可卿适时打住了话头,她本想问他对自己的真心,但忽然想到皇上有几个是真心的? 他就算有真心,在登基这么多年后,现在还剩下多少? 萧珪茹分多少,而她又占得了多少? 想到这里,她一阵哀伤,也许是因为刚才的那个梦打开了她多年以前的伤痛,此刻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感受到她在哭,贺离棠的身子稍微僵硬了,问她说:“哭什么?” “我想爹了。”随意找了个理由。 但这个理由让贺离棠更加僵硬了,抱住她的手臂更是缩紧。 “很快就没事了,朕会让你和将军团聚。” 出乎意料的话! “什么意思?” 玉可卿转身,为了配合她的动作,贺离棠帮她挪过来身子,轻微一笑。 “玉子通清白的证据朕已经令人尽快落实,一旦确定朕就立刻将他官复原职,重新回到京城,”贺离棠道,“朕会赐玉家金银万两,良田千顷,以作补偿。” 不得不说,玉可卿吓极了。贺离棠以为她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抱着她说:“怎么样,开心吗?” 可玉可卿道:“你哪里出毛病了?” “嗯?” “对萧太师那里你怎么解释?他一直针对爹,你要是这样做他暗中作梗怎么办?” 贺离棠道:“太师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一句话又把玉可卿说得气了。 “是,萧太师不是这样的人,我爹就是这样的人了,你都能怀疑我爹通敌,就不认可萧太师中饱私囊排挤政敌?” 她真是太气了,又想到那个萧珪茹夺女的噩梦,恼怒地瞪他一眼,不说话,立即躺下身去,佯装睡觉。 “喂?” 没人回应。 “嗯?” 还是没反应。 “呵呵。” 贺离棠也再次躺下,没有和她继续纠缠,可手臂还是环上了她的腰。 怀里的身子立即僵直,贺离棠柔声说:“别怕,朕不会懂你,听话。”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手放在她腰间很安分,只是身后男子胸膛炙热的温度传来令她有些不适应。 有多久没有和他同床共枕了? 玉可卿渐渐也放松下来,困意很快涌上,进入睡眠。 两天后,一个陌生男人前来茅庐拜访。 “我找白讼师,可在这里?”男子问。 玉可卿好奇地过去:“我就是,你是……” 问了很久,原来这男人就是上回洛祠旋叫她去办和离的大婶的相公。 “原来是那位大哥,快请坐!”玉可卿忙迎他进来,“大哥怎么到这里来了,找我有什么事?” 男子有礼地说道:“我娘子要与我和离,理由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不同意的,请白讼师高抬贵手,不要再劝说我俩和离。” 玉可卿就真冤枉了,对这一桩案子,她是真不想说和离。 “大哥你误会了,我本意也是劝大嫂不要和离,可大嫂不听,非觉着是自己影响了你,让你绝了后,大嫂这是为了你也想要和你和离。” 男子说:“所以我就更不能答应了,白讼师,我和娘子恩爱,我不想因为没有孩子的原因就抛弃她,这样我岂还是人?” 对男人这样的话,玉可卿非常赞赏,可是…… “可是大嫂她执意要这样,你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怎么说也是你家的家事,就算官府插手也很难让你们二人满意,所以还要请大哥回去多劝大嫂才行,”玉可卿道,伸出手指,“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给大嫂说过和离的事情,这件事里大哥没有错,我不会这样做的,请相信我!” 男子一脸苦闷:“可,我怎么让娘子打消这个念头呢?她现在天天和我闹,我,唉,我都不敢回家了。” 她再一次想到了那个妇人,固执的脾气她是见过的,像她这样不死不休的纠缠,就算再好的感情也会给她闹没了吧? 玉可卿比男子更苦恼,朝他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或许,”她终是说,“你们可以暂时分开,冷静一下。” “冷静?” “这是个折中的办法,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等大嫂想清楚后,或许就好了。”后面还有一半的话没有说出口,也是等他想明白后,说不定就决定提笔写休书了呢? …… 显然,这个建议并没有被男子采纳,他不愉快的走了,闹得玉可卿心里也不大舒服。 洛祠旋也为了这件事前来,他穿着官复,脑门一头汗,进来就说:“水,快给我水。” 玉可卿打笑他说:“叫什么,你又不是鱼?” 洛祠旋喝下一大碗,才问:“上次让你办的那桩和离案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啊,是妻子想离,但丈夫不想离,原因只是生不出孩子,”玉可卿苦闷,“男人不愿意抛弃发妻,但妻子一门心思要他再娶,就算是我也难办啊!” 洛祠旋也是一样:“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判?判不分,那女人天天在家里闹,两口子在一起也不是办法;判分开吧,指不定当地多少人指着我鼻子骂呢!” 贺离棠从后边走出来道:“这有何难?” 好像有好办法? 第七十一章 陛下转性了 “什么?” 玉可卿好奇地问,见他笑了笑,道:“带他看遍人世繁华,再回来,定不会再要那妇人。” “什么?”两句相同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玉可卿质问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贺离棠挑眉:“你怕了?” “我怕什么!” “你既然不怕,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贺离棠问,“不过是带他去见世面而已,你害怕自己认为的不抛弃妻子的好男人在看过更热闹的景致后变心了是不是?” 贺离棠没等她回答,笑着说:“人性而已。” “你想怎么作?”玉可卿问。 贺离棠看了站在一旁的洛祠旋一眼,道:“带他去京城,回来以后再来办他家娘子要和离的事。” “去京城?”玉可卿惊讶道,京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当然太清楚了。 贺离棠说:“让他跟着京城里的少爷们一起逛花街,去听曲,遛鸟,玩所有能玩的,见最好的人,最好的物件,再送他回来即可。” 玉可卿不说话了,洛祠旋也怔在这里不说话了。 贺离棠继续道:“像他那样的家境,别说那种繁华了,就连宜州当地的青楼也去不了,看不见差距,就无从谈抛离的事情,你要真想让他们分开,倒可以求我。” “做梦!” 玉可卿直接回绝了他:“像这种龌龊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洛祠旋,这件事情我也无能为力了,你看着判吧!” 洛祠旋一脸苦相,她要他看着判,那他要怎样判啊? 贺离棠轻叹一声,摇头:“你啊,太意气用事,是大忌,要是见过那些奢靡景致后这男子还能保持原本的初心,依然对他家娘子不离不弃,岂不更是人间美话?你又为什么不让他去一试?” “锦衣华服,山珍海味,莺歌燕舞,美人如云,这样的生活让他经历一遭又有什么不好?”贺离棠笑道,转问,“知县大人说是不是?” 洛祠旋知道他是从京城来的,一定见过大世面,所以对他的话不做质疑,道:“是。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满意点头:“所以到时候他们是离还是继续厮守在一起那完全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既不让你为难,也不难为知县,岂不妙哉?” 洛祠旋听后也在一旁说道:“子玉,我觉得棠公子说得法子不错。” 玉可卿站在这里有些被说动了,但她也很忐忑,因为的确是不想看到这样一个深情的男子被那些世俗的繁华给消磨掉了。 没错,她也认为当这个男人看到京城的那些花花世界后回来定不会再要那位妇人,可是这样残忍的事情,她怎能下得去手? 那位大嫂不也是看在男子深情的份上才想让出妻子的位置留给其他女人为他生子续后吗? 贺离棠走到她的身边,俯到耳边小声说:“此事交给朕,你什么也无须过问。” 玉可卿转身,贺离棠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起身道:“洛大人就去如此宣告吧,两日后会安排人带男子去京城。” “时限多长?”洛祠旋问。 “不算路程,半月。”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妇人的相公被贺离棠安排去“游戏人间”,而那妇人也因是县衙的安排,没有拒绝,对她来说只要能离了就好。 看着驶远的马车,玉可卿心里一阵惆怅,也不知道前面的路对这名男子来说是好还是坏…… “还在看?”贺离棠问。 “我还以为你会带他回京城。”玉可卿答。 贺离棠笑道:“朕不是所有人都会带在身边,这些年里也不过一个常白止而已。” 说起常白止,玉可卿好奇问:“常大人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没有,”贺离棠说,“只是投缘而已,为人心性也算正直吧。” 玉可卿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果然是帝王随心性,只要满了他的意,那就什么都能给你了! 可惜她懂这个道理懂得太晚,但也同样钦赞起萧珪茹来。 萧珪茹在这个道理的领悟上可是比她深多了啊……! 贺离棠悠然地在街上闲逛,玉可卿跟在后边,他是不是回头等她几步,又总在她要赶上时大步前走。 玉可卿忍不住了,叫了声:“你等等!” 他手里拿着白草堂给他写的字条:“白草堂要带这些东西回去,你再不走快点天就要黑了。” 玉可卿再次赶上,一把夺过字条打趣他说:“你一个皇上过起小老百姓的日子还有模有样,白草堂叫你带也是奇特!” 她看了看上面诺列的东西:“这些在前边的市集都能买到,只希望现在不要收了摊。卡Kа酷Ku尐裞網” 她眺望前方,认着方向走着。忽然,旁边一个说不出情况的人狠狠冲过来,将她撞到在地。 贺离棠立即伸手扶起她,将她带到自己身边,稳住后抬头,见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叫花子。 “你干什么?”他怒气汹汹,对这叫花子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你不要这样,”玉可卿拦住他,看到跟前这个叫花子没有动还站在这里,点头道,“我没事,大街上你不要莽撞。”她话虽这样说,但手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钱袋,发现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这叫花子看着他们既不害怕,也不觉得撞到人有什么愧疚,就这样打量着她。玉可卿这才看到他的脸全是疤,十分可怖! “贺离棠,”她小声地拉了拉贺离棠的衣服,“我们赶紧走吧,错过市集就要明天来了。”她赶紧离开,忘不掉那叫花子恐怖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要是她没看错的话,那些伤疤好像是……刀痕? 被刀毁了整张脸?恐怕不是普通的叫花子。 她手拉着贺离棠,无意识间十指相扣。这样亲昵的动作让贺离棠有些惊喜,抬头发现她还没有意识到,轻轻一笑,也是没有提醒。 就这样,二人走了很远,贺离棠就在她身后一步远处紧紧跟随,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时候,没有宫廷权势的烦扰,也没有更多复杂的纠葛,只有两个人两颗心紧紧相依。 所以,他一直是爱她的啊! 贺离棠这样相信着,他对她的心意只有自己知道,可是怎奈何得了自己是皇上的身份?注定是要在某些时候负了她的。 可是他同样是个男人,也会有自私霸道的一面。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愿意放开她,就算当初他听闻她父亲通敌要谋反的消息也没曾想过把她抛弃,就想这样扣着她的手,拉着她即便是进地狱。 就算是她痛苦,就算伤痕累累也不愿意就此松开,放她离开自己身边。 所以在知道她从宫里跑走后自己会那样的愤怒吧!贺离棠不会忘记那一天里心里的空落感,像什么东西被挖掉了一样,填不满,三年来从没填满过。 …… 到了市集,玉可卿要松开手去店铺里讨价还价。但手指刚一脱开就被他如玉节般的指尖拿住,紧紧不肯松开。 她微怔,他也是,贺离棠想自己恐怕是刚才想得入神魔障了,竟不由自主的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玉可卿说:“贺离棠,我要去买东西了。” “我去。”他只道一声,拿过她手里的字条,又换了只手牵住她朝店里走去。 一进门,店家吆喝着过来:“公子和夫人真恩爱啊,本铺里各地的布匹都有,二位看要什么样色的?” 恩爱? 玉可卿狐疑地看了他一样,抬头看看贺离棠,看不清意味的笑容浮现脸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了。 “这上面的布匹有没有?”贺离棠问。 店家接过字条,忙点头说:“有有,二位要多少?” “先来十匹。” “好嘞!”店家吆喝,朝后边道,“上好江南的花布,十匹!” 他们的手指紧紧握着,玉可卿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松开,可贺离棠劲大,死死抓着,宁愿抓疼她也不松开。 “你弄疼我了,松手!” 他这才松开,却扭头看她,换了个姿势直接搂住她的腰把她带到身边。 “你……” “刚才店家都说我们恩爱,你想露出马脚?”贺离棠忽然道,“在杨子端那我可是说了好大劲说和你有婚约,不然你现在已经嫁人了。” 一提到那件事玉可卿心里就发堵,恼怒他说:“我是因为谁才要被官府配亲的?” “为了谁?你明明有相公却要做他人的表妹,你怪得了谁?” …… 好奇怪的感觉,她现在和他拌嘴竟然吵不赢了! 十匹布说多不多,说少两个人也很难搬。 店家好心,给他们捆好,七个做一捆,另外三个做一捆。玉可卿看着这两个,深吸口气,做好了搬七个一捆的,但贺离棠先她一步已经挑上肩头了。 玉可卿一愣,他这是出什么好心了?按照正常的规矩,他不应该是甩手不干,顶多搬个小的吗? 贺离棠扛着这些布匹看上去一点也不吃力,催促她说:“再不走就要走夜路了。” 玉可卿连忙提上这一小捆布跟上,像看稀奇一样的看着他。 可是他没说什么,她也就不提什么,毕竟人都是想偷懒的嘛! 第七十二章 瘟疫 贺离棠身材昕长,看上去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扛着这些走在街上竟也看不出有什么突兀感,不过仔细看去,虽然衣袂宽大显得瘦弱,但其实他的身体却还是很结实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走在前面,转过身:“怎么不走?” 玉可卿这才反应过来,忙跟上去:“没什么,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朕走得快?” “我累了而已。” 贺离棠笑笑,腾出一只手牵过她。 “赶在天黑前回去,不能说话不算话。” 被他牵住手的瞬间玉可卿愣住了,痴痴地看着他。她和贺离棠,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神医茅庐。 “白草堂,我们回来了!” 二人牵着手进来,一进门便是满鼻子的草药味。 玉可卿放下东西,寻着气味过来问:“白草堂,你在煮什么?” “药。” 白草堂轻轻笑着,搅动身前一口大锅。贺离棠也放下了东西走过来:“谁的药?这么大的锅不会是给一个人熬,你在准备些什么?” “陛下就是陛下,一眼见真知,”白草堂随口说,将手中的汤勺放下,“往外三十里地闹瘟疫,暂时抑制的药汤而已。” 他这一句话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瘟疫?”玉可卿惊讶问,“这好好的,怎么突然传出瘟疫了?” “今早他们送来一个病号,我也是才知道,所以这就配药了,”白草堂说,“这几年真是多事之秋,看来是天运不好,陛下可能要找高人做做法了。” 他是一句玩笑话,却让贺离棠格外放在心上。 “瘟疫情况怎么样?是什么疫?” 白草堂笑着说:“还分什么疫?总之是死得快的病了,像他们送来的那个人,没熬到你们回来就死了,那些人说是鼠疫,但我看来更像是有人投毒。” “投毒?” “毒和疫差不多,只是我一时的感觉罢了,”白草堂道,继续弄他的药,“很奇怪啊,虽是瘟疫,却有章法可循,奇怪,奇怪。” “那地方在哪里?”贺离棠问,“可归属杨子端管?” “陛下还是省了那份心吧,杨太守大人可不会去那地方。” “为什么?” “因为那里,发病着呢!”白草堂说,“更是偏远,太守大人怎么会屈尊去那种地方?” 笑。 几十里开外的地方,官府无人前来之处,贺离棠一抹高贵的身影伫立其中,眉头紧皱。 玉可卿跟在白草堂身边,服下他刚给的药丸:“白草堂,你把陛下叫过来真的好吗?” 这里可全闹瘟疫啊! 白草堂笑着说:“他自己不愿意来我还能拉着他来么?是陛下爱民罢了。” 他继续忙着施药品,所有开支都是私掏腰包,太守杨子端自己不愿意来查看,也就更不愿意拨付银两了,白草堂想要报上去的数目在他看来就像是中饱私囊。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僻壤的小村庄,可虽然只是村庄,但村落密集,村民数目不少于宜州城,所以此番大范围发病,也是触目惊心! 玉可卿愤愤不平道:“这个杨子端,一定会遭报应的!” 白草堂笑着说:“娘娘千万别这么说,世人都惜命,太守大人不过是做了自己的本分罢了。”说着,他看向贺离棠一眼。 “只是没做臣子的本分。” 贺离棠愁眉不展,看着从身边走过去的老弱妇孺,他们本就体弱,也就更容易染病了。 “白草堂,”贺离棠道,走过来,“你去查探水源。” “陛下是想明白了?” 贺离棠道:“如果真如你想的那样,是投毒的话,水是最好的下毒之处。” 白草堂呵呵一笑,手上添药的动作不减,说:“水里没毒。” “没有?”贺离棠表示疑惑。 白草堂说:“我已经了,至少有一口井没有。” “那就去查其他的井。” 白草堂摇头,叹气:“陛下有所不知,这里的环境和京城绝不一样,甚至和宜州城也不一样;村村落落都有井,看上去不同,但实际上相通,都是吃的一口井的水。” 他这样一说,贺离棠就更疑惑了。 “所以,不是有人投毒?” 白草堂却又摇头:“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 “不是投在水里而已,陛下请看,”他指向旁边刚端过去药汤的老妇人和她的孙女,“这药是某种毒药的解药,今日傍晚时分若那位老妪和女童能好转,便是应了我的猜想。” 贺离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眼。 “你有几成把握?” “没有把握!”白草堂轻松的笑笑。 贺离棠拧眉,白草堂又道:“可是有希望,陛下请看吧。” 黄昏。 “白草堂,快来!” 玉可卿的惊呼声将二人都引过去了。偌大的榕树下,老妪干呕,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周围围观的人非常难过,看到老妪就好像看到自己一样,顿时整片气氛变得低沉而悲伤。 白草堂赶忙将老妪扶起来,靠在榕树边上,掐她的人中,另一边拿出药丸,塞进老妪的嘴里。 时间仿佛静止,世界一片沉默。许有一刻钟过后,老妪渐渐睁开了眼睛。 白草堂笑着说:“好了,你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再服上七日便可痊愈。”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最近这里死了太多人,谁都没想到老妪竟然给救活了! “白草堂?”玉可卿也是惊讶,问着他,“没事了?” “只要撑过刚才那个时候,能再睁眼就没事了。” 白草堂是谁? 天下神医啊! 村民们都欢呼起来了,神医这样说,那他们是有救了!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老妪也是连连叩首,拖着白草堂的裤腿就差没把他当天神拜了。 “老婆婆,你快起来,”白草堂忙扶她说,“你快起来。” 老妇人不肯,不仅自己磕头,还让旁边的孙女跟着一起磕头。孙女年纪还小,看着白草堂懵懂地问:“你是天老爷派来的吗?所以天老爷是接受了我做的纸花,派你来救我们了?” 童言浪漫,女娃天真的话引得他们三人都是一笑。 “我不是天老爷派来的,“白草堂说,半蹲下身,”我是献帝陛下和德妃娘娘派来的。” “献帝陛下?德妃娘娘?”小女娃不懂。 白草堂点头道:“就是大贺的皇上和娘娘。” 女童立马懂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天老爷把我的话告诉皇帝陛下了,然后他们就要你来救我们了!” 白草堂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说:“就算是这样吧。”他朝贺离棠和玉可卿看去一眼,这样明目张胆的拍马屁也真的是…… 很受用。 玉可卿忍笑,向贺离棠投去目光,却赫然在这个脸皮比城墙厚的陛下脸上看到了一抹……呃……娇羞。 入夜。 白草堂关上房门,村落里的人都睡下了,忙碌了一天,他们也是很疲惫。 “要不是朕就在这里,今后断不会知道这村落还发生过瘟疫,”贺离棠小声地说,“官衙不会上报,朕也就管不到这些民间疾苦了。” 似有叹息。 白草堂恭恭敬敬地鞠躬:“所以百姓偶尔间有辱没圣听的话,不过是误会罢了。” “不是误会,是朝中官吏无能,朕想免之,可古往今来,哪代君王能避免得了?”他摇头道,“大贺地域辽阔,朕孤身一人,又怎么能去到天下各处,处理得了每一处百姓之苦?” 白草堂沉默了。 玉可卿也沉默了。 “陛下。”她安慰地叫他一声,也稍微有些许体谅他的不易了。 贺离棠顺手盖住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掌,轻叹道:“朕想做个好皇帝。” 玉可卿道:“陛下已经是好皇帝了。” “可依然有人怨朕。” 玉可卿为怔,不知道他这话是说的大贺百姓,还是说得她了。 她自己也是百姓中的一员,而她,不也怨着他么? 鬼使神差,玉可卿直言说:“陛下声东击西拐弯抹角说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嗯?” “陛下对我和父亲的事情我是不会忘记的。”玉可卿道,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说得比任何话都要坚定。 她是怨恨他的,不因为他刚才的几句引导就真的放下,把玉家门楣和爹这几年受的苦跟他一笔勾销。 贺离棠抓紧了她的手:“你还是怨朕。” 她不说话,却也没有拒绝他的亲昵。 “天色不早了,村里条件简陋,也没有其他地方能住人,今晚就只能委屈陛下和我们同住一屋了。” 白草堂突然发话,引起了贺离棠强烈的不满。 “我们?你此话何意,就算要同住,也是你与朕二人而已。” “陛下,她现在可还是草民的表妹,陛下九五之尊可不要被辱没了。” “白草堂,朕看你是故意的。” 忽然“扑哧”一声,玉可卿没看言笑,看着他们两个。 “一个算是我夫,一个若我兄长,这样的场景我还从没想到过!”玉可卿笑道,从心里觉得……幸福。 白草堂和贺离棠也不说话了,依照规矩,床肯定是留给贺离棠的,他是皇上,总得什么都用好的。白草堂就这样席地而睡,忽然的。 “那你是要和兄长睡,还是和你夫君睡?” 未等玉可卿答话,贺离棠先开口道:“你问这话不是多余吗?既然有夫君,哪有和兄长睡的?过来。” 一声过来,不容人拒绝。 第七十三章 天下不宁 十里开外。卡Kа酷Ku尐裞網 “主子。” 秦述一脸不快,看着眼前跪着的人,一碗冷茶泼过去。 “怎么这么快瘟疫就好了?” 面对他的愠怒,秦二一声不吭。他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还是非常可怕,已经全然不是当初的那个他。 秦三见状忙过来为他求情辩解,说:“主子,那大贺的神医去了那里,没几天就解掉了我们的毒,我们也是……” “住口!” 秦述大怒,可秦三仍说:“他神是医,他到那里插手这件事,我们也没想到啊!” 他最后这辩解还是让秦述听进去了,他沉默了,对着这两个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秦三问:“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这个偏远的小村落投毒,因为是西隶才有的毒药,又在各方面都很落后的小村落下毒,就会造成大规模的伤亡,然后他们在放出一些风,把这件事说成瘟疫,越散越开,然后搅得宜州鸡犬不宁! 要是太守杨子端知道他们搞这样的阴谋恐怕会抑郁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一个“白子玉”已经够他头疼的了,现在竟然还有人要在宜州下毒。 他这个太守恐怕这辈子都升官无望了。 秦述似乎陷入了沉思,他呢喃自语:“要是他插手,的确不那么好办。” 秦三道:“主子,这条道可能行不通,再下去那个神医恐怕就能查到毒的来源了。” 秦述问:“他们在查毒?” “听当地人说那啥子神医从来都不信那是瘟疫,他带过去的人也一直说是有人下毒。” 秦述有些惊讶:“能一眼看穿?” “所以才在大贺被誉为神医吧!”秦三道。 “那就收手,这件事不要干了,”秦述当机立断,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失败,“他既然插手,那大贺的皇帝肯定也在那了,而且一定也不会有事。” “所以主子……” “要改变策略了,”秦述道,对他们两个吩咐说,“我先去京城,你们两个留在这,密切监视当地情况和那个皇帝。” “那啥子神医不管了吗?”秦三问。 “他不重要,”秦述,“重要的是他身边的那两个人,还有那个女人,他表妹和大贺皇帝关系,尽早查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 十余日后。 村落外,玉可卿抬头,看到灼热的日光,顿时欣喜若狂,忙跑进屋叫白草堂起床。 “白草堂,今天出大太阳了,可以施药了吗?” 在这十几天里,白草堂配好了解药,他说要等烈日天抛洒在空中,可以根治这种毒性。 今天正是最好的日子。 他这段时间日夜操劳,给当地百姓看病不分昼夜,所以昨天歇下后到现在还没有醒。听到玉可卿的叫唤,白草堂下意识地皱眉,很不情愿起床但还是理智高过情感,不痛快地爬起。 玉可卿道:“我们去散药吧!” 药已经碾成了粉末,白草堂稍微洗漱,外边,贺离棠已经拆迁了宜州的衙役前来。 “白兄,”洛祠旋为首,带着官衙的人停在门口同他打招呼,“才一小段时间不见,你面容憔悴,可得注意身体啊!” “谢了,我身体好得很!”他指向院子里那片东西,“小心点搬,要撒在空中,但是要避开行人。” 他叮嘱道:“还有你们,撒药的时候都用布蒙住口鼻,不要吸到太多。” 官府的人在撒药,玉可卿也想去,但让贺离棠拉住带到一边。 “觉得好玩?”贺离棠问。 “哪有,这是很重要的事嘛,想尽点力。” 她说话的时候笑得像只小狐狸,贺离棠就知道她肯定说谎了。不过是没有恶意的谎言,她不过是真的觉得撒药好玩,然而也是真的想为这里的人尽点力。 可是他怎么能准? “不许,”贺离棠道,声音不大但霸道得不行,“撒药这种事交给衙门做就行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插手。” “妇道人家怎么了?妇道人家就没手没脚做不了这些事了?”玉可卿不服,“陛下快放开我吧,我要去干正事呢!” 贺离棠却偏是不放道:“你的正事就是陪在朕身边,这些怎么说都是药,以你的性子要是不小心吸入过多,白草堂还要花费精力来诊治你。”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玉可卿有一丝感动也有一丝仓惶,她忙道:“哪有,我哪里会是这样不小心的人?贺离棠你不要闹了,快放开我。”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贺离棠这番话语和举动都充满着爱意,这让她很不适应。 贺离棠道:“你不用去做。” 玉可卿这下没有再拒绝,老老实实地和他站到了一起。她自然是明白贺离棠的意思,既然他指明不让,她也没必要故作矫情非得去做点什么。 贺离棠说:“白草堂道此毒是有人故意为之,以这些无辜村民为饵,投毒制造瘟疫谣言的人,会是什么居心?” 玉可卿随口道:“想闹得天下不宁呗!” 她什么也没多想,但这样的回答却令贺离棠眼神一亮。 “为什么要让天下不宁?谁会希望天下不宁?” “天下不宁还能有谁?要么遭受过冤情,要么就是和你的人有仇了。”玉可卿说。 “朕的人?” “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就是杨子端得罪了什么冤家喽?”玉可卿说,“要不然为什么干,是报复你还是报复杨子端?” 贺离棠笑着说:“若是报复朕,此毒就当是你下的。” 玉可卿顿时就不服了:“陛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得可是甚妙,要想弄死我何必找这种牵强的理由?这段时间陛下一直跟着我可见到我下毒了?” “那就是白草堂贼喊捉贼。”贺离棠也是嘴上不服输。 玉可卿哼哧一声:“你就等着把所有忠臣的心都寒完吧!” 贺离棠畅快地笑了好几声,虽然玉可卿这话是大不敬,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悠然地摇开折扇,惬意的看这些官兵撒药粉,就像看到非常精彩的戏目一样。 静下一会儿,贺离棠微微开口:“可有想过并非我大贺子民所为?” 他的声音很小,但字字清楚落在玉可卿的耳间。 “你是说,西隶?”玉可卿有点惊讶,楞道,“想是想过了,但是西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他们现在敢这样?” 贺离棠微微一笑,反问:“他们有何不敢?” “可是他们要是这样做了,那不就等于说要向大贺明面宣战了?”玉可卿忙道。 贺离棠点头:“不错,和西隶的这场仗一定要打,很早以前他们就不安分了,这几年西隶国力发展很快,但是骚扰边境的次数却逐年减少,可这不是好事。” 玉可卿明了:“因为他们暗中活动多了。” “不错,莫道津收到的线报,西隶这些年安插了不少细作在大贺边关,甚至朝廷里也有他们的耳目,大贺表面平静祥和,暗中实则波涛汹涌。” 贺离棠话说到这里忍不住朝她看去一眼。 玉可卿一愣:“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细作!” 贺离棠道:“朕在想,若不是因为西隶的这番动作,玉子通不会遭朕怀疑,现在想来,怀疑玉子通会不会正是西隶的阴谋?” 玉可卿看着他,不置可否,贺离棠又道:“当年朝政不稳,玉子通多番与朕在朝堂上争辩,和你一样非得占上风,加之暗卫陆陆续续传来的风声,朕便信了那些书信所言。” 他陷入沉思,而玉可卿的心里却平静地如一潭不泛波澜的死水。 父亲的这些事情她已经想了好几年了,再怎么想不通也想通了,对贺离棠而今像忏悔一样的话简直一点情绪也没有。 已经无所谓是非对错了。 “贺离棠,”玉可卿叫他,“如果以后和西隶真的打起来了,你会让父亲上战场吗?” 贺离棠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会。” “爹已经老了,不能再去战场上那样卖命杀敌了,”玉可卿忙道,转过身,“你还以为玉家是安邦府吗?” 贺离棠看着他,明亮清澈的眼眸泛着淡淡波澜,嘴角轻微上扬,道:“你爹终究是大贺的重臣。” “哪怕是做伙夫?” “大丈夫能去能伸,重臣自当能在任何位置,不影响其地位。” 玉可卿又是一声嗤鼻:“说得好听!” 贺离棠笑道:“这三年里你爹远离朝堂未尝不是好事,或许终有一天你爹还会谢朕。” “嗯?” “你爹性情耿直,这几年朝堂更加复杂,拉帮结派,你爹若没能置身出来,还没到今日定也已遭人弹劾,情况或许不必而今好太多。” 玉可卿愣着想了会儿说:“但总归还是好点。” 贺离棠笑着不说话,眼看这片“瘟疫“就要完全控制住,心里也是一阵轻松,笑着靠到树干上,竟有一刹那间的睡着了。 村落间。 白草堂布药:“没人每日服一副,熬水三次,接连服用十五日。” 村民们排着队纷纷到他这领药, 这些药也是太守府批下来的,购买药材的银两由朝廷支付。 洛祠旋感慨:“太守大人还不错嘛,这么及时送来这么多药,也不像上次给你安排那门亲事那样昏庸无能。” 玉可卿站在这失笑。这哪里是杨子端的功劳?分明是贺离棠暗中下旨才让太守府这样高效率。 第七十四章 害喜 “谢谢,谢谢大人。卡Kа酷Ku尐裞網”一个披头散发男子接过药包,连声道谢。 这个男子外形可怕,但声音却很清澈,而他的样貌也让玉可卿稍微留意了一下。 “这不是那天街上撞到我的乞丐吗?”玉可卿拉过贺离棠的衣袖道,“原来他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那天街上,玉可卿差点被这个人撞倒,贺离棠还差点去找一个乞丐的麻烦,就因为这人样貌特别可怖,所以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她想过去关心地问问他,可这人却惶恐得不行,连忙别开脸,然后挤进人群里,躲着玉可卿。 “喂,你等等,你家里吃的够不够啊?”玉可卿道,可这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贺离棠过来:“你何必为一乞丐上心?” “相逢即是有缘,第一次见觉得他样貌恐怖,会有害怕,可看久了也觉得没什么了,也是个可怜人,”玉可卿说,朝着乞丐不见的方向叹气,“他的脸被毁成那样,应该有特别的故事吧!” 秦二拿着药包仓促逃离出人群,直到离开了这片村落外才放下心来。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更顶着一张被刀剑划得没有一处好皮肤的脸,却没想到还是让玉可卿认了出来。 她看他现在这幅样子不可怕吗? 她为什么总要纠缠他? 秦二大口喘气,没错,上次撞到玉可卿以及今天来领药的人就是他,也是奉了秦述的命令来拿白草堂制出的解药。 他们给这片村落的空中撒了西隶的毒粉,不同于大贺内常见的毒药,这种毒不会出现在井水里,所以如果有人怀疑是毒但查水源没有问题通常都会被认作是瘟疫。卡Kа酷Ku尐裞網 可谁曾想知这种小伎俩还是让白草堂轻松破解,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查出了原因并制了解药出来,这个大贺神医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要赶紧交给主子。”秦二自己念道,拿着药包挺直腰杆,赶紧使上轻功逃离开去。 秦述想要知道的是白草堂给这些村民开了什么药,怎么就能这么灵验! 村落内,准备的药都已经散发出去。 洛祠旋组织衙差收摊,白草堂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向贺离棠道:“让陛下万金之躯来做做些粗活,草民有愧。” “朕为国君,为百姓做事实为正常,”贺离棠道,擦掉手上的水渍,“这次要不是有你,恐怕真会让人当做瘟疫上报,届时产生的危害难以估计,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了。” 他叹气,也是身为帝王的无奈。 白草堂顺带问:“这些年地方太守借各种灾情中饱私囊,此事陛下知道多少?” 贺离棠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肯定,道:“略知一二。” 白草堂道:“这次的事如果做瘟疫上报,太守杨大人府里的院子就又能翻新了。” “听这意思,以前翻新过几次?” “两次。” “朝中有人还向朕举荐杨子端,看来鼠蛇一窝,早已结连成派系。”贺离棠。 “你们在聊什么?” 玉可卿进来,轻松愉悦,这里的病情完全得到了控制,怎么都该是高兴的事! 可面前这两个人好像并不怎么开心,一个眉头紧锁,一个略带忧愁,她不禁好奇:“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其实这个毒还没有完全控制住?” 白草堂说:“这里的毒应该没有问题了,就算今后有人再下毒,再用同样的药方熬水服下就好。” “那你们两个干什么这幅表情?难道是有新情况?” 贺离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白草堂笑道:“也不能说是新情况,就是咱们的陛下苦恼着朝廷官员相互勾结的事呢,我看你也别吵他,毕竟你也算半个朝廷中人,你……” “既然处理完了就回去吧,下毒之人定还未离开宜州,无论如何得找出来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贺离棠道,依旧愁眉不减。 宜州太守府外负责盯梢的秦三一直在监视着。 “怎么这两天都没动静啊?”他深感疑惑,想了想,还是决定府内查探。 一间房里,师爷和太守杨子端在谋划着什么。秦三蹲到窗户外的大树上,用茂密的枝干掩住自己,听到里面说…… 师爷:“大人,这新上任的洛祠旋有朝廷钦差做后盾,这次单独带人去那边和棠公子一起治瘟疫,此人放在大人手下,很危险呐!” 师爷的话让秦三疑惑。 “洛祠旋是谁?”秦三在树上想了很久,虽然一伙,但没有过多纠结,接着听里面谈话。 杨子端忿恨地说:“洛祠旋不过当地一个不入流的小讼师,不知道怎么巴结到了钦差大人,还破格提拔做县令,真是可恨!” “所以大人,洛县令必须要除。” “师爷有什么好方法?” “大人身为太守,要整治一个小小知县,方法总是有的。” …… 钦差? 知县? 秦三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间觉得是个重要的消息,赶紧离开,直接奔出府门。恰巧这时秦二也回到了客栈,一进门他就惊恐地叫了一声。 “哇,你在啊,吓死我了!” 秦二现在的这张脸别说别人了,就连秦三都还没有看适应。他赶紧关门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怪吓人的!”秦三道。 秦二不说话,只是把脸转了过去,指着药包说:“带回来了,怎么给主子?” 秦三说:“给主子?你这幅样子还是别出去了,就在宜州,主子临走前给了一个地址,我把这个带过去,他们会跟主子汇报的。”说着收好药包。 秦二没有说话,收好了东西,秦三道:“你本来话就少,像块木头,主子那样对你后就更加不说话了,再这样下去都快像是死人了。” “那天我本来就该是死人。” “可也不是你的错,这些年你潜在大贺的边关军营里带出来多少消息?就算一时失足也不能完全抹掉过去的功勋不是?”秦三道,“所以主子不杀你,也是知道这些的。” 他说这么多,但秦二还是一个人静坐沉默,秦三这才直言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了,说吧。” 秦二这才转过头,眼神冰冷而平静,盯着他看。 “你看我做什么,我们是多少年的兄弟了,你那点心思哪能瞒得过我?”秦三道。 “我去取药,顺道盯了白草堂和他表妹,”秦二道,“他表妹和大贺皇帝关系一定匪浅,而且……”他没有忘记玉可卿发现他时欣喜的眼神,那抹眼神仿佛在一瞬间看透了自己的心。 秦三想着道:“难道那神医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给皇帝?” 忽然间,他想起了在太守府听到的话,问:“老二,你知道洛祠旋是谁吗?” 秦二当然知道,回答他道:“县衙知府,你问他做什么?”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二再次回答:“不知道,好像和白草堂关系很好,这次官府的人就是他带过去的,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秦三稍微有些了然,说:“老二,我听到了有意思的事情,太守像要整这个人,说这个洛祠旋巴结钦差走后门当上知县,他又和那神医交情好,你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做?” 他比划着,秦二道:“你说挑拨离间?” “别说得这么难听,就是分析,分析分析大贺朝堂里的那点破事,是不是……” 他不断挑着眉头,一直没有好脸色的秦二这时也渐渐笑了。 “主子一直在做这些事,有什么好稀奇的,这次进京主子也是为了这些,大贺的那些大臣都是利欲熏心,只要那位的关系不倒,总有一天主子的大业会成功!” “是这样,但主子不是去京城了吗?”秦三道,“你看我们是不是在下面,也推一推,助把火先?” “你想怎么做?” “我想……”秦三凑过去到他耳边,小声嘀咕,说完后嘴角是何不拢的笑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玉可卿身怀六甲的表现也愈加明显了。 “呕!” 她吃着东西,忽然间忍不住捂嘴跑出去,蹲到院子内呕吐起来。 贺离棠忙追出去,拍打她的后背关切地问:“怎么了,昨晚你谁的不安分,着凉了?” “不是这样,陛下,”白草堂跟出来,一脸欢笑地对他们说,“她这是正常反应,叫害喜。” “害喜,”贺离棠虽然没有真正见过这种情况,但身为男人他多少也听说过,忽然一下惊喜起来,“卿儿,你与朕的皇儿就要生出来了!” 听他这样说,白草堂扑哧一声又笑出来了。 “还有好几个月好吗?”白草堂毫不犹豫地点醒他说,“这个时候应该多吃清淡点,重油重荤腥的少食,等下进来我把下脉,先吃几副方子。” 要说孕妇安胎家里有个医生,基本就不愁什么了,更何况像玉可卿这样,身边的还是神医。 贺离棠此时忍不住赞道:“白神医妙手回春,医术高绝,不愧先帝钦定之名。” “草民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陛下不用为了娘娘这番讨好草民,”白草堂转头,直言不讳,点明说,“您是陛下啊!” 第七十五章 速归 玉可卿难受了好一会儿,以前也曾听人说过害喜,但没想到反应会这样激烈。 白草堂写好方子,走出去给她抓药,叮嘱道:“注意休息,还有别染上风寒了,你会更难受。” 玉可卿有些感激地朝他点头,然后疲惫地倒在桌上。白草堂离开,贺离棠拿过披肩盖到她身上。 “唉。”她一声沉重地叹气,引得贺离棠关心。 “白草堂说要多休息,来。”他说着搂住她的肩膀,一个用力将她打横抱起。 “啊!” “我带你去床上。”贺离棠说。 玉可卿不知道说什么好,忙指正他说:“贺离棠,我是怀孕了,又不是病重了!” “也要好好休息,”贺离棠说,将她轻轻放下,“卿儿,要好好生下朕的皇儿,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许是贺离棠情致到了,说得话也不经思考。可这样的承诺还是让玉可卿心动了一下,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可是玉可卿还是忍不住觉得欢喜,为了他这样一句话,竟然会很开心。 “你笑了。”贺离棠道,伸手沿着她的唇角细细描绘。 玉可卿忙打开他的手:“你不要这样,很奇怪的。” 贺离棠也笑了:“有何奇怪?你哪一处朕没见过,就算闭上眼也能画出来。” “无耻。” 玉可卿忙不迭地嗔怒他一声,转过身去。都多少年没说这种腻歪的话了,这下说出口总那么令人有些别扭。 贺离棠坐到床边,拨弄她的头发,也不出声就这样和她安静坐着。玉可卿躺着躺着就困了,眼皮渐渐合上 ,很快进入梦乡。卡Kа酷Ku尐裞網贺离棠仍未起身,直到白草堂走进来。 “依照这个方子,每二日一副,可安神养胎,”白草堂说,见她睡着,一声轻笑,“陛下如果真这样心疼 她,当初何必冷落?” “白草堂,你又不安分了。”贺离棠道,语气冰冷。 白草堂毫不惧怕,直问:“是我不安分,还是陛下圣意难测?女子怀胎要有十月,陛下还是赶紧想清楚对 娘娘的安排吧,这次有人可以下毒,下次说不定又有其他的手段,我是大夫,国家大事我不在意,但惟人 命,我不得不管。” 贺离棠道:“你以为朕会不顾她的性命?” 白草堂躬身:“陛下不是已经不顾一次了?腹中胎儿是龙种自当惜之又惜,可她也是人,命同样珍重。” 贺离棠没有好脸色:“朕不会不顾她性命。” 白草堂没有多言,再次躬身,离开房间。 贺离棠对着她的睡颜皱眉:“朕会不顾你性命?”他稍微想到了一些往事,叹笑。 “朕虽然欺负过你,但从未想害你性命,而对害你性命之人,朕从未姑息。”说罢,扬唇轻笑。 清晨,贺离棠站在院子里,一只信鸽飞到他的手里。 这是宫廷里训练多年的信鸽,他身上有特殊的物件,不论身在哪里都能准备指引这些信鸽找到,这就成了 他和莫道津独特的联络方式。 “去。”他放掉信鸽,白色的鸽子扑哧着翅膀飞开,很快消失在空中。 信的内容很简单,莫道津没有写太多内容,仅两个字,但这两个字足以让贺离棠眉头紧皱甚至忐忑担心起 来。卡Kа酷Ku尐裞網 白纸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速归 速归……贺离棠昂首,将字条捏紧揉在手里,站在这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不得不回去了么? 白草堂端着药汤从一旁走过,看也没看站在院子里的贺离棠一眼。推门声响起,贺离棠也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门里刚睡醒的人好奇了,隔着门缝,玉可卿问:“他在那里干什么?” 白草堂直接关上门,将汤药碗放下说:“能干什么,陛下喜欢发呆,话说昨晚我替你把脉,胎像有点不稳 ,你先喝七日这药,然后我再来诊脉。” “胎像不稳?”玉可卿的注意力完全被扭转了过去,忙起身拉住他问,“怎么会胎像不稳?孩子怎么样了?他有什么事?” 她的手指紧紧捏着他的衣袖,死死抓着,像抓一只救命稻草般。 白草堂掰开她的手指,笑着说:“别担心,只是不稳而已,没什么大事。”他安慰道,“把药喝了,在我 手上孩子怎么会有事?” “白草堂?”玉可卿抓着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接过药碗,想也没想一口喝光。 白草堂笑了,对她说:“今天要去嘉塘关,有什么要带给玉伯父的吗?” “去看爹?”玉可卿道。 白草堂立马说:“你身子不适,不要去了。” “我,”玉可卿说,“我想你问问爹他,他,最近怎么样了,还有贺离棠他,他有没有做什么,就是军营 里有没有对爹做什么,比如提拔,爹还要不要再做伙夫?” 她眼里泛出的神光让白草堂顿时皱起了眉,很不愉快,转身打开了房门。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就站在门边,没想敲门,但门就这样被拉开,一时间多少有些尴尬。 “陛下在这里做什么?” 贺离棠有些许的尴尬,道:“朕,朕刚想进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草堂笑道:“送药,陛下以为还能干什么?” 玉可卿忙别过脸去,错开他的视线,她刚刚提起爹的事情想来他该是听到了。不过提到这个她就有气,他 说要还爹一个清白他倒是去还呀! 房间里传来白草堂隐隐的笑声,离开房间可谓扬长而去,而他留下的这些笑声也就不明意味了。 “你,”贺离棠开口,直接说道,“你爹的事暂时还不能动。” “什么?”玉可卿没有理解。 贺离棠说:“玉子通还要继续留在嘉塘关,就保持现在这样。” 玉可卿了然:“那就是爹还要做伙夫?”说完又有些不可思议,“你还要爹做伙夫?” 知道她会激动,贺离棠叹气,道:“你冷静,目前的情况保持不变对你爹最好,刚才莫道津给朕传书,要 朕速回京城,恐怕有变,而这时将你爹从边关召回京城,其中变数不知道会有多少。” 玉可卿又是一愣:“莫道津叫你回京?” “是。” “那你快回去呀!” …… 贺离棠沉默了几秒,在她后背轻轻拍打几下,恼怒说:“真没良心,就这样巴不得朕回去?” 玉可卿刚才是心直口快就这样直接回答了,这才恢复理智,才问:“莫道津急着叫你回去什么事?果然是 出宫太久,宫里的事料理不清了吧?” “他没说,”贺离棠道,“但如果没有急事,他不会这样叫我回去,因为他知道朕留下来的目的。” “为什么?” “你就是朕最急的事。” 玉可卿脸红了,忙说:“才不是呢,你明明有更急的事要回京。” “所以朕在苦恼该不该带你走。”贺离棠道。 这段时间他也是看明白了,有白草堂这个神医在,玉可卿在这里养胎的确是最安心的。可是,从伦理上讲 ,玉可卿是他结发的妻子,他怎么能让媳妇独自留在别的男人家里,还让别的男人替他养胎? 这样就太不是男人了! 所以他苦恼,在这二者中难以抉择,可他却忽略了玉可卿,作为当事人她的选择如何,贺离棠完全没有考 虑到。 “等等,”玉可卿说,“你就不问问我想不想回去吗?” “还用问吗?”贺离棠反问道,“你当然不会主动回去,就算你这里想,但没有台阶下你也不会松嘴。” 他按着她的心口,玉可卿连忙躲闪,怒骂:“流氓!” “你让朕考虑一日,玉子通那朕答应你会给交代,可不是现在,朕也希望你能体谅朕,”贺离棠道,“家 国天下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朕不能全然将心思放在你身上,总有顾虑不全的地方,你要体谅。” “呃……” 他笑着离开,留玉可卿在房间里还没缓过神来。她回想他刚才的话,说得莫名的伤感,是想让她明白什么? 然她想了很久,却终究是没有想通,对贺离棠这委婉的道歉,完全没想明白,也就没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原 谅贺离棠了。 别说贺离棠苦恼,玉可卿也苦恼,她知道贺离棠今日说的那些话不是假的,他是要回去了,可是……她呢? 她摸着肚子,已经微微有些鼓起来了,她真的要留在宜州不跟他回京? 她倒不是对贺离棠有什么惧怕,更不是什么旧情复燃这种没志气的想法,而是诸多世俗的原因,比如一下 就占据了她整片脑海的宜州太守杨子端。 杨子端讨厌她,她是知道的,上回想把她配婚给清倌是贺离棠出面替她挡下了,而今后贺离棠回京可她的 肚子却一天天大起来,还生下个孩子,到时候杨子端会怎么想? 既然是棠公子的女人为何不和他回京?如果不是了,那这个孩子哪来的? 如果被判定成野种,就算她的“表兄”是白草堂,但她和孩子今后在宜州也很难立足了。她倒还好,可孩 子还那么小,在长成人之前怎么能受得了这些世俗的闲言闲语? 还有到时候杨子端若拿这个孩子说事继续针对她,她又该怎样应对?贺离棠他又能看着自己的骨肉遭受这 些欺负? 那到时候她是不是还是会回到京城,只因为这个骨肉? 第七十六章 回京 大贺宫中,一华氅女子傲然而伫,俾睨天下的眼神看着众人。 莫道津站在宫阶下,对这个女子也是忌惮三分。她不是一般人,应该来说在这后宫里的都不是一般人,只是这一个格外厉害,因为她就是萧太师的爱女——萧珪茹。 宫女捧着鞭子到她身后:“娘娘。” 萧珪茹拿过鞭子,便朝莫道津跟前挥去。沉重地一声响在地上,莫道津更加垂首,萧珪茹悠声道:“莫统领,本宫乃当朝太师之女,又为如妃,陛下出宫长久不归,这宫里的事你说本宫管不管得?” 莫道津叩首,说:“如妃娘娘自然管得。” “那为何你下面这些杂碎敢拦本宫?”萧珪茹震怒,吓得身边的宫人不敢啃声,连个哆嗦都不敢打。 莫道津道:“娘娘管宫中之事无妨,只不过陛下有旨没有得到御令任何人不得入冷宫,即便是如妃娘娘,也不能例外。” “混账!你眼里还没有没有本宫?” 萧珪茹的话令莫道津不敢再言了,他先回京,本在处理贺离棠暗中布置的那些事,却没想到宫里又来了刺客行刺了萧珪茹,还打伤了她的贴身侍女逃到了冷宫里,这才让萧珪茹不依不饶地要带人去搜冷宫。 “可是娘娘,”莫道津还是打起精神回话道,“刺客危险,娘娘亲自进入恐有所害,即便要搜也应让禁军前去,娘娘应当回避。” “本宫是娘娘还是你是娘娘?你小小禁军统领还管到本宫来了?” 萧珪茹的容貌艳丽,只一个挑眉就能艳压多少姑娘!可是现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敢去赞叹,现下就算她自己不闹脾气,此事传到太师耳朵里恐怕也没有禁军的好日子过。 莫道津的掌心里渗出了一层薄汗,他自然知道萧珪茹是不能惹的,可是玉可卿不在冷宫里的事情也不能暴露,他和陛下辛苦隐瞒了三年,就在这最后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出幺蛾子,尤其是还栽在萧珪茹的手上。 “娘娘,末将不敢插手后宫之事,只是陛下御旨在先,禁军奉陛下圣命行事,请娘娘体谅!”莫道津忙道。 他先回来后,一是朝廷动荡,二也是查到了京城里一些内乱分子的踪迹,本来一切顺利,但伪装贺离棠的童家少爷被萧珪茹识破了,童家少爷又不敢真的去“临幸”萧珪茹,所以就漏了陷。 陛下这后院都失火了,所以赶紧催他回来…… 正想着怎么在他回来前应付这些事,萧珪茹一鞭子抽打到他身上,疼得他一个战栗。 莫道津抬头,萧珪茹呵斥道:“看什么看?你身为禁军统领,办事不利,还敢和本宫叫嚣?” 听闻此话,莫道津赶忙低头,说:“末将不敢。” “不敢便好,今日本宫就要搜这冷宫,看谁敢拦?” 眼见萧珪茹就要带人进去,莫道津一个起身:“娘娘且慢,你不能进去。” “莫道津你……!” “来人。” 莫道津冰冷的命令,周围的禁军立马上前,没有因为萧珪茹的身份而有什么疑惑。 莫道津命令:“如妃娘娘受惊了,送娘娘回宫。卡Kа酷Ku尐裞網” “本宫不回去,本宫没能搜到刺客绝不回去!你们,你,你们好大的胆子!” 萧珪茹在极力叫嚣,可禁军全然不管他,在莫道津的示意下直接抬起她走了。 “莫道津!”萧珪茹被禁军扛着,用尽力嗓门嘶喊,“本宫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 她让人抬走了,身边带来的宫人也被禁军拿兵刃请了回去,一场闹剧才这样消除。 莫道津松口气,转身进门,冷宫里,一只小脑袋探出来。 “莫统领,如妃娘娘走了么?”小荷胆怯地问。她是玉可卿的贴身婢女,在她离宫后一直留在冷宫里,不时的装扮成她的样子掩人耳目。 莫道津道:“已经走了。” “那就好。”小荷放下心来,她伪装玉可卿的事情只有莫道津和贺离棠知道,今日要是萧珪茹进门来一切就都露馅了。 她赶忙进去,把妃子的宫服换下,再出来就又是小宫女的样子。 莫道津看着她忍不住感念道:“这三年多亏有你,小荷,你要不在宫里我和陛下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小荷摇头说:“莫统领不要这样说,我家小姐从小和我亲同姐妹,她有难我不能不帮的,再说只是装扮成她的样子骗过宫里的这些坏女人,也没什么难的。” “你,就没想过一起出去吗?或是换个主子?”莫道津好奇地问。 “为什么要换主子呀?”小荷茫然道,“我是随小姐一起进宫里来的,就算要走也是回玉府,可是小姐离开后不久将军都被发配边疆了,要我换其他娘娘伺候我还不干呢!” 莫道津一拍脑门,小荷出自玉家这件事情他怎么就忘了呢? “那你没想过和你家小姐一起走吗?”莫道津又问道,“三年前我就想问了,既然你和你家小姐关系怎么好,怎么就没和她一起走?” 小荷回答得不假思索:“我要是一起走了小姐还走得了吗?” 她的话令莫道津一怔,接着道:“我家小姐出宫是事出有因,我相信等陛下哪天了解到真相,小姐一定会再回来的!” “哦?你这么确定?”莫道津不由地笑了。 小荷说:“那是,在这宫里那些人都是针对小姐来的,小姐只要在这里一天就要受一天的委屈,而这些委屈陛下越来越不能替小姐摆平,但我还是觉得陛下是喜欢小姐的。” 莫道津摇头说:“陛下的喜欢不是你能说的。” “可三年了难道不是这样吗?”小荷摊手问,“你看,我家小姐都走了三年了,可这三年陛下一直封着冷宫,对这件事问都不问,这难道不是喜欢小姐吗?唉,可是三年了也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要是小姐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又该怎么办呢?” “她马上就会回来了,”莫道津道,肯定地说,“可卿既然当初选择了陛下,这辈子就逃不出陛下身边了。” 小荷睁大着眼睛:“莫统领,这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他学着她笑道,“你家小姐和陛下啊,就是冤家,这辈子谁都分不开谁,一定会马上回来的。”他想起贺离棠给他的回信,愈加笃定。 “一定会的。”他又说。 宜州城内,贺离棠准备回京。 白草堂走出来说:“陛下此次回京就带这么点东西,是不是不妥?” 贺离棠拉着缰绳,身后就只带了一个包袱,名副其实的轻装上阵。可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但车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人,玉可卿就昏睡着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他笑着说:“说什么胡话,朕不是带了最大的麻烦上路么?” 最大的麻烦,说的自然是她了。 白草堂从身后拿出早已包好的药包,叮嘱说:“路途遥远,陛下要是想保住龙嗣就一定要让她按时服药。” “知道了。” “还有千万不要让她动气,此时的胎气最不稳定,陛下可得当心。” “好。” “还有什么都要随了她的心意,产妇的心情对胎儿来说也很重要,还有不要让她受委屈,宫里那些娘娘如狼似虎,陛下多少也该是知道的,还有……” “白草堂,你这个神医什么时候和长舌妇一样啰嗦了?”贺离棠不满地皱眉,看天色说,“朕该走了,你如果真对她这么有心,不妨随朕一起进京,有你调理她的身体,朕也更放心点。” “这可不巧,草民在宜州还有好几个病要看。” “那你就闭嘴吧!” 贺离棠驾马就要出行,白草堂又拦住他说:“陛下路上小心,我侄儿娇贵,可别令他夭折了。” 贺离棠愣了一下,忽然间就被他这话惹怒了。 “你还真当是她兄长?”贺离棠怒道,“你要再占朕的便宜,你这神医的牌子就换回来吧!” 他再也没有和他多说,赶紧驾马离开。马车里,玉可卿还没有醒来,这是贺离棠威逼利诱让白草堂给她下的一副迷药,他就是要趁着她昏睡之际将她带离宜州,重新带回到那深不见底的宫墙之中。 而白草堂下的药剂也是良心,折腾了这么久她还真的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就这样被贺离棠载着一直回到了京城。 那个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的地方…… 童府。 童曼曼:“哥哥,这段时间的陛下原来都是你假扮的,好啊,你连我都骗了这么久!” 童颯安连忙躲闪,躲开她挥舞的木棒,忙解释道:“曼曼,这种国家机密的事情,我怎么能给你说?” “那你害得萧姐姐相思了这么久,啊,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想挖陛下的墙角?” 童曼曼这话把童颯安吓坏了,忙道:“你小丫头片子瞎说什么呢?你哥会是那种人吗?” 童曼曼骂道:“你可不要让我们童家变得和玉家一样被发配边疆了,到时候爹娘和我都不会原谅你!” “你看你想哪去了!”童颯安立即站起身来,挺直腰杆,“我告诉你以后少进宫和如妃接触,那不是个善茬,你可别跟着她学坏了!” 第七十七章 陛下被揍 “怎么跟着如妃娘娘就是学坏了?好啊,你进了趟宫就敢说娘娘的坏话了,童颯安,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么?” “我这是怕你连累童家! 童曼曼下手不知轻重,一棒子打下去打得童颯安骨头疼! “曼曼,我是你亲哥啊,你下手这么狠!” “哼,谁让你骗人的?你还差点骗了如妃娘娘的身子!”童曼曼不服地谴责道。卡Kа酷Ku尐裞網 童颯安委屈:“我的小祖宗诶,我哪里敢冒犯如妃娘娘?我在宫里是避之不及啊!要不是因为避开她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发现,陛下这要回来会怪我办事不利,你还来怪我?” 童曼曼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心里这口气也舒坦了不少,这才扔下木棍,问他说:“我也就是看你不爽,还骗爹娘说你去外地办事了,你明知道爹最讨厌撒谎,要是爹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腿?” 童颯安揉着刚被打得地方,已经是淤青一片,抱怨说:“你哥在宫里已经很委屈了,你以为陛下是人人都能做的吗?整个一受气包啊!朝廷里萧太师压着,那些大臣们一个个都心怀鬼胎,还拉帮结派,难应付得很!宫里还有那些个娘娘成天闹,真难!” 童曼曼打了他以后心情好多了,忙凑过去悄声问:“那,你在宫里,和莫道津接触的多不多?” 一听闻小妹问莫道津,童颯安就笑了,而且是一脸奸笑,探过头问:“想知道啊?” “嗯!”童曼曼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他这个妹妹心仪莫道津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了,如果不是莫道津一直没给回应,他爹估计也就把这个小妹给嫁出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童颯安忽然卖起了关子,伸出手对她说:“这总得有点表示吧?” 童曼曼不高兴了:“你可是我哥呀!” “嘿,你哥怎么了?你还不是抡起棍子就打,不管,你不给什么我就不告诉你!”童颯安也是起了玩心。 一提到莫道津,童曼曼就心软了,从怀里拿出钱袋,扔到他手上说:“这是我攒了好久的私房钱,你,你快说啊!” 童颯安掂量了下,讨到了好处也就不跟她计较了,说道:“他之前也离宫了,所以我没有见到。” “啊?”童曼曼感觉自己被骗了,“童颯安,你敢骗我的钱!”她拿起棍子又要打,童颯安忙阻止她说:“你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他前些天回来了的,你这么粗鲁莫统领怎么会看得上你?” 一语戳中伤心事,童曼曼一直喜欢莫道津,可莫道津从来没有回应过,每次见到她都是避之不及,虽然他莫家和童家两家交好,但是每次有她在的地方莫道津总会找借口离开或者消失,弄得她好没面子。 而这个童颯安就更过分了,明明和莫道津与陛下的关系都很好,也和莫道津一样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但从来都不替她说一个好字!上一次还是她自己找的机会,缠了莫道津好几天,然后莫道津又消失了,把自己关在宫城里根本不见他!! 童曼曼忽然想到了,忙道:“哎,你等等,你刚才说莫道津和陛下一起离开了?” 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那就是说之前莫道津也不在宫里?所以,他不是故意避着我的?” 童颯安一个指节敲在她脑袋上:“想什么呢,你打他的主意很久了,他都怕了你了!” “怕我什么?我又不是母老虎,我只是,喜欢他有错吗?” “没有,”童颯安立即摇头,上下打量了自己这妹妹一眼,又说,“可哪有女儿家像你这样主动的?” “哥哥!”童曼曼撒起娇来,“我和莫道津的婚事先帝爷认了的,莫道津他逃不掉的。” “你别这样,千万不要说先帝,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尽听长辈胡说去了!” “长辈哪里会胡说?分明是你们不好,莫道津不要我你还帮着外人不帮着你妹妹,哼!” 童曼曼撒气离开,童颯安却心里安定下来,长长舒了口气,也是为莫道津再一次担忧起来。 童家是京城的大户,在先帝时和莫大将军就交好,自己这个妹妹和莫道津也可谓是青梅竹马,但是长大后妹妹越来越喜欢莫道津,而莫道津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刚才童曼曼说的婚约的事情其实只是长辈年少时的戏言,在他和童曼曼小的时候,爹总喜欢带他们去莫大将军府里玩,长辈看到几个小孩就爱开玩笑,就说当年和先帝一起散心游玩时先帝说不如让他们两家的子女结成亲家,这样两家交好……可当时也是一句戏言,双方既没有媒妁之言,先帝也更没有下圣旨指婚,甚至两家长辈也都没当一回事,倒是他这个妹妹认真了。 这才酿成了莫道津这五六年来被纠缠的悲剧…… 一想到这里,童颯安也是,叹气啊! 他作为贺离棠的替身,替他稳住朝纲这么长一段时间,现在卸任下来,轻松不已,又打发了童曼曼,更是开心。悠然坐在屋内,晒着外面的太阳,哼着小曲,听着人说:“朕还没得歇息,你倒过的悠闲。” “我当然要过得悠闲了,陛下那是人过的日子么?我才不要在宫里多待呢!” 贺离棠将双手负到身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么说,你是说陛下不是人了?” “不不不,我是说陛下的日子,我……”他突然反应过来,从椅子上跌下来,看着贺离棠慌张道,“陛,陛下,你怎么在这?” 贺离棠挑眉:“朕不能来?” “能能!”童颯安忙说,“可,你不是在宜州吗?” “朕回来了。”贺离棠道,坐到他之前躺着的椅子上,扬唇轻笑。 童颯安忙跪下行礼,叩首:“臣,童颯安,拜见陛下。” 贺离棠随意摆手:“好了,不用行大礼,朕问你,朕外出这段时日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特殊?”童颯安想了很久,摇头,“没有。” “没有?”贺离棠疑问,“那莫道津为何叫朕速回?” 提起莫道津,童颯安就忽然想起来了,说:“大概是因为如妃娘娘做妖吧!” “如妃?”贺离棠更是不解。 童颯安说:“如妃娘娘遭刺客行刺,说见刺客进了冷宫非要去搜呢!朝堂里萧太师也强硬得很,非要让我让步批十万两黄金做什么城墙改建,我哪里敢批这么多!萧太师就联合和好几位重臣向我施压,我……” “所以你就让莫道津把朕叫回来了?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你的俸禄也是白拿了!”贺离棠道。 “不是啊!不是我的原因,是,”童颯安极力辩解,“是如妃识破了我不是陛下,闹着要公之于众,陛下不是要掩饰这件事么?” 贺离棠沉默了,在屋外的院子里,一名女子怒气汹汹,挣脱开手腕上捆绑着的绳子就进来,怒吼:“贺离棠,你干什么玩意?” 玉可卿非常生气,她一醒来不仅人不在宜州了,手脚更是被绑着。要不是她曾经在军营里学过解绑脱身的方法,她倒还真不能知道她是被他带走了! 看见玉可卿,童颯安整张脸都白了。 “这不是德妃娘娘吗?”他像看到鬼一样,传闻里德妃不是在冷宫里闭门不出得癔症了吗? 面对他的惊讶,贺离棠笑意更深,说道:“这就是朕不欲暴露行踪的原因。” 童颯安更是惊讶,甚至是惊恐! 所以德妃玉可卿是何他一起去的宜州?而看德妃娘娘这一身着装,这一副神态……明显就是被抓回来的嘛! 玉可卿彻底解开手上的绳子,狠狠扔在地上,不顾童颯安在,指着贺离棠的鼻子就骂:“你有病吧?这是什么?啊?我说了我不回来,你和白草堂合谋把我绑回来了?” 贺离棠看着她轻笑不语,更是看着她提起拳头向他打过来。他就这样接下,像逗趣一样和她在童颯安这里打了起来。 “那个,你们。”童颯安站在一旁左右不是右也不是,这一个是陛下,另一个有特别是德妃娘娘,这…… “不要弄坏了东西,我爹会骂我的!”他只好这样说。 贺离棠抽空扭头对他道:“损坏了什么朕陪给你。” 言下之意便是让她打个痛快! 童颯安欲哭无泪,你们两个的打斗不要殃及无辜啊,他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妹妹,他经不起吓啊! 玉可卿用尽了全身武艺,却不能靠近贺离棠分毫,每次都是碰到他一点点然后就让他闪身躲了去。她心生恼怒,更是不甘,忽然一个用力,双脚一跳整个人朝他扑过去。 贺离棠稍显一惊,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一时没有防备就直接让她这样扑倒了。 噗咚! 童颯安都看呆了,这是怎样的一副场面?当今的献帝陛下被女人扑倒了?还被女人坐在身下提着衣领……揍? 童颯安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则小命不保啊! 第七十八章 她也怀孕了 虽然被她揍到了,但贺离棠也不生气,躺在地上看准动作拿住她的手腕。卡Kа酷Ku尐裞網 “有外人在,成何体统?” 玉可卿这才意识到旁边的人,对童颯安说:“童颯安,你把脸转过去,不许看!” 童颯安受宠若惊:“没想到娘娘还记得我,实在荣幸。” 玉可卿道:“你童家挨天杀的小霸王怎么会忘记,当年欺负莫道津欺负的厉害,以前还想和贺离棠动手来着?” 她说的都是贺离棠即位以前的事了,童颯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娘娘还提这些做什么?” “看来这么多年,你和莫道津都一起替他做事,忠心耿耿。” 玉可卿转眼看他,童颯安只是一笑,他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里藏刀,也不知道她和陛下之间到底怎么了,但总归不是他这样一个局外人可以插得上话的。 所以童颯安不说话,一个字都不吭,任由这二位在自家里打闹。 贺离棠终于道:“够了,有话回宫再说。” “我不回去,贺离棠,我和你说的很明白了,我不会再回宫里了。”玉可卿说,很决绝的。 “听话。” “呵?” …… 童颯安这下算听明白了,原来德妃娘娘早就不在宫里了,陛下这是外出将她绑回来了呢! 心中的疑惑被解答,童颯安莫名觉得安心多了,虽然眼前的情况还是这样的艰巨,但心头已经不慌,说:“陛下,娘娘要是不想回宫,不如先在我这安置,宫里莫道津那有很多事需要等陛下您回去处理,陛下不如先回宫去再说?” 贺离棠凝神一想,觉得此方法不错。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就这样被留下了童府,童颯安像个头腿子一样笑嘻嘻地靠近,道:“娘娘,喝杯茶吧!” “不喝!”玉可卿还在气头上,这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回到京城了,这口气怎么忍? 怎么能忍? 童颯安道:“德妃娘娘,您不要动气啊,身子要紧。” 他一说到身子,玉可卿就想到肚子里那小家伙了,一瞬间气消了一半,转头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娘娘,我也想问这个问题。”童颯安如实的说,究其原因他也的确不知道。 贺离棠只是突然出现在他这里,至于前因后果,完全摸不着头脑! “算了,”玉可卿说,“既然已经到京城,你说吧,宫里面这几年有什么大事发生,朝廷里萧太师还是独揽大权吗?” “如娘娘所说,”童颯安道,“萧太师的确独揽大权,就连娘娘的娘家玉子通将军当年都没有这样揽权过。” 不知为何,玉可卿听着这话想笑。 “他不是认为萧家多么忠良么?怎么,现在也开始揽权了?”玉可卿嘲讽着说,将心里多年的不快吐了出来,笑问,“萧珪茹怎么样了?” “如妃娘娘?她一切都好。” “后宫独宠?” “啊,嗯,”童颯安道,“而且……” 他犹豫了,玉可卿更是追问:“如何?” 他犹犹豫豫,支支吾吾,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说:“而且如妃娘娘,怀孕了。” 这是一件惊天的大事! 独冠后宫的萧太师之女,当今的如妃萧珪茹,怀孕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啊,献帝陛下这么多年没有子嗣现在忽然有了,就整个大贺来说都是后继有人了啊! “陛下。”宫廷里,萧珪茹羞红着脸,周边围着一群太医,告诉贺离棠这一个好消息。 贺离棠手扶着她的肩膀,转头朝莫道津看去。莫道津却是撇头,装作没看见。 “陛下,”萧珪茹娇滴滴地说,“我已和父亲说过,等皇儿出生后,要请天下最厉害的夫子来教他,要将他教成像陛下这样英明的帝王,然后继承大贺的万里江山。” 她这一番话说得整个宫殿里一片噤声。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大贺的太子了,而贺离棠还没有下旨,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贺离棠将她伸过来的手抓住,放下,说道:“爱妃养身体才是,这些等皇儿出生后再定不迟。卡Kа酷Ku尐裞網” 萧珪茹不高兴了,说:“陛下还有什么疑虑?当下宫里就这一个皇子,虽然还未出生但总归是会生出来的,难道陛下担心有谁会害臣妾的皇儿?” 她这一说,宫殿里的人又都不敢出声了。残害龙嗣那是诛九族的重罪啊,谁敢这么干? 贺离棠却有其他的心思,因为玉可卿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但看着萧珪茹的肚子,已经微微鼓起,和玉可卿的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他不过离开宫里这么一段时间就收获两个孩子,这对他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小皇子出生后一定聪明绝顶,今后定能成为一代明君。”身边的太医首先道贺了,他是萧太师提拔上来的人,说话做事自然也就顺着萧珪茹了,他这样煽风点火无非是为萧珪茹刚才的话推波助澜。 有人带头,身后的人自然就都道贺起来了,唯有莫道津低头不语。贺离棠借势起身,说:“朕听闻此等消息,喜出望外,朕要去祖祠面见历代先皇,保佑我皇室血脉福祚绵长,”贺离棠道,对莫道津说,“随朕同去。” 他就这样离开,身后的人纷纷磕头恭送。萧珪茹开心极了,如花的脸蛋现在更添了一抹娇羞变得更加好看了,因为她是宫里的娘娘,这些太医也不便久留,不久也都离开了,唯有那个最开始起哄的没走。 萧珪茹道:“胡太医,有劳了。” 一叠五千两的银票,官家钱庄印发,胡太医乐呵呵地收下,嘱咐萧珪茹说:“娘娘怀孕一月有余,但我已打通上下,对外统称足四月,娘娘但可安心。” 萧珪茹点头,对他说:“我爹喜好星相命理,对小孩的出生月份很有讲究,你这样说爹才会满意,本宫可不想好不容易怀上因为爹不喜欢足月的月份就这样失去龙嗣,而且这种事也是萧家不能承担的,你可懂?” “懂懂懂,太懂了,娘娘放心就是!”他点着银票,乐得屁颠屁颠地退出去,“臣告辞,娘娘好生歇息。” 萧珪茹满意地点头,这才松口气,等到胡太医走远后这才暗骂:“贪财好色,爹怎么看上这种人来做事!”她对胡太医全是不满,“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因为贪财才好控制,五千两银票就打发了,呵呵呵。” 贺离棠带莫道津一路远离昭阳宫,来到祖祠殿跟前,查探了四周,发现没有人后,赶紧推开门。 “陛下。”莫道津稍微知道他的意思,有点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朕问你,萧珪茹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贺离棠问。 “这事,不该问你自己吗?”莫道津答,“我怎么知道?” 贺离棠愁眉不展,萧珪茹这时候忽然被查出怀孕,这令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他离宫前那些日子应该是没有碰她,怎么就会怀孕? 他盯向莫道津,这一下把他看慌了。 “喂喂,她怀孕跟我没关系啊!”莫道津连忙否认。 “朕没说是你!”贺离棠怒道,转问,“她怀孕多长时日了?” 莫道津想着说:“据太医说,有四个月了吧,四个月啊陛下,之前就没人看出来吗?” 贺离棠想着:“那就是朕离宫前不久,可是朕真不记得有碰过她。”贺离棠很烦躁,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他就是不记得那段时间有没有去过萧珪茹那里。应该来说,他这三年里为了玉可卿和玉子通焦头烂额,他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去宠幸那些妃子的。 莫道津拍拍他的肩膀,似宽慰道:“你看你一直没有子嗣,如妃好不容易怀上是好事,你也不要太表现成这样,再说做这件事的可是你自己。” 贺离棠抽气:“莫道津,”他沉重吐息,告诉他说,“卿儿也怀孕了。” “什么?”莫道津是先回来了,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听闻十分震惊,“可卿她怀上了?你的?” “除了朕还能是谁的!”贺离棠瞪他一眼,“你知道她和如妃的关系,朕……” 他介在中间,十分难办。 莫道津也理解:“是了,都是你的孩子,也都是你的女人,你偏了哪边都不好,可是……可卿毕竟是和同甘共苦的人。” 他的话说的很明白了,就算萧珪茹肚子里怀的也是他的,于情于理都比不上玉可卿。这是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态度,也是他作为他们从小到大的朋友的看法。 萧珪茹终究是比不过玉可卿,这个断定早就在他心里落根了,接下来就看贺离棠他怎么选择了。 莫道津道:“当年你选择了萧珪茹,可卿和玉将军也为之遭难了三年,现在你是要怎么选,可别怪做兄弟的我没提醒你,虽然你是皇上。” 贺离棠的身体被他拍得摇晃,但始终没动,眼神直直盯在地上,良久不言。 莫道津忽然问:“可卿肚子里的孩子确定是你的么?” 第七十九章 恶女童曼 贺离棠立即回神:“怎么这么问?” “就问你是不是。” “是,”他道,“必须是,她在宜州只有朕碰过她,她肚子里的必定是朕的孩儿,也只会是朕的孩儿,白草堂也不可能骗朕!” “那如妃娘娘这,”莫道津就斗胆说了,“四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陛下。” 宫妃有孕,就算是刻意隐瞒,也绝不能隐瞒四个月之久。更何况宫里四处是禁军的暗卫,要是有这种事他们绝对不会没发现。 贺离棠也是明白,问:“你怀疑如妃肚子里那个……” 莫道津立刻跪下:“臣不敢妄言。” 贺离棠失笑:“刚还和我以兄弟相称,现在怎么又论起君臣?起来吧,这没人,和朕像兄弟一样说话!” 贺离棠扶他起来,更是叮嘱:“朕要你说实话,允你什么都可以说,这件事朕觉得很奇怪,你比朕先回来,要知无不言。” “是,”莫道津点头,“我是先回来,京城的局势不乐观,如妃也发现了童颯安假扮你的事情闹了一场凶的,然后那时候又正好有刺客出现在昭阳宫,如妃就要带人去搜冷宫,她当时的行为举止并不像怀孕四个月的样子。” 莫道津又道:“我家表嫂怀孕四个月的时候那肚子,那身体,根本不可能那样灵活行动,更不要说带人要抗旨闯冷宫了,我总觉得那天如妃好像是刻意要去冷宫的样子,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你是说她知道了卿儿不在冷宫?” 莫道津点头,彻底道出了他的疑惑:“你这几个月都在宫外,可卿的孩子能确定一定是你的,可她这个,我觉得悬。” 就算贺离棠允许他直言,但他这样说贺离棠还是恼怒了,怒道:“你是说如妃不守妇道?你……” “是你要我随意说的,”莫道津无辜,“这很奇怪嘛,难道是我手下的禁军和暗卫出问题了?那就更可怕了吧?” “你的意思是,如妃没有怀孕?”贺离棠又问。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眨眼想了想,不置可否:“但,要不请白神医进京一趟?” 一语点醒梦中人! 贺离棠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道灵光,嘴角不由地笑了,对莫道津赞赏有加。 “速去请白草堂,要暗中行事,切勿声张,他要是不从,”贺离棠暗笑一声,“就告诉他玉可卿病危,他要还想要他的小侄儿的话就马上收拾东西给朕滚回京城!” 这绝对是个好主意,他也正好借着这件事让白草堂过来照顾玉可卿,有他在身边,他心里也放心多了。 许久不曾见面的萧太师进宫来了,他位高权重,女儿又是宫里的宠妃,所以来去自如,连看守宫门的侍卫都没问他一句。 贺离棠正好从内侧走来,与他打了个照面。萧太师立即躬身,道:“臣,拜见陛下。” 见到是他,贺离棠定了定心神,道:“太师不必多礼,太师此番进宫可是去找如妃?” “臣的确是去拜见如妃娘娘,如妃娘娘刚查有身孕,臣念及父女一场,望陛下,恩准!” 贺离棠深深地吸气,道:“萧太师爱女情切,朕自当允许,张公公。” 他唤身边的公公说:“让内务府多调度些用具至昭阳宫,令命御膳房做几道好菜,不要怠慢了太师。卡Kа酷Ku尐裞網” “是,陛下。” 张公公走了,贺离棠转身:“朕还有事要处理,太师请便。” “恭送陛下。” 贺离棠脚步匆匆,折身来到御书房。抽开里面一块暗板,扭动机关,一扇暗门打开。贺离棠走进去,快速换下衣装,乔装打扮从另一个通道出入。这是皇家通向宫外的暗道,只有皇上本人才知道,贺离棠也是即位后在御书房摸索才发现的这道暗门,从此就成了他金蝉脱壳的好去处。 他出了宫直奔童府,童府里,还没走进去几步,就听见童曼曼高亢的声音。 “你这个罪妃怎么在这里?我要去向陛下禀报,你这个坏女人!”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各种瓷器落了一地,玉可卿就在院子里和童曼曼打成了一片,你追我赶,把贺离棠吓了个不清。 她脚步不稳,眼看就要跌倒,贺离棠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拉进怀中,怒责道:“你不要孩子了,敢和人打架?” 玉可卿见是他,忙说:“哪是我要打架,分明是这个小疯子不分黑白非要找我的麻烦!” 贺离棠将她扶稳,转身抗下童曼曼扔过来的一个花瓶,花瓶掉落地上,碎了一地。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童曼曼有一瞬间的诧异,贺离棠质问:“童颯安呢?今日怎么不看管好你,让你为非作歹?” 他私下脸上的伪装,童曼曼一看是他,顿时吓得跪倒地上。 “臣女童曼曼,参见陛下。” 贺离棠冷笑:“既然知道朕是陛下,为何敢对朕的妃子大打出手?童府是想反了不成?” 童曼曼立即叩首,答说:“曼曼不敢,只是这个女人,不,这,这德妃不守规矩,擅自离宫让我发现了,我本来这就要去和陛下禀报的,哪,哪知道你就来了。” “你还委屈?”贺离棠觉得好笑,教育她说,“不管她是不是该在冷宫里但也总归是朕的妃子,宫里的娘娘,管教她的事还轮不到你!” 他说着将玉可卿更加往怀里搂了搂,心情好像也好些了,说:“朕念你年幼,就不追究了,你兄长何在?” 童曼曼道:“哥哥去市集了,还没有回来。” “等他回来再同你慢慢讲,德妃是朕让她先住在童府,你可有异议?” “是陛下你!”童曼曼惊呼,但忙收起这幅不尊重的态度,低头道,“没有异议,是陛下的意思那早说呀,我也就不会误会了。” “还有德妃在你童府期间你要好生照顾,要是她有任何一点闪失,朕要你全家的人头赔罪。” “啊,陛下,这太过分了。” “朕过分?” “没有没有。”童曼曼连忙摇头,模样甚是可爱,把贺离棠合玉可卿都逗笑了。 她一拍贺离棠的胳膊,说:”好了,曼曼还小,别吓唬她了。” 贺离棠倒是随口:“她还小?你是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嫁给朕了。” 他说的及其顺口,却是让玉可卿没来由的脸红。他拉过她,不理童曼曼,说:“随朕来。” 他对童府内的构造了如指掌,左拐右拐就带她来到一处偏僻没有人走动的地方。 “贺离棠?”玉可卿觉得有点不太好,“你走得太里面了吧,就算你是皇上这样也叫私闯民宅吧?” 贺离棠却不管,问她说:“不恼朕了?” “恼?”玉可卿迟疑了一会儿,刹那间起脾气道,“你把我绑来做什么?你非得要我看着宫里那团破事一辈子不得安宁才安心吗?” “朕不愿和你分开。” “收起你这话吧,宫里有的是人愿意听呢!” “卿儿。” “别叫我。” “卿儿,你恼朕朕不管,但不要伤到孩子。” 玉可卿背后一怔,背对着他说:“你果然还是只在意这个孩子,贺离棠我告诉你,我就是伤到你也不会伤道他。” “那就好。”贺离棠松口气,好像这下他就放心了。 玉可卿狐疑:“你今天来干什么?还乔装打扮,你有什么居心?” 贺离棠笑笑,如实地对她说:“朕来看你。” “看我?算了吧我的陛下,你不要让我再被那些蛇蝎毒妇欺负就不错了,你快别来看我,我好乐得清闲,这样你孩子也能长得好一点,”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是不是,孩子?” 看她这幅举动,贺离棠失笑道:“所以朕将你安置在童家,有童颯安在,定不会让你受到叨扰。” “这我还得感谢你了?” “你不用谢朕。” “你以为我真要谢你?” “卿儿,真诚一点。” …… 他们一吵一闹,全都让尾随过来的童曼曼瞧见了。 她心生疑惑:“不是说陛下对德妃很讨厌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喜欢呢?” 她很不解,想起了她和莫道津之间的事情,忽然觉得莫道津总和她吵架一定也是喜欢她得了,瞬间心情膨胀起来,决定出门去找莫道津好好道一道爱慕之情。 话说莫道津在准备亲自去宜州带白草堂过来,正在筹划中,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身影悄然出现,把他下了一个激灵! “姑奶奶,你干什么!”莫道津怒吼,“这是姑娘家来的地方吗,快回去!” 童曼曼不走,还偏就进来了,当着众人说:“你是我夫君啊,我为什么不能来?” 在这里的都是莫道津的手下,此时听得也是云里雾里。 他们的统领什么时候成亲了? 莫道津羞怒,忙道:“瞎说什么!你别胡来,快回去!” “我不,莫道津,你是喜欢我的,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呢?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你好坏哦。” 房间里的这些人赶紧都跑了出去,莫道津的脸色也是阴黑,对着童曼曼就吼道:“发什么病?快给老子滚!” 第八十章 就此回宫 童曼曼不撒手,说:“莫道津,你就不要否认了,你是喜欢我的,我都看出来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莫道津避之不及,忙拉扯她,“你快放手!你好歹也是童家的大小姐,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羞耻?”童曼曼放开了他,也同时指着他说,“陛下和德妃也是这样啊,我明明看到陛下很喜欢德妃娘娘的!” “德妃?”莫道津惊了,“你在哪里看到德妃?” “在我家呀!” “你家?” 莫道津忽然明白过来,就说贺离棠这次回来怎么没把玉可卿带过来呢,原来是放在童府! “陛下真是疯了,竟把德妃娘娘放你那里,”莫道津自念自道,“也不怕遇到你个瘟神,我告诉你,德妃娘娘不是你能随意冒犯的,你平时的小姐脾气收敛点!” 童曼曼不高兴了,哼哧:“那有什么,我今天还和她打架呢!你们还说我粗鲁任性,那德妃娘娘打起架来一点都不输我,根本就没有如妃娘娘的温婉贤淑,也不知道陛下看上她哪一点。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抓住话头,顺藤摸瓜道:“那你说我能看上你哪一点?” 童曼曼眼神一亮:“陛下看上德妃娘娘哪一点你就看上我哪点呀?” 莫道津顿时无言,脱口而出叹道:“德妃娘娘和陛下患难与共,为了陛下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所以没有分开,你能做到多少?” 他是感慨玉可卿的,没错,当年的玉可卿为了贺离棠可以说是掏心掏费,他的命甚至大过了自己的命! 所以当贺离棠背离玉可卿的时候,即便是他,作为一个旁人也会为她惋惜,唏嘘不已。也因为如此,所以他特别希望能够帮助到玉可卿。 “你能做到和德妃娘娘一样,不顾自己性命吗?你能一样受到委屈但还能一如既往的爱着我吗?”莫道津道,此时心里是失落的,亦或是说他也希望有像玉可卿这样的女人来对自己,可是这样的人太难遇到,所以只能羡慕贺离棠罢! “我可以!”童曼曼赌气道,“我当然可以,莫道津,你凭什么就说我不可以?” “等有那一天再说吧。”莫道津道,再也不和她说话。 他不说话,不代表他不思考问题。童曼曼说玉可卿现在就在童府,而童曼曼心性单纯,又是孩子脾气,要是把玉可卿的行踪透露给了萧珪茹知道,恐怕宫廷里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不行,立即起身。 童曼曼叫住他:“诶,你去哪?” 莫道津忽然拍脑门:“怎么把你这个害人精给忘了。”他走过来,一掌劈昏童曼曼将她扛到肩上。 “得先把这事处理了才行。”莫道津道。 童府。 贺离棠还拉着玉可卿不放手,她恼羞成怒,在进屋前反手便打过去,怒道一声:“流氓!” 贺离棠无所谓,正要追着进屋,忽听身后熟悉的莫道津一声:“陛下!” 帝王瞬间收起玩乐的心思,正经转身,看着他问:“你怎在此处?” 莫道津前所未有的对他一声冷笑:“陛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朕……”贺离棠忽然响起他还没和莫道津说玉可卿在这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门前挪了一下,挡住莫道津的前路,再道,“朕来童府,有要事。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已经把童曼曼放回屋去,此时只身一人站在这,直呼了贺离棠的名字:“贺离棠,可卿在这里是不是?你瞒着我,贺离棠?” 他是臣子不假,但他也认为和贺离棠是兄弟,而且他和玉可卿从小一起在军营长大,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贺离棠带玉可卿回来将这件事瞒着他。 “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你明知道!” 他话说到一半不说了,因为里面的人已经开门出来。 “莫道津。”玉可卿一声比什么都管用,让这两个人的争吵瞬间停止。 “可卿,”莫道津有些难以道之,只能说,“你回来了。” 你还是回来了。 还是被这个家伙给带回来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玉可卿的肚子,衣裙宽大所以看不出来,可是那里正怀着一个小生命,这件事莫道津是知道的。 他在来的路上想了很久,到现在还是决定告诉她说:“如妃娘娘她……” 话刚说到这里就遭到贺离棠一个厉瞪,仿佛在说“莫道津,你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 莫道津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心知他的意思,可还是同她说道:“如妃娘娘也怀孕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比你早生。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玉可卿在一刹那的震惊后忽然觉得有点站不稳,扶住门框稍微缓了缓后,又觉得这个消息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 “哦?”莫道津对她平淡的反应有点不解,看了眼贺离棠说,“这个时候情况很复杂,我,你,你要一直留在京城吗?” 玉可卿畅然欢笑,摊手:“不然呢?我能去哪?”她想了想,又道:“难道要我一个身怀六甲的人自己回宜州?” “陛下。” 莫道津带着责备的语气和眼神看向他,贺离棠摇头,对他说:“你多言了,此事朕有安排。” “安排?”莫道津忍不住了,“你难道要可卿一直待在童府?童家人多眼杂,时间长了总会泄露出去,到时候怎么说?她毕竟是宫里的娘娘,她一直待在这里不合适!” “朕会找合适的时机带她回宫。” “回宫?”说到这个莫道津更加忍不住了,“如妃同时有孕,宫里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他指着玉可卿,终是说不出话来,放下手后,叹息了很久,道:“我去宜州,把可卿带回去吧。”让她回到宜州,避开和萧珪茹正面冲突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可万没想到,贺离棠还没表态,最先表示反对的竟是玉可卿! “为什么呀?”她走出来说,“为了躲开萧珪茹?我玉可卿凭什么躲她,她就是怀了孩子又怎样,整个京城还能追着我玉可卿来杀?” 见她出来,莫道津尴尬的笑道:“可卿,暗箭难防。” “暗箭难防也是他的事情,萧珪茹肚子里的是他的,我这肚子里就不是了?” 玉可卿直指着他说,让贺离棠一下没了面子,小声斥责她:“别胡说。” 玉可卿扬唇笑道:“看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儿子了!” 这玉可卿一开口就是剑拔弩张,这一瞬间莫道津稍微有些认同童曼曼的话了……就在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莫道津又赶忙将它压了回去。 他和童曼曼可不能和这二位比啊,这个比较太罪恶,太罪恶…… 玉可卿仍在笑着,走到贺离棠面前。这位帝王眼眉微蹙,看着她一步步靠近,不执一声。 “陛下想怎么安顿我都行,”玉可卿道,语气里还有一丝的轻松,“你要面子还是要孩子,你自己看着办。” 她说的无所谓极了,也正戳中贺离棠的怒点。而他,也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在故意挑衅他! “你就这么想惹怒朕?”贺离棠比起怒气更加觉得心累,“你既然嫁了朕又将朕推上皇位就该承受你当受的!” “我当受的?”玉可卿大笑,“是了,都是我当受的,你终于说实话了,但是贺离棠,我受不起怎么办?” 她忽然收起笑脸,整个五官都苦着皱了起来:“论手段,论取悦男人的本事我就是比不过萧珪茹怎么办,唉,你弄得我好烦啊!” “你何时需要取悦男人?”贺离棠这一下是真怒了,将她的手紧紧拽住。 “所以我注定要被萧珪茹欺负了,罢了罢了,你将我送回宫里吧,在冷宫里也挺好,至少可以让这个小家伙平安出世吧!” “还有,虽然是冷宫啊,但毕竟他是你的骨肉,你冻着饿着我可以,但你不能饿着他知道吗?所以一切用度,尤其是现在天冷了,炭火什么的都不能少。” “还有啊,不要其他的宫人,要可靠的,不要多,一个就行,有空给我打打下手,冷宫里的规矩我懂,为了他的安全最好也不要太多人,以前我带进宫的小荷你没把她送去充官婢吧?让她留在我身边就可以。” …… 她喋喋不休的话让贺离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忍受不住又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堵住她的嘴,身体下意识的前倾直接将这张不安分又惹人厌的嘴稳住。 所有的话都尽数没入他的唇齿之中,玉可卿一时反应不过来,奋力的挣扎,但贺离棠如何能让她得逞? 他们全然忘了身边还有莫道津这样一个看客,看着他们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莫道津不由眉心一皱,此刻也不知道该不该悄然地转身离开了。 一会儿,贺离棠吻够了,这张嘴也不再说出令人讨厌的话来,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陛下,如果要娘娘回宫,此事我这就去安排。”莫道津忽然道,将两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第八十一章 童曼曼陪衬 “务必暗中行事,切莫令他人察觉。卡Kа酷Ku尐裞網”贺离棠吩咐。 “是。” 回过头,玉可卿站在这显得有些落寞。 “愿你刚才的话不是气话,”贺离棠道,“宫中总归是归宿。” “归宿么?”玉可卿抬头,悄然滑下两道泪痕。 这是宫中的大日子,陛下接受宜州上供的诸多贡品,一列马车载满了物件一辆一辆地缓缓驶进宫城。 玉可卿就被安置在这列队伍里面,她当时是怎么从宫里出去的,现在就是怎么回来的。时过境迁,回首相望,命运的沉浮起起落落,终究来还是回到原点了。 她叹气,在她后面的一辆马车里,一个更不知安分的人不时地敲打车壁,令莫道津不得不跑进车内。 “你安分点!”莫道津警告。 童曼曼不听了,责怨道:“你们把德妃娘娘这样偷偷送回来就是了,为什么我也要来?” 她大清早就被哥哥童颯安叫起,然后就被一棒子打晕了,接着就出现在了这里,莫道津告诉她陛下有旨,要她跟德妃玉可卿一起搬到冷宫去。 这为什么啊! 她童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去冷宫啊? “莫道津,你说我为什么要陪着一起去冷宫啊?我不要去冷宫,我又不是妃子,我凭什么去冷宫?” 她说的很有道理,按照常理来说她是绝对不用去冷宫那种地方,可是他和贺离棠都担心她会对将玉可卿的事情向外界说,所以就把她一并召入皇宫,陪玉可卿一起关在冷宫里是最安全的选择。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没确定德妃娘娘安全之前,你要陪在冷宫,这是你童家的责任。” “我的责任?”童曼曼指着自己。 莫道津点头:“嗯,陛下把德妃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要不能好好完成任务就是给你童家祖上都抹黑,这是个重任,你能完成吗?” 他不信任地上下打量她,这浅显粗糙的激将法却对童曼曼非常好用。 “当然可以!”她好强,尤其是在莫道津面前,特别不想让他小瞧了自己,忙道,“不就是保护德妃娘娘吗?有什么难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莫道津道,“首先对德妃娘娘的所有事情一律不得外传,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说。” “我哥也不能说?” “就连陛下也不能说。” 童曼曼吃惊:“这么严格?” “你做不到?” “做得到!我一定谁都不会说的!”童曼曼保证。 有了她这句话,莫道津就放心了,虽然他很烦被她纠缠,但是她对自己的心思也的确好用。 “还有,”莫道津又道,“如果发现德妃娘娘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也不能说。” “特别重大?”童曼曼张大着眼,“什么事?” “和如妃一样的事。” “如妃,怀,怀……” 莫道津赶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不许说,知道了吗?要是说了,你童家全家的头就砍定了,到时候你哥怪你,你爹怪你,你家祖宗十八代都怪你,童曼曼你自己想清楚!” 她连忙点头,抿紧了嘴巴。莫道津这才放开她,不再说话,陪着她一起随马车进入深宫。 车马在内务府的安排下进行分类,载了玉可卿和童曼曼的直接进了冷宫,由于禁军早已清场,所以此时附近并无他人。 就这样又回了来。 玉可卿掀开门帘,熟悉的景象让她不由心头一颤! 破败没有修缮过的冷宫,院落内杂草丛生,半坏的门扉在风中吱呀地摆动……她心生感叹,也更是落寞,但这个心绪没有维持多久,就听身后一声: “小姐!” 玉可卿的身子再次颤抖了,在这整个宫里不叫她娘娘而叫小姐的只有一个。 “小荷?” 她激动转身,正看到小荷天真浪漫的目光:“三年了,你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三年前她独自出宫,留小荷一个人在冷宫里。三年的时间,没有消磨小荷的情志,她的眼神还是这样清明,还是她那个不沾染宫中世俗的小荷。 “小姐。” “小荷!”玉可卿抱着她哭了,“当年你不跟我一起出宫,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小姐,你怎么样?哎呀,小姐,你胖了!” 小荷的话让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胖了吗?不会吧?”她原地转着圈,“哪呢?我怎么看不出来?哎呀!这怎么行,在冷宫待三年怎么会胖了呢?” 小荷摸着她的肚子,忧心忡忡地说:“小姐是肚子上的肉多了好多,刚才小荷一抱就知道,有了这肚子陛下就更不会喜欢小姐了!” 她的话令玉可卿有事一怔! 玉可卿也不禁将手放在了肚子上,对她说:“小荷,这不是胖,这是……” “小姐?” “总之,这肚子不会让他讨厌我的。卡Kа酷Ku尐裞網”玉可卿道,碍于童曼曼在旁边,还是掩下了这件事。 她哪里是小荷说的胖了,只是因为肚子里多了块肉。 小荷也不纠结,拉过她就进屋说:“小姐,听莫统领说你要回来,床都已经铺好了,你看,今天内务府的张公公还送来了新被褥,看来也是为了欢迎小姐的!” 冷宫内的房间里设置简陋,但看上去还算精致。被褥都是新的,玉可卿摸了摸,深叹贺离棠的用意。 照理来说,冷宫里的妃子哪能用这么好的被褥?果然还是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家伙吧! “小荷,”现在到了房间玉可卿决定说了,“在宜州我见到了贺离棠,我,我怀孕了。” “啊?” 小荷一时没明白过来,站在这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该做些什么。 “唉,就是那个意思,”玉可卿小声地拍了下她的手背,“我怀了贺离棠的孩子。” “小姐你怀!” “嘘——” 玉可卿招呼她过去,嘀咕说:“这个孩子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萧珪茹,她如果知道,不会有我们在宫里的立足之地。” “小姐,你现在怎么这得怕她了?”小荷愤慨。 玉可卿叹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现在的玉家,和萧家完全没法比,不能以卵击石。” “小姐你说你跟着姑爷一路走来到底图了什么?”小荷抹着眼泪,“姑爷做皇帝以前小姐就跟着吃苦,做了皇帝以后本以为小姐进宫可以享福了,但哪里知道更惨了!” 小荷哭得伤心,玉可卿连忙安慰,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和贺离棠之间都好说,毕竟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情,可是父亲小荷这些身边的家人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唉,头疼。 主仆三年未见,叙旧感伤一聊就到了黑夜。玉可卿还好,倒是小荷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她一拍脑门:“和小姐聊得高兴我都忘了,我这就叫御膳房送吃得来!” “等等!”玉可卿叫住她,心头疑惑,“冷宫里还有御膳房的饭菜吃么?” “有啊!”小荷高兴地道,“本来一开始是没有的,每天只能吃几个冷馒头,但后来陛下封了冷宫,张公公下边的小公公就经常送饭菜来,后来就变成了每天都能自己去御膳房拿吃的,只是这一路上要小心点别被别的娘娘看到了。” “哦,这样。”玉可卿点头,稍一晃神,小荷就跑出去不见了。 跟她们同样饿着的还有童曼曼,她虽然骄横,但在宫里也不敢造次。看到小荷出来,童曼曼忙跑进屋说:“饿死了饿死了,哼,跟着你果然没好事!” 玉可卿稍楞:“童小姐,我不记得我过去有哪里得罪过你。” 从还在童家的时候开始她就想了很久,她实在是记不起以前和童曼曼有什么纠葛,无非是听莫道津抱怨几声,和她兄长童颯安见过几面罢了。 童曼曼不高兴道:“哪里得罪?你仗着自己和陛下认识的时间长就欺负萧珪茹姐姐,你好狠的心,陛下怎么能让你留在宫里?” 萧珪茹? 玉可卿这一下是真的愣了,叹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认为。” “哼,你现在在冷宫里可别想去害萧姐姐的孩子!” 她这句话像一块大石头杂碎在心口,碎成了一地渣滓! 玉可卿笑了,真真正正地笑了道:“童曼曼,你那个萧姐姐别来害我就可以了,对了,你跟着到这里来一定是要护我好,我们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要是我有什么损失恐怕你和你们童家都要遭罪吧!” 让她说到了实处,童曼曼很不高兴,生气地说:“要你管!” 玉可卿乐道:“我管不管不要紧,可是曼曼,莫道津最讨厌不负责任的人,更讨厌心眼坏的女人,你要是不遵守规矩老老实实地待我,照顾我,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要你的。” 莫道津是她的软肋,这件事玉可卿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她说:“我和莫道津从小一起在军营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不会去伤害萧珪茹的孩子,但是……” 她大胆地拉过童曼曼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这里同样有个小生命,也是陛下的孩子,你就在我身边,如果让其他人伤害到它,不管究竟是谁做的,你有没有过错,这件事最后也会是你和童家来担,知道吗?曼曼,宫中险恶,不要被人利用。” 玉可卿说,又看她一眼:“陛下和你哥将你送来冷宫,也是想让你明白这个道理。” 第八十二章 明事理会心疼 和童曼曼简单交谈了几句玉可卿就已经知道了,童曼曼已经知道怀孕的事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没有任何反应,这边应证了她的猜想,贺离棠和莫道津将她安排过来是为了看管住她。 童曼曼有多嚣张跋扈她是见过的,一言不合就动手,处了没什么心眼以外和那个萧珪茹倒是没什么两样,而幸好童曼曼对莫道津死心塌地,所以只要他们稍微讲几句婉转的话就能拿捏住这个童家大小姐了。 而童曼曼又恰好和萧珪茹交好,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童曼曼也囚禁在这个不允许外人进出的冷宫。 贺离棠这一招倒是做得绝啊! 玉可卿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过身从怀里拿出一个干膜。 “吃吧,饿了吧,小荷取饭食还要一会儿。” 童曼曼是真饿了,看玉可卿拿出这样东西,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舔。 可她没有要,她可是童府的大小姐,她是有尊严的! “不吃?”玉可卿也没为难她,呵呵笑了两声,直接自己吃尽了肚子。 “诶,你!” “我,我怎么了?你不吃呀?”玉可卿笑着说,对这种强撑面子的世家子女见多了,就得用这种方法,告诉他们自己端着的这个面子其实一文不值。 处了令人讨厌以外,别无用处。 玉可卿吃完了干粮,小荷还没有回来,童曼曼饿得饥肠辘辘。然而玉可卿不知道的是,小荷打一开始见童曼曼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担心她对小姐不利所以刻意这么久没有回来,自己先在外边吃了后又在外围转了个圈这才折回冷宫。 她知道玉可卿有备干粮在身上的习惯,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玉可卿饿着,倒是这个童曼曼,得好好挫一挫她的傲气! 所以童曼曼也是惨,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小荷和饭食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饿得两眼发昏,靠在椅子上说:“我饿,为什么没有东西吃。” 冷宫有禁军把手,根本不让她出入。童曼曼虽然骄横,平日里也练了两手武艺,但那些三脚猫功夫在禁军面前算什么? 她这是平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挫折,也是头一回挨饿到这种地步,看到眼前的蜡烛都想一口吞掉了! 玉可卿于心不忍,问:“你真的这么饿吗?” 童曼曼连忙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玉可卿叹气,摸着自己身边还有没有多余的干粮。就在此时,小荷回来了。 “小姐,我回来了。” 看到她来,童曼曼像看到救星一样,但嘴上仍是责备,怒道:“怎么去了怎么久?爬过去的吗?” 她一把夺过来小荷手里的食盒,把饭菜端出来就狼吞虎咽,一点都没有大小姐的形象。 玉可卿看她这个样子都忍不住笑起来了:“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童曼曼不说话,只顾一个人吃饭,玉可卿这才转头,问小荷说:“怎么去了那么久,你快吃吧,我已经先吃了点干粮。” 小荷笑着摇头说:“小姐,我已经吃过了。” 她说的笑声,笑容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和她一起待过这么久的玉可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了,一时感叹,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在她肩头戳了一下道:“你呀!”说罢自己也拿起筷子又吃了点。 疲倦的一天总算过去,童曼曼倒在床上已经呼呼大睡。冷宫破败,连多余的房间都没有,但幸而床很大,三个人睡没有问题,但小荷还是说:“小姐,我睡地上吧。” 玉可卿看了看外边的天:“现在天气转凉了,怎么能睡地上?你过来,一起睡。” “可是小姐,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你会睡不好的。” “瞎说!”玉可卿又笑了说,“我在宜州生活的环境比这里差多了,你看我三年不还是过来了,我都不介意你矫情些什么?” 有她这样的话,小荷也不再纠结,过来服侍她宽衣睡下后自己才爬进被窝。 忽然一下,小荷哭了。 “小姐,都多少年没有一起睡了?”小荷感伤过去,讲起了旧事,“以前小姐晚上爱做噩梦,都要小荷陪在你身边才行,后来不知道陛下有没有陪好小姐,小姐做噩梦的次数还多不多。” 这已经是玉可卿未出阁时候的事,连她自己都有点记不清了。她感慨:”都多少年了,我早就不做噩梦了。” “是吗?”小荷说,“小姐你看,我真是糊涂了,小姐后来被封做德妃在德胜宫里就很少做梦了,我都忘了!” 玉可卿失笑,她外出三年早已将过去的那些事情放下,可是小荷一直在宫里,她却仍然记得,没有丝毫变过。 换而言之,她已经不是过去的玉可卿,可小荷却还是三年前的小荷。三年前对她来说是灾难和痛苦,而小荷现在这样感念过去就像在唤醒她痛苦的记忆,让她被宜州风水掩盖掉的伤疤再次浮现出来。 她忍不住皱眉,过去的那些伤真的好疼啊! 玉可卿心疼,往事如潮水般浮现,宫里那一幕幕,还有贺离棠过去每一次冷酷诀别的背影都化作噩梦一道一道出现在梦中。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被惊出一身冷汗,尤其是想起过去的贺离棠,完全不能和现在的他吻合起来,让她感觉就好像现在在贺离棠身边体会到的一切温情都是镜花水月。 一场虚空。 “小姐。” “小姐?” “小姐!” 小荷的手不断揉着她的手臂,焦急的声音终于换回她的神智。玉可卿从梦魇里彻底苏醒过来,浑身颤抖。 “小荷。”玉可卿颤抖地叫她,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我在这呢,小姐,我在呢!” 小荷轻轻地摸着她的额头令她感到心安,她稍起身,一把抱住她,这才觉得整个人安定了下来。 小荷说:“小姐,刚还说不做噩梦,今晚就又做了。” 玉可卿也感到不好意思,摇头道:“没事。” 一旁,童曼曼睡得很香,跟头猪似的,一个转身引起小荷和玉可卿的注意,但发现她丝毫没醒,也都一笑了之。 小荷道:“小姐,你放心睡吧,小荷就在这里,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谢谢你,小荷。”玉可卿道。 “谢什么!小姐快睡吧,没事的,放心。” 在小荷一声声的宽慰中,玉可卿又渐渐合上眼。这一次她睡得安稳,再也没有那些不好的记忆袭来,一觉睡到大天亮。 翌日。 “喂,醒醒!你是猪吗?猪都起来了!” 童曼曼打着她的脸叫她起床,玉可卿醒来,看到童曼曼叉腰站在床边,斥责她说:“陛下都到好一阵了,你还怎么都叫不醒,你那个婢女都被罚跪很久了!” 听到小荷被罚,玉可卿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她现在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外屋内,贺离棠坐在上座,小荷就跪在他身边,玉可卿忙过去扶起她说:“你怎么样,跪了多久?” 小荷连忙摇头,一边看着贺离棠一边保持和她的距离。玉可卿对她这样的举动不理解,更加靠近她,关切地问:“你怎么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贺离棠笑道:“她是你的贴身婢女谁能欺负她?” 玉可卿恼怒,扭过头说:“你不是可以欺负她?贺离棠,你是不是欺负小荷了,有什么气朝我撒,不要为难别人!” “别人?”贺离棠看着她眉头一挑,“她跪朕难道有什么错?” “但你不能罚跪!小荷她什么也没做错,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罚我的人?” “罚跪?”贺离棠疑惑,转身看童曼曼,一下就明白了缘由。他说:“作假禀报也是死罪,害自己不说可别害了全家。” 童曼曼将脸别过去,她就是看着玉可卿一直睡心里不爽而已,所以夸张了一点点,才不是想要害全家呢! 看见这一幕玉可卿也明白了,刚才还有的一点睡意现在全消。小荷站在一旁小声地说:“小姐误会了,陛下没有罚我。” 玉可卿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松口气疲倦地问:“你来干什么?” “住得可还习惯?” “有什么习不习惯的,能有个住处就不错了。” 她说这话令人莫名心疼,贺离棠招手,身边的张公公忙吆喝:“陛下有旨,闲杂人等一律告退!” 他说着带领宫人退下,走到童曼曼身边,说:“童小姐,请吧!” 玉可卿也要离开,被贺离棠叫住:“你站住!” 小荷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玉可卿站在这低头不语,贺离棠道:“过来。” “贺离棠……”她叹气,但话未说完已被贺离棠拉到身边。 “朕的德妃能这么将就?有个住处就不错,怎能这样对待自己?” 玉可卿不动声色地推开他道:“你这说的,我要怎么对待自己,把自己惯得娇气了又要讨人厌了,这样反而刚刚好,没有期待。” 就没有失望。 “卿儿。” “陛下,你这三年来过冷宫吗?” 玉可卿忽然提出的问题令贺离棠迟疑了一会儿,摇头说:“未曾有。” “那陛下今日怎就前来了?你不顾忌宫里人的眼色了?” 第八十三章 难言之隐 玉可卿的话像一剂定心丸,但同时又像一颗毒药。卡Kа酷Ku尐裞網贺离棠欣慰她懂事,明事理令他心安,可又因为过于明事理而令他心疼。 贺离棠道:“朕好歹是皇上。” “得了吧。”玉可卿不屑一顾地笑话他,但也没过多说什么,转过身又要出门。 “卿儿,有什么需要就和张公公说,现在朕不便给你安排太多服侍的人,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他提。” 玉可卿疑惑:“你今日究竟是来干嘛的?” “朕就是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这一切不都是陛下应当知道的吗?”玉可卿指着四处说,“还有,你又到底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要我继续在冷宫,爹继续做伙夫却又说这些宽抚的话?” 玉可卿追问一步:“既然能确定爹是清白无辜,为什么不将爹调回京城,你又有什么打算?” 贺离棠平静地注视着她:“这些事情你可以不用参与,安心养身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你总这样瞒着我让我如何安心?”玉可卿道,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还是你觉得玉家就该过成这样?” 她忽然间心痛:“你既然要对我好为什么还要在冷宫里偷偷摸摸?既然要偷偷摸摸,不如实事求是按规矩来办,冷宫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其他事情一切随缘吧!” 她叹气,也是失望,心里暗中有个意识,仿佛觉得这些事贺离棠都是为了避开萧家耳目,堵他们的嘴。 内有萧珪茹,外有萧太师,贺离棠是在忌惮他们。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一个新起的萧家足以让一个帝王担忧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是萧珪茹?贺离棠,你是不是害怕萧珪茹?”玉可卿还是问了出来,心中极大的疑惑,忍不住推搡他说,“你是皇上,贺离棠,你可是皇上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贺离棠憋了一肚子的话,可最终还是决定不和她说,道:“朕自有道理。” “是是是,你总是有道理,你的道理就是你的顾虑,就可以不管其他人怎么样,”玉可卿说,“所以,你带着你的道理走吧,说我还顶着德妃的头衔不能留在宜州,我认了,冷宫不是陛下该留的地方,你出去。” “卿儿……” “出去。” 玉可卿这样坚定,贺离棠也收了口。不好与她继续僵持,只得道:“童府小姐是来照顾和保护你的,你大可放心,莫道津已经处理好这些事。” “出去。” “……” 贺离棠叹气,终是道:“张公公。” 冷淡的一声,门外,张公公推门进来,恭敬地立在一旁躬身说:“陛下。” “摆架。” “陛下回宫!” 一众宫人拥簇,将贺离棠送离冷宫。小荷与童曼曼皆不敢抬头,唯玉可卿,站在门内目送着他们,一脸阴沉,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冷宫后。 “小姐,”小荷忙跑过来,“刚才陛下叫你做什么,没,没为难你吧?” 玉可卿笑笑,道:“果然在宫里只有你对我最好。” 小荷惊了,忙看她全身:“陛下不会真为难小姐了吧?小姐,你有没有伤着?” 她这番着急又小心的举动引得玉可卿发笑,心里的阴郁一下散开:“哎呀,贺离棠就是想弄死我也不会这样做,他好歹也是皇上,你以为是宫里那些老嬷嬷动不动就把人单独叫进屋子里使劲折磨啊?” “小姐……” “好了小荷,你有这份心,我很知足了。” “切!” 她们主仆情深,猛不然遭到童曼曼一声嗤声,她不屑道:“装什么可怜给谁看?” “童曼曼,我自认没有得罪你,而萧珪茹也没有有恩于你。”玉可卿道。 “那,那又怎么样?”童曼曼有点心虚。 玉可卿说:“童府也是有名望的大家,如果童家的小姐只是看谁嘴上甜说话好听来辨认是非,那可是太令人失望了。” “你说什么?” 她的话自然是让童曼曼大怒,但玉可卿反而笑了,不急不慢道:“我玉可卿做人光明磊落,重信重义,唯独不会的就是嘴上说甜话讨好人,更不会萧珪茹那样妩媚娇羞令人心生怜爱,这些事我的确比不过萧珪茹,但如果这些是你童小姐讨厌我的理由,我也无话可说,大概这辈子你会讨厌我到死吧!” “童曼曼,”她又道,“耳听之言不如亲眼所见,对我玉可卿的为人处事,你真真实际的了解多少?”问完这话,她再也说其他,带着小荷走进屋去。 童曼曼站在院子里,似震惊,似反思,总之安静的站着,久久没有任何动静。 天气一天天转凉,这日,张公公手下的小公公来了,对玉可卿说:“德妃娘娘,总管大人让我们来收拾房间。” 玉可卿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些小公公们已经拿着工具跑去隔壁打扫一直空置的屋。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打扫冷宫?”玉可卿不解。 “回娘娘,总管考虑娘娘和童小姐同住一屋多有不便,便让我们为童小姐收拾一间屋。” 玉可卿稍微懂了,任他们在冷宫里走来走去,大半日过后,终于是把那间屋子收拾好。 这几日童曼曼收了性子,不吵不闹,看上去都不像她了,现在对这个安排也没有异议,一个人挺乐意的就搬了进去。 小公公说:“总管大人还有句话带给娘娘,总管大人说,陛下嘱咐娘娘多注意照顾自己的身子,有病不要紧,明日便宣太医前来为娘娘医治。”? 玉可卿为他后半段的话满脑子问号。她什么时候病了?她得了什么病?太医要来看什么? “哎!”她正要继续询问,但小公公已经带着人走了,不论她怎么喊都喊不住。 “真是奇怪。”玉可卿道,转过身,小荷已在身后。 “小姐,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呀?小姐明明身体好着呢!” “我也想知道,”玉可卿茫然地说,看着冷宫宫墙和外面的天,“不知道贺离棠又弄了什么等着我,真是,很烦呐!” 可是烦恼的事情并没有到来。 第二天。 贺离棠没有出现,他身边的公公为她引荐说:“这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白太医,特来为娘娘请脉。” 玉可卿差点笑出了声,面前这人眉毛眼睛都是这么熟悉,她打趣着说:“白草堂,你别说你换上官服还是有模有样!” 这不是白草堂是谁?没想到昨天说的那个太医就是他啊,倒真是令人惊喜! 白草堂道:“娘娘请伸出右手。” 旁边的公公领会的带着人下去,屋子里有小荷留着,也不算失礼。白草堂认真地为她把脉,对她问话一言不发,看着倒真像是来行公务的。 白草堂说:“娘娘胎像稳定,恭喜娘娘。” 玉可卿收回手,惊喜地拉住他说:“白草堂,你怎么会成太医了,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入朝为官?” 白草堂笑了笑,低头道:“臣开几幅方子,娘娘每日饮服三次,近日天寒,有驱散健体的功效。” “白草堂,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玉可卿不高兴了,指责他道。 “娘娘……” “你和贺离棠商量着我有什么病呢!”玉可卿直接问,“他让你给我定个什么病,你们有私下里打了什么主意?” “尤其是你,你不会是专门为了我养胎来的京城吧?”她一句玩笑话,却看着白草堂脸上淡淡的笑容逐渐消失,意识到真的说对了。 “不会吧?白草堂,你这样我会感动的!”玉可卿抹了抹眼角的湿润。 “你多虑了,”白草堂说,“他许我一年百两黄金的酬劳,比我在外面行医赚得多多了,这才来的。” “说谎,你要是贪财的人早些年早就赚成天下首富了!”玉可卿不信。 “娘娘,给陛下和我都留点面子吧。” 扑哧一声,玉可卿笑倒在桌子上。虽然生活不尽人意,但眼前这样倒也令人感觉到温暖。 她不得不承认贺离棠这一番举动的确是深得她心,不管白草堂究竟是为什么会成为太医,但对她来说总归是多了一个熟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心里也就安下了许多。 她甚至有前所未有的轻松,在面对白草堂时竟然有些困了。 “娘娘,要是犯困就去床上歇会儿,臣改日再来为娘娘请脉。” “别走!”玉可卿拉住他问,“爹现在怎么样?” “玉将军他……” “他?” “他很好。” “哦,”玉可卿放下了心,但还是顺口一句,“你可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白草堂刹那间像换了个人似的,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了。 玉可卿猛抬头看他:“终于不和我那样说话了?” 白草堂无奈笑道:“想和你遵君臣之礼,可怎么都会将你看成是妹妹,你身边没个人在宫里如何撑得下?” “是吧,白草堂,你也这样觉得。” “所以我来了,”白草堂说,全然掩下了莫道津是如何将他威逼利诱最后强行绑来京城的经过,将这份功劳独揽说,“好歹做了我三年的妹子,我这个做大哥的可不能看着你挺着大肚子受委屈,我还要你肚子里这个叫我舅舅呢!” 第八十四章 孩子差点没了 一想到贺离棠的儿子叫他舅舅,白草堂心里就非常高兴,说不清楚的缘由,总之笑容爬到了嘴上。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还不知道他的心思,连忙点头答应说:“好啊好啊,他能有你这样的舅舅也是多幸运的事!” 就冲她这个笑容,白草堂已经想到等这个孩子出生后他带着他当贺离棠的面耀武扬威的场面,而那时候贺离棠虽然身为帝王却也不能做什么,那副场景怎么想怎么令人激动啊! 嗯,就冲着未来这一幕,他被莫道津捆绑押送进京城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吧! “那,白草堂,你能常进出宫城吗?”玉可卿问。 “会的。” “那,你会同时去给萧珪茹请脉吗?” 她的话令白草堂再次露出淡笑:“怎么,想要我去毒害如妃肚子里那个?” “瞎说什么呢!”玉可卿拍桌子,对着他道,“我是问你如果萧珪茹问起你来了你怎么办?堂堂天下神医进宫来给冷宫里的妃子请脉?照萧珪茹那性子肯定会让你单独一个人照顾她的!” 白草堂想了想道:“说的在理。” “这不是在理啊,是事实,萧珪茹一定会这样做的!”玉可卿道,“那到时候你怎么办?你要是成了萧珪茹专属的太医,那我又怎么办?” “这些应该是陛下考虑的事情。” “他要是不考虑呢?”玉可卿就是很信不过他,“我要是什么都靠他早死了好么?人活在世还是得靠自己啊!” 她又说:“你总不能告诉她我也怀上了吧?那这冷宫门槛还不让她给铲了?” 房间内一时陷入沉默。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小荷忍不住开口,叫了声:“小姐?” “什么事?” 小荷说出了自己在外面听到张公公聊的一些消息:“听闻白神医进太医院是陛下暗中操作的,甚至连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没告诉呢!” “这样?”玉可卿狐疑地看向白草堂,向他求证。 “是啊小姐,”小荷极力点头肯定,“张公公说的,不会错的,白神医是悄悄摸摸就职的呢!” 白草堂摸了摸鼻梁,心想他不仅是悄摸摸的入职,他连来京城也都是悄摸摸的。 玉可卿大为吃惊:“贺离棠他这是打什么主意?”他这样,就好像她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一样! 可她明明是他最名正言顺的妻子啊! “搞得好像我……”她指着自己,有口难言。 “算了,”她挥手,对白草堂说,“你既然这样悄悄摸摸,那就趁现在赶紧出宫吧,让人发现了总归是不好的。” “其实也无妨,”白草堂说,“就算被发现也不是大事,现在陛下大概也知道宫里的情况,所以对你和孩子格外小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毕竟要主持朝政,后宫中难免顾虑不到,这也是最好的办法吧。” 玉可卿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可卿?” “白草堂,你什么时候和贺离棠一个鼻孔出气了?”她问,更是好奇。 “陛下驾到——!” 一声悠长的声音,惊住了屋内三人。玉可卿立即起身,很快,房门被张公公推开,贺离棠就站在门外。 “奴婢口碱陛下。” “臣,参见陛下。” 小荷和白草堂纷纷行礼,玉可卿就站在他们中间,直盯盯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贺离棠扬手,张公公退出去将门带上。贺离棠忙扶起白草堂,这边却是看着玉可卿问:“近来情况如何?” 白草堂回答:“娘娘的胎像稳定,一切安好。” “那便好,”他似轻松地说,走到座上坐下,指着白草堂问,“朕给你的惊喜可还满意?” “惊喜?”她不由看了白草堂一眼,忽然笑道,“当然满意了,我以前可从没想过会有神医来替我安胎。” 她欢畅地笑着,看得贺离棠也心情愉悦:“看来朕没有白费功夫。” “陛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伙食还吃得惯么?这段时间朝中事忙,朕无暇来看你,不要怪朕。” 小荷是她的贴身丫鬟,跟她身边久了也比一般的宫女没有规矩,此时听到贺离棠这话直接就笑出了声。 玉可卿也是道:“得嘞,陛下你忙去吧,你不来看我的日子里我好得很,连童家小姐都没来闹我了。” 说起童曼曼,贺离棠有点在意,问:“她怎么样?之前有为难你?” “那倒没有,”玉可卿想着说,“不过有一段时间没怎么见她了,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嗯……” 她和贺离棠一时都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连忙开门来到童曼曼的房间门口。 “开门。”贺离棠下令,身边的宫人赶紧把门撞开。 门内,童曼曼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看上去着实吓人。 一向骄横的童府大小姐变成这幅模样,玉可卿看了也是心惊,忘了自己是个孕妇,走上前问:“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童曼曼立即抬头剜了她一眼,毫不掩饰心中的怨恨。 贺离棠也看到了,走到她和童曼曼之间,挡着她说:“这是宫里,你要注意言行。” 童曼曼瘪嘴,起身向贺离棠行礼说:“臣女童曼曼,见过陛下。” “平身。” “谢陛下。” 面对童曼曼,玉可卿是真看不懂,不知道她对自己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恨,现在也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失落。 “朕让你来陪德妃是童府的重大使命,你这个样子倒显得朕欺负了你。”贺离棠道。 童曼曼小声的说:“臣女不敢。” “你既然不敢还不赶紧去见过德妃?” 贺离棠这样算给足了她面子,自从她回到宫里后,童曼曼是没有一次向她行礼过。童曼曼不情不愿,别别扭扭但还是过来了说:“见过德妃娘娘。” 玉可卿有些不忍,拉过他的衣袖说:“你不要为难她了。” “这是为难?”贺离棠一声让她们都不敢说话了,“你是德妃千真万确,她见你不当行礼?童家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他的声音不大,但话很重,说完后童曼曼就悄悄的落泪了。玉可卿叹气,走到一边跟张公公对眼色,对这位娘娘张公公也是很熟悉了,立马点头带着人出去。 玉可卿走回跟前,拉过童曼曼对贺离棠说:“你说这话先问问自己,要不是你把我打入冷宫,谁见我敢不拜?” 她的话引起了童曼曼注意,她憋红着脸,一把推开她说:“不用你假好心!” “小姐小心!” 小荷的尖叫声刺得人耳膜疼,童曼曼刚这一推,玉可卿站不住身子直接向地上倒去。 连她自己都吓到了,忙护住自己身前,叫了声:“肚子!” 她的叫声也让贺离棠惊出一身冷汗,立马过去拉她,幸好及时,没让她跌倒,可贺离棠很不雅观地倒在了地上,给她做了人形肉盾。 他看向童曼曼的眼神自然不善了,吓得她忙摇头说:“我没有用力,我不是故意的!” 贺离棠起身:“你明知道她怀有身孕却还下此毒手,今日她肚子里那个要有什么闪失你童家全家都要为之偿命!” 童曼曼这下真的被吓到了,立马跪下来,眼泪刷刷地流。 “陛下,我真的不是故意推她的,我,我……” 小荷很心疼玉可卿,忙凑上来添油加醋,指责她说:“肯定是你那个好姐妹萧珪茹教你的,只要小姐的孩子没了,萧珪茹就可以更加欺负小姐了,你们就是见不得小姐好!” “没有!我没有见萧姐姐!”童曼曼连忙向贺离棠解释,“我一直在冷宫里出都出不去,我怎么去见萧姐姐!” 还从没见童曼曼这样慌张无措过,贺离棠紧皱双眉,虽然知道她是无心之失,但还是太可怕了。 小荷继续煽风点火:“你还狡辩!从进来冷宫的第一天你就扬言不放过小姐,只维护如妃肚子里那一个,现在终于给你找到机会了是吧?” 玉可卿坐在地上才缓过神来,听到小荷这样维护自己虽然心喜,但还是劝阻她说:“小荷,不要说了。” “小姐,如妃那样欺负你陛下都不知道,拍了这个磨人精过来,你还有这么多个月,哪里受得起折腾?” 她话说到这里,越来越替小姐和将军觉得委屈,对着贺离棠一股脑的道:“陛下,姑爷,你和小姐成亲这么多年了,那些年里小姐受的委屈你什么都不知道!” “小荷!” “小姐!为什么不告诉姑爷?那些年你受的委屈是白受的么?我今天就要说,三年前你罚小姐进冷宫,你帮着如妃出气,那是因为如妃她……” “小荷!”玉可卿叫喊得撕心裂肺,甚至连嗓子都喊破了。她害怕,她害怕那些年的事情被重新提起,时至今日,她害怕贺离棠知道了。 原本都已经尘封好了,已经完全摒弃,已经完全走过来了,一旦被重新拿出来打开,玉可卿不敢确定自己还能再一次面对自己那丑陋的内心! “别说了,小荷,让它过去吧。”玉可卿道,有气无力的。 第八十五章 收服童曼曼 “小姐……”小荷非常心疼,看着贺离棠,又看了看她,内心非常焦急。 “陛下,娘娘,”白草堂这时站出来,适时结束这场尴尬道,“娘娘虽然目前胎像稳,可终究受不起惊吓,陛下还是先请娘娘回屋休息吧。” 贺离棠紧蹙的眉眼松开,转身:“张公公。” 房门推开,张公公就站在门边:“老奴在。” “送德妃回屋歇息。” 玉可卿没有拒绝,让张公公搀扶着,临出门前看了小荷一眼想将她叫走,可小荷不愿,她也没什么力气就这样先离开了房间。 房门内,小荷并没有放弃。 “姑爷,我叫你一声姑爷是小荷认为您还是当年那个疼爱小姐和小姐结连理的人,三年前小姐是打了如妃,可是如妃提起表公子那事,拿这件事侮辱小姐和将军,小姐这才动了手,这件事说到底小姐也是维护您呀!” 小荷终于说出了这件事,三年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告诉贺离棠,可贺离棠太高,这三年里也根本没有能让她见到的机会,就这样一直憋在口中,憋到三年寝食难安。卡Kа酷Ku尐裞網 现在她轻松了,也笑了,道:“表公子至今没有成家,至于原因您心知肚明,我今天提这件事是为了小姐,小姐和将军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事来向姑爷讨要什么,只是也不用因为这件事让小姐和将军一而再地被人侮辱!小荷只求姑爷能善待小姐,希望姑爷能和当初与小姐成亲那时一样的疼爱小姐,不要再让小姐受委屈了!” 小荷笑着脸却在低声啜泣,贺离棠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白草堂在一边看戏也同样看着这个懵了的童曼曼,不执一语。 不知道贺离棠在想什么,说出这些话后的小荷也觉得此生无憾了,跪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极了疯子。 终于,贺离棠转身离开了房间,一言不发。没有人再行礼恭送,更没有人去叫住他,好像所有人都懵在小荷刚才的那番举动里。 尤其是童曼曼,听得一头雾水,等到贺离棠离开好久后忍不住问:“那件事是什么?你和陛下说的是什么?” 小荷不是玉可卿,虽然从小在玉家长大,但觉得表公子为救贺离棠当年伤了命根子这件事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是光荣,是陛下应该铭记于心的恩情! 所以她告诉了童曼曼,说:“还能是什么事?当年陛下与诸位皇帝夺嫡,表公子为了救陛下性命伤到了命根子从此以后不能行人伦,到现在一个人过得像和尚一样也没有娶妻成家,你那个萧姐姐拿这件事嘲笑小姐和表公子,还侮辱玉家门楣,要是你你不会打过去么?” 童曼曼怔住了,小荷又道:“不能人伦怎么了?表公子难道是一出生就不能人伦么?萧珪茹凭什么拿这件事侮辱表公子和玉府?”她说着就又哭了,“姑爷就这样罚了小姐,关冷宫,那小姐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她哭得伤心,而童曼曼也逐渐理解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所以我在宫外看到德妃娘娘?”童曼曼震惊,忽然明白过来,“她当时出宫了?她,她是逃出去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外人,唯一一个勉强算得上的是白草堂,对这件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在童曼曼说这话时,他在一旁默默点头,把童曼曼看得更惊。 “天哪,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她惊讶,感慨,也更是敬佩起玉可卿来。 小荷擦眼泪:“怎么,你又想拿这件事做文章了?我告诉你,我有小荷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你伤害到小姐!” “太棒啦!天哪,宫里的妃子逃出去,没被砍头反而怀孕被悉心照顾,天哪!”童曼曼却激动了,让小荷的眼泪都停了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小荷有一些恐慌。 “我忽然觉得德妃娘娘没那么讨厌了啊!”童曼曼说,“哇,这多大的消息啊,太刺激了!” “嗯?” “那这么说,我现在也和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说出这个秘密是不是也会被陛下,嗯?” 她做着被砍头的姿势,但一脸欣喜让小荷和白草堂互看一眼。 这个童家小姐,有病啊! “哈哈哈哈,宫里真的很有趣啊!”童曼曼道,叹气,“就说被关到冷宫里的娘娘怎么会被临幸,诶,这么说陛下的口味也很新奇吧?不喜欢宫里中规中矩的妃子,就喜欢这种野性的? “喂,你们说话啊?” 白草堂摇头说:“无话可说。” “那去看德妃娘娘吧?”她说着就跑出去,一点都没有之前的阴郁了。 小荷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她这是怎么了?白神医,要不要替她看看啊?” “狂躁,”白草堂轻声地道了声,“但无碍,童府大小姐,有所耳闻。” 玉可卿躺在床上心里放空,好像所有一切都没有,都不存在,连童曼曼敲门都没听见。 见没人理会,童曼曼径自推门进来,就见玉可卿两眼无神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 “德妃娘娘,”她叫了一声,无人理会,又道一声,“德妃娘娘?” 她走进去,对玉可卿说:“我想过了,我讨厌你是我没道理,我是只听萧姐姐说了你的事情就认为你不对,对不起。” 听到她这话玉可卿感到惊奇,稍微回了神,转头看她。 童曼曼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刚才不是有意要推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承认我错了。” 她的直接出乎玉可卿的意料,安静地听她说:“上次你说要亲眼所见胜过耳朵听的,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应该要自己开判断和认识你,可是萧姐姐那么好,我不愿意承认她是错的,可我又不能反驳你的话,所以……” “所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玉可卿道,“生闷气?” “也不是生气啦,就是,就是有点……”童曼曼不说话了,忽然转过话头,“但我现在觉得你很厉害!” “厉害?” “敢逃出宫里,真棒!” 玉可卿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童府大小姐,只能笑一笑,一笑了之。 “德妃娘娘,你真厉害,换做是我也不敢逃出宫去的!”童曼曼还在一旁说,“就算遇到再大的事情只要进了宫就从来不会想着出去,你可是宫里的娘娘啊!出宫以后就什么也不是了!” “我会是我自己。”玉可卿道,轻声的像在说其他人的故事,“我不是德妃,不是安邦大将军的女儿,我没有任何京城里的身份,但我会是我自己。” 童曼曼震惊:“娘娘果然很厉害!” 第八十六章 萧珪茹开始作妖 童曼曼这人敢爱敢恨,自从觉得玉可卿很棒以后,对她的态度也大为好转。那日后,贺离棠再也没有来过,白草堂还是和之前一样,隔三差五的过来给她诊脉,眼瞧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白草堂瞧着她这肚子笑道:“你现在这样要掩饰也掩不住了吧!” 玉可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不用掩饰,倒是你,怎么应付萧珪茹的?听小荷说昨天她找你去了昭阳宫。” 白草堂笑:“你现在在宫里收到消息的速度也很快了。” “萧珪茹堂而皇之请你过去,可不就是要让人看见?小荷看见也不奇怪,说吧,怎么样?”玉可卿问。 白草堂答:“就是你之前想的那样,问我这次来京城为的是什么。” “你告诉她了?” “她自己就知道,太医院里不少太医都受过萧家的恩惠,总有几个人知道我就职的事情。” “那她怎么说?”玉可卿忙问。 “她?”白草堂又笑了,“像以前一样让我看病,不过……” “不过?”玉可卿忙问,对他这一时的停顿起了兴趣。 白草堂道:“不过她不让我诊脉。” “什么?”玉可卿没有明白过来,“让你看病却不诊脉,这看哪门子病?” “我也是这样说的,”白草堂说,“所以如妃娘娘就问了我几个随意的问题就放我离开了,你说奇不奇怪?” 以前白草堂进宫,萧珪茹都会叫他去诊脉,不管有病没病都要吃几幅方子。而今白草堂在宫里她却不愿意让他探脉…… “这倒值得玩味,”玉可卿想着说,“她现在身怀六甲,你是神医,她更应该找你探脉才是,按道理说她还应该要你护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周全,而你往我这里跑过,她自然也应该向你问我的情况。” “她的确问了你的情况。”白草堂道。 “但为什么不让你探脉?看病还有其他方法?” 对于玉可卿的不解,白草堂耐心解释说:“当然还有,比如望人气色,看表征,只不过探脉更准罢了。” 玉可卿心里隐隐有个想法:“萧珪茹她,是不是避讳探脉,她的脉象里有不能让人知道的事?” 她越想越可疑,也越想越觉得应当是这样。 “你是神医,什么都能把出来的,你说,”她忽然眼前一亮,拉住他,“白草堂,萧珪茹的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白草堂不置可否,稍稍歪头,从他的反应力玉可卿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拍他肩膀笑了道:“你说话呀,萧珪茹她叫你过去又不是叫我过去!” “你要这样问我可就是为难我了,”白草堂道,“宫里的人都心思深沉,无论是你还是如妃娘娘都一样,她不明说我又怎么能猜得到?” “但我认为你的感觉很对,她不让我把脉一定有缘由,如果能探到她的脉就能知道她腹中的情况,或许如妃娘娘认为这是个威胁。”白草堂又道。 “威胁?”玉可卿问。 “也许她已经知晓我和你走得亲近。” “她怎么会知道!”玉可卿道,茫然,“就算是念旧情,白草堂,你之前那么多次入宫可有和我亲近过?还不是让贺离棠指派为萧珪茹调理身体?” “问题就在这了,”白草堂说,“这次陛下可没有下旨让我为如妃安胎,或许已经是打草惊蛇吧?” 玉可卿惊讶道:“她这么警觉的吗?” “可卿,怀孕中的女子往往会比往常更加敏锐,可不要小瞧啊!”白草堂叹气,看她一眼,忽然又纠正道,“说错了,你是个例外。” 童曼曼来到房间,端来了一盘葡萄,见白草堂在,大叫一声:“好啊,你们孤男寡女的干什么?” 小荷刚出去了,因为白草堂和玉可卿很熟,冷宫里又没什么人所以也就没注意什么礼节,现在童曼曼这样一叫,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胡说什么,白神医清清白白,不就是照例诊脉而已,你别瞎说!”玉可卿忙斥责她。 童曼曼也是开玩笑,并不打算过分,放下果盘笑道:“清清白白又怎样,要是让其他人看见那就不是说一说的事了!” 她说的话玉可卿自然明白,转过话头问她说:“你这盘葡萄哪里来的,你出去了?” “没有呀!”童曼曼说,“刚别人送来的,哦,是萧姐姐身边的婢女绿湾,哼,就说萧姐姐好吧,还会送东西来。” 玉可卿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一下打翻果盘,厉声道:“不能吃!你接了萧珪茹的果盘岂不就是告诉她你现在在我这?那萧珪茹还能放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童曼曼才好,也或许她应该称赞萧珪茹会选时候,小荷正好不在,冷宫里有什么事岂不就是童曼曼出面了? 她一声叹气:“陛下让你在这里是机密,没告诉任何人,你现在这下就等于是在宫里露面了,你童府大小姐无缘无故怎么会出现在冷宫里,萧珪茹一定会去闹的!” 童曼曼吃着葡萄:“哪有那么多事?” “你是没想那么多事,可你哥和陛下呢?你这样做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玉可卿感到一丝恐慌,捂着肚子自念道,“这个孩子的事一定瞒不住了。” 昭阳宫内,萧珪茹如她意料中的震惊。 “什么?你说童家那个千金小姐在冷宫里?”萧珪茹笑了,因为怀着孕,所以穿着宽松的衣服,但依旧还是那样的华丽。 她思忖着,眉心紧锁:“童曼曼在玉可卿那里,她不是让陛下禁足三年多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吗?她怎么会在那里?” 绿湾禀告说:“奴婢不知,奴婢送果盘过去的时候的确是童家小姐来拿的。” “这就奇怪了。” 萧珪茹想了很久:“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陛下现在在哪?” “回娘娘,陛下应该还在御书房。” “走,去御书房。” “是。” 萧珪茹行色匆匆,立即带人来到御书房门外,外边,站在高处俯瞰的莫道津先一步发现她的踪迹,忙向贺离棠禀告道:“陛下,如妃娘娘来了。” “如妃?”贺离棠放下手中御笔,起身,“她怎的会来?” “我哪知道?现在应该已经要到门口了!” 果然,很快,张公公敲门进来道:“陛下,如妃娘娘求见。” “宣。” “宣如妃觐见!” 萧珪茹在绿湾的搀扶下缓缓进来,贺离棠已经坐回到龙椅上,看着她说:“爱妃不必多礼。” 都是怀几个月身孕的肚子,但萧珪茹这个看着明显比玉可卿大多了。贺离棠的眼神扫过她肚皮时有一刹那的皱眉,但转瞬即逝,萧珪茹已经过来,攀过他的手娇滴滴地说:“陛下。” 莫道津朝贺离棠点头,随张公公一起退下。御书房内,贺离棠挽过萧珪茹的手,宠溺道:“爱妃要多注重身体,都瘦了。” “陛下~”萧珪茹娇嗔一声,“臣妾现在怀着龙嗣哪里还会瘦,陛下就知道哄臣妾开心!” “朕都是关心你,进来龙嗣如何,太医院可有按时去昭阳宫请脉?” 贺离棠主动提及,正满了萧珪茹的意,她立即不愉快起来,撅着嘴责怪地说:“陛下还说呢!神医白草堂来京城了也不告诉臣妾,他还在太医院入职,要不是胡太医提起,臣妾都还不知道!” “哦,还有此事?”贺离棠故意装糊涂,“朕可要去责问他,为何入职太医后没有去你那请脉,朕一定狠狠罚他!” 萧珪茹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心虚的,虽然她想让白草堂一开始就来向她请脉,却又怕被他真的把了脉,要是查探出了什么那就真是大事不好。 于是她笑了笑,说:“陛下,臣妾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白神医既然不愿意来就算了,也不要勉强,有胡太医给我诊脉也是一样。” 这边贺离棠也松了口气,这样白草堂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照顾玉可卿而不用沾上什么闲言碎语了,也是笑道:“爱妃这样明事理,是朕之福。” 萧珪茹符合地笑着,心里盘算接下来要说的话,对贺离棠道:“今日里臣妾听到一些闲言碎语,那些宫人把话传到我这里来,闹得臣妾很是担忧。” 贺离棠怒道:“何人竟敢这样不分轻重,扰了爱妃,朕定不轻饶!” 萧珪茹拍住他的胸膛,轻声道:“陛下曾下旨任何人不得进入冷宫,臣妾听到传言说见到童府小姐出现在冷宫里,她一直性情顽劣,这话既然传出来也不一定就毫无道理,但臣妾有些担忧,故而来见陛下。” 她说明来由,让贺离棠心头一惊,但还是笑着说:”爱妃说笑了,冷宫里怎会有童府小姐?” “可那传闻说的千真万确,臣妾思前想后,觉得不可不信,万一童家小姐性子莽撞冲撞到了德妃姐姐怎么办?” 贺离棠脑中的思绪已经转过了千百回,尽想着如何妥善解释好这件事从而令自己脱身。看来童曼曼即便被放在冷宫里也不安分。 “爱妃认为该怎么办?”贺离棠问道。 萧珪茹说:“臣妾认为,为平悠悠众口,最好的方法便是开冷宫,让他们看到确实没有童家小姐在,谣言不攻自破。” 第八十七章 吐露真言 贺离棠这一瞬间想到莫道津之前向他禀报过的萧珪茹想搜冷宫的事情,看来他的确误会了玉可卿,是萧珪茹一直不放过她,甚至可能在察觉到有异样时要变着法的来抓她的把柄。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的双手在袖袍中捏紧了拳头,但面上仍对萧珪茹笑道:“爱妃为何执意搜冷宫?莫不是德妃在冷宫里还欺负了你?” 萧珪茹的脸瞬间红了,做出女儿家羞涩的模样:“陛下说得哪里话,臣妾不过是顾及陛下和德妃姐姐的声誉,禁足冷宫是陛下下了旨的,哪里能让他其他人随意置喙?” 贺离棠沉思一会,忽然对门外喊:“来人!” 张公公进来,道了声:“陛下。” “叫莫道津进来。” 张公公答是退下,很快,莫道津进来,贺离棠问:“如妃言童家小姐出现在冷宫,这是怎么回事?” 莫道津一脸懵懂,看着他,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他自己的意思么?贺离棠怎么反而问起他来了? 但转脸看看萧珪茹脸上的神情,明白了一切。 莫道津:“陛下,童曼曼性情顽劣,那日一直追着臣不放,臣见她太不守规矩便想罚一罚她,便和她说既然有本事闹腾那就去冷宫待上几日,让她尝尝苦头,顺便叫德妃娘娘教训教训她,故而……” 贺离棠眯起双眼:“故而你滥用公权,让童曼曼进了冷宫?贺离棠,朕之前的旨意是如何下的,你还记得?” 他厉声呵斥,莫道津赶忙低头,认错说:“臣知错。” 贺离棠仰起头,佯装无奈地叹气,后道:“罢了,童府千金傲慢任性朕也有所耳闻,若能替童爱卿教育一番未尝不是好事,她既然闹你便也是闹了宫里的规矩,就罚她在冷宫待一段时间吧!” “陛下。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你可不能再用你禁军统领的职权给她开后门,既然进了冷宫就要守冷宫里的规矩,同德妃一样,任何人不得接见!” 莫道津这才低头答道:“是。” 两人一唱一和,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萧珪茹站在一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她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结束了,忙伸手抚住贺离棠的胸膛道:“陛下,童家小姐总归是个外人,怎么能留在冷宫那种地方?传出去百姓要怎么看待陛下?” 贺离棠反手握住她柔软的手指,柔声道:“是童曼曼闯冷宫在先,难道要朕罚童家大不敬之罪吗?童家乃朝中重臣,此事不仅是一个童府小姐这么简单的事,你先回昭阳宫好生休养,不要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可是陛下……” “朝中之事难道你想插足?”贺离棠问,“爱妃执意于此,可是受了太师之意,太师于朝中与童家结怨?” 他牵扯出萧太师,萧珪茹稍微收敛了点,道:”此事与父亲无关,臣妾是担忧陛下。” 他似安心地在她手上拍打,叹息说:“那便好,若是太师的意思,爱妃还是让他亲自来与朕商谈,切莫自己疑心,太师与童府都是朝中重臣,朕不希望两家有何结怨。” 话已至此,萧珪茹只好低头答道:“臣妾明白。” 贺离棠点头说:“来人,送如妃娘娘回宫!” 张公公再次进来,随行而来的还有绿湾。卡Kа酷Ku尐裞網他弯下腰,对萧珪茹说:“如妃娘娘,请吧!” 她起势离开了御书房,贺离棠一脸阴郁,愁眉不展,直到她一行人走远后,才质问莫道津道:“如妃如何发现童曼曼在冷宫?你手下禁军如何看守的?” 莫道津一脸无辜委屈:“这,我也不知道,但我保证禁军绝对兢兢业业,勤勉值守!” “那她是如何得知?童曼曼又在冷宫里做了何时事?” 贺离棠幻想着可能的情形都要怒了,莫道津忙说:“陛下有疑虑何不亲自过去问问?” 二人摆驾冷宫,贺离棠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这就很快来到了这。冷宫里,玉可卿和童曼曼都始料不及,这一次过来只有他们两个,身边一个宫人都没带,贺离棠走进来直接指着童曼曼道:“如妃是如何知道你在这的?你忘了朕给你的圣旨?” “我没有!”童曼曼惊诧,立即跪下,看着贺离棠满腹狐疑。 玉可卿是明白了,问:“萧珪茹是和你说了什么,让你生这么大气?” 贺离棠立即转身:“她是如何得知?朕的旨意不管用了是不是?” 玉可卿叹气,转头给了童曼曼一个眼神,表示爱莫能助。童曼曼也渐渐从惊诧中明白过来,目前这一刻的情形玉可卿早就已经料到了,她只是对萧珪茹还有一丝幻想,觉得那样温婉的美人儿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去做那种事。 但没想到萧珪茹还就是立即去找贺离棠对峙,也是让她吃了一惊! 贺离棠不悦地挑眉:“怎么不说话?” 童曼曼低头,将那天绿湾送果盘的事情如实的述说了一通。 …… “情况就是这样,陛下,我真的没有闹事,也没有未被圣旨不守规矩。”童曼曼辩解说。 贺离棠眉心皱紧的弧度越来越深,疑问:“送果盘?” 他忽然转头看向莫道津,莫道津连忙摇手:“陛下,你只说不让人进去,这如妃娘娘的人要在冷宫外拿果盘走来走去我也管不着,更不好管不是?” 玉可卿走上前来,认真地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莫道津听到她问赶紧回答:“陛下他……” “朕让她留在冷宫自然就能留,你担心什么?”贺离棠直接开口,打住了莫道津的话。 “那就是没事了?”玉可卿道,“好吧,那你也不要为难曼曼了,只要萧珪茹不带人来拆了这冷宫,我和她不相往来倒也觉得宫里不错。” 她捂着肚子转身进屋,童曼曼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不敢起身。莫道津赶紧示意她跟过去,这段时间童曼曼和玉可卿的关系变好了他是知道,有了他的示意,童曼曼立即起身追上去,也不想再留在贺离棠跟前。 院落里瞬间一片沉寂。 “陛下。”莫道津叫他。 “你守在这,任何人不得靠近。”贺离棠命令。 “是。” 他走进屋,屋里,三个女人都在。小荷和童曼曼见他又进来了,立即下跪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贺离棠道,“你们都下去吧。” 小荷看了童曼曼一眼,见她毫不犹豫就出了门,这便也就跟了上去。玉可卿回头看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得贺离棠有一刹那的心凉。 “怨朕了?”他小声问。 玉可卿轻哼:“哪敢!” “朕不过是来查证实情,如妃的确来向朕询问甚至想以童曼曼入冷宫之事挑事端,但朕没同意。” 贺离棠这样说莫名让玉可卿欣慰,他现在终于没有一股脑全信萧珪茹了,也倒是上天感念不至于一直为难她。 但她还是叹气,要是三年前他便这样多好! 她也就不会离开宫里,也不会有这三年的遭遇了。 “在想什么?”贺离棠坐到她的身边,这一下又让她想起上一次他来到这里小荷差点告诉她当年实情的事,不由得朝一旁挪了一步。 那天之后小荷哭着回来,童曼曼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她想小荷应该是说了,但小荷没有明确告诉她,她也就不敢确定。 他,现在是知道了吗? 贺离棠叹气,过来一步说:“卿儿。” 玉可卿没从思绪里出来,吓了一跳忙道:“陛下!” 然后缓缓道:“受不起。” “嗯?” “你,离我远点。” “朕已让如妃不得再追问此事,你还有何不满意?”贺离棠不解地问,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伸手探了探,更加狐疑。 她比萧珪茹晚受孕几个月,怎么肚子上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 贺离棠疑惑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此前对女子受孕这种事情存在认识错误,这几个月的时间应该让两人差距很大才对。 “你怀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大?”贺离棠一不小心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了,玉可卿一愣,顿时想到她腹中是双生子的事,忙道:“我怎么知道?” “嗯?”贺离棠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玉可卿慌慌张张:“没什么呀!” “朕现在对你毫无隐瞒,你却在瞒朕?”贺离棠逼近,忽然笑了,搂住她的腰怕她跌倒,循序逼问道,“说吧,何事不欲告诉朕,朕和你成婚这么多年,你别想瞒住!” “那你猜去好了!” “越来越过分!” “那你再罚我呀!反正我现在已经人在冷宫了,家也破败了,你再罚呀!” “你……”贺离棠这时才知道女人算起账来真的可以反反复复,“朕已经告诉你了,朕定会还你玉家清白,但目前朝局时机不对,朕不动对玉家过去的旨意才是保护玉家,你要朕怎么说才能明白?” “卿儿,”贺离棠叹气,告诉她道,“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嫁的人是皇上,就注定要受其他女子受不到的苦,朕都有受委屈的时候,何况是你。” 第八十八章 肚子可能是假的 贺离棠叹气问:“所以你瞒了朕什么?还是想拿这件事做今后要挟朕的筹码?” 玉可卿一惊:“我要要挟你什么?” 想一会儿,又道:“我能要挟你什么?” 她藏下腹中怀有双生子的消息只是以防被他要挟,怎么他话头一转就变成她要要挟他了? 还有,要不是她忽然怀上了肚子里的这个,她现在应该还在想着怎么和贺离棠和离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反问:“你难道不会跟朕留后手?这不是你的作风。” “你就知道我的作风了。”玉可卿不屑地道。 贺离棠轻笑:“朕是最了解你的人,比玉子通更了解你,做事从来留后手是你的习惯,你说哪时你不曾留了?就连当年朕下旨让你搬入冷宫都能在三日内逃出宫去。” 玉可卿吞咽嘴里的唾液,别过头不说话。 贺离棠思忖了一会儿:“难道是玉子通确凿通敌的罪证?” “才不是,父亲才没有通敌!” “那你隐瞒什么?还有什么事情好隐瞒的?” “我……”话到嘴边,玉可卿有一丝犹豫。 诚如贺离棠所说,她现在没什么好瞒他的了,爹和玉家的事情贺离棠作为帝王也已经将身段放得够低了,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算解释得够清楚,他知道玉家清白,只是目前不愿意公之于众。而她怀双子的消息即便瞒下,等到临盆那天也终会知晓,那天知道和现在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她现在人已经在宫里了,现在讲出来不能再逃掉,等到那个时候也不可能逃掉。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叹气:“在宜州的时候我的确不想告诉你,怕你知道后不放过我,可我还是被你卑鄙的带到了京城。” 贺离棠一怔:“在宜州就瞒朕?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朕的?” “不多,不比陛下瞒着的事情多,”玉可卿说,“就是,怀了两个,应该是双胞胎。”! 贺离棠此刻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没有预想中的惊喜,也没有想象中的狂躁,倒是一脸懵逼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还不由自主地狐疑了起来。 玉可卿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心里忽然有些焦怒,立即转过身:“不喜欢就快走,这两个都不给你,我带去宜州!” 话音刚落,身后顿时响起贺离棠大声的质问:“你想带着朕的皇儿去哪?” 贺离棠暴怒的毫无理由,用力扳过玉可卿的手腕,强迫她正面对视他,一双剑眉怒蹙:“你要再敢说去宜州,朕就命人拆了白草堂的茅庐!” “你要不怕被白草堂报复就拆吧!” “他敢?” “你看他敢不敢?” “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你,”贺离棠忽然拿住她的胳膊,惊喜问,“真的是两个?” 玉可卿被他捏得疼,叫着道:“是两个就是两个,你要不信叫白草堂来?” 贺离棠喜道:“这种好消息怎么不早些告诉朕?也让朕有个准备,朕……” 他笑了,站在这里笑得爽朗大声。卡Kа酷Ku尐裞網 “为何当时隐瞒,难道你以为自己肚子大了后还能瞒住?朕会让你一人在宜州临盆?”贺离棠一下数个问题接连抛出,嘴角的喜悦不减,“你是说白草堂当初诊脉就已经知道了,但刻意瞒着朕?这是欺君之罪,白草堂这是找死。” “你要敢动贺离棠你就算完了!”玉可卿连忙叫住他,左看右看,还是指着自己独自威胁他说,“我就是把这两个给弄没了也不会让你去动白草堂的,要是没有她我三年前就死了,你不感念他我还念及他的恩情!” 她退后一步,勒令:“别过来,不然我就拿肚子撞这墙上!” 她指着身边的一面墙对贺离棠说着,一边慢慢朝那边挪过去,紧张又坚定的态度让贺离棠欣喜之余产生一丝不满。 “朕不过讲两句你就要这样对朕,今后要是再有什么事,你怕不是要朕把皇位都拱手让出来?” “陛下,这个笑话不好笑。”玉可卿严肃地说。 “在你这里,朕那句话才不是玩笑话?” 他停下了脚步,也不想将她逼得太狠。止步顿足,眼神再一次注意到她的肚子。 双胞胎吗?贺离棠想着,那这个肚子看上去就太小了,和如妃比…… 如妃? 萧珪茹的腹部如画面般再一次浮现在贺离棠眼前,萧珪茹受孕早好几个月,但是肚子一点也没有这几个月后应该有的样子,看上去竟然和玉可卿的双生胎肚差不多……嗯,好像还小了点。 肚子里有两个会大这么多吗?贺离棠有一丝费解。 又和玉可卿打闹了几句,他离开冷宫,带着莫道津。 “陛下,这不是去御书房的路。” “朕去太医院,”贺离棠道,问,“对了,白草堂现在在何处?” 莫道津想了想说:“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白神医应该在京城的临时宅院里。” “那就出宫,去见白草堂。” “是。” 没有浩浩汤汤的队伍,贺离棠换下便装带着莫道津出宫。他也说不出来缘由,就是看了玉可卿的肚子后产生了一种想解开内心疑惑的愿望。 还有双胞胎的事情,莫不又是玉可卿勒令白草堂隐瞒此事的? 话说白草堂被莫道津掳来京城后就一直住在贺离棠为他安置的临时宅院里。他深居简出,除了进宫给玉可卿请脉以外,平时也不出现在其他地方,太医院更是少去,所以也没多少人知道他现在就在京城。 贺离棠下马车,很快走进宅院,院内深处,白草堂躺在石凳上看医术,听闻脚步声起来,见是他们,笑着应付道:“见过陛下,莫统领,今日怎么到我这来了?” “朕问你,”贺离棠开门见山,“当初在宜州,你是不是早就诊出她腹中怀的是双子?” 白草堂稍有迟疑,但还是向他点头说哦:“是,可她不愿意告诉你。” “所以你就不说?” “尊重病患的意思是每个妙手仁心的大夫应当遵守的责任。” “那朕再问你,你定要如实回答,”贺离棠深深吐气道,“双子的孕肚会比一般怀孕妇人的肚子大吗?” “会的,毕竟腹中怀有两个,自然比一般的孕妇要大。”白草堂说。 “那可比先怀孕三四月足的妇人还大?” “这……”白草堂想了很久,说,“请问先怀孕的妇人妊娠几月,德妃娘娘是有孕四月有余……” “八个月?”贺离棠说着自己也怀疑了起来,也才具体的知道萧珪茹已经怀孕八月了。 “八月?”白草堂低头思吟片刻,“十月足孕,八月几乎成型,肚子应该会是很大了,就算孕四月是双生子也总比不得八月的妇人,陛下这是在问什么?” 白草堂道:“难道是如妃娘娘?” 被他说中,贺离棠不避讳,但也不承认,自顾自地说:“所以一般没有可能四个月的孕肚比八个月的大?” “也不是。”白草堂说。 “哦?” “万一怀的是哪吒呢?” “……” 贺离棠坐皇位这么多年,靠得还有一分对危机的敏锐直觉。这个现象告示着他这之中一定有什么事情存在,而那个结果他不大能够接受。 结合他自己的印象,在离开皇宫前往宜州之前,他并没有碰过萧珪茹,他还不觉得自己现在昏庸无度到几个月前的这种事情都记不住。 所以,萧珪茹肚子里的那个,可能有假? 贺离棠满腹狐疑,连眉心都不由地皱了起来。 白草堂揣摩他表情里蕴含的意思,问:“陛下是对德妃娘娘怀有身孕的事起疑?当时陛下亲自在宜州,与德妃娘娘是否同寝当清清楚楚。” 贺离棠皱着眉道:“朕不是说这个。” “那就是说如妃?” “朕!……朕也不是说这个。”贺离棠烦闷甩袖,但就是他这一个动作让白草堂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主动请缨。 “陛下可要我去为如妃娘娘请脉以宽君心?” 他这话的确是说到贺离棠的心坎里了,他刚才的确是在怀疑萧珪茹,可是他又不想当着白草堂的面承认这件事,道:“不必了。” “陛下,白神医说的有道理,他是神医,医术不俗,对如妃娘娘的情况一定能查得一清二楚。” 莫道津也在一旁支持了白草堂的说法,他是明白贺离棠现在在疑心什么,那天他也在御书房,看见萧珪茹的肚子也的确觉得有那么些奇怪。 就连他家表嫂子怀孕八月时候的肚子都比不上,他那小侄儿刚出生时仅有两斤而已! “陛下……”莫道津忧心忡忡,极力推荐贺离棠采用白草堂的计划。 三人谁都没有吭声,终于,白草堂把那日被如妃叫过去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那天如妃娘娘在宫里叫我去过昭阳宫,可是却没让我把脉,如妃娘娘的神色似乎,不大乐意我去把脉。” 贺离棠想也没想:“如妃身为宫妃,自然要与你保持距离。” “可是陛下,我是个大夫,以前进到宫里如妃娘娘都是最主动邀请我去诊脉的人,也都指明要我开方子替娘娘调理。”白草堂道。 第八十九章 该怎么做才能不打草惊蛇 “所以那次她见我后的反应,是不是反常?”白草堂又问,并道,“而且如妃娘娘是瞧见我从冷宫里出来,知道我在给德妃瞧病,还问了我德妃是什么病。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有些许紧张:“你告诉她了?” “有陛下谕旨在前,我哪敢和如妃说?” 贺离棠叹息:“既然如此,你就找个时间给如妃去诊诊脉吧。” “我倒是想,可是如妃娘娘未必愿意。”白草堂。 “你想怎么做?” 白草堂笑了,拱手作揖说:“不委屈陛下,明日一同去昭阳宫便是了。” 话说那日从昭阳宫里出来之后,白草堂就想去探萧珪茹的脉,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多年行医,凭借着医者的直觉,他敢肯定萧珪茹一定是隐瞒了什么的。 而就这一份隐藏足以令人好奇了,当下权臣萧太师之女,宠绝天下的如妃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太医和陛下的? 更为重要的是,如妃萧珪茹自进宫以来一直和玉可卿交恶,而他与玉可卿交好。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去探一探萧珪茹的脉象! 翌日。 “陛下驾到——!” 随着张公公一声唱喝,昭阳宫内一众宫人全都恭敬行礼等候。贺离棠随后而至,身后跟着的还有白草堂。萧珪茹本来见贺离棠来心情愉悦,但看到白草堂的那一刻,顿时心情沉重的像有千钧压顶,喘不过气。 萧珪茹挺着大肚子答礼道:“臣妾恭迎陛下。” “爱妃请起,”贺离棠连忙将她扶起来,盯着她的肚子说,“白神医云游又到京城,爱妃而今怀有龙嗣,朕便将神医请入太医院,让他替你看看。” “陛下,这,恐怕不妥!” 萧珪茹慌乱拒绝的态度令二人都是怔了一下。 白草堂上前:“娘娘,怀孕七八月时尤为重要,娘娘还是谨慎行事,让臣看看为好。” “就,就开几幅安胎的方子就好了,不必大费周章,本宫没那么娇气。” “娘娘这是在排斥什么?” “本宫没有排斥,因受孕不喜喧扰罢了。” 白草堂不说话了,看向贺离棠。贺离棠转过身,扶住萧珪茹的身子将她带到一边。 “这是朕的意思,”他说,“朕的第一位皇儿无论如何都要重视,不可有一点闪失,白草堂自先帝起就封神医,这么多年下来,朕也信得过,前些年每次白神医进宫爱妃不都争着要他第一个给你看,怎么现在就这样抵触了?” “臣妾,臣妾这也是为龙儿和陛下着想,不管怎么说,臣妾现在也是个孕妇。”萧珪茹低下了头,说话的声音和样子极其的委屈。 贺离棠屏退众人,连萧珪茹身边的绿湾也一同让张公公捂住嘴带下去了。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昭阳宫的正殿里只留下他们及白草堂三个人。 贺离棠朝白草堂使眼色,对萧珪茹道:“爱妃还是让白神医看看。” 他话音刚落,已经掀开萧珪茹的衣袖将她如玉藕般的手臂拿到桌面上。白草堂就坐在对面,立刻探上了她的脉,认真把起来。 萧珪茹惊诧,转过头,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陛下!” “安静。”贺离棠低声命令道,眼神给了白草堂一个示意。 萧珪茹很紧张,但也同样知道是逃不掉了,现在这个场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贺离棠他起疑了! 但不得不说萧珪茹是厉害的角色,她此刻不动声色,茫然的眼神看向贺离棠问:“陛下是怀疑臣妾?” “怀疑?”贺离棠也看向她,笑道,“爱妃何来的话?朕有何事需要怀疑爱妃?” 他伸出手摸上她的孕肚,亲昵的动作让萧珪茹轻微的哼哧一声。 “陛下讨厌~!”她娇羞低头,而后再无说话。 良久。 白草堂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一丝变化,看不出到底把出了什么情况,终于起身,拱手向萧珪茹鞠躬。 “恭喜娘如妃娘,是个男孩。” 只有这一句话,再无其他,让萧珪茹和贺离棠都愣住了。 “男,男孩?”萧珪茹说话都结巴了,“那,那还有,别的什么?” 白草堂笑了,但笑而不语。 贺离棠满腹狐疑,盯着白草堂看,但他仍旧一字不说。 “白神医……” “原来是男孩,多谢白神医。”萧珪茹立马道,打断了贺离棠的话。 白草堂道:“娘娘为何谢我?都是娘娘自己的福分,胎儿一切都好,当是无碍。” “有劳神医。” “娘娘客气。” 简单几句寒暄,贺离棠见再也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了,便是起身。 “既然如此,爱妃更应好好休息,切莫怠慢了皇儿。”贺离棠叮嘱。 萧珪茹低头一抹娇羞:“是,臣妾遵旨。” “朕还有事要办,下次再来看望爱妃,张公公!” 贺离棠叫人离开,白草堂到一旁悄悄小声和萧珪茹问了一个问题。 “若十月足月娘娘未能诞下皇子,不知娘娘准备如何应对?”他说。 刚才他仔细探了萧珪茹的脉,终于明白她之前一直抗拒着的是什么了。她的脉象果然有异,腹中胎儿应是只有五六个月的样子,哪能是怀了八个月的样子呢? 实则不足八月,也就是说在十个月怀胎足月后,萧珪茹绝对生不下来,除非服药引产,让胎儿提早出世。 那么问题就又来了,她为什么要谎称怀胎八个月?算算时辰,她怀上的时候,贺离棠那时候应该还在宜州。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肯定不是贺离棠的! 那么会是谁的? …… 白草堂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嘴角的笑意再也没有消退过。他刚才把脉的时候不露声色是强行克制,但现在贺离棠要走了,他也就不再掩饰什么了。 “如妃娘娘,胎儿总归是无错,可不要为让他提早出生就服药,对你和胎儿都不好。”白草堂特意嘱咐,这才跟着张公公身后离开,扬长而去。他虽然没有点破,但已经足以让萧珪茹明白。 一行人离开昭阳宫,绿湾这才过来,忙道萧珪茹身边叫道:“娘娘!” 萧珪茹抬手示意她住嘴,盯着白草堂他们离开的方向,眼里充满怨恨。 宫中。 “白草堂,”贺离棠道,“刚才在昭阳宫里,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白草堂问:“陛下是问把脉前还是把脉后?” “把脉之后,可有异常?” 白草堂呵呵就笑了,道:“让我先想一想。” 贺离棠皱眉:“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要想什么?” “臣怕说出来陛下会受不了。” “朕会受不了?你怕是想太多了!” 白草堂叹气:“可是还是事关重大,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陛下还是慎重才是。” 贺离棠更是狐疑,问:“究竟是何事?” “臣说了后陛下请一定不要激动。” “朕不激动。” “也定不要动怒。” “那要看你说的什么了,白草堂,你是神医,就算朕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能把朕从鬼门关拉回来!” “那么臣……”白草堂意味深长地笑道,“就开始说了。” …… 一番简单的阐述,贺离棠脸色变黑,转而又发青,总之很不好看。一介帝王,隐忍到发抖,这样子也是白草堂梦寐以求的乐趣了。 能看到贺离棠这样的反应,这辈子也算值了。 白草堂在心里叹气,也不枉费他花那么多心思想去探萧珪茹的脉,虽然今后恐怕要被萧珪茹骚扰一段时间,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出乎意料,贺离棠虽然脸色不好看,但却没有震怒出来,一句话也没有就这样站在这里,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草堂道:“没错,如妃腹中胎儿应当不会是陛下的。”他又强调了一遍,贺离棠的脸色更不好了。 贺离棠绝对是生气的,没有一个男人知道这种事情后还能保持平静。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就走,怒气汹汹,隔开老远还能感受到他身体里发出来的怒意。 白草堂追上去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贺离棠不说话,白草堂又问:“若如妃娘娘为掩盖此事提前两月服药引产,后果不堪设想。” 他终于有反应了,转过头问他:“有何后果?” 白草堂道:“引产对不足月的胎儿损伤极大,对母体亦有损伤,轻则胎儿体重不足容易夭折,重则天生痴傻身患绝症,总之不会是好事。” “那孩子不是朕的你敢确定?” “臣句句属实,陛下即便不信白草堂也当信我天下名医的名声!”白草堂说。 贺离棠拂袖:“那便让她生!” “可是陛下,”白草堂道,“毕竟不是你的骨肉,如果生下来,如妃和太师以这个孩子要挟……” “他们敢?” 白草堂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有用充分的说服力,因为事实就是事实,不容人辩驳。 贺离棠叹气:“好吧,你认为朕当怎么办?” “这事让臣拿主意,恐怕不妥。” “朕让你说,没什么不妥!” “那……”白草堂看了看周围,笑着道,“不知道宫里现在有谁能有这个能耐让宫妃怀孕的,在陛下外出空挡的时候?” 第九十章 各有心思 窗外的天风起云涌,莫道津上前关窗:“京城的天说变就变,看来又要加衣服了。” “陛下驾到——!” 一声冗长的吆喝,莫道津心里一惊,贺离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打一个招呼就过来了,除非发生了什么特别的。 还带了张公公,完整的陛下出行的阵仗,莫道津不敢怠慢,连忙到门外行君臣大礼。 “臣,莫道津,叩见陛下。” “平身。” 他没有说“免礼”,那就一定是出大事了,莫道津心头疑惑不已,站起身,看到贺离棠一脸阴郁的表情,心下更是觉得不好。 “陛下。”张公公叫了一声。 “你们先下去,朕有话要单独和莫统领说。” 张公公带着人工工整整的退下,关上门,贺离棠立即坐下,表情严肃地像要杀人。 “陛下怎么这时候来了?”莫道津问,“是有什么要事?” “是有要事,”贺离棠道,忽然呵斥,“莫道津,你可知罪?” 他这一声把莫道津问懵了:“什么知罪?我,我怎么了?” 贺离棠脸色阴郁:“你怎么了?你纵容属下扰乱宫闱,你敢问朕怎么了?” 他这样说得莫道津更是一头雾水:“我怎么纵容属下扰乱宫闱了?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贺离棠沉下一声:“如妃在朕前往宜州时受孕,能做此事的人只能是你手下禁军。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惊恐了:“如妃受孕,陛下的意思是……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贺离棠一个质问的眼神,他立即冷静下来,说道:“禁军绝不会做这种事。” 贺离棠道:“高祖皇帝设立禁军,因相信加入禁军的人选没有勒令必须净身,最终还是出了隐患。” “不会的,禁军都是经过严格选拔的人,每个人都有超越生死的经历,而且誓死效忠陛下,不会有人做这种事情的!”莫道津替他们辩解,“这件事若为真,我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件事太大了,如果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 “那你是说白草堂故意作梗了?”贺离棠道,忽然叹气,“朕也想过也许还有其他的可能,但是宫中戒备森严,如果不是禁军里的人,就只有她自己有意为之了。” 贺离棠痛苦的闭上眼,虽然说他对萧珪茹没有那种生死相依的结发夫妻之情,但总归也是他的妃子,让他自己亲口说出这样的事还是觉得不忍。 更是不愿承认。 莫道津感慨道:“天呐!” 贺离棠咳嗽一声:“朕还在想如何和太师交代此事。” “太师怕是护短。” “必然会护短,”贺离棠说,“故而朕也不知该如何办了。” 贺离棠疲倦地往椅子后背一躺,自他即位以来,莫道津还从未见他这样颓败过。 “陛下,”他道,“要不然先隐下此事,如果陛下怀疑禁军,我立即着手开始调查禁军里的每一个人,要真有和娘娘行苟且之事的贼子,我一定亲手将他斩首,将首级献给陛下!”“嗯,”贺离棠想了一会儿,“就照你说的,先不声张吧,那胎儿已经有六月,不是朕的皇儿但总归是太师的孙子。” 他此时这样说,不知道心里又在打着什么主意。莫道津问:“陛下打算利用这个孩子?” “朕要利用他做什么?” “萧太师近日在朝中风头日益渐盛,比当年玉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莫道津道,“哦不,是过分多了!” 莫道津负责禁军,其父莫大将军更是朝中武将之首,对朝廷里萧太师的动作和变化自然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了。近日来,萧太师又笼络了两州太守,拜在了自己门下为师,那个一直想升官的宜州太守杨子端也有要投入萧太师门下的动向。 这种拉帮结派的事情无论从哪种方面对宫里来说都是不好的,所以,此时萧珪茹在宫里还闹出这么一出,贺离棠十有八九是不会放过的。 可贺离棠不承认:“朕要利用一个尚未出世的孩童做什么?这件事事关皇家荣誉,务必严肃对待!” 他起身,莫道津道:“是,定不辱圣命!” 这些天贺离棠没有一天心绪平复过,萧珪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以前见到萧珪茹那温顺娴静的样子颇为心喜,但现在再见她这幅温婉模样只觉得厌恶。 他不能想象像萧珪茹这种一切都美好的女子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还是说她入宫前本有情郎,是萧太师为了取悦他而刻意送进宫中? 答案不得而知,她也已经入宫有些年月了,再追究往事也是无用。 “陛下。”萧珪茹走在宫道上和他打了个照面,由绿湾搀扶着,半蹲下算是行了礼。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强行押下气愤和厌恶的情绪,对她说:“爱妃有孕在身,无需多礼。”、 “谢陛下。” “昨日朕命白神医下几幅安胎的方子,他可给你送去?” 萧珪茹温婉地说:“臣妾收到了,有劳陛下挂念于心。” “爱妃见外了,那方子朕已让太医丞集结三位老太医一起看过,没有问题,爱妃可以放心服用。” 他这话说的巧妙,此而断绝了萧珪茹自己在方子里下药造成小产损伤的可能性。 萧珪茹再次躬身答:“臣妾谢过陛下。” “嗯。”贺离棠淡淡点头,越过她扬长而去,没有丝毫挽留。 绿湾在她身边说:“娘娘,陛下好像冷淡了些。” 萧珪茹的眼神变得精明起来,看着他走远的方向,不苟言笑道:“白草堂一定告诉他了。” 绿湾惊愕:“那娘娘不是危险了?可是,如果陛下知道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怎么又会像这样对娘娘什么都不做,好像一点事情也没有?” “那就是白草堂没有和他说全,绿湾,”萧珪茹命令道,“去请白草堂明日到昭阳宫来一趟,本宫有话要问他。” 这段时间萧珪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那天白草堂最后对她说得话藏了很多深层的意思,好像是种警告,又好像是提醒,以及想拿此事来和她交换什么利益。 如果白草堂心无旁骛,那时候大可将实情告诉贺离棠,以白草堂的医术,她不相信他把不出来这么明显的事情。 退一步说,就算白草堂有所顾虑当时没有立即明说,但他也不会那样戏弄般的对她说那些话,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是小事,白草堂虽然是神医,但不是训练有素的细作,应该没有那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 所以萧珪茹决定赌一把,也只能赌一把,白草堂是想从她这里得到利益,想用这件事做要挟来和她交易。 所以他不会和贺离棠说透,他会给自己留一条生路,从而这段时间贺离棠没有为难她。 那么,白草堂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 萧珪茹思忖良久,她叫绿湾约他明日前来,在此之前她得想好白草堂可能出的底牌。 事事想得具细,才是她这么些年在宫里立于不败之地的武器,这一次,她也一定不会落败! 日暮时分,云淡风轻。 冷宫内。 “曼曼,吃饭了,还在外边做什么?”玉可卿叫她道。 童曼曼这人敢爱敢恨,恨的时候不共戴天,爱得时候肝脑涂地,最近更加是黏玉可卿,让她都有点受不了了。 她回到屋来,一进门就抱住玉可卿说:“德妃娘娘,我觉得好奇怪,之前我是一刻都闲不住的,跟你住在一起后每天不能出冷宫,现在我也能坐在院子里一个下午了!” 她为这种事情欣喜若狂,玉可卿不是很能理解,招呼道:“吃饭吧。”、 简单的饭食,不及宫中妃子的标准,却也不差,总归来说贺离棠对她还是不错的。 童曼曼吃的津津有味,对玉可卿说:“德妃娘娘,今天再跟我讲讲宫外的故事呗?” “宫外的事你还想听呀?”玉可卿道,“都是劝人和离的事情,女孩子家听多了不好。” 童曼曼不认同了,叉腰道:“有什么不好?我还没嫁人呢!现在我听了,以后莫道津要是欺负我我也知道该怎样和他离婚!” 玉可卿连忙拿馒头塞住她的嘴:“你怎么能说出离婚这种话,还嫌我在外面被人骂的不够?” “他们骂你那是不懂得事理,低俗!” 玉可卿挑眉:“那你说莫道津也是低俗,不明事理了?” 童曼曼诧异:“莫道津也骂了娘娘?” 玉可卿回想了想,犹豫地说:“在还不知道我就是玉可卿的时候,可能骂过吧!” 童曼曼立即起身,信誓旦旦:“哼,德妃娘娘,等我出去后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你放心!” 玉可卿笑了:“曼曼,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有趣的人。” 童曼曼张大了眼睛,期待问:“真的吗?德妃娘娘,你是第一个说我有趣的人!” 玉可卿笑着道:“那他们都是怎么说你的?” “他们啊,说我鲁莽,任性,蛮横,刁蛮……总之没有一个好词,更别说有趣了。” 童曼曼如此坦诚,让玉可卿感慨她也已经过双十年纪却仍旧保持着的单纯,叹道:“曼曼,你当真不适合宫里啊!” 因为童曼曼单纯,所以之前才会一直被萧珪茹利用吧? 第九十一章 就像当年的自己 童曼曼不以为然,重新坐下说:“我哥也这么说的,但我从没听他的。” 玉可卿这会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有时候还是要听听你哥的话。” “嗯,好吧,”童曼曼说,“我就试着听一听吧?” 玉可卿欣慰一笑,但仍然不打算告诉她关于和离的事情,这点分寸她还是把握的好的。 “小姐,小姐!”小荷跑进来,欣喜地道,“莫统领来了!” “莫道津?”玉可卿疑问一声,“他来做什么?” 莫道津一脸沉重的进来,刚迈进腿就抬手准备推开童曼曼,而事实也是如此,童曼曼立即扑上去却被无情推倒在地。 “德妃娘娘,守在冷宫里的禁军已经换了一批,最近有些事情发生,陛下要我来告诉你他最近恐怕不会过来,请娘娘好生照顾自己。” “哦,”玉可卿很善解人意,也是不在意道,“我知道了,他本来就没必要过来,既然有事要处理就去处理吧。”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莫道津问。 玉可卿觉得可笑道:“难不成还和我有关?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有事与我有关?” 莫道津想了想,摇头说:“也不能说完全无关,只是,我认为你还是知道的为好。” “什么事?” “关于……”他刚想说出萧珪茹的那事情,转脸看到童曼曼翘首以盼的眼神,顿时止住了话头。 “娘娘可借一步说话?”莫道津问。 玉可卿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没关系,曼曼性子是直了点,但是个正直的人,你就说吧,没关系。” “可是,”莫道津还是为难,更加撑开手臂挡住随时都可能扑过来的童曼曼说,“这事是有关如妃娘娘。” “萧珪茹?”玉可卿惊讶道,“难道她小产了?” 除了小产以外,萧珪茹现在还能有什么事让贺离棠要单独处理还叫莫道津来给她传话的?虽然是死敌,可这个情况玉可卿还是对她起了同情,都是要做母亲的人,怎么都能够体会那种心情。 但莫道津答:“不不不,不是小产,你误会了,如妃娘娘腹中的胎儿好得很。” “不是小产?那她有什么事?”玉可卿不解。 “是……”莫道津犹犹豫豫,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玉可卿惊愣! 童曼曼惊愣! 连小荷在一旁也吓得不轻,后退一步没有注意到地上的砖瓦,给绊了一跤,跌坐到地上。 玉可卿惊呼:“什么?那孩子不是贺离棠的?” “嘘!”莫道津忙制止住她道,“你小声点,如妃是在陛下前往宜州期间受孕,根本就不可能是陛下的,这件事我还在暗中调查,你心中有数就好。” 罪受刺激的还是童曼曼,她曾经那么信任萧珪茹,觉得萧珪茹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你骗人!”童曼曼下手没有轻重,直接上前给莫道津甩去一个耳光,“萧姐姐不可能这样做!” 莫道津身手敏捷,童曼曼的巴掌是扇过来了,但他躲得也快,吼道:“怎么不可能!不懂就不要说话!” “我哪里不懂了?哦,一定是你莫家在朝廷里受了太师的气所以你找萧姐姐报复!” “童曼曼,你是傻子吗?她萧珪茹什么身份,我要泼脏水能污蔑到她?” “你!不管不管,就是你故意陷害萧姐姐的!德妃娘娘,你一定不要听这个混蛋乱说,他肯定是嫉妒,是想和萧家过不去!” “童曼曼,你别胡说!” 他们两人的争吵把玉可卿的神智一点点从震惊里拉回来,下意识道:“是不是贺离棠的孩子他自己会弄清楚,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贺离棠没有对萧珪茹恨到这种程度。卡Kа酷Ku尐裞網” 相反,如果换做是她,也许贺离棠会故意冤枉自己这样? 玉可卿一个恶寒,连忙起身:“我知道了,你回去告和贺离棠复命吧。” “娘娘,”莫道津这才不和童曼曼争执,对玉可卿的反应叹气,道了声,“可卿,我也是过来看你的,怎么说都是一起在军营里长大,你,照顾好自己,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我的期望。” 玉可卿看着他,沉默不语。 莫道津道:“你肚子里的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发生这种事谁也没有料到,要是萧珪茹知道了这一切恐怕会对你不利,陛下虽然不能过来,但我有空会常来看你的。” “谢谢你,莫道津。”玉可卿只能这样对他说。 莫道津点头,微微一笑,转身看到童曼曼还瞪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卡Kа酷Ku尐裞網 童曼曼在一边叫他说:“喂,莫道津,你别走那么快啊!我们的事情还没理清楚呢!” “你自个慢慢理去吧!” 再出门,哪里还有莫道津的身影? 童曼曼一张小嘴顿时撅起来了,看着外边的眼神充满了失落。 玉可卿笑了:“见到莫道津就吵,他走了又难过,你到底想叫他怎么样?” “我……”被戳破了心事,童曼曼一阵脸红,低下头说,“我哪有,我巴不得他再也不出现呢!” “哦?真的?” “嗯!” “那我就叫小荷去告诉莫道津,说你永远都不想要见到他,”玉可卿说着,唤道,“小荷!” 小荷立马过来:“小姐,我在呢!”、 “你去告诉莫道津,以后童府小姐不会再去找他了,也让他不要再出现,她……” “德妃娘娘!你欺负人!” 玉可卿吩咐小荷的话戛然而已,代替的是止不住的笑声。 “哈哈哈,曼曼,你就承认了吧!你心仪莫道津是整个京城上下都不争的事情了,有什么好害羞的?”玉可卿说,“只不过,你一见面就和他吵,这不是逼着他不喜欢你吗?” 她说着还叹气一声,想着道:“莫道津也是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亲了。”上下打量童曼曼,“可是谁有想要娶个天天和自己吵架的妻子回家呢?唉。” “德妃娘娘,”玉可卿的话引起了童曼曼深深的兴趣,她搀扶住她的胳膊,乖巧又谄媚地贴近说,“德妃娘娘,你在宫外那么久,就告诉我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妻子呗?” 玉可卿反问:“你不想学和离之法了?” “要和离,也要莫道津先娶了我吧?要是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娶我,我,我找谁和离去?” 童曼曼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还有点委屈。 玉可卿问:“你就没想过嫁其他人?天下男子何其多,好男人不止莫道津一个。” “可是我就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呀!德妃娘娘知道我喜欢他多久了吗?我算算……有十年了!” 童曼曼伸出双手,十分肯定地证明着自己的算术。 玉可卿一声噗嗤的笑:“十年前你还是个小丫头吧?” “可就是忘不掉莫道津啊!德妃娘娘,你就帮帮我吧!” 童曼曼这直爽又爱恨分明的性子很让她喜欢,玉可卿想着她刚才看门外的眼神,也觉得莫道津如果和她在一起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故而道:“行吧,但你得先答应我以后都不得再欺负莫道津了。” “我哪有欺负他!”童曼曼立即不服地说。 玉可卿看着她现在这幅模样,恍然间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觉得倒是和过去的自己有些像了。在以前,她和贺离棠之间不也差不多是这样吗?她是将门之后,性子难免火爆了点,见到贺离棠就像调皮得逗他,从而引发一场又一场的争辩。 而贺离棠与莫道津不同的是,贺离棠一直是温温吞吞,无论她怎么吵怎么闹总是让着她,直到她满意了为止。 虽然没有童曼曼这样恶劣,但自己不也是这样对贺离棠吗? 玉可卿恍然大悟,所以那些年当萧珪茹进宫后贺离棠会一点点远离自己,被萧珪茹被拉过去与自己交恶。 这其中必然有自己应该深刻检讨的原因啊! 她悔恨不已,如果那些年自己有而今这般沉稳,这般淡定从容,她定会和贺离棠举案齐眉,做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你一定要改掉这个争强好胜的性子,”玉可卿语重心长的对童曼曼道,但又立马否认,“不对,好胜本无错,只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更应该宽容,就算是输给他也没什么……你,懂吗?” 她看童曼曼一脸懵懂的样子,眼睛里还有一些不认同。玉可卿有些心塞,告诉她说:“我虽然没比你年长几岁,但我嫁人的时间比你早多了,听我的不会错,我还不至于去害你和莫道津。” “可谁都知道你和莫道津关系很好,”童曼曼委屈地道,“万一你是帮莫道津,让他彻底讨厌我呢?” “你个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我玉可卿是那种人吗?”玉可卿恨铁不成钢,“不就是让你向莫道津低头,有这么难?” 童曼曼认真地想了很久,终于还是点头。 玉可卿又一拳头朝她脑门捶下去。 “气死我了,不帮你了,还是我儿子要紧,你和莫道津爱怎么的就怎么滴吧!”恼怒上床,但心中掠过一丝冰冷。玉可卿叹息,这个童曼曼不低头的样子,也真是和当年的自己很相似啊! “唉!”一声轻叹,转瞬即逝。 第九十二章 早做筹谋 昭阳宫内。 “如妃娘娘。”白草堂作揖,如约来到萧珪茹这。 萧珪茹坐在榻上:“白神医无需多礼。” 白草堂起身,绿湾已经给他安排一张椅子。身旁的宫人尽数退去,只留下绿湾,萧珪茹道:“白神医医术冠绝天下,是聪明人,本宫不与你兜圈子。” 白草堂安静地听着,萧珪茹道:“那日你与本宫说的话,本宫记住了,你想要什么?” 一抹淡淡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白草堂故意不解地问:“娘娘说的是什么?” “你明白。” “我不明白。” 萧珪茹沉沉的呼吸一声,细长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打在梨花木的茶几上。 “本宫有孕几个月了,你不清楚?” 白草堂没有回话,萧珪茹又道:“还是你天下神医把不出胎儿的月份,在这里和本宫绕圈子?” “不敢,”白草堂立即道,低下头说,“娘娘可不就是怀胎八月?” “八月?” 萧珪茹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难道你真没把出来?” 白草堂反问:“娘娘想叫我把出几个月来?” 这样的回答白草堂昨夜里想过很久,这件事毕竟事大,贺离棠也不愿意声张,他现在暂时偃旗息鼓,按兵不动,他要是过早的向萧珪茹阐明这一切恐怕会影响到那位陛下。 可是他并不想就这样完完全全的帮助贺离棠。 白草堂想到这里又笑了,对萧珪茹道:“娘娘可以放心,那日我告诉陛下的就是八个月,娘娘只要在满十个月后将胎儿生下来就是了。” 他这样的回答又让萧珪茹一愣,进宫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不透人心。 完全猜不透白草堂究竟是怎么想的。 白草堂道:“娘娘宅心仁厚,又对我坦诚相待,不遮不掩,我很感动,所以我也不瞒如妃娘娘了,那日我给娘娘诊脉的确诊出娘娘腹中胎儿不足八月。” 他又道:“但这事与我有何关系?我不过是云游四方的一介草民,陛下是关心娘娘才叫我来京城太医院就职,等娘娘诞下皇子后我就会离开,我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这样的回答再一次让萧珪茹惊愣,就刚才这样一下的功夫,她已经被白草堂惊愣了三次。 “所以,你想怎么做?你什么都不要?” 白草堂再一次笑了,摇头说:“也不是。” “那你要什么?只要本宫能给的都会给你!” 白草堂看了眼昭阳宫内四壁的景象,道:“我想要娘娘的故事。” “故事?”萧珪茹不解。 白草堂道:“如妃娘娘冠绝天下,要什么有什么,我想知道娘娘怀上这个孩子的故事,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娘娘这样取舍,背离深宫,定有缘由。” 啪! 萧珪茹拍桌:“白草堂,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息怒,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平日里给人看病外也就听听故事,我喜欢听别人的故事,这样我觉得这个世界非常精彩,而娘娘的这个故事我更加是好奇,陛下是一国之君,要什么有什么,娘娘的娘家太师府也是权冠大贺,萧太师位极人臣,我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样的男子能入得了如妃娘娘的眼,让娘娘如此倾心,竟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他受孕,并留在这个冰冷的深宫。卡Kа酷Ku尐裞網” “冰冷的深宫,”萧珪茹冷笑几声,“你说的不错,这深宫里冰冷得很,待久了会让你觉得仿佛已经不是人,没有一点人间的烟火气。” “娘娘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当然不食人间烟火。” “你这样奉承本宫只会让本宫反感,本宫劝你住嘴。” “好的。” 昭阳宫里归于宁静,好一会儿,萧珪茹才又道:“本宫可以给你故事。” 白草堂眉头有些触动,但萧珪茹又说:“但本宫如何信你?” “这么多天陛下没有来为难昭阳宫便是最好的证明,我为了娘娘,并没有告诉陛下实情。” “那你可犯了欺君之罪。” “那谨遵娘娘懿旨,我这就去向陛下道出实情,今早陛下遣莫统领来叫我去御书房请脉,我告诉了莫统领与娘娘有约在先,已经忤逆了圣意。” 自进昭阳宫后,白草堂都是这样云淡风轻,说话不卑不亢但却饱含深意。 刚才这一句萧珪茹是听明白了,贺离棠早就知道他现在在她的宫殿里,如果她起杀心或者是有意为难白草堂不让他出昭阳宫,时间一长必然会引起贺离棠的怀疑,到时候一切就都自行暴露了。 “白神医可真会为自己找后路。卡Kа酷Ku尐裞網” “但求自保罢了。” 萧珪茹叹气,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道:“本宫姑且信你,你也是颗七窍玲珑心,如果想害本宫,本宫早就没有还手之力,不过你得再立誓,听完本宫的故事后要牢牢封住你的嘴,你也该清楚本宫的身份!” 白草堂见目的达成,朝她轻松愉悦的笑道:“当然,我一定只字不提,静心伺候娘娘至临盆,之后远离京城,非陛下召见不再进京。” 萧珪茹点头,扬手示意绿湾也退下。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白草堂和她两个人,白草堂说:“娘娘,现在恐怕于理不合。” 萧珪茹笑话他道:“白神医先前怎么不说于礼不合了?你也知道本宫受孕不足八月,不早就于礼不合?” 白草堂低头沉默不说话,萧珪茹脸上凌厉的线条忽然温柔下来,像思念情郎的少女,带着爱慕和思念。 “他不是宫里人,”萧珪茹开始说,“但能在宫里来去自如。” …… 御书房内,贺离棠被一堆奏折弄得焦头烂额。 “太师,太师,又是太师!” 贺离棠随意扔出几本,里面都是为太师说话,支持太师立场做官员调动的折子。 “这天大究竟是朕的还是太师的?所提携的人不是太师的学生就是和太师称兄道弟,他们萧家想反了不成?” 莫道津站在一边还默默地递过去另一份:“这是太师参玉将军的折子,说嘉塘关反应玉将军没能忠于职守,应当削去将军头衔,以正视听。” 砰! 贺离棠气得把折子夺过来狠狠扔到一边,撞到了那边摆放的花瓶,碎了一地。 “正什么视听?他先把自己的女儿管好吧!”贺离棠暴怒,“还有一个伙夫能怎样不忠值守?他是不做饭还是饭做得的不好吃?都什么乌七八糟的名堂!” 那张折子里萧太师把玉子通贬得一无是处,莫道津在初看时也是气愤,但现在看到贺离棠这个态度,心里忽然觉得可能会是一件好事。 他道:“陛下,萧太师与玉将军素来不和,这朝中互相贬低的事情,并不少见。” “所以你是在说玉子通是被陷害的了?被谁?萧太师?” 莫道津立即闭嘴,拿不定贺离棠态度的时候,往往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让他这么一说,贺离棠的脾气稍微缓和了下来,平静问:“莫大将军那对此事什么看法?军营里的事情,他听到的是什么?”、 莫道津答:“家父什么也没有听到。” “什么都没有?”贺离棠狐疑,“那太师这份折子从何而来?” 莫道津说:“可能是宜州府?嘉塘关不同军部编制,当地太守也付有管理职责,所以……会不会是杨子端?将这事禀报上来,落到太师的手里。” “杨子端?”贺离棠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里面盘算着的东西无人能知。 一会儿。 “杨子端想要调入京城的事情目前情况怎么样?吏部批了没有?” 莫道津答:“还没有,吏部尚书就算批了也要上奏到陛下这里。” 贺离棠却是摇头:“非重要官吏太师便可做主,看来是朕此前对太师放权太多了。” 他一声叹气,吩咐莫道津道:“去告诉吏部,杨子端想要的那个官位有人了,吏部若敢批了,以欺君之罪,斩立决!” 这些天贺离棠忙忙碌碌,过了些天,莫道津前来回报道:“有消息了!” 贺离棠立马起身道:“念!” 这些天贺离棠让他去探洛祠旋在宜州的消息,看洛祠旋这段时间究竟做了哪些事。 莫道津拆开加急信件,一字一字念:“六月处理和离案三起……” “等等等……!”贺离棠一听到他说‘和离’两个字就头疼,“跳过这个,后面。” 莫道津翻到下面一张纸,再念:“七月受理百姓纠纷十五起,为民请命三起,与太守起争执两次,八月与百姓同乐,下农田三日,为两年前被冤枉入狱的张郎平凡,百姓人人称赞……” “好了,”念到这里,贺离棠让他停下,“不用再念了,杨子端想要的那个位置让他来坐。” “啊?”莫道津惊诧。 “啊什么?” “这,洛祠旋为官年限尚短,就从知县调入京城,会不会……” “朕用人唯贤,前皇有人九岁拜相,洛祠旋做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又怎么了?”贺离棠问。 “我怕洛大人遭到排挤,恐怕日子不会好过。” 贺离棠道:“朕要他来京城做官,不是让他来过好日子 第九十三章 试探太师 贺离棠道:“在杨子端手下他也不会有什么成就,就让他来京城吧,也灭了杨子端那不端正的心思。” “是。”莫道津点头,虽然也认为杨子端不是什么正直的清官,但还是同情他,惹恼了贺离棠,这位太守今后的日子恐怕也要不好过了。 至少升官无望了吧! 莫道津刚要离开,贺离棠又叫住他。 “等等,”他说,“再请萧太师来一趟。” 莫道津照办,很快,在浩渺的宫城里,一个鬓角些微花白但面容严肃,眼神炯炯的威严人物出现在了御书房外。 萧太师如鹰钩般的眼神锐利地看着一切,仿佛在算计每一个人,又好像对所有人都不满。 “太师,陛下请您进去。”张公公出门道。 “嗯。”萧太师沉沉地应一声,一拂袖,弹平衣服上的褶皱,大步跨门进去。 贺离棠一直坐在里边等候,萧太师现在朝中如日中天,杨子端想升官走得就是萧太师的举荐,他换了洛祠旋可形式上总还是得过问一边太师的意见。 “太师无需多礼,请坐。” 萧太师点头,坐到了一边,贺离棠道:“太师递的折子朕阅了,关于朝廷那几个四名官员的任命,朕想听太师的意见。” “臣已将理由巨细于奏折。” “此乃太师全番肺腑之言?” “然也。” “可朕不认同,”贺离棠道,拿起他的折子,念道,“太师上奏的调令里有一个叫杨子端的,是宜州太守,为官十数载,清廉正直,百姓爱戴,所以请调京城。卡Kа酷Ku尐裞網” 萧太师道:“不错,杨子端是近些年里朝中难得的治管贤才,足矣胜任。” 贺离棠的嘴角立即浮现一抹冷笑:“但朕怎么听闻他是太师的学生?” “臣惜人才,杨子端有经世之才,故而收入门下,愿倾囊相授。” “经世之才,哼,”贺离棠冷笑,不屑道,“杨子端若都能算我大贺经世之才,我大贺也就没有人才了!” 萧太师的眼角瞬间凛冽起来,看着贺离棠不语,等他继续说道:“太师有所不知,朕前段时日曾微服私访,去的就是宜州,杨子端是什么样的人物,朕清楚得很!” 他又道:“虽没有欺压百姓,去也非良善,行为不端,胆小怕事,百姓又哭不甘愿,乡绅恶霸横行乡里,闹出瘟疫避之不及,还想掩下此事期瞒朝廷,如果不是朕当时就在那里,携神医白草堂及时诊治,那几个村落几百条人命就都要命丧家中,这就是我大贺的经世之才?” 萧太师全程没有说一句话,贺离棠也不知道他怎样想的,问他道:“太师有何异议?” “陛下都已经去过宜州亲自查探,自然比臣知道的更多。” 贺离棠笑了一下,说:“所以朕没有批复太师的折子,杨子端这人不可用,但太师既然认为此人有才,也许在为官为政里也有他的过人之处,所以像这等能人,还是让他留在宜州吧。” “陛下,圣明。” 出乎贺离棠意料,没想到萧太师答应的这么爽快,更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在这件事上与他争辩,就好像他从来不认识杨子端这个人一样! 但莫道津的消息不会有错,杨子端的确是拜入了他的门下,而他竟然会看着自己的门生失去升官的机会? 这一刻,贺离棠仿佛看不懂他了。 萧太师的五官凌厉,看上去便是一副凶相,过去还没有这么强烈的认知,现在再仔细打量,发现太师的长相真是很不讨喜到底。 一刹那间,他又想起了萧珪茹,一想到她挺着大肚子但不是自己的孩子,贺离棠的心就泣血。 问:“太师最近与如妃可有走动?” “回陛下,臣不便常来宫中探望,自那次后没有在与如妃娘娘走动。” “太师定要多看管她,朕国事繁忙,不能常去看她,作为娘家人,太师也得多上心才是。” “臣谨遵圣旨。” 不痛不痒的谈话终于结束,贺离棠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是萧太师过于圆滑让他看不出真假,还是对这位太师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贺离棠不知道了,只觉得头疼。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莫道津走进来,对贺离棠道:“对洛大人的调令已经下发了,真的要这么急吗?” 贺离棠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是玉可卿的身影,道:“他和卿儿交好,能早一点来京城,她会更开心吧!” 莫道津稍微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沉默了。 “她在京城已经没有家人,就让这些在宜州认识的朋友多陪陪她吧!” 贺离棠叹气,莫道津问:“陛下提携洛大人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嗯?” “我是说,调洛祠旋进京,仅仅因为他和德妃娘娘是朋友?” 贺离棠道:“他能算是卿儿的老师,本身也是有本事,调入京城也是才德相配,现在朝政动荡,有她信任的人在,朕也可多安心一分吧!” 莫道津哑然,也更是惊叹。卡Kа酷Ku尐裞網才多久以前,这位陛下是断然不信玉家全家的,对玉可卿那是极度不信任,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完全相信了玉可卿,这观念的转变彻底的令人惊叹! 以前贺离棠是绝对不会相信玉可卿身边出现的任何人,绝对不会! “你变了。”莫道津忍不住道。 “何来此言?” “感觉又成了当初认识的你,德妃娘娘也不容易,要是听到你刚才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莫道津,你又僭越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你说过我们之间不仅仅是君臣之礼,”莫道津道,“难道你真想做孤家寡人?” 贺离棠毫无帝王架势的靠到椅背上,叹气:“朕若是要做孤家寡人,也只能是你们逼的。” “我们可没有逼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莫道津答道,“不过这也很难说,如果当年玉将军对你没那么严苛,也许就不会有人能挑拨的动你和玉家的关系了,但话又说回来,那些年传玉家通敌的妖风会是谁传出来的?” 莫道津很是疑惑:“年岁有点久了,不好查,这事情恐怕要成无头冤案了。”、 贺离棠也忧心这一点,同样不得不承认莫道津说的很对:“是啊,当年朕听到这件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边防大事不容一点马虎,所以不论如何都是会怀疑玉子通。” 莫道津问:“陛下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太师?” 贺离棠不答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说:“朕看不像,太师一族虽然现在如日中天,但在玉家叱咤朝野的时候,并不一定能料到朕就会扶持萧家,朕扶萧家起来是偶然,如果当时选的是其他人呢?萧太师做这些事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萧太师阴鸷的表情继而浮现眼前,贺离棠又道:“以太师的性子,也绝不会容忍自己为他人做嫁衣,所以,应当不会是他。” 二人的谈话陷入了尴尬,这个话题太无解也太深奥了,不是他们现在就能说透的。 贺离棠咳嗽两声,岔开话头问:“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莫大将军找出军部里潜藏的奸细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大贺几十万人马,要全盘核对太费时间了!”莫道津大声感叹,“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另外找路子吧?” “什么路子?” “你还记得嘉塘关里那个细作吗?” “记得,怎么?” “他被人救走了,根据宜州各个出口的消息,那人和同伙一定还没有离开宜州,不如还是先把视线放在那边吧!” 莫道津这样建议,贺离棠觉得可行,道:“按你的想法去办吧,朕信你。” “是,”莫道津答说,“还有德妃娘娘。” 贺离棠皱眉:“她又怎么了?” “快到她母亲的祭日,她想去拜祭。” 玉可卿的生母在好几年前就去世了,她当时离开京城的匆忙,也没有去打声招呼,在宜州三年也不敢回来,所以心里一直有遗憾。 今年的天又逐渐转阴凉,还带着连绵的小雨,更是有一番冷彻之意。 玉可卿的肚子越来越大,她虽然想去拜祭母亲,但看着这个肚子,觉得贺离棠应该是不会让她去的。 而她自己也有些顾虑,毕竟已经这么大了,走路什么也没有那么顺畅方便,她真的能挺着肚子爬上山去给娘磕头么? “唉!”想到这里,一声长长的叹气,看来今年又不能去了。 轰隆! 天上打雷,一声巨响,小荷赶紧关窗,在屋内叫她:“小姐,你快进屋吧!” 玉可卿没有停留,赶紧进屋,又是一声炸雷,吓得她和小荷都是一个哆嗦! 童曼曼早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不出来,看来她平时咋咋呼呼也是个怕打雷的主。玉可卿道:“小荷,你去看看曼曼。” “小姐?” “去吧。” 她在宜州一个人惯了,才不是这样娇气的大小姐,不过打雷而已,她还没放在心上。小荷依照她的吩咐出门,玉可卿继续坐在窗边叹气,虽然窗户已经被关的严严实实,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第九十四章 冷宫里出现了刺客 忽然。卡Kа酷Ku尐裞網 咚咚。 门外响起奇怪的声音,说是敲门,但又有点撬门的意思。而且声音沉默,绝不是小荷回来。 玉可卿疑惑,却也没有多虑。 轰! 咔嚓! 一道闪电滑下,伴随着雷声,将玉可卿的视线彻底夺走! 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黑影,不是小荷,玉可卿全然没有看见,直到闪电消失她才转身,但就这一个刹那,那个黑影已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站在她面前沉默不语。 这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看他的着装玉可卿就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刺客,这两个字她都不屑于说! 这个黑衣人看到玉可卿明显是惊讶的,全身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充分说明了一切。他诧异,惊恐,甚至是无助,眼神奇怪地看着她,又震撼得一动不动。 他这样的反应让玉可卿产生了一个认识。 “你认识我?”玉可卿问。 黑影连忙回过神,侧身一把擒住玉可卿,但昏暗里碰到她鼓起来的肚子,一下子又是惊到了,忙松开了她的手。 玉可卿得以逃脱,连忙跑到一边和他隔开很远,转身到门外,向童曼曼的屋子尖叫:“有刺客!小荷,曼曼,你们快出来!” 随着她的喊声,不仅是小荷和童曼曼,还有暗中藏起来的禁军也纷纷现身,冲进屋里要去捉拿黑衣人。 黑衣人见情势不妙,赶紧夺窗逃跑,禁军各个身手敏捷,拉住了他的衣角,但黑衣人更加敏捷,早在被拉住的前一刻就已经夺窗而逃,禁军手里只扯下他衣角的一块布。卡Kа酷Ku尐裞網 禁军跑到玉可卿面前,下跪行礼道:“末将护卫不周,让娘娘受惊了!” 玉可卿摸着大肚子,还没从刚才的惊慌里缓过神来,对他们说:“没事。” 对刚才那人,玉可卿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总感觉好像是认识,可又想不起来。而且那人蒙着面,即便她想起来也不敢确定,心中沉闷,一声叹气,不了了之。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荷忙道,上上下下仔细看她,见她安然无恙,才松口气。 “我没事,小荷,他什么也没做。”玉可卿十分惊恐,看着小荷眼泪都快流出来。 “小姐?” “他看到了我的肚子,”玉可卿惶恐地说,“保不住了,这件事保不住了!” 宫里出现刺客这不稀奇,这些年里年年都有人来刺杀贺离棠,像上次萧珪茹嚷着要搜冷宫也是用的这个理由。 玉可卿真正害怕的是她怀孕的事情让外人知道,她已经被禁锢在冷宫里,又怎么会怀孕?按时间来算,贺离棠那时候是在宜州,若她一直在冷宫内,又怎么会受孕? 玉可卿害怕得浑身哆嗦,她不能确定那个刺客是谁,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这里是冷宫,而他又会不会向外说出这件事? 玉可卿一阵无力,腿脚发软就这样倒了下去。 “小姐!” 她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总之她没有昏,可却和昏过去没有差别,眼神空洞的看着上方,身边所有人的声音都听不见…… 门外,小荷他们焦急等候。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突发状况,禁军里的人赶紧去请了白草堂来,此时正在屋里给她施针。 说不会来了的贺离棠也到了,刚踏进院子,就听见张公公道:“陛下驾到!” 所有人行礼,贺离棠根本无心理睬,径直推门而入。 门内,白草堂正要解玉可卿的衣扣。 “大胆!” 贺离棠怒斥,过去打开白草堂的手腕,怒视着他。 白草堂收回手,也不怒,道:“要想母子平安,陛下还是出去为好。” “你刚才要做什么?” “施针啊,不褪去衣裳怎么施?” “走开。” 贺离棠命令他让地方出来,他到玉可卿身后将她的外衣脱去。 “只准扎这里。” “……” 白草堂还是照办了,玉可卿只是惊吓过度,本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对贺离棠无礼的要求他也就忍了。 “她怎么样?” 贺离棠这才问到玉可卿的情况,白草堂笑着说:“没有大碍,只是听说,遇到刺客了。” “刺客?” “宫里有刺客好像也就近些年的事情吧,先帝在位时虽然也有刺客出现在宫里的时候,但远没有这么频繁。” “你好像活了很久似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啊,比陛下年长就是。” 白草堂施完针,将玉可卿扶住,因为他在她身前身后都扎了,所以不能躺下,只能这样坐在这里。 “刺客做了什么?可有伤到她?”贺离棠问,忧心忡忡。 “应该没有,她没有受伤,肚子里的胎儿迹象也很平稳,”白草堂忽然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就不知道来冷宫的那人是谁了。” 贺离棠陷入沉思,吟道:“朕也想过此事,有人能频繁出入宫中,实在是莫家失职啊!” 一声叹气。 “恐怕和莫统领无关吧,陛下?”白草堂说,“我倒是觉得这人是陛下的熟人,有狼子野心也不一定。” “哦?”贺离棠问,“你知道是谁?” 白草堂却摇头:“我不知道,我一定不认识。” “朕当你没说。” “可我怎么就觉得,嗯……”他对着玉可卿来回左右打量了很久,说,“说不定是如妃的姘夫呢?” “!” 贺离棠只是震惊,眉心紧蹙,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白草堂。 白草堂忙摇手,向他解释说:“陛下不要误会,我只是前段时间被如妃娘娘召见,听了个故事而已。” 他遗憾叹息,本来那个故事他打算独享的,毕竟这么好的剧本提前知道了,他当然要好好看这出戏了。可没想到这出戏竟然还扯进了玉可卿,那关于如妃讲的那个故事,他就不能完全的袖手旁观了。 贺离棠对他的话表示疑惑:“如妃给你讲故事?” 白草堂点头道:“难道陛下不想知道如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么?” “她告诉你了?” 贺离棠不可思议! “说,那是谁的?” 他的掌力很大,捏着白草堂的肩头,能听到骨头交错的一声。 “陛下再用力我这胳膊就要脱臼了。”白草堂道。 贺离棠这才稍稍松力,但依旧质问:“说!那个孩子是谁的!” “我不知道。” “你在逗朕?” “岂敢,”白草堂低头,向他行礼解释说,“如妃娘娘是告诉了我一个故事,可故事里并没有明确提到那个姘夫是谁,只是隐约间我觉得这次来冷宫里的刺客就是那位而已。” “何凭何据?” “陛下要不要听那个故事?” “讲!” 白草堂清了清嗓子,萧珪茹和他讲的那个故事就挑轻避重,他再重复给贺离棠听挑出来的内容就更轻了,他道:“如妃娘娘的确有一个陛下以外的相好,然后不是宫里人,可是非常有本事。” “嗯?” “可以在宫里来去自如,”白草堂说,指着他道,“别这样看我,如妃娘娘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进来的,但那件事源自于一个春天的相遇……” 话说一年春天,萧珪茹在宫里散步。她平日里素喜欢讲排场,当时还只是贵人,却总拉着几十号人马跟在后面,浩浩汤汤,做派比皇后过之无不及! 可是那天,她偏就只带了绿湾一个人,她刚沐浴完,一个人来到花园里清净,少了往日的热闹喧嚣,觉得倒也不错。 就在那一天,她和那个人相遇了,萧珪茹看着眼前出现的陌生男子,怒斥道:“大胆!何人竟敢擅闯宫廷,见到本宫还不下跪?” 那男子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跪在她面前,脸上邪魅一笑,然后将她拉入怀中,轻薄了她。 “哪里来的登徒子,在对本宫无礼本宫就叫人来挖了你的眼睛,砍了你的双手!”萧珪茹愤愤不已,一直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男子的束缚。 “娘娘!”绿湾在一旁吓得尖叫,但那天她们去的花园很僻静,平日里就很少有人来往,之前也是萧珪茹一时兴起想来这里看看野生的花草树木,这一下可真让绿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男子说:“那你就叫人吧,生得国色天香,身娇体软,是男人都会忍不住想要亲近,不愧是宫里的娘娘。” “你!” 萧珪茹为他轻薄的话羞得脸红,可她再怎么动也无济于事,反而让这个男子拿捏得紧紧得,最后还是绿湾跑出去叫人,男子的大手在她身周游离畅快后才收手,一转头,趁她不注意时还轻轻吻了下她的嘴唇。 “娘娘的味道我记住了,这个世上不会再有比我更爱你的人。”男子说,立即闪身从花园里离开,轻功出神入化,很快就看不见踪迹。 萧珪茹怔在这里,还没有从刚才这些事中缓过神来。 “鬼,鬼怪?”萧珪茹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一切惊诧不已。 刚才那个轻薄她的男子就好像凭空出现的妖精,在与她诉说情话一番挑逗后就消失不见。哪怕她知道世上有轻功这种东西,可是那男子高挑伟岸的身形,沉稳动听的嗓子,还有那身周散发出的男性独有的气息无一不是在告诉她,那是一个及其优秀的男人。 第九十五章 萧珪茹孩子他爹现身 就这样她认识了这个陌生的男子,此后男子经常来到宫城,正值贺离棠离宫在外,萧珪茹深宫寂寞,渐渐的二人就生了情愫。 接下来的事情水到渠成,萧珪茹就这样与男子做了有违宫闱的事情,甚至在贺离棠不在京城之际还怀上了这个男人的孩子。 “但如妃娘娘具体是为什么如此爱慕这名男子,我就不知道。”白草堂道,算是结束了这个简短又不寻常的故事。 其实故事本来没这么短,白草堂为了节省时间所以只挑了重点。当然,更重要的是最实际的重点他也没有听到,比如,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能够自由进出宫城,如果不是武学上的旷世奇才,恐怕就是有什么重要身份的人吧? 贺离棠一直保持着沉默,心情十分复杂。桌上的香烛快要燃尽了,白草堂道:“陛下请扶住她,时辰到了,我要撤针。” “嗯。”他点头,依照白草堂的意思做。 很快,玉可卿在二人的帮助下平躺下去,她双眼紧闭,眉头间却仍是化不开的哀愁。 白草堂说:“陛下,听小荷姑娘说,她是因为担心怀孕的事情被人知晓,所以心忧成疾,刚才如妃娘娘的那个故事希望陛下细细琢磨,什么样的刺客会到冷宫里行刺?怕只有对冷宫有利害关系,才会前来一探究竟吧!” “有劳白神医。”贺离棠道。 “无恙。”白草堂说。 送走他,外边等了一大片人,贺离棠吩咐张公公道:“你先带人离开,朕在这再留一会儿。” 张公公说:“可是陛下,您身边总得跟这个人才是,也好有人吩咐。卡Kа酷Ku尐裞網” “无碍,你退下吧。” 张公公这才躬身道:“是。” 禁军也让莫道津遣散,他走到前边,对贺离棠道:“今天的事恐怕要闹大了,这么大阵仗想不让人知道都不行。” 贺离棠沉重地呼出一声,莫道津又说:“如果如妃娘娘问起可卿的肚子,她不知道你离宫的事情,可卿受孕的时间和她相仿,她……” 那不就成了玉可卿不守宫规,甚至不守妇道了吗? 莫道津十分担忧,想来玉可卿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急得都病倒了。贺离棠出宫的事情是绝对的机密,在朝堂上还叫童家少爷童颯安易容顶替,所以所有人都认为这段时间贺离棠就在宫里,哪也没去。 并且,玉可卿逃宫的事情也是机密,除了他们几个之外根本没人知道,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玉可卿在冷宫里的这个孩子是谁的? 一旦贺离棠被揭露那时候不在宫里,玉可卿就算是完了,她肚子里真正的皇家子嗣就会被说成是野种,而要洗清这个冤屈的话就只能揭露出她也离开宫廷的事实。 但哪一个都是贺离棠,乃至玉可卿不希望出现的,他们两个都曾出宫的消息一定要严密的掩藏下来。 那么,唯一能摆脱这场危机的理由,只能是贺离棠咬定那段时间他在宫里,就是他兴起不顾三年前的圣旨去冷宫里宠幸了玉可卿,而至于为什么内务府没有记录,那当然是因为咱们的陛下耍流氓了! 只能是这样了! 但显然,贺离棠对这个理由也是不满意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劝他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如妃怀的不是你的孩子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自己肯定也清楚我们知道了,那她知道可卿也怀了孕就一定不会放过她!到时候真亦假,假亦真,可卿和她的处境就会完全对调,你怎么去和群臣解释?” 莫道津更加补充说:“如果把所有的实情都说出去,那天下人又要你治可卿藐视宫威擅自离宫的罪行怎么办?我用性命保证,到那时候她一定会自尽的,而且是和孩子一起自尽!” 贺离棠闭眼,烦闷地说:“你闭嘴。”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看来也是被难住,很无奈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莫道津再道一声,如他所愿的闭上了嘴,再也没说一个字。 贺离棠转身进门,将门闩插上,这才松开口气。房间里玉可卿还躺在床上闭眼不醒,贺离棠叹息:“朕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问她,也是问自己:“朕该如何为好?”自古最怕后院失火,他而今深刻体会到了这层深意。他这场火是起来了,起大了,大到稍有差池就是一尸两命! 而且是他最在意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唯一的还未出世的孩子。 “是该好好筹划才是,”贺离棠道,伸手抚开她额前散落的额发,“萧家若真是陷害你的罪魁祸首,朕决不轻饶,在朕没有做最后一步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就算是为了到时候骂朕,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和我们的皇儿。” 房中归于宁静,一片安详。 宫门不远处,一小队商队缓缓而来。守门的士兵立即拦下问:“什么人!” 秦述恭敬地拱手,对二人说:“小的是奉旨来宫中送货的商人,这是通行文书。” 秦述双手捧出文书递给两位守门士兵,士兵看了看,点头说:“是太师府的印记,进去吧!别瞎逛!” “是是。”秦述连声道是,吆喝着商队赶紧赶车进去。 他从宜州离开就直奔京城,已经在这里待了有段日子了。他行商四处,京城里自然也有他的商号和势力,拿到一两张宫廷里的单子,这很简单。 他的商队进了宫门,里面浩瀚威严的一座座宫殿伫立,让人心生敬畏。 可他却没有这种初次入宫的敬畏心,因为这里,他来过太多遍了。 “你们将货送去内务府。”秦述命令道,这些人全都默不作声,但都自觉地按照他的指令行事,毫不过问他的打算。 秦述很轻松地离开商队,一个人潜入到皇宫深处。他手持太师府的通行文书,在宫里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畏手畏脚,害怕被人发现。他明目张胆,正正当单的走在宫廷里的大道上,只要不碰上贺离棠,他谁也不怕! 他这次来大贺皇宫里面是因为前不久他发现的那件有趣的事情,那个他在宜州见过的那个在贺离棠身边的和离讼师,竟然会出现在冷宫里! 还挺着大肚子! 这岂不是天大的惊喜? 秦述想着就笑了,那天他穿夜行衣去冷宫刺探情况,因为萧珪茹说冷宫里有个有趣的人,而且三年贺离棠封锁冷宫,给人的感觉也很微妙,所以他就来好奇的看一看,结果没想到…… “太惊喜了,讼师姑娘,”秦述自言道,“你怎么会在在这里,难道冷宫关了曾经大贺皇帝盛宠妃子的事是假的?其实是他金屋藏娇的手段?” 他想到这里更加乐了:“要是这样,大贺江山,指日可待!哈哈哈——” 一串不重不轻的笑声,绵延而去。 昭阳宫内。 “小美人,今日可想我?” 他大步跨入萧珪茹的卧房,那个与她姘和的人正是他。见秦述来,萧珪茹非常高兴,忙起身相迎,吩咐绿湾出去道:“去,那些新鲜瓜果来。” 她支开了绿湾,这才一下抱住秦述的脖子,但肚子已经太大,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亲昵。 秦述看着她的孕肚,轻柔地问:“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嗯,太医说好得不得了,是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秦述笑话她说:“还没生出来就知道他胖了?” 萧珪茹不满地撅起嘴唇,娇嗔着说:“这是太医说的嘛,再说大胖小子不好吗?你不喜欢儿子?” “当然喜欢!”秦述惊喜道,“我怎么会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他抱着她在她颈脖上亲吻了许久,萧珪茹身子柔软,抱在怀里总让人忍不住怜惜,也是让秦述缱绻不止。 “我真的好爱你,”秦述道,“可惜你嫁得太早,要是早个几年,我一定上门娶你。” 萧珪茹满脸幸福得意,但还是驳斥他说:“你以为早个几年就能娶到我了?我爹可是当朝太师,权势遮天,你这个商扈也能娶我?” “我可以带你走遍天涯,给你一切世间上有的东西,那些宫里都见不到的我都能给你。”秦述道。 萧珪茹嗤声:“吹牛,哪有宫里没有你能有的?逗我开心也不动动脑子!” 秦述被推开了,看着萧珪茹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我是说真的,”秦述说,“你以为大贺皇宫里就有全天下的宝贝了?不!很多都在外面呢!你别忘了我是谁,我是商人,我行走天下,见的东西比大贺皇帝还要多!” “你确定?” “当然!你以为宫里的东西哪里来的?还不是我们这样的人送过来的,我们要是不送,他个皇帝坐在宫里,哪知道天下间有什么宝贝出现?” 秦述转过她的身子,继续说:“就像你,这么个大宝贝就在宫里都不闻不问,这个大贺皇帝看来也没有什么欣赏水平。” 萧珪茹佯怒,伸手按住他的嘴唇:“不许你这样说陛下。” “你……好好好,我不说,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的儿子。” 第九十六章 冰释前嫌 萧珪茹怎么想的不知道,但秦述的打算他自己很清楚。 萧珪茹是萧太师的千金,又是贺离棠后宫里最受宠的女人,她的孩子,不论如何今后都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以前或许还有个玉家能与之抗衡,但自从德妃玉可卿被打入冷宫后,玉家也就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所以萧珪茹怀了他的孩子,也就是说他的孩子今后很有可能成为大贺的皇帝。就算贺离棠发现了,那也是萧珪茹自己的事情,总之这件事对他只有利益,没有害处。 谁会想到西隶皇太子在大贺皇宫里还会留种呢?就单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让大贺皇帝戴了绿帽子,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乖,好好生,我给你时间最好的。”秦述道,在她耳垂处轻轻吻了一下。 萧珪茹娇羞地说:“有了孩子你就尽关心他,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没有的事,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我当然关心你了。”秦述笑道。 “那还差不多。” 萧珪茹心满意足的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在秦述的怀抱下很是甜蜜。秦述给了她和贺离棠不一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宠爱,让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后,自己才是真正的作为一个女人被疼爱着,被宠着,这种细腻而开心的感觉,是她作为皇妃与皇上之间那种大统的庄严距离感全然不同。 她好像恢复了二八芳龄的青春,成日闺房思春,盼望着情郎的那种日子。 好像重生了一般。 想到这里,摸着秦述俊俏的脸,萧珪茹心里的爱慕之情更加,甚至忍不住覆上了他的唇,贪婪的深深吻下去。 秦述立即回应了她的吻,环抱住她的腰身并注意着她的肚子。卡Kа酷Ku尐裞網两人在昭阳宫里尽情释放情愫,昭阳宫的大门久久没有再开。 经过白草堂的调理,玉可卿渐渐缓了过来,但身体依旧不大好。 小荷走进来说:“小姐,白神医说了你不要心急,动了肝火对小皇子也不好。” 玉可卿看了她一眼道:“还没生下来,你就知道是小皇子了?” “是小公主也经不起折腾呀?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 那天之后,她虽然想通了一些,但心里还是担心。 敌暗我明啊,怎不让人心忧?是谁来探她冷宫里的情况,他不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唉,”她想着沉重地叹口气,“我这心里放不下啊,莫道津说在我不在宫里的时候萧珪茹一直派人打探冷宫里的情况,她从来不愿意放过我,这次的事情不知道和她有没有关系。” 小荷就说了:“一定有关系!小姐,白神医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恐怕就是她那个姘头做的!他们两个狗男女狼狈为奸,一定是串通好了要来一起害小姐呢!” 玉可卿苦笑,指着自己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能值得他们害的呢?” “嗯……”小荷一阵沉吟,虽然玉可卿只是随口一道,她却认真的想了很久。 终道:“可能是因为陛下现在的心又在小姐身上了吧!” 玉可卿一愣:“你是这样认为的?” 小荷又想了想,点头说:“陛下虽然混蛋,但这段时间对小姐是真的好呢!嗯,有以前姑爷的感觉,哎!小姐?” 玉可卿的眼泪就这样无声的流出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真的么?”她问,竟然不大相信? “真的!陛下这几天看小姐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情呢!”小荷说,“而且听张公公下面的小贵子说,陛下已经很没有去昭阳宫了,好像不宠萧珪茹那个女人了呢!” 冷宫里这一点还是很不错,没有闲杂人等,说话不用怕人听见,被人嚼舌根子。 玉可卿叹道:“这宫里的事情不要乱说,他是皇上,想宠幸哪个妃子就哪个,你怎么要去问这些。”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小姐你吗?要不是姑爷那年做了皇帝,现在还是玉家倒插门的女婿呢!” “小荷!” 玉可卿呵止住她,摇头怒斥:“不得无礼!” 小荷闭上了嘴,玉可卿这一刹那稍微有点理解贺离棠的感受了。他好歹也做了皇上,要是有人总拿这些事在他面前说,多少都会不高兴吧? 而且倒插门,以前听这个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再来听,连她也觉得刺耳。 堂堂大贺皇帝,以前给玉家倒插门,贺离棠就算再爱她也很难忍受当众听到这样的话吧? 虽然是事实,但是一个与皇帝身份不相符合的事实。 所以贺离棠想抹除掉,这个想法她现在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啊!”她一声长叹,想起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恼怒贺离棠,的确是在他面前很多次提起过玉家帮助他的事。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家帮过他不假,他倒插门和她住在玉家也不假,可是总说在嘴上就是对人的伤害了。 玉可卿现在后悔了,对自己当年的做法十分后悔。她觉得自己伤害了她,明明应该更加注意去体谅的。 虽然那时候的她很痛苦,在萧珪茹的挑衅与欺负下忍无可忍,可是也不该拿着在萧珪茹那里收到的气,用这种方式向贺离棠诉苦撒欢。 她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不该对不该忍的人忍,而对该体谅的人不体谅。现在想来,她当年弄错了敌我双方,她应该把那股劲头全部用了对付萧珪茹的身上,而对贺离棠这里当忍的得忍住才是。 她当年万不该以自己入宫早且是贺离棠发妻的身份去对萧珪茹的行为进行忍让,她以为那是端庄大体,实则亲者痛、仇者快。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再去请白神医来?”小荷见她默默流泪又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问。 玉可卿忙拦下她说:“不用,我没事,那个,去请贺离棠来吧?” “请陛下来?”小荷没有料到。 “嗯,”玉可卿点头说,“去叫他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可是陛下现在应该是在御书房内处理朝政的。” “没关系,”玉可卿道,“你就和张公公说,他要是现在不来,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有些些话我不会说第二遍的。” 她看了看窗外,又道:“也不会总是念在嘴上。” 御书房内,张公公收到小荷的话,进来向贺离棠禀报。 “陛下,”他道,“冷宫德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小荷来了,说娘娘请您去冷宫一叙。” 这个传话是极为尴尬的,自大贺建国以来,哪有提及去冷宫一叙的? 可眼前这位陛下不在意,他放下手中的墨笔,稍稍惊讶了一下,问:“德妃有何事?” 张公公答:“小荷没有说,只道德妃娘娘说,要是陛下现在不去,今后就要错过一辈子,错过了就会后悔,但后悔也不能再有第二次……” “走!”贺离棠立即起身道,“摆驾。” 冷宫门外,贺离棠很快就来了。 小荷连忙跑进去说:“小姐,姑爷真的来了!” 小荷这丫头从小跟在她身边也是个古灵精怪的蛋子,她现在叫贺离棠姑爷,就是说还认可他和玉家的情谊了。要是贺离棠冷漠无情,她只会叫他陛下的。 “哦。”玉可卿平淡如常,没有一点反应。 “小姐……” 小荷话还没有说话,贺离棠已经迈步进来。 张公公带着人躬身退下,包括小荷也是一同离去。玉可卿转头看着他,他也低头打量着玉可卿,两个人就这样暂时的相对无言,看了很久。 “叫朕来有何事?”贺离棠先问,“朕国务繁忙,你要快点。” 玉可卿说不出什么感受,见到他来她已经很高兴了,但此刻听到他说话,心里头的情绪竟然是说不出口的感动。 她略微低头:“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贺离棠依照她的话坐到桌边,玉可卿的头低得更深,对他道:“贺离棠,我,我从来没有想过拂你的面子,你应该清楚。” “嗯?”贺离棠抑或医生,对她的话充满了疑惑。 她继续道:“我那些年在宫里处理不好萧珪茹的事情,和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对不起。” 轰隆! 贺离棠整个人怔住了,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却是震撼到极点。 仿佛有晴天落雷,让他仿佛没有听清楚她刚才说的话。 “你说了什么?”贺离棠喉头有些颤抖。 玉可卿的眼泪扑哧一下就落下来,低声诉道:“对不起,贺离棠,我那时候没想到那些话会伤害到你,我,我并不想拿玉家和你的关系说事,也不想拿自己来要挟你。” 看她哭得这样伤心,贺离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别哭,”贺离棠伸手替她抹掉眼泪,“都是孩子的娘了,哭什么。”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这话眼泪就更受不住了,越流越凶。 “你这是,”贺离棠轻叹,“唉,朕都没说怪你,你何必这样道歉?” “可我伤害了你,”玉可卿哭诉说,“我把从萧珪茹那里受到的气都撒到你头上,我竟然没有意识到。”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年后的今天了。 第九十七章 秦述的试探 她觉得委屈,现在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当年还是让萧珪茹给耍了。她气自己是一回事,但自己没有处理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贺离棠,对不起,我真的好没用。” 她越哭越伤心,身子一抽一抽的,连带着她的孕肚都在抖。 贺离棠担心她伤到身体,忙安慰道:“何必哭呢?朕又没有怪你,再说当年的事过去那么久了,你都从宫外走了趟回来,这些事不说朕都记不得了。” 他稍微的也会想了下往事,忽然觉得那些年他的反应是不是也过度了一点。他的确因为玉可卿和玉子通总拿他登基之前和她的婚事来说事而非常生气,但现在想来,那些事情何尝不是事实? 他为什么要对一些事实那样的抵触呢?还是自己当时内心脆弱,不够强大吧! 三年后的他们,都经历过时间的洗礼,也都向前走出了许久,回头再看,也都不是那时候的他们了。 贺离棠将她轻轻拥在怀中,心情一片明朗。 他发现他可能那时候也没有那样讨厌他的,只是怨她不念夫妻情谊,怨她这张嘴里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并期待着她低头向自己服软道一声歉罢了。 三年前的她刚烈如斯,绝不可能低下自己的身子,但三年后她做到了。 贺离棠很高兴,可真正看她低头,这般温顺与伤心后,他却又心痛了起来。 这样的她,仿佛不是玉可卿了。 在贺离棠的怀里哭了很久,她也累了,气息渐渐平缓下来。 贺离棠道:“今晚,让御膳房炖些补品。” “算了吧,冷宫里配不得这种待遇,还是一切从简吧。”玉可卿说。 “你身子虚,上次还昏倒了,一定要重视。”贺离棠说。 玉可卿没再推辞:“不要让人觉得不守规矩就好。” 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后,人就觉得不会有遗憾,心情也畅快了很多。她的话是说完了,可贺离棠却仍旧坐在这里,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贺离棠,”她直接叫他的名字,忍不住笑起来问,“你怎么小荷去叫就来了?”以前他可不会有这么勤快。 贺离棠也笑了,稍稍点头说:“朕若不来,怎么听到这么精彩的话。” “精彩么?” “令朕感动。” “……” “那只是心里话而已!你今天要是不来,下次我还不会说了!”玉可卿傲娇的别过头,刚才只想把内心真实的想法表达出去,没想太多,现在回过头想,真是很羞人呢! “呵呵呵。“贺离棠笑出了声,紧接着,一声叹气。 玉可卿问:“叹什么气?” 贺离棠盯着她的肚子看:“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你急什么,至少还有三个月呢!”玉可卿道。 “可朕心急如焚,三个月的时间,每一天朕都非常紧张,度日如年。” 玉可卿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了,毕竟是皇子,又是贺离棠唯一的孩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恐怕他也会承受不住的吧? “孩子不会有事的,”玉可卿宽慰道,打起精神俏皮的说,“也不看是谁生的!” “这可是两条命。卡Kа酷Ku尐裞網”贺离棠道。 玉可卿稍怔,问:“所以,你是希望都是男娃还是女娃,还是龙凤呈祥?” “龙凤呈祥吧,”贺离棠说,“龙就继承朕的皇位,凤若像你,朕就叫莫道津将她送去军营。” 他一句话揭露玉可卿自小在军中长大的事实,玉可卿横眉冷对,道了声:“你敢?” 她的女儿,哪能从小去军营受苦? 但贺离棠说:“她若像你,不拿去军营里练一练性子,朕怕今后无人能制得住她!”、 玉可卿嗤鼻,捧着自己的肚子说:“孩子,你听到了吗?你爹要把你送军营!所以你得乖一点,出生后要温婉贤淑,知道吗?” 孩子好像听得懂,在她说完后竟踢了一下她的肚皮。! “贺离棠,贺离棠,她动了!”玉可卿惊喜,忙拉过他说,“哎呀,真的动了!你完了,贺离棠,一定是个闺女!她听懂了呢!” 贺离棠也是喜出望外,贴过来说:“朕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肚皮,这小娃娃还调皮的又踢了一下。 贺离棠也被惊到了,欢喜地说:“真的!哈哈哈,不愧是朕的皇儿,这么活泼,定是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 “小伙子是什么?一定是闺女!” “一定是儿子,嗯?竟敢踢你老子?” “闺女!” “好,闺女就闺女,但另一个一定是儿子。” …… 两人就这样吵起来了,直至天黑。卡Kа酷Ku尐裞網 昭阳宫内,秦述还没有离开,他和萧珪茹坐在这里,说起了那天他在冷宫里见到的事。 秦述问:“之前你说冷宫里的人是谁?” 萧珪茹轻描淡写道:“德妃呗,一个很讨厌的女人,一股牛脾气,又不懂做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被陛下嫌弃扔进去了。” “哦?可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呢?”秦述没有直接明说,试探她的话。 萧珪茹立即拍桌子道:“当然不简单了!以前玉家也是权贵,但现在,呵,不值一提!” “玉家?”秦述想了想,“是那个和西隶作战从未败过的大贺名将玉子通将军府?” 萧珪茹不屑地嘲讽一声:“可不是?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也被贬去边塞,三年没有一点音讯,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没有! 这一点秦述很清楚,因为秦二在嘉塘关潜伏多年,他每天都能见到玉子通在厨房里做伙夫。 想到这里,秦述不禁笑了。这玉子通在西隶也是赫赫有名,过去打下的那几场仗让西隶的大将们听到他的名字还觉得可怕,但就是这样一员猛将,大贺皇帝竟然一点都不重视,真是太可惜了。 也太可笑了! “你笑什么?”萧珪茹问,顺手给他自己刚剥好的葡萄。 “为你高兴啊,玉将军一倒,大贺已无人能和你家族抗衡,太师就是名副其实的首位权贵了。”秦述说,一点都不流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珪茹很满意他的说话,娇嗔地说:“就你会说话!” “事实而已,萧家如日中天,我也可以沾点光啊!” 他就可以提早一步做攻打大贺的准备了。 萧太师是文臣,要论两国交战,他一点用处也没有。玉家倒台,皇帝昏庸,真是上天赐给他的良机! 只不过…… 他想起玉可卿鼓起来的肚子,眼色稍微一沉。 “但,也没这么简单吧?”秦述说,“那天我依照你的吩咐去了冷宫,看到的却是,呵呵,大贺皇帝现在宠爱的女人,你真的是到是谁么?” “嗯?”萧珪茹不解,“不是我么?” “哈哈哈——” 秦述不知道如何形容她,但她这个女人自我感觉未免太好了些! “我看到了白草堂的表妹,”秦述道,“她在冷宫里,而且肚子,不比你的小。”! 萧珪茹震惊:“等等,你,说什么?” 秦述笑而不语,让她自己消化刚才的话。萧珪茹愣了很久,终于理清了头绪,反应过来说:“冷宫里的人,不是玉可卿?” 秦述说:“是不是玉可卿不知道,但在宜州见过很多面,还吃过她煮的醉蟹,味道不错。” “等等,”萧珪茹叫住他问,“白草堂有表妹?” 秦述无辜的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萧珪茹顺着他的话:“那他表妹在冷宫里?还怀着孕?” 萧珪茹惊讶不已:“你确定你没看错?那,那你看到玉可卿没有?在冷宫里,没有其他人?” 秦述想了想那天的场景,一个孕妇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另外还有一间屋子,里面应该是还有两个女人。 他说:“有,但我没来得及看。” 萧珪茹忙追问:“另外两个怀孕了没有?” “没有。” 萧珪茹这就放下了心,因为她知道玉可卿的贴身侍女小荷一定是在那的,那么三个女人,还有一个应该就算是玉可卿了。 她抚着自己的胸口,松下口气说:“吓死我了,还以为那个贱人也怀上了。” 她心安下来,话说贺离棠也不会再去宠幸玉可卿了吧? “那么,如妃娘娘,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秦述笑问,似在等着她接下来的指令。 萧珪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贺离棠把冷宫封锁,不让任何人进出,难道是为了掩盖白草堂表妹在宫里的事?”她想着说,“她怀孕,那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在宫里面……天哪!让他表妹怀身上孩子的是谁?” 萧珪茹还是感觉到了惊恐,惊吓地叫道:“不会是陛下吧!” 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瞬间像见到鬼一样:“她,她怎么可能怀得上!陛下又怎么会对白草堂的表妹起心思!” 见她在这里慌慌张张,来回走动,秦述不动声色,甚至像看戏一样,就看着她做这种有趣的表演。 “喂,我说如妃娘娘,”秦述说,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说我在宜州见过她,嗯,那个时候她是和陛下走得很近,你说巧不巧,今天要不是进宫正好遇见行礼,我都不知道原来那个在宜州出现的男人竟然是大贺的皇帝。” 他顺口把谎话编圆了:“哎呀,那时候见皇帝对那女子真是好,说不定就是在那里临幸了她,然后带回宫里来的,嗯……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藏到冷宫里。” 第九十八章 要造成她小产 他这话算是说到萧珪茹的心眼里了,她怎么会不怕这个?以前的玉可卿还好办,现在凭空冒出一个白草堂的表妹,白草堂是什么人?是有先帝谕旨的神医! 贺离棠都要让他三分,对他的表妹,她能怎么做? “秦述,那个孩子不能留!”萧珪茹焦急地同他说道,“陛下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他让白草堂来探过我的脉,要是他真看上了白草堂的表妹,他,他不会替我保守秘密!要是,要是让他表妹真的生下陛下的孩子,那我就完了!” 秦述对她的话十分在意:“说清楚点,贺离棠怀疑了?你不是和太医院打点好了吗?怎么会暴露?” “白草堂啊!陛下带白草堂突然就来了,就要把我的脉,我,怎么办?” 萧珪茹无助的向他求救,贺离棠一定是已经怀疑她了,白草堂虽然保证了,可是谁会想到他表妹会和皇上勾搭上啊? 他们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位所谓的“表妹”正是玉可卿,所以二人又闭门在昭阳宫里商量了很久,直到夜深,秦述才悄然离去。 他们议下的结论是,冷宫里还未出生的那个孩子,绝不能留! …… 京城的天说变就变,今天早晨,小荷起来开门,看到外面已经飘了一层薄薄的雪。 “小姐,小姐,下雪了!” 小荷兴奋地推门进来,门内,玉可卿也已经醒了。 “入冬了。”轻声的感慨,她正看着窗外,像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触动了。 “小姐要不要生炭火?啊,一定要的吧,我这就去找张公公。” “喂,等等,”玉可卿叫住她,无奈地摇头笑笑,“张公公是贺离棠身边的公公,你哪能总是去找他?张公公还待见你也是脾气好。” 小荷撅起嘴:“那总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吧?小姐和陛下毕竟曾经那么亲密,去找张公公也没什么吧?要是张公公都不管了,在冷宫里恐怕真的很难活下去呢!” “我的面子有什么好给的?”玉可卿嘲笑着说,“你还是不要总什么事都去麻烦张公公,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德妃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还是好好遵守吧。” “小姐……” “去内务府要点炭火来吧?”玉可卿笑着说,“虽然不大可能给冷宫配置,这样吧,还是去找莫道津吧。” “莫统领?”小荷立即明白,“知道了,小姐!” 她急匆匆地跑出去,玉可卿道:“还是那样,跟小丫头似的,唉。” “啊~!” 身后,童曼曼进来打着哈欠:“我来这里没带厚衣裳,突然下雪了,娘娘有没有衣服可以借我穿的?” 玉可卿猛然的意识,不仅是她,自己也是没带厚棉袄的。她是睡梦中被贺离棠下药绑回的京城,本就是什么都没带,而冷宫里她三年不都不在,也更不会有适合的衣物。 “呃……”她迟疑不语,也是尴尬了。 “你……”童曼曼好像明白了,大叫一声,“啊,这怎么办?陛下下了旨不让我出冷宫,否则处斩我全家的!” “呃。”玉可卿又楞一声。 童曼曼在原地抓狂:“怎么办,我会冷死在这里的,被褥也不够厚,还没有木炭,呜呜呜,哥哥,我要回家!” 话说童曼曼真是个小孩子心性,为这点事就失了方寸,在这里哭闹不止。卡Kа酷Ku尐裞網玉可卿看着她也没有办法,刚才还说了小荷一通,看来的确是要去麻烦张公公了。 只有贺离棠他自己能解决这样的状况吧? “先别哭了,宫里还能少你一件棉袄被褥不成?”玉可卿笑着说,“小荷已经去拿炭盆了,不会亏待了你的。” 有她这句话,童曼曼立即止住哭声。 “嗯。”她说,认真地看着玉可卿,直到被她温柔的揉了揉脑袋,这才放下心露出了笑容。 萧珪茹的婢女绿湾正带着一个盒子朝冷宫这边走来,在路上和小荷碰了个正着。冷宫虽然被贺离棠封了不让人进出,但作为侍女,小荷出门还是很正常的,绿湾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两人的主子不合,婢女见面也就分外眼红了。 “哟,冷宫里的人都出来了,天是真冷了呢!” 小荷一脸不快,她本来就是要去内务府要炭火的,这下让绿湾说中了,觉得很没面子。 “哼!”她昂首挺胸,看也不看绿湾就从旁边走过,绿湾突然伸出腿,差点绊到她。 “哎呀!”小荷一个踉跄,“你!”她忿忿不平,绿湾更是得意,甚至朝她做起了鬼脸。 她现在有些埋怨玉可卿了,要是去找张公公,哪会遇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可是已经走到这里来了,也碰上了,就只有朝前走去。 见她没有反应的继续往前走,绿湾更是叫嚣道:“别费心思了,今年宫中调度都是我家娘娘掌管,是绝对不会分给冷宫一根木头的!” “一根葱也没有!” 绿湾叫嚣完了,心情非常舒畅,转过身也继续走路。卡Kа酷Ku尐裞網她还有要事要办呢!就是她手里的这个盒子,她家娘娘要种到冷宫附近去。 “只要贴着墙角种,种在外面,等到风一吹,孩子自然就没有了!”绿湾高兴的自顾自说,脚步更加快了一些。 这就是萧珪茹的计策,这个盒子就是秦述给她的。秦述走南闯北,搜集了不少珍物,绿湾手里的这个就是,是一种特别的植物种子,只要有土有水就能在半月内生芽,它散发的独特气味和叶子上的粉末有让孕妇小产的作用。 因为这种植物在大贺几乎没有,所以萧珪茹很放心,也很高兴,就等着听那什么表妹母子不安的消息! 内务府内,小荷和掌事的说话,得到的结果和绿湾说的一样。 掌事:“去去去,冷宫凑什么热闹,今年如妃娘娘管事,哪有东西给冷宫的份?” 小荷不服:“我家娘娘好歹也是娘娘,天冷了要是冻着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内务府里顿时鸦雀无声。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你搞什么?说什么笑话!也不看看现在你那个娘娘什么地位?什么情况都不分清楚,冷宫,冷宫不知道什么地方吗?进了那里的人还没几个能出来的!你家娘娘?德妃?只不过陛下心慈还没有撤销封号罢了,你还以为你家那个是娘娘?”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嘲笑。 小荷一直忍着,最终忍不住夺门出去。 耻辱! 太耻辱了! 她陪小姐入宫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被一群身体不全的太监嘲笑了!要是以前老爷还在京城,玉家还是安邦将军府,这些人哪敢当众说她小姐一个字? 小荷哭了,边走边抹眼泪,心里念道:小姐,对不起,我不能听你的话,我还是要去找张公公,不论如何,得把火盆拿来才行。 入冬的第一场雪很快停了下来。 宫里一片安静,雪花像是吞噬了声音,不仅让世界染上一片白,更是想洗净了人世的喧嚣。 在这个时候,脚步声就显得格外热闹了。贺离棠带着人一行踏雪而来,踩踏雪路的声音一直延响,直到走进冷宫。 小荷已经回来,因受委屈哭了的眼睛还有些肿。她已经扫清了院子里的雪,此时见贺离棠来,立即下跪行礼。 “免礼,”贺离棠忙说,转头看向玉可卿住的屋问,“娘娘可在?” “在的。”小荷回答。 贺离棠深吸口气,径直走进去,外边,莫道津带着人守着,身边还站着张公公。张公公抬头对小荷亲切的笑了笑,给了她一点信心和温暖。 贺离棠进门,刚升起来的火盆还没有什么暖意,里边和外面一样冷。 “朕已经知道了,莫道津今日就会送御寒的衣物来。”贺离棠说。 “嗯。”玉可卿轻声的说,没什么太大反应。 贺离棠道:“小荷去内务府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玉可卿这才抬头:“陛下打算怎么做?那些太监们说的都是事实。” 贺离棠道:“等你剩下皇儿,朕就恢复你德胜宫主位。” 玉可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下意识的感慨:“果然宫里还是孩子好用。” “不是!”贺离棠想辩解,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你国事繁忙,还是快走吧,留在这里让人说闲话。” “卿儿……” “我只是个被遗弃的妃子,受不起陛下的恩情。” 贺离棠一把抓住她手腕,被她最后那两个字激到了。 “说什么胡话!”贺离棠气到发抖,“论恩情还轮不到你说!” 她怎么突然说这个?他给她恩情?她玉可卿什么时候这样妄自菲薄了? 贺离棠很气,气她这样无精打采的自己,也是气她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好像过不了多久她又会消失不见,他会再一次的失去她! 但他的这些想法,玉可卿全都不知道,道:“陛下请放手。” “不放,”贺离棠小声一声,“朕是皇上,还没睡能命令朕。” “那些事朕会考虑,你不必操心,”他又说,特意叮嘱,“还有,不要胡思乱想,洛祠旋马上就要来京城了,朕会让你和他见一面。” 第九十九章 以为忘记不过自欺欺人 他是听太医院说,怀孕中的女人性情易变,而且容易产生悲观消极的情绪,一定要注意避免,否则对胎儿不利。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想,玉可卿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就是太医院说的这种情况吧? 所以,让她多和熟人见一见,有人陪她说说话,应该会好很多吧? 果然,玉可卿立即凑上前问:“真的?洛祠旋要来京城?” “真的,”贺离棠点头说,“调令已经下发,很快会来京城就职。” “就什么职?”玉可卿激动问,“你给他升官了?” “是升了,”他承认道,“洛祠旋算有品性的官员,朝中正好缺一个职位,他合适。” “那当然!”玉可卿非常骄傲,好像洛祠旋就是她家大哥似的,“他早就该被中用了,他的能耐可不是吹的!” 贺离棠来了兴趣,问她道:“哦?他什么能耐?” 玉可卿道:“他呀,为人谦和,很聪明,而且很讲道理。” “讲道理的人很多。” “他特别讲道理!”玉可卿辩解说,“他对律法的熟悉程度我敢说比刑部那些老夫子还强!” “你确定?” “当然确定~!不然怎么能教得了我?”玉可卿欣喜道,“我那给人说和离的本事就是他教的呢!” 话音刚落,玉可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立即捂住嘴,意识到了些什么。 贺离棠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却没有了刚才的和煦,复带上一些冷意道:“那看来,朕不应当用他才是,原来他才是搅乱宜州当地民风的罪魁祸首。” 她放下手,小声的道:“才不是,跟洛祠旋一点关系也没有。” “人还没来,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贺离棠挑眉,按住她的肩头靠近她说,“你这样为洛祠旋说话,朕会吃醋的。” 她看着他,本来极为尴尬的话题瞬间让人有些脸红。 “你搞什么,我和洛祠旋轻轻白白,你想吃醋我还不想让人先误会呢!”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劝人和离的事情是为任何一届帝王都不能忍的,大贺与周邦时常打仗,人口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知道,可在宜州时还是不能容忍官衙乱配婚。 打仗很重要,但百姓居家过日子的小家也很重要啊! 对这个问题,玉可卿也曾做过详细深入的思考。 皇上和朝廷中央这样考虑没有错,她为百姓请命离婚也没有错,错的只在那杨子端手下的那些官媒罢了! 衙门里配官婚的官媒要是不乱点鸳鸯谱,能真真正正用心的牵红线,说喜事,家庭和和美美,那不就没有这么些个事情了么? 所以说到底还是杨子端的错! 话说要是杨子端知道自己现在在玉可卿心里被判定成了这个“罪魁祸首”,远在千里外的他爬都要爬到京城,向宫门口哭诉自己的冤屈与悲惨。 所以为官者难,为父母官者,更难啊! 当然,贺离棠也不想追究什么对错,他道:“今后有什么事可让小荷直接来御书房找朕,若朕不在御书房,寻莫道津也可。” 玉可卿稍愣了愣:“你这话当真?” “真。” “那可真稀奇了!”她惊叹。 想以前,她顶着德妃名号风头正盛的时候都不能直接去找他,现在落败到这个地步却是可以去找他了。 “贺离棠,你是在可怜我么?”玉可卿问。 “嗯?” 玉可卿支支吾吾:“你,你不可怜我,为什么给我这么大特权了?” 贺离棠忙道:“什么特权?你在宫里还要什么特权,你自己就是特权!” “啊?” 她不理解。 贺离棠叹气,似埋怨道:“以前在宫里从不把自己当外人,现在怎么这么拘谨?宫里还有你玉可卿不敢做的事?” “呃……”他一句话把她说懵了。 他以前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守规矩所以很不待见她吗? “你可真是无情啊,贺离棠,以前我这样你就讨厌我,讨厌到恨不得我消失去死,现在却有怪起我不这样做了。”她感慨,也是不和他藏着掖着。 贺离棠眨眼:“难道你不喜欢这样?” “以前你怎么不这样惯着我了?”玉可卿反问,“哼,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也是只按自己的兴致来,要是以前……”玉可卿看了眼四周的冷宫。 “会不会就真的没有火盆了?”玉可卿问,很认真的看向他。 她是真的认真的询问他的答案,眼睛里充满着期待和一丝可怜。如果她还是当年的她,贺离棠还是那个讨厌自己的贺离棠,今日在冷宫里恐怕就只有冰冷的寒意了吧! 对心里想到的这样一个结论,玉可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打心眼里的打了寒颤,与今日的气温无关。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一时没有说话,和她成亲已经这么多年,那些虚假作息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也说不出口了。 他皱起眉头,不知何时,对她已经没有了欺骗,又或者说是不想再去骗她。 所以他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若是放在当年,他是否会像今日这样过来嘘寒问暖,的确,值得深思…… “过去的都过去了。”他只能这样说道,在玉可卿听来便是认了那句话。 果然要是以前,他是乐于看她在冷宫里死的! 玉可卿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感谢他而今改变主意,今后她不至于冻死,感激他的大恩大德? “嗯……贺离棠?”她叫他一声,岔开话题,问,“洛祠旋什么时候会到京城?” “许半月后。”贺离棠。 “半月,”玉可卿算着日子,“那时候还没有足月,看来是见不到了。” 她一声叹气,无比遗憾。 “朕让白草堂陪你去御书房。” 他这一声让她心惊! “你不打算掩饰了?”她惊讶道,“宫里还没有人知道我怀孕了,你,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乱嚼舌根怎么办?” 她又说:“还有,你让一个冷宫里的人怀孕,这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贺离棠说:“你所言之朕皆不在意,朕为你丢的面子难道还少?” “啊?” 她不懂了:“我什么时候丢你面子了!” “呵,还好意思提!”贺离棠一想起她过去干的事情就忿忿不平,甚至忍不住拿起了她的手臂,高高抬起,“你仗着自己与朕成亲早,处处当众压朕,朕的面子早就让你败光了。” “我哪有!” “全朝谁不知你欺在朕头上?”贺离棠扬声一问,“不然朕为何要打压你,以正皇威。” “哈?” 又是一声,玉可卿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述,原来他那些年那样对她是为了正皇威? 正他娘的皇威! 要是桌上有花瓶她就要拿起来摔他了,怒道:“贺离棠,不要把你做过的事情赖到我头上!” 玉可卿谴责他兼赶人道:“快走吧,冷宫不必你的金龙床,这冷,候不住您嘞!” “那,朕……”贺离棠边说边退,但话还没有说出口还是让她推到了门边。 玉可卿打开门说:“陛下要是真想我好不如现在去昭阳宫看看吧,那边那位可是知道我怀孕了,现在指不定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不如替我去看看她谋划了什么,好让我做好准备,好好干一场才是!” “卿儿,你还是这么小心眼。” 玉可卿骤怒:“这是小心眼吗?你还以为萧珪茹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看着贺离棠,怒其不争,直接骂道:“你都不在乎你脑袋上的绿帽子了吗?被萧珪茹冠上这奇耻大辱,万一她起什么歹心想要狸猫换太子那她肚子里那个来抵数,你怎么得要保护好你这真儿子吧!” 贺离棠被她说的无话可说,不过谁说他不在意?他在意疯了好吗?萧珪茹在宫里都能做出这种事情,这让他如何能安心? 他已经让莫道津加紧查办,现在还没有头绪,他又不能和她说…… 于是…… “你,真的想叫朕去昭阳宫?”他问。 玉可卿气愤中一愣:“我是叫你去打探情况,万一萧珪茹暗中又吃我的醋,想弄死我怎么办?” “她以前弄死过你?” “当然没弄死了!不过想我死倒是真的……喂,贺离棠,我怀着身孕呢,你非得气我么?” 见戳中了她的气穴,贺离棠这招报复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笑了笑,平和地道:“朕可去趟昭阳宫,她打算送给朕的那份礼物,朕也该是去看看了,小荷。” 他忽然叫人,吓得小荷一个激灵! “陛下,什么事?”虽然被吓得激灵,但还是问得这样不成体统。 贺离棠不在意道:“好生照顾你家娘娘。” 小荷回:“是。” 他又看了玉可卿一眼,朝她点头,这才离开。 他走后,玉可卿心里糟糟的。 “小姐,陛下刚才又欺负你了?”看玉可卿一脸不快的样子,小荷上前担忧地问道。 “那倒没有,”玉可卿立即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不过是想气我的,小荷,我以为我放下过去了,但是,还是想起来那些事,就会痛。”她按着自己的胸口,非常难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约莫又过去一周,在张公公的张罗下,冷宫里的一切用度都按照宫妃的标准没有丝毫差的,该有的都有,一切平稳如常。 第一百章 发现让人滑胎的草 内务府现在是由萧珪茹在管,张公公这样的举动不知道是如何令她同意的,但却在宫人里掀起一阵波浪,大家私底下都纷纷讨论,那个惹人厌的德妃是不是又要受宠恢复以前的好日子了…… “小姐,白神医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小荷走进来高兴的说,也没有受宫里这些闲言碎语的影响。 玉可卿忙说:“快让他进来!” 白草堂如约给她请脉,走进来道:“见过德妃娘娘。” “你这么见外做什么?快来,”玉可卿已经把他领进来,顺带到窗边推开窗户,“有段时间没来了,是不打算管我了?” 白草堂笑笑道:“哪能呢?” 他放下药箱:“把手伸出来。” 就在玉可卿撩衣袖的时候,白草堂隐约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一点淡淡的漂浮在空中,令他十分怀疑。 “你最近有点熏香?”他问道。 玉可卿懵着看他道:“没有,自我回到宫里贺离棠就不让冷宫点香,怕是为了孩子吧。” 白草堂皱眉:“那你平日里有闻到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玉可卿嗅了嗅,摇头。 白草堂不信,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不可能,一定有什么,最近你这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吧?”白草堂问道。 他这个态度,玉可卿更加狐疑,但也是确信说:“没有奇怪的事情,都没有人能进出,怎么会有奇怪的事?” 白草堂沉默,默默地走了一会儿,来到床边,忽然一阵风,带来这个熟悉的味道。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赶紧扒过去,用力推开窗,大口吸气,惊讶道:“就是这个味道!你这边窗户外是什么地方?人能到吗?” “可以吧,”玉可卿说,“不过这种旮旯,连打扫的宫人都不会去,冷宫里现在又有谁会去呢?” 她话还没说完,白草堂就已经爬出了窗户口,直接跳了下去。 “白草堂!”玉可卿大叫,忙趴过去看他,只见他低着头,站在泥泞里一副深思的模样。 “白草堂?” “奇怪,什么都没有?”他没有注意玉可卿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转过身,又向身后的高墙攀去。 “白草堂!” 玉可卿再一次惊呼,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白草堂在爬墙! “大门不走你爬墙做什么!要是让人看见,你我的脑袋都要被砍掉了!” 她惊慌失色地跑出门去,但贺离棠有谕旨,不让她出冷宫大门,所以只能挺着大肚子勉强站在角落里看他慢慢爬出宫墙。 “白草堂,你不要乱来,就算你有先帝的谕旨但也不够抵你在宫里爬墙这等事的!”她在墙这边喊着,“你快回来啊,你不要吓我!” “你先进屋,我有话跟你说。”白草堂忽然道,在墙的那边,语气十分严肃。 玉可卿没有多想,立即依照他的话回屋,一会儿,白草堂大步跨进来,脚步匆匆。 “你被人害了,”他一进屋就这样说道,手里拿着一抔泥,上面还有些许的绿芽。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西隶西北阴冷山脉里长得一种草,不用春天发芽,只要有水就能活,有特殊气味,会致孕妇小产。” 前边的话玉可卿都没怎么听,直到听到“小产”两个字,她顿时警觉!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孕妇闻到这种草的气味会导致胎像不稳,因此草性极寒,时间一长,胎儿极易滑落,而且还可能导致妇人长期不孕,这种草怎么会在你窗外?” 玉可卿再一次懵了,对他说:“我窗户外什么也没有吧……” “但就在墙那边的墙角下,那里正对着你的窗户,不也就是在你窗外?”白草堂很气忾说,“大贺应是没有这种草的,这些怎么会在那里?谁种的?你要是再闻几天,你肚子里这两个双生儿就一定保不住了!” 白草堂说到这里,一把抓起她的脉。玉可卿不敢动,他刚才的话把她吓得够呛,此时只希望他把脉能说出什么令人安心的话来。 果然,上天还是有好生之德,在把探一阵她的脉象后,白草堂深深舒了口气。 “脉象虽有些不稳,但还算时间不长,没什么大碍,我给你开几幅安胎的方子,你要按时服用,”白草堂叮嘱,“还有外边我看那一片都是这种细细的叶子,全拔了!最好把周围一圈的土都翻一遍,还有附近的花园,全都仔细检查一遍,切不可掉以轻心!” 玉可卿认真的点头,不敢有丝毫松懈。 白草堂又道:“这件事恐怕是有人故意做的,在宫里知道你怀孕的人不多,这种植的地方明显是针对你来,你明白是谁要害你吗?” “还能是谁?”玉可卿脑海里立即浮现萧珪茹的脸来,“大贺皇宫里除了她还能是谁?不想让我生下孩子的人有很多,但这么快知道又能做出举措来的,只会是她。卡Kа酷Ku尐裞網” “如妃娘娘?”白草堂明白。 玉可卿点头。 他拂袖道:“那此事还是赶紧交给陛下处置吧,如妃娘娘怀的不是龙种,她这样做如果得逞,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成真的了。” 因为不是真的,只要贺离棠没有其他孩子,她的父亲当朝萧太师也一定会在朝堂上将他变成真的! 毕竟皇家无后,将会是更大的事情! 玉可卿的脸色发白,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我知道,”她害怕的说,“我怎么会不知道?萧珪茹想要隐瞒那个孩子身份的心思,她想保全那个孩子的心思我都知道,可是……!” 可是她怎么能去伤害自己的孩子? 她怎么可以那其他小生命的血来成全自己,用这种极为隐蔽又很难让她辩驳的方式? 要是白草堂今天不来,她恐怕就真的要着套了吧? 玉可卿感激地看向白草堂,一时间泣不成声。 白草堂叹气,安慰道:“你不必惊慌,孩子毕竟没事,只要把参与的处理掉就好了,过几天我再来一趟,我是大夫,对草药的气味比一般人敏锐,我再帮你看看四周,确保万无一失。”、 “谢谢你,白草堂。”她哭得伤心。 “谢什么,咱们谁跟谁啊?”他笑着打趣说,希望能缓解她现在忧伤的心情。 玉可卿哭了好一会儿才停,这时,白草堂才说:“这件事你说恐怕不方便,我这就带这些去找贺离棠,他要是不给你一个交代,你就跟我回宜州。” 玉可卿抬头,泪眼婆娑,看着他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白草堂笑了笑,极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我答应过你爹要好好照顾你,你要是命丧宫里,等你爹从嘉塘关里出来,还不得砍死我?” 他的话让她破涕而笑,揶揄他道:“我爹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好没骨气!” 白草堂一顿傻笑,但没耽误正事,人已经走出了门。 “那张方子叫小荷赶紧去抓药,太医院里很多人和萧太师走得近,所以你叫小荷务必抓药回来自己熬。”他叮嘱。 “知道了。” “嗯。” 白草堂匆匆离去,这是她见过他最仓促的时候。刚才他的那番话还落在心头,玉可卿久久不能平复。 还差一点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么? 她很难想象这两个孩子滑胎是个什么感觉,也是不敢去想会有这么一天。 “萧珪茹啊萧珪茹,你真是好狠的心!”玉可卿说,叹笑一声,“用大贺没有的草么?呃,西隶?” 她突然想到了白草堂说的那句话里的这个词——西隶,他说这是原本生长在西隶的一种草,大贺没有。 她惊讶:“萧珪茹怎么会有西隶的草?” 她久居深宫,怎么会知道这种草? 她不由联想了很多,一个个想法冒出来有一个个被她按了回去。 最后…… “难道是萧太师?”她惊慌,不过觉得这不应该吧?萧太师位极人臣,会插手宫里的这种事? 对,也只有萧太师有这种本事了,他难道也知道萧珪茹怀的不是贺离棠的孩子? 然后,为虎作伥? 不,更有可能是蓄意为之! 她惊恐,如果真是这样,萧太师恐怕已经是对贺离棠乃至整个大贺别有居心了。要真是这样,而萧珪茹肚子里这个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谁的孩子,都是权谋道路上的一颗逼宫取位的棋子。 …… 临近黄昏,冷宫里再一次盼到了天子的到来。 “可卿!”贺离棠一脸惊慌,显然是收到了白草堂的报信。 “贺离棠!” 玉可卿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头一次产生这么强烈的依赖感,以至于按耐不住连忙上前拥住了他。 感受到她的肩头微微颤抖,贺离棠轻轻按下,也是不忍,道:“你受苦了。” 她摇头,该哭的在白草堂面前都哭了,此时她只想把自己想到的一些可能跟他说清楚。 这个过程很长,她全番讲完后已经入夜。 今晚的夜色很深,她给灯里添油,贺离棠说:“这些事朕会去考量,竟让人钻了这样的空子,是朕的错啊!” 他当即认错,让她心中更是宽了许多。 第一百零一章 萧珪茹小产 贺离棠愁眉不展,面对着她也露出一丝愧疚,这其中的情意连玉可卿也看不懂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权当他在乎他的儿子吧! “贺离棠,”她说,提醒道,“白草堂说这种草是西隶独有。” 话点到这里已经足够,其中暗含的意思他自然全清楚。 果然。 “这事朕会去查,西隶的一直不安分,如果萧家和西隶有联系,朕决不轻饶!” 有了他这话玉可卿就放心了,至少是为一份公平吧,当初他弄倒玉家不也是因为怀疑玉家通敌吗? 要是他现在对萧家有什么偏袒,玉可卿是要和他一尸三命的! 两人霎时无话,安静得相互看着,很是尴尬。 贺离棠没打算离开,虽然没话说,却也不准备走,就这样沉静的站在这里,或许正是无声胜有声吧! 忽然。 “朕去了昭阳宫,”他突然说,“如妃,肚子比你的小很多。” “呃?” “她或许会提前引产。”贺离棠言尽于此,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的后文。 “哦,这有什么,她要引产是她自个的事情,谁还强迫了她不成?”此时的玉可卿不明白他话里的用意,等到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只能暗叹贺离棠心狠。 贺离棠说:“她肚子里那个孽种,朕不会让她独留。” “呃?”玉可卿又是一声。 “如果引产导致胎儿有损,也是他自己的造化。卡Kа酷Ku尐裞網”贺离棠又道。 他的这句话玉可卿是听明白了,要是萧珪茹这样做了,贺离棠是会乐意看着那个孩子天生残缺的。 “你会让她生下来,”玉可卿道,也是疑问,“知道不是你的孩子,生下来后你打算怎么办?” 养在宫里?这句话玉可卿不敢说。 “到时候再看,朕有打算。”贺离棠说。 她和他多年的夫妻,虽然是皇家,但总归来说也都是人,撇开这层身份也和寻常的夫妻无异,多年相处的默契,所以她又立即听懂了他的话。 “你想拿那个孩子,牵制萧太师?” 她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了这层意思,惊讶不已道:“你就不怕萧家到时候不认账,就说这孩子是你的吗?” 贺离棠震怒,气到颤抖道:“朕离宫前没碰过她,怎么会有孩子!” 玉可卿惊愣,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不是因为白草堂确诊,你早就知道了?”她不敢相信地再次确认问一遍,“你……” 她从不知道贺离棠做起绿头王八来也是这样能忍! 呃,他竟然能忍? 玉可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仿佛重新认识他了! “你不要,玉可卿你!”贺离棠指着她,顿时说不出话了,连连点头,都在说她好样的! 玉可卿不服,拿开他伸过来的手指说:“喂,我可什么都没干啊,让你做王八羔子的又不是我,你有本事现在去指着萧珪茹啊?” 她幸灾乐祸,贺离棠皱眉:“哪里学来的粗鄙话,回到京城都给朕改了!” 什么王八羔子?他这个皇帝不要面子的么? “哈哈哈——” 玉可卿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好半天都没有收起来。贺离棠一开始还有些局促,但看她笑得这样开心,渐渐也就不在意了,反倒乐于看她这样,总比整天抑郁在房间里胡思乱想的要强。 时间飞逝,萧珪茹想害她滑胎的计谋不成,自己反倒早产了,让玉可卿始料未及。 那天,小荷一脸不可置信的过来,对她说:“小姐,如妃她,她今天要生了!” 玉可卿和童曼曼坐在桌边喝茶,听到她这话两个人都大为吃惊! “什么?” 玉可卿连忙算起日子,排着黄历,怎么都觉得即便萧珪茹是提前引产也还不到时候吧? 她引得这么早? “不怕孩子坏掉么?” 小荷愣愣的摇头,解释说:“我,我其实也没弄太清楚,就看到宫里面乱糟糟的,好多太医都往昭阳宫去了。” 玉可卿沉思一会儿,童曼曼率先反应过来,问:“会不会是小产?” 一语惊醒梦中人! 童曼曼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萧珪茹给陛下戴绿帽子的事情,对她之前的好感和义气也渐渐淡了,此时提起这些再也没有刚进到宫里的时候那样激动。 “不是吧?”玉可卿怎么都有点不信,她要是小产了,还怎么在后宫里横着走? 难道因为这个孩子不是贺离棠的,所以提早一步下手,不是引产,而是……堕胎? 玉可卿拍桌而起,想出去,但又想起来贺离棠对冷宫的禁足令。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嘱咐说:“小荷,你去找张公公,这么大的事情贺离棠不会不去,你去看看究竟什么情况,还有……” 她把一样物件交给她,叮嘱说:“务必提醒贺离棠,一定要稳住气,不要被蒙骗利用了。” 那是一根细长的银钗,小荷拿过来,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但还是好好收下。 “小姐,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如妃再伤害到小姐!” 小荷就这样离开了,玉可卿的心里七上八下,猜不透萧珪茹的意思。她一直在冷宫,萧珪茹就算是小产也不会牵扯到她的头上,那么,萧珪茹到底是图什么呢? 昭阳宫内,十几名太医在这里忙忙碌碌,一个个都如临大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 正殿外边,除了宫里的人外,还有那颇具威严的萧太师站在这里,看来此事闹得很大,连他都放下了一切事物硬是进宫要来看个究竟。 “陛下驾到——!” 一声高昂的唱喝,外边等着的一众人等纷纷跪下,齐声说:“参见陛下!” “平身。”贺离棠说。 萧珪茹痛苦嚎叫的声音从门扉内不断传来。贺离棠皱眉,一个太医端着药汤出来,满头大汗,他拦下问:“如妃怎么样?” 太医惶恐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娘,娘娘她……小产迹象,但在尽力保全胎儿!” 小荷此时藏在贺离棠身后跟过来的一众宫人里面,现在的情况这样混乱,谁也没注意到玉可卿身边的小丫头也过来了。 贺离棠手中紧握玉可卿的那根银钗,藏在宽大的袖袍里,谁也没看见。他走进去,自然没人拦他,里边,萧珪茹痛苦的躺在床上,隐约间看见被褥上有些血红。 真的小产? 贺离棠狐疑,但看她神色,痛苦却不慌张,她是真不怕没了这个孩子? 贺离棠复而想到,对一个不是皇家的骨肉,此时没了也许也是一件对她有利的事情,这样想想他心里也稍微安下来了。 不过他要这个孩子! 贺离棠走过去,握住萧珪茹紧紧捏着被单的手,柔声说:“爱妃莫慌,太医正在极力施诊,孩子一定会没事。” 他深情款款,俨然一副很心疼的样子。萧珪茹打量着他的表情,有一瞬失神,是没想过他竟然会保他。 她颤颤巍巍的说:“这是,我们的,孩子。” 贺离棠心头冷笑,心想这个萧珪茹也是脸皮厚到家了,抓住一点机会又往里钻,说得竟是这样真切! 如果不是他已经确定,此刻还真会信了她的话。 以前他总说玉可卿满嘴鬼话,现在看来,萧珪茹才是那个说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那位,扯起淡来真是做得一出好戏! “爱妃莫要担心,好生休息才是,”贺离棠道,轻轻揉着她的指尖,“放松。” 萧珪茹还真听了他的话,浑身放松下来。太医们还在不停的诊治,也在不停查看胎儿的情况。 其中一个道:“要不,还是请白神医来一趟?” 白草堂天下神医,名副其实,这些太医们束手无策,而陛下又在这里,此时只能这样甩黑锅了。 要是保不住胎儿怎么办?他们这些人恐怕都得死!即便陛下不杀了他们,门外那萧太师也不会放过! 太医们都是一个哆嗦,纷纷向贺离棠请命叫白草堂来。 贺离棠看着着一副局面,也觉得此时只有白草堂能来帮他了,不然他下了那么大一盘棋,败在这一步怎么行? 他立即下旨:“速传白草堂入宫,务必保住如妃孩儿!” 帝王讲话都是很有艺术的,比如贺离棠刚才这句话。他说的是孩儿,不是皇儿,也就是说他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跟皇家扯不上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用皇儿来称呼他。 只有对玉可卿,他才会说,“小心皇儿”。 眼下情势危急,也没有人留意贺离棠的措辞,一众太医们纷纷听到贺离棠下旨,顿时都松了口气,连忙说:“遵旨!” 昭阳宫内所有人都是轻松的,除了萧珪茹。 她脸色铁青,坐在床上,自从那天白草堂到这里给她诊脉后,她对白草堂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家伙就有莫名的恐惧。 她萧珪茹自诩聪慧过人,在宫里连根基那样深的玉可卿都搬倒了,从来没有她看不破的人心,可是白草堂就是例外。 她看不透白草堂,不知道这个天下神医在想什么。哪怕透过他的眼神,仔细打量他将他看到眼底,却依然看不到他的心思。 白草堂这个人谦和温润,却是像没有心的千年精怪一样!越是温润,就越是精明,精明就多奸诈,像那天他来和她谈交易,换走了她和秦述的故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永远不知道白草堂这个人在想什么,他不贪财,也不好色,说他是医痴吧又不是,真不知道要拿什么才能征服这个男人! 所以此刻,她是万万不想见到这个家伙的。 鬼知道他来了以后会怎么诊治她?又会下什么套子给她,让她疲于应付,措手不及? 第一百零二章 洛祠旋来京 萧珪茹伸出手:“不,不用叫他了,有这些太医在就可以了,我,我没事。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不高兴,呵斥道:“你身怀六甲,哪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来人!速去请白神医!” 萧珪茹咬紧嘴唇,她现在是个病人,怎么能阻拦得了贺离棠呢?她忿忿不平,也是万分忐忑,不知道白草堂来了后是不是会真的留下这个孩子? 白草堂一会儿就到,他走进来,看到床上萧珪茹虚弱的样子,顿时就笑了。 “白草堂,叩见陛下。” 在他行礼之际,这些太医已经纷纷退下,屋子里很快安静。贺离棠忙指着他说:“快,为如妃诊断,务必保住孩子!” 白草堂领命,开始四处查看。 他是神医不假,但不是专治妇科的大夫,所以即便是此时也会觉得尴尬。他道:“陛下,如妃娘娘的情况不乐观啊。” “朕不管乐不乐观,总之孩子务必留下!” 他动这么大的气,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非常在意这个孩子。今天从昭阳宫出去的宫人都骄傲满满,跟其他宫里人说:“陛下还是对我家娘娘最好了!” 全是无知。 白草堂在此笑道:“是这样陛下,娘娘的孩子要想保也能保住,只是……” “那就快保!”贺离棠焦急地道。 “好。” 白草堂淡声应下,从药箱里拿出针来:“请陛下让一让。” 贺离棠让开,白草堂一把掀开萧珪茹的衣服,把她吓了一跳。 白草堂说:“娘娘最好忍住,不然我就只好叫人来把那个孩子原路塞回去了。” 萧珪茹被吓得不敢出声,白草堂施针,手法老练独到。卡Kа酷Ku尐裞網独到,在于和之前那些个太医都不一样。 他还在萧珪茹的私处涂抹了什么,然后又拿出药丸命她服下。贺离棠站在一边什么异议也没有提,萧珪茹只好照办,然后时间过了约两刻。 萧珪茹的呼吸平稳,白草堂看了看桌上快要燃尽的香烛,再次把上她的脉。 “脉象平稳,恭喜陛下,娘娘的孩子保住了。” 萧珪茹的脸色刹那间不好看,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上次秦述来和她提醒过了,她不想叫这个孩子成为贺离棠能要挟她的把柄! 她叫胡太医从太医院里拿了最好的堕胎药,却还是没能除掉这个孩子? 她真的要让这个孩子早产? …… 萧珪茹这一刻脑子是凌乱的,她分不清楚今后该怎么做才合适,对白草堂这,更是又恨了一分! 贺离棠松了口气,将萧珪茹颤抖冰凉的手放进被褥里,轻声道:“爱妃好好养病,等再过一月,便能生下了,切莫再有事。” 白草堂也跟着在一旁起哄说:“是啊娘娘,已经九个月了,这时候滑胎别说胎儿不保,连母体也有生命危险,娘娘就算不为胎儿考虑,也总得为自己考虑吧?” 他这话说得很明白,就是让萧珪茹自己注意,他已经知道是她故意要打下这个胎儿的。他是神医啊,究竟是自然滑胎还是人为服药小产,他再清楚不过。不过也幸好是服药,只要是药,他就有办法能克制住。 萧珪茹虽然很不想认,但还是忍住了脾气,说:“多谢白神医。” 白草堂笑道:“娘娘不必多谢。” 贺离棠如释重负,开始觉得有些疲惫。 “爱妃母子平安朕便放心了,白草堂,随朕来。”他说着离开,没有任何留恋。 “是。卡Kа酷Ku尐裞網”白草堂跟在后面,转身还给了萧珪茹一个看不懂的微笑。 她浑身颤抖,白草堂有神药,现在肚子里平平稳稳,什么动静都没有了,这个小家伙真的保住了! “可恶!”她凶神恶煞,看着门口的方向憎恨不已。 可是,谁会在乎呢? 出了昭阳宫,白草堂跟在贺离棠后面忽然笑出了声。 “笑什么?”贺离棠问。 白草堂掩嘴,止不住笑意道:“陛下记得如妃娘娘知道胎儿保住后的样子吗?真是太好笑了,九个月的身孕,她怎么会是九个月?” 一想起萧珪茹实际的产期是三个月以后他就又忍不住发笑:“不知道娘娘一个月以后怎么弄一个孩子出来交代?” 贺离棠冰冷着脸:“所以她现在不就交代了吗?” 孩子没了,就不会再有这些事了。 “但陛下不想叫她这样做。” “她必须生!” “啧啧啧……” 白草堂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摇头,叹气说:“陛下绝情起来当真是六亲不认,当年是可卿,现在是萧珪茹,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何意?” “言面上的意思。” 要说无情,贺离棠对而今的萧珪茹也是够无情的。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萧珪茹自找的呢? 所以是是非非,谁对谁错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吧? 贺离棠走几步,张公公识相的往后退,他一退,后边的那些宫人就跟着往后退,便给他与白草堂说话留下了空间。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问:“卿儿那边你最近去看了没有,情况怎么样?” 白草堂答:“德妃娘娘那当然什么都好了。” 贺离棠嗯了一声,另道:“朕一直想知道你和卿儿的关系,你白草堂可以算是世外高人,为什么当年会带她出宫,插手宫中之事。” 他说的平淡无奇,白草堂道:“看来陛下已经知道了。” “不,朕不知道,”贺离棠转头,盯着他,“只是与她相识这么多年竟不曾听闻你和她有交情,觉得失败而已。” 白草堂笑了。 “那我真是不得了。” “你的确是不得了,”贺离棠说,“朕总会知道的,听闻,洛祠旋是你的挚交,介绍给她认识的?” “陛下消息真灵通!” “他已到京城,你看要不要先尽地主之谊吧!” 他说完再没有说话,白草堂有些楞,竟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语来回应他。 洛祠旋来到了京城。 一旁的衙役拱手作揖称:“洛大人,在下应天承府当差罗鸿,奉命特来迎接大人!” 洛祠旋下了马车,看着这恢弘的宅邸,一时恍惚。 “有劳。”他只说。 他进门,衙役在他身后吩咐下人搬运他带来的行礼,正厅里,他刚迈进步子,里面的那抹身影又把他吓了一跳! “白草堂?”他惊愣的看着这人,只看见白草堂朝他一直在笑。 “你终于来了?”白草堂说。 贺离棠此前在宫中告诉他洛祠旋到了,他便立即寻了莫道津,打听到他的住处,这就过来了。 “还是比你早到一步,你够慢的。”他说。 洛祠旋喜出望外:“天哪!你怎么也在京城?你……” 他忽然惊觉,默默的侧过身:“你不会真的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白草堂微惊:“你说什么?” “哈哈哈,我也是说说笑话!”洛祠旋适时的缓解尴尬,“来来来,既然你也在京城,我们就好好聊一聊,今晚,不醉不归!” 白草堂笑了说:“别,以后我每晚都会住在这里,不会归了。” “啊?” “你一来陛下就收回了给我住的房子,唉,大贺看来也是国库空虚啊!”他摇头轻叹,要是贺离棠听到他这话一定又要动怒了。 从他刚才的话里,洛祠旋听出了端倪。、 “你这次到京城是因为陛下?”他问。 白草堂点头:“是。” “那你做的是什么?给宫里的娘娘看病?” 白草堂想到了玉可卿,又点头说:“嗯。” “哇,那娘娘怎么样?一路上过来,我听说陛下好像有孩子了,是叫你来京城的原因?” 白草堂再一次想到那个月黑风高的夜,自己躺在被窝里被莫道津捆住的情形,又道了声:“嗯。” “哇!”洛祠旋拍桌而起,“那陛下终于有后了?” 他这话引得白草堂再次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洛祠旋感到害怕:“你,你不要这样看我,怪慎人的!” 白草堂说:“你这番话在我面前说就算了,也是进入朝堂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是得留一点,就你刚才那话要是让有的人听见,足以让你掉脑袋!” 洛祠旋还不明白,问:“我怎么了?我刚说什么了?我,我没说什么啊!” “洛大人,你是傻子吗?” “啊?” “你那话不是说陛下差点无后吗?妄议陛下,是死罪。” “呃……” “你不是熟读律法,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 “……” 洛祠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刚才的确是太激动了,太高兴,以至于忘乎所以,失了言。 “好吧,我以后注意就是,你来京城次数多,以后还得多教教我怎么和京城里这些大官打交道。”洛祠旋道。 白草堂说:“你不用这样叫他们,你自己也是大官。” 洛祠旋被升入应天丞府,官拜四品,位列中央朝堂,已经是许多官员羡慕的大官了。 但他现在一点意识也没有。 “好了,”白草堂叹气,“不过我可以先提醒你一点,在京城,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做出任何表情,发出任何声音,就当自己死了,知道吗?” 他忧心忡忡,意味深长的叮嘱不是没有道理,很快,洛祠旋就遇到了他叮嘱的情况。 “嗝!” 朝堂之上传出一声轻微却又奇怪的声响。洛祠旋赶紧捂住嘴,整个人惊恐的在原地发抖! 他看到了什么? 当初那个在神医茅庐里的棠公子竟然坐在陛下的龙椅上? 第一百零三章 洛祠旋无始即终的恋情 这是洛祠旋第一次面圣,却不知道这位陛下自己曾经已经见过多次! 此时的惊讶无庸赘述,他张大着嘴,呆呆的站在朝堂里,一时间四周无音,甚至都忘了自己在哪。卡Kа酷Ku尐裞網 “洛大人。” “洛大人?”张公公提高声音,“还不接官帽受印?” 洛祠旋是楞的,还是身边的官员看不过眼在旁边掐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忙道:“哦,哦,来了!” 他这话一出,堂上传来隐隐的笑声。 哪有他这样面圣的?从宜州那种僻远地方来的芝麻小官果然没什么见识! 他们心里在嘲讽,却不知道洛祠旋和陛下究竟有多熟。 在这里面上最不好看的应该属萧太师了,洛祠旋这个位置本来他是准备给杨子端的,但贺离棠做下决定如此之快,这让他面子上或多或少的挂不住。 也让他仔细端详,这杨子端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在朝中得罪了谁以至于传了些风言风语进了贺离棠的耳中。 …… 总之,堂中各有心思,贺离棠眉眼低垂,看着堂下走来的洛祠旋,起身将官帽交到他的手上。 洛祠旋的手都在颤抖,他低着头,战战兢兢,贺离棠忍不住伸手在他腋下抬了一下。 “洛爱卿舟车劳顿,不必如此拘束。”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听到声音也是熟悉的,洛祠旋差点就要跪下来了,但让贺离棠扶住。 “你若有空便来宫中一趟。”贺离棠道。 他现在是陛下,说得话谁敢不从?洛祠旋忙点头说:“是,陛,陛下。卡Kа酷Ku尐裞網” 出了朝堂,洛祠旋捧着官帽还是一阵吗懵,反应不过来。 棠公子就是陛下?陛下就是棠公子?那白草堂那家伙,也早就知道? 他也刻意不说? 洛祠旋想到那些时候在宜州的日子,顿时一阵恶寒。复而又想起那些天里白草堂他表妹白子玉和棠公子熟悉相处的画面……啧啧! 怕是早有猫腻! 午时过后,洛祠旋穿着官服来到宫城门口,依贺离棠吩咐进宫,刚到门口就让人拦下。 “我是奉圣上之命前来。”洛祠旋说。 “圣旨!” 洛祠旋摇头:“没有。” “滚!” 他官服只是四品,在宫城守卫眼里什么都不是。洛祠旋很尴尬,站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道:“真是的陛下要我来的,我……” 他想了很久,突然想到那天白草堂落了一样东西在他那里。洛祠旋连忙拿出来,对守门侍卫说:“看,还有白神医的东西,因为太仓促所以只有这样东西做信物,你们再拦我,我就只好再去把白神医手里的先皇谕旨拿来了,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的脑袋!” 他和这些侍卫纠缠,正巧,白草堂从宫里出来。他平时就习性古怪,出门也不坐马车,就这样走出来,看到洛祠旋颇觉奇怪。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草堂好奇的过去,看到了自己的东西,忙一把从洛祠旋手里拿过来说,“哎呀,这东西原来在你这,我还以为弄丢了!” 他将物件好好收好,拍了拍洛祠旋的肩膀说:“谢谢。” 守门侍卫见洛祠旋真的认得白草堂,瞬间气势就下去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和洛祠旋说。洛祠旋便忙拉住白草堂道:“这位就是白神医,你们不会不认识吧?我和他是挚友,这下你们信我的话了?” 白草堂觉得奇怪:“你怎么和他们说这个?” 洛祠旋道:“陛下今天堂上要我进宫去,但没有下圣旨,他们拦着我,但我,我怕不去又是欺君之罪。” 白草堂明了,拉起他便甩进宫门里。 “去吧,就说我带的,”白草堂说,也是对这些守门侍卫吩咐,离开几步忽然又折回来,“我觉得你应该不认识路,既然做了好人,就做到底吧!” 他成功解救了洛祠旋一脸懵逼的状态,洛祠旋心中惊喜,但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已经被他拉往皇宫深处。 对洛祠旋这时候来宫里,白草堂或多或少是知道原因的。他猜想,八九不离十是因为玉可卿,所以他二话没说,就把洛祠旋拽了过去。 朝堂官员不能随意进入后宫。确切来说,应该是一次都不能进入,可是在贺离棠即位期间就出现了好几次意外。 首先是玉可卿身为德妃时,玉子通前来后宫几次,探望玉可卿并同时严厉措辞的教训贺离棠。 然后便是萧太师,因在朝堂中权盛,萧珪茹又在宫里独得盛宠,所以进出后宫就像自家家堂一样。 “再之后就是你了,洛祠旋,你可是享受了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待遇,回去赶紧烧高香吧!”白草堂这样打趣他说。 洛祠旋惊了:“你这样说的我不敢去了。” “怕什么?”白草堂道,“陛下要你来就来,他愿意放你入后宫,你有什么想不开?” 宫里四处都是庄重肃穆,红墙朱瓦,看着便是气势磅礴! 洛祠旋越走越害怕,对白草堂道:“我不会暗中被人灭口吧,这,这宫里我不去了!” “你怕什么洛大人?你以前也是这样胆小吗?”白草堂说,“好像不是吧,在宜州你也算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下可不像是你。” 洛祠旋连忙摇头道:“不不不,这才是我,宜州那丁点大的地方和京城比不得,才能容得了我这种人放肆。” 他的话虽然这样说着,人已经被白草堂带到了御书房。他说:“本来想直接带你过去的,但感觉还是不大好,就照规矩,先来请见陛下吧。” 他一声轻叹,带着洛祠旋直接推门而入。一进门,便见贺离棠在房中与莫道津窃窃私语谈论着什么,见到他们,贺离棠顿时惊问:“你们干什么?” 待得定睛一看:“洛祠旋?” 不是在朝堂,这一下近距离看贺离棠,洛祠旋的感觉更厉害了,立即下跪,磕头道:“见,见过陛下!” 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那时在宜州摇着扇子的翩翩公子,跟眼前这庄严的帝王相完全不能合为一人。 陛下离京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而且那时候杨太守为什么也称他为“棠公子”? …… 这一系列的疑问一直在洛祠旋的脑中盘旋,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透这究竟是个什么事情,照理来说如果杨子端知道他是陛下,当时一定在整个宜州闹翻天了! 所以……难道说杨太守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陛下? 洛祠旋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贺离棠在叫他平身。 “平身。”贺离棠又说了一遍,依旧没有反应。 只好道:“洛祠旋,你起来吧!” 也许是语气稍有用力,洛祠旋从思绪里惊醒,忙磕头道:“谢陛下!” 当然,他也不知道是谢什么。 贺离棠穿着帝服未褪,看上去出了雍容华贵的气质,还有帝王独有的威严。 洛祠旋又想起那时候和他还起过争执,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草堂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这就惊讶了?还有更惊讶的,你可别吓昏,到时我不救你。” 还有更惊讶的? 洛祠旋想着白草堂的话,这边,贺离棠道:“你来了,和朕走一趟。” 莫道津为他让道,贺离棠直接走出门外,后边,洛祠旋怔怔不动。 “洛大人,”莫道津看不过去了,上前宽慰他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有些事情,并不是陛下有意隐瞒。” 莫道津意味深长,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这一个个的反应都让洛祠旋如坐针毡! 他,他究竟是到了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吗?福祸不明啊! 贺离棠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冷宫,也不愿意多说什么,更不解释,直接走进去。 “陛下?”小荷见到他没有派人先行通报就来了,感到很惊讶。 “你家娘娘呢?” “在屋里呢!” 贺离棠没有多说,转身折过去。后边,白草堂带着洛祠旋过来,见到小荷笑着作揖道:“小荷姑娘,别来无恙?” “白神医好!” 她瞧着在后边拘谨得很的洛祠旋:“噫,这是谁?从来没见过!” 洛祠旋忙说:“在下……” 前边,白草堂突然来了一声:“他不重要!” “呃……” “赶紧进来吧,别让陛下等久了!” 房间里,贺离棠扶着玉可卿小心翼翼的坐到桌边。 “你今天怎么来了?”玉可卿好奇的问,“还有白草堂,你们一起来可真奇怪!” 她又没有什么大事,再说白草堂刚才可还来过一趟呢! 白草堂沏了壶药草茶,此时香味刚刚好。洛祠旋走进来,这一眼顿时明白之前白草堂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扶着桌子边沿,第一句话便是指着白草堂说:“不用你救,我可以!” 果然更惊讶! 白子玉怀孕了? 洛祠旋震惊得看着眼前的一切,很明显,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陛下的。 ~! 天打五雷轰! 谁可曾知他洛祠旋多年的处子之心都放在了白家小妹身上?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情愫,但很确定的是在还没有开始的现在,就已经结束了。 断得彻彻底底! 第一百零四章 洛祠旋的烦恼 玉可卿也是很惊讶,道:“洛祠旋?” 她恍然想起,贺离棠和她说过洛祠旋要到京城了,所以她又道:“你来了?” 她对他的到来不觉得意外,但洛祠旋不一样,已经惊讶到石化。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见他没反应,好奇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咦?你这是做什么?” 洛祠旋这才从惊惶里脱出神来,低下头说:“没什么。” 他此时心情无比低落,但如果他知道这位“白子玉”就是德妃的话,也许心情就不会这样糟糕了。 可惜他不知道,也没人打算现在就让他知道,所以洛祠旋只得尴尬在这里,又显得非常窘迫,只能拱手说:“贺喜子玉姑娘和陛下喜结连理。” 他这话一出,屋中三人皆是一愣。 然后又各有各的欢喜。 玉可卿这才想起来,她的身份洛祠旋一直都不知道,在他那里,她还是叫白子玉呢! 她笑出了声,面前这三个男人都好奇地看向了她。 “洛祠旋,这句话你可是说晚了,子玉姑娘和陛下之间么,啧啧。”她笑着摇头,话到此处便是打住。 “咳,”贺离棠咳嗽一声,道,“既然来了京城,就好好聊一聊,朕还有事要办,你们很久不见,叙叙旧,稍后朕再派人过来。” 贺离棠离开了冷宫,洛祠旋还没有从惊讶和烦忧中回过神。玉可卿心中也是感慨,知道这是贺离棠刻意为她安排的,她很开心,却也无奈。 她抱歉的说:“对不起啊,洛祠旋,要你来冷宫里陪我,其实我还好的。” 她想解释,但发现和洛祠旋说这个有些过了,毕竟他是个七尺男儿,哪里懂她这种孕妇的心情? 屋内彻彻底底的尴尬,幸好,小荷从外边拿来了糕点,推门进来:“御膳房送来糕点了,哎?你们这在干什么?怎么都不坐呢?” 小荷放下东西,对玉可卿说:“小姐,刚才我看陛下就走了,你们没什么事吧?” “别多想,没什么事呢!”玉可卿道,赶走她说,“你快去曼曼那里看看吧,她太久没闹腾了,我怕她生病。” 她这一声引得白草堂笑出了声来。 “你还真惯着童家那位,”他笑着说,“要让莫统领知道你们如今关系这么好,恐怕又要头疼好久了。” “他以前头疼过?” “童家小姐,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玉可卿想了想,认可道:“那是!” 他们一言一语的说着,洛祠旋站在一边,脸上苦成了苦瓜相,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哎呀,子玉姑娘,你嫁人了都不说一声,而且还嫁的是陛下,这……” 他苦着脸:“这,这你要我连份子钱都没法随!” “呃……” 玉可卿看着他,忽然觉得白草堂和贺离棠瞒他也是瞒得厉害,扭过头质问白草堂说:“这样欺负洛祠旋你们于心何忍?” 白草堂笑问:“我哪有欺负他?” “你们都不和他说清楚!” 白草堂甩锅:“这些都是陛下安排的,我一点都没插手。” 玉可卿沉沉地叹出口气,对洛祠旋道:“其实吧,他一早就是陛下,白草堂一直都是知道的,但因为种种原因,不方便在宜州暴露身份,所以才一直没和你说。” 她观察洛祠旋的神色,继续道:“非常抱歉。” “不不,没什么抱歉的,是我还没有适应罢了,”洛祠旋忙摆手,“我,我需要理一理。” 但玉可卿没打算让他一个人理清楚,又说:“我不是白草堂的表妹。” 洛祠旋立即惊了一下,抬头看她。 “其实,我一直都是宫里的娘娘,”玉可卿说,没有丝毫隐瞒的,“我去宜州,是背着陛下去的。” “啊?”这一下,洛祠旋就真的惊了。 玉可卿又道:“我也根本不是白子玉,白子玉只是我随意取得名字,我真正的名字叫玉可卿,是大贺安邦将军的女儿。” 洛祠旋震惊的看着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安邦将军……”他想到了嘉塘关里关于安邦将军玉子通的传言,他忽然明了! “玉子通将军!”他震惊得说,“难怪你,你们经常去嘉塘关!” 玉可卿笑着点头,承认着他的话。 “所以你们不仅仅是去看诊的,其实你们……” 他瞬时间想起了很多相关的事情,脑海里的概念也逐渐清晰。 “所以白草堂的表妹压根就不存在,你,你是玉子通将军的女儿,是大贺献帝陛下的第一位妃子,德妃娘娘?” 玉可卿叹气,听到洛祠旋报上她的名号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是感伤。卡Kа酷Ku尐裞網没想到她的名号这么大,提起玉子通之女便会知道就是当今的德妃,她这么大的名声,究竟怎么能逃得掉? 她逃得掉吗?显然是不可能! 于是她再一次叹息,一声深深的忧愁,无人能够明白。 洛祠旋立即下跪行礼,叩首道:“臣,洛祠旋,拜见德妃娘娘。” 玉可卿感慨,也是责怪,连忙拉起他说:“你这是干什么?突然之间这样,你是怨我瞒着你了?” 洛祠旋在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后哪里还敢想以前那样放肆,忙低着头,不敢抬起说:“娘娘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 玉可卿生气:“你要再自称臣,我就不理你了!洛祠旋,我以为你和那些迂腐的家伙不一样,没想到一把你调到京城,就学着和他们一样的!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洛祠旋被她骂的莫名其妙,但这短短的时间里一连串的震惊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样为好,只得向白草堂投去求助的眼神。 白草堂开口道:“可卿,你也别怪他了,洛祠旋就是这样一个人,既闷又骚,你再这样对他,他只会以为你在甩娘娘的架子。” 此刻,洛祠旋面对她哪里还会有什么伤感,全然变成了陌生和距离。 她是谁啊?是大名鼎鼎的德妃!是和陛下有千丝万缕联系,又家世显赫的玉家小姐啊! 诶? 洛祠旋忽然想到,既然她是德妃,那为什么和棠公子当时在宜州…… “嗯……”他陷入回忆里,一时出不来。 看他这样,白草堂笑道:“他可能入魔障了,一时间出不来,你有什么想说的,想吩咐的赶紧说,京城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洛大人今日来到冷宫,恐怕明日就会被请入昭阳宫了。” 他的话提醒了她,但玉可卿不免有些怀疑,求证的问:“萧珪茹现在胆子这么大?敢叫朝廷官员去昭阳宫?” 白草堂笑着说:“她不敢太师大人也是敢的。” 萧太师。 玉可卿想到这个人,心里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玉家和萧家是怎么结下的仇,还不都怪这个萧太师?为了家族兴衰,不惜费尽一切踩压玉家,更是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宫内宫外全线与玉家作对,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萧太师自然是有经世之才,但是以推倒玉家来立自己的家族,实在是过于残忍嚣张。 可恶! 看她一脸不快,白草堂又提醒说:“陛下调洛祠旋来京城也不过是那几个原因,现在的萧家得意忘形,在朝中大肆拉帮结派,洛祠旋被新调入京城,你说萧太师又会在什么时候去叫洛祠旋,见上一见?” 玉可卿站累了,腆着肚子坐下道:“这可要和洛祠旋好好说说,朝堂里的纷争可不比他做讼师的那些时候。” “是啊,”白草堂叹气,看着洛祠旋一脸疑惑的脸说,“看他领悟能力怎么样了。” 事实证明,洛祠旋的领悟能力真不怎么样。正如白草堂所说,一石激起千层浪,贺离棠把洛祠旋这一刻小石子扔进原本波澜不惊的朝堂里,瞬间掀起浪花,前来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 洛祠旋从来没应付过这么多场面上的应酬,也不敢胡乱说话,所以基本都是笑笑带过,但太师府送来请帖,却让他不能再这样明哲保身。 萧太师锐利的眼神能看得人心里发毛,洛祠旋也是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强行顶住萧太师的压力,听他问道:“洛大人是想来老夫府里,还是去如妃娘娘那,一谈高下?” 高下。 他哪里敢和太师论高下? 所以洛祠旋立马怂了,马上说:“下官这就去太师府上,登门拜访!” 又哪里敢去后宫呢? 太师府里处处都是精致,偌大的宅院是他目前居住的三倍大,要是他没去过皇宫,恐怕就会以为这里便是宫中了。 “不愧是太师啊!”他轻声感慨,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萧太师府上的管家说:“洛大人,这边请,老爷已经在里边等候了。” 洛祠旋推门进屋,萧太师正襟危坐,和上朝时候一样,不苟言笑,即便看见他进来,眼睛也是一眨不眨。 十分渗人。 洛祠旋打了个寒颤,道:“下官,见过太师。” “洛大人无需拘束,坐。” 洛祠旋不敢不坐,也和他一样,正襟危坐,像时刻等候萧太师命令一样。 萧太师道:“洛大人从宜州远赴京城上任,现在也有段时间了,感觉如何?” 第一百零五章 要动太师的根基 洛祠旋毕恭毕敬道:“感觉很好,谢过太师关心。卡Kа酷Ku尐裞網” “嗯,洛大人年轻有为,乃大贺之福。”萧太师道。 洛祠旋心有忐忑,不知道萧太师找他有什么事,是否每一个初到京城为官的人都会成为太师府的座上宾? 一阵短暂的沉默,萧太师品了品桌上放着的热茶,道:“今年开春初产的碧螺春,洛大人不尝尝?” 太师这样说了,洛祠旋才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道:“好茶。” “洛大人对茶有研究?” “没有研究,但觉得这茶是好茶。” “哦?” “不是好茶,如何能入得了太师的眼?” 洛祠旋这样说道,萧太师一直凝重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萧太师道:“应天丞的位置,老夫原本不准备给洛大人,即便陛下言之洛大人品行俱佳,又颇有才华,但为官的时日还是太短了。” 洛祠旋安静的听着,萧太师又道:“但如今一见洛大人,应天丞的位置,老夫便放心了。” “?” 洛祠旋没有听明白:“太师的意思……” “老夫认为洛大人是聪明人。” “……” 在还没有到京城的时候洛祠旋就听说当朝的萧太师把持朝政,并且高深莫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让人看不清究竟,更听不懂那些暗示。 洛祠旋在心里暗自叹一口气,心道:这京城的官可真难当啊! 也真难为他当初那么想入朝政,一展抱负。卡Kа酷Ku尐裞網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明面上,洛祠旋还是起身鞠躬,恭敬道:“下官,遵命。” 萧太师微微颔首,算是翻过这一篇了,稍等一会儿,问:“听闻洛大人前日去了宫中?” “呃,”洛祠旋怔了一下,忙拱手道,“陛下召见,不得不去。” “为的何事?” “这……” “有何秘情?” “没有,就是陛下,体恤官吏,问了些家常话,在京城为官感觉如何之类。” 洛祠旋随意应答,自然没有让萧太师完全相信。 “哦?陛下为何对洛大人如此关注?实属特例。” 洛祠旋道:“听闻……下官入京,是陛下的旨意,也许下官有什么地方令陛下欣赏的吧。” 他的话算是滴水不漏,萧太师锐利的眼神盯着他打量很久,没有看出端倪来,便道:“如此,真是洛大人的福气。” 洛祠旋表面平静无奇,但实际上已经浑身冒了冷汗,里面的汗衫都湿透了! 和太师讲话就是累啊! 洛祠旋此刻非常想念在宜州的日子了。 萧太师忽然说:“宫里老夫之女即将临盆,但冷宫中有一妖妇时常作乱,洛大人若今后还能入宫,务必小心,盯着那妖妇一些。” 洛祠旋大骇! 他进了后宫的事情还是让萧太师知道了! 洛祠旋忙躬身,道:“下官惶恐,下官前去后宫是因为当天正巧白草堂在那里,下官和白草堂一直关系甚好,所以陛下就特意恩准下官随白草堂一同前去,这才,这才有了这个机会,但下官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看就出宫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萧太师睨看他一眼,道:“洛大人为何如此惊慌,老夫只是说说而已。” 洛祠旋赔笑,萧太师道:“茹儿是老夫唯一的爱女,入宫已有数载,虽说是嫁出去的人,但依旧是老夫的骨肉,老夫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委屈。” 洛祠旋听着,萧太师又说:“你既然随神医一同去了冷宫,那知道冷宫里而今住的有谁?” 洛祠旋又是一惊,忙说:“禀太师,下官,不知。” “天下人众所周知德妃被打入冷宫,你不知?” “臣,不敢抬头观看,故而,不知。” 洛祠旋将锅甩得干净,萧太师话说到这里他算是听懂了,敢情这位太师在为他的女儿出头呢! 对宫里的事情,洛祠旋多少也听白草堂说了一点,如妃萧珪茹派了刺客来冷宫打探情况,还以为陛下又把白草堂的“表妹”带进去了,正想着法子除掉她呢! 他原先不知,但现在知道那位“表妹”就是德妃娘娘,哪还能让人欺负了她去? 所以,这些实情他一概不会和萧太师说的,哪怕萧太师这样问了,他还是回答:“但看衣着应当是女子。” “哦?几名女子?” 果然! 洛祠旋回道:“两名,其中一个是婢女装,想来应该是伺候德妃娘娘的人吧!” 见他这样说,萧太师陷入了怀疑。卡Kа酷Ku尐裞網他前几日收到萧珪茹从宫里送出来的一封书信,里面告诉他贺离棠曾背着文武百官去了趟宜州,回来后将白草堂的表妹带进了宫,就在冷宫里,而白草堂那个表妹还怀了身孕。 贺离棠一直无后,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萧珪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一定是太子了。所以萧珪茹送出这封书信是向父亲求助。 宫里的女人,可不都指望着孩子成为太子,做下一任君王么? 萧太师深深皱眉,问:“真是两人,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洛祠旋笃定地说。 一声声茶杯盖拨弄杯沿的声音,清脆的像凌迟的刀子声! 洛祠旋安静的等着,终于……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洛大人还有公务要办,老夫不再多留。” 终于放他走了! 洛祠旋大大的舒缓口气,拱手告退道:“下官,告退。” 他快步离开太师府,出了府门,心里顿时轻松! 太难了,在京城为官太难了! 看着青蓝的天,洛祠旋都要哭了,但幸好刚才没有出叉子,不然他这条小命还没有开始实现抱负就已经要归西。 所以,他总结出一点:在京城,千万别和太师与宫里扯上关系。 萧珪茹书信送出去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在昭阳宫里心急如焚。 她现在的境地敌暗我明,不管是玉可卿还是白草堂那什么表妹在冷宫里被隔离着,谁也不知道里边的情况,但她却是明明白白的被摆在明面上,一点动静都能让所有人知道,这让她很不好受。 “绿湾?”她叫道,“绿湾!” “娘娘,来了,娘娘,”绿湾赶紧从外屋跑进来,跪下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萧珪茹问:“上次叫你送去太师府的东西,你送到了吗?” “送到了,娘娘。” “为什么还没有回信?”萧珪茹怒,一下心烦将绿湾踹到在地,“要你何用?狗奴才!” 绿湾被骂得莫名其妙,坐在地上委屈地看着她说:“娘娘……” “还不快去问?要本宫亲自出宫吗?” 萧珪茹好看的眉眼都要立起来了,她实在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还是自己的亲爹,那位萧太师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不上心了? 实际上,并非萧太师不疼爱这个女儿,实在是因为国事缠身。他位极人臣,权势滔天,自然的很多事就都和他有关了,比如最近西隶侵犯边关的事情。 御书房内,贺离棠道:“萧太师,近年湖州地区有大丰收,此部分军饷不会拿不出来吧?” 萧太师站在这里和他商议如何应对,一同在的还有莫道津的老爹,当朝的莫大将军。他和贺离棠一样,都看着萧太师,都在等他给个说法。 萧太师说:“自然拿得出,但臣认为数额不必如此巨大。” 莫大将军拍桌而起,怒道:“这是打仗呢,你以为小娃子过家家?武器装备不精良,那损失的都是人命!你家没儿子上战场自然不心疼,但那些兵哪个不是爹娘生爹娘养,养那么大就这么给你糟蹋的?” 莫大将军是武将,说话难免粗鲁,嗓门也大,顿时吼得御书房里鸦雀无声。 萧太师没有反应,斜眼看他,坚持:“钱要花,但要花在刃上,你这种做法就算金山银山也不够!” “瞎扯!分明是你协同官吏私吞国库!” “此等重罪大将军说话还是谨慎为是。” “哼!” 两人就这样谈崩了,贺离棠坐在龙椅上,看着也颇为心忧。 “太师,无论什么原因,照大将军的话做,不得有误,”贺离棠拍板决定,“这是朕的意思,太师若为难,朕这边下旨。” 贺离棠向着莫大将军,萧太师也是无奈,但还是坚持说:“收税不易,陛下还请三思。” 贺离棠主意已定:“朕不必三思,令,朕已决定调任御史台,不日对朝中上下各部各衙进行勘察,大贺几代君王,已有数百年根基,是不能大意有些官吏贪污国库粮饷,该查一查了。” 贺离棠一番话毕,沉重叹息。莫大将军难以掩饰的露出微笑,看向萧太师。他道:“查处贪赃枉法的人一定要严惩!不株连三族,也要撤掉官职赶回去种田,永远不能再参加科举!” 贺离棠认可点头:“大将军所言极是!” 他们君臣一人一句配合的极好,无非都是说给萧太师听的。 陛下要查贪污,说白了不就是查萧太师及其嫡系么? 现在朝廷一大半的文官都是萧太师的人,这一牵动,不就是要动萧太师在朝中的根基么? 这么明显的指向,要换做别人早就慌了。但萧太师就是萧太师,一点其他的神态也没有,像和自己无关一样,道:“陛下,圣明。” 说得极为平常。 第一百零六章 萧珪茹的诡计 走出御书房外,外边日头正好。莫大将军煞有其事地看了萧太师一眼,只看到他波澜不惊的神态,忍不住感慨:“太师好定力,陛下自登基以来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回去给高堂上柱香吧!” 莫大将军叹气,颇有见萧太师穷途末路的姿态。 “大将军言重,老夫家门规矩甚严,每半月都定当上香,”萧太师道,“不过,还是有劳大将军提醒,明日便是月末,是该上香了。” 对萧太师的话,莫大将军不置可否,也不想去探究其真假,轻哼一声说:“如此,太师就自便吧!”说罢,甩开双手,大步跨下台阶。 贺离棠的心思他怎不明白?莫大将军想道,萧家人现在在大贺已经得意忘形要到天上去了,就不说这个位极人臣的萧太师,看看京城里那四处惹事的萧氏子弟,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老百姓人人喊打的角色,他身为君王,怎么能再继续放纵容忍? 虽说萧家还出了一位极得盛宠的女儿,现在还怀了身孕马上就要临盆,但就能阻止陛下动萧家的心思吗? 怎么可能!当年玉家都能败,萧家又怎么会留情面呢? 何足挂齿。 莫大将军想到这里不由苦笑:“又想起你了,老家伙。” 他想到了玉子通:、“当年我们一起征战沙场,现在却只能看着你去边关做伙夫,我这个大将军当得也真是失败啊!” 一声叹气,就差老泪纵横。 萧太师默不作声走在离宫的路上,绿湾寻了很久,正好寻到这里,就见萧太师走来,忙过去躬身道:“太师,娘娘有请。” 萧太师站住步子,打量了她一会儿。 “如妃娘娘叫老臣过去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 萧太师沉重的叹气,今日贺离棠的话已经让他心事繁重,现在萧珪茹又差人找他,实在是…… “告诉娘娘,此时应稳处安胎,他事莫理,”萧太师道,“臣,告退。” 他转身拂袖,再也没理绿湾。绿湾虽然是宫女,但也是娘娘身边的人,就这样被拂了面子,哪怕这个人是萧太师也觉得不行,忙道:“娘娘有要事,太师若是不去,影响了娘娘的心情使得龙胎有损,太师要如何担待?” 她的话令萧太师驻足了。 转过身。 “陛下在御书房,若是龙胎有恙,请陛下同往,”萧太师道,“另转告娘娘,她已经嫁出了萧府的门,万事当以陛下为重,陛下为君,老夫为臣,怎可逾越肆意进出后宫?” 萧太师还是没有和绿湾走,继续平静的离开宫门,至看不见。 绿湾愣在此处,被萧太师的态度震惊了。 “娘娘……”她首先想到的还是萧珪茹,“娘娘那么急,太师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甚至还有点埋怨起萧太师来。 萧珪茹心急如焚,她能够感受到贺离棠对她越来越冷淡的态度。她说不上来缘由,但隐约间觉得他或许对秦述的事情知道了一些,这就让她更加恐慌了起来。 绿湾回来,诉苦:“娘娘,太师说不来,要娘娘静心养胎。” “养胎?”萧珪茹愤怒,“再养胎本宫这些年的经营就都白费了!” 她气喘吁吁,也是肚子到了一定的月份,稍微动一动就觉得有点吃力。卡Kа酷Ku尐裞網 “秦公子最近可有进宫?” 绿湾回答:“没有,近日里内务府都没有向宫外采购什么,没有任何商户送货进来。” 萧珪茹想着,道:“你去找他,叫他来见本宫。” “啊?”绿湾愣了。 萧珪茹不满:“啊什么?叫你去就去!” 萧珪茹是主子,她的话绿湾自然不敢怠慢。她赶紧低头,应声说:“是,娘娘。”心里却不安起来。 她该怎样叫秦公子来宫里呢? 宫中过不了几天就要举办宴会,据说是为了迎接邻国使臣。这个消息本不外传的,但因为绿湾是萧珪茹身边的红人,萧珪茹又管了今年后宫的物资,所以内务府的人也就没有避讳绿湾,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真的?”绿湾喜出望外,对内务府的人道,“要准备什么东西?” “这,很多啊……”内务府的人向她一一道来,各式各样,算上去足有一百来种! 绿湾拍着他的肩膀:“我家娘娘吩咐了,内务府的事情就是昭阳宫的事情,只有几天时间不要紧,我家娘娘的娘家可是太师府,办这点事情小意思!” 绿湾表面上宽慰着内务府的小公公,心里已经了开了花! 这不就是叫秦公子入宫的最好时机? 绿湾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给主子办事勤勤恳恳,滴水不漏。很快,秦述就带着车队,浩浩荡荡的驶进了宫城。 他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绿湾给他的令牌,嘴角是掩不掉的笑意。 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久违的故人——秦二。话说秦二也来了京城,秦述将他叫来自有他的打算。 秦二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大贺的皇宫庄重无比,果然是泱泱大国! “公子,”秦二道,“这次来大贺的使臣似乎是国人。” 他们都来自西隶,秦述又是皇太子,自然是知道,道:“是耶律大人。” 秦二不解:“公子既然要攻打大贺,为什么还要派使臣?” 秦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问他说:“你如果想杀一个人,你会不会先告诉他,我要杀你,在今晚子时取你性命?” “不会!”秦二立即道。 “我也不会,”秦述说,“大贺国内而今风雨飘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不能小觑,再说古书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兵法上乘,若能不费我西隶一兵一卒便叫大贺臣服,有何不可?” 秦二明了,高呼:“公子英明!” “嘘!” 秦述立即制止住他,厉声说:“你再这样冒失,我就不止是毁你容貌,你自绝吧!” 秦二不说话,深深低下了头。 运给内务府的货由秦二去交,秦述则轻车熟路的来到昭阳宫。以他的身手,进昭阳宫轻而易举,很快便翻窗进了萧珪茹的卧房。 萧珪茹正愁眉不展的卧在榻上,自她知道贺离棠回宫以来,贺离棠就几乎没来看过她! 这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她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句:“美人,想我了?” 油嘴滑舌的腔调,却让萧珪茹心中升起了希望。她惊喜转头,喜道:“太子?” “嘘!”秦述纤长的手指压住朱唇,带着点点空气里的冰凉,伴随着他的体温传到萧珪茹的心里。 啊,西隶的皇太子,也是人中之龙,怎么样也看不够啊! 萧珪茹这一刹那将刚才所有的烦恼全都忘了,尽情陶醉在对秦述的幻想里。 是的,她是爱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这个男人和贺离棠不一样,不是礼节上的恩宠,是带给她灵魂,真实情感的男人! 她想拥抱他,但被拱起来的肚子妨碍了。霎时间,一股怒气又从心里燃起,这让刚才那些烦恼的事情再次浮出脑海,让她郁郁寡欢。 秦述从身后抱住她,两片薄唇贴近耳垂,轻声问:“怎么?谁让我们娘娘不痛快了?这么大胆,该打!” 萧珪茹哼一声:“还能有谁?秦述,贺离棠好像发现我们的事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来看过,还有那个白草堂和冷宫里那个表妹,你到底搞定了没有?” 她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秦述看着她,一脸无辜。 “我搞定什么?如妃娘娘,你才是宫中正主,这些都要你搞定的。” “本宫如何搞定?冷宫有贺离棠的圣旨,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可你要我怎么办,嗯?”他在萧珪茹耳垂上轻轻吻下,“就为这事急着叫我进宫?” 萧珪茹道:“可不急吗?本宫是提早三月报孕期,算日子下个月就要临盆,本宫去哪里给个孩子出来?”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明明只有七月大,难道你要本宫引产,搭上自己性命?” 秦述没有动静,笑着挑眉,一会儿。 “哦,就为这事?” “嗯?这难道事小?” “大!”秦述立即道,“娘娘都这样说了,自然是大事。” 见他还是这样油腔滑调,萧珪茹更加生气,秀眉怒挑:“既然事大你叫本宫怎么做?要是本宫倒下,你和你的西隶定当陪葬!” 萧珪茹说的霸气外露,秦述就笑了,道:“娘娘,你要早产,其他人也可以嘛!” “嗯?”他的话引起了萧珪茹的兴趣。 秦述道:“这世上满十月未生的产妇很多,晚个把月也是正常,就算是大贺神医白草堂来看也不能说什么,所以你尽管安心。” 萧珪茹怀疑问:“你是说……” 秦述诡笑:“到时候娘娘尽管放心就是,我和你的孩子,绝不会有事,有事的只会是其他人。” “嗯?”萧珪茹面露期待,“你打算,对冷宫里那位做什么?” 秦述笑道,灿烂如花:“不做什么,给贺离棠一个交代而已,最后登上大贺皇位的只会是我们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秦述……” “茹儿。” 昭阳宫里深情对望,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浑身充满神秘气息的男人在内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较量开始 玉可卿这段时间嗜睡,每天早早睡下,却总要到日上三竿才能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说来也是托了怀孕的福,在宫里难得清净,贺离棠将她保护得很好,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让她听见,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所以,她自然是不知道现在萧珪茹的生活是有多么煎熬了,当然,这也与她无关。 “小姐,今天宫里宴请使臣,张公公叫人送来了这些。”小荷走进来说。 玉可卿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桌上摆放着的几个木盒,吩咐道:“打开吧,看看是什么。” 小荷遵命,打开来看,木盒里装的都是西隶进贡过来的东西,其中的一个盒子装的是食物,色香味俱全,看来是贺离棠送给她打牙祭的了。 玉可卿忍不住笑了,道:“盖上吧,哦,那个猪蹄花拿出来吃了,对了,叫曼曼一起来吧!” 自从上次玉可卿和她谈心后,童曼曼就很少出屋了,不知道成天关在房间里做什么。玉可卿拿起其中一盒里的项链,上面镶嵌着大贺没有的宝石,在阳光照射下非常明亮。 “真好看啊!”玉可卿感叹,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又摇头说,“真是可惜了。” 宫内前殿,莫道津跟在贺离棠身后,也是感慨。 “西隶派出使臣这可是头一遭,不容易啊,”他一声叹气,警醒,“小心有诈。” “朕自然知晓。”贺离棠说,不苟言笑,等着使臣觐见。 西隶和大贺历来是敌对关系,争争闹闹了几代君王,终于在先帝时期被莫大将军与玉子通大败,伤了元气,与大贺求和。 这些年里西隶恢复得不错,逐渐又有旧事重来的迹象,贺离棠也在抓紧防范,却不曾料到对方这时候派出使臣,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使臣觐见:“西隶使官耶律奈河,参见大贺陛下。” “耶律大人免礼,”贺离棠道,“耶律大人舟车辛苦,现正值午时,御膳房已备好佳肴,大贺有句俗语,‘民以食为天’,耶律大人有什么话就留到膳后再说吧!” 贺离棠没有再与他多说,转身离开,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好长一队宫人,纷纷离开前殿。 张公公留在后边,招呼耶律奈河道:“耶律大人,请吧!” 耶律奈河只好点头,跟着他们入席就膳。 满桌珍馐佳肴,贺离棠道:“西隶喜野味,刚巧前些日里在京城找到一位擅长做西隶菜的庖厨,耶律大人尝尝是不是那个味道。” 耶律奈河稍稍躬身,这才动筷子,夹了一小块兔子肉。 “如何?”贺离棠问。 “非常正宗的西隶味道,”耶律奈河回答,“感激大贺陛下,陛下费心了。” 贺离棠笑了:“耶律大人喜欢就好!” 宴席进展的非常顺利,贺离棠自从一开始招呼了耶律奈河后便再不说话,之后的事情都由莫道津做,他乐得清闲,在高堂上独自饮酒。 从门外边,一个小公公从门外进来,到张公公身边,小声嘀咕几句。 张公公面露疑色,转过身,对贺离棠说:“陛下,西隶使臣带来的商队请求面圣。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饮酒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耶律奈河,问:“耶律大人此行还带了其他人?” 耶律奈河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立即起身,回答说:“禀告陛下,耶律此行奉了我君主的旨意,寻了奇珍异宝,送给陛下,便带着那商人一同来到京城,他是我们两国共同的友人,没有他,这些东西就送不到陛下这里,所以,耶律想请陛下叫他们一同来赴宴吧!” “哦?”贺离棠来了兴趣,“耶律大人此行带的商队是西隶人,还是我大贺子民?” “陛下请他上来一问便知道了。” “准了。” 耶律奈河拍掌,另一边,张公公也吩咐宫人去带宫门外的人进来。 一会儿,贺离棠和莫道津都惊讶了。 “草民,秦述,叩见陛下,叩见各位大人。”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都认识的秦述! 他低着头,带着微笑,行的是西隶的礼,贺离棠略微惊讶,问:“你是西隶人?” 秦述仍旧低着头,拱手说:“不是,只是草民是随着耶律大人来的,便就应该行西隶礼。” 西隶礼中对君主是单手摸肩膀,低头弯腰,而按大贺的礼节,见到君主要下跪叩首,秦述再怎么说也是西隶皇太子,他可是万不想给贺离棠下跪的。 行西隶礼是他最大的限度! 莫道津也是倒抽凉气,这个秦述,在宜州的时候就见了,现在又跟着西隶的人,怎么都觉得不是个好角色。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十分狐疑地看着秦述,回想起在宜州的那段时间他总是招惹玉可卿,而玉可卿对他又十分信任完全没有防范的样子,心里不由担忧起贺离棠来。 贺离棠内心虽然惊讶,但表面上云淡风轻,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他睨看秦述,平稳道:“平身,赐座。” 秦述抬头,看到贺离棠第一眼,忽然跌到了地上。 唰! 因为他的失礼,四周守卫的禁军愤愤拔刀。 “且慢,”贺离棠制止道,“不得无礼!” 禁军纷纷收起刀,秦述面对贺离棠的表情及尽可能的露出惊讶,如果做戏能有什么奖赏的话,秦述此时的表现应该能拿到最优厚的那份。 他无比惊恐,看着贺离棠像见到鬼了一样。 贺离棠没有问他,却是问向耶律奈河道:“耶律大人,这是做什么?” 耶律奈河忙到秦述身边,问:“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对大贺陛下无礼的行为。” 秦述这才说:“我认识他!棠公子,你是棠公子!” 在座的除了他和莫道津这些常在宫里的人外,还有一些朝廷大臣,像萧太师这些,此时都疑惑不解,可又不敢直接看贺离棠,只能相互之间窃窃私语。 秦述当众戳穿这一点令贺离棠很无奈,也产生了受到逼迫的感觉。他前去宜州是秘密去的,从来不想让群臣知道,可现在秦述这样一弄,怕是掩盖不住了。 这说起来也是让人觉得巧,天下商人那么多,耶律奈河怎么偏偏就遇上秦述? 怎么就偏偏是秦述的商队送来的这些东西,而他当时又为什么恰巧又在宜州,要和他们碰上面呢? 贺离棠虽有焦虑,但实际上在看到进来的人是他的时候,心中就对这一刻有了准备。原本还祈祷上天优待一点让他不要出现这种情况,但现实看来,并未奏效。 贺离棠问:“你是什么人?” “我,我……” “耶律大人,你带来的这是什么人?” 耶律奈河平静的转过身,答说:“是商人。” 贺离棠道:“既然是商人,如何认识得朕?再满口胡言,朕定当治你不敬之罪!” 他三言两语,很快将这个状况平息了。秦述本一直在心中暗喜,也得意自己做戏的本事,可见他这么能沉住气,还想再挑唆一些,可群臣都已经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也只好收手,暂时作罢! 他就座,因为耶律奈河的关系,他就坐在西隶使臣身后的位置。能参加这样宴席的人都是大贺的重臣,秦述暗自记住他们的样子,其中有一位尤其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忍不住多看了看。 这个人便是萧太师。 一谈起萧太师,萧珪茹那曼妙的身姿就浮现在他面前。男人多少都是好色的,尤其是秦述,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君子,对于美人这种存在,自然也是非常喜欢。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萧珪茹是非常棒的伴侣,他很喜欢,这着实不假,那么对能生出她这样尤物的父亲,秦述自然而然就更关注了。 何况还是萧太师这样的人物。 想起和萧珪茹的点点滴滴,秦述忍不住得意地向贺离棠看去。他身着华装,风采奕奕,这个站在大贺顶端的男人要是知道他的宠妃,他的重臣都已经背叛了自己,不知道到那时候他还能不能表现出今天这样风华的神貌? 秦述笑了,稍稍扬开了嘴角。 尤其是萧珪茹肚子里那个孩子啊,就算贺离棠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但他又能怎么样? 要向天下人公开百草堂的表妹吗? 在宜州的时候他打听过,白子玉还是待字闺中,现在怀孕就算是他贺离棠的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怎么能和萧珪茹相比? 尤其是还有萧太师在背后,难道萧太师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所以啊,贺离棠啊贺离棠,不论怎么做,你这顶绿帽子,戴定了! 座下秦述非常得意,他就喜欢这种阳谋,叫人明知有损,却又无可奈何。 他敢告诉天下他的宠妃怀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有这个胆量?不怕丢国? 秦述忍不住自饮一杯,烈酒在他口中也品出了甜酿的滋味。今后的戏会越来越重,今日随使臣入宫只是第一步,贺离棠,你等着吧! 秦述在心中暗自发力:总有一天,我会叫你和整个大贺,臣服在我的脚下! 皇宫上空,已是风起云涌! 第一百零八章 再度升级 秦述再怎么是西隶使臣带来的人,但终归是个商人,住不得皇宫,当夜被安置在离宫城不远处的驿站里。卡Kа酷Ku尐裞網 那晚夜深,宫宴结束,外面已经宵禁,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秦公子,请。”莫道津陪同到驿站门口,对秦述道。 按礼节上,本不应该由莫道津来送行,但由于秦述太特殊了,贺离棠放心不下,才让莫道津同行。 诡异,是莫道津对秦述这个人的直接看法。 “有劳。” 秦述刚要进去,莫道津又叫住他:“秦公子!” 秦述转身:“莫统领还有什么吩咐?” 莫道津皱眉,勒然凛声问:“你是谁?到底是谁?” 秦述偏头,淡笑:“莫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道津恼怒,很久没有这么动气了,眼前的秦述分明是会武的人,却表现得一副文弱书生相,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身上的武学之气却是怎么也瞒不过他! 所为高手过招,便是如此,只要习武的人体内都会留有真气,他莫道津便是高手,自然对这个气息熟得不能再熟。 而一个商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真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假扮成商人打算做什么?”莫道津亮出了兵刃,明晃晃的在月光下,闪着要人命的寒意。 秦述不慌,看他这样拔剑对着自己,笑道:“莫统领说的什么,我不懂,我不过就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居奇货,卖高价,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莫统领,还请见谅。” “别装了!你根本就是武学高手,你要是走南闯北经商,哪里能有这番成就?”莫道津悔恨,早在宜州的时候他就应该要看出来的,但过于轻信他人,没有仔细打量秦述,这才忽略了这么大的事! 他问道:“那时候在宜州你接近我们是不是就已经有所图了?这次和西隶使臣,从中你想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秦述心里暗笑,他想要整个大贺江山,莫道津和贺离棠能给他吗? 所以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秦述!”莫道津大喝一声,见他还没有动静,也不再催促,提剑直接刺向他的面门。 莫道津步步杀机,秦述左闪右闪开,见没有办法,只好接招,道:“莫统领,你怎么动真格了?” “别废话!”莫道津呵斥,转身又是一个杀招。 “莫统领,”秦述道,见他步步紧逼,没有一点商议的余地,无奈,“好吧,既然莫统领想打,在下便作陪打个够吧!”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在驿站门前,毁坏了不少东西。 莫道津:“奸人!还不快报上名来?” “报什么名?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就叫秦述,一个商人,莫统领打算要我叫什么?要我做什么?”秦述道。 “胡扯!” 他的话莫道津一个字都不信,像他这种武学修为,没有个十几年根本不可能! 而秦述才多大年纪?他若真是无父无母自小流浪经商,去哪里学得着一身武艺? 二人打了很久,依旧是分不出胜负,但最后莫道津还是以半招的优势胜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我无意与你争胜负。”莫道津道。 秦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尘土:“在下知道,如果不是莫统领手下留情,我现在已经死于剑下。” 说到剑,莫道津立即收剑回鞘,无声勾起一抹冷笑,转过身,直接离开了此处。 “今晚好好在驿站待着,要是有一点不安分,我就立即斩了你,名正言顺!” 莫道津走了,对他的威胁,秦述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公子。” 秦二从驿站里走出来,在后边的还有几个随他们一同来的,都站在门边低头候着。 “嗯。”秦述简单的应一声。 秦二有些担忧:“刚才公子差点被伤到,那人……” “不碍事,”秦述道,“一介莽夫而已,只是想单独对付贺离棠有些麻烦。” “公子……” “无事,”秦述止住他的话,“回去歇息吧,这事不能急。” 秦二无奈,只好道:“是,公子。” 这些和秦述一同来的人也都是西隶人,这些年依据他渗透的计谋,从西隶国中已经潜入了不少勇士进大贺,分布在各个层界,已经初具规模。 “太久了!”秦述望天感叹,“动摇大贺根基,真是太久了。” 话说秦二虽然听了他的话带着人回屋,可自己怎么也睡不着。刚才皇太子和大贺那个将领在门口打架的场面他全看见了,大贺有那等高手,皇太子这次随使臣进宫的计划不知道能不能成。 秦二睡不着,就还是走了出去,顺手给秦述拿了件披风。 “你又来干什么?”秦述问,头也不回。 “我,大贺天凉了,给公子那件衣裳。”秦二将手中披风递过去,帮他穿上。 “唉。”秦述叹一声气。 “公子,我明白,这些事君主为难你了,不论结果怎么样,公子都是我由衷敬佩的王子。” “你这个忠心表的不怎么样。”秦述评价。 “句句真言。” “呵呵。” 秦述转过身,又是无声一叹:“回去吧,明天还要去见耶律奈河,怎么留在大贺皇宫,还得看你的表现。” “嗯。”秦二低头道。 …… 翌日。 咚,咚! 阵阵鼓点,皆是欢迎使臣耶律奈河。 这阵鼓声震天,连后宫都听得见。童蔓今日早起,听到这阵鼓声非常好奇,问:“德妃娘娘,宫里什么时候也和军营里一样,要鸣鼓了?” “不是鸣鼓,”玉可卿道,看着鼓声传来的方向,“是仪式,据礼法记载,凡外国使臣觐见都需鸣紧鼓,以示威严,同时也是为了警告使臣,不要有其他不好的心思。” 童蔓点头:“哦,这样!” 和童蔓好奇欢喜的神态不同,玉可卿眉心不展,她昨日听说来的使臣是西隶的,这不由让她想起那日被百草堂发现的“堕胎神药”。 萧珪茹命人在冷宫墙角下种了西隶特产植物,照白草堂的说法,那草药半月,至多一月便可令孕妇滑胎,并且有可能让该孕妇往后终身不得受孕,阴寒至极,也是阴毒至极!萧珪茹能拿到这么独有的草,可能会和西隶没有关联么? 她不相信,而这个时候西隶派出使臣,怕是障眼法啊! 她心忧,但却出不了冷宫。贺离棠是将她保护起来,但同时也限制了她的自由。 这些看守冷宫的禁军可不会去想这道圣旨背后的真意,他们只是听命行事,只听皇命,也绝不会管她的意思。 所以,她这么多疑虑和担忧,该怎么传达给贺离棠呢? 萧珪茹之前有多受宠她岂非不知?贺离棠也几乎将萧家视为亲信,而萧家的背叛对他会有多大的影响,而父亲和玉家的势力都已经不在京城,这些事会不会动摇到他的根基? 这些问题,他自己好好的想清楚过没有? 玉可卿没有发现,即便是到了现在,她内心里还是忍不住地为贺离棠着想,一如当年贺离棠还是皇子的时候。 “小姐,小姐!” 小荷匆忙从外边跑回来,玉可卿立即过去,忙问:“怎么样?” “问到了,萧家那恶女没去,陛下没叫她去!” “这种国事没叫萧珪茹?”玉可卿思考,“大贺还没有立后,按祖训说,这时候陪在帝王身侧的应该会是她才对。” 小荷不认可说:“她那种恶人要是陛下一直对她好,我都要看不起他了呢!萧珪茹不过是脸长得好一点,其他的哪里能比得过小姐?小姐为她受了这么多年委屈,难道还想要成全她和陛下?” 小荷最后那声引得玉可卿一愣。 “成全萧珪茹和贺离棠吗?”这两个人的脸轮番在她眼前闪过,霎那间,她内心里倒还真是有点乐意的! 她就乐了,为自己这忽然升起来的想法,竟然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就现在来说,她还真不介意贺离棠和萧珪茹伉俪情深。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傻逼配傻逼,竟让人觉得如果贺离棠真的和萧珪茹走得那样近,她的人生倒是充满乐趣了。 就看贺离棠能傻到什么境界?玉可卿想,这或许就是心里这最大的期待,而这份期待升起来,竟让她完全把和贺离棠的夫妻之情抛诸脑后。 也是,反正她原本就是打算和他离婚的,要是他真的和萧珪茹那样好了,她倒是乐意看戏! 不过,贺离棠也算是没让她失望,至少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他还没有傻到给别人做嫁衣,把绿帽子安稳地顶在自己脑袋上。 怎么说呢?这个好戏是看不成了,但至少有些宽慰吧,毕竟是自己当初打定主意挑选下来的夫君,要是真蠢到这种地步,她玉可卿也会觉得自己这辈子白活了。 不过,贺离棠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不至于礼法不尊。她这个德妃现在被关在冷宫,在宫里能出席的妃子就只有萧珪茹而已,就算萧珪茹做了天大的错事,按理来说,也不会连个面也不露,这一下,她又拿不准贺离棠的想法了。 第一百零九章 竟送美人 玉可卿又问:“那萧珪茹,她在做什么?今天这事,她不想去?” “当然不是啦!她在昭阳宫里可急死了,都摔了好几个琉彩瓷瓶了呢!”小荷说道,“都知道陛下最喜欢瓷器了,她这样做分明就是自己找死!” “这样啊。”玉可卿想着,陷入了沉思中。 小荷仍在说:“陛下这样做就对了,萧珪茹那样的人怎么能担得起接待外国使臣的国母身份?把她叫过去露面简直是丢我大贺国的脸,他这样做我才稍微能看得起他!” “小荷!”玉可卿立即从思绪里出来,呵斥小荷刚才说的话。 小荷道:“小姐,我说的是真的嘛!这种善恶不分的人本来就让人看不起嘛!” “小荷,他是大贺的陛下。”玉可卿提醒她说。 小荷却仍旧不以为然:“陛下怎么了?还不是个负心人,小姐和将军那样帮他,最后呢?竟然说玉家是反贼,他一定是眼睛瞎了才能看出来!” 小荷的话让玉可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瞎说,瞎了哪里还能看到东西。“玉可卿说笑道。 “所以啊!”小荷说道,“他可不就是瞎了吗?” 玉可卿收起笑声,和她说:“好了,你别再这样说了,让人听见又得说了,贺离棠毕竟是陛下,不处罚你我又没有面子,别让他为难了。” 小荷不满:“小姐,你现在怎么尽朝他说话了?” “实事求是而已。卡Kа酷Ku尐裞網”玉可卿。 她笑着,虽然是这样和小荷说,但对小荷骂贺离棠的话,她听着还是很受用的。 没叫萧珪茹啊? “呵呵,”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萧家也是要完了。” 耶律奈河第二次进宫,这一次纯谈国事,非常严肃,没有一丝松懈,仅谈完一件事便就已到午时。 窗外的日晷显示着时间,贺离棠瞟了一眼窗外,耶律奈河也看见了,起身行礼道:“大贺的陛下,已经到了该吃饭的时候,都说大贺人吃每一顿饭都很准时,这个提议也论的差不多了,我正好带了西隶的特产美食,如果陛下不嫌弃,可以与我一同尝尝,非常好吃,也是我君主的一点心意。” 贺离棠表示出一点惊讶:“哦?西隶国君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耶律奈河说:“要是陛下和太师大人不嫌弃的话。” 在这里的人还有萧太师,因为论的是两国水利工程,他作为太师,自然要参与了,本不打算说话,但既然点名提到了他,萧太师便说:“但听陛下安排。” 贺离棠想了想,笑了声应下说:“如此,便是有劳耶律大人。” 耶律奈河躬身,向门外拍拍手掌。在门外候着的他带来的随从立即开门,一会儿,从门外领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一进门,贺离棠的脸色就渐渐变了。秦述俯首,行礼说:“秦述,见过陛下。” “怎么是你?”贺离棠显然不满。 耶律奈河上前:“禀告陛下,这些物资也是由这位商人运送,一路上帮了我西隶使队很多。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样。”贺离棠点头道。 耶律奈河:“所以,耶律奈河恳请陛下能允许秦述与我一同品尝这些食物,毕竟是他运送的,我们西隶人好客,我想也让他尝尝我们西隶的食物,他既然帮了我,就是帮了我们的君主,就是君主在也会感谢他的。” 秦述大喜,立即连连躬身,谢道:“多谢耶律使臣大人,多谢陛下,多谢大人!”表现得精明而贪婪,就如同他的身份,一个行走多年四处闯荡的行商,一切只为了利益。 所以,他想表现给贺离棠看得无非就是这点,阐述他想方设法巴结耶律奈河的理由,是想从两国皇族里捞到利益,也就是俗称的——“钱”。 这便也为他之后的一步做好了打算,他准备在大贺皇宫里留一段时间,但没有名目可不行,没有足以让贺离棠放松戒备的理由更不行! 那么,他这个“唯利是图”的点,够不够了? 他暗自轻笑,面上对耶律奈河拱手说:“使臣大人真是好心肠,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耶律奈河也配合着说:“秦兄弟说的话很有西隶的味道。” “哈哈哈,行商多年,总是要熟悉各国的风气才好做生意不是?”他腆着脸,一副谄媚相貌,在场的人中,唯有莫道津看出了异常,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能看出端倪,是因为他和秦述交过手。那天晚上秦述表现出的风骨明明那样孤傲,怎么会是能这样低三下四巴结人呢? 他已经是禁军统领,又是当朝大将军的儿子,和大贺陛下又是发小,如果秦述真的是为了巴结权贵,那晚上怎么不见他这副模样? 并且,他巴结一个邻国来的使臣做什么?一不是本国人,二又不见得在西隶有多高的权位,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耶律奈河依旧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对秦述说:“秦兄弟客气了,你送我来分文不收,只是一点西隶美食,我又怎么会吝啬?请尽情吃吧。卡Kа酷Ku尐裞網” “陛下。”莫道津担忧地道。 耶律奈河看着他,问:“大人怕我下毒?” 莫道津没有否认的看向他,似乎默认了他的话。 贺离棠笑道:“哪里,耶律大人多虑了,就算贵国君主想毒死朕也不会派使臣来下毒,若朕真因耶律大人送来的食物身亡,那对西隶也是莫大的伤害,并且耶律大人也绝不能再或者离开宫城,朕与你国君主素无恩怨,大贺没了朕自也有新主即位,耶律大人为何又要下毒呢?” 他这话令秦述眼前一亮!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秦述暗自好笑,若是贺离棠死了,他名下无后,为一合乎礼法的继承者只有萧珪茹肚子里的那个,那么他的儿子就真的要做大贺的皇帝了! 至于白子玉,一个被藏起来至今没有公之于众的女人何须为虑?没行帝婚之礼,谁能说清楚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一声冷笑,要是他早点想到这一点,今日的贺离棠,必死! 他真的会叫耶律奈河下毒! 唉呀,可惜了,可惜了。 张公公依贺离棠的意思,从耶律奈河那里拿了些过来摆放到贺离棠桌前。 “造型精致,带有细香,食材也都是上乘,耶律大人费心了。”贺离棠道。 “陛下喜欢就好。” 这些都是体面话,耶律奈河暗中和秦述交换眼神,他再次上前,躬身:“陛下,耶律在西隶时听闻陛下勤勉朝政,后宫稀薄,未有子嗣,我国君主知道后便从西隶各处寻来美女数人,特让耶律此行携同,献给陛下。” 贺离棠放下食物,接过张公公递来的帕子抹抹嘴,笑道:“耶律大人又是送食,又是送美人,是否太过殷勤?贵国究竟打算为何?西隶与我大贺,应算不上友盟。” 耶律奈河躬身:“的确如此,西隶与大贺在上任君主时多年征战,所以,君主再三嘱咐耶律务必将此些带来送给陛下。” “哦?”贺离棠扬声。 耶律奈河说:“嗯,请陛下,看。” 他的话总是这么少,拍几下手掌,一直等在外边的人又有人要进来。 “统领!”禁军进来向莫道津禀报。 贺离棠道:“让他们进来吧!” 禁军领命,开门放人。门外,六七位貌美女子进来,贺离棠仔细打量,这个耶律奈河不是作假,倒是真的寻了美女带到皇宫。 这些美人和大贺的子民长相无异,但气质却截然不同。贺离棠笑道:“耶律大人这来一趟,真是费心了。” 耶律奈河:“与陛下分忧便是为君主分忧,君主还有嘱托,如果陛下能和我西隶美女诞下后嗣,无论王子还是公主,君主都想请求联姻,以保两国世代交好。” 耶律奈河说得言之凿凿,又情深意切,看上去非常真诚,说的理由也非常合乎实际,整翻话里找不出什么破绽。 “难道,西隶真的想求和?”贺离棠疑惑不解,看着耶律奈河说,“耶律大人及西隶国君的好意,我大贺心领,但朕非好色之徒,要说子嗣,已经有了,便不劳国君费心。” 耶律奈河好奇:“哦?陛下已经有小皇子了?” “马上就要出世了,还差月余。” “啊,不知道是哪位娘娘?耶律可否有幸一睹娘娘尊容?” “这……”贺离棠但笑不语,但这样的笑声,却是自他登基以来函件。 “耶律大人。” 殿中忽然响起的一声,不是别人,是萧太师,他正襟危坐沉默太久,这时候忽然说话,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包括贺离棠,也止住了笑声,静看他。 萧太师道:“耶律大人,小女入宫为妃已久,不日便要临盆了。” “你,之女?”耶律奈河不是很能听明白,“哦,早便听闻大贺萧太师位高权重,更有佳女入宫获封如妃,原来孕育龙嗣的是大贺的如妃娘娘,恭喜太师,恭喜陛下。” 贺离棠无声冷笑:“西隶知晓朕,还连如妃也知晓吗?”看一眼萧太师,“太师也是名传千里啊!” 斜去的眼神,无瑕疵的笑容,愈加表示贺离棠心里的不满。 第一百一十章 耶律奈河 “可这是我国君的一番美意,陛下若不接受,耶律回国后,不能向国君交代。”耶律奈河躬身说。 大殿上,贺离棠忽然大笑。 所有人都很疑惑,尤其是耶律奈河,看着他不明所以。 贺离棠道:“那西隶国君的美意可惨了,不瞒耶律大人,朕的后宫后恶妇,你送来的这些西隶美人恐怕还没迈进宫中就已经被那毒妇毒死丧命了。” 满堂寂静。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陛下,您的话,耶律没懂。”耶律奈河道。 贺离棠继续笑笑,道:“耶律大人为两国和平而来,朕拒绝你与国君美意也是如此,倘若耶律大人执意要你的这些美人进了朕的后宫不日便暴毙,那算起来,究竟是我大贺不义,还是贵国不仁?” 贺离棠又道:“朕也是为了这些女子好,明明进宫会丧命,又为何非要寻死?耶律大人还是带她们回乡,找个好人家,安度余生吧!” 没有料想到他会说这番话,耶律奈河暗中朝秦述看去一眼。 秦述忽然大笑:“哈?大贺皇宫里有恶妇?这不会吧?陛下可不要看我是一介商人,走南闯北居无定所就骗我!谁不知道能进皇宫里的,那都是全国最娴熟又聪慧的美人了!” 耶律奈河退后,贺离棠挑眉:“你似是不信?” “那,不信。”秦述摇头。 “哈哈哈,”贺离棠又笑了,说,“朕几年前曾贬了那个毒妇,满朝皆知那恶女何其歹毒,手段何其残忍,即便被关在冷宫依旧不安分,但奈何她及其族人曾有恩于朕,朕动她不得,但也不希望再有人因她丧命。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这纯属满口胡诌,他说的这人就是照玉可卿来的,但玉可卿哪里有害过人命了? 他这样纯属污蔑玉可卿,要是让她听见,估计又要不理他然后去翻《大贺律法》准备与他和离了。 但是目前这情况,贺离棠无所谓。 “耶律大人,”贺离棠道,“此番美意朕与大贺皆为感激,但,实难消瘦,请带回吧!” “这样,那个恶妇竟然如此毒辣,陛下可得小心才是啊!”耶律奈河道。 贺离棠再次笑笑:“自然,朕每夜入睡都担心会被那恶妇毒死,但幸好朕棋高一着,才免于受那毒妇侵害。” 话说此时,莫道津很想给他一个白眼。 玉可卿做错了什么?要让他这样来说? 他虽然知道贺离棠是绝对不会收留西隶送来的人的,这些女人看上去没什么,但万一其中有专门训练过的女细作呢?蛊惑君心这种伎俩古来又不是没出现过。 莫道津看向贺离棠,他还在和耶律奈河虚与委蛇。他只能叹气,这种虚假的交涉实在是太令人心累了。 一番推脱后,耶律奈河终于收手,躬身说:“那就算了吧,恭祝陛下万福。” “甚好。”贺离棠道。 耶律奈河虽然不再提送美人的事情,但并没有就此止住,他接着刚才的议题说:“关于两国水利工程,需要大量物资,耶律斗胆提议,这些物资由秦述秦公子负责采购,请陛下纳谏。” 秦述笑着,一如往常那样。贺离棠沉默片刻道:“准。” “对了陛下!”秦述喜出望外,笑嘻嘻地对他说,”方才我在皇宫外边转悠,看到西南角有个狗洞,那堵墙好像也年久失修,很危险了,陛下要不要再采购点砖瓦泥什么的,砌墙啊?”? “什么?” 贺离棠一时没有明白。 秦述道:“我在游历羌国的时候曾学过建造之法,这宫墙一看便知有好几百年了,至少得有个百年没修缮,看似固若金汤,实则……” 他话说到这里,已经引得大殿内氛围剑拔弩张。 莫道津勒敕:“秦述,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说大贺皇宫是危墙,那就是说宫里的防御太差,直接影响的就是皇帝的性命! 也就是指的贺离棠,他这番话是大不韪,尤其还当着西隶使臣的面说,则不论真假与否都是极其尴尬! 秦述拱手说:“秦某和陛下曾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才斗胆敢说真话,陛下现在就可以派人去西南方查看,若没有狗洞也不是危墙的话,可以立即拿走我这颗人头!” 他言之凿凿,满殿的人都看向贺离棠,等着他的意思。 “来人!”贺离棠道,给莫道津一个颜色,“去照秦商的话察看究竟,速回报!” 一禁军领命离去,场面顿时更加安静。 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 “报——!” 门外终于传来那名禁军的声音,他跑进来,跪下禀报道:“禀陛下,西南宫墙今早因不明原因坍塌,现内务府正在紧急修缮!” 哗啦! 殿中哗然,还真让秦述说对了! 谁也没有留意到秦述脸上这了然的笑容,他转过身,对贺离棠说:“陛下,我没有说谎吧?大贺的皇宫真的很久都没有修过了,应该也要加固了。” 贺离棠一直没有说话,盯着秦述,而秦述一直在说,,分不清轻重的劝着贺离棠修缮皇宫,最后引得在座朝臣纷纷表态,眼看就要成一场辩论。 “够了!” 贺离棠一声呵斥,殿中顿时安静。 贺离棠道:“此事再议,今日若耶律大人无其他提议,便按之前谈的办吧!” 之前谈的是什么?秦述即便不在场也知道。 水利工程,再两国间修筑水利工程,利国利民,便是西隶主动提出的向大贺示好的提议之一。 对此,大贺朝臣也几乎没有异议,因为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工程,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耶律奈河躬身道:“遵命,陛下。” 外头阳光明媚,和西隶使臣今日的交涉就到此结束。等所有人都退下,贺离棠疲惫地靠到椅背上。 在今日的议事中,莫道津一直没有舒展过眉头,见贺离棠如此模样,忧心道:“陛下……” 贺离棠立即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秦述讲的不错,宫城年久失修,虽然每年内务府都会查看,但治标不治本,几百年前的宫城了,只修缮外围是不够的。” “可是……”莫道津急道。 “朕懂你的意思,”贺离棠道,“秦述那人不可信,他的身份神秘,不似寻常行商,可朕又无法寻得他其他身份的证据,朕有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可不是吗?这个人一定不能信!”莫道津说,连同那晚带秦述去驿站两人交手的事情也说出来了,道,“他明明是个高手,但在宜州装的什么都不会,还和德妃娘娘一起被贼人掳走?宜州那片地方,哪个贼人的身手能动得了他?他和我交手只落下半招,他这……” 贺离棠冷漠抬眼:“你是说你武学修为退化了?” 莫道津立即止口道:“不,是他,是高手。” 经他提醒,贺离棠想起了那件事。那次玉可卿从军营里被人掳走,当时就是和秦述一起回来的,并且在那个时候,秦述还揭过县衙的榜来军营送药材…… 这一切难道有什么联系? 贺离棠沉思着说:“朕感觉这个秦述与那次掳走卿儿的人相关,难道,贼喊捉贼?” 莫道津乐了:“那他的意思就值得琢磨了,德妃娘娘那次可是什么损失都没有,完好无损的回来!” 贺离棠的眼神忽然一亮:“难道是秦述的苦肉计?那次掳走卿儿的意图是为了结识她身边的人,他在嘉塘关见过卿儿,也见守关将军对你与朕的态度恭敬,所以,他一开始的意图就是对朕来的。” “难道他一早就知道你是大贺的皇上?” “不会,”贺离棠道,想着,“不论朕是否乃天子,单看守关将军对朕礼待有加,于他而言就已然奇货可居,他若真是商人,便应是存了这样的目的。” 莫道津懂了,说道:“结实权贵,的确是很多商人喜欢的做法。” 而成为皇商,更是所有商人的梦想! 殿中再次一片沉默,莫道津忍不住道:“那陛下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贺离棠说:“宫墙自然要修,秦述这个人可以不用,也可用,从此事里或许能查到他究竟是什么人。“ “所以……”莫道津问。 “所以,请朝中工部能人巧匠加你手下禁军看守,可测一测他,是人是鬼,务必探知!” 秦述离开皇宫,到了远处,耶律奈河向他行大礼道:“臣耶律奈河,见过皇太子。” 秦述脸上笑意不减,从宫里出来开始就没停过,他摆手道:“耶律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多礼?我现在是秦述,只是个商人。” 耶律奈河低头:“在耶律心里,皇太子一直是皇太子,君主身体日益抱恙,我们都等皇太子早日回国登基为王。” “不急,”秦述说,“大贺一日不除,终究是我西隶心腹大患,眼下大贺猛将已去其一,玉子通不再有翻身可能,就剩下一个大将军,现在也已经年迈,到了该我西隶出征的时候了。” 耶律奈河问:“皇太子还有什么吩咐?耶律奈河一定办到!” 秦述笑笑说:“那些昨夜挖洞的人全部处死,就地掩埋,越开越好!" “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惊天消息 大贺皇宫西南边的破败之相是秦述派人刻意破坏的,里面那些断壁残垣以及所为危墙的痕迹也是故意做的,为的就是让大贺相信宫城真的要修了。 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能够再今后一段时间里出入皇宫,最好的结果是能够直接在宫里面住下,哪怕有工部监视工程也无妨,他本来也无心对大贺的宫墙做什么。 他要的只是出入皇宫的自由。 对秦述来说,大贺皇宫的地形大致上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了,但对前宫的构还有些不熟。前宫多为贺离棠处理国事所用,看守比后宫森严的多,所以他每次只是路过,不能多做停留进行勘察。 但也多亏这样的防守,才让他能和萧珪茹做那种事,给大贺皇帝戴一顶绿帽子,真是惬意! 秦述想着又笑了:“接下来,就等他的消息了。” 翌日。 “秦公子,这宫里的用料务必是要最好的,可不能马虎!”张公公叮嘱说,“喏,这位是工部的尚书大人,负责督促此项工程,秦公子,有什么事可找这位大人!” 秦述跟着张公公进宫,如他所料,贺离棠还是把这项工程交给他了。走到跟前,秦述连忙躬身,道:“见过尚书大人。” “不用这么多礼了,重铸的用料送到了吗?” 秦述回答:“已经在路上调配,就快到了。” 工部尚书明显不满:“怎么还要等?宫里的工程能等的吗?” 秦述忙说:“是是,大人说的是,如果大人不在意用料上乘与否,秦某在京城有分号,里面尚有存料,大人要不前去查验,先行用上?” 他们就这样接上了头,尚书大人想了想,点头说:“走,去看看!”另一边道,“张公公辛苦了,陛下国事繁忙,此处交给本官便是。卡Kа酷Ku尐裞網” 张公公笑着点头,工部尚书这才带着秦述出宫,问他说:“听闻你会筑造?” “略知一二。” “好,那本官待会考考你。” …… 二人就这样离开,张公公回去复命。 贺离棠召集钦天监在御书房内占卜日子,张公公进来,禀报:“工部尚书大人已经带秦公子出宫取料了。” “嗯,”贺离棠头也不抬,对张公公说,“退下,守在门外,没朕准许,谁也不得进来!” “是。” 钦天监已经算好,对陛下说:“有了,依照推算,娘娘临产之日应在下月十五左右。” “下月十五?”贺离棠想到萧珪茹便觉之可笑,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她打算怎样处理自己的肚子! 贺离棠又问:“那还有一位,你再算算。” “这……”钦天监并不知道玉可卿也怀孕了,所以他只依照内务府报的萧珪茹的孕期推算的日子。 见他明显为难,贺离棠不悦道:“怎么,为难?” 钦天监忙摇头说:“没,没有,只是,不知道还有哪位娘娘受孕?” 贺离棠严肃道:“你乃钦天监之首,难道事事都要问朕?” 这钦天监可真是觉得冤枉了!他是钦天监,能观星象,推国运,但是他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能随意去推算他人宿命,尤其是皇家的,贺离棠没有发话,他哪里敢去推算? 但是现在贺离棠发话了,他也就没有顾虑,低下头,摒弃掉这些简单的日程推算之法,开始排起了近期星盘。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罗盘在他面前转的作响! 他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又拿起笔画了很多贺离棠看不懂的东西,良久,终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还有一位皇子即将诞生,天佑大贺!” 他的话引起了贺离棠的注意,问:“一位?” 钦天监没有明白,低头拱手说:“帝星旁隐现两颗同质隐星,于木星光辉交错,应为过去德胜宫的那位,则……”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钦天监刚才沉浸在测算出贺离棠还有一子的喜悦里,忘却了德胜宫里的那一位早因触怒龙颜全族被贬,现在还是宫里很敏感的名字,而她…… 她却孕有龙子,这…… 钦天监联想起前后事,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一点消息也没有啊,那就是说贺离棠是有意隐瞒。那一位虽然被贬去冷宫却受了孕,因呈天子像,所以那个孩子一定是陛下的,那么也就是说…… 陛下去冷宫……做了那等事? …… 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觉得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帝王临幸冷宫妃子这件事也属于难被记于史册的丑闻,更何况当下受宠的如妃是萧太师的女儿,陛下不去宠幸如妃而去冷宫,萧太师也会不高兴,而萧太师如今的权势比起当年的玉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钦天监的脸上顿时渗出冷汗,豆大的汗珠从额侧滑落。卡Kа酷Ku尐裞網他立刻下跪,叩首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不是有意窥测君意,实乃……” 他说不出话了,跪在这里战战兢兢。 所以钦天监从来不推帝王事,就是这个道理啊! 贺离棠从龙椅前走出来,到他跟前。 “起来吧,”他平和的说,“朕恕你无罪。” 听到这话,钦天监才稍微安心,但仍心有余悸,道:“陛下,德妃娘娘受孕之事,臣定当吞进肚子里,不会与任何人再提起。” “嗯。” 钦天监这才站起来,却依然弓着身子说:“请允臣继续推算娘娘诞下皇子之期。” 贺离棠准了,钦天监立马投入到测算中。又过了很久,他抬起头,对贺离棠说:“德妃娘娘,也……” “也?”贺离棠好奇。 钦天监道:“也是下月十五左右,和如妃娘娘,同期。”! 贺离棠感到有些懵,忙对他道:“你再看清楚,德妃她也是下月十五?” 钦天监也觉得很茫然,对贺离棠说:“德妃娘娘孕期较之如妃娘娘短,皇子的确是下月十五左右诞生,应,应是早产。” “什么?”贺离棠震惊了,他本想推一推自己做爹的日子还有多久,没想到竟然得知了这样骇人的消息! “你说德妃会早产?”贺离棠怎么都难以相信,“为什么会早产,给朕原因!” 钦天监为难道:“这,陛下恕罪,臣,办不到,只能推算出大致,这具体原因乃是人为,非星象命理所能定。” 也就是说原因千千万,但这个结果是注定的。 贺离棠感到有些脱力量,玉可卿肚子里的可是他真正的孩儿啊! 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问钦天监说:“朕命中可有皇儿,你再看看。” 钦天监说:“有,目前来看,有两个,日后或许还有更多,但未在今日星象里体现。” 有他这话,贺离棠就放心了,长长的纾缓一口气,道:“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钦天监连忙拱手,说:“是,陛下。” 方才钦天监的一番话令贺离棠久久没有回神。萧珪茹和玉可卿应差不多同期受孕,原以为萧珪茹会引产以掩盖丑闻,却没想到早产的人会是玉可卿! 她怎么会早产呢? 带着满腹的疑问,贺离棠来到了冷宫。 今日的冷宫里没有了以往的萧条颓败,虽然是冬日,但里面被清扫的干净,屋里都有火盆,看起来很有人气。 玉可卿安心养胎,也不再闹腾了,日子过得无聊但也清闲。贺离棠走进来时,她正在桌旁看书,而她看书在贺离棠印象里也是极为难得。 “你现在当真与以前不同了,”贺离棠道,“将门之后拿起了书册,真不知道玉子通知晓后会是什么表情。” 听到他的话,玉可卿心里一阵惊喜!忙转头,刚要起身便被贺离棠扶着坐了回去。 “坐,不必多礼。”贺离棠道。 玉可卿惊喜问:“你怎么来了?” 贺离棠稍有不满:“朕不能来看你了?” “不不不,可以!”玉可卿连忙摇手说,”当然可以!” 她很高兴,自己也弄不明白的为什么现在见到贺离棠会让她如此欣喜! 不过也有些淡淡的担忧,这种感情就好像当年一样,她怕往事重复再来,自己又会再一次的失望,不可自拔。 那一次她全身心的投入到对贺离棠的感情里,最终幸而得到白草堂的帮助脱身离开;这一次她如果再失去自己的心,她还能像之前那样毅然决然的脱身吗? 她的心还能再次收回来吗? 他,又能再一次让她顺理逃脱吗? …… 这一连串的问题玉可卿没有答案,但心里的担忧已经被表情出卖,贺离棠伸出手按住她的眉心,说:“都快要做娘的人了,有什么不高兴都得忍着,别影响了孩子。” 玉可卿拿住他的手,肌肤相碰,瞬间颤动了心,让玉可卿忍不住弯下身,静抚心头的悸动。 她,这是怎么了? 因为怀了孩子,所以对贺离棠更依赖了? 贺离棠不明白她的反应,以为她有什么情况,忙道:“小荷,叫白草堂!” 玉可卿顿时按住他的身子,道:“不用,歇一歇就好。” 贺离棠却不理会她:“哪有这么不爱惜自己?朕叫白草堂来京便是要护你生孕,此时不叫他来算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两人都是情难自已 堂堂天下神医,却成了专门照顾她生育的妇科大夫,这事要传出去,不知道是让人羡慕,还是令人无奈了! 玉可卿笑笑,此时贺离棠挺拔的身姿全然映入眼帘,伴随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到令她缱绻不已。 她是爱他的,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论是不是因为孩子的原因,总之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是无比依赖他的。 听白草堂说起过,女人怀了孕都会变得脆弱,会特别以来丈夫,想来她便是这样了。 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玉可卿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一刻,就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是自己的天! “贺离棠。”她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 听到她的声音,贺离棠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她,在与她实现交错的刹那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从没见过玉可卿现在的表情,这种表情让人难以形容,却准备直接的击中内心。她带着期盼,深情与一点点缱绻在眼里,似乎在隐忍着,又似乎在等待着,又似乎是想埋怨自己,总之这种复杂的感情贺离棠完完全全的接收到了,可是却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 下一刻,他紧紧抱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是这个动作,也只有这一个冲动,让他必需这样做。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登上皇位,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后已经能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却还是在她面前破了功。什么叫不由自主,说的就是现在的自己吧! 身为帝王,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和感情是大忌。 但贺离棠不后悔,面对的人是她,自己失控了一点也不后悔! 他拥她入怀,小心翼翼,生怕碰着她的肚子。卡Kа酷Ku尐裞網感受到他的怀抱,玉可卿方才悸动的心平静了下来,也暗自骂自己无用,怎么到了现在还会对贺离棠这副皮囊起心思呢? 果然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吧?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百草堂进来。 “哟!” 他一进门就看到这腻歪的一幕,刹那间想退出房门,但外边小荷已经把门关上。 里面,两人也已经分开,贺离棠道:“速来为德妃诊脉。” 白草堂笑脸盈盈,背着医药箱坐下道:“此时正是受孕的关键时期,陛下可别犯了性子欺负了人,到时候大的小的都保不住,可就只有认别人的儿子做太子了。” 他的话刁钻入骨,贺离棠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低声怒斥:“说什么呢!赶紧诊脉!” 玉可卿倒是噗嗤一声,感情白草堂以为贺离棠要做什么禽兽的事情呢!看贺离棠现在这吃瘪的样子,能让当今陛下这副模样的,也就只有白草堂了吧? 白草堂把了很久的脉,终于放下玉可卿的手,叹出口气。 “怎样?”贺离棠紧张的问。 “没事,一切都好。”白草堂说。 贺离棠狐疑:“怎么会?” 刚才玉可卿那反常的表情他还记得,并且又有钦天监推算她会早产,这,要是没事,怎么会早产? 贺离棠心里七上八下,玉可卿问:“怎么了?一切都好不好吗?” 贺离棠忙道:“没有,你安心休息,有任何事叫小荷来找朕。”他决定不说出这些,怕让她多心。 玉可卿一声嗤笑道:“叫小荷找你?你国事繁忙,当真能随叫随到?到时候别又让我被扣上什么不好听的名声,我就想平平常常的度过余生,你身边的那摊浑水还是算了吧!” 她的话让人自然而然的想到她离宫的事情。 贺离棠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看着她,没说一个字。 白草堂拍手起身,安慰他说:“好了,既然没什么事我便走了,对了,你要是有兴趣,我还可以去昭阳宫走一趟,不另外收费。” “去!”贺离棠。 白草堂当他下旨,拱手退出房门,转身离开。房间里,玉可卿笑靥如花,刚才让贺离棠吃瘪了,自己心里不知道是有多开心了! 嗯,她果然是喜欢欺负他的。 玉可卿在心里笃定道。 过去希望岁月静好,日子里有他便是,现在想来,真是太过年少,他始终只是他而已能否一直停留在她的世界,也只有他自己说了算。 所以玉可卿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岁月静好,只有她自己,花前月下便是,而他在此,就当是自己的梦吧! …… 她心里所想的东西贺离棠一个都不知道,只觉得她奇怪,却奇怪的令人欢喜! 他感觉自己不可思议!怎么就觉得这个女人现在令人欢喜了? “喂,”贺离棠叫她,“你在傻笑可别生出来的儿子跟你一样。” 玉可卿顿时就不笑了,摆出一副不悦的脸色:“好吧,那我以后就这样吧。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闭嘴,也不知道和她再说什么,便道:“照顾好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 “当然了!”玉可卿不知道他隐藏的事情,此刻开开心心的说。 “那,朕先走了,你……”他忽然想到,“要是太闷,让小荷陪你出去走走,朕,朕叫莫道津派人陪着。” 一个震惊! 玉可卿愣着看他:“贺离棠,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这,这里是冷宫啊?冷宫就相当于宫里的牢房,哪有能出去走走的?” “朕可下旨将你送回德胜宫,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玉可卿回答的干脆。 “朕无意囚禁你。”贺离棠道。 这是一句实话,贺离棠想在想明白了,不仅仅是去了趟宜州对玉可卿有了新的认识,即便是在最初,他下旨将玉可卿打入冷宫的时候便就只是想暂时惩罚下她而已,过不了几月,顶多一年他就会撤销这道指令,将她重复原位。 但哪知这个女人丝毫不懂他的用心,擅自逃出宫去,三年杳无音讯。 要是他当初没打算亲自出宫查证那些事情;要是他和莫道津没有决定去宜州,是不是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些问题让贺离棠细思极恐,他不愿意是这样,也庆幸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傻。”他忍不住说道。当年,即便他想对付她的父亲,却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他那时那样的对她,只不过是因为他气恼她的无礼。 即便她当年有再多的理由,但她总得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总得为他考虑一分。 玉可卿莫名奇妙,怎么突然间就被他骂了? “贺离棠,我现在是个孕妇,你小心点,你说的话你儿子可都听着呢!”玉可卿道。 贺离棠笑了。 “等你把我儿子生出来后再说吧!” “哼,说的好像生不出来一样,你等着吧,等生出来以后我就要让他知道他爹是怎么欺负他娘的,以后可一定不能像他爹一样,这样才不讨人喜欢。” “啊?” “哼,孩子啊,你爹就是一个总欺负人的大坏蛋,等你出生后要帮着娘一起欺负回去知不知道?” 玉可卿俏皮的话让他笑了,说实话,贺离棠还真不担心孩子生下来后和她一起来欺负自己。他是皇上,他们两个加起来能欺负到哪里去? 再说,让他们欺负,不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就好像天底下所有平凡的丈夫一样,百姓间一家人的日子不过都是如此吧? 贺离棠想着,渐渐也觉得从这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位置走下来了,回归到了尘土上,沾染了烟尘味道,才像是真真正正的活着。 脚踏实地。 另一边,白草堂算是奉命来到昭阳宫,为萧珪茹诊脉。 他拱手说:“白草堂,见过如妃娘娘。” 萧珪茹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愠怒问:“你来做什么?” “娘娘,奉陛下的旨意,来为娘娘诊脉。” “本宫不用,你回去吧!" “好的。” 白草堂答的干脆,而且就转身往门外走,没有片刻犹豫,让萧珪茹吃了一惊。 “等等!”萧珪茹狐疑,立马叫住了他,道,“你回来。” 见计谋得逞,白草堂笑着转过去,依旧低着头说:“娘娘还有何事?” 萧珪茹道:“既然来了,就看看吧。” 反正她想隐瞒的事情白草堂都知道,让他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萧珪茹这样想着,正中白草堂下怀,他拱手说:“是。”坐过去,认真为萧珪茹诊脉。 过了许久,萧珪茹忍不住了,催问道:“到底怎么样?你拿着本宫的手这么久,到底看出了什么?” 白草堂这才松手,回答说:“娘娘这脉象不稳啊!可是我不敢给娘娘开药,怕娘娘吃了我开的方子有个什么意外,那我可就难说了。” 萧珪茹不耐烦:“你天下神医的方子都吃不得本宫还能吃什么?” “娘娘还是叫胡太医来开方子比较好,”白草堂说,直言不讳,“我只能说娘娘胎像不稳,如果娘娘还想要这孩子,就速去请胡太医吧!” 白草堂已经把太医院里那些门门道道都弄清楚了,胡太医是萧珪茹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上一回萧珪茹差点小产,他就知道眼前这位是能自己给自己下药的狠主,他可不会随意开方子给她,让她有栽赃自己的可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妃得归位 萧珪茹很烦,对他的态度更是没什么好脾气,道:“不开就滚,别碍手碍脚,碍着本宫的眼!” 这话也正和白草堂的意,他忙拱手称:“遵命。”这边转身离开,走出这昭阳宫。 白草堂就像来走个过场,这个态度自然让萧珪茹非常不满。 “绿湾,绿湾!” 她连忙叫喊,绿湾从一旁过来,道:“娘娘。” “你跟过去,看他去了哪里,和什么人见面,说了什么!”萧珪茹道。 “是。” 话说白草堂从昭阳宫内离开,转身就离开了宫城。绿湾一直跟着,也许是被白草堂早一步发现了痕迹,总之她跟着白草堂几乎逛遍了半个京城,太阳快落山了,依旧没什么可靠的消息打听到。 绿湾很失落,跟在白草堂身后来到一处酒楼。白草堂自宫中离开就一直逛街,现在手上提着的东西都有十来份了,他什么都买,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眼瞧着天就要黑,宫里就要关门,绿湾要是再跟着恐怕就回不去了。 她着急,这一下午跟着没有收获,回去昭阳宫在萧珪茹面前也不好交待,这可如何是好? 白草堂终于从酒馆里出来,手里又多了两壶酒。走到街上,径直到附近应天丞府,也不敲门,就这样走了进去。 绿湾看着这座府邸:“应天丞?” 她不是很明白这个官职,但总之是记下了,回去禀报给萧珪茹。 萧珪茹疑心:“难道他真的只是遵皇命,过来走个过场?” 胎像不稳,她记住了白草堂的话,又和绿湾说道:“明日请胡太医来一趟。” 绿湾回答:“是,娘娘。” 该怎么说呢?萧珪茹原本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她还不想因为生孩子这种事情让自己性命堪忧。可是那日秦述来了,和她说如果这孩子生下来有九成的可能是太子,到时候她坐拥皇太后的位置,整个大贺臣服在她脚下指日可待,她就动心了。 并且秦述是西隶皇族,即便成不了太后,他也答应萧珪茹将她迎接进西隶皇宫,到时候她就是皇太子妃,未来就是西隶的皇后,而她和秦述的孩子就是西隶的太子,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将是一国之母,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萧珪茹现在想生了,背后还有秦述相助,贺离棠那一定能妥善应付! 白草堂甩脱绿湾来到洛祠旋这,他苦笑,没想到萧珪茹竟是这样疑心的人。 “真是被骗了。”白草堂感叹,以前玉可卿会吃亏,还真不能怪她自己,过去的萧珪茹可从来没有表现出现在这样,那时候简直是天下妇女的典范! 那么,究竟是萧珪茹善于伪装,还是这些年里她变了? 白草堂不知道,但他更倾向于前者。 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必定是可怕的人,也绝非良善。 洛祠旋没有想到他回来,问:“你怎么来了?” 白草堂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递过去给他说:“这些给你。” 洛祠旋惊讶,一样一样接过来,瞬间脸色就不好看了。 “你说你来就来,送胭脂水粉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洛祠旋不满。 白草堂笑着说:“谁说只有大姑娘才能用这些,你要穿上女装必定比许多女子更好看。” 洛祠旋莫名脸红了:“胡说什么?进来!” 白草堂跟着进去,打了个哈欠:“今晚要在你这里避难了,宫里的那两位,可真难伺候啊!” 两日后。 “小姐,小姐!” 小荷惊奇的跑进来,大声地道:“陛下下旨恢复小姐的妃位了!” 惊! 不仅是玉可卿,还有童蔓蔓。 “德妃娘娘,你可以离开冷宫啦!”童蔓蔓欣喜地说。 玉可卿听着云里雾里:“什么情况?” 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小荷惊喜道:“就是小姐可以离开冷宫,回德胜宫啦!” 她这样一说,玉可卿就明白了,但与此同时也是非常愤怒。 拍桌而起:“他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我回去?他有病吗?” 玉可卿怒不可遏,他就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就好比把她推上角斗台让萧珪茹和她博一死战? 他这样做就像是要她去死,离开了冷宫,她又要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后宫里了,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她真的是过够了! 而且她还怀着孩子呢!他是真不怕自己的亲骨肉死? 玉可卿忿忿不平,连喘的气都粗了。卡Kа酷Ku尐裞網她道:“我凭什么回去,我就是要住冷宫,在我儿没出生之前,我决不离开!” 她的反应也在贺离棠的意料之中,所以,在这到圣旨下来后,贺离棠第一时间来到冷宫,正好听到她抱怨的这句话。 他道:“让你重回德胜宫还不好?那里可比冷宫舒适百倍。” 玉可卿不以为然:“舒适有什么用?别连命都没了!” 贺离棠更不以为然:“现在宫里谁还能害你没命?” 玉可卿想都没想就说:“你呀!你要想我死,我九条命都不够!” 贺离棠大惊:“朕怎会要你死?” “哼,让我回德胜宫,还不就是想看着我死么?后宫里这些莺莺燕燕足够我死八百回了,还有萧珪茹,你要不想看我未生我儿就先被烦死,你就尽管让我搬回去住吧!” 贺离棠听到她的理由后失效,摇头轻叹:“卿儿啊,没想到你现在如此怕萧珪茹。” “我,我被她咬伤过,当然怕她了!”玉可卿也不避讳认怂,说,“你信不信,只要我一搬回去,她肯定得来找我,到时候两个大肚子,你猜她会不会对你的孩儿做什么?她肚子里那个可是别人的呢!” 这番话戳进了贺离棠的心里,只让他觉得好痛。 “卿儿,能否嘴上留情?”贺离棠问,即便这件事情他们都没有错,但萧珪茹好歹也是他后宫里的人,出了这个事情,他的面子上哪里挂的住? 玉可卿偏不这样做,故意说道:“不能!” 贺离棠无奈一笑,对她道:“你搬回去,朕依旧会命禁军把手,确保你不会被任何人骚扰,可好?” 他这样说,玉可卿觉得倒还行,说道:“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那好,不过还要再加一条,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准在我德胜宫附近生事,就是弄些花花草草也不可以!” 贺离棠想着她或许是被之前那绿湾种奇草在窗外的事情吓到了,便点头说:“可以。” “还有,萧珪茹就算现在掌握后宫大权,但不可以管束我。” 贺离棠说:“以后后宫大权总会回到你手里,你怕她做什么?” 玉可卿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知不知道?” 贺离棠轻笑,没再说话。 话说,这一道指令,可谓一是激起千层浪,朝中众说纷纭,对眼下局势,各人又有了各自不同的想法。 那个被料定一世不得在翻身的德妃竟然翻身了?据宫内可靠消息,她是因为怀上了龙子才被陛下恩准,从冷宫里搬了出来。 “德妃娘娘可真厉害啊!”听闻的人无不称赞,“在冷宫里都能爬上陛下的床,不简单!” 原本,德妃凶猛的名声已经传遍朝野,而今她自冷宫里复出,这个名号又被人想起,搅和得宫内宫外仍旧不得安宁。 而这位正主呢?却和在冷宫里一样,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好似外界一切都与她无关,乐得清闲自在。 也不知道那个凶猛的人到底是谁了。 回到德胜宫,里面的摆设与装饰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要说唯一有变的,就是这宫里的人变了,新来的丫鬟叫环儿,她告诉玉可卿道,这三年里贺离棠每隔几天就会派人前来打扫,所以她一直相信德妃娘娘总有一天是要回来的。 环儿的话多少令玉可卿触动,原来在她离宫的这三年里,贺离棠竟然对这里还有这样的上心,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三年他对她还是有情的? 一想到这,玉可卿的心就软了,至少事情比她过去自己想的要好很多吧,再怎么对自己这辈子嫁的婚事失望,但总归还是有所安慰,没有失望透顶。 受这个消息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萧太师了。他是朝中权贵,这道圣旨一出,满朝上下皆在看他的眼色。 陛下下这道旨经过太师同意了吗? 这样做,太师的意思是……太师今后会做什么? 但所有人大概都要失望了,萧太师面不改色,和以前一样阴冷严肃,看不出有任何的想法。 对于这个消息,萧珪茹反而很冷静。这件事她早就料到了,不过令她震惊的是冷宫里怀孕的人不是白草堂那什么表妹,而是玉可卿! 她万万没想到啊,她把持后宫这么些年,竟然还是让玉可卿那个小jian人爬上了贺离棠的床。他们两个还真是情比金坚啊?她当初那样挑拨,都变成那副结果了,竟然玉可卿还能够翻盘? 她不甘心啊! 这不由又令她思考,那秦述说的白草堂他表妹是怎么回事? 难道贺离棠又用玉可卿的这个消息金屋藏娇,暗中将那名女子藏在冷宫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秦述失算 萧珪茹百思不得其解,这贺离棠的举措也是越来越让人想不明白,再也不是几年前的那个时候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她越想越担忧,总觉得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她又唤来绿湾:“去请秦公子来。” 秦述现在就在宫里,因为修缮宫墙的事情,工部准许他打个棚子在工事附近,这也让他们见面方便了许多。 收到绿湾的邀请,秦述来到昭阳宫,一进门,萧珪茹就像他抱怨:“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一下可把秦述问懵了,他不明所以,看着她说:“什么意思?” 萧珪茹道:“为什么是玉可卿那个贱胚受孕?白草堂他表妹呢?难道贺离棠同时让两个女人怀了孕?” 秦述让她这么一说也是不明白,但想起今天宫里传疯了的这道圣旨,若有所思。 “德妃,听说是个厉害的角色。”秦述低头思吟道。 萧珪茹立即哼了一声:“什么厉害?当年要不是她自己傻的可以,怎么会害的她玉家全族覆灭?” 秦述隐隐觉得不对劲:“难道德妃背后也有人?” 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如果德妃和萧珪茹差不多的孕期,那么那个时候贺离棠应该就是在宜州,那么她怎么受的孕? 秦述不禁乐了,这大贺皇宫怎么跟菜市场似的,谁都可以进来让妃子怀孕的? 他笑出了声,萧珪茹不解:“你笑什么?陛下这样做太危险了,你说今后我们怎么办?” 秦述问道:“你去见过德妃没有?” “什么?” “德妃归位,你都没去拜拜?这么传奇的人物,总得见一见吧?” 听了秦述的话,萧珪茹来到德胜宫,但被人拦下。卡Kа酷Ku尐裞網 “大胆,本宫也敢拦?” 禁军抱拳:“如妃娘娘,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靠近。” “本宫也不行?”萧珪茹怒问。 “任何人,自然包括如妃娘娘。”禁军说着,将一卷圣旨呈上。萧珪茹一看,更是气得直跺脚。 她而今挺着大肚子,亲自前来德胜宫,竟然还要在门外受这种气,她上辈子当真和玉可卿有仇? 有圣旨在,萧珪茹不敢造次,只好先回去。 “竟然不让人见,难不成玉可卿现在长了两个脑袋四只手,怕人见不成?”她气愤不已,但这是贺离棠将她保护得如此小心,自己除了生气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萧珪茹第一次感到无力,一切好像都在脱离她的掌控,她再也不像几年前那时候那样,颇感无力。 宫外,萧太师近日难得的入宫。 “如妃娘娘可在?” 宫人回答:“回太师,娘娘去德胜宫了,还没回来。” 昭阳宫门前,落叶萧瑟。萧太师面容凝重,站在这静默许久。 “知道了,”萧太师道,“待娘娘回来禀告本太师来过,娘娘许久未回太师府探亲,下月月初可否回来一趟,敬请娘娘定夺。卡Kа酷Ku尐裞網” 萧珪茹在德胜宫门前吃了闭门羹正心情不好,此时回来听到宫人禀告这个消息,非常高兴。 “你说父亲要我回门?”萧珪茹乐道,“太好了,父亲还是决定帮我了!” 她思忖着最近的这些事,她还没告诉萧太师和秦述的事情,萧太师虽然也认得秦述,却并不知晓他西隶皇族的身份。 若是父亲知晓后,会是什么反应? 相比于她的焦虑,玉可卿这边就自在的多了。小荷道:“小姐,你现在重回德胜宫,今天也有大臣送来很丰厚的礼物呢!” 玉可卿从冷宫里归位,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离玉家复兴不远了? 没有知道接下来的朝局会是怎么样,但过去玉家兴旺时的权势却是令很多人记忆犹新。于是此刻,多给玉可卿送点礼,走近一点总是没有坏处。 各种礼物堆积在厅堂里像一座小山,玉可卿只是随意看了看,吩咐道:“收起来吧。” “是。”小荷回答。 玉可卿问:“曼曼现在在哪,回童府去了?” “嗯,小姐一离开冷宫她就回去了呢!”小荷说。 玉可卿道:“把这些,叫她来宫里选吧,想要哪件自己挑。” 小荷疑问:“小姐真的要送给童小姐吗?” “嗯,”玉可卿肯定的说,“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送不了,不如做个人情送去童府,还好一些。” “是,小姐。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稍稍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天色尚早,贺离棠既然放我出来想叫我走走,不如,我们就去走走?”玉可卿问。 小荷张着懵懂的双眼:“小姐想去哪里走走?” “就……”玉可卿想了想,透过窗户,映入眼帘的是贺离棠经常所在地的御书房。 “就去那吧!”她指着御书房的方向,“沿途有两座花园我记得,正好去散散心。” 好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 玉可卿看着眼前这宫里的景象感慨,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不,是压根就没有变化,树还是那些树,只是花谢了又开,应该已经过了好几轮了吧! 她而今走在这宫道上,两边站满了禁军,里边小荷搀扶着她,比起当年的皇太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以前,玉可卿倒觉得没什么,享受他人服侍自在得很!但现在……总觉得有些别扭。 “小荷,”她说,“不要摆这么大阵仗,低调点。” 小荷不以为然:“小姐,你现在可是宫里最重要的人啦,你肚子里的小皇子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玉可卿失笑,是了,宫中自古母凭子贵,何况她还怀了两个。 “好吧好吧,都随你们吧,只是恐怕我又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她深深叹气。 小荷搀扶她在花园里走了很久,前边,忽然走来一人,是一抹淡蓝色的身影,身长体型看上去是名男子。 玉可卿回头,这才发现已经走出后宫了,前边不远处便是贺离棠所在的御书房,而这名男子,她亦不陌生。 “秦述?” 秦述身穿蓝衫,正在这片转悠,也是没想到见到她,走过来打招呼道:“白姑娘,又相见了。” 小荷不认识他,但见玉可卿认识,便好奇地问:“小姐,这是什么人?” 玉可卿笑了:“真是没想到在宫里还能遇到故人,敢问秦大哥怎么会在宫里?你不是,四处经商吗?” 秦述也笑了笑,走过来道:“我是四处经商,这不就做买卖到宫里了么?” 玉可卿惊讶:“你还是皇商?” “皇商说不上,”他说,“只不过运点沙土石料过来砌墙而已,倒是你,怎么在这宫里,还……” 玉可卿挺着大肚子,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忍不住大笑道:“啊,这些细节就不要看了,总之,一言难尽吧!” 秦述说:“那就两言,我真是好奇你怎么会这副模样在京城,难道你,和陛下他……” 秦述说得暧昧,小荷忍不住挺身而出,冲他说:“我家小姐和陛下可是早就成亲了,你这个商人不要无礼!” 早就成亲! 秦述留意着这句话,顺着问:“在宜州的时候白姑娘还尚未婚配,听说还上了太守府官媒婚配的名册,你什么时候和陛下成亲的?” 玉可卿噗嗤一声又笑了,这果然走出冷宫就有趣得多吧,她想着这些事情秦述不清楚,云里雾里的就好笑。 “还能有什么时候成亲的?我和他啊,成亲都七八年了。”玉可卿道。 “七八年?”秦述满脸都是狐疑,四周的禁军见玉可卿和他有说有笑也都没有来责问他,让他靠近玉可卿,接着问,“那白姑娘是什么时候嫁的人了,竟然这么久官府还将白姑娘列为未婚配?” 玉可卿再一次好不给他面子的笑了,要不是她挺着大肚子,此时能笑得蹲下身去! “哈哈哈,”她笑着说,“秦述啊秦述,这中间当然有故事了,总之我那会儿是未婚配不假,但我同样也是嫁给他七八年的人,这并不矛盾啊?” 秦述陷入沉思:“陛下登基不过五六年,你说嫁给他七八年,那你……” 他顿时想明白过来,恍然大悟:“你,难道就是德妃玉可卿?” 他明白了,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地方瞬间都通透了! 原来白子玉就是玉可卿,玉可卿就是白子玉,那个时候在宜州和贺离棠那样亲近的人就是一直在冷宫里的德妃娘娘,她和贺离棠骗了天下人! 玉可卿笑着不发表评论,只道:“秦述,这些事情知道了也不要说破,没意思,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秦述懵了,这好像和传闻里的不一样,都说贺离棠之前那样痛恨德妃,可是就他在宜州所见,绝不是这样! 他一时间失了方寸,感觉很多事情都要重新规划了。站在玉可卿面前,他局促不安,焦虑的说:“白姑娘,哦不,德妃娘娘,若是无事,在下就先行告辞,还有事要办,恕不奉陪。” 他转身离开,连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他方才猛然意识到,之前他和萧珪茹争辩的冷宫里怀孕的女人其实都是同一人,并不是白草堂的表妹怀孕,而就是那个德妃怀上了龙胎!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事了 秦述感到脊背一凉,越想越加快了脚步。他想逃,逃出玉可卿的视线里,把这些事情好好捋一捋。 驿站,秦二在这里等候,见到他满脸怒气,忙问:“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一问,秦述都想杀人了,咬牙切齿:“被耍了。” “被耍?被谁耍?” “贺离棠,”秦述道,“好你的,竟然骗了这么久!” 秦二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迷茫的问:“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骗?” 秦述大笑,在驿站里笑得忘乎所以,连眼泪都出来了。 “骗什么?那个白子玉就是大名鼎鼎的德妃娘娘,可在宜州谁都不知道,甚至连官府都不知道,你说这不是大骗是什么?” 秦述想着忽然觉得应该要佩服起他们两个才是,白子玉在宜州的名气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她是当地最有名的和离讼师,这点不会有假,那么就是说,这位德妃娘娘或许压根就没在冷宫里待过? 想到这里,秦述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一次,他笑得是萧珪茹,一个自以为胜了的女人,却不知道对手早已经不和她在一个层面上! 她和德妃玉可卿究竟哪一个更可悲?这一时间,秦述倒还真分不清楚了! 这气也气够了,秦述恢复了冷静,平静想着贺离棠和玉可卿间的这些事情,忽然间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暗藏隐情。 秦二以前也在宜州,并且和玉可卿多次有照面,他又在嘉塘关的军营里待过,此时说道:“那只要把她在宜州的事情说出去让别人知道就是了。” “呵。”秦述不以为然,一声冷笑。 秦二不解:“难道不是?德妃应该在冷宫里,却在宜州过了三年,这可不是件大事么?” 秦述道:“你以为这个说辞他们改不了吗?他们是谁?是皇上,是娘娘!只要贺离棠一句话,说是他的旨意让德妃出宫,谁能拿他们怎么样?” “愚蠢!”他又补充了一句。 秦二不说话了,等着他的话。 秦述说:“这件事不重要,既然那个女人怀的是大贺的皇子,那就不能留。” 秦二这才开口问:“公子的打算是……” “尽早行事,假要成真的,真要变成假,在那堵墙没修好之前务必办妥!” 秦二领命道:“遵命!” 时间晃晃一过半月,玉可卿起身,比以往不同的是桌上摆着一尊雕玉菩萨,是前不久秦述送她的礼物,是送子观音,祝她诞下皇子。 其实就算秦述不送,她也知道自己会诞下皇子。要是双胞胎都是公主,那也是万里挑一的幸运了! “小荷!“玉可卿叫道,屋外,小荷赶忙进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回小姐,已经初十了。” “初十……”玉可卿想着,“那位是不是也该临盆了?” 皇妃产子,历来都有太医院和钦天监联合推算日子,不会做隐瞒,所以宫里上下都知道这段时期萧珪茹该要生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不知道为什么,玉可卿很激动,一想到萧珪茹就要生娃,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祝她们母子平安吧! 玉可卿只能这样说道,毕竟她知晓萧珪茹真正的预产期应该还要在一个月后。 没办法,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她既然要瞒贺离棠将受孕期提前报备,那就要承担而今的结果。 要怎样在这段时期内给出个孩子来,应该会是萧珪茹绞尽脑汁的问题。 话说昭阳宫内。 哐当! 萧珪茹心情十分不悦,拿到什么就扔什么,地上早已一片狼藉。 方才玉可卿想的那些问题她何尝不清楚?也这会儿终于想通,贺离棠这是要叫她出丑,用这种方式故意惩罚她,他应当早就知道了这些事! “啊!”萧珪茹愤怒,这短短的时间,她去哪里给他一个亲生骨肉? 倘若孩子生下来,贺离棠只要一滴血认亲就能告知天下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那么到时候就能当众判她死刑! 她开始恨起秦述来,倒不是因为怀的是他的孩子,而是因为当初她想弄掉这孩子,但秦述不让,让她把孩子留下,才到了今天这时候。 秦述像是知道她的想念似的,此时正好进来,掀开帘幕,调戏道:“谁又惹我家娘娘生气了?这么美的脸蛋生起气来还这么好看,以后这小子也定当俊俏!” 萧珪茹怒打开他的手:“谁俊俏了,他都要死了!我问你,你当初拦着我弄掉他做什么?现在满朝上下都在等着我生孩子,这个月我去哪里给他们生孩子?” 秦述不以为然的道:“引产。” “引产我也会死的好吗?”萧珪茹大声地说,指责他道,“秦述,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我死了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气得饱满的胸脯一上一下,秦述双眼盯着,一动不动,喃喃道:“好像比以前还大了。” “秦述!” 萧珪茹就要伸手打他,秦述一把拉住,轻笑道:“怕什么?你是宫里的娘娘,就算到了鬼门关也有人要把你拉回来,引产又不一定会死,而且要引产的也不止是你,你就安心的等着生吧!” 他的话令萧珪茹一愣:“什么?” 秦述神秘的笑道:“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贺离棠真正的孩子会到你手上的。” 一切都在暗中筹谋,宫里,小荷去太医院给玉可卿抓药,途中被人撞倒。 “哎哟!”她疼的叫出声,爬起来,“慌慌张张的,你是哪个宫里的?” 这个人影更加慌张,转过身弯腰向她道歉,但头发凌乱,衣着更加凌乱,根本就不是宫里的人! 小荷警惕,忙跑到他前面去拦住他,勒问:“你是什么人?” “啊……啊,啊……” 这个人摇着头,脏兮兮的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又提起手里一个麻布袋打开给她看,里面都是沙石。 “哑巴?”小荷疑惑地看着他,忽然风吹过,露出他满脸疤痕的脸,奇丑无比,更是骇人! “呀!”小荷轻抽了口凉气,往后退了一步,见他一直点头向自己示好,感觉怪可怜的,便让开了道。 “下次小心点,宫里可不是能乱走的地方!”她说。 哑巴再次点头,向她道谢,然后赶紧迈着步子跑开了。 被小荷遇上是秦二没想到的,他依照秦述的指示去德胜宫附近查探情况,刚才小荷遇见的哑巴就是他。 即便已经脱身,但秦二心里依旧慌乱。 幸好不是玉可卿本人! 他想起和玉可卿在宜州的几次碰面,像她那样聪慧的女人,一定会认出他的! 那公子的身份也就要暴露了…… 秦二深深吐气,赶紧回到工地上。 “喂,哑巴,把那边两袋子拿过来!”有人吩咐他说。 “啊,啊。”他点头,用哑巴的身份掩藏自己,过去扛起麻袋,默默的走入这一批建筑工事的人群里。 话说秦述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送玉可卿的观音像里暗藏玄机,玉可卿每日以观音像点熏香,里边的毒素便可随着熏香一起被吸入体内。这种毒素对寻常人没有作用,但对孕妇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极大的伤害,是西隶的一种催生药。 此外,还有秦二在德胜宫附近种植了一些及其寻常的花草,这些花草与宫里其他的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碰上这种毒素,却是致命的,即便白草堂妙手回春将那股毒素抑制住也不可能保得了玉可卿肚子里的孩子。 这便是双重作用,秦述料定,白草堂即便身负天下神医之名,也绝不会想到促使人早产的原因竟会是多样! 这就是他的打算,在萧珪茹服药引产的同时让玉可卿也同时生产,这样贺离棠就会自顾不暇,然后他就可以暗中操作,做一招漂亮的移花接木,狸猫换太子的把玉可卿的孩子换过来,到时候贺离棠就是想否认也没有办法。 当然,这个计划里有很多变数。倘若那个孩子死了呢?也许死的是萧珪茹的,也许死的是玉可卿的,也或许两人的孩子都会活下来,但是产妇死了呢? ……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秦述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谁生谁死的问题。 他要的,只是大贺的黄泉,和这让西隶耻辱数十年的大好江山! 转眼便到了萧珪茹预期临盆的日子。 张公公:“禀陛下,如妃娘娘还没有动静。” “还没有?”贺离棠冷笑,心中暗道,她还是够沉得住气! “那……”他话还没说完,外边,莫道津跌跌撞撞,像死了亲爹似的惊恐仓惶地对他说…… “陛下,可卿她,她不对劲!” 德胜宫内,一众宫人手忙脚乱。白草堂早已到了这里,却面对玉可卿的状况束手无策。 “陛下到——!” 贺离棠大步踏入:“怎么回事!” 他震怒,所有人不敢抬头,甚至连下跪行礼都忘了。玉可卿在床上痛苦呻吟,所有人都忙着照顾她,实在是无法抽身。 贺离棠忙走过来,一把拽住白草堂的衣襟。 “她怎么样?她到底怎么样?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死婴 此时,不分青红皂白,贺离棠凶狠地道:“她若有任何闪失,朕叫你偿命!” 白草堂一声冷笑:“你再抓着我,就真要出人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一声平淡的声音让贺离棠立即住手,白草堂也来不得任何小差,立马全心再次投入到诊治当中。他说:“被人下毒了。” “什么?”这一声比什么都管用,虽然很小,却很重的撞击在贺离棠的心里,他有些不敢相信,问,“怎么可能下毒?朕就差自己日夜贴守在她身边,怎么可能会有人有这个机会下毒?” 但事实胜于雄辩,白草堂冷眼看他,笔下迅速开出方子,扔给他说:“速命人熬药,要是晚了一刻,母子皆不保。” 贺离棠怎么敢迟疑?立马吩咐下这件事,这边,白草堂也开始为她施针,稳住她的心脉。 对她被下毒这件事,白草堂也是百感交集,心中愧疚不已。他还枉费自诩神医,经常过来为她诊脉,却还是让她着了道! 上一回昭阳宫的人在冷宫外种花草的阴谋被他及时发现,原以为不会再有类似的事了,没想到…… “花草!”白草堂惊醒,忙说,“快去看外围的花草,要是有什么异常的全部拔掉!” 他话刚说完,又拦住贺离棠说:“不,把外面的花草全部拔掉,不论是什么品种,全部!快!” 他忽然惊醒!昭阳宫的人做了一次以后怎么就不会做第二次了呢? 而且,那次的还是西隶的产物,跟西隶扯上关系,那就什么都有可能了! …… 另一边,萧珪茹皱着眉头,对着眼前这碗汤药犹豫不决。 喝,还是不喝? 这是一碗引产药,只要喝下去,肚子里那东西就得落下来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绿湾,”萧珪茹说,“把我那块帕子拿来。” “是,娘娘。” 很快,昭阳宫里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声。 …… “陛下!”张公公仓惶跑来,把一道信折子颤抖着递过去。 “如妃娘娘她,临盆了。” 震惊! 除了这个反应,贺离棠再无其他,转过头看着他,怔然不已。 良久,才能道出一句:“什么?” 贺离棠渐渐冷静下来,走到门外。眼下,萧珪茹和玉可卿同时临盆,他不禁问:“今天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了?” 张公公回答:“十五。” “十五!”贺离棠猛然想起那会儿钦天监推算后说的话。 “十五卿儿会早产,原来是这样?”贺离棠想通透了,可是又有什么用? 能做到些什么? “呵!” 他轻笑一声,张公公在一旁问:“可要去昭阳宫瞧瞧?太师大人已经到了。” 贺离棠闭眼,很快又恢复成大贺帝王的模样。 “太师既然已经前往,如妃怎么说也是朕之妃,当去。”他道,带人离开德胜宫。 德胜宫内,白草堂半步不离,盯着玉可卿,满面愁容。 “是我照看不力,怎么又让你被奸人所害,”白草堂说,握住她的手,“你也不要难过,孩子保不住就保不住吧,我会全心救你,你定会无恙!” 一直躺在床上昏迷的玉可卿手指忽然动了动,在他掌心,似也焦躁不安。 “可卿?”白草堂疑虑。 “孩……子……”玉可卿轻微的声音,白草堂立即凑过去,听她说,“孩子,保下他。” 她睁眼了,虽然是这样苍白的面色。她的两眼无神,没有以往的容光,但看着他却十分坚定。 “可是你……”白草堂说不出话了。 玉可卿道:“孩子,不能有事,我,也不能有事。” 白草堂握着她的双手,笑了。 “可卿,你这就有点贪心了。” 但她依然坚持说道:“孩子,不能有事,我,也不能有事。” “好好好,我依你,”白草堂说,“我是神医,你们都不会有事,我说话算数。” 玉可卿这才重新闭回眼,好象看透世事般的了然,静待之后的时光。 昭阳宫内同样一片混乱。 宫人跑出来,一个踉跄,跌倒在贺离棠跟前:“陛,陛下,娘娘,娘娘就要生了!” 贺离棠抬头,刚要迈步进去,就让稳婆之一拦下。 “陛下,里边妇人生育,阴冷血腥得很,您九五之尊不能进。” 贺离棠皱眉:“朕乃天子,有哪里不能进?” 稳婆忙说:“唉呀陛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要是看了对您和国运都是不好的!不能去,不能去啊!” “张公公?”贺离棠狐疑。 张公公回答:“陛下,是这样的,当初陛下出生时,先帝也不能入内呢!” 贺离棠只好退出步子,轻声:“嗯。” 说实话他也不想进去,不过是萧珪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还不知道是谁的种,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明面上总得过得去,尤其是旁边正走过来的那位,萧太师过来,拱手说:“臣,参见陛下。” 贺离棠头也不回:“太师无须多礼。” 萧太师再次躬身,倒也没有多话,就这样和他一起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贺离棠不会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没有完,玉可卿那边,秦二运功飞到屋顶,悄悄掀开上边的瓦片,看到里面乱成一锅粥的景象。 他奉了秦述的命令等玉可卿生了孩子以后就去偷出来,但看这里里外外的情形,要偷恐怕会很困难。 玉可卿痛不欲生,从来没想过生孩子会这么痛。 桌上的玉观音已经被白草堂拿走,他一时间弄不清楚这尊玉观音的端倪,但多年行医在外的直觉告诉他,这尊观音像不简单。 “可卿,不要停,用力,一定要打起精神,你这么多难关都过去了,这一次一定也没问题!” 玉可卿这里没有稳婆,是因为宫中上下都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生产。玉可卿自己也没想到,一肚子话想问白草堂,可是除了生孩子以外再也没有多余的一点力气。 “啊——!” 玉可卿痛得眉头都皱到一起了,白草堂一边给她按摩,一边还肩负起了稳婆的责任,告诉她说:“好消息,是顺产,没事的,可卿,相信你自己。” “孩子,不应该……”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出生。 白草堂明白,告诉她说:“早产的情况也是有的,没关系,只要是活物,生下来我就能养活。” 玉可卿不屑的道:“谁,谁要,你,养!” 她一个用力,整个人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紧紧拉住白草堂的衣服让自己不倒下去。 她这番举动把白草堂吓到了,忙按住她的肩,大叫一声:“可卿!” 她缓缓又躺回去,很快,一阵婴儿的哭声。 “这是……可卿?”白草堂惊喜,忙过去看,惊叹,“太顺利了,可卿,这是老天都在帮你!” 白草堂捧出这个小家伙,比寻常的婴儿要小不少,但看上去还算健康! “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顺产的,明明是被药物催促早产,可却这么顺利!”白草堂还在惊叹,可是,情形远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 玉可卿的脸色都黑了,一直憋着一口气。白草堂渐渐意识到情形不对,把婴儿交到旁边的宫女手中捧着的襁褓上,这便过来查看。‘ 忽然明白! “还有一个!”他想起来,不是早就诊出她怀的是双生儿? “啊——!” 德胜宫里传出玉可卿生不如死的叫声,这边虽然围满禁军,有重兵把守,但是却怎么也比不得昭阳宫。那边整个太医院的大夫都过去了,还有稳婆,有各种对孕妇生产有经验的老人,而这边,只有白草堂一个。 “可卿,不怕,用力,很快就结束了。”白草堂鼓励她道。 玉可卿也想到了这些事情,觉得这个时候有白草堂在身边真是好啊,至少在心中还有所宽慰。 有所依靠。 她哭了,在白草堂眼里也是情理之中。 他继续安慰道:“没事,再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卿,用力!” 刚生出来一个,所有人心里都安定下了不少,对于这一个,有了之前的经验也就没有那么的慌张。 可是,事与愿违。 终于…… 白草堂捧出第二个婴孩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玉可卿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此时全身筋疲力尽,呆愣地看着上空,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白草堂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液,忽然觉得脚步很重,根本就不能转身去面对她。 这个婴孩,是死的。 死的! 终于还是死了一个,这样的结果也是情理之中。 可白草堂还是觉得恐慌,眼前轮番浮现这两个字。死婴,这叫他如何拿给玉可卿看? “草堂。”玉可卿这样叫他,虚弱的声音令人心疼。 “娘娘。”白草堂回答她。 玉可卿刚歇了一会儿,此时回复了点力气,对他道:“孩子。” 她身上还有白草堂为稳心神扎的针,此时白草堂更不敢拔了,犹犹豫豫,但想着她总要面对这样的事实,便转过身来,对她道:“在这。” 漆黑的小东西,一动不动。玉可卿看了一眼:“这……” 白草堂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捧过去给她。 玉可卿忍不住笑了,期待着见到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第二个小生命。白草堂的手终于方道她的面前。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夺子之恨 玉可卿不解地问:“这……” 为什么没有听见哭声? “死了。卡Kа酷Ku尐裞網”白草堂说。 “?” “死了,”他再道一声,“生出来便是死胎,可卿,这不怪你,这……” 玉可卿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可卿!” 可下一刻,白草堂见她睁眼,这才放下心,说道:“这不怪你,是有人陷害,给你下了毒导致早产,能活一个已经很好了。” “男孩女孩?”玉可卿问。 白草堂回答:“这个是男孩,之前那个,是女孩。” 玉可卿就是玉可卿,虽然有想死的冲动,但一想到还有一个孩子活在人世,她便打起了精神,强忍伤痛,对他说道:“那个孩子,我想看看。” 德胜宫里虽然准备很不充分,但婴儿刚出生哺乳的乳娘还是有的。白草堂转身,小荷赶紧从乳娘手里接过小公主,放到玉可卿眼前。 哭着道:“小姐,是小公主,很健康的小公主!” 她心疼玉可卿,她家小姐真是多灾多难,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痛苦在小姐身上? 孩子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害小姐的孩子呢? 玉可卿接过来孩子,虽然小小丑丑的,但刚喝完奶,此时睡得很安详。 “我的,孩子?”玉可卿看着这小小的脸就笑得合不拢嘴,打开襁褓看她的小身体,忽然在她腰侧看到一处红色。卡Kа酷Ku尐裞網 她顿时就慌了,忙递到白草堂面前,问:“这是怎么回事?白草堂,她……” 白草堂握紧她的手腕,示意她冷静下来。他仔细查看玉可卿指的地方,渐渐笑道:“这没什么,普通的胎记。” 因为她是中了毒早产,所以特别害怕这个印记也是因为那些毒导致的,但听到白草堂这样说,她这心里也安定了下来。 “呼,这就好。”她放下了心,这才仔细观察这块胎记,红红的,象是一朵花。 小荷道:“小姐,给小公主取个名字吧?” 玉可卿道:“宫里取名字都由钦天监决定,不过,是我的孩子,那就叫,贺漓吧!” 白草堂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我看你是给人做和离做多了,哪有给女娃娃取这个名字的?” 玉可卿一抹苦笑,反问:“不好吗?漓这个字,我倒是很喜欢,漓,离,她一出生就和弟弟分离,他们两个在肚子里的时候应该没少吵架吧?” “就叫贺漓吧,“她道,”钦天监会给她取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在我这里,她就叫贺漓。” 屋外。 “啊——!娘娘,快逃!” 一声凄惨的叫声,玉可卿还没反应过来,小荷和白草堂都是面色大惊。 在他们身后,一个黑衣人蒙着面提刀闯了进来。 “有刺客!”白草堂立即高声大喊,还没有完全喊出声,肩上一疼,就已经让人击昏了过去。 小荷也是一样,这蒙面人来到玉可卿跟前,眼睛里布满杀气。 她不急不慢,虽然刚生完孩子脸色还有些虚白,但不碍事,冷静地问:“你是何人,想对本宫做什么?” 她这样的反应让蒙面人惊了一下,眼前闪过一捋神光,低声道:“娘娘,对不住了!” 玉可卿还没明白过来,蒙面人就已经伸手,去夺她怀中的婴孩。 玉可卿惊骇:“你做什么!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刚出生的小公主被抢了过去,玉可卿哪里有力气抵抗蒙面男子?她嘶哑哭喊,整个人也从床上掉了下来。但她来不及顾自己,爬过去抱住蒙面人的腿。 “还给本宫,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本宫的,你不能!” 蒙面人被她拖住一时间走不了,但玉可卿没想到的是这蒙面人竟然还有帮手,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嬷嬷,从他手里接过了孩子去。 玉可卿震惊,这个嬷嬷她认识。 “王嬷嬷!”她惊骇道,这是昭阳宫里的嬷嬷! “萧珪茹?”玉可卿也是不敢相信,没想到萧珪茹竟然会叫人来抢她的孩子。 她的整个人都瞬间崩塌,世界仿佛变得支离破碎。 “萧珪茹!”她朝嬷嬷大喊,“为什么你不放过我,为什么?” 她嘶吼着,可无济于事,嬷嬷拿走了孩子立即离开,因为她是宫里的老人,所以守在外围的禁军都没有拦她。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头一回体会到这样深的委屈,那些害她的人就在眼前,可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其他人也都不拦下,还以为那是好人。 “啊……” 玉可卿的声音都嘶哑了,喊不出话来。她看着蒙面人,蒙面人也看着他,从他仅仅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可以看出,这个蒙面人还是同情玉可卿的。 所以他说:“对不起。“然后抽身,从窗户跳了出去,立即不见踪迹。 完了! 玉可卿这一下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她躺在冰凉的地上,已经忘了眼泪是不是有夺眶而出。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死了,她的女儿刚出生不久就被人抢了去。 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还没有……没有让贺离棠看见他们的小公主…… “萧,珪,茹。”玉可卿不知道是怎样念出的这一声,但就只有这一声的记忆,再之后她便昏迷,和白草堂与小荷一样,不省人事。 这绝对是玉可卿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她渐渐醒来,睁开眼,眼前看到的是冰冷的房梁。身边的人是莫道津,他低垂着头,看上去很是懊恼。 玉可卿问:“贺离棠呢?” 怎么是他在这里,贺离棠人呢? 听见她的声音,莫道津赶忙转头,对着她的额头和手掌摸了又摸,一个劲道歉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莫道津怎么不自责?他安排了重病看守在德胜宫外,包括他自己也是在那里值守,可是中途因为萧珪茹难产的事情和昭阳宫的人去做了周旋,争吵的不可开交,这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萧珪茹和她同时临盆,那一位背靠萧太师,又手揽后宫大权,怎么会让自己受一丁点的冷落和委屈?贺离棠把禁军都安排在德胜宫的做法显然就让那边极其不满,所以才故意过来找茬…… 莫道津越想越自责,将头再一次深深低下,靠着她的手背,谴责自己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堂堂七尺男儿,禁军首领,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又怎么好再责怪他? 玉可卿叹气,想来也是自己命不好,这种事情只能说太过巧合,或者对方太过经明,别人精心算计你,你没防备住,又能怪得了谁? “不怪你。”玉可卿道。 “可卿我……” “不怪你,”玉可卿说,两眼望天,“我只想知道,萧珪茹那,怎么样了?” 莫道津没有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问萧珪茹,但还是如实的回答了她,说:“那边一切都好,虽然中途难产,但最后还是诞下了一位公主。” “哦?”玉可卿道,“她诞下的也是公主?” 玉可卿忽然想到:“我的孩子呢?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 “在这,”莫道津忙说,抽出手,告诉她,“在这呢。” 莫道津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捧过来,玉可卿只瞟了一眼,瞬间就落泪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我的公主,我诞下了两个孩子,这一个是死了,但那个还活着!她人呢?人呢?” 她凄惨哭诉的声音让莫道津不忍,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劝说她道:“可卿,你诞下的就只有这一个,他……”死了这两个字,莫道津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是这样!”玉可卿稍微提高了音量,她已经很疲惫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爆发,拽住莫道津的衣袖,怒道,“我有两个孩子,被萧珪茹拿走了一个,我的孩子呢?你在昭阳宫里看到了没有?你看到了没有?本宫的漓儿,本宫的漓儿啊!” 玉可卿不顾一切的撕扯他的衣服,披头散发,面容枯槁,看上去就像一个疯子。 “可卿……”莫道津很难受,看到她这个样子,自己也是心如刀绞。 可是,他没有办法。在他进屋看到他们三人皆昏过去的时候,床上就只有这一个死婴。 虽然,是位皇子。 玉可卿可能真的有些疯了,她睁大眼睛,对着莫道津小心翼翼的说:“我的漓儿,她,她这里有胎记,红色的,像朵花,很好认的,你去帮我认出来,把她带还给我,让萧珪茹把漓儿还给我!” 她拼命的撕扯,莫道津也让她撕,可宫里的面料都是上乘的,凭她现在的力气怎样撕也撕不烂。 莫道津叹气,没说任何话,她想做什么就看着她做什么,直到最后玉可卿想自尽了,他才出手阻拦,而这一下,又把她打昏了。 “唉。”莫道津叹气,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这丧子之痛对女子来说果然是天大的灾难! 小荷和白草堂在另外一个屋子里躺着,白草堂先苏醒,看了看四周,连忙叫醒小荷。 “嗯,嗯?”小荷的头还很疼,她记得有刺客,瞬间惊醒,忙叫道,“小姐!”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泪成灰 白草堂说:“别叫了,应该都已经过去了,这是另外一个房间。卡Kа酷Ku尐裞網” 小荷这才恢复冷静,稍微查看了四周后,对白草堂道:“白公子,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有人闯进来,小公主她……” “嘘——” 白草堂示意她住口:“外边情势不明,还是小心为上。” 小荷明白,白草堂给了她一颗药丸,她吃下后,稍觉得有了点精神,便走出房门。 “白公子,这里还是德胜宫,我们快去看小姐吧!” 寝殿内,玉可卿昏迷不醒,眼角还挂着泪痕。莫道津坐在她旁边,面容哀愁,看到这样的景象,小荷一个腿软,跪到了地上。 “小姐……” 白草堂忙过去,把脉,终于纾缓了口气。 “还好没有大碍,莫统领,请让一让。” 他赶开莫道津,坐到床边开始施针。 “我平常很少与人施针,到你这可是什么都用上了!”白草堂道,转头对莫道津问,“莫统领抓住刺客了么?娘娘她,伤得不轻啊!” 伤,在心里。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被人夺走,也难怪会心衰了。 白草堂顺带给他一道方子:“速去抓药,记住,不要太医院的药,要亲自熬,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话。” 白草堂点燃熏香,在一炷香即燃尽之际,玉可卿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只是一条细缝,但也足以令人欣喜。 “小姐?”小荷赶忙道,过去扶她起来。 药汤早已熬好,现在都有些凉了,但是不碍事。白草堂说:“来,喝药。” 玉可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梦,梦中经历了很多,也同时失去了很多。 “白,草堂。” 听到她虚弱的声音,白草堂点头,应道:“我在。” “贺离棠人呢?我梦到他走了。”玉可卿道。 提起贺离棠,白草堂和小荷的脸上都不大好看。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除了莫道津过来过一趟外,贺离棠至今都不见踪迹。 “先别想其他,把药喝了再说,”白草堂哄她说,“等喝完药他就来了。” “药呢?”玉可卿问。 “这。” 她乖乖的吃了药,白草堂的心这才安然放了下去。 “你好好歇息,别的什么也不要想,”白草堂说,“等你身子好起来后,什么都会好的。” 他转身离开,玉可卿立即拉住他的衣袖。白草堂感觉到了回头,看见她问:“白草堂,我生孩子了是不是?” 她有所怀疑,自是昏睡太久,一时醒来分不清梦与现实。白草堂知道躲不过,说:“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小荷,还有很多人。” “爹还在嘉塘关是吗?” “嗯。” “那,孩子,王嬷嬷,我记得,萧珪茹,在萧珪茹那里是不是?” 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白草堂怕她再度激动,宽慰她说:“好了,不想这些了,我去外面看看陛下到哪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才能把小公主拿回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的话算是默认了,玉可卿更是止不住眼泪,她没想到这些记忆是真的,她刚生下来的孩子就让萧珪茹身边的嬷嬷抱走,那她自己的孩子呢? 与此同时,在御书房内,朝中几位要臣围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神色各异。一碗水平放在桌子上,贺离棠也很紧张,但看到两滴血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眉眼到脚趾头都是震惊! 怎么可能? 贺离棠疑惑不解,这萧珪茹刚生下来的婴孩怎么可能和他血脉相融? 明明不可能是他的骨肉! 萧太师站在一旁恭敬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太师这样说了,其他的人也都纷纷行礼,向贺离棠表示道贺。 贺离棠懵了,直到莫道津上前手肘撑住他的后背才稍微有点反应,静下心道:“平身。” “谢陛下。” 襁褓中的婴孩哭哭啼啼,张公公见状让嬷嬷进来照顾。王嬷嬷低着头走进来,身边还带着一位乳娘,将小公主抱到了一旁,在裹起襁褓时候露出了婴孩腰间一块红色的胎记。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贺离棠感觉天旋地转,就着莫道津的手坐到龙椅上。群臣很快离开,莫大将军一直留意着莫道津的神态,知晓此事恐怕有诡,暗中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好好照顾陛下。 莫道津当然明白,也更明白贺离棠在恐慌些什么。等到所有人都离去,莫道津立即道:“这件事一定有内情,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你的。卡Kа酷Ku尐裞網” “朕知道,”贺离棠道,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可今日这事如何解释?这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德妃娘娘的?”莫道津问,终于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了。他之前去德胜宫,玉可卿和他说萧珪茹抢了她的孩子,他当时不信,可现在想来,会不会是真的? “孩子?”贺离棠这才恍然意识到还没有去德胜宫看过他。他立即起身,吩咐莫道津说:“去德胜宫,她,她怎么样了?” 莫道津失笑:“你现在问这些还有用么?” 他没忘记玉可卿那张绝望的脸,他实在是不忍心去回想自己前往德胜宫时的那一幕,几乎可近惨绝人寰! 贺离棠道:“有没有用朕去了自当知晓,你去不去?” “去!”莫道津立即回答,“不过我之前去时她的情况不大妙,白神医应该现在还在那里替她诊治,至于那名刺客,好象鬼怪一样,哪里都没找到踪影,不知道是怎么进的皇宫,现在又藏在什么地方。” 贺离棠觉得很烦:“此事你独自拿主意即可,刺客不早不晚,偏挑了卿儿临盆之际,闹出混乱是什么目的?” 他脚步匆匆,莫道津跟着,也在想他刚提的这几个问题。 “这个我也想过,刺客没伤她,但是白神医和娘娘身边的婢女小荷却是昏迷过去,德胜宫里的财物也没有太多损失,只打翻了许多东西,像是找什么,但又好象只是打斗过后的痕迹,暂时弄不清楚刺客行刺的意图。” 所以,莫道津脑中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愈加应证了玉可卿之前和他说的话。 他道:“会不会,是冲着娘娘刚出生的孩子?” 一提起孩子贺离棠就心痛,刀绞一般的痛,侧过身怒视他说:“还提孩子!不是都死了吗?” 玉可卿诞下一名死婴此事宫中上下皆知,已经隐隐中有人说这预兆不详,编排玉可卿是妖女和祸水了。 莫道津叹出口气:“可是,之前娘娘和我说,她生了两个,但我到的时候的确只有一个死婴,那个刺客会不会真的带走了另一个?像德妃娘娘说的那样,是……” “嗯?”贺离棠问。 莫道津有些犹豫的禀告:“是,如妃娘娘做的?” 贺离棠也是有警觉,萧珪茹的孩子和他血脉相融这本就不正常,如果刚才那个婴孩是玉可卿生的,那就解释的通了。 但是萧珪茹生产的时候他就在昭阳宫,没有任何人离开过,萧珪茹自己也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趟,而且萧太师也在旁边,都是亲眼见到绿湾将那女婴从房门里报出来。 那又怎么会是玉可卿的孩子? 贺离棠百思不解,一切的一切只有去德胜宫里看能否寻求到答案了。 玉可卿已经服了药,此刻一动不动,坐在床上,除了面色还有些难看以外,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 白草堂走过来笑话她道:“你这个样子,真是坚强倒让人觉得傻气。” 玉可卿垂眉低声道:“白草堂,想安慰人就好好安慰,不用说这些戳心的话。” “可是,真的傻气,一般的女人在这个时候都会哭着闹着想要别人帮她出头,又或者是如泼妇般直接冲到那女人门口,就算自己要死也要把对方咬下一块肉来,而你呢?”白草堂看着她说,“呆坐在这里表现得这么坚强,有什么用?你若是伤心难过,或许这件事会很快解决了。” “是么?”玉可卿终于转头,疲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道,“那要是这样,我就闹一闹吧。” “陛下到——” 听着外面的声音,白草堂又是一声笑道:“你瞧,这人说来就来了!” 小荷和白草堂皆躬身行礼:“陛下。” “免礼。” 贺离棠根本无心搭理他们两个,径直走过来,按住玉可卿的肩膀,忧心问:“你……可好?”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玉可卿一下没忍住,眼泪扑哧扑哧的掉落下来。 她面容憔悴,这番神态已经全然告诉了他答案。 贺离棠叹息,安静地抱住她。谁也没有说话,但就这样才是最好的。 “你受苦了。”贺离棠道。 玉可卿有很多话想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为什么一直不出现?为什么现在才来?他知不知道他们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死了,女孩却是在萧珪茹手上? “贺离棠,”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在想到孩子的那一刹那,她脱口而出,“我们的女儿,你见到她了吗?” 女儿? 贺离棠疑惑,道:“你累了。” 玉可卿明了,凄惨一笑:“你也以为我在说呓语。” 她笑得惨淡,心泪成灰,没想到贺离棠也是这个反应。她,该如何说为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贺离棠,你会后悔的 “你们先出去吧。卡Kа酷Ku尐裞網”玉可卿道,对小荷和白草堂。 白草堂领会她的意思,拱手说:“娘娘告退。” 他径直出门,没带任何犹豫。小荷却在这里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在玉可卿坚毅的眼神注视下弯身离去。 “陛下……”莫道津开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出去。 但玉可卿道:“莫统领留下来吧,正好可以做个见证。” 一听到她说“见证”二字,贺离棠瞬间紧张起来。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隐隐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玉可卿道:“我怀的是双生子,没有事先察觉,让人下毒,导致早产,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认不认?” 贺离棠沉默了很久,终是道:“嗯。” 玉可卿吐了口气,接着道:“可我的孩子,只有一个,死婴。” “嗯,”贺离棠大约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先一步对她说,“可没有证据,卿儿,你没有证据证明还有一个孩子。” 玉可卿骤然间怒了,站起身指着门外喊道:“白草堂亲手为我接生,生了一个还是两个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什么叫没有证据?” 贺离棠默然,但仍是坚持说:“没有证据就不能让天下人相信,你说还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在哪?当时生产只有白草堂和小荷二人及你宫中贴身之人在身侧,他们都是你的人,你如何服众?” “贺离棠!”玉可卿怒不可遏,“萧珪茹抢了你的孩子!那孩子是你的亲骨肉!” 她简直要发疯了,虽然事先有料到他这样的反应,可当这些话真的在眼前说出,她还是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到想就此失控,崩溃,乃至伤害自己。 玉可卿咬着自己的头发,她恨,恨萧珪茹心狠手辣,也恨贺离棠狠心如斯。从牙缝间,她吐出一个声音:“那孩子腰间有红色胎记,形状像朵花,贺离棠,你如果在昭阳宫内见到了没把她带出来还给我,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卿儿?” “你会后悔的,贺离棠,漓儿是萧珪茹的王嬷嬷抱走的,那个刺客就是萧珪茹的人,贺离棠,你会为自己包庇萧家而悔恨到死的!” 玉可卿何其刚烈?将门之后,更是容不得任何有损正义之事,尤其是还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转过头,只看了一眼身后的梁柱,一眨眼的功夫就冲了过去,只听重重一声声响! 全懵了。 玉可卿血流不止,梁柱上缓缓流淌下一条红色的血迹。 莫道津这才反应过来,忙跑出门大喊:“白神医,快,快叫白神医!” 这恐怕是宫里近来又一大要闻,德妃玉可卿听闻如妃诞下公主,气愤欲死,自撞房梁,幸得白神医救治,保住了性命。 一眨眼间,玉可卿就从重新归得妃位被人高高捧起跌落成丑陋可悲的妒妇。她此时两眼无神,平躺在床榻上对着上空发呆,不饮不食,也不说话,就像一块木头一样。 门外。 “唉呀,我说你们,我都有我哥的通行令给你们看了,你们还不放我进去,那就是想抗旨吗?” 是童曼曼的声音,她拿着童飒安的玄铁通行令在门外和守门的禁军叫嚣。 “喂,你们还真是莫道津带出来的兵啊,都一个个的和本小姐作对!莫道津!你看本小姐不抽空去扒了你的皮!”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莫道津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背后阴气森森,十分诡异。 禁军一时愣了,童曼曼见状闪身就过去了,推开房门,大喊一声:“德妃娘娘!” 她是第一个来看玉可卿的人,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她走进来,小荷愁眉不展,她就知道玉可卿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德妃娘娘……“她的声音小了些。 小荷道:“童小姐,你快劝劝小姐吧,小姐从小公主被如妃的嬷嬷带走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在这样下去,小姐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童曼叹气,走到床边坐下,对她说:“德妃娘娘,我也没生过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印象里德妃娘娘可不是现在这种样子,一点生气也没有。” 玉可卿没有动静,童曼又道:“不过呢,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就像莫道津要是让人抢了去,我也会爆的!” 她看了看玉可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又叹一声:“可是,德妃娘娘要说如妃的孩子是自己的,这也很牵强,孩子是稳婆直接抱出来的,谁听了那些话都不会相信的。” “孩子身上有红色的胎记,像朵花。”玉可卿突然开口说话,把童曼吓了一跳。 “德妃娘娘?” “只要看一看腰间就知道,那是我的漓儿,我的漓儿。” 童曼心急如焚,她何尝不想帮玉可卿,可是她又怎么帮她? 想了很久,童曼终于想到,对她说:“德妃娘娘,要不我帮你去如妃那里确认下?以我的关系还是能去看小公主的,我只要看到小公主的腰间就知道了,你……” 玉可卿突然坐了起来,转身就要下床。 小荷震惊:“小姐!” 玉可卿忙说:“拿纸笔来,我要作画。” 雪白的纸,玉可卿在上面拿朱砂墨画了胎记的模样,告诉童曼:“就是这个胎记,我从没见过萧珪茹产下的孩子,如果那孩子身上有这样的印记,你就知道我话的真假。” 玉可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童曼的手,这让她倍感压力,沉重得难以呼吸! “德妃娘娘……”童曼说,“我,我会去确认的,但是……” 她心里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讲。 “说。”玉可卿道。 童曼这才说:“我知道有一种洗胎记的方法,这……要是昭阳宫那边有人替小公主洗了胎记怎么办?” 她的话像一道板子,重重的打在玉可卿的身上。玉可卿瞬间眼前一黑,再也不知道任何事了。 …… 昭阳宫内,萧珪茹正哄着一个刚出生不足月的小婴儿。宫外…… “娘娘,童家小姐来了。” 听闻童曼曼来了,萧珪茹忙放下小女婴,对绿湾说:“快请她进来。” 童曼曼依约定来到萧珪茹这里一探究竟,对玉可卿的那些话她早就有兴趣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可真是喜闻乐见! “萧姐姐!”童曼曼高兴地跑进去,一到萧珪茹旁边,就看到那个躺在一旁的小婴儿,瞬间眼睛都发光了,忙道,“这就是小公主吧?” 她开心极了,对着女婴又逗又笑。女婴好像也很喜欢她,对她的亲近一点也不排斥,竟然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萧珪茹在一旁笑道:“看来景阳她很喜欢你。” “景阳?景阳是什么?啊!难不成是她的名字?” 萧珪茹笑着点头:“钦天监已经给出了名号,叫景阳,以后你可得叫她景阳公主。” “景阳公主?”童曼曼念着这个名字道,“哇,好大气啊!景阳,景阳,在你还没有长大之前我得多抱抱你,以后见到你可就得下跪了!” 对童曼曼这样的性子萧珪茹早就知晓,所以也不拦她,更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所以,这便给了童曼曼充足的空间去解开景阳小公主的襁褓。 萧珪茹也不觉得有什么,一来童曼曼经常做这种没头脑的事情,二来,这个孩子本来也就不是她的,心里也就更不心疼。 就算染了风寒病了,大不了叫太医来看就是了! 童曼曼拆开襁褓,就直接去女婴腰间确认,这一下就怔住了,在那里有一块小小的,和玉可卿画的图案一模一样的痕迹。 真的有胎记! 童曼曼一时怔住了,她没想到会是真的……不,是从来没想过会亲眼确认这件事是真的。 她不可思议的朝萧珪茹看去,萧珪茹疑惑,问道:“怎么了曼曼?景阳难道有什么奇怪?” 童曼曼虽然心性单纯,却不傻,此时立即反应过来,对萧珪茹说道:“啊,我之前听说萧姐姐生的是公主还不信,总觉得应该是皇子才对,之前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有说萧姐姐生的是皇子,我还抱着侥幸的心思来着,结果没想到果然是公主!” 萧珪茹不以为然,挥挥手帕说:“都是些谣传,景阳就是公主,你也不要听那些风言风语了,现在确认过了,心里放心了?” “放心了。“童曼曼道。 之后萧珪茹和她说了什么她都没有记下,满脑子想的都是玉可卿那副枯槁的样子。 德妃娘娘也太可怜了吧? 她在心里同情玉可卿,玉可卿绝对是没有见过萧珪茹的孩子,如果这个景阳小公主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又怎么能那么准确的画出景阳公主身上的胎记? 童曼曼越想越可怕,站起来,对萧珪茹说:“萧姐姐,我是背着哥哥和父亲来宫里看你的,我得走了,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又要挨揍了!” 她的话让萧珪茹一声嗤笑。 “怎么?到现在他们还会打你?” 童曼曼说:“可不是!这么粗的藤鞭,打屁股呢!” 萧珪茹也无意多留她,对她说:“那你就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哥又和陛下告状,怪我包庇你,把你留在昭阳宫里避难。” 童曼曼道:“嗯,我也不给萧姐姐再惹麻烦了,萧姐姐,那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她说着又看了一眼襁褓。 “还有景阳小公主,我也会再来看她的!” 第一百二十章 景阳小公主危在旦夕 童曼曼走了,没有给萧珪茹带来太大的影响,对童曼曼的震惊,萧珪茹也一点也没发现。 “娘娘,”绿湾走进来说,“秦公子送的东西到了。” 绿湾手里拿了一个锦盒,萧珪茹忙道:“拿过来。” 绿湾遵命,拿过去,打开来里面是一封书信,还有一颗药丸。 萧珪茹打开书信,里面写的是关于弹劾玉可卿的内容。 她笑了。 “秦述办事还是牢靠!“她感慨道,”玉可卿就是宜州白子玉,白草堂和她串谋起来,掩盖身份,企图违逆圣旨,贺离棠暗访宜州,这两件事总得揭开一件事公之天下。“ 让玉可卿没有好日子过,绿湾理解,可是让陛下也……这就不是很懂了。 绿湾道:“娘娘,陛下他……” 萧珪茹又笑一声:“他怎么?他骗本宫骗父亲骗得好苦!明明几个月都不在宫里,却偏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替身,哼,跑去宜州私会那个jian人,真是多情啊!” 萧珪茹将书信叠起来,这份信中还写道给杨子端发了信叫他来京城,只要他来指认贺离棠,贺离棠和莫道津在宜州暗查西隶的事情就保不住了,这便会给西隶良机,解边关之围。 她把书信交给绿湾。 “把这封信交给父亲,父亲自会办理,”萧珪茹道,绿湾收下,她又说,“取碗凉水来。” 绿湾出门,萧珪茹趁此空挡,抱起了一直安静躺在一边的婴孩。 “景阳公主,到底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离开你亲娘到本宫手里,害得本宫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却又因为你在本宫手中,得以暂且保全本宫一条性命,你说本宫该留你不留?” 女婴圆圆的眼睛懵懂无知地看着她,顿时露出微笑。卡Kа酷Ku尐裞網她好象很喜欢萧珪茹,一直笑着合不拢嘴,这一下也把萧珪茹给逗乐了。 “倒不知你还是个机灵鬼,这么小就会讨人欢心。”萧珪茹笑道,此刻。 “娘娘,水来了。”绿湾进来说。 “放下,给本宫。”萧珪茹道,拿过碗就着锦盒里的那颗药丸给景阳小公主服下。药丸遇水则化,很快不见踪影。 “景阳,乖,喝下去。”萧珪茹温柔的对女婴说道,眼神却恶毒的像最毒的毒蛇。 女婴没有防备,就这碗口咕噜咕噜的喝下。萧珪茹笑了:“哈哈哈哈,景阳乖,景阳乖,娘亲才会疼你,不然,你就拿个黑炭的小杂种一块去阎王殿吧!” 一片噤声。 玉可卿在白草堂的调理下,气色逐渐好转。贺离棠踏进殿中,白草堂刚诊治完毕,准备出去,二人碰了个正着。 “陛下。” “她怎么样了?” 白草堂答:“已经好多了,不过,虽然孩子不见了,但仍免不了要坐月子,宫里最近颇有微词,陛下还是找个稳妥的嬷嬷来吧!” “……嗯。” 白草堂再次躬身,离开殿中。 “卿儿!”贺离棠忙到榻边,见她看着窗外发呆,道,“刚好一点,切莫再着凉。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不作声的打开他伸过来的手,眼神依旧看着外边。 贺离棠叹气:“卿儿……” “我要我的漓儿。” 漓儿,是她给小公主兀自取的名字,她和贺离棠说过,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朕知道你在怪朕。”贺离棠道。 “呵!” “可你无凭无据,如何要得景阳?” “景阳?”玉可卿终于有了反应,扭过头,“钦天监给她取的字号是景阳?” “卿儿……”贺离棠还想劝她说。 “呵呵,景阳,我的漓儿成了大贺的景阳公主。” 她说话有气无力,一双眼睛像是看破了红尘,视野游荡在虚无缥缈之际,说没有光彩,却又饱含光华,让贺离棠看得不知道她是消极还是积极的了。 “你没事就好。”贺离棠只能如是道。 “那漓儿就能有事了吗?”玉可卿忿然不解,“漓儿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 此时,她的眼中才有了一丝怨恨:“萧珪茹的嬷嬷抱走了她,你不去找萧珪茹反倒来劝我,我一双儿女,一死一丢,你却说我没事便好?” 玉可卿怒不可遏:“我玉可卿的孩子,什么时候轮到要给萧珪茹了?贺离棠,你当不当她是你的女儿!” 此刻,玉可卿顿时领悟! “不错,漓儿在萧珪茹那里,也是你的女儿……”她说得怔怔然,像一瞬间失了神,整个人有气无力,垂头丧气起来。卡Kа酷Ku尐裞網 “漓儿在她那里也是你的女儿,什么都是萧珪茹的,我玉可卿什么都是萧珪茹的,这就是你带我回到宫里来的目的?”玉可卿已经悲痛欲绝,终于口不择言,谴责他道,“你让我做陪衬,是为了萧珪茹?为了巩固萧家在朝中的地位,你竟然狠心如斯!?” 大颗的眼泪又从她好看的眼睛里滑落:“贺离棠,你好狠的心!你把漓儿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如何不恨?本来花了三年时间以为将这些事情全忘记了,可偏偏这家伙又闯入了自己的世界,还让自己怀了孕。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放她自由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宫?为什么还要恢复她的妃位,要让她再一次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玉可卿悲痛,质问他道:“你就这么恨我么,贺离棠?” 她的话让贺离棠一时哑然。 玉可卿张着婆娑的泪眼望着他,强忍悲痛,也是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贺离棠忽然捂住心口,对她道:“别这样,看你这么难痛,朕这里也不好受。” 玉可卿说:“那你就去萧珪茹那把我们的孩子拿回来,她腰间有块红色的胎记,像一朵小花,我不可能见到萧珪茹生的那个孩子,你完全可以信我!” “卿儿,你冷静。”贺离棠还是这样劝道。 玉可卿分毫不听:“我不冷静!我不要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我只要我的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掌心重重地拍在贺离棠的胸口,力道很大,加上她自小习武,这一连串的着实打得不清。 但贺离棠没有哼出一声,默默承受,算是对她方才之话的亏欠。 就算景阳就是她口中的漓儿,他现在也不能做什么。萧珪茹毕竟还是后宫妃子,在外又有太师一脉撑腰,若没有十足把握,断然不能冒失行事。 若做的不好,反倒会伤到玉可卿。 但,对一个一下失去两个孩子的母亲来说,这绝不是玉可卿能够接受的理由。她不管后果,只希望看到贺离棠替她出头将本属于她的漓儿带回来,可是贺离棠就是不干,反倒还总偏向萧珪茹说话,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 既然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经过这段时间,自己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许多,她也逐渐的不单纯依靠贺离棠,也想过如何靠自己的力量拿回漓儿。 可想来想去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她就是靠蛮力把孩子抢了回来,目前来说也会被人当作痛失骨肉的疯婆子。 所以,她愈加痛恨贺离棠,堂堂大贺陛下,竟然连自己都亲生果肉都保不住,还要处处维护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她这气一般是因为萧珪茹,另一半也是因为贺离棠的无能! “绿王八当到你这份上也是少见!”玉可卿嘲讽道,“萧珪茹的孩子明显不是你的,你就不去查查她自己生的那娃去哪了?” 小荷已经把昭阳宫近日来的情况告诉了她,萧珪茹只生了一个,哦不,是只对外公开生了一位公主。那位小公主若是漓儿的话,那她自己的呢? 这是玉可卿最近想明白的第二点,已经开始打算去找莫道津查这件事,宫里人多眼杂,她萧珪茹未必能做到万无一失! 贺离棠道:“卿儿,这事你无需多虑。“ “啊?“ “就这样吧,叫白草堂好好开几副方子,“ “贺离棠?” 玉可卿有些难以置信,贺离棠他,就这样走了? 贺离棠转身的背影十分潇洒,挺拔俊朗的身形后是玉可卿震惊失望的面容。 “贺离棠!” 她气愤的将刚填充好的鹅毛枕重重地甩到地上,重重地出气声,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小姐!”小荷心疼的过来,安慰她道,“不要和陛下一般见识,他就是被如妃蒙了心了,才会这样不管小姐和小公主。” “萧珪茹不会待她好的,”玉可卿说,“她有自己的孩子,一定有的,她不会对漓儿好的。” 她闭上眼,努力平复心境,稍稍将怒火压下去后,才又继续说道:“我要自己抢回漓儿,小荷,我决定了。” “小姐?” “研墨,我要速写诉状呈交刑部,与贺离棠,和离。” 玉可卿这惊天动地的决定要是贺离棠早一些知道,今日里就不会这样对她什么也不说了。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等到今后贺离棠想后悔也没有办法,但这是后话。 话说童曼曼回到童府,心情十分复杂。她亲眼见到景阳公主身上有玉可卿说的那块胎记,但实在还是难以将萧珪茹那一张温柔善良的脸与这般行径匹配起来。 “啊!真是好难啊!”童曼曼挠着脑袋抱怨,看见童飒安,大叫一声,“哥!” 第一百二十一章 童府婴儿 童飒安听见她的声音,回头一看,撒腿赶紧就跑。卡Kа酷Ku尐裞網 童曼曼不高兴了,大叫一声:“喂!” 童飒安道:“姑奶奶,你放过你哥吧,你哥在朝为官,不,不容易啊!” 他跑得飞快,童曼曼怎么追也追不上,只好放弃。话说童飒安在朝中为官,这么些年下来正经事倒是没做几件,易容假扮贺离棠倒是干过了数回,而今他都有些后悔当初去寻访奇人学易容,装成贺离棠本人还好,但很多时候贺离棠总要他扮女人,这就非常令人难受。 相当难受! 比如今天,他就是刚卸下女装回来,恰好碰上童曼曼,要是让这位姑奶奶发现了,那还不得一辈子嘲笑他? 所以溜,必需溜! 童飒安为什么要扮女装?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也是他不愿意承认与想起来的事。他在府中左拐右拐,终于摆脱了童曼曼,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 “呼,太险了!”童飒安道,从怀中掏出两个大馒头扔掉,“差点就露馅了!” 他放慢脚步,大摇大摆地走回房间,却突然…… “呔!哼哼,看你往哪跑?说!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童曼曼的声音。 “乌咦哇擦!”童飒安被吓得胡言乱语,跳出两步远,这才说,“你,你是人是鬼?” 童曼曼怒眉道:“我是鬼?那你是什么!你是我哥,那你也不是人!” “你!”童飒安一下被呛到,“咳咳咳,好妹妹,你又怎么了?算哥哥求你了,今天放过哥哥吧!” “我,我……”童曼曼憋气得脸通红,说,“我遇上了很重要的事情,我,我从来没经历过,这不才想找你这个笨蛋吗?” “既然知道我是笨蛋那你还找我?不问不问!”童飒安摆手,这就转身要走,但耳朵忽然被揪住,“哎哟哟哟哟,你轻点,轻点!” “哼!”童曼曼这才撒开手,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你进来。” 童飒安慌乱,保护着脖子。 “喂喂喂,你轻点!这是我房间!” 哐当!一声用力关门。 “闭嘴!”童曼曼呵斥,“谁管是不是你房间?” …… 房间里,童曼曼将萧珪茹和景阳公主的事情和童飒安说了,她很无主,担忧地问童飒安说:“你说,我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不会被萧姐姐灭口啊?” 童飒安一脸沉重,低着头认真思考着童曼曼刚才的话。 景阳公主其实是德妃生的孩子,如妃娘娘出于某种原因从德妃那里抢了去,然后德妃现在伤心欲绝,普天之下都在庆幸如妃诞下了小公主…… “那么,”童飒安想着问,“这不就个明显的问题吗?” 童曼曼立即回答:“什么问题?” 张大了眼睛。卡Kа酷Ku尐裞網 童飒安道:“若景阳公主是德妃生下的,那如妃怀的那个孩子去哪了?”萧珪茹怀孕的肚子可不是作假的!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童曼曼也陷入了沉思,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久久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会不会?”童曼曼突然惊道,“扔了?” 童飒安想一口血吐出来,道:“姑奶奶,你想清楚好不好,那里是皇宫!扔一个婴儿出来,那得有多麻烦?” “那你说孩子去哪里了吗?我敢肯定景阳公主的胎记和德妃娘娘讲的是一模一样的!”童曼曼双手指天,对天发誓道。 童飒安沉吟:“的确,德妃娘娘不可能见到景阳公主,能描述出这样细致的细节,一定是亲眼见过,那些话应当可信。” 童曼曼道:“所以该怎么办嘛!哥,总不能看着萧姐姐抢德妃娘娘的孩子吧?” 童飒安狐疑:“这宫里的事情你这么上心做什么?那两位斗来斗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我……”童曼曼被他说得有一霎那的无言,但强烈的正义感让她马上有话可说,“德妃娘娘是好人,她被人下毒,已经死了一个孩子了,这剩下来的一个还要被带离身边喊其他人做娘,这,这太可怜了!” “唉!”童飒安叹气,也颇感欣慰道,“我的傻妹妹哟,都敢管起宫里的事情来了。” 童曼曼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道:“哥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一定有办法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吧?” 童飒安的脸色瞬间变了,郑重的道:“曼曼,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和陛下说?德妃娘娘要是想说,早就和陛下说了,现在已经不是往日被关在冷宫里的时候了,她可是众妃之首的德妃啊,哪里还需要我们来多管闲事?” 童曼曼不服气道:“可是德妃娘娘就是没有办法才摆脱我的嘛!童飒安,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而且,德妃娘娘和你们的关系都不错吧,尤其是莫大哥,他们都是将门之后,从小一起长大的呢!” 面对童曼曼而今的反应,童飒安有一丝好奇:“咦?你什么时候和德妃关系这么好了?以前你可是帮着如妃的呢!” “此一时彼一时嘛!童飒安,你帮不帮!” 童曼曼双手叉腰,向他下达最后通牒。卡Kа酷Ku尐裞網童飒安无奈,只好道:“好好好,我去和陛下说说,但是结果怎么样我可不保证!” 有他这句话,童曼曼就放心了,道:“这就对了嘛!好哥哥,今天给你做一道红烧鲑鱼呀?” “你,你不用这样吧?哇,你还是我妹妹吗?果然进了趟冷宫,人都不一样了啊!”童飒安不停的摸着她的额头,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有病。 童曼曼厌烦的打开他的手说:“爱吃不吃,我一个人吃!” 说罢,离开房间。 “呜哇哇~呜哇~“ 房间里响起微弱的哭泣声,童飒安这才想起来,赶忙去里屋床边,掀开帘帐,红色褥子上躺着一个还不足月的婴儿。 童飒安抱起他,轻声哄着说:“哦哦哦,乖,不哭,给你找的奶娘马上就到了,唉,刚被那姑奶奶吓得都忘记你了,也不知道你亲生爹娘是什么人,竟然把你仍在大路边,唉。” 他说着叹气,抱起他到一边,又说:“看你是个男孩,等你长到五岁就将你交给莫道津,带你去军营,以后成为一个守卫疆土的战士,保家卫国,也不枉此生。” 日暮时分,香喷喷的鲑鱼出锅。童曼曼下厨,吓得府里的厨子都躲得远远的。 “哇,真香!”童曼曼开心的说,“真是便宜了那个笨蛋了,他吃了以后还得让他告诉莫道津,我做的鲑鱼可好吃了!” 她一想到莫道津就开心,哪怕莫道津至今仍然对她避之不及,但她开心就好了,谁管莫道津呢! 童曼曼就这样想着,端着鲑鱼再次来到童飒安的房间。 还在房门外,就听见里面咯咯的笑声。童飒安好像很开心,并且,在他房间里似乎还有婴儿的哭声。 “童飒安!”童曼曼一脚踹开房门,就看到他正举着一个婴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傻笑。 童曼曼惊呆了!立即放下鲑鱼,过去就是一个扫堂腿。 童飒安也惊呆了,一边仓惶的保护孩子,一边呵斥她道:“童曼曼,你搞什么?” “哼!你搞什么才是,这是哪里来的?啊!童飒安,你背着我有儿子了!” 童曼曼大惊:“快来人啊!童飒安生娃了!在房里一个人生娃了!” 童飒安立即放下孩子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 “唔……” “童曼曼,你正经点好不好,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生娃?”童飒安真想一耳刮子扇过去,“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童曼曼机灵地眨着眼睛,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她知道,她这个哥哥最心软了,才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呢! “唉,”童飒安一声叹气,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就此作罢,放开她说,“你小声点好不好,等会奶娘就来了,这娃儿就给奶娘养,你不要总是大惊小怪,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是是是,来,吃鲑鱼吧?”童曼曼笑得像狗腿子一样,“要谢谢哥,对了,记得告诉莫道津,我这鲑鱼做的可好吃啦!他要是娶了我,可是他的福气呢!” 刚吃进口的鲑鱼让童飒安一口喷了出来。 “妹妹,你还想着莫道津哪?” 童曼曼认真的点头,说:“莫大哥是我觉得最好的人了!” 童飒安不齿道:“他究竟哪点好了?” 童曼曼立即来了兴致:“他呀,人品好,长相好,武艺好,大将军之子,家世也好,然后又负责任,有担当吗,又是禁军统领,年少有为,而且还……” “够了够了够了……”童飒安连忙止住她的话说,“你再列举莫道津就要上天了,我看你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对一个不可能娶你的人还这样认真,真担心那家伙耽误了你一辈子,已经是老姑娘了还不嫁人,当真要给他守活寡?” “童飒安,你嘴上积德不行吗?”他一句话戳中了童曼曼的伤心处,“你,你既然知道就赶紧叫他娶了我呀?上门提亲啊,他进童府又没人拦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商议大事 童曼曼一脸不高兴,这莫道津也真是的,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有决定成亲,他难道是块木头么? 童飒安放下那孩子,看着童曼曼也只能叹气。 他能做什么呢?莫道津究竟有几分愿意娶她,她自己心里没数的么? 所以,他只能叹气,注定是一段没有结果的姻缘,也许只有等莫道津真的成亲那天以后,他这个妹妹才会死心了。 “呜哇~~哇~~~” 那孩子又哭了,童飒安立即收回心思,忙又抱起来,小心哄着。童曼曼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点大的小孩,此时好奇又惊喜。 她凑过去,看了一眼道:“哥,他为什么哭得这么凶啊?我们刚才没有欺负他呀?” 童飒安要被她气昏过去道:“童曼曼,你还是不是姑娘家?从昨天捡到他到现在还没吃上过一口呢,要是你饿不饿?” 童曼曼立即道:“饿!肯定饿!” “一个姑娘家比我还不懂孩子,以后看莫道津敢不敢娶你!” 童飒安随口抱怨,童曼曼听者有心,非常落寞。 “那我来带,我……”童曼曼抢过孩子,忽然想起,“乳娘什么时候来?我,我没奶啊!” 兄妹两个手忙脚乱,平时对抗什么样的大场面都游刃有余,而今败在这个屁点大的小不点上,找不到一点办法。 德胜宫内,玉可卿换上了便装,看起来清爽利落。她脱去宫服,脸上也未施粉黛,已是决心和宫里断绝关系。 这乌七八糟的宫廷,是时候该让它结束了,连亲生骨肉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玉可卿一想起今后看着萧珪茹带自己的漓儿出现面前,要她看着漓儿叫萧珪茹做娘的场景,她的心就如刀割,一下一下,全是血。 她的漓儿此后见她不相识,这个场面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甚至会害怕相见,那会是比当初打入冷宫还有冰冷的囚牢! 小荷走进来道:“小姐,最新的敕令都在这了,还有洛大人送来了律例……话说小姐,你真的决定要和陛下和离了吗?” “你既都叫他陛下,不就是早已不将他当姑爷了?”玉可卿道,小声的,不带任何情绪。 小荷皱了皱眉:“那也是,可是,他毕竟是皇上啊,小姐你这样做,他会同意吗?” 玉可卿顿时冷笑一声说:“由得他同不同意?” 三年前,她就阅尽大贺律例,就是寻找有没有和他的和离之法。贺离棠是不会休了她的,他是皇上,最多也就只能将她打入冷宫了,但是她想的却是离开皇宫,而不仅仅是不受他宠幸。 她为什么非得要他宠幸?嫁进皇宫里的女人难道就不是人了么? 想到这里,玉可卿才有一丝愤慨。 过了太多不公平的日子。 “小荷,拿墨来。” 砚台已经干了,玉可卿密密麻麻誊写了很多东西,小荷看不懂,也懒得看,只要是小姐决定的事情,她无论怎样都支持! 玉可卿奋笔疾书,虽然回到京城后一直没有研读律例,但是要捡起来也很快。皇家不比白丁,离婚这种事情也和民间有所不同,所以她一定要尽快把这些都读完,找到根据,然后给贺离棠一棒槌! 至于和离后的日子,玉可卿也已经想好了。回去宜州,如果爹还不能从嘉塘关内出来,那她就住到嘉塘关附近,在那搭一座小房子,时常照顾爹。如果贺离棠有良心准允爹离营,她就带着爹远走他乡,可能去关外,也可能找个僻静闲适的山林隐居过活,也能安然终了此生。 总之,只要离开这宫城,和贺离棠没有关系,便是最好的人生。 玉可卿不知时间,再抬起头时,小荷已经坐在旁边睡着了。 “小荷,小荷?”玉可卿叫她,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荷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出门看了下日晷,回来道:“申时了。” “申时,”玉可卿想着,说,“明日请洛大人来一趟,呃,还是出宫吧,京城的醉花楼,你还熟悉么?” 小荷一听脸色就变了:“小姐,这不好吧?” 玉可卿不悦:“有什么不好?谈事就要选那种地方,人多口杂,才最不遭人怀疑。” 小荷显得非常尴尬,那醉花楼是什么地方?是烟花巷柳之地啊!以前还没进宫里来的时候玉可卿时常去那里与军中将士同饮,她也就跟了去,甚至还拿了银子给醉花楼做经营本。卡Kа酷Ku尐裞網 后来玉可卿嫁给了贺离棠,便是再也没去那地方,所以而今玉可卿再次提起醉花楼,小荷才觉得非常尴尬。 “小姐,”她劝说说,“那地方总归不是女子该去的,小姐还是,换个地吧……” “不换,”玉可卿回答的干脆,“就是那种地方,我和洛祠旋的谈话才最安全,那时候给银子建的厢房而今可以用了。” 玉可卿合上书卷,也是叹气,万万没有想到,当年年轻气盛时做下的事到今天竟然还能用上。她过去在军营里的时候多,和爹的那帮部下打成一片。军营里的事情也都很复杂,为了避人耳目,爹当时就选了醉花楼,这便有了叫她去送银子的事情。 而今玉家已经倒了,但那些旧部多少都还在,还有这醉花楼,那些年每年都送银子过去,而今不至于还不认老东家。 小荷回答:“是,小姐。” 话说玉可卿请洛祠旋,是关乎律法之事,想找他好好谈谈。现在萧珪茹宫中得意,她也得抓紧时间了。 翌日,宫外。 玉可卿的男装扮相还是很好的,多年军营里训练出来的底子还在,加上现在宫里的注意力都在萧珪茹身上,没人管德胜宫,便让她能够轻易乔装出宫,不引人注目。 她来到醉花楼门前,此时天色尚早,门里门外都还没什么姑娘。玉可卿轻抬嘴角,摇开折扇走进去。 这把扇子还是她上回从贺离棠那里拿过来的,之后便一直没有还给他,没想到竟然也派上了用场。醉花楼里,老妈妈赶紧过来吆喝道:“哟,二位爷来的好早~” 玉可卿的扮相颇为英气,但小荷就不然了。小荷虽是她从玉府里带出来的贴身丫鬟,但并没有去军营里训练过,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丫鬟,这男装扮相一看就是个姑娘。 老妈妈刹那间愣住了,脑中千回百转,想着这二位来这里的目的,道::“二位爷,这时候不巧,现在这日头,咱们这还没空出房来呢!” 感情老妈妈以为他们两个是来花楼里寻刺激的了,但玉可卿不在意,对老妈妈道:“本公子又不是来住店的,要什么空房?” “不要空房?这……” 老妈妈还尚有话要说,玉可卿已经抖出一样东西,伸到她面前,老妈妈一看,脸色就变了。 “这,原来是老东家?” 老妈妈震惊又狐疑,她是曾听说过醉花楼建成前期被某位神秘的大人买下,连连送钱,这才能在这京城里扎根下去。并且,那位神秘的大人还在最高处多建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常年被锁着,楼梯也是封的,说是只有那位东家来了才能用。 这么些年过去东家一直没有来人,没想到今天就…… “不知道是东家,东家如何称呼?这么久没来,今日过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见老妈妈还念着这回事,玉可卿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说道:“只用一用那间屋子,妈妈,这么些年没让别人用吧?“ 老妈妈忙说:“没有没有,一直谨遵当年的规矩,锁着呢,从来没人上去过,就是……“ “嗯?“ “就是灰大,要不,您在这里先坐会儿,我叫人上去打扫了再说?“ 老妈妈这就离开了,吩咐了丫鬟给她们倒茶。小荷打量着这里,同玉可卿说:“小姐,这里变化挺大的。” “当然,人家是靠脸面吃饭的,都这么多年了,总得重新装饰。”玉可卿道,端起茶杯,耐心等待。 和洛祠旋约好的时间还没到,她提早这么久过来,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若是被人看见堂堂德妃出没烟花之地,至少会是节外生枝的事。而洛祠旋么,即便被人瞧见,也不过说新来的应天丞是个风流人物罢了,反正洛祠旋也还没有成亲,无所谓了。 楼上收拾完毕,老妈妈走下来:“东家,已经收拾好了。” “好。”玉可卿简单的一声。 老妈妈问:“敢问东家大名?下次来了我告诉楼里的丫头们好生服侍?” 玉可卿无声笑了笑,道:“唤我玉公子即可。” 老妈妈答:“是。” 她大步上楼,老妈妈还吩咐丫头跟上,玉可卿道:“俗礼免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上两壶好茶好酒就是,不用当我是贵客!” 玉可卿还说:“对了,不要让人打扰,更不要让人知道我来过,还有今天,务必不要让人上来打扰,本公子有贵客。” 她这样说了,老妈妈便叫那丫头回去,转过身恭敬地对她说了声:“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得道多助 顶层的房间,老妈妈让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也看不出是好几年没使用过的样子。 直到进了房间,小荷才道:“小姐,他们还记得你呢!“ 玉可卿摇头说:“不是记得我,是记得这张房契。” 原来,她刚才给老妈妈看的东西是醉花楼的房契,有房契在,当然得认她作东家了! 这件事小荷也感到意外,道:“小姐,你竟然一直留着身边,这么多年也没让陛下知道?” 玉可卿笑了:“不过一两样没告诉他而已,就算天天黏在一起,也总能有对方不知道的事。” 她们坐下,小荷给她倒了杯茶,二人就这样在这里等着洛祠旋。 洛祠旋很快就到。 “哟,这位爷好面生,头回来吧~?” 洛祠旋略有厌烦的推开老妈妈,问:“我约了人,一位玉公子可在这里?” 一听到“玉公子”三个字,老妈妈一脸的谄笑瞬间收住,人也变严肃了,说:“在楼上,您就是东家要请的客人?” 东家? 洛祠旋对这个称谓表示怀疑,但是也没太放在心上,拱手相道:“有劳。“ 老妈妈将他带到三楼,要不是他和玉可卿早就相熟,她约他到花楼见面,他定会生气! “到了,楼上便是东家了。” 老妈妈离开,洛祠旋拱手说:“多谢。” 桃木做的房门,洛祠旋推开,绕过帘帐,里边坐着的不是玉可卿是谁? 洛祠旋恭敬地道:“参见娘娘。卡Kа酷Ku尐裞網” “洛祠旋!” 玉可卿忙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现在怎么这么拘谨,是大贺朝里这些繁文缛节,让你束手束脚了?” 洛祠旋忙退后一步,道:“臣,不敢。” 一听他称臣玉可卿就没有好脾气,怒道:“臣什么臣?洛祠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虽然和白草堂没有亲缘关系,却是做白子玉不假,你也是曾教我律法的师父,你现在这样,叫我还如何和你说话?” 洛祠旋道:“君是君,臣是臣,娘娘贵为德妃,自然是君,臣见到君,自然要行礼,礼数不可废。” 一番沉默。 “唉,”玉可卿叹气,“本宫许你自如说话,既然你尊本宫为君,就自当听从本宫,像以前在宜州那样和本宫说话。” 洛祠旋在此犹豫了很久,终道:“是。” 玉可卿松了口气,也笑了,收起了那副宫中娘娘的样子,对他说:“回到京城,一直不能和你们见面,时常会想在宜州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是真开心。” 洛祠旋没有答话,默默的喝了口茶。 玉可卿又道:“前几日我叫小荷去找你要大贺律法,你可知道原因?” “不知道。”洛祠旋回答。 “我要和离,”玉可卿直接说,一点也不避讳他,“我要和陛下和离,离开皇宫,永永远远的离开皇宫!” 所谓永远的离开皇宫,指的是不仅是身体离开皇宫,更是身份也要移除,要光明正大,正正当当,再也不是被称作“逃”和“无礼”的这种离开皇宫! 洛祠旋被她这句话震惊了! “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已来京城为官有段时日,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地方知县,此时听玉可卿这番话一听就懂,更是明白这件事背后的含义,以及将会带来的后果。 他的脸色都吓白了,道:“娘娘,你,认真的吗?” “认真,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认真的了,”玉可卿叹气道,“洛祠旋,我今日叫你来是想要你何我一起商量,在大贺历代帝王敕令中,有没有可以让后宫妃子和离之法,这对我很重要,我的时间不多了,靠我自己一个人通读所有并从中精炼已不可能,我希望你能帮我。” 洛祠旋十分闹心,对她的这个请求半天没有反应。 她可是宫里的娘娘啊,他要是帮了她,那可是欺君大罪! “洛祠旋?”玉可卿催问一声。 “这……”他犹豫不决,帮她是对陛下不忠,但不帮,又对不起他们相识一场的情谊。 对德妃的那先传闻,他多少也都听过一些,朝廷里最近传的沸沸扬扬,作为好友,他也曾想过见她一见。 但是,却不是一见面就要帮她与陛下离婚的,这…… “这史无前例,娘娘。”洛祠旋说。 玉可卿笑了:“若有前例,我还用这么麻烦吗?若有前例,早在初到宜州时我就和他离婚了,哪还用担惊受怕躲躲藏藏三年?” 洛祠旋怅然若失,坐在这里,一阵失神。 玉可卿也没有叫他,她知道,这件事对洛祠旋来说,还要一段时间的去考量。 几人就这样静坐着,时间飞逝,转眼便是一个时辰。 “娘娘……” “你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可卿吧。” “这……” “洛祠旋,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 洛祠旋一脸为难,叹气道:“你可是德妃娘娘啊!” “德妃怎么了?洛祠旋,你现在当官当得脑子不灵光了?我是德妃只因为那一纸婚书,如果没有了,我还是什么德妃?难道你洛祠旋只因为我是德妃才愿意和我做朋友?”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洛祠旋忙道,“只是,唉,把了,你要真这样打算,我能做什么?” 听到他这话,玉可卿会心一笑,道:“只需在律例上帮助我,和贺离棠之间必须有个了断,这件事我自己来。” 他们在醉花楼里聊了很久,洛祠旋也渐渐放开了心怀。 “哈哈哈,子玉姑娘,哦不,可卿,我真的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德妃,亏我当初还觉得你不错,想着再过几个月要是你还没有许配人家就去向白草堂提亲事,结果,哈哈。” 酒过三巡,洛祠旋许是醉了,竟将心里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两壶酒,两壶茶,玉可卿光喝茶,酒是一口没喝,此时听到他这般醉话,笑道:“或许当年你若早点提亲,我也就嫁给你了。” 洛祠旋不相信,笑道:“不可能!要是当年你嫁了,现在我们三个都是身首异处,脑袋搬家!” 玉可卿又笑了笑,旁边的案几上铺满了卷册,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商议了两个时辰。 外面天色已黑,小荷端来了点心,走进来说:“小姐,该回宫了。” 玉可卿也是明白,再不回去必然又生事端,便道:“今天的话,请你务必不要和别人说,我知道在朝廷里做官,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唉,我知道,你放心吧!”洛祠旋叹气道,“我这辈子也算值了,认识了大名鼎鼎的德妃,还帮着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要是你成了,今后史书上一定要记我两笔才是!” 玉可卿先一步离开醉花楼,花街就是不同,夜里张灯结彩,比起京城中任何一处都要热闹! “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小荷催促说。 玉可卿刚走到一处店家门前,想进去瞧个究竟,这便止步,转身道:“好。” 她许就没出来了,今天尽想着和洛祠旋谈正事,都忘了闲逛,这下叫她又回到那个地方,心里真是不痛快啊! 小荷看懂了玉可卿的心思,但也是无奈,说:“小姐,等今后你离开了皇宫,想逛哪里逛哪里,我都陪小姐去!” 玉可卿又笑了。 有这样一个丫鬟陪在身边,也是自己的福气吧! 此时,德胜宫内,贺离棠来了。 一众宫人,战战兢兢,仿佛又回到了德妃离宫陛下前来问责的那天。 贺离棠问:“德妃呢?” 宫人回答:“禀,禀陛下,德妃娘娘带小荷出去了,还,还没回来。” 贺离棠顿时便皱眉:“什么,出去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玉可卿还是那副疲乏无力的身子,现在稍微好些了点,就要去哪? 贺离棠有一股无名之火,令他烦躁不安,摇手屏退众人道:“都下去吧!” 宫人们求之不得,连声道:“谢陛下,奴婢告退。” 在德胜宫里等了约半个时辰,贺离棠也是有耐性,四处走动,发现她房间里最多的书籍竟是律法! 这不由让他想起在宜州的时候,她以为人做讼谋生,也真是清苦。 “还想着重操旧业?”贺离棠道,看着这满桌的律例觉得可笑,随意拿起来一卷翻开看看,自觉无味,又放了下去。 此时,玉可卿还没有回来。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贺离棠已经没有耐性了,又见她一身男装扮相,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还知道回来了?”贺离棠道。 玉可卿本来和小荷有说有笑,听到他这一声,猛然回头,见他不悦的脸,立即躬身,行礼说:“参见陛下。” 贺离棠一声冷笑道:“还知道朕是陛下?” 玉可卿答:“陛下就是陛下,不容我决断。” 贺离棠笑得更冷:“还自称我,连臣妾都忘了?要朕再找礼教嬷嬷来教你宫规?” 玉可卿把头别向一边,不想看他说:“我一直都是这样,在宫外三载学了些俗气,没办法。” 贺离棠半眯起双眼道:“是没办法,还是刻意为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狠手辣 “陛下,你不要这样说小姐,小姐她难道还不惨吗?”小荷提玉可卿抱不平,对贺离棠也没有了本该有的敬畏。 “惨?“贺离棠不知道怎么现在听到这个词竟觉得有些好笑,一声怒哼,“天下凄惨之人何其多,比你甚者比比皆是,也从未见谁弃之礼数!” 玉可卿一直将头别着不去看他,此时也更是无意与他争辩,只道:“陛下今日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突然的转换话题,贺离棠稍有一怔,轻声道:“没有事就不能来了?” “那就请陛下回去吧。”玉可卿道。 “……” 贺离棠沉默,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也是在想,什么时候他和她之间又是一见面就吵架了? 在宜州那段时间,他重新认识了她,已决定此生仅她唯一,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宫里,又变成了当初的模样? 果然他们之间是不适合回宫里来吗? 还是说,宫中太多无奈,即便已到天子之位,亦不可免俗…… 贺离棠顿时捏紧拳头,他也隐隐知道玉可卿这般疏离是因为哪般。她失去了两个孩儿,难道不也是他失去了孩儿吗? 她是责怪他没有替她做主,可是,他如何做主?他若是能做主,又怎么不为他自己的孩儿讨回公道? 但是他不能,为了这万里江山,社稷稳定,他不能! 贺离棠无助闭眼,玉可卿尚且还能与他置气,而他呢?他又能向谁诉苦? “你歇息吧。卡Kа酷Ku尐裞網”贺离棠道,想过着一切后,倍感无力,已经没有心力再与她说什么,以及责问她为什么是这样一幅打扮,离开德胜宫又去了哪里。 贺离棠艰难吞咽,喉头滑动,强忍着跨出门扉。 小荷在屋里忙叫她说:“小姐?” “让他走。”玉可卿道,不做任何挽留。 “可是……” “小荷,他已经不是你的姑爷了。”玉可卿提醒她说。 小荷这才作罢,但隐隐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今天的贺离棠看起来有些落寞,这是她在宫里七八年都没见过的模样。 今天的陛下,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呢! 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因为玉可卿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玉可卿不想提起来的事情,小荷也从来不会说道什么,令她心烦。 玉可卿卸下男装,但也没有重新穿上宫装。一身简便的衣物,小荷看了,有点担心。 “小姐,毕竟还在宫里,你这样怕会落人口舌。”小荷道,她这位小姐就是性子太直了,又刚烈了些,这样在宫里会吃亏的呀! “那就让他们说去吧。” “可是小姐,迟早我们都要离开宫里,为什么又要多生事端呢?”小荷问,也是劝慰,“小姐,小荷懂你的心和苦,可小荷也不愿意小姐因为这些小事又让昭阳宫里那女人给欺负了,一想到她们回来欺负小姐,小荷就,就……” 一向坚强的小荷竟然哭了,她视玉可卿为亲人,曾愿为玉可卿甘心独自留在宫里三年,这三年的时光瞬间在玉可卿脑海里闪过,也是觉得自己对小荷有一份亏欠。 “对不起,小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冲动了。”玉可卿忙说,抱住她,也忍不住掉了泪。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用,让你和我一起受苦。” 小荷摇头:“不,小姐,不是你的错,小姐受得苦多多了,我在宫里吃的好穿的好,又哪里苦着了?只是小荷不想再看到小姐受委屈了……小姐一受委屈就不说话,小姐越不说话,陛下就越不清楚小姐的难处……” 她的话算是一语中的,戳穿了这么些年玉可卿和贺离棠之间矛盾的根源。 都怪她不会诉苦吗? 玉可卿不由一阵轻笑,脑海中回想起来的是儿时在军营里见到的场景。军中将士艰苦作战,戍守边关,论苦又哪里比不过她现在呢?因为萧珪茹挑拨、刁难、排挤都受不住要去诉苦,受不了,未免太过矫情。 可是,话说萧珪茹是不是就是这样?民间俗语,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怕也是同样的道理了。 “但这不对不是吗?”玉可卿道,似安慰的在小荷背上轻轻拍打,“若他不懂,再哭诉也是无用,若他懂,又怎会让我受一丝委屈?” 可是,贺离棠身为帝王,又怎样能如此细致的照看她周全呢? 整个大贺,朝野上下,万里江山,哪一样不让人费神呢? “呵呵。” 所以玉可卿笑了,论到底谁也没错,错的只是,不该身入帝王家! 夜晚天黑,趁着今日朔月,秦二身着夜行衣,运轻功在皇宫的屋顶窜来窜去。卡Kа酷Ku尐裞網 熟练的找到昭阳宫所在。 昭阳宫内,萧珪茹正在逗景阳公主。秦二从窗外跳入,拱手称:“公子手下,秦二,见过娘娘!” 萧珪茹收回逗景阳的手,坐正身子,盯着他说:“玉可卿这蛮子生的女儿倒是乖巧,模样也越来越可爱,真是便宜她了!” 秦二认出她手边的婴孩,跪下道:“公子有令,请如妃娘娘妥善处决景阳公主,这是今后三月的解药,此药必需按时服用,否则将损人心智。“ “损人心智?”萧珪茹忍不住笑了,“那岂不正好?反正是她的女儿,痴傻了又如何?” 秦二对萧珪茹的说法也很不认可,低头道:“公子说,此女婴还有极大用处,请娘娘妥善养之。” “很大用处?”萧珪茹不满了,怒道,“他将本宫亲生骨肉弄哪里去了?竟然叫本宫善待别人的孩子!” 原来,她不知道自己生的孩子的去向! 秦二稍微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答道:“公子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萧珪茹彻底怒了,“那也是他的骨肉,他知不知道!” 萧珪茹如何不恨,她生产时筋疲力尽,感觉自己都快死了,但生下孩子后都没人抱来给她看一眼,等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这一个玉可卿的孩子了。 她连自己的骨肉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这要她如何能忍? 秦二道:“那位毕竟不是大贺皇室骨肉,公子这样做也是怕节外生枝,景阳公主的的确确流着皇家血脉,娘娘能照顾一时,便是多一时的护身符,公子这样做也是为娘娘着想。” “为本宫着想?”萧珪茹想着又忍不住笑了几声,细长的手指在景阳公主面颊上来回划去,笑着道,“他要是为本宫着想,为何此后一直都不来看本宫?他,怕不是将本宫当成护身符了吧?” 萧珪茹咄咄逼人,秦二目前还处在局外,对她和秦述之间的事情不好评说,只好道:“娘娘的意思,我会如实禀告公子。” “哈哈哈,”萧珪茹又笑了,道,“这药我已经给景阳服下了,其他的也都按他的意思办好了,你回去告诉秦述,若他感背离本宫,本宫就算死也要和他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对萧珪茹的凌厉,秦二隐隐间觉得有些可怕,忙低头道:“是,娘娘。” “呜哇~~哇~~” 景阳公主忽然这时候哭起来了。萧珪茹虽然讨厌她,但终归是刚生过孩子,还带有一分母性,此刻听到她哭,立即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说:“哦哦,景阳不哭,景阳乖。” 这边,命令秦二说:“还不快滚!” 秦二今晚进宫也只是奉命来看一看萧珪茹这边的情况,此时已经看了个大概,也觉得可以走了,便道:“娘娘珍重!” 他火速离开,萧珪茹吩咐外面说:“绿湾,叫乳娘过来!”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 “快走!” 一辆马车,载着许多被捆住的人。他们一个个都被黑布蒙着脸,让一群提刀的黑衣人推到了树林里的一处洼地。 这些被绑住的人大多都穿着锦衣,应该都是大户人家。其中有的,甚至穿着宫里的衣服,此时也是惶恐不安,蜷缩在这,瑟瑟发抖。 远处,一个黑衣人跑过来。 “主子,都抓到了。“ 秦述精明的眼神一下暗沉,嘴角露出不为察觉的微笑。 “开始。“ 他一声令下,黑衣人点燃火把,朝洼地的方向挥舞一番。很快,那边燃起熊熊大火。 秦述忽然想到:“她身边的王嬷嬷带出来没有?“ 黑衣人回答:“带出来了,二爷特别确认过,今晚二爷还去了宫里,如妃娘娘一定不会发现!“ “好!”秦述忍不住拍掌,道,“知道那件事的人一个不留,让秦二告诉萧珪茹嘴巴放牢一点,否则出了事,本王子也捞不了她!” “是!” 那边焰火滔天,在郊外还响起凄厉的哀嚎。这些人都是那天帮着萧珪茹去抢玉可卿孩子的知情人,从王嬷嬷到稳婆,甚至路上不小心瞧见他们的路人也统统被抓了起来,连同马车,一并焚烧。 这件事要被彻底掩盖,贺离棠即便怀疑也绝对找不到一个人证,他这一辈子只能活在怀疑和悔恨当中,等到适当的时机,他再把这个秘密拿出来,到时候,势必要断了贺离棠的大贺江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师作宴 萧太师做宴,邀请朝中数位大臣前来府中小聚,下棋投壶,其乐融融。卡Kа酷Ku尐裞網 洛祠旋也在受邀之列,但并不如其他几位大人那样高兴,甚至还带着些愁容,让萧太师察觉,看了出来。 “洛大人,”萧太师叫他道,“有心事?” 洛祠旋忙回神,站起身拱手称:“回太师,没有。” 萧太师落子询问:“既然没有,为何心神不宁?” 洛祠旋惊骇,他本来就没什么心计,心里藏不住事,在朝中为官也是什么事都显在脸上,此时听到萧太师这样问,忙道:“太师洞若观火,下官佩服。” 萧太师笑而不语,落下一子,才道:“你输了。” 棋盘上黑白分明,洛祠旋仔细的数了数,由衷叹服,躬身:“是我输了。” 萧太师从榻上起身,对他说:“朝中万象,皆不是你我能左右,老夫虽位极太师,但仍是免不了俗气。” “俗气?”洛祠旋不解。 “就是身为人臣的俗气。” 洛祠旋再鞠一躬:“太师教诲,我……不懂。” “你而今无须懂,”萧太师说,鹰眼睨他道,“洛大人精通律例,日后调往刑部,指日可待,届时取舍之间,自会明白老夫今日之话。” 一番谈话下来,洛祠旋胆战心惊,弄不清萧太师说这些话的原意。 有大臣前来。 “太师,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哦?”萧太师说,转身,“洛大人,那一同去吧?” 席间,来太师府内的大臣又多了几人,都是洛祠旋不认识的。 “哈哈哈,老夫已许久没有举办这样的家宴,各位大人无须多礼,敬请自便,宾至如归!” 萧太师看上去很高兴,席间有大臣依稀想起来,说:“要说到上一次在太师府办宴,那还是安邦将军玉子通还在京城的时候了吧?” 一提到玉子通,席间的氛围多少有些尴尬。 萧太师笑着的脸也不笑了,沉静下来,盯着刚才说话的这位大臣。 “林大人,快住口吧!”有同僚斥责他说,“今日哪还有什么安邦将军,在太师面前提这些话,该罚!” 玉子通? 洛祠旋想着,那不就是玉可卿的爹? 在这个席间,他的资历是最浅的,对这些事也是最不了解,但在来京做官后,当中听人谈论玉家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这个,无妨!”萧太师倒显得很随和,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那玉子通论起功勋,也的确是做过一些有利国家之事,只不过后来谋反,串通外戚,实在可惜!” 他叹气,席间的一众大臣也跟着叹气。洛祠旋不明白,他自宜州来,又和白草堂交好,多少也算是认得玉子通,虽然没什么过多的交集,但那位在嘉塘关里做伙夫的将军真的是那种谋反过的人? 他又想起玉可卿的为人,若是玉子通谋反,可卿她怎么又会如此光明磊落? …… 这件事他怎么想都觉得可疑,席间还在谈论这件事,一下子就把话头说开了,大家洋洋洒洒讲了很多当年的往事,洛祠旋觉得实际正好,认真的听着。卡Kа酷Ku尐裞網 也是多了解一些玉可卿。 “那些年玉家仗着扶持了陛下,那威风的,整个朝廷里谁敢动他们?说他们?连陛下都没放在眼里!” “可不是?要不是萧太师,现在朝中还屈于玉家的淫威下,我们哪里能有现在这样的环境?” “环境?”洛祠旋对他的这个用词不懂。 “这可都是太师的功劳,太师,您劳苦功高,我们满朝文武,今后就都指靠着您了。” 他们一个个马屁拍的震天响,萧太师笑着说:“非也,朝中自有陛下做主,老夫也不过是为陛下分忧,那玉子通老匹夫自己有愧于陛下家国,覆灭全族,怪不得别人,” 洛祠旋斗胆上前,拱手问:“各位大人,下官来京城时限尚短,不明白各位大人所言,敢问当年玉子通将军谋的是什么反?” “呵呵,洛大人,这谋反便是谋反,还有什么什么的?玉子通牛脾气一个!生的女儿也是蛮横,可没给陛下好气受,只不过说来陛下也是仁慈,竟然将那女给放了出来,真是称奇。” 洛祠旋就更惊骇了,他们这说的不就是玉可卿吗? “德妃娘娘是这样的人?” “那可不是!太师可是深受其害,这啊,最清楚了!” 满座皆笑,洛祠旋虚心请教:“为何各位大人这样说?” 方才那位直言的林大人笑话他道:“洛大人,难道你连如妃娘娘是太师千金的事情都不知道?如妃娘娘初入宫时,可没少被那恶妇欺负,所以才被陛下打入了冷宫。” 洛祠旋惊骇:“还有这事?” “可不是?玉子通还将大贺重要军事情报通给西隶,真是可恶至极啊!” “玉将军通军情给西隶?” 席间一番话,彻底巅覆了洛祠旋的认知。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是他认识的玉子通和玉可卿吗? 他的脑中忽然还闪过白草堂的影子,倘若他们二人真是像这些大人们说的这样,那白草堂还会和他们走得如此之近? 白草堂天下神医,视才自傲,定是不会理财叛国背道之人。 林大人还在说:“要不是太师揭发那父女二人的罪情,现在的大贺将是怎样,还真是让人不敢猜测。” 洛祠旋绕有所思,所以,当年让玉家倾覆的人是萧太师? 他不由得打量起萧太师来,萧太师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单从脸上看不出什么,心思之深,过去那时的是是非非也很难让人道尽了。 这一刻,洛祠旋才完全理解玉可卿为什么要那么坚定的要和离了。她和如妃娘娘之间这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而今又失去了女儿…… “下官知道了。”洛祠旋道。 这一餐宴席,洛祠旋吃的极不痛快。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虚与委蛇,还是阿谀奉承,总之席间讲的玉家的坏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是和玉可卿相处过三年的人,玉可卿绝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刁蛮任性又无礼之人! 而反观如妃,做出那等有辱名节的事情,还要抢走他人的骨肉,这样心肠歹毒的人怎么到了他们口中,就是至善至美的大善人了? 这些疑惑一直卡在他的胸口,久久不能自已。要想解开这些疑虑,也就只有亲自去问问当事人了吧? 是夜,白草堂从宫中归来。因为贺离棠小心眼,不肯给他单独安排住处,又不肯将他收留在宫里,所以就让他和洛祠旋住在一起。 应天丞府内,白草堂前脚刚踏进院子里,洛祠旋就将他拉了过来,请求道:“我想见德妃娘娘,有没有办法?” 白草堂奇怪的看着他,下一刻,忽然! “洛祠旋,德妃已经嫁作人妇七八年了,你不要打主意了。” 洛祠旋惊恐:“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真是能被白草堂气死,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把今天去太师府里赴宴的事情说了一遍,白草堂这才明白,问:“你信?” 洛祠旋忙说:“我要是信,就不会叫你引见德妃娘娘了。” 白草堂说:“可是你见了她,又能如何?” 洛祠旋说:“至少可以为自己解惑,德妃娘娘她……” 洛祠旋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她打算要和陛下和离的事情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德妃娘娘因为这些事正在拟状纸,要状告陛陛下,要求和离。” 白草堂也是震惊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 “哦,”他说,“像她的作风。” 他不感到意外,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动手?已经开始了吧,只是还没有足够的论据可以支持她脱离陛下妃子的身份,天子婚约不同一般的老百姓,要慎重,必须慎重。” “当然要慎重,否则一次不成,就只能一世永远留在宫里,不得翻身。”白草堂说。 倘若和贺离棠一次离婚不成,二人必将再次反目,接下来的日子,泱泱大贺,玉可卿将不可能再逃离到任何一处地方,这便是白草堂永远不想看到的结局。 “所以,只能一次成功,而究竟能不能成,又全在那位一念间。”白草堂笑道。 话说大贺刑部,虽然现在的尚书公正廉明,但是怎么的也是要听贺离棠的敕令。就算律令中言之可以和离,然贺离棠不愿意放过她,玉可卿也是没有办法。大不了贺离棠给世人展现自己霸道无礼,礼律形同虚设,这对一任帝王来说,算不了什么。 洛祠旋也是知道这点,道:“我相信陛下不是这种人,大贺重礼律,要是历代先皇里能找到相关敕令,陛下不会不遵从。” 白草堂忽然又笑了:“但愿如此。” 翌日,白草堂领着洛祠旋进宫,被守卫依期拦下。 “这位洛大人与陛下和娘娘都是旧相识,也善通医术,随我进宫,实属正常。”白草堂。 守卫还是放他们过去了,白草堂一天里能来回进宫三四次,又是陛下极其信任的任,他们也就没有再多做盘查。 洛祠旋拱手道谢,白草堂说:“德妃娘娘现在是非多,你不要待得太久。” “明白。” “还有,”白草堂特意叮嘱,“不要说太过刺激她的话,她身上还有余毒没有清除,身子虚。” “嗯。”洛祠旋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奋起反击 玉可卿在德胜宫里埋身在一堆书卷中。卡Kа酷Ku尐裞網贺离棠自上次离开后,再也没有来过,这也正让她乐得清闲,这样,她就能更安心的准备和离的事情了。 小荷领着他们两个进来,道:“小姐,白公子和洛大人来了。” 听闻此话,玉可卿忙放下书卷,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德妃娘娘。”白草堂拱手。 “德,参见德妃娘娘。”洛祠旋道,有些慌张。 玉可卿笑着说:“这里没有外人,你们两个不用这样多礼,说吧,今日过来,你们两个,有什么事?” 白草堂笑着说:“无事就不能登三宝殿了?听洛祠旋说,你铁下心打算与陛下和离了?” “是,“玉可卿说,”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挂念了,和他和离,是我留在京城最后的夙愿,一想到今后就彻底自由,就觉得很欢乐啊!”她一声惆怅,听不出欢乐的声音,却令人倍感轻松。 白草堂再次鞠躬:“那就,先恭喜娘娘了。” 玉可卿笑了笑,没有再回答他的话。 白草堂说:“今日是洛大人央请我带他来你这里,他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去院子里坐坐,赏赏景。” “洛祠旋?”玉可卿惊奇,“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难道找到了和离的论证?” “不是,”洛祠旋道,“是关于你,还有玉子通将军的事情。” “我和我爹?”玉可卿更加惊奇。 一番详谈后。 玉可卿:“原来现在朝中还是这样看待我和父亲,父亲戎马一生,为国效力,竟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洛祠旋:“那萧太师他们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了?” “当然不是!”玉可卿道,带着愤怒,“玉家赤胆忠心,决不可能做卖国贼!” “那朝野之中,真是复杂啊!” 洛祠旋由衷的感叹,虽然心知真假,但再次听本人说出真相后还是免不了哀叹。 玉可卿更是哀伤,嘴角一抹淡笑,不知道是在笑玉家沉浮,还是在笑那些造谣生事的大臣,问道:“那些人,现在是不是还想弄死玉家,嫌爹被流放边关做伙夫还不够?” “那倒没有。”洛祠旋实事求是的说。 “呵呵,他们是想叫玉家死的,”玉可卿道,“那一年,我被打入冷宫,随后他们就搬倒了父亲,但这都没什么,最让人寒心的,还是这些事,贺离棠都信了。” “都信了啊,唉。” 洛祠旋忽然想到:“那景阳公主的事……” 玉可卿觉得好笑,反问一声:“哦?你也关心起景阳的事了?” 洛祠旋吞咽了口口说,勉强吐露说:“他们,说是你心存怨恨,想抢夺如妃娘娘的孩子。” “我抢如妃的孩子?哈哈哈哈——” 玉可卿仰天大笑:“没想到他们没有说我疯婆子,倒说是我要萧珪茹的女儿,呵呵呵,我玉可卿怎么可能要那个女人的孩子?就是送到我面前我也懒得看一下!” 她的情绪这样激动,洛祠旋规矩的不说话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她哭了。 “我的漓儿,因为娘没用……娘没用啊。” 她怨恨自己,也怨恨着贺离棠。她恨自己没有能力在这京城之中将漓儿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更没有能力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这些天里,玉可卿甚至有一个想法,如果早知道萧珪茹会来抢孩子,她就该在漓儿刚生下来的时候掐死她! 夜里,她一只问自己,漓儿在萧珪茹那里过得好不好,萧珪茹会不会善待她,她的今后又将何去何从,萧珪茹倘若再有了自己的骨肉又会对她怎么样? 她焦急,担忧,彷徨又无助……可是,任风雨如何飘摇,她也只能做一个看客,在昭阳宫门前看冰冷的大门,仅此而已。 “所以,离婚吧!”玉可卿道,也是给自己的一个解脱,“离开皇宫,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来讨这笔账。” 洛祠旋还没有说话,白草堂突然推门而入。 “若你是这个原因,此时就不该和离。” 白草堂突然的声音让他们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白草堂?” “可卿,逃避不是办法,”白草堂说,“你就算逃得了京城,但景阳公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陛下负心是真,但景阳公主是你亲身骨肉也不假,难道你要逃离宫外,在外边看景阳公主做如妃一辈子的女儿吗?” 白草堂一席话说得振振有词,玉可卿有些犹豫,但是:“可我能怎么做呢?贺离棠都不管,我的漓儿,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吗?” 白草堂说的理不错,但是就目前来说,一点都没有可实施性。卡Kа酷Ku尐裞網 “现在再想证实景阳是我的漓儿,已经很难了,为什么最初的时候总没人相信我?”玉可卿哀伤,“要是那时候有人信我,我就可以直接拿回漓儿,就可以拿回漓儿……” 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呢?就算是知道景阳公主身上的胎记又能证明什么呢? 萧珪茹也已经知道的彻彻底底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可以证明的证据。 “可卿……”白草堂有些不忍。 “别说了,”玉可卿说,“也许是这辈子我和漓儿没有母女缘分,我只能生下她,却不能和她相认,这又能怪谁呢?” 屋内一片沉默,白草堂和洛祠旋两个男人站在这里也颇为沉重,这种事别说是她,就算落到他们两人的头上也会没有主意。 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可卿,我真的很想帮你。“洛祠旋说。 玉可卿朝他笑了笑,面色苍白,看上去好像很乏力。 白草堂忽然沉重地道:“有没有想过……另一种方法?” “嗯?”玉可卿不解,但眼神忽然一下亮了起来。 “别的,方法?”她问,似乎能从他的话里得到希望。 白草堂点头,认真的说:“搬倒萧太师。” 玉可卿震惊了一下,但立刻醒悟道:“就像当年爹那样?“ “萧太师一倒,如妃在宫里与朝中的势力,就都没了,既然无法从如妃处下手,不妨另辟蹊径。“ “让萧太师倒台?“玉可卿惊讶道,但也是惊喜,在这笑出了声,”哈哈哈,弄倒萧太师?萧家作威作福,如今要做这一步吗?” 白草堂点头:“全看娘娘的意思。” “可萧太师在朝中根基深厚,你有办法吗?”玉可卿问。 白草堂笑得略带神秘,说:“办法,总是有的。” 玉可卿顿时泄气:“那就是没有了。” 白草堂她太了解了,他虽然看得透彻,出的主意也好,可是也仅仅停留在出谋划策的阶段。 她又恢复成之前那般乏力的样子:“要想扳倒萧太师谈何容易?现在玉家什么都没有,又怎能和当朝太师较量?” 她灰心丧气,但白草堂不以为然。 “当年的玉家也是这样,最后不还是遭人毒手?”白草堂说,“而今的萧家,就好比当初的玉家,太师当年是怎样扳倒将军的,而今就可用怎样的手法,扳倒萧家。” 玉可卿瞬间明白,道了声:“叛国?” 白草堂笑着点头,没有再往下述说。 今天这一会儿,对玉可卿的惊喜,可谓是接二连三。她笑着说:“白草堂,你怎么想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要污蔑太师叛国,那我和当年那些污蔑父亲与玉家的卑鄙小人有什么分别?” 言下之意,她还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啊,”白草堂叹气,对她的话表示不认同,“当年将军之事或为假,但萧太师这,未必。” “什么?”他的话又是让玉可卿一个惊颤。 “就凭当时如妃娘娘的宫婢在你窗外种西隶奇草,我便可断言,太师必定与西隶有关,”白草堂说,“实不相瞒,自那件事后,我一直在暗中调查,那种草在大贺出现,实在蹊跷,又是在后宫,就更加可疑,所以就查了查。” “查到了什么?”玉可卿忙问。 白草堂轻轻吐出两个字,道:“秦述。” …… 要说白草堂的本事,一身妙手回春的医术自不必多说,就这么多年各国游历,所结交的人脉也是不可小觑。 那种草即便在西隶也极为稀少,一般的商人不会倒腾这类商品,所以白草堂就委托了几位西隶颇有地位的友人替他查一查有在西隶内做这番买卖的商人,这便查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秦述,这个人他们都很熟悉了,前段时间又进过宫,时间刚好和那段时候吻合,白草堂推断十有八九那种草就是他带给萧珪茹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 萧珪茹是如何认识秦述的? “秦述是走南闯北的行商,有这种草不稀奇吧?也许是萧珪茹向他做的买卖呢?”玉可卿怀疑道。 “也不无这种可能,”白草堂说,“可是,在来京城以前的几个月里,秦述都和我们一样在宜州,如妃娘娘远在京城,除非他们早就相识,而你知道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如妃娘娘又是去哪里认识的这么个在两国边境游走的商人?” 玉可卿惊呼:“萧太师?!”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狭路相逢 白草堂耸肩,真相呼之即出:“即便不是萧太师,但也总和与萧家脱不了干系,并且,是谁告诉她,此草有使人绝育的功效?这件事即便是西隶人也不见得知晓,此人必当还精通医理,否则就只可能是西隶贵族。卡Kа酷Ku尐裞網” “贵族?”玉可卿不解。 白草堂点头,肯定的说:“不错,天下间并非人人皆有学识,对这种奇珍的异草更不可能是寻常人家能够懂得,尤其在西隶,西隶不重学,大多只有贵族才能学习到这么偏的知识,一般的西隶百姓连这种草产自何处都不可能知晓。” 听完他一席话,玉可卿整个人惊住了。 久久没有一句话。 白草堂突然笑话她:“怎么,真有这种机会,不敢向太师下手了?” “不,也不是,我……”玉可卿断断续续,很长时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选择就在你手里。”白草堂再一次提醒。 玉可卿犹豫了一会儿。 “我要怎么做?”她问,目光坚定。 昔日的玉府,门可罗雀,门扉朱红已经斑驳,一片凄凉之态。 “昔日安邦王,落得此等凋敝态,若早日今日,你可还会当初?” 萧太师步行漫步,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往日玉家的大门前。他对着大门,稍稍感慨了一下。此时的玉家,大门敞开,也没有人进去。里面的人早就走空了,而今的玉家,就是一具躯壳。 萧太师踏进门扉,在里边走了很久。他缓慢踱步,悠然悠哉,看着早已没有生气的花园子,心里却是无比的平静。 “往日的里,对天发问。 他不知道为何,今日走上街头,就沿路到了这里,前些日里那些大臣在他面前重提当年旧事,令他许久波澜不惊的心境也起了端倪。 “老夫或许真是年老了,竟会望景伤怀。”萧太师叹气道,微微摇头,亦是叹笑自己。 恰逢玉可卿出宫,也是回到玉家,想重新再看一看往日的故居,一进门这副萧条之象也是令她感伤。 但她万万没想到,走进后院,竟然会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以前自家院子的中央,看起来十分落寞。 “萧太师?”玉可卿惊讶,她曾想过很多次见到萧太师的场景,却没有一次想到会是在玉家。 听见她的声音,萧太师立即转身,身上的落寞之气一扫而空,中朗之气底蕴十足,作揖道:“见过德妃娘娘。” “太师免礼。”玉可卿说。 两人相顾为觑,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里看见对方。还是萧太师先缓过来,平静的对玉可卿说:“没想到德妃娘娘也有出宫的时候。” 他这话说得颇有内涵,玉可卿是聪明人,一下联想到自己被打入冷宫的事,在天下人眼里她被软禁在冷宫三年不得外出,故而萧太师而今有这样的话。 “哪里。”玉可卿道,没有多言。 要不是昨日白草堂向她提议拿萧太师下手,巅覆萧家,今天她在这里恐怕要失态。 和萧太师之间的关系?说敌非敌,却又的确有不共戴天的关联。若没有他,萧珪茹不敢在宫中这样放肆,若不是他,父亲当年也不会被当成乱臣贼子,遭到贺离棠的怀疑,最终举家流放,驻守边关,玉家也就不会有现在这般的萧条之态。 所以,对萧太师,玉可卿心里多少是有点恨的吧? “没想到,太师也有这等闲情雅致,竟会来逛本宫以前的花园子。卡Kа酷Ku尐裞網”玉可卿笑着道。 “无心漫步而已,老夫也是念旧之人。” “念旧,呵。” 玉可卿不屑一顾的笑了,萧太师口中说的念旧到底是念旧情,还是在会顾往日自己的功勋? 搬倒玉家的胜利是不是让他现在都觉得骄傲? 自玉家崩落,萧家取而代之,这些可都要归功于萧太师啊! “父亲在嘉塘关,现在很好,”玉可卿忽然说,“我在军营里见到了他,不用操练,也不用出兵,安度晚年已是不错。” 除了委屈以外,玉可卿在心中道。 “那便好。”萧太师道。 玉可卿再是一声冷笑:“萧太师这便满意了?父亲虽不操练,却不意味今后若起战事不用上战场!” “从军为国,是为忠职,亦无奇怪。” 玉可卿睨眼:“所以太师觉得父亲该死了?” “若为战死,无所应该。” 玉可卿哭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 “若为从前,父亲战场杀敌阵亡,我好不觉得惋惜,”玉可卿道,“而现在,哼,却是不值。” “军部向来如此,入了军部,命就不是自己的。”萧太师道。 “但也不该损于内耗。” 她玉家一门忠烈,如果死在敌国的战场,她会觉得荣光,哪怕玉家全族战亡,那也是一脉英魂,守住了万里河山,铁骨铮铮的硬汉,毫无遗憾! 可是,她挚爱的玉家,她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却是遭内贼污蔑,委屈着送上战场,不得善终,就让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不为杀敌亡,而因权谋故,这才是身为武将最大的失败! 丢脸。 萧太师踱了几步,严肃问道:“德妃娘娘可是觉得,你玉家乃老夫所害,故而对老夫心中有恨?” 萧太师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神光仿佛在说自己是真知灼见。 事实也的确如此,玉可卿的确恨他,也的确是这样认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坦诚。 是小看她吗? 玉可卿没有说话,萧太师叹道:“玉子通那匹夫做了什么他自己心知肚明,即便没有老夫,也会有其他人出面,娘娘何须如此?” 玉可卿微楞,萧太师又道:“老夫行本职,自有监督辅佐陛下的责任,国中有事自然要向国君禀告,哪怕是当年的玉家也不可超越法度行事,虽然结果如此,老夫亦不觉得做错了什么。” 四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和她面对面开诚布公的说这些。 玉可卿也是想到他不会认错,但真实听到还是忍不住发怒,质问:“太师没有错?我玉家而今家破人亡,太师竟一点不觉得愧对本宫?” 萧太师依然坚定的回答:“不觉。” 玉可卿深呼吸,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 “德妃娘娘,玉子通当年发给西隶的书信的确存在,并非老夫胡诌,”萧太师叹息说,“陛下也是亲眼看见那份书信,才忍痛处决玉家,当年玉家何等辉煌,娘娘再清楚不过,整个大贺,谁能与玉家抗衡。” 玉可卿双手捏成了拳头:“书信可以作假。” “上有玉家家徽。” “……” 玉可卿刚想辩驳,但立即忍住了。这件事在嘉塘关的时候已经和贺离棠解释清楚,他也提起过此事,但后来证实,玉家家徽不仅是父亲手里有,有人仿刻了家徽,在冒充父亲的身份与西隶通敌,而这个人是谁,贺离棠到现在也还没有头绪。 为避免打草惊蛇,所以玉可卿没有说,哪怕心里很想反驳萧太师,却只得硬生生把话吞下去。 “太师怎么认得玉家家徽?”玉可卿问。 “老夫不认得,”萧太师说,“可陛下认得。” 贺离棠! 玉可卿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割过去,心里只冒出几个字:又是贺离棠! 萧太师的脸一向看不出什么,总是能把什么情绪藏得很好,让人根本想不透他在想什么,说的又到底是不是真话。 玉可卿觉得累了,也是心伤,叹气道:“萧太师既然这样喜欢我玉家的景象就多看会儿吧,本宫该回去了。” “恭送德妃娘娘。” 玉可卿很扫兴,本来见天色好,想回故居看看,怀念过往,告诉玉家先祖她决定复兴玉家,搬倒萧太师的事,却不料会是这样。 上天这真是让她有个哀凭都不给啊! 家破人亡,真是一点都不虚。 玉可卿转身离开后,萧太师也在这里叹了口气。 “玉老匹夫啊,你我之恩怨,看来要延续后代了啊!”他叹气闭眼,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准备,院中再次显现出凄凉,令人哀叹。 话说醉花楼内,玉可卿一介女流,竟在这里豪饮。 托玉可卿的福,白草堂来京城许多次了,还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一到楼上,看到一桌的酒盏,白草堂就震惊了。 “你可是不能喝酒的!” 他惊讶就在这里,玉可卿明明酒量不佳,却喝了这么多,这下可要怎样把她送回宫? 她是宫里的德妃啊,就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影响吗? “白草堂?”玉可卿抬起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他,确认是他没错后,举起酒盏,冲着他大声说,“喝!” 白草堂走上前,一个踉跄,差点被地上的小酒壶绊倒。 “你醉了。”他说。 “我没醉。” “你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本来她和白草堂约在这里要商议对付萧太师的事,但白草堂没想到,她只是叫他来喝酒的。 要不是有她这一档子事,这里好歌好舞好美人,倒还真是一个喝酒的好地方。 白草堂扶起她到一旁的榻上,这就转身离开,并锁好了房门。 “你先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到。” 他火速离开,奔往宫里。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那一位出面,才不会生出事端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活宝 贺离棠漫步宫中,忽地。 “陛下,白神医请见。” 太监还没有禀报完,另侧,白草堂已经闯进来。 “你必须快点。”白草堂道。 贺离棠皱眉,挥手让身边的宫人下去,这才问:“何事?” “可卿她有危险!” “!” 白草堂刻意将玉可卿的情况说得严肃至极,问道细节时候,又是含糊其辞,让贺离棠心中产生巨大的不安。 “她现在人在哪里?”贺离棠。 “醉花楼。” “醉花楼?” 这醉花楼是什么地方,京城男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贺离棠单听到这个地方,脸色就已经大变,忙道:“快带路!” 京城的街上,贺离棠恨不得下马车直接骑马狂奔。白草堂在一旁忍笑,单看他现在这反应,倒是觉得对玉可卿还有那么几分真心,也不枉费自己一番苦心劝说她不要和离了。 一跨入醉花楼,老妈妈哪里见过贺离棠这样气势威鸿的公子,忙笑着脸,吆喝着过来到:“哎哟哟,瞧这是哪位爷呀~今日赏脸来醉花楼,是哪位姑娘有这等的福气,攀上了天人般的人?” 贺离棠根本就没理她,吩咐白草堂问:“她在哪?” “最上边的阁楼。”白草堂说。 醉花楼的老妈妈一听他们要去阁楼,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去不得啊,二位官爷,那里还,还没弄好呢,不能去啊!” 白草堂笑道:“老妈妈,我刚就是从那下来的,里边好着呢,怎么会没弄好?你不要有顾虑,这位爷也是那姑娘叫来的,你就放心吧!” 说罢,带着贺离棠赶紧上楼去。 老妈妈疑惑,这老东家同时叫两名男子前来,也真豪放啊! 贺离棠越往上,脸色就越不好看。白草堂即便不问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种地方哪是女人来的?她平时不守规矩便罢了,竟然还到这里来,若是被人拐骗卖身到这里,他不扒了她的皮也要把这个醉花楼连根拔起! 白草堂想,贺离棠应该是不知道玉可卿和这醉花楼的关系吧? 阁楼内,玉可卿已经睡熟了。 “呼噜~~~” 竟然还打起了鼾。 “……” 白草堂道:“陛下,若无他事,在下先告退了。” “站住!” 贺离棠厉声叫住他,指着玉可卿说:“她这副模样,你不给看看?” “这,恐怕没什么好看的。” “已经病入膏肓?” “恐其醉酒而已,因醉得太深,除陛下外,想不到第二个男子可以触碰娘娘玉体,所以请陛下亲自来一趟将娘娘带回宫去。” “……” 贺离棠这一下明白过来,敢情自己被白草堂给戏弄了。 “哼,这醉花楼怕是她的老巢吧?” 白草堂惊喜:“唉呀,陛下真乃真知灼见!” 贺离棠笑了,走上前,将她抱起。 “下楼,吩咐车夫先行准备。” “是。” 玉可卿身上的酒味很大,贺离棠质问白草堂,白草堂立马将事情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和他说了一遍。卡Kа酷Ku尐裞網 “竟然约男子喝酒!” 白草堂戏言:“这有什么,她还和我在宜州同住三年呢!” “你非得令朕不快?” “不敢,只是娘娘她想令陛下不快罢了。” 白草堂就没随着一同进宫了,贺离棠将玉可卿抱入德胜宫,里面,小荷忙惊讶的叫了一声。 “小姐!” 她叫的过于凄惨,引得贺离棠不快。 “你也要来让朕不快?” 小荷没料到会遭到他的训斥,一时间怔在这里。 “怎么了?”从里边跑出来童曼曼,她看到贺离棠抱着玉可卿,瞬间也惊讶住了,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贺离棠看见她在,也是小小惊讶了一下,道:“童小姐?” 童曼曼忙道:“童曼曼,见过陛下。” “你来的正好,”贺离棠道,将玉可卿放下来,“她醉了,你既然在这里,就给她醒醒酒。” “醒,酒?”童曼曼没有明白。 贺离棠替她脱下外套,忽然间,玉可卿一个转身,将贺离棠的胳膊牢牢抓住。 “啊呜……” 不知道口里在说些什么。 “呜哇~呜哇~” 与她的声音相伴的还有婴儿的哭声,贺离棠一怔,愣在这里。 “怎么有婴孩哭声?”贺离棠惊讶的问,看向小荷和童曼曼。 “这……”童曼曼欲言又止,奈何不住贺离棠的天子之威,只好从实招来。 “是,是我哥捡来的。卡Kа酷Ku尐裞網” “啊?”贺离棠再一次震惊,“你哥捡来,童飒安?” 童曼曼点头,贺离棠问:“你哥捡来的孩童带进宫来做什么?” “我,我,”童曼曼支支吾吾,“我看德妃娘娘失去了孩子,心里悲痛,就想着这娃娃刚好可以给她嘛,平日里也能排解寂寞,和,和思念孩子的痛苦。” “……” 贺离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但是…… “你是想,让朕来养这个孩子?”贺离棠说着都笑了,“童曼曼,你是怎么想的?这种来历不明的孩童你想要过继到德妃膝下?” 童曼曼不说话了,她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玉可卿痛失骨肉,这娃娃又正好没有娘亲,她哥又是个还没成家的主,哪里会带孩子,这不就正好给玉可卿了? 她没有想太多,就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事,这段时间这小娃娃让他哥带着,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可瘦可瘦了呢! 贺离棠突然变脸:“你给朕出去!” “啊?陛下?”童曼曼道。 “出去!” “哦。” 童曼曼听从的离开,却把小娃娃留在了这里。 “把童飒安的孩子拿走!”贺离棠叫道,但转身,童曼曼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贺离棠无奈:“真是把她惯坏了。” “陛下,这小公子要怎么办?” 贺离棠转身,见是小荷,稍问:“是男孩?” 小荷道:“是的,陛下。” 贺离棠沉下一声:“先让宫里的嬷嬷好生照看,朕叫童飒安来后再做定夺。” 小荷听从的将小娃娃带走,屋内,只剩下贺离棠和玉可卿二人。 玉可卿依旧昏睡不醒,贺离棠又是一声叹气:“一个两个都不给朕省心。” 童飒安接到谕旨,听闻童曼曼把他捡来的小娃娃带进宫里去,顿时吓了一大跳! “童曼曼,你要这么小的娃娃进宫当太监吗?” 一声震天吼在童府里响起,童曼曼还没有回来,自然就没有任何回应了。 童飒安火速赶到宫里,不,应该是德胜宫,在莫道津的带领下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大贺的陛下,竟然抱着一个小娃娃,耐心的在哄? 屋子里响起小娃娃开心的笑声,那婴孩好像很喜欢贺离棠,趴在他的肩头,小手紧紧抓着衣领,一点都不想离开。 童飒安行礼:“臣,童飒安,见过陛下。” 见他来了,贺离棠忙道:“快把你儿子从朕身上拿开。” 听到他说这是他儿子,童飒安的面色立即变得惶恐。 “陛,陛下,我,我还没成亲呢!”童飒安立即辩解。 贺离棠扬声:“哦?那你妹妹把他带进宫里来作何?你竟想要朕养你的儿子?” 童飒安要抓狂了,忙道:“这不是我儿子啊!” “那你把他带进童府?”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能瞧见一个小娃娃饿死冷死在街头。” “你倒是心善。” “那是。” “那就该你自己养,“贺离棠道,”童曼曼想把他送给德妃,你这个做爹的同不同意?” “?” 童飒安迷茫了。 他疑惑了,贺离棠这样问,难道是…… 真有这个想法? “陛下,不是吧?”他的脸苦得像块猪肝,回答,“那就要看德妃娘娘的意思了。” 贺离棠话锋忽然一转:“你经常饮酒,先来替她解救。” 这里是德胜宫,替谁解酒自然不用多说了。 童飒安为难道:“陛下,君臣有别,臣怎么能进德妃娘娘的卧房?” “那就抱开你儿子,朕亲自来。” “陛下,不是臣不愿意抱开啊,这娃娃赖着不撒手,我也不能造次啊!” 这小娃娃就好像认贺离棠做亲爹似的,紧紧贴在他身前就不撒开,看到童飒安过来还把头撇过去不看他,模样倒是可爱至极。 在一旁的莫道津看着也笑了,称:“这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就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呢!” 童飒安却是生闷气,哼下一声:“也就是个天生贪图享乐见利忘义的主,我供他吃供他喝,现在竟然恩将仇报!” 莫道津顺势笑话着说:“从小就会拍马屁,也是门本事啊!” 贺离棠闻声也是暗笑了一下,示意莫道津过去,强行把那小家伙从身上拿了下来。 “呜哇~~~” 小娃娃立即放声大哭,手脚在莫道津怀中乱动,哭得撕心裂肺。 莫道津一阵疑惑,问向贺离棠:“这不会真是你的孩子吧?” “别胡说!”贺离棠怒斥他,因为三人关系十分亲近,所以也不责怪他的无礼,自己独自走进里屋。 小娃娃在莫道津手里又哭了一阵,直到确实看不见贺离棠了,才渐渐收住哭声。 莫道津笑问:“童大人,这小娃娃你从哪里捡来的,真是个活宝!”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药不卖 童飒安无奈耸肩,说:“就在童府门前不远处的大街,唉呀,说来也惨,那时候他还浑身是血呢!” “血?”莫道津狐疑。卡Kа酷Ku尐裞網 “是啊!那会儿我还请了大夫,不然他可活不到今天!呵,哪知道瞧见陛下就翻脸不认人了,亏我还对他这么好。” “这就要叫白神医来看看了。”莫道津叹道。 “白神医?”童飒安不解。 莫道津点头说:“是,这小孩身上带血,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既然让你捡回来一条命,我想还是让他看一看比较稳妥。” “可是,白神医会管这档子事吗?”童飒安心存疑虑。 莫道津肯定的笑着说:“别的事或许不会,但德妃娘娘的事么,他一定会的。”说罢,看向屏风,意味深长。 白草堂再次来到宫里的时候,玉可卿已经醒了。 她的头很疼,睁开眼,看见白草堂虚晃的身影,哼了一声:“白草堂?” “我在,”白草堂轻声的说,替她盖好被子,“娘娘还是不要乱动,切莫着凉。” 贺离棠也站在一旁,她只问白草堂不问他的举动,瞬间引起他的反感。 “下次再喝这么醉,朕定不轻饶!” 听到了他的声音,玉可卿一个皱眉。 “什么样的讨厌鬼都来了吗?白草堂,你出卖我。” 白草堂无奈失笑,道:“娘娘。” 玉可卿这一下酒彻底醒了,看到贺离棠一张无比严肃的脸,静静转过身,拿背对着他。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不执一声,见她这般举动,也是转身,甩袖。 “好生照看娘娘,小荷。” “陛下。”小荷说。 “让御膳房熬备姜汤。” “是,陛下。” 贺离棠就这样走了,白草堂拍拍她的胳膊,说:“好了吧,醉成那样我可是不敢把你带进宫。” 玉可卿无力的说:“你倒不如就那样让我进宫,让萧珪茹的人看见再去告我一状,我就能名正言顺的揍她了。” “如妃娘娘近日可是惹到你了?” “没有,”玉可卿,“她爹惹到我了。” “萧太师?” 白草堂不懂:“萧太师忙在朝中,怎么会惹到后宫里来了?” “我今天去了玉家,”玉可卿道,立即,“我见到了萧太师。” “玉家?”白草堂想了想,“是以前的安邦将军……” “就是那!我看到了萧太师,他就在后院里,他说他不觉得愧对于爹!” 玉可卿说着就激动了,回想起见到萧太师时的情景,心里就像被剜了似的。往事虽已斑驳,但总是留了个疤。 “遇见萧太师?”白草堂也稍有惊讶,“萧太师怎么会去那里?” 玉可卿淡笑:“谁知道呢?” “我明白了,”白草堂笑道,“因为萧太师,所以你去醉花楼买醉。” 玉可卿很不情愿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却还是道:“你是知道醉花楼的。” 白草堂若有所思,点头:“现在陛下也知道了。” “哈?” “啊,陛下去醉花楼里寻人,总得知道些缘由吧?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醉花楼和玉家有关,他怕是觉得你顽劣任性到这等地步罢了。” 玉可卿又是头疼,朝白草堂抬手。 “不说他了,萧珪茹那今天有什么动静?” 白草堂忽然想到:“你想不想见景阳公主?” “景阳?”玉可卿愣了一下,“我,怎么见?” 景阳公主着病,太医院今日已经忙疯了,白草堂是知道这件事,才觉得有机会把景阳公主带出昭阳宫和玉可卿见上一面。 景阳公主才几个月大,便高热不退,这是非常危险的,故而太医院中人心惶惶,生怕出了什么差池,连与萧珪茹亲近的胡太医也不敢继续接手。 于是,这项艰巨的任务很轻松的就让白草堂接了过来。 这等疑难杂症,就是要他这个神医来治嘛! 白草堂将景阳公主抱出昭阳宫,来到应天丞府,一开始萧珪茹是不让的,但是白草堂以景阳公主的健康安危说事,萧珪茹也怕担不起这个责任,就只能允了他,让他出宫。 应天丞府,玉可卿早就到了这里。 白草堂道:“你们都在外面等候,我给人看病的时候从来不让人看。” 这些宫里人都懂规矩,更何况是经常来宫里的白草堂。她们二话没说,退到门外,又因为这里是应天丞府,宫人们也不敢造次,便离得远远的,一点都不造次。 “景阳公主带来了。”白草堂小声说。 玉可卿忙从屏风后边出来,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女婴,眼眶顿时湿润了。 “我的漓儿?”她忙凑过去,首先做的便是掀开衣物,当看到景阳公主腰间的胎记时,顿时泣不成声。 “她就是我的漓儿,她是漓儿,我的漓儿!” “可卿,”白草堂担心她失控,忙拉住她道,“她生病呢,要赶紧医治,你先冷静。” 景阳小公主紧闭着眼,额头滚烫。玉可卿瞬间清醒过来,忙说:“快治,快给她治!” 房间里鸦雀无声,寂静得令人诡异。 白草堂聚精会神,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婴孩的脉象本就难把,再加上旁边是玉可卿这样的眼神盯着,即便是白草堂也觉得压力山大。 更而且的是,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可卿,我……”白草堂话到嘴边又止住了,这边默默为女婴盖上被子。 玉可卿眼神发亮:“怎么样?” “我和你说,但你一定不要激动,小不忍则乱大谋,懂吗?“ 白草堂这样说,玉可卿心里就已经有察觉了,定是关于景阳身上不好的事情。她点头,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说道:“你说吧,我撑得住。“ 白草堂说:“她这次病得,有些蹊跷。“ “蹊跷?“ “不像寻常的着凉发热,倒像,中毒。“! 好似有什么在玉可卿脑子里敲了一下,她整个人懵了,失去了任何思考。 “她,脉象很奇怪,我想,也许如妃娘娘私下间给她吃了什么。” “什么?那她有没有事?”玉可卿立即问。 白草堂拉开她拽住自己衣领的手,叹气道:“不要激动,我只是隐隐探到一丝异常的脉象,景阳公主非如妃所生,如妃对她不好也是情理之中吧!” “可她还那么小!”玉可卿忍不住大声喊道,白草堂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立即将声音压了下来,道,“她对我的漓儿做了什么?她究竟是怎样待漓儿的?” 白草堂在她说话时也想了很多,渐渐也是明白了为什么今天他是最后一个知道景阳公主生病的事了。萧珪茹从怀胎时就排斥他诊脉,景阳公主这也是,如果有其他太医能够看病,就定不会轮到他,这些都是因为有些东西只有他才能把出来。 比如萧珪茹怀胎的时间,再比如景阳公主体内那一丝奇怪的脉象。 若是医术不精的人,定然是把不出这一层异样的;即便把出来,也不知道个所以然,便又会忽视去,这才是萧珪茹一直避讳他的原因啊! 白草堂说:“我不负天下神医之名,这个毒我能把出来,就能治。” 言下之意,景阳小公主发热并非感染风寒,而是因为服毒,导致身体与毒性相斥,这也是景阳小公主自己本能的求胜欲啊! 玉可卿哭着对他说:“救救景阳,白草堂,她不应该承受这些的,是我没用,都怪我,是我没用……” “我自然会救她,你先起来,”白草堂强硬的拉起她,斥责道,“你是德妃娘娘,怎么能随便下跪?” 玉可卿为了求他自己忍不住跪下去了。她心里太痛了,这段时间萧珪茹到底是怎样对待她的孩子的?怎么会让她服毒,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她还这么小,萧珪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连话都还不会说,她又能做错什么?” 玉可卿痛心疾首。 “景阳公主体内的毒我也只是猜测,没有十足的把握,需要去药房单独配药,我想要是去太医院,一定引人注目,到时候如妃要是知道了,就不知道会采取什么后招出来,”白草堂说,“所以等会,你照这个方子去药房买药,从后门进来,不要让外面那些宫里人发现。” 就在说话之际,白草堂已经写好了方子,但上面只有药材,没有分量。 白草堂说:“每样都抓一斤,我留着配药。” 玉可卿不敢怠慢,赶紧出门,依照他的指示来到药店。 “我要这些药材,每样一斤!”玉可卿说。 药房的伙计都惊呆了,看着她说:“姑娘,这药这么吃会死人的!” 玉可卿不耐烦的说:“谁说我要一次吃了?我留着研究药性不可以?让你拿就拿,又不是不付银子!” 药房伙计十分为难,卖也不是,不卖也不是,对她这种要求,只好说:“姑娘您等一下,我去请示掌柜。” 玉可卿心急如焚,但也是知道这样买药必然让药房怀疑,只得允许伙计这样做。 等了片刻,一青袍男子从后堂出来。玉可卿愣了一下:“不知道你家掌柜竟然这样年轻!”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上去十分儒雅,他拱手对玉可卿说:“姑娘,你这药,不卖。” 第一百三十章 白草堂的反击 玉可卿瞬间就怒了。 “你凭什么不卖?” “姑娘这样买药,定是要出人命的,我们诚信经营,医者仁心,这药,卖不得。” “你!” 玉可卿焦急万分:“我拿这药救人,你就因为买的多就不卖是什么道理?” 青衣男子说:“哦?救人?姑娘拿好几斤的药材要去救什么人?不如在下随你走一趟,替你医诊病患。” 玉可卿更没好气道:“天下神医白草堂医的病人你还要再医一遍?难道你会比他医术还好?” 听到白草堂的名字,青衣男子露出了惊讶神色,看着她:“姑娘说的是有神医之名的白大夫?” “正是!”玉可卿得意道,“还不赶快把药材给我,耽误一刻便是误人命!” 青衣男子还是很纠结,在这里犹豫不定。 “姑娘,”他道,“药可以卖给你,但必须由在下随你一同前去。” “这……”玉可卿想了想,点头,“好吧。” 她无所谓这个“掌柜”跟不跟过去,她只想拿到药材赶紧回去给白草堂配药。 她可以等,但她的漓儿不能等。 青衣男子随她来到应天丞府,玉可卿带他从后门进入,男子越走越惊讶,看着她问:“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玉可卿没有回答,只看了他一眼,推门而入。 “药材买回来了。” “好。卡Kа酷Ku尐裞網”白草堂起身去接,见到她身后随之而来的青衣男子,愣了一下。 青衣男子首先认出了他,躬身作揖道:“白神医。” “这是……”白草堂不明白,问她,玉可卿随口回答,“药铺掌柜,非要跟着过来,喂,这下你信我不是用药来害人的吧?” 青衣男子问:“病人在哪?” 白草堂和玉可卿对视一眼,对他说:“在床上。” 青衣男子在和白草堂打过招呼后,就直接走到床边,似乎真把自己当作来看病的大夫了,但看到床上躺着的是个这么小的婴孩,惊讶了一下,也犹豫了一下。 白草堂上前:“掌柜也会行医?” “略知一二。”青衣男子说。 他伸出手,探上景阳公主的脉,默不作声,沉默许久。 白草堂也没说话,同时也没制止他,看他把脉,也阻止玉可卿上前打扰。 “白草堂?” “这女童最近吃了什么?”青衣男子忽然问。 玉可卿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白草堂直接回答:“正常饮食,没有其他。” 青衣男子起身,朝白草堂又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在神医面前,在下不敢班门弄斧,但此女童身有奇毒不假,不知神医时否想用这些药材配置五苓散的配方?” 白草堂稍微惊讶了一下:“你竟知道我想配什么药方?” 青衣男子再一次谦逊的拱手说:“若在下没有把错,这女童中了西隶巫医间常用的一种名为‘清泉’的毒,其解药只有巫医才有,但此病症却同太阳病相似,结合这位姑娘刚才买的药材,故在下推测,神医是想配制五苓散。卡Kа酷Ku尐裞網” 白草堂笑着点头说:“是,也不是,我可不止想配五苓散一道方子。” 青衣男子惊讶:“难道白神医知道清泉的解方?” “不知。” “那你……” “你叫什么名字?”白草堂问。 青衣男子怔了一下,再次躬身。 “在下凌郎,祖籍姓顾,世代经营药行。” “顾凌郎?你祖上可有人叫顾筠?” 顾凌郎惊讶:“正是家父!” 白草堂笑了,笑得颇有深意。 顾凌郎明白道:“神医认得家父?” “认得。” 面对这样一个貌似认亲场面,玉可卿一头雾水,打断他们两个的话道:“你们还救不救人了?” 白草堂转身笑说:“方才我给景阳公主服了药丸,烧也渐渐退下了,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他转回身,继续看着顾凌郎道:“眼下,这位顾掌柜,不是更值得一看吗?” 原来白草堂早就认识了顾凌郎的父亲,当年他游方在外,结识了去西隶进药材的顾筠,两人一见如故,更重要的是,顾筠也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你爹的医术不亚于我,之所以我是神医只是因为我命好。卡Kа酷Ku尐裞網”白草堂说。 顾凌郎受宠若惊,忙道:“神医谦虚了,家父怎能和神医相比?” 白草堂不知可否,只问:“你爹现在可还在京城?” “家父已经过世两年有余了。” 白草堂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叹息道:“没想到故人已去。” 顾凌郎忽然想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盒,交给玉可卿:“没想到竟然会是宫里的德妃娘娘,先前多有得罪,这是顾家祖传秘方配制的药丸,有强身健体之功效,虽不可解毒,但一定会对景阳公主目前的症状有好处。” 玉可卿收下,道了声:“谢谢。” 顾凌郎答:“在下不敢承谢。” 白草堂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唏嘘中,叹气:“我与你爹是忘年交,你爹平日里看着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其实最风趣幽默,他各地寻药,一门心思在做生意上,不然一定能在医术上超越我,他当年邀请我去他的铺子做坐堂郎中,我没有去,没想到再一见竟就见到了他的后人。” 顾凌郎笑笑,不说话,白草堂又道:“既然你是顾筠的儿子,今天又正好看见了这个状况,你就跑不掉了。” “啊?”顾凌郎没有明白。 白草堂笑着说:“跟宫里扯上关系,你就一辈子也脱不开身了,不用做别的,协助我一其配药治景阳公主身上的毒,你可愿意?” 顾凌郎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然!” “那今后就在你的药行里配药了,另,记得保守秘密,否则你我,乃至于德妃娘娘,都是死路一条。” 白草堂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德妃为什么要关心景阳公主?朝廷里无人不知德妃与如妃视同水火,如妃娘娘生下来的公主,又哪里是能让德妃娘娘碰得着的? 而且景阳小公主体内有奇毒,照顾凌郎的说法同样是来自西隶,这背后的含义就不好说了。 顾凌郎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自那天以后,对和白草堂共同制解药的事情闭口不谈,连他药行的伙计都不知道,两个人埋头制药,竟是半月未曾出门。 白草堂还是每日抽时间去宫中为景阳公主诊治,半月未有好转,连萧珪茹都不耐烦了,责问他说:“白草堂,你这个神医还治不好一个小小的风寒吗?” 白草堂拱手,说:“如妃娘娘,如果是小小风寒,半月前太医院的那些大夫们早就已经给景阳公主开方子了,又何须叫我前来?” “你,你敢和本宫顶嘴?” 萧珪茹盛气凌人,这脾气对其他人来说管用,但到白草堂这里就不抵用了。 白草堂微微一笑,说:“娘娘,陛下面前我都敢顶嘴,何况是你。” “你!”萧珪茹恼羞成怒,“你竟然羞辱本宫?” 白草堂说:“并非在下羞辱,我只不过怀疑娘娘对景阳公主的用意,明明是疑难杂症,竟然说成小小风寒,可是想景阳公主去死?” “你胡说什么!”萧珪茹真的怒了,摔东西道,“白草堂,本宫要治你失敬之罪!” 白草堂不慌不乱,平声道:“那也等景阳公主好转后再说。” 白草堂一向平和,对宫里的事情不置可否,但此刻,也是恼怒萧珪茹。嚣张跋扈不说,眼下还草菅人命,景阳公主是玉可卿生的孩子难道就可以这样放任不管了吗? 白草堂气愤在此,也是为玉可卿感到不平。景阳公主体内的毒经顾凌郎和他细说,是顾筠曾在西隶时向巫医拜师请教过的奇药,害人于无形,更是西隶巫医用来控制病人,增加收入的旁门左道,眼下竟被一宫娘娘用到不足一岁的女婴身上。 其恶毒令人发指! 幸好玉可卿误打误撞去了顾家的药材行买药,引来了顾筠的后人,不然连白草堂一时半会也难以弄清楚此毒的由来,不能对症下药,景阳公主便多一分危险。 白草堂转身就离开昭阳宫,他片刻不敢耽误,萧珪茹而今越来越嚣张,其后一定还掩藏了其他的事情,景阳公主一天留在昭阳宫里便多一天的危险。 所以,他来到了御书房。 张公公:“白神医,陛下宣了,任何人不见,请回吧。” 白草堂道:“张公公,我有要事,人命关天,必需见陛下。” 张公公为难:“白神医不要为难……” 白草堂叹气摇头,直接越过他就推门而入。 张公公惊慌失措,在后面忙追进去叫他:“白神医,留步,留步!” 里边,贺离棠和莫道津正在窃窃私语,白草堂大步流星,直接冲进来。 “白神医!”张公公追着进来,见到贺离棠,立即退后,躬身道,“陛下。” 贺离棠看了白草堂一眼,对张公公道:“你下去吧。” 张公公说:“是。” 他没有赶白草堂,中止和莫道津的商议,转头问:“你来何事?” 白草堂道:“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没做隐瞒,将景阳公主的事情如实说了,对贺离棠道:“无论陛下怎么想,为了景阳公主的命,必需将景阳公主移出昭阳宫。” 第一百三十一章 骂醒贺离棠 “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贺离棠十分严肃。 白草堂道:“明白,景阳公主必需带离昭阳宫,否则性命不保。” 贺离棠与莫道津互看了看。 莫道津:“白神医 景阳公主记在如妃娘娘名下,你要陛下将公主带走,得有名目才是。” 白草堂难得的严肃说:“这名目恐怕还不能公之于众。” 他将景阳公主中毒的事情和贺离棠他们详细的说道,同样也让他们非常为难。 “白草堂,”贺离棠说,“如妃是萧太师的女儿,朝中太师一党羽翼丰硕,即便公之于众也不能动得了如妃分毫,更会打草惊蛇,这道命令朕不能下。” “那陛下能看萧珪茹残害你的亲生骨肉?” “朕……” 贺离棠一声叹气,皱紧了眉头。白草堂的话问的不假,可是他身为天子,有的确不能任意为之。 景阳不是萧珪茹生的,这件事情朝官均不知晓。萧太师倘若知道,也绝不会承认,所以,一旦他下旨将景阳带离昭阳宫,萧太师就会到宫里发难,到时候朝局不稳,西隶那边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动静。 更何况不论是白草堂还是贺离棠都已经隐约察觉萧家与西隶有关联,此时一步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啊! 贺离棠道:“或许,朕是天生孤寡命,命中无后,上苍要牺牲了景阳?” 笑笑,十分无奈。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这话白草堂就不爱听了。 “呵呵,原来可卿挑的人果然是懦夫,”白草堂道,冷笑一声,“好不容易有了亲生骨肉,却前怕狼后怕虎,竟然还想拿去做朝堂权谋的牺牲品,就算命里有后,上天就不会给你留下来!” 贺离棠听他话中有话:“你什么意思?” 白草堂再次冷笑问:“陛下就没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无后?” 贺离棠的脸色变了,莫道津也是大惊,道:“白神医,这话你可不能胡乱说!” “莫统领知道我要说什么了?”白草堂嘲笑道,“陛下人中之龙,怎么可能一直没有孩子?不妨好好想想是什么情况下得到了景阳公主。” 他的话令贺离棠一楞,过去几个月的事情快速闪过,其中不少片段是关于玉可卿,景阳若是她的孩子,那么…… “是在宜州?”贺离棠狐疑,“难道,这……” “陛下在之前可有携同妃子去过他处?” “没有。” 白草堂不说话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让人觉得诡异。 毛骨悚然! 忽然! “你是说……” 贺离棠震惊了,拍桌站了起来。白草堂脸上的笑容愈演愈烈,最终放声大笑,在御书房里传响许久。 贺离棠感觉似有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来,彻骨的冰凉。 他想到了,白草堂话里可能的意思:“朕一直无后,是因为,人祸?” 在这次出宫去宜州前,他从来没有和那位妃子外出过。一直在宫里,便一直没有得到有子嗣的消息,甚至连玉可卿都没有过受孕的痕迹。 “是有人在宫里作梗,故意不让朕有后嗣?” 贺离棠咆哮出来,这一刻真觉得自己要疯了,怒道:“白草堂!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 “凭什么?”白草堂又是哼笑一声,“我来宫里多少回了,宫里的这些小把戏怎么能瞒过我?我可是有先皇谕旨,亲封神医的人。” “你既然早知道,为何不说?眼睁睁看朕长久无嗣,你用意何在?” 贺离棠怒红了眼,二人针锋相对,似有什么要一触即发。 “陛下,白神医或许有其他顾虑,不要动气,”莫道津在中间打和场,“也许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白神医,快和陛下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呵,还能怎么回事?陛下要是有后,那会儿如贵人怎么升妃?” “你说是如妃?”莫道津首先惊讶了,“白神医,这话的确不能乱说的呀!” 白草堂道:“当年以萧太师的地位,如何能让萧家取代玉家成为朝中最有名望的家族?玉家当年不倒,陛下要是有后,怎能不会是玉可卿所生?要是玉家又诞下龙子,萧家又怎能有出头之日?” 贺离棠颓败地坐了下去,腿上的力气像被抽调了一样。 白草堂仍在说道:“后宫之中,除当年如贵人外,又有谁能真正做到下毒于无形?她早为每个可能受孕的妃子下了毒,即便当年有一个侥幸怀孕,最后也是小产,呵呵,这么多年了,陛下就从没怀疑过吗?” “你既知道,为何不说。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没有了先前的怒气,盯着他,白草堂说:“皇家之事,我早就立誓绝不插手,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无用。” 他想了想,又笑这补充:“可卿也挺没用的,你们竟然都没有发现萧珪茹当年的行径,也真是怪不得萧家人。” 一片沉默。 御书房内,贺离棠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道津站在此处,也没说话,但他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个人就静在这里,良久。 “她怎么做的,”贺离棠问,“当年卿儿,绝不会吃昭阳宫里送去的东西。” 白草堂无声一笑道:“陛下是忘了冷宫墙下的奇草了?” 贺离棠一惊:“难道那时候她就跟西隶……” “不,那时候并不是西隶的草药,世间有一味药方,可以强身健体,男子服用可壮阳,而女子则易宫寒,这是一道食补,不用如贵人从住处送东西过去,只要和御膳房打声招呼就是了,”白草堂想到这里就好笑,“那时你刻意疏远玉家,对如贵人百般宠爱,御膳房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喜好……当然了,她的手段也不仅这一招,其他下药的事也有,总之不要有人怀孕就是了。” 莫道津听得目瞪口呆:“白神医,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 “不可思议是吗?我在宫中诊脉,包括玉可卿在内,都诊到了异常的情况,陛下,我知道你怪我,但是,如果时间能重来一次,我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宫廷皇族,向来多是非,是是非非之间,又岂是我一个村野大夫能左右的?” 贺离棠心里好痛,忍不住闭眼,抑声道:“你不是与玉可卿交好?你这样,会连她一起害死!” “不,”白草堂立即否认,“我为她开了方子,至少身体无恙,不然恐怕陛下在宜州期间也不能受孕了。” “你!白草堂,你究竟怎么想的?” “我只是没有想到,如贵人竟然能笑到这个时候,不仅断了你的后嗣,而且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也要毁在她的手里,你却还想放弃?” 白草堂是真笑了:“好笑啊好笑,贺离棠,景阳公主一旦毁于她手里,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有其他的孩子吗?你知道可卿为那个孩子娶了什么名字吗?漓,漓水悠长,水泽分离,若景阳公主一死,玉可卿必当离开你,这么些年下来,她什么性子,你应比我更清楚!” “哈哈哈哈——” 白草堂在他们二人面前狂笑,一点都没有君臣之礼,指着贺离棠道:“如妃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她一定是拿景阳公主做人质,另一边勾结西隶,贺离棠,你还等下去今后的史书里,你就是昏君,你以为的周全,你以为的时机全都是你懦弱无能的借口,当年你贬斥玉家时那股意气风发哪去了?而今的萧家盛,难道往日的玉家就不盛吗?” 白草堂一席心里话倒出来,更是觉得可悲。 “你听也好,不听也好,我已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白草堂转身拂袖,就这样离去。贺离棠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因为他的无礼就治他的罪。 “陛下……” “莫道津,”贺离棠说,“白草堂说的不错,天子皇家,只有成王败寇,成者何事不可为,但倘若败阵,就连书写正史都做不到,流传下去的只会是昏庸无道的名声。” 他叹气道:“没想到,如妃竟背着朕做了这么多,当年,朕是错了啊!” 一声长叹。 “陛下……” 听了白草堂的话,莫道津也是无言。 试问谁听了这些不会感伤呢?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贺离棠对孩子的渴求,这样的结果他一定很难接受吧? 他看向贺离棠,贺离棠虽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但越是越这样,越是已经痛彻心扉。 “来人!”贺离棠忽然大声喊道。 门外,张公公立即进来,鞠躬道:“陛下。” “朕要拟旨,景阳公主久病不愈,为皇族后嗣安危着想,早日安康,赐加贺宫改名景阳,由神医白草堂单独照看,其他人等皆有朕亲自挑选,景阳公主即日起搬离昭阳宫,未得神医白草堂准许,任何人不得接近。” 张公公唤来人,捧上文房四宝,朱砂研墨。 贺离棠继续道:“昭阳宫内众人不得有异,擅有议论者,斩;朝中若有妄议者,削官三等,四品以下者送路费告老还乡,其他者交由刑部处置,禁军督办。” 莫道津立即下跪:“臣,遵旨!” 盖上玉玺,接过圣旨。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切准备就绪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漠视着,对眼前这些朝廷官员的议论愤慨不执一言。 朝臣道:“陛下,将景阳公主母子分离,万万不可啊!” 他们议论的是贺离棠下旨将景阳公主单独安置的事情。贺离棠已经下旨,禁军也将景阳公主从昭阳宫内带了出来,这下便引起了轰动。 朝臣纷纷上谏:“如妃娘娘母子情深,陛下此番做法,太寒人心,是为不仁之道。” “不仁?”贺离棠反问,看着他。 另一臣:“如妃娘娘母仪天下,又是太师千金,为大贺劳苦功高,陛下这样做,太过乖戾了!” “乖戾?”贺离棠又看向他。 满朝臣子皆是一副嘴脸,为了讨好太师,竟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贺离棠一声冷笑道:“你们究竟是朕的朝臣,还是朕后宫里当值的太监?” 满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没想到在朝堂上一向好说话的陛下竟然说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来。 没有人敢作声,此刻大殿内一片无声,和刚才的场面截然不同。 “都这么想管后宫的事,张公公,内务府里还有多少位置,给这些大臣们补上。” 贺离棠这一声,让刚才那些提反对意见的朝臣更是闭上了嘴。 内务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只有太监才能去的啊! 有人委屈道:“陛下,我们都是三品以上官员,怎么能安排去那种地方?” “哦?”贺离棠笑了,“那三品官就可以管到朕头上了?朕的后宫也是你们可以肆意指点?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一声震怒,让这些还觉得委屈的人瞬间意识过来,眼前殿上的这位,可是大贺的皇帝,堂堂的献帝陛下啊! 这些年一直太师当政,献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提什么,竟然让他们都淡忘了他原本的身份。卡Kа酷Ku尐裞網 满朝文武齐齐下跪,高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早朝期间,没有人注意到萧太师的样子。朝臣争论的都是与他密切相关的事情,而他也很聪明,从头到尾都不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好像不关自己的事。 这件事就算这样最终定下来,除了朝堂里如妃那一系外,所有人都松下口气。 小荷跑进来说:“小姐,景阳公主已经确定离开如妃单独安置宫殿抚养了!” 最放松下来的就是玉可卿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比什么都开心。 “那就好,漓儿也能自由成长了。” 小荷不满意道:“小姐说的什么话,以后小公主一定还是要回到小姐身边的!” 玉可卿苦笑:“但愿吧!” 此刻,她并不相信。 小荷把圣旨拿来了,玉可卿惊讶:“你这从哪里弄来的?” 小荷笑了笑:“有莫统领在,还怕拿不到圣旨吗?小姐快看,上面写着小公主由白公子照料呢!” “白草堂?”玉可卿狐疑,打开圣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是要完全杜绝萧珪茹接近啊!”玉可卿感慨,“白草堂还是做到了。” 小荷说:“小姐,白公子对你比那个什么陛下好多了,当初你要是跟了白公子走该多好!” 玉可卿笑笑道:“当年的事还提它做什么,现在在宫里又有了漓儿,还是过好现在吧。卡Kа酷Ku尐裞網” 小荷不开心的哼声:“小姐就是太心软!” 玉可卿笑着不说话,对着圣旨,半天没回过来神。小荷又说了:“小姐,现在白公子照料小公主,你不就能经常看到小公主了?” 玉可卿这才抬头,想了想说:“也是。” “那小姐现在还不去?”小荷话音刚落,从屏风后边忽然响起一道婴儿哭声。 小荷一拍脑门:“哎哟!把那个小家伙给忘了!” 这个在哭的小家伙就是那天童曼曼抱过来的那个,从那天以后就寄居在玉可卿这里,倒也是一点也没有接回去的意思。 玉可卿忽然想到:“他可以和漓儿一起抚养吗?” 小荷抱着小男娃哄着,一时没听清,问:“小姐,你说什么?” “既然是童家送进宫的,我留下来难免遭人非议,可以把他送去景阳宫和漓儿一起抚养,等今后童家找到他的亲生爹娘,再送出宫也不迟,”玉可卿说,“这么小的孩子,送出去也没有活路。” “小姐是要抚养小公子了?” “算是吧,景阳宫里能照看一个,就能照看第二个,也算是积德吧。”玉可卿道。 “那好,我这就把小公子,送过去,”小荷说,“对了小姐,这小公子还没有名字呢!” “你是要我取名字吗?”玉可卿笑了笑道,“我不是他娘,按理来说不能给他取名字。” 小荷说:“可是没有名字,怎么叫他呢?” “给他起个乳名吧,既然是童家送来的,就叫童宝吧。” “童宝?”小荷叫着这个名,点头说,“好,小姐,那我这就去内务府!” “不可!” 玉可卿立即拦下她,表情严肃:“你送他去内务府可是要他做太监?” 小荷愣住了,没有想明白,玉可卿说:“直接送给白草堂吧,我,我去贺离棠那说去。” “小姐?” “想要在宫里生活,必需贺离棠同意,没事的,贺离棠又不是疯子,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贺离棠坐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来了。 “德妃娘娘。” 张公公对她非常客气,玉可卿直接越过屏风,到他跟前。贺离棠一愣道:“卿儿?” 他放下奏折,从龙椅上走下来,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玉可卿遵从礼节,向他跪下,道:“请陛下恩准童宝一同入景阳宫抚养。” “童宝?”贺离棠疑惑了。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玉可卿知道他不明白,解释说:“就是童家小姐那天送进宫里来的小娃娃,那么小的孩子没爹没娘,既然让童家找到,也是造化,送到我这里来,我想还是好好抚养。” 见到她来,贺离棠其实有诸多感慨。 他何尝不信景阳公主是她所生?可是一干证据让萧珪茹毁得干干净净,他又怎么能明着将景阳强行从萧珪茹身边带走,带到她身边? “你恨朕。” 玉可卿蓦然一惊,抬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贺离棠道:“不说话,就是恨了。” 他转过身,走了几步:”你决定收养那孩子了?” “嗯,玉可卿简单的一声,但又道,”也不能说是收养,只是不忍心再将他扔回市井,童家有顾虑,至少宫里养活他一口饭吧。” “好,就照你的意思办。” “你答应了?”玉可卿有些没有想到。 “怎么?你来找朕不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贺离棠问,“不满意?” “没有!”玉可卿忙道,生怕他后悔。 “卿儿,”聊完她来的正事,贺离棠才和她闲聊,叹一口气问,“许久没去见你,你……” 突然一下,不知道怎么聊。 “我很好。”玉可卿说。 “景阳那……” “童宝和景阳差不多大,以后景阳公主也是有伴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贺离棠道,稍稍咬牙,“朕问,景阳当朕是你与朕的女儿?” “……” 玉可卿面无表情的看他:“你要是希望她是萧珪茹和你生的,就当我没生过吧。” “朕准你自由出入景阳宫,卿儿,你要理解朕的苦。” “呵呵。” 玉可卿笑了,笑得这样欢。 “卿儿?” “体谅你的苦?你都是陛下了,我若体谅你的苦,谁来体谅我?”玉可卿轻声反问,叹下一声说,“既然你已经答应,那我这就回去,让小荷将童宝带去景阳宫。” “卿儿!” “陛下要我体谅你的苦,我这便不打扰了。”玉可卿说罢,走出房门,头也不回。 刚才玉可卿的声音还回想在耳边,贺离棠一下瘫坐到龙椅上,看着房梁,失神。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玉可卿刚才的话让他不由的想起这一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身为帝王,究竟该如何处理这宫内宫外的是是非非? 景阳宫内,一切准备妥当,算是景阳公主真真正正的另立门户了。 萧珪茹自然不肯,可是莫道津不是吃素的,他亲自抱来了景阳,小小的,还在襁褓里轻得很,明明已经有几个月大了,却长得连童宝都不如。 景阳宫里,小荷也在,童宝在她手里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一切,两个小婴儿放在一起,瞬间就令人觉得景阳公主营养不良。 莫道津安慰的说:“景阳公主病了半月,看着憔悴也是正常。” 小荷不知道那些事,对景阳被下毒的事情,谁也不打算告诉她。白草堂走进来,对小荷道:“你回去吧,人多对病不利,请回去告诉可卿,景阳公主在我照看下,一定不会有事。” 小荷感激的向白草堂鞠躬:“谢谢白公子。” 支开小荷,白草堂说起话来也就自如多了。转过身,对莫道津说:“解药我已经配好了,不过,我要拜托莫统领帮一忙,这事对我和小公主来说非常重要,你务必答应。” 莫道津一怔:“白神医请说。” “请禁军暗中保护京城顾记药行,景阳公主的解药就是那家完成,掌柜是我故交之子,也是京城里唯一能信任的人,他被牵涉进这件事,我担心如果有人知道……会遭遇不测。” “顾记药行?”莫道津疑问,但还是答应,“好,我这就安排暗卫。” “有劳莫统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王嬷嬷已死 屋里的床上,两个小婴孩并列躺着。卡Kа酷Ku尐裞網白草堂走近,抱起较为瘦弱的景阳公主,将解药喂她服下。 莫道津问:“景阳公主中了西隶的巫毒此事确定?” “你还不信?” “不是,就,就有些感慨吧!”莫道津道,“她还这么小。” 景阳公主还这么小,就已经陷入权谋中央,让人如何不叹!” 白草堂收起碗:“这就是她身为公主的命,天命。” 说起这个,白草堂缓缓起身,替两个婴孩盖好被褥,转身对莫道津说:“有一事,我想该和你们说。” “什么事?” “在顾记配药的时候,听说京郊最近起了瘟疫,今日在郊外树林里发现了数十具尸体,恶臭熏天,不少人染病,”白草堂说,“莫统领,此事会不会与宫中有关?” “这,不会吧?”莫道津说,“也许是山贼凶狠,打家劫舍杀人的勾当也不一定。” “可百姓在尸堆里找出了皇宫用品,”白草堂说,“有人贪财,这才让尸疫蔓延开,那用品就在顾记药行,应是内务府为上等女官配备之物,我不会认错。” 莫道津惊楞:“宫廷之物?” “嗯,”白草堂说,“敢问莫统领,近来宫中,可有少人?有哪位嬷嬷无故失踪?” 他这样一说,莫道津脑中立即想到了一个人。 “王嬷嬷,昭阳宫伺候如妃娘娘的贴身嬷嬷,近日不见踪影,内务府也没有她的消息!”莫道津惊恐,“难道,她已经遇害?” 白草堂笑了:“也许,正是如此。卡Kа酷Ku尐裞網” 京郊挖出了几十具尸体,场面壮观之大,令人作呕! 附近百姓叫苦连连,再确定就是这堆尸体散布的瘟疫后,大家就决定防火烧了这里,要把尸体烧成灰,以绝后患! 之前一些胆大的进去摸尸体身上财物的人都吓得不敢出门,赶紧把那些拿来的东西扔掉了,因为有老人说那种钱财不干净。 等到莫道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尸体早已经不在了。除了瘟疫仍在持续,再没有那些痕迹。 所以,也就无法确认那堆尸体中有没有王嬷嬷了。 萧珪茹身边的嬷嬷失踪,这是大事,宫里也已经派人去王嬷嬷的老家寻找,看是不是有私自出宫的迹象,但是照白草堂的话来看,怕是不会有结果。 白草堂和他约在一个时辰后顾记药行见面,因为这里闹了瘟疫,莫道津奉命前来处理也是情理之中,此时来到顾记药行,也不会令人怀疑。 顾记药行很大,里边许多人来抓药,伙计都忙忙碌碌,没人前来招呼莫道津。 过了许久。 “阁下可是白神医今日邀请之人?” 莫道津闻声连忙起身,答道:“正是,白神医可是到了?” 顾凌郎再次作揖,道:“阁下先请后堂坐吧!” 顾凌郎吩咐伙计给他上茶,后堂布置清雅,与前方大堂完全不同。莫道津打量了一番,问顾凌郎说:“怎么称呼?” 顾凌郎才答:“在下顾凌郎,是这家药行的掌柜。” 莫道津看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时惊讶:“你就是白神医的故交?” 顾凌郎再次躬身作答说:“不是在下,是家父,曾与白神医有过交情。卡Kа酷Ku尐裞網” 莫道津又问:“你们在京城经营多久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过顾记?” “已经有几代人了,只不过从先祖起就一直在外游方行医,药行只是落脚之处,没有经营打理,直到家父时才正式上心起来,故而不出名。” “哦,这样。”莫道津点头,再是无话。 白草堂稍后便到,走进来,对莫道津说:“莫统领来的准时。” 他走到顾凌郎跟前,向他介绍:“这位便是当今陛下心腹,禁军统领莫道津。” 顾凌郎先前便猜到来的这位一定是身份尊贵之人,毕竟是白草堂在京城认识的,但没想过会是宫里的人。此刻,他忙郑重行礼:“原来是禁军统领大人,先前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莫道津摆手:“哪里,都是自己人,客气了。” “自己人?” 顾凌郎不解地看向白草堂,白草堂笑笑:“那日京郊病患不是给过你一样宫廷物件吗?拿给莫统领看看吧!” 顾凌郎领会,忙前去拿,一会儿回来,恭恭敬敬交到莫道津手上。 盒子刚打开,莫道津不用拿出来,眼神扫过便知道白草堂所言不假。 “的确是宫里的,要是王嬷嬷,一定会有这样东西。”莫道津说。 白草堂问:“如妃娘娘身边的嬷嬷在京郊被杀害,这意味什么,莫统领?” 莫道津多年当差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杀人灭口! 可是他想不到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王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宫了,若是仇杀,又有谁会和她结怨?并且会被带到京郊这么远的地方呢? 谁能在宫里做到这些事情? 莫道津沉默了,想不明白这一点,也就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毕竟,宫里的防御,都是他和他爹负责,如果随意哪个宵小都敢来宫里犯事,他这个禁军统领也不要当了。 他很纠结。 “莫统领,”白草堂说,“要不,你听我一句?” 莫道津抬头:“白神医请说。” “宫里的嬷嬷与人结怨的事很少,而且数十具尸体一起堆放,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联系,算上尸体出现的时机,我认为恐怕与景阳公主有关。” “景阳公主?”莫道津疑惑不解,“怎么会牵涉到公主?” 白草堂嗤笑一声说:“景阳公主还身重奇毒呢,在这个时候,不是很巧合吗?” “可是,你没有证据。”莫道津道。 白草堂说:“要有证据,我还会请莫统领单独私下密谈吗?” 莫道津叹气:“白神医的意思,这件事,是如妃娘娘干的?” “十有八九。” “她为什么这样做?那可是她宫里的老嬷嬷!” “莫统领,景阳公主可是王嬷嬷从德胜宫里抱走的,她一死,谁来证明景阳公主是可卿生的?” “杀人……灭口。”莫道津怔怔的说,这就正好印证了他之前的那个推断。 一定是杀人灭口,难道就像白草堂说的这样,为的是掩盖这件事? 莫道津有一些震惊,仍是有一些不相信道:“如妃娘娘和德妃娘娘素来有怨,但也不会敢做这样的事。” “莫统领,”白草堂又道,“连刚生下的婴儿都敢下手,何况是夙敌?如妃娘娘身上还有违逆宫闱的事情,这件事也需要掩饰,否则性命不保!” “那她生的孩子在哪?”莫道津疑问道,“总得是少了一个孩子。” 白草堂叹气:“这就只有王嬷嬷知道了。” “可惜已经是个死人。” 无比惋惜。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像是针对贺离棠而来,排山倒海,让他还真的是猝不及防。一件一件,好像有人总走在前边一步,阻拦了他所有可以前进的路,让他孤立在原地,毫无头绪。 莫道津将那块宫牌带了回来,此时就放在御书房的桌上,贺离棠紧蹙眉头,心烦不已。 “莫道津!”贺离棠叫他。 “臣在。” 贺离棠叹气,起身命令:“派人密切监视昭阳宫,不能放过任何一处动静,如果一切都如想的那般,宫外一定有同党,也一定会再次进宫与她合谋。” “是!”莫道津立即领命。 “还有,嘉塘关那边的事,查的怎么样了?”贺离棠问。 莫道津回答:“已经弄清楚了,西隶长期以来都向嘉塘关运送奸细,乔装成大贺百姓的样子入关,上次他们集会让我们抓了个正着,所有人就地处决,没有活口。” 贺离棠不满:“怎么会没留活口?” “但我们的士兵已经乔装成那些奸细潜入到西隶帐营,不久后应该就会传来更多的消息。” 贺离棠稍松了口气:“这还行。” “还有加上白神医打探到的消息,太师一族与西隶勾结应是确定的了,太师那陛下打算……” 他这说到了贺离棠最痛心也是最难办的事情。 “太师那朕自由考虑,眼下保护好景阳,密切监视如妃。” 莫道津稍有担忧的提醒:“逼得太紧让如妃娘娘察觉,恐怕会对陛下不利啊!” 朝堂之中三分之二的朝官都投靠了萧太师,要是萧家一夕倒戈,大贺朝铸起的高楼就要倒了。 朝中无臣,不亚于百万大军过境,也会是民不聊生啊! 贺离棠又是一声叹道:“洛祠旋现在何处?这件事,也是朕将他调入京城的原因。” 话说洛祠旋刚接任应天丞不久,萧太师一纸调令,就将他调入刑部,这便已经在着手前往刑部任职的事情。 此事,贺离棠是不知道的,他作为天子,只管六部尚书,对下边的官吏任命,而今全是由萧太师一人操办。 所以这些年萧家迅速发展,财富惊人,也是有原因的啊! 洛祠旋在刑部里向这里的管事官吏学习,调令已经下来了,但还没有正式赴职。眼下,宫里的禁军闯入刑部,亮出令牌。 “洛祠旋洛大人是哪一位?” 洛祠旋惊讶的站出来,说:“我是。” “请洛大人进宫!” 洛祠旋眨了眨眼睛,还没有明白缘由,就让禁军押走,抓进了马车。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暴雨前的宁静 “你们,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事?”洛祠旋问。卡Kа酷Ku尐裞網 “洛大人,陛下请你进宫必是有事,你就什么也别问了!” 洛祠旋疑惑,要是陛下让他进宫,传唤就可以了,怎么会出动禁军呢? 这分明是押解啊! 他满腹狐疑,也是担忧,不知道宫里这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 禁军将他秘密带去一间密室,这里很少有人知晓,连在宫里多年的老人都不知道。禁军关上门,洛祠旋大叫:“这是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等朕说完,自然会放你出去。” 原来贺离棠就在这里,厚重的氅袍从阴暗处渐渐显现,他走出来,对洛祠旋说:“朝中有一事,一定要你来做。” 洛祠旋感到紧张:“什么事?” 贺离棠问:“朕要你做当朝太师,洛大人可愿意?” 洛祠旋被着实吓了一跳! “太,太师?”他震惊的看着贺离棠,一下就跪了下来。 “陛下,这,臣从来没有过僭越的想法,取代萧太师,这……” 洛祠旋已经组织不好语言,浑然震惊到不知该怎么说。 他,怎么会想去取代萧太师呢? 贺离棠道:“洛大人恐怕没有明白朕的意思。“ 洛祠旋等着,贺离棠走过来,轻哼一声:“朕是要你做上太师之位,并非问你是否想做太师。卡Kа酷Ku尐裞網” 惊! 洛祠旋明白了,但依旧是说不出话来。 萧太师太朝中风头太甚已经太长时间了,这位陛下是想叫他取而代之! 密室里的气氛压抑的让人难堪,洛祠旋感到有点呼吸困难,取代萧太师这种事他从来没想过,也从来不敢去想。 他一个宜州小讼师,怎么敢取代太师,一步登天? “陛,陛下,臣,臣不敢,请陛下收回成命,臣马上就要去刑部就职了,朝中那么多大臣,太师……陛下另外选吧!” 洛祠旋吓得不轻,后被都渗出一片冷汗。 贺离棠叹气道:“没想道你也贪生怕死,枉玉可卿曾那样看好你。” “德妃娘娘?”洛祠旋听到这话,霎时冷静了下来,“德妃娘娘推举的我?” 贺离棠没有明面回答:“朝中多是萧太师心腹,只有洛大人能够信任。” 洛祠旋渐渐平静了下来:“陛下想更换太师?只要下旨就可以了,何必叫臣单独入宫密谈这么麻烦?是,萧太师在朝廷里的确很有势力,但是陛下始终是陛下,难不成太师还能反了不成?” “你既然知道太师在朝中很有势力,又叫朕如何下得了旨?仅是将景阳单独安置宫殿照看都有群臣谏言,何况令萧太师下野。” “但我何德何能能做太师?”洛祠旋想了想,还是说,“陛下还是另找他人吧!” 贺离棠一下厌恶的皱眉:“洛祠旋,你就这样厌恶?朕只让你做太师,以你的才能辅佐朕治理天下,又不是要你的命!” 洛祠旋苦笑,这叫他取代萧太师,可不就是要他的命么? 贺离棠沉重的一声叹息,转身离开,这边,吩咐莫道津和他好好说道。卡Kа酷Ku尐裞網 “洛大人。”莫道津也很沉重,他非常能理解洛祠旋,这事放谁身上都难以相信,更不能接受,可是…… “陛下他没有办法,洛大人你也,没有选择。” 他说。 自从景阳公主被单独安排到景阳宫里,玉可卿每天盼望的事情就是去那里见到景阳。在白草堂的照看下,景阳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现在看到玉可卿也会笑了,让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白草堂说:“你也注意点影响,成天往这里跑,要让如妃知道,又要和你闹了。” “闹就闹呗,谁管她?”玉可卿毫不在意,逗着景阳说,“她自己做的不仁不义,再闹也是她无礼,我的漓儿本来就不是她的孩子,她还会怎样闹?” 白草堂叹气道:“我现在都还不敢和她说景阳公主身上的毒已经日益清除,为了不引起怀疑,每天都小心翼翼,你倒好!” “那你就是怪我了?” 玉可卿这才放下小公主,站起身来:“漓儿看起来好多了,谢谢你,白草堂。” “治病救人,医者仁心,无须多谢,”白草堂说,“你还是多注意些为好,毕竟和西隶有关,小公主在我这不会有事,陛下似乎也已经下定决心要拔除萧家,你要没事可以多去看看陛下。” 玉可卿一惊:“你怎么知道?” 看白草堂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她立马就明白了。 “你和贺离棠说什么了?白草堂,这都是你安排的吧?” 白草堂笑道:“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些利害而已,陛下是聪明人,怎么会受我安排。” 玉可卿不信:“一定就是你!” 白草堂说:“之前说了要搬倒萧家,我既然和你说定,就一定会做到,陛下的心意就是关键一环。” 玉可卿有些感慨,白草堂一直是说话算数的人,她一点也不怀疑,只是没想过会是有这样的一天。 白草堂继续说:“陛下已经差遣洛祠旋去做这件事,萧太师一倒,太师之位没人继任不行,也是便宜洛祠旋这家伙了。” “贺离棠要洛祠旋做他在朝廷里的内应?这太难了吧,朝中几乎人人都投靠萧太师,洛祠旋又不是特别有血性的汉子,文弱书生而已,怎么面对那么多虎豹豺狼一样的大臣?” 玉可卿感到不可思议,也很担忧:“要是事情落败,洛祠旋就是替罪羊,贺离棠一定会全身而退把他交给萧太师的!” “但那又如何呢?总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白草堂说。 玉可卿很烦,这些事情想多了头疼,但不想又随时可能没命。 白草堂读懂了她的烦心:“朝廷里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不想和京城里的事有什么牵连,可卿,时辰差不多了,我要去见萧珪茹,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和小荷千万不要出门。” “白草堂?” “景阳公主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她所生,我该去回复公主在这里的情况,还有那毒,我不会告诉她已经没事了,我会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病,以我目前的医术只能暂时控制,治标不治本,所以景阳公主还需要长期留在景阳宫,这些话你务必记好,以免日后出差池。” “嗯,”玉可卿郑重点头,“你放心吧。” “还有,”白草堂又叮嘱道,“日后要是有机会,你可以去接触接触秦述,这个人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对西隶的事情这样了解,说不定和西隶的朝堂有什么关联。” “嗯!” 一番交代后,白草堂离开了景阳宫。 玉可卿的心情很沉重。 “哇咦~~~” 景阳发出了小小的声音,看着玉可卿,随后就笑了。 看见她笑,玉可卿心里的沉重霎时间烟消云散,摸着她的小脸蛋,不禁想起了很多。 “漓儿啊漓儿,等这些事情过去后,娘带你去见外公。” “哇哇哇。” 还不足一岁的小娃娃,嘴里只会发出几个简单的音。 但对玉可卿来说,已经足够了。 “玉家还能有重回京城的一天,我们都要感谢白草堂,还有漓儿你这条命,要是没有白草堂,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咦……” “到时候我们全家团圆,你爹也不会再受那个坏女人蛊惑,朝廷也会清明起来,会有这一天吧!”玉可卿坚信道。 时间平安无事的过去了一个月,玉可卿每天都来景阳宫,起先还有些避讳担忧,到后来什么都不管了,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也气刹了昭阳宫里的人。 绿湾向萧珪茹禀报,萧珪茹一声冷笑:“她倒是母女情深,仗着和白草堂有交情,抓着景阳不放!” 绿湾问:“娘娘,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人呢?说好的办的事呢?没个回信就没影了!” 萧珪茹十分不满,这都又是一个月过去了,竟然一个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秦述是怎么弄的! 之前他们给景阳公主服了西隶的巫毒,意图就是控制住,好在今后与贺离棠翻脸的时候能够有个把柄。 可是现在?这个把柄早就不在他们手里了! 萧珪茹隐隐担忧:“也不知道白草堂说没说谎。” 白草堂上次来是表现得非常头疼,身为神医,竟然解不开景阳公主身上的病因,那种挫败和气恼在萧珪茹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白草堂这个家伙是她在皇宫内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看不透的人,万一他说慌呢? 那岂不就表明贺离棠已经知道了一切? 那她还有好日子过? 这一个月的平淡令谁都不心安。萧珪茹很明白什么叫暴雨前的宁静,就好像这一个月一样,平静的有些过头了。 她焦虑的站起来,问绿湾道:“他在哪里现在?” 绿湾说:“秦公子前日刚离开京城,现在,不知。” “他离开京城去哪里,做什么,你没有问清楚?” “我……秦公子说去进货,半月后就会回来。” “半月,半月。” 萧珪茹来回踱步,一咬牙:“不能再等了,告诉内务府,本宫要出宫!” 第一百三十五章 西隶战事 太师府内,少有的隆重。 萧太师出府门迎接,作揖道:“老臣恭迎如妃娘娘。” 萧珪茹回太师府,与萧太师二人门前君臣,门后父女,一进了门,萧太师的恭敬态度全然不见,挺直了腰杆在她跟前走着,问:“你回来做什么?” “没事就不能回了?”萧珪茹一句话顶过去,让萧太师再不说其他。 嫁进宫里的女儿回门,这是大事。太师府里早已准备好宴席,萧珪茹上座,扫视了一圈,很是满意。 “父亲果然是最了解本宫的人,没有大摆宴席,真是深知我心。” 桌上就只有他们两人,与方才府门前的隆重完全相反。萧太师道:“你回得匆忙,没有提前派人送信,你娘回乡下探亲去了,你的几个堂叔和兄长也都各有各的事情。” 萧珪茹没有在意萧太师的话,道:“父亲……” 萧太师立即止住她问:“你在宫中又有什么难办的事?” 萧珪茹笑笑,道:“父亲果然还是最了解女儿的。” 她这次出宫,正是想寻找帮助,而能帮她的,莫过于这位当朝太师的父亲了。 萧太师虽然在朝中不苟言笑,但对萧珪茹这个女儿非常好,不然不会在她入宫的前几年就将本朝最大的家族玉家瓦解的支离破碎。 “父亲,”萧珪茹说,“陛下将景阳单独安置宫殿,这事你可知道?” “当然。”萧太师说。 萧珪茹道:“我差人去过几次,但白草堂死活都不让我昭阳宫的人进去,倒是放玉可卿进,她现在成天在景阳宫里围在景阳身边,怕不是要报玉家的仇,向我发难。” “玉家到今天这地步是他们咎由自取,哪里谈得上报仇!” 对玉家的态度,萧太师还是这样。卡Kа酷Ku尐裞網萧珪茹道:“可她就要抢我的女儿了,父亲,景阳可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虽然是公主,但是,这不还没有皇子吗?” 提到这个,萧太师想起一事:“有件事为父一直想问,今日你正好回来说起此事,为父就问问你,为何景阳公主出生后陛下会要求滴血认亲?” 那天的情景萧太师一直疑惑,滴血认清便是怀疑景阳公主非皇家所生,但是,这怎么可能? 唯一的答案是,陛下在怀疑景阳公主不是自己的骨肉,那么就是要问萧珪茹了。 所以,萧太师问:“你和陛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萧珪茹很清楚,对贺离棠这样的做法也十分明白,她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将玉可卿的孩子拿了过来,这才蒙混过关。 可是,这件事她要怎样向父亲说? 萧太师还不知道这件事,此时看着萧珪茹,眼神里还是信任。 萧珪茹道:“陛下多心了吧,玉可卿那个女人从宫外回来不久,陛下也许也有担忧吧。” “担忧德妃?” “应是如此。” 话说到这份上,萧太师就直接问了:“你没做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 萧珪茹道:“我,我哪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我一直在宫里,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呢?” 萧太师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坚持这样说,叹气道:“如此便好,景阳那你无需操心,陛下自有安排。” “那爹是答应插手了?” “为父插什么手?此事朝中大臣早已向陛下谏言,陛下十分不满,也是你照顾公主不周,病了半月还没痊愈,单独抚养也是应当吧!” “父亲!” “你今天回来就为了这事?” 萧珪茹一愣,摇头说:“也不是。卡Kа酷Ku尐裞網” “那还有?” “玉可卿呐,父亲,她私自出宫,罔顾圣旨,结果陛下不但没怪罪,反而还让她回到德胜宫里,父亲,女儿怕……” “怕她在后宫地位危机你?”萧太师眯眼问。 萧珪茹苦闷地点了点头。 “她成不了气候。” “可是,她去看景阳,陛下也没有阻拦,反倒是我……” 萧太师终于让她说怒了,道:“陛下这就过分了!” 得到了萧太师的肯定,萧珪茹说得更加带劲:“是吧!父亲,玉可卿留一日便是大患,总得想法子除掉才行!” 萧太师又眯起眼问:“你有什么主意?” “主意么?要是女儿有,就不会来找爹了。”萧珪茹尽可能的委屈说。 萧太师略微沉思片刻,两人闲聊之际,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 “她若仍欺压于你,此事便交给为父。” 得到了想要的话,萧珪茹开心的笑了起来:“谢谢父亲!” 萧太师指着满桌的菜说:“你难得回来,快吃吧,不要总说些令人不快的事,宫中用度都是最好的,府里这些菜也不知道你现在吃不吃的习惯。” “吃得惯,吃得惯!”萧珪茹忙说,此刻就像个孩子一样,“府里的饭菜都是最好吃的了,宫里的厨子哪知道我的口味?” “哦?没叫人做自己喜欢的菜?” “他们每天都按照陛下的口味布膳,哪管得着我?” 萧太师略有不满:“这可不行,自古阴阳相和,陛下与娘娘皆为君位,怎可顾此失彼?” “就是就是,父亲也觉得不像话吧?” “快吃吧,都凉了。卡Kа酷Ku尐裞網” …… 宫里的这些人哪里能想到萧珪茹出宫是去向太师救助去了?他们都乐得安闲在这平淡无奇的时间里,怡然自得。 “德妃娘娘?” 玉可卿在景阳宫照看景阳公主,没想到竟然听到了童曼曼的声音。 “曼曼?”她好奇的问,看到童曼曼一蹦一跳的进来,从背后拿出来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玉可卿问。 “小孩的衣服呀!”童曼曼说,“我哥说了,虽然童宝现在记在德妃娘娘名下,但好歹是他捡来的,他就要多照料一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小孩的衣服,看起来还是新的,叫我拿进宫里来。” 玉可卿嗤笑:“宫里什么没有,还缺你哥送件衣服来吗?” “我也是这样说的啊!”童曼曼不服的说,“他也老大不小了,喜欢小孩就不会赶紧娶妻吗?” 说起童飒安的婚事来,玉可卿好奇的问:“你哥可有心仪的女子?” 童曼曼想了想说:“没有吧,他呀,经常不回来,不知道去哪里办什么差事,哪有时间找姑娘呢?” 玉可卿道:“这么说,还得怪贺离棠了。” “可不是!我哥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全怪陛下!” 忽然。 “这可不能怪朕。” 贺离棠威严的声音传来,吓得两个女人一跳! 童曼曼赶紧转身,下跪行礼说:“童曼曼见过陛下。” 玉可卿不爱起身行礼,心里对他还有气,就这样坐着,看着他一直走进来。 对她的无礼贺离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到,道:“你哥未曾娶妻全都怪他自己,你怪朕可是冤枉朕了。” “……”童曼曼不出声,他这话可是万万接不得的。 贺离棠好像心情不错,问她道:“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听到此话,童曼曼立即点头。 贺离棠大笑三声说:“后日你随朕去皇陵祭祀大典,你就知道了。” “你别乱来,误导曼曼,挑拨他们兄妹的关系,”玉可卿谴责他道,“肯定有什么别的用心,曼曼,你不要听他的,不要去。” 贺离棠一声疑问:“朕的话现在不抵用了?” 玉可卿:“要是圣旨的话,不敢不从。” 听到她说“不敢”,贺离棠的心情瞬间就好了。 嗯,只要她还不敢就好。 贺离棠走到景阳身边,报过她说:“来,给朕。” 他从玉可卿手里接过景阳公主,小小的身体,靠在贺离棠胸前,就这一下,仿佛能融化人心。 他也特意留意到了景阳公主腰侧的那处胎记。 “景阳小小年纪,长得越来越像你了。” 玉可卿一惊,道:“才多大?不足一岁就能看出越来越像我了?” 贺离棠无声一笑,把景阳捧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摇晃安慰。 景阳公主渐渐的睡着了,可能是靠在贺离棠怀里感到特别安心,先前怎么都不闭眼,这只让贺离棠摇了几下就陷入了梦乡。 玉可卿虽然松了口气,却莫名其妙的吃起醋来。敢情这个小家伙还是更粘贺离棠的,这个没有良心的小家伙,自己这么多天日日陪伴都是白陪了! “童曼曼,你先出去。”贺离棠道。 “啊?”童曼曼没有反应过来。 “朕有话要和德妃说。” 童曼曼这才明白过来,赶紧行礼告退,离开景阳宫。 “你要说什么?”玉可卿问,“曼曼好不容易进宫看我一次你就把她赶走,诚心不想让我舒坦一会儿?” 贺离棠再次失笑,道:“可别这样恼朕,西隶那边有动静了。” “嗯?”这个消息的确让她惊了一下,但下一刻,“西隶有动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已经部署兵力准备攻打宜州,嘉塘关是首道关卡。” 话说至此,后面的意思再是如何都明白了。 玉可卿大惊,忙问:“那爹怎么办?你当真要爹带阵杀敌?爹在营里做了三年伙夫,疏于操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玉可卿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她不敢想象:“贺离棠,你真的要我玉家全死光了才安心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童飒安的秘密 这一下想到了很多,玉可卿当真觉得嫁给他真是自己倒了几辈子的血霉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天下好男人那么多,为何偏偏她遇到一个这样色的? 但贺离棠却道:“朕说不会起战事,你信吗?” “不信。”玉可卿斩钉截铁。 贺离棠笑了,将睡熟的景阳抱给她,道:“西隶想起战事,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朕应你的事情,也可以兑现了。” “啊?”玉可卿不明白。 贺离棠道:“等此事一过,朕就差人将玉子通接入京城,卿儿。” 他叫她一声,停顿了一会儿。 “朕,错了。” 仿佛有一声“轰隆”! 玉可卿感觉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就只他这一句话,仿佛天崩地裂,令人震惊! “你说什么?”她问一声,不敢相信。 “卿儿,”贺离棠叹口气道,“莫道津已经查明当年之事并非你爹所为,朕,错怪了将军,错怪了玉家,你怪朕,朕也……” “你无话可说?”玉可卿挑眉,俨然一个胜者般。 “你若想听,朕还是可以讲……” 玉可卿生气,这家伙,果然还是觉得自己有理由,那就是觉得没有做错吧! 玉可卿转过头斜视他一眼道:“那你还是别讲了。” 皇陵祭祀,需要有人做巫女起舞。玉可卿特意被恩准前来,这样的场面她已经有几年没见过了。 她本是不打算来的,但是因为童曼曼好奇,她就当是陪着过来了。前日贺离棠说要童曼曼来看祭祀便可知道童飒安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成亲,她们刚一到,就这一刹那玉可卿就明白了。 那在台面上跳舞的巫女可不就是童飒安吗? 若此时身前有碗茶,玉可卿一定会喷茶的。虽然台上那人穿了女装,但童飒安就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得。 难怪贺离棠说童家长子不娶妻的理由不能怪他,但邀请人家妹妹亲眼来看,他这个用心也太险恶了吧! “曼曼,”可玉可卿还是觉得颇有意思,叫童曼曼说,“不知道你哥哥还有这种喜好啊!” 童曼曼也是惊呆了,一下子苍白了脸,道:“他,他,这不是他,一定不是!” 但她再怎么否认都是徒劳,童飒安,她们都这么熟悉的人了,别人认不出,她们还认不出么? 台上的巫女身姿曼妙,体态柔软,回眸抬手之间都是妩媚,却不低俗,就像九天的仙女下凡,沾染人间烟火,却不染俗世浮尘。 玉可卿叹气,也难怪贺离棠会选他来当巫女啊! 围观者都对巫女的表现赞不绝口,和玉可卿一样。但是当事人呢?童飒安在台上却不这么想。 他很尴尬好吗? 每一次回头都是怨恨地盯着贺离棠,要不是因为他是皇上,他怎么会一而再的穿女装,还要在人前跳这种舞? 贺离棠朝他暗笑,知道他在怨恨,手指稍稍伸出袖子朝一边指了指。童飒安看去,这一下一个踉跄,差点让他在台上出丑! 童曼曼?! 这不是他妹妹吗?贺离棠怎么把这家伙给弄来了? 他的一世英明啊! 这一刻,童飒安万念俱灰,感觉人生无望。今天之后,他童飒安恐怕再无明天,明天的此时就会是他的祭日…… 整个祭祀童曼曼都是在惊讶中看完的,张着嘴巴,一动不动的愣在这里。 玉可卿看完却是大笑。 精彩,太精彩了! 童飒安的舞蹈真是妙极了啊! 她笑得合不拢嘴,贺离棠稍往她在的地方看去,看见她这样开怀的笑容,不仅笑容也爬上嘴角,帝王无声轻笑,看得众朝臣也是心里一松。 看来陛下对这次的祭祀非常满意。 “德妃娘娘……” 童曼曼叫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好象很害怕,也好像惊惶,看着她说:“德妃娘娘,我哥他怎么,会这样?” 童曼曼还是不敢相信刚才那巫女是他哥。 “我哥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他……” 说不出话了。 “曼曼,”玉可卿道,“你既然有怀疑,就去弄清楚,找童飒安去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陛下欺负他,我去替你哥出头!” 正好和贺离棠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童曼曼想了想,坚定点头,“嗯!” 皇陵祭台的一侧,童飒安已经换下了衣服,准备立即离开,躲得越远越好。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童曼曼。 “大哥!” 童飒安立即站住,汗毛倒立,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散发出寒意。 “呃,哈哈,曼曼啊,你今天也来了?” 童飒安掩盖性的哈哈大笑没有瞒过童曼曼,童曼曼立即问道:“刚才那个跳舞的女巫是你吗?” 她面容大惊,张大着嘴巴,这还是童飒安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吃惊。 “那,我……”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忽然,童曼曼竟然哭了,两行眼泪流下,把他吓了一跳。 童曼曼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呃,我……” “难怪你不娶妻,你,你原来扮女人!” “喂,我扮女人和我娶妻有什么关系?”童飒安不认可她的话,“我扮女人那是因为……” “因为?” 童曼曼质问的眼神,靠近他紧紧的,让童飒安一下又紧张起来。 “你先离远点。”童飒安不耐烦。 童曼曼发怒:“不行!我倒要看看我叫了这么多年大哥的人会不会是姐姐!” “你!本大爷顶天立地就是男儿,怎么可能是你姐姐!” “那你刚才那个样子,要多妩媚有多妩媚……我不管!” …… 玉可卿站在一旁看戏,不得不说这两兄妹当真是大贺的一对奇葩,现在就在这里,为了验证童飒安的身份,童曼曼竟然就要直接解他的衣服。 童飒安吓得大叫,捂着自己的胸前对童曼曼吼道:“童曼曼,你疯了吗?” 他一边要拉衣服,一边还要抵抗童曼曼的进攻,这一下两下,衣裳就让童曼曼给扒了。 精壮的身体露在外面,显然是男子无疑。 童曼曼这才放下了心,长长的舒缓了口气。可是这边,童飒安的面子挂不住了,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立即拉起衣服,拽着她火速离开。 玉可卿在后面叫道:“曼曼!你自求多福啊!” 已是无人回应。 回到宫里,玉可卿知道这是贺离棠刻意安排的,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主动去找他,在御书房外边却被人拦下。 张公公:“德妃娘娘,陛下正在与太师商议国事。” “太师?”玉可卿有一点惊讶,“那请张公公稍后禀告陛下,说我有重要的事,请他来一趟德胜宫。” 玉可卿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惯坏了,白草堂说了贺离棠正在打算动萧太师就觉得现在他不会再和萧太师谈国事。可是回头想来,萧太师现在还是朝中重臣,很多事也宜与他商量。 她可能是报仇心切,竟然一时间没有想明白,所以觉得失落。 萧家根基牢固,扳倒岂是一朝一夕? 德胜宫中。 “听闻,你找朕?” “你来了?”玉可卿问,转过身,不是贺离棠是谁? “叫朕过来什么事?” 玉可卿放下手中的书卷,轻声问道:“今日祭祀上那个巫女是童飒安对不对?” 听她这样一问,贺离棠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也是笑了:“是。”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朕怎样做了?” 看他笑着,玉可卿忽然也被逗乐了,笑着谴责他说:“你还好意思说,童飒安扮巫女一定是你授意的吧?让人家做巫女也就算了,还叫他妹妹去看,是何居心?” “不想他们兄妹二人心中有疑而已,”贺离棠道,“童飒安这些年扮过多少次女人恐怕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但童曼曼却一次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这事童飒安是瞒着童曼曼的。 “那你干嘛要戳穿?”玉可卿问,“童飒安不要面子的吗?” 贺离棠无奈耸肩:“是那日她说朕影响童飒安娶妻,朕只想告诉她其他的可能。” “那还不是你让他做的?” “也许是他心里喜欢做?” “……” 玉可卿沉默片刻,倒真是大笑起来。 “贺离棠,你这样欺负臣子,也难为童家还对你死心塌地!”玉可卿道,“不过,话说回来,童飒安的女装扮相,真好!” 贺离棠扬开嘴角:“你也觉得好,那便是真好。” 一阵谈笑过后,二人间安静的有些难堪。 太沉默。 贺离棠没有离开,想来是还不想走,可和玉可卿这夹杂了太多的误会和矛盾,她心里多少是恼他的,贺离棠知道的很清楚。 他摸着袖口,忽然想起来一样的东西,立即从身边拿出来,放到她面前说:“这样东西,你应当收好。” 玉可卿一看,是一个鹅黄色的香囊。她下意识的一怔,这个东西事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贺离棠说:“那你走之前落下这个在冷宫里,下次要是让扔掉,朕定不轻饶!” 玉可卿没有接香囊,因为这里面放着的,是她和贺离棠的头发。 贺离棠虽是皇上,但和她却是相识于微。 当年谁也不会想到贺离棠会成为皇上,而那时候她身为安邦将军之女,在朝中受重视的程度比他要深多了。 所以他们是像普通夫妻那样,行六礼,拜天地,并于洞房花烛夜结发,放在了两个香囊里,恩爱有加。 可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再深的感情好像也被冲淡了,只能想起当年事,却再也记不起那时候的心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时过境迁 玉可卿犹豫的收下:“你好奇怪,已经扔了的东西,又何必再捡回来。卡Kа酷Ku尐裞網” “朕看见了,便是要捡的,”贺离棠道,“有些事就像这个香囊一样无奈,即便你再怎样想舍弃却总有人给你找回来,今天你在宫里是朕的妃子,这辈子也都逃不掉了。” 他话里很有深意,玉可卿愣了愣,不得不说:“你说的对。” 看到她收下了香囊,贺离棠这才放下了心,嘴角露出笑容。 “这就是命。”贺离棠道。 玉可卿轻笑:“身为皇上也说这样的话?” “当然,朕就是命里注定做皇帝,也逃不过这样的安排。” 玉可卿不信了:“要不是……”话刚到嘴边,声音戛然而止。玉可卿想说要不是当年他娶了她,有玉家支持,他才不会做到皇帝的位置呢!但是回过头想想,这样的话对贺离棠来说,难免刺耳。 不论过去如何,他而今总归是帝王。 而且,玉可卿想到,以前贺离棠恼她,多少也有这些事情的原因吧,她当年也不服气,他不满意她说,她就偏要说,最后才变成那样的仇人。 她沉默了,贺离棠却主动提了出来:“要不是你玉家保荐,朕也不会有今日的功勋。” 玉可卿诧异,抬头看他,从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满。 他,不介意了? 玉可卿惊讶又疑惑,看着贺离棠久久不能自解。 他以前不是很抵触吗? 贺离棠道:“朕没有玉家当年根本不可能与朕的兄弟们抗衡,但偏偏是朕娶了你,这便是天意。” 他既然主动把话说到这里了,玉可卿便就顺着话头往下问下去,这已经是多年压在心里的一道疑惑,她问道:“你当年娶我,是不是为了争皇位?” 问的这样直白入骨,贺离棠一时没说话。卡Kа酷Ku尐裞網 时间就此尴尬。 玉可卿很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后问到他这个问题自己还会这样的忐忑。 是?还是不是?现在对她来说还是这样重要吗? 她心里是期望他做怎样的回答? 良久,贺离棠却是一笑。 “呵呵。” 玉可卿不满的挺起身:“你这是笑什么?很好笑吗?” 有一丝局促掩饰的意味。 贺离棠问:“没想到你会这样问。” 玉可卿不高兴了:“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她很期待他的答复。 “朕没想过你会这样认为,当年可是你追着要朕娶你,你……” “够了!” 往事不堪回首,玉可卿高声呵斥住他,当年要不是她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会着了他的道主动去向他提亲? 没错,私下里提起婚事的人最先是她,她也是跟军营里那些糙汉子混久了才会那样大胆,更不拘小节的和贺离棠成了婚! 看她低头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贺离棠能够想象到她此时内心是有多么的痛苦,不由畅意一笑。 “与朕成亲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何必如此!” “你知道个什么!” “哈哈哈哈——” 二人已经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也就只能相互报之一笑了。 玉可卿问:“贺离棠,当年你是不是觉得我傻才答应和我成亲的?” 景阳公主在熟睡,无需操心,也正好让他们二人好好聊一聊。 “是。”贺离棠不假思索的答道。 玉可卿心头莫名一沉,一阵失落涌上,不由得叹气:“果然如此。” 贺离棠说:“你若不傻,当年怎么不选白草堂?” “!” 玉可卿很惊讶:“你知道?” 贺离棠笑着点头:“当然。” 当初白草堂神医的名号还是她举荐他入宫给先皇才拿到的,那么玉可卿为什么会举荐他,还不是因为早就认识,并且那个时候还颇有情谊。 虽然那种情谊并非男女之情,可是白草堂却是有意娶她,这事她也是知道。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玉可卿惊讶的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对白草堂还……” 还那么好? “难道朕是小气之人?”贺离棠道,“你既然选择嫁给朕,白草堂又何须在意。” “可是,宜州那……” 玉可卿吃惊的想着,她可是和白草堂跑出宫,在他那里住了三年呐! 别说贺离棠,这事就是换作她,她也是不信自己的清白的。 玉可卿对天发誓:“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和白草堂有什么苟且之事。” 虽然是在一起住了三年,但只是借住而已,可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贺离棠觉得好笑,问她:“你觉得现在和朕说这些重要么?” “重要!”玉可卿立即道,“当然重要!” 她忽然想到之前知晓的萧珪茹的一些阴险的谋算,顿时惊叹:“萧珪茹,她!她想拿这件事做文章?” 贺离棠似有似无的笑着,说道:“她即便想做文章,也要先猜猜朕会不会帮你圆谎。” “你要如何帮我圆谎?” “她怎样说,朕就怎样帮你圆。” 他眼里笑得灿若星辰,玉可卿忽然一下就生气了,不看他道:“以前不是说如贵人如何如何好么?说我要是及她十分之一便可,现在怎么帮起我来对付他了?” 她的话里满是讽刺,更是难受,想起以前的事就恨不得把贺离棠揍一顿! “哼,现在来帮我圆谎,晚了!我玉可卿不稀罕了,你爱怎么宠她怎么宠,就算大贺因此灭国也跟我没关系!“ 她一番气话说得畅快,一点都没顾及贺离棠的想法。她又说:“好不容易抓住你个把柄,这事我能念一辈子!” “你……” 贺离棠让她说得失语了。 发了顿脾气后,玉可卿心里好受多了,也适时的结束话题,问:“西隶打算起兵,你准备怎么做?” 贺离棠叹出一口气,见她问起了这事,反问道:“御驾亲征,你觉得如何?” “你要御驾亲征?”玉可卿一口气就笑喷了出来,“得了吧,小命重要。” 压根就不信! “你不信?” “对,不信!” “你说对了。” 贺离棠是开了一下玩笑,道:“朝中还有这么多事要处理,朕怎么脱得开身?不过这一仗朕一定会胜,无需担忧。” “哦?这么有把握?” “啊,那还得多靠你的老情人。” “老情人?”玉可卿不解。 贺离棠笑笑,神秘道:“天下神医的神,绝不是浪得虚名。” 话说白草堂自从和顾凌郎相识后,就一直待在顾记药行,对这个友人之子格外亲切。 顾凌郎搬来一大摞书册,向白草堂躬身:“神医,这些就是家父留下来的关于西隶的书册。” “好,有劳。”白草堂向他答谢,在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人高的书堆,再加上这些,顾凌郎有所疑惑。 问:“白神医是想找什么?在下可有能效劳的地方?” 白草堂抬头看他,劝说:“这事你还是少插手为好。” 他是找关于宫里最近出的几起有关西隶药草的事,已故的顾筠对西隶的了解比他要深得多,他想从顾筠留下来的典籍里找到更详尽的线索。 并且,这也是贺离棠对他的请求。 对西隶那边的情况,贺离棠不便出面,莫道津的身份也会很尴尬,所以这些事情委托给白草堂最合适。 白草堂是大夫,又有神医之名,他从西隶药草方面着手调查,不会引人怀疑。并且,那个疑点重重的秦述也做过药草的生意,在京城还有铺子,而这些方面,大概顾凌郎会更合适? “等等!”白草堂忙叫住他,思前想后,问,“你,真想了解,帮忙?” 顾凌郎真诚的点头。 “那好,”白草堂说,“此事事关重大,无比小心,一定不能向他人泄露。” 秦述在京城的铺子叫“记合”,奇奇怪怪的商号,也看不出到底是做的什么买卖,但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问一问,都说里面有不少稀奇玩意,但是却又连柴米油盐这种都卖! 很是奇怪。 顾凌郎一身青衣出现再记合门前,打量了一番,里面伙计很少,没人出来吆喝,便就自己迈了进去。 走到里边,依旧是没有人来招呼。 “奇怪,做生意讲究好客,这里竟然如此冷淡。” 里边的人不多,但货摆的很全。就像莫道津调查过的那样,应有尽有。顾凌郎在里边赚了两圈,终于吸引了伙计的注意,一人走过来,问他道:“公子想买点什么?” “我……”他掂量了下白草堂给的银子,找了一样这里没摆着的,问,“玉石有没有。” “玉石?”伙计疑惑了。 “没有?没有就算了。” 他转身就要出门,里边的伙计叫住他说:“公子想买玉石也可以,但是……” “嗯?”顾凌郎转头。 “买玉石为什么到这里来?” 顾凌郎说:“听闻记合什么都卖,里面最多奇珍异宝,所以才想来看看,但发现,差强人意。” “你等等!” 伙计大声叫住他,吓了旁边的客人一跳。 “公子想要什么玉石?” 顾凌郎回答:“奇特的。” “品种?” “不知。” 见伙计有些生气,顾凌郎解释说:“只要珍奇的,至于品种,我没有要求,只是想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好石头,拿回去摆着,心里也高兴!”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相互试探 他的话引起了后堂的注意。卡Kа酷Ku尐裞網秦二坐在这里看店,看到他,问:“那人你们认识吗?是熟客?” 店里的伙计回答:“不是,没见过以前!” “没见过?” 秦二饶有所思,终于还是决定出面,亲自去见见这个客人。 顾凌郎应付伙计,没有注意到他过来。秦二蒙着面,带着一个足以遮盖整张脸的兽形面具,来到他身边说:“公子想买什么?我是这里的掌柜,跟我说便是。” 见秦二来,伙计立马离开,对秦二说:“二爷,他要买奇玉,没有说品种,越奇越好!” 秦二:“哦?公子想买奇玉?” “是,”顾凌郎拱手称,“想来探探宝,看有无合适。” “公子是哪户人家?” “哪户?” 秦二笑笑道:“京城里普通百姓买奇玉的极少,通常只有王公贵族才会有这样的喜好,不知道公子是哪一家?” 顾凌郎笑笑说:“我不是哪家王公贵族,哦,我同掌柜的一样,在京城有一家祖辈留下来的药铺,就在前边二条街市上,是顾记药行。” “顾记,公子姓顾?” “正是。” “巧了,我这也卖药材,原来是同行!” 顾凌郎又笑笑:“哪里,都说掌柜这有的是奇珍异宝,药材不过是些补充的货物,不像我那,只能做药材的买卖。” “那,公子寻常都在哪里进货?” “这,不可说,不可说。卡Kа酷Ku尐裞網” 秦二也是明白,他这样的话问到了商人的禁忌,忙抱歉道:“是我逾越了,对不起,顾掌柜。” 顾凌郎礼貌地报之回礼:“掌柜言重了,不是什么大事。” 一番交谈过后,秦二对这个人还颇有好感,对他称:“顾掌柜要是有兴趣,我们进去详谈?” 顾凌郎求之不得:“好。” 白草堂还在顾记药行苦心研究,根据顾筠的手记,对西隶的民风民俗以及各种珍奇药草的分布与采摘有了更深的了解。 更多的是,有关西隶的巫医。巫医在西隶的地位很高,上面记明能够深入了解到巫医这一行的,只有皇族。 “西隶的皇族?”白草堂疑惑了。 的确,景阳公主身上的那种毒源与西隶巫医,是一种巫蛊之术,他也是只知道大概,不了解详情,在西隶同样也是避讳如深。 “秦述?”白草堂想了很久,虽然不大敢相信,可是,却只有这一个理由能够说服自己。 “他是皇族?西隶的皇族?”他疑惑不解,却又感慨万千。 翌日,他来到德胜宫。 “白草堂!”玉可卿见到他十分高兴,“景阳那怎么样了?” “你关心景阳公主,不再叫她漓儿了?” “玉可卿一愣:”景阳就是漓儿,叫哪个名字不过是个称号,又有什么关系?“ 白草堂笑了笑,道:“我是来辞行的,我准备外出一趟,在此之前,这些药足够给公主服用,调理身体,每日一次,不可多量。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更是愣在了这里,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等到反应过来时,已是大骇! “什么?你要去哪?” 白草堂这才回答:“西隶。” “西?……白草堂,你去那里做什么?听贺离棠说就要起战事了,你去那里,你……” “正是为了战事。”白草堂说到这里,表情都严肃了起来,告诉她说:“秦述,或许是西隶皇族。” “秦述?”玉可卿可有一阵没听说过这个人了,听到白草堂突然这样说就更是惊讶,“什么?西隶皇族?” 她敲了敲脑袋:“等等,你等等,这些事是……怎么回事,秦述他怎么又会是西隶皇族?你去西隶难道和他的身份有关?” “嗯,”白草堂点头,“这事陛下去不方便,我更合适一些。” “白草堂!”玉可卿惊讶叫他,突然对他有些愧疚。 “对不起,要你介入朝堂里的事了。”玉可卿抱歉的道。 她知道白草堂一直不愿意牵涉朝堂宫廷的事情,所以那时候才会拒绝先帝,宁愿去做游医,游走四方。 这是他最痛苦的事情,而今却为了她和贺离棠还是去做了。 “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是去西隶,又不是去死,这件事我也很疑惑,那个秦述的身份也让我好奇,只是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白草堂虽然说得这样轻松,但玉可卿怎会不知?此时对他除了感激,也就只剩感激了。 她说:“白草堂,你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也一定会还你!” “怎么又牵到下辈子了?我对你又有什么恩情?” “你还救了景阳的命啊!”玉可卿立即道,“你是景阳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卡Kа酷Ku尐裞網” 白草堂笑一笑道:“那这个情,你留着慢慢还吧,实在不行……” 他朝内屋看了一眼,开玩笑说:“实在不行就等景阳公主满十六周岁将她许配给我吧!” “好!” 白草堂一愣,竟没想到玉可卿答应的这样爽快,但后听她又说:“只要景阳自己愿意。” 果然…… “那我还真是期待啊!”白草堂笑得畅快,“那,德妃娘娘,我就走了,陛下那替我向他道别吧!” 玉可卿惊讶:“你没有和贺离棠说?” “和你说不就行了?” 他潇洒的背影,一如当年抛下一切离开京城时那般,看得玉可卿鼻头有些发酸。 时过多年,未曾想到有些人有些情境,竟还会是一样。 唯一变的,可能只有人的年纪吧! 玉可卿想,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比那个时候长了十岁,想法也不再是那个时候的样子了。 白草堂没有和顾凌郎告别,但是顾凌郎已经先一步知道他要离开。 “白神医,你这就要走?”他很惊讶,手里拿着从记合那里拿来的一张订单,“你差我办的事还只办到一半。” 他去记合和秦二商谈,秦二答应给他准备奇玉,但要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先给他开了张订单。 顾凌郎说:“如果拿来的是神医说的那种玉石,就能更加确定神医的想法了。” “所以,我才更要去,”白草堂道,“西隶的玉矿不多,要是临时调取,怎样都会留下痕迹,我可以先去查看原石的出处都去了哪些家,再说一个月,太长了。” 一个月,太长了啊! 百草堂叹气,要是秦述真像他们想的那样是西隶的皇族,加上最近嘉塘关外西隶的驻军越来越多,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以发动战事了。 “必须快速查明,否则难免生事端。”白草堂道,收拾好东西就要走。 “白神医!”顾凌郎又叫住他问,”今后的事,我可以找谁商议?” “洛祠旋,”白草堂想也没想,“以我的关系,可以多和他走近,其他事宜,等我回来再说。” 顾凌郎收起订单,前脚刚迈出帘帐,药行的大堂里,正站着秦二和随他来的伙计。 “秦掌柜?”顾凌郎惊奇,“您今个怎么来了?要,看些药材?” 说不慌是假的,刚送走白草堂,顾凌郎见到秦二来,吓得手掌心里全是汗。 秦二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但如果事情真的是白草堂说的那样,那么这个秦二多半也是西隶人! 顾凌郎虽然经商,却没见过什么太大的场面,尤其是事关两国政事,他就更拿不准了,只能小心应付。 秦二在大堂走了一圈,打量四周,点头称赞说:“有点样子,看着大气,顾掌柜壮志雄雄啊!” 顾凌郎腼腆一笑,答道:“不敢,小本生意,诚信待客而已。” “哈哈哈,”秦二笑道,“我今天来就是看看顾掌柜,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到这看过,顾掌柜以后要是想扩大生意,倒可以委托我们来卖你家的药材,可以卖到他国去。” “他国?”顾凌郎不解。 秦二笑道:“周围的西隶,庶秦都可以。” 顾凌郎犹豫再三,还是大胆问出来,对秦二说:“秦掌柜可是大贺人士?” 他这一句问话,骤然间看到秦二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他虽然带着面具,却似乎仍然能感受到脸色的阴沉,站在这里,一言不发。 顾凌郎尴尬的道:“秦掌柜,是,是我说错话了?“ 他也自怨自己太冲动了,这样一问,不是打草惊蛇吗? 但是索性,秦二并没有产生怀疑,只是略有不快,回答他说:“是不是大贺人都与买卖无关吧?” “是是是。”顾凌郎连忙道,心中暗叹好险! “奇玉的事顾掌柜放心,只要价钱合适,什么样的玉都能有的。”秦二突然说。 眼下,不管秦二说什么顾凌郎都不敢反驳了,也是连声答是,说:“秦掌柜看着便好,若真是稀奇的品种,不令在下倾家荡产便好。” “哈哈哈哈,”秦二笑了,“看不出顾掌柜竟会是有这种喜好的人,请静候佳音!” 说罢,他就带人离开了药行。 顾凌郎馒头大汗,他再不走,他也要撑不下去了。 那秦二带人过来,可不是随便来来。刚出门,他身边的伙计就问他:“二爷,这顾记有什么古怪没有?” 他们这次过来,就是来实地查看,怕顾凌郎的身份有什么端倪。 也是小心谨慎的很!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西隶皇太子 只是可惜。 “暂时没有。”秦二说。 顾记药行的确很久之前就在京城了,那还要追溯到顾凌郎的祖辈,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所以没什么好查的。 至于顾凌郎,平日里就很少和他人走动,所以至于他喜欢玉石的这个喜好也是无从查证。而顾凌郎刚才的表现也说不出太大的毛病,所以暂时间,秦二还是放心了。 伙计问:“二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秦二想着道,想起了秦述,叹气,“公子也是很久没回来了。” 秦述离开京城的时候悄无声息,消息也隐蔽的很好,就连秦二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他没有离开大贺,一直在宜州暗中走动,观察贺离棠的动向。 秦三在他身边道:“嘿,这大贺皇帝还真不打算用玉子通了!” 他们密切监视着嘉塘关军营里的情况,发现里面平平如常,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玉子通更是每天起早摸黑的做饭,安然的做着火头军的事务。 秦三疑惑:“难道大贺真的没受到一点消息?耶律将军可是把大军都压过来了!” 说起耶律将军,秦述问:“耶律奈河那边有什么进展?” “还在京城呗,大贺皇帝和那帮老大臣们一样狡猾,到现在还没有谈出实质性的东西,包括那些水利工程,大贺皇帝也没有让我们有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秦述想着:“那些水利工程都在边境处,贺离棠一定想到了我们早着这里有准备,其实并非没有钻空子,只是我们已经钻了够多。” 秦三摸不着头脑,在他身后小声嘟囔:“倒是很了解自己人,呃,自己?”他一时觉得用词不对,可有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词来,摇了摇头,便就作罢。 宜州边界,早已经布满秦述的眼线。他这一次过来部署,与西隶国内调动兵马二十万,已经压至边境,只稍稍作休整,便可举事。 但就这样开战吗? 不! 秦述道:“还没有周全的准备,让耶律将军稳住,等得了一时就多一份胜算。” “是!” 秦三立即领命,就这样离开了他身边。秦述站在高处俯瞰军营,不仅是这里,包括嘉塘关也一并收入眼底,整个大贺在此处的防御在他眼中仿佛不堪一击! 他自负道:“贺离棠 我就是要从嘉塘关进来,你奈我何?” 大贺宫中,萧珪茹收到一封信。 “娘娘,秦公子来信了。”绿湾道。 萧珪茹拆开,里边是秦述写的对她绵绵的情话。 萧珪茹看着高兴:“还算他有良心!” 看到后面,萧珪茹的脸色渐渐凝重,最后像死一般的沉寂,令人压抑。 “绿湾,你退下。”萧珪茹厉声道,等绿湾离开,忽然,在昭阳宫里发出畅快的大笑。 “我马上就要做正宫娘娘了,他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萧珪茹欣喜若狂,秦述在书信里许诺她,一旦他攻进大贺,回国登基,便封她为皇后,他们两人的孩子,便是太子。 那她以后,就是西隶的皇太后,尽享荣宠,比在大贺强上千百倍! 忽然一下,她欣喜的眼神蓦然黯淡。卡Kа酷Ku尐裞網 她想到了在大贺的情景,只要玉可卿还在,不,不管玉可卿在不在,她永远都是阻拦在前边的绊脚石。 大贺已经有玉可卿走在她的前边了,无论她怎样做也都不可能超越她,尤其是在贺离棠从宜州回来以后,萧珪茹更是看到了这一点。 那她要永远屈居人下吗? 不! 她是萧珪茹,是萧太师的女儿,有着惊人的美貌,她的未来必定要是天下最荣宠的女人!而这一些贺离棠给不了她,大贺给不了她,却可以在西隶得到! 不管是西隶还是大贺,都是国力强盛的大国不是?那么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分别?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萧珪茹又大笑起来。 “我们的孩子,”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原来他还记着我们的孩子,孩子就在他那,不要急,娘马上就来见你了。” 她说着忽然眼神一紧,道:“哦,不,是母后。” 昭阳宫里只有萧珪茹肆意的笑声,久久回荡。 洛祠旋下了早朝,没曾想到又经历了一次诡异又可怕的相遇。萧太师在宫门外拦下他,严肃的问:“听闻洛大人和德妃娘娘,走得很近。” 洛祠旋一下惊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洛大人要是日后见到德妃娘娘,请转告她,老夫十分期待与她一叙,她若是有恨,怪老夫便是,莫要再在宫中作妖。” 洛祠旋震惊了,记下了萧太师的话,却忘了向他告辞。卡Kа酷Ku尐裞網萧太师径自离开,洛祠旋就呆着看他,直到萧太师的背影看不见了,这才回过神。 “什么意思?”他不解。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萧太师的话依稀如数的传到了玉可卿的耳朵里。 洛祠旋的确有机会见到她,这是白草堂临走前交给他的任务,要代替白草堂与宫中联络。 所以这也让他产生了一丝担忧。 洛祠旋道:“太师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才这样和我说的?我……嗯……” 感觉很奇怪,但却说不出来。 “如果他知道你会进宫见到我,那么说不定他就是知道了贺离棠在做的事。” 玉可卿也有些担忧,毕竟萧珪茹是向着西隶的,这件事毋庸置疑。 “难道,太师真的反了?” “总之,务必小心。”洛祠旋。 玉可卿很是感慨,看着装饰华丽的德胜宫便是一叹。 当年萧太师暗中操作,指控父亲通敌,传送军中要情;现在,他却是真真正正的通了西隶了! 当年父亲事假,现在的事真,倒真是贼喊捉贼了。 玉可卿气得发抖:“当年他凭什么向贺离棠举报父亲通敌?他有什么脸面去弹劾父亲!” 心底里最深的痛恨此时被连根带了出来,充斥着全身,让她的眼睛都红了。 “他这个卖国贼,当年怎么有脸面说我玉家通敌?”她问洛祠旋,却没有得到答复。 洛祠旋也为她难过,可是:“你冷静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玉可卿渐渐安静了下来。 有点颓败。 “是,你说的没错,现在应该说正事,今天你来不会是只为萧太师传话的吧?” 洛祠旋摇头,果不其然:“不是。”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块黑漆漆的玉。 “黑玉?”玉可卿很是惊讶,“这是哪来的?极少见啊!” 这块玉石全身都是黑色,黑的没有一点杂质,却又是晶莹剔透。洛祠旋道:“是顾凌郎从记合那里买回来的。” “顾凌郎?”玉可卿明白了,“白草堂走之前留下来的字迹在哪?” “在这。” 玉可卿拿过来仔细看,顿时拍掌:“果然是西隶独产!” 白草堂在纸上写道,西隶有产一种黑玉,世间罕有,仅供皇族和外交使用。倘若记合给的奇玉就是黑玉,那么便可断定那里与西隶的皇室有关。 玉可卿忽然肉疼,问:“白草堂买下这个,花了不少银子吧?” 洛祠旋不在意的道:“他哪里还在乎银子,总之拿到就是了。” “你和贺离棠说了没有?” “还没有禀告陛下。” “那就快拿给他去看吧,记合可以准备人马去抓人了,要是用得着我的地方,义不容辞!”玉可卿道,“另外,请转告萧太师,他的话我收到了,但是,究竟是谁在作妖,还是太师他自己看清楚些吧,别老眼昏花,满口胡言。” 洛祠旋走后,玉可卿心里的冷意更加凌然。 “萧珪茹,你真是死性不改,骗不了人就去联合你爹来欺负我,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玉可卿怒骂道,对他们萧家也更是不屑。 这些繁琐的事情令人心烦,也足以磨练一个人的耐性。这些年来,贺离棠每天处理这些烦死人的国事,心境已然被磨练的很好。 玉可卿尚且还会觉得烦闷,但贺离棠已经不会,听到洛祠旋的禀告,就像吃家常便饭一样,内心毫无波动。 “没想到秦述竟会和皇族有关联,”贺离棠道,顺手从身侧拿出一本册子,给他道,“朕已经让莫大将军查过现下西隶的皇族,这是现存皇室人员名单,包含亲王旁支在内,你看看。” 洛祠旋拿过来翻看,一个一个关系理清楚,稍后,对贺离棠道:“臣看完了。” “你觉得秦述会是谁?” “这……”洛祠旋又返回去翻,又翻了很久,道,“臣对西隶王公贵族不熟,私以为这些亲王名下年龄适合的子嗣都有可能。” “嗯,”贺离棠先应了一声,而后道,“这里面的人大多数朕都曾见过,不是秦述那般长相,如果他没有易容,朕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 “恭聆圣意。” “皇太子。” 洛祠旋稍有吃惊,又翻开册子,对准皇太子的左右关系看了又看。 贺离棠道:“朕也是听莫大将军所言,西隶皇族里有一个至今连侧宫都没见过的皇太子,他极少在人前露面,人人听到的也只是他的名字。” 洛祠旋就着册子把这个名字念了出来道:“隶觞述。” 第一百四十章 找茬太师府 “对!就是隶觞述!” 他说:“莫大将军和西隶战过数十次,来来回回,见过的西隶皇族也不少,隶觞述这个名字莫大将军如雷贯耳,可是却从未见过,也非常好奇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卡Kа酷Ku尐裞網以前他曾怀疑此人不存在,是西隶打出来的幌子,但现在,朕看这个皇太子就是一直游历在外的秦述。” “陛下何以认为?”洛祠旋不解,“此事当慎重,如果不是,那……” “十有八九。”贺离棠道。 “那陛下打算如何办?” 贺离棠深长一声叹息,眼神放远。 “这就要先看看太师和如妃她们的打算如何了。” 叹罢。 太师府门外,里里外外竟然围了不少布衣百姓。 玉可卿站在人群中央,守在太师府门前,桀骜鄙夷的眼神盯着大门前的两个家丁,看着是英气逼人。 两个家丁只字不敢说,纷纷把头低着。玉可卿也不打紧,就这样站在门口跟他们耗,她倒不信不能把那虚伪的萧太师给耗出来了! 果不其然。 “胡闹!怎可让德妃娘娘站于门前?” 萧太师的声音,两个家丁如释重负,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低头答是,跑进府门去搬椅子。 “不用了!”玉可卿连忙说,但没叫住那两个人,她看向萧太师,笑问,“怎么,太师就打算让本宫坐你门前,见到本宫都不请进去坐坐?” 萧太师阴邪的三角眼微微眯起,道:“娘娘是后宫中人,本府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 “哈哈哈哈,”玉可卿大笑,“本宫为尊,尔为臣,哪有本宫去不得的地方?” 君君臣臣,说的是在正统不过的礼数了,就算萧太师拿不知礼数来压她也是无济。 萧太师看了她一会儿,后道:“老臣,恭迎德妃娘娘。” 玉可卿今日是一个人来的,没有携带任何宫人,连小荷也没有带。或多或少,萧太师是应当称赞她的胆识的,她只身一人,闯太师府还逼得太师府里一干人等陪候,神气十足。 路走到一半,玉可卿道:“让这些人都退下吧,本宫在冷宫里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人伺候。” 萧太师微微颔首,管家带着一众下人离开。这边,就留了一两个小厮跟随萧太师,同玉可卿一起走接下来的路。 玉可卿转身,随口而道:“萧珪茹很少回来吧?” 萧太师回答:“如妃娘娘自是谨守宫规,鲜少出宫。” “哼。”玉可卿冷笑一声,这可不就是暗讽她出宫吗? “她自是守规矩,”玉可卿道,“倒都不知道孩子是谁。” 萧太师皱了皱眉头:“娘娘何意?” “萧太师懂的意思,”玉可卿说,忽然,“太师说本宫作妖,本宫便今日前来,听太师教诲,本宫如何作妖了?” 她说的直白,令人意想不到,连萧太师身边的两个小厮站在这都感觉不自在。 “你们也下去吧!”萧太师道。 两个小厮立即离开,萧太师道:“这里只有娘娘和老夫两人了,娘娘有话就说尽吧。” “哈哈哈,”玉可卿笑道,“说尽不敢,只是觉得太师你有点意思。” “老夫人活数十载,自然是沾染了些风趣。” “太师你说这话就已是风趣至极。” “不敢。” “不要岔开话头,萧太师,你差洛祠旋向本宫传话的时候可有想到本宫会来找你?”玉可卿问,“你说本宫作妖,本宫便想向太师请教,何为作妖了。” “扰乱宫闱,闹不安宁便是作妖。”萧太师认真答道。 “你就知本宫扰乱宫闱了?”玉可卿斜眼看他,眼睛已被心头的怒火烧红。 可是明面上又不能和他起冲突,更不可以把他和萧珪茹做的这些丑事全都抖出来谴责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就叫憋屈,玉可卿眼看着他们父女两人通敌卖国,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抢走却至今也无能为力,为了大局,为了最后一举将他们扳倒只能忍让,让自己内心滴血。 咬牙。 玉可卿道:“本宫有没有扰乱宫闱,陛下自有分寸,不用太师置喙,我玉家在京城已经没了根基,太师要想欺负本宫,本宫也无可奈何,只能任人宰割。” 她忽然朝旁边的石板凳上一坐,霸气的翘起二郎腿,看向萧太师说:“但萧太师是聪明人,绝不会在自己的府邸里动手不是?” 一阵沉默。 “娘娘说的是。”萧太师道。 对这般冷漠的对话,玉可卿鄙视不已,呵道:“既然如此,还不快上些好菜好茶来招待本宫,太师府里连个像样的待客之道都拿不出手?” 萧太师沉下一声,叹气声都听得见。卡Kа酷Ku尐裞網 “娘娘请这边。”萧太师道,指向一条小道。 萧太师将她引到一处会客的厅堂,玉可卿坐下来,问他说:“太师知道本宫今日为什么会到这来?” “不知。” “就是想看看太师要怎样回答本宫,竟说本宫作妖,就想当面见见太师……”她稍听了一会儿,“顺便给你找不愉快。” 萧太师难得的愣住了,这在朝中都是很罕见的。 “娘娘说笑。”萧太师不苟言笑的答道。 玉可卿再一次哈哈大笑:“本宫来你府上,就已经是最大的不愉快了吧?毕竟不论太师还是你那个女儿,都不待见我玉可卿。” …… 玉可卿在太师府里作威作福的事情很快传到宫里。 张公公:“陛下,宫里都传开了,说德妃娘娘正在萧太师府上训斥下人。” “什么?”贺离棠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道,“她去萧太师那里了?” 贺离棠真的笑出声了,张公公复述:“宫里不少人传言,说德妃娘娘在太师府中替太师管教家丁,太师府门外还聚集了不少百姓围观,陛下可要前去一看?” “走,”贺离棠立即起身,“既然能传进宫里,自然是叫朕去了。” 玉可卿坐在太师府内,就像主母一样,府内的下人在面前跪了一排,竟然一个人也不敢吭声。 萧太师的脸色更加阴沉,当众道:“这是老夫的家务事,德妃娘娘这样做,未免就过分了吧!” “家务事?”玉可卿挑眉,“区区一个下人,竟敢对我幺三喝四,那就是奉承了萧太师的意思,要给本宫难堪了?” 萧太师有怒不敢言,只道:“老夫给你面子是看在陛下的份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哈哈哈,萧太师果然风趣,你说本宫究竟得了哪一寸可以让本宫进尺?” 堂下那个小厮被吓得哆嗦,忙向萧太师求饶道:“老爷,我不知道这位是德妃娘娘啊,这不关小的事啊!” “混账!”萧太师怒斥一声,玉可卿倒是得意的笑了。这小厮说这句话那不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他对玉可卿无礼了吗? 萧太师面子上很挂不住,拱手作揖道:“德妃娘娘,家丁若真有冒犯娘娘,老夫自当严加管教,但娘娘毕竟不是太师府中人,过分插手,怕是不妥,还恭请娘娘大驾回宫,老夫自会给娘娘一个交代。” “交代?”玉可卿问,“什么交代?” 萧太师答:“娘娘满意的交代。” “满意?”玉可卿冷笑,“太师认为,本宫怎样才会满意?” 萧太师没回答,玉可卿也不想他太难看,走上前去,到小厮跟前,啪的一下一个大耳刮子。 清脆的响声,堂上每个人都听得见。她下手不轻,小厮的半边脸立马红肿了起来。 玉可卿道:“这一次,本宫满意了,但管好你家的人,若有下一次,本宫就把他当狗处理,太师就莫怪本宫无情。” 她已经自我解决的这些事情,今天来太师府找茬的目的也达到了,正准备离开时贺离棠才到。 对他的出现,玉可卿还是有一点吃惊,站在这说:“竟然还有人及时来为太师撑腰,太师真是好福气。” 贺离棠正走进来,听到了她说的这句话,无奈一笑,转头道:“太师。” “老夫,恭迎圣驾。” 萧太师立即下跪行礼,贺离棠道:“免礼,朕听闻德妃在你府上,特意过来瞧瞧,德妃。” 玉可卿以为他是来责难她的,对他没什么好脸色,道:“嗯,在。” “该回宫了。”贺离棠道。 “哦。” 玉可卿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经过贺离棠身边,意味深长的和他对视了一眼。 贺离棠眼中含笑,又是把她看得一惊。 怎么?难道他不是来给萧太师出头的? 心中饶有疑惑,却是没机会看热闹了,说出口的话不能收回,她只能离开太师府。 贺离棠问:“德妃今日找太师何事?” 萧太师拱手答:“无事,德妃娘娘途径府门前,便来找老夫闲聊一二。” “太师和德妃关系如此好了?” “德妃娘娘大驾,老夫不敢怠慢。” 贺离棠笑出了声,说:“德妃痛失二子,心中难免痛楚,太师不要见怪,莫往心里去便是,而今就她一人在京城,便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太师海量。” 他做起了和事佬,萧太师只好再次拱手,答道:“是,臣遵旨。”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遭受毒害 玉可卿没有想到,贺离棠去了太师府却没有责骂她,回到宫里竟然也当什么事也没有,没有任何动静。 宫中的宫人对她的态度大幅改变,以前那些巴结着萧珪茹的宫女太监今个见到她都恭敬礼貌了许多,再也不觉得她是被贬入冷宫失势的德妃了。 玉可卿自己也很好奇,问小荷:“今天他们怎么回事,就因为贺离棠没有骂我?” 小荷乐得合不拢嘴,说:“小姐,能去萧太师那里教训一遭,宫里现在人人都夸你呢!” “夸我?”玉可卿好奇,忙问,“夸我什么?” “夸小姐你不能惹了!” 小荷说完哈哈大笑,玉可卿倒是没笑,只道:“莫非以前就能惹?” 小荷笑了一会儿问:“小姐今天到底是为什么去太师府上呀,都不和我说一声,要是萧太师给您难堪了怎么办?总得带些人吧?” 小荷似乎有些埋怨她冲动了些,玉可卿笑着摇头,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要是带着人,萧太师就没那么客气了。” “咦?不是人多才好吗?有个词不是也叫,人多,势众?” 小荷这样说道,玉可卿一直轻轻摇头:“又不是打群架,要什么人多势众?要是我带了很多人,萧太师就有底气对我做什么了。” “那他要对小姐你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至少,会像以前一样,在朝中当中文武百官的面向贺离棠参我一本吧!”玉可卿道。 玉可卿闹了太师府,这件事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萧珪茹这也没少听闻。 “娘娘,太师给您的回信。”绿湾道。 “快拿来!”萧珪茹忙拆开,字字仔细读览萧太师的话,却是令她失望。 也可以说是愤恨。 “父亲怎么能这样?”她很不满的把信扔到地上,“竟然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她玉可卿瞧不起我萧家人,就这样放过她?” “娘娘。” “那个恶妇竟然离宫一趟变得更加不得了了,陛下竟然还去给她当说客,这大贺干脆亡了算了!” 萧珪茹的言语把绿湾吓了一跳,忙道:“娘娘,这话不能乱说呀!” 她左看右看,没发现有其他人在,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在萧珪茹面前跪下说:“娘娘,这话可万万说不得,要是让陛下知道娘娘这样说,我,我们都是要被杀头的!” 萧珪茹这话是十足的大不敬了,而她和秦述再打算做什么,绿湾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她才更怕萧珪茹说这样的话。 她只是宫婢,对主子要做什么事只能言听计从,可是,这不代表她不怕死。 “怕什么?”萧珪茹倒是不怕,傲气的哼一声,“以后整个大贺都会是本宫的,还是你现在想背叛本宫?” “娘娘不敢!” 绿湾吓得连忙磕头求饶:“绿湾不敢背叛娘娘,娘娘英明!” “哼,算你识相,“萧珪茹道,”古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等本宫接管了这天下,定不会亏待你。” “谢娘娘,谢谢娘娘!”绿湾连忙道。 萧珪茹沉重的叹气:“可玉可卿那,太不让人省心了,竟然敢去和父亲叫板。” 她琢磨着,绿湾邀功的上前,说:“前几日奴婢出宫,见到有奇人在街头卖艺,可以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变走,就向他们要了一些药粉。” 萧珪茹听后眼前一亮,看着绿湾。绿湾有些得意,从腰间拿出一包药粉。 “这种药一定能让德妃娘娘吃到苦头!” 萧珪茹怀疑:“不会就是普通的蒙汗药吧?” “不会!”绿湾说,“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去见阎王!” 玉可卿万万没想到会在德胜宫里和萧珪茹见面。她带着人,在德胜宫门口款款走来。 门外,小荷很不高兴地拦着路。玉可卿担心她因为婢女的身份在萧珪茹面前吃硬亏,赶紧跑出来,见到萧珪茹正要和小荷说话,忙道:“如妃到这里做什么?” 萧珪茹刚张开嘴,正要说话,此时紧紧闭上,转过身,忽然笑了一下。 “你到太师府上走过一遭,大名鼎鼎,可不得让妹妹我来拜见?” 萧珪茹笑着,微微侧身朝她行了一礼。她笑得这样端庄,却反而更像是笑里藏刀。尤其是那一声“姐姐”,说的玉可卿心里发毛。 “你想干什么?”玉可卿警惕的问。 萧珪茹笑得更加欢快了,说道:“只准姐姐去太师府,不让我来见姐姐吗?怎么说萧太师都是我的父亲,姐姐在太师府里的威名当下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呢!” 玉可卿更是皱眉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萧珪茹吃惊的说,“姐姐以为妹妹要干什么?姐姐现在颇得圣宠,妹妹自然要来拜见了。” 玉可卿不悦道:“拜见就不用了,请回吧!” “诶?姐姐可是心虚了?啊,也是,毕竟找父亲麻烦的人,可是姐姐呢!” 玉可卿再是没有好脾气,直言道:“萧珪茹,你还要不要点脸?” 萧珪茹故作惊讶:“啊?难道妹妹说错了?姐姐当天的行为可是全京城老百姓都看到了呢!” “你!萧珪茹,你而今恶不恶心?”玉可卿是当真对她无语,“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找贺离棠去,我要是得圣宠,你得抓紧夺走才行,快走吧,时间紧迫。” “喂!”玉可卿一再赶人,萧珪茹也是虚伪不起来了,直接说,“本宫好心来求和和你低头,你还这个态度,真要在宫里闹一辈子?” 玉可卿刚转过去的身子立马停住了。 她惊讶,诧异,这像是萧珪茹能说出来的话? 她转过身,萧珪茹身边的绿湾已经捧着一个盒子过来,萧珪茹说:“姐姐从宫外回来,这件事妹妹早就知道,但没想到姐姐出宫三年竟然又抓住了陛下的心思,姐姐去太师府找父亲,陛下也没有说姐姐一句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妹妹我也进宫这么多年了,这个到底也懂。” 萧珪茹继续说:“姐姐现在得势,妹妹日夜在宫里却还比不过姐姐在宫外,呵呵,虽然不甘心,可是,胜者为王,一点心意希望姐姐收纳。” 玉可卿好奇的看着她,萧珪茹示意绿湾把盒子打开。 绿湾照做,里面竟然是一瓶酒和一碟点心。 萧珪茹说:“这是萧家祖传的桂花酿制法酿出来的,送给姐姐,还有这点心,是妹妹问了御膳房姐姐的喜好做的,姐姐尝尝还合不合口味。” 玉可卿看着她不语,这萧珪茹送来的食物,那能吃吗? 玉可卿决不相信萧珪茹是什么“投诚”的人,她怕是想拿这一壶酒和一叠点心毒死自己! 她现在在京城毫无声势,玉家也是支离破碎,就算她死了,以萧太师的本事也能将这件事化作很小,根本不会落到萧珪茹的头上。 这么一来,问题就来了。 这明显的黄鼠狼给鸡送东西,她收不收? 不收,怕是萧珪茹又会在外面散布谣言,毁她声誉;收了,怕是要人命! 玉可卿道:“小荷,收下。” “小姐!” 这么浅显的道理小荷也懂,非常诧异玉可卿的决定。 “收礼,”玉可卿道,“既然是如妃娘娘苦心积虑送来的,不收下太对不住情谊了。” 她冷冷的说着情谊,她和萧珪茹之间只有相害性命的情谊! 小荷怏怏的收下,很不高兴,没有给绿湾好脸色。 “呐,小姐,收好了!” 玉可卿问:“这下你满意了吧,还不快走?” 暗地里,绿湾给萧珪茹使了个颜色,萧珪茹笑了笑,道:“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妹妹告辞。” 萧珪茹带着人离开,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找任何不愉快,好像真的是来送礼巴结她的。 玉可卿却是心里堵得慌,萧珪茹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堵得慌,简直就是敌暗我明,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耍什么花招。 玉可卿道:“小荷,把东西扔出去!” 小荷高兴极了,就等着她这句话,立马道:“是,小姐!” “等等!” 玉可卿又叫住她:“处理好再扔,不要让宫人说我们不是,给萧珪茹作微词的把柄。” 玉可卿不会吃那些东西,萧珪茹自然是知道了。 不仅是她,连绿湾都知道,对萧珪茹说:“娘娘,德妃绝对想不到那包药粉下在了哪里,娘娘尽管放心。” 萧珪茹暗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股聪明劲,把药粉弄在她那个婢女的手上,那婢女给只要端一杯茶,虽然药量不大,但也足够她出丑了!” 绿湾非常开心得到了萧珪茹的夸赞,说:“娘娘过奖。” 萧珪茹一声冷笑:“玉可卿,本宫就看你怎么过今晚!” 夜幕逐渐降临,德胜宫里,玉可卿躺在床上陷入梦魇。 屋内的桌上,熏香还没有燃尽,一壶茶水放在中央,玉可卿赫然坐起身,竟对着空空如也的床边大叫:“别过来,萧珪茹,我杀了你!” 听闻她这般喊叫的宫人都进来了,小荷也是,推开他们,看到玉可卿像着魔了的样子,惊恐的大叫:“小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失态 玉可卿就像发疯了一样,谁都不认识,两只眼睛惊恐的瞪,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那股眼神就像野兽一样,让所有宫人看了都害怕! 小荷跑过去,叫着她:“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玉可卿见到她来,愤恨的眼神,像是看到血海深仇的仇人般,一下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卡Kа酷Ku尐裞網 “小……姐……” 小荷被掐的喘不过气,玉可卿发狂似的,似乎是想要至她于死地,终于让这些围观的宫人们反应过来。 “德妃娘娘疯啦!” 宫人们散作一团。 “快,快去禀告陛下!” “我去找太医!” 德胜宫里一时慌作一团。 昭阳宫中,一个小宫女上前来向绿湾窃窃私语。绿湾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向萧珪茹道:“禀娘娘,奏效了。” 萧珪茹一直假寐的着的眼睛蓦然睁开:“哦?是吗?” 她起身,绿湾给她披上外氅。 萧珪茹说:“既然奏效了,那还不得去看看德妃娘娘?” 昭阳宫里响起了她的笑声,得意洋洋,刺耳至极。 玉可卿这边,她咬着小荷的耳朵不放,小荷疼的哇哇叫。 莫道津闻讯及时赶来,看到这一幕,立即下令:“清扫一切人等,不得让任何人进入!” “是!” 宫人们都不敢围观,莫道津走过去,一把拉住玉可卿的肩膀。 玉可卿的眼神忽然看向他,这一下饶是莫道津也被吓到了,情急之下赶紧封住了她身体上的几个穴位,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撑,玉可卿渐渐松了口,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垂下头。卡Kа酷Ku尐裞網 小荷哭着退后,对莫道津道:“莫统领,小姐她中邪了,呜呜呜,中邪了,都不认识我了。” 小荷哭的伤心,莫道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问:“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小荷心里早就有想法了,和莫道津忙说:“今天如妃娘娘来送过东西,之后小姐就出事了。” “如妃?”莫道津吓了一跳,“她来送什么东西?” 小荷哭着说:“送吃的,小姐收下了,但没有吃,可一定就是她们搞的鬼,一定是的!” 小荷哭的伤心,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玉可卿咬疼的,还是为玉可卿心疼的。听完她的话,莫道津倒是摸不着头脑,在这里一时发楞。 “既然没有吃,怎么会这样?” “呜呜呜,谁知道她们?”小荷哭着说,“小姐平时都好好的,今天就她们来过后小姐就这样了,不是她们是谁?一定就是她们!” “你……”莫道津本想说没有确凿把握不能随意指认宫妃,但看她哭的这样伤心,莫道津硬是把这些理智的话吞了回去。 太医很快来了,玉可卿有莫道津压制,乖乖的不能动弹。 太医检查一遍,竟然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莫道津问。 “唉。”太医一声叹气,竟然向莫道津拱手。 忽然。 “这是什么意思?朕留你们在太医院何用?” 贺离棠的声音,所有人纷纷下跪,恭迎圣驾。 他脚步匆匆,快步走进来,到玉可卿跟前查看情况。 转身。 “你叹气是何意?” 太医瞬间跪倒在地,求饶道:“陛下,德妃娘娘她,不知。卡Kа酷Ku尐裞網” “不知?”这一刻,贺离棠无比想念白草堂,心头烦闷,随意的摆摆手道,“带他下去,让他告老还乡。“ 太医惊恐:“陛下,陛下!” 贺离棠挥手,莫道津立即命人将他拖了下去。 为了防止玉可卿伤人,莫道津已经用麻绳将她捆了起来,贺离棠也没说什么,问:“为何如此?” 小荷向来不怕他,听他问起忙说:“都是如妃搞的鬼!” “如妃?”贺离棠疑问一声,莫道津赶紧拉过他,将自己已经提前知道的前因后果向他复述一遍。 贺离棠一言不发,走回床边,看着玉可卿,在她身周打量一圈。 “今天她吃了什么?”贺离棠问。 小荷说:“还什么都没吃。” 贺离棠扫视整间屋子,目光最后落在桌面上那盘香和茶杯上。 他起身过去,对这两样东西看了又看。 “什么香?” 小荷回答:“是一直在用的沉香。” 贺离棠一听这想的名字,下意识道:“她的喜好还是这样独特。” 他没多纠缠这个事情,端起茶杯,仔细沉思。 小荷说:“这是我端给小姐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你?”小荷这话引起了贺离棠的怀疑,同她说,“你可知许多事情都发生于意外,你端来的茶最不会引起她的防备,也就最好下毒。” 小荷惊讶的呆在原地,眼泪又唰唰的落下来。 “都,怪我?”她懊悔,“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从来没想过害小姐!” “不怪你,朕只是随意说说,莫放在心上,”贺离棠起身,拿着杯子,问莫道津,“白草堂什么时候回来?” “这,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信了,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卡Kа酷Ku尐裞網”莫道津说。 “该死,没了他竟就不能办事了!” 贺离棠转身,对他们说:“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小姐……” “下去。” 小荷和莫道津这才下去,临走前还不忘特意来看玉可卿一眼。等他们彻底离开后,贺离棠伸手蒙住她的眼睛,问:“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你这样害怕?” 四个时辰过去,玉可卿微微睁眼。 好累! 她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转头看,窗外星色微淡,竟已到深夜。 她的头有点疼,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看到了太多糟心的事情,甚至自己还一度想将那些恶人碎尸万断! “嗯。”叹一口气,不小心摸到身旁有一只手,玉可卿赫然一惊,想逃开,身体却动弹不得,更是让她惊讶。 “麻绳?”她疑惑,看着自己被牢牢绑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贺离棠被她吵醒,此时也睁开眼,看到她一脸的惊讶,这才放心了下来。 微微一笑。 “看来已经没事了。” “没事?”玉可卿恍然大悟,“我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 玉可卿茫然的摇头。 贺离棠道:“和疯子一样,四处咬人,还咬伤了小荷的耳朵。” “我咬伤了小荷?这不可能!” 玉可卿不能相信,挣扎的动了动说:“你先放开我。” 贺离棠打了个哈欠,起身给她松绑,玉可卿这才觉得好受了点,问:“贺离棠,我有伤你吗?” “朕?” 贺离棠有一些沉思,摇头说:“没有。” “哦,那就好。” “怎么,你是想伤朕的?” 玉可卿侧过身,停顿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才道:“没有。” 的确是没有,玉可卿想起在那个梦里她看到了萧珪茹,看到了萧太师,甚至还看到了小时候那些想欺负她的坏小孩,一个一个都是她曾经怨恨过的模样,但就是没有贺离棠。 就是没有贺离棠! 从刚才贺离棠的话里面玉可卿隐约知晓,她恐怕是将小荷当作是那些人中的一个给误伤了,可是,在这些所有她憎恨的人当中,却是一点也没有贺离棠的影子。 这一点,令她有点在意,并且,在现实中,她伤了小荷也没伤到贺离棠,这也让她有些在意。 “怎么了?”贺离棠问。 玉可卿酸酸的说:“没什么。” 一阵沉默。 “竟然快要上朝了。”贺离棠道。 “嗯?”玉可卿也没有再睡着,看看窗外,“已经到这个时辰了?” 她刚休息了一会儿,身体已经不像初醒来时那样无力,此时翻身下床,点灯,这才发现贺离棠是和衣而睡。 贺离棠此时也起身,阻止她道:“朝服在张公公那,你不用忙活了。” 被说中了打算,玉可卿有些局促,忙掩饰说:“谁要给你更衣了,自作多情!” 她的话令贺离棠一笑道:“究竟是朕自作多情,还是你口是心非,欲盖弥彰?” “你……还是好好上你的朝去吧!”玉可卿轻声的哼了一声,“我去叫张公公。” “算了吧,回来,”贺离棠好言好语,“你昨日发疯,怕是会吓到他们。” “啊?” “朕说的是事实。”贺离棠道,翻身下床。 玉可卿问:“昨日,我为什么会发狂?我……” “你问朕?” 玉可卿不说话了,摇头。 贺离棠道:“你好好想想,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我……”玉可卿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就是好好的,忽然我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人。” “不好的人?” “非要我明说吗?你知道我的事情,家仇国恨什么的,讲明白了,谁都难堪。” 贺离棠沉下一声,很明白的不和她谈这个话题,问:“昨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可有异常?你那样,总有缘由。” “缘由么……”玉可卿一阵沉思,说,“我记得,那时候我准备睡一下,睡着睡着就……啊,要说喝了什么,睡之前喝了茶水,可那是小荷端来的。” “为何没想过有人给小荷下了毒?” “啊?” 贺离棠说:“如果你真是因为被下药,那也就只能是那壶茶了。” “对小荷下手?谁会去毒害小荷?”玉可卿惊讶。 “那你如何解释你昨日那样失态?” 失态,说的是事实。 玉可卿自觉惭愧:“一定是萧珪茹,昨天只有她来过,唉,可惜白草堂在西隶,不然就一定能抓她个正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谣言四起 贺离棠道:“白草堂是好用。” 玉可卿叹一口气,也是不愿意再想这些了,道:“我去找张公公。”a 玉可卿离开,折过身先到小荷的屋。听说她咬伤了小荷,心里挺过意不去。 这么早,小荷还在睡觉,玉可卿走过去,悄悄查看了下她的伤势。她的耳朵已经让太医处理过了,不是很严重,玉可卿也稍稍放下了心。 “幸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对不起。” 玉可卿确认没小荷的伤没事后,便离开了德胜宫。 这件事传的飞快,早朝前,洛祠旋惶恐不安,一早上醒来,朝臣们竟然讨论的都是玉可卿昨日发狂的事情,而且说的神乎其神。 “德妃被妖物缠身,听说是不详之人啊!” “非也,是不祥之兆!” 洛祠旋深感不安,也更是担心,不知道宫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下好了,看到大贺真的要完了。” “哎,大人可不能这样说啊!” “妖物入宫,这是灭国之兆!” …… “上朝——!” 整个早朝,洛祠旋都没听这些人在说什么。 玉可卿是祸国的妖物?这怎么经过了一个晚上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等到退朝,洛祠旋心急火燎的来到宫里。这个时辰最容易和萧太师碰见,所以洛祠旋选了一条小径,一般都是宫女太监出入的小门,有莫道津给的禁军令牌进了去。 德胜宫外围今日是一个宫人也没有了,都不敢过去。洛祠旋一路走来,路边听那些宫女太监都在说着玉可卿是妖魔的传闻,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离奇,听的洛祠旋原本愤怒的想要去和他们辩一辩都转变成了一笑了之。 “谣言传到深处就变成笑话了。”洛祠旋叹气,继续走去。 德胜宫里,玉可卿坐在院子中,比他想象的还要自在。 “你也是听多了外边的这些话所以一点都不在意了?” 听见洛祠旋到,玉可卿惊道:“你怎么来了?” 小荷跟在他身后过来,谴责他说:“洛大人,要是陛下知道你私下里来见小姐,你这顶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洛祠旋慌道:“我,我还不是担心她吗?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今早上朝堂里,还有宫里全都说你是祸国的妖精了?” 玉可卿觉得好笑:“哦?他们是这样说我的?” 洛祠旋有些尴尬,犹豫的点点头,告诉她道:“还说你是亡国的征兆,这……” “这怕是萧珪茹那家伙说出去的!亡国?哼哼,西隶马上就要打进来的,有她做内应,可不就是亡国么?” 玉可卿无比的鄙夷,说起萧珪茹来就没有好脾气:“自己做的龌龊的事情,临了结果就要全推到我身上,等到真的有那一天,全天下的人都会说我玉可卿是亡国的征兆,在后世中,我就真真正正成了亡国的女人了,真是恶毒之极!” 玉可卿又道:“也是可笑之极!” “所以,是如妃娘娘……” “当然是她!拿我做替死鬼,她可不是头一次了!” “那上一次?”洛祠旋好奇地问。 玉可卿道:“不提也罢!” 她看了看小荷,指着她说:“呐,昨天被萧珪茹暗算,把小荷看成了她,咬伤了耳朵。卡Kа酷Ku尐裞網” “啊?” 洛祠旋连忙转头,小荷把头低下来,这才发现小荷耳朵上的伤口。 “你咬人?” 玉可卿不服的道:“我还看到萧珪茹要杀我呢!如果不是这样我,我怎么可能咬她?” “天哪,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是幻觉?” 玉可卿点头:“应是。” “那你现在好了吗?” “好了。” “那就奇怪了!”洛祠旋道,“为什么只让你看到幻觉却不想要你性命,如果真是为了谋反造势,那就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啊,”玉可卿认真的问,“白草堂什么时候回来?” 话说到这里,忽然。 “娘娘,如妃娘娘来了。”宫女禀报。 玉可卿和洛祠旋皆是一惊,玉可卿说:“带她去厅堂,本宫随后便到。” “你要去见她?”洛祠旋问。 “当然,”玉可卿说,“送上门来,总得看看来意。” 萧珪茹坐在厅堂里喝茶,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看到玉可卿走进来,忙起身先责备了她一通说:“姐姐真是,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妹妹想来探望,却被你宫里的人拦在了外面,可是好狠的心!” 玉可卿心头一声冷笑。卡Kа酷Ku尐裞網探望?怕是来看笑话的吧! 她说:“不是我宫里的人,是陛下的人,陛下不想让你看,我有什么办法?” 萧珪茹一直在笑着,道:“今日见到姐姐一切安好,妹妹心里也放心了,诶?你身边的婢女怎么,耳朵伤到了?” 她故意这样说,玉可卿知道,萧珪茹果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果断点头,承认说:“是啊,怎么了?” 萧珪茹惊讶状:“哎呀,是被那只犬咬了?严不严重?姐姐你也真是的,她都跟了你多少年,也不知注意些。” 萧珪茹这番神情,得意表露无疑。 她刚才这话不就是说玉可卿是狗吗? “呵!” 玉可卿摇着头:“萧珪茹,你可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德妃娘娘。”绿湾挺身出来为萧珪茹说话,却被萧珪茹拦住。 “姐姐说本宫恶心?这就伤情谊了。对了,那天送姐姐的东西,姐姐觉得怎么样?虽然姐姐你讨厌本宫,但是,本宫还是可以多送些来给姐姐的。” 玉可卿没有说话,正面对着萧珪茹,承受着这些话。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 萧珪茹问:“姐姐这是怎么了?可要请太医?” 玉可卿说:“做人口是心非,人心两面到这个地步,你累不累?”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 “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玉可卿摇头道,“走吧,也看够了吧,留在德胜宫里倒是讨厌了。” “姐姐讨厌本宫?” “何止是讨厌,简直是厌恶,好了好了,小荷,送客!” 玉可卿才没有心思和她虚与委蛇,已经很不耐烦。 小荷已经走到门口,对她说:“如妃娘娘,请吧!” 萧珪茹还想再得意一会儿,但玉可卿已经回屋去了。这边贺离棠留下来的几个侍卫也已经进来了,眼看就要闹僵。 “那,妹妹告退了,”萧珪茹道,“绿湾。” “娘娘请。” 萧珪茹带着人离开,玉可卿背向着大门,面容阴沉的像要杀人。 洛祠旋有些担心:“可卿?” “没事。”玉可卿冰冷的道。 洛祠旋刚一直在后边偷听,对传说中宫廷的情形十分惊讶。 “真不敢相信刚才那人竟然是如妃娘娘,”洛祠旋说,“比听你说的还要厉害!” “厉害是吗?是虚伪的很厉害啊,明明想要你死,却偏要一副最关心你的笑脸;明明是来看戏,却要表现出一副担忧和安慰的姿态,哼哼。” 突然嘲笑:“你说她这都跟谁学的?像每天带着人皮面具,她自己觉得活在所有人之上,可不知道真了解她本来面目的人都是瞧不起她。” 洛祠旋顺口问:“除了娘娘你,还有谁?” “白草堂啊!”玉可卿不假思索,“嗯,现在贺离棠应该也瞧不起她了,不过也是,她那副虚伪的面孔装的极真,我要是贺离棠,以前也会被她迷惑,真是可悲啊!” 德胜宫外。 绿湾:“娘娘,那恶妇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不,她在意,她在意死了才会让本宫赶紧走,”萧珪茹得意的说,“玉可卿发狂,这个传言要越大越好,危害社稷的妖物附身在了德妃娘娘的身上,她玉可卿的身上从来没干净过,就不怕再多一盆脏水了,等秦述破了宫城,将大贺的玉玺交到本宫手里的时候,就让她去担了这亡国的罪吧!” 迈着悠悠的步子,萧珪茹仿佛觉得整个天下都在她的脚下,一切都在掌握。 “日后,本宫就是这大贺的圣主,会咬人的狗,还是早点消失得好,哈哈哈哈——” 悠长的笑声。 御书房内。 “陛下,”莫道津进来,手里拿了样东西,“嘉塘关内的细作余孽已经清干净了。” “好。” “陛下好像不高兴?”莫道津疑惑问,“难道,是因为,德妃娘娘?” 贺离棠眉头紧锁,微微摇头:“是,也不是,此事蹊跷,却又苦于没有证据,就算是如妃,但是也不能凭着她一己之言就定了如妃的罪,但谣言四起,一夜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谁传遍了整个朝堂。” “朝堂可不是什么人的话都能传进来的,的确是让人担忧啊!”莫道津叹气,“而且能影响到整个朝堂里的大臣,这样的人也不多。” 莫道津说不多,其实指向已经很明显了。 贺离棠问:“你也认为是太师?” “不敢,只是……” “朕也觉得是太师,”贺离棠叹气道,“只是,没有证据,萧太师的羽翼早已经超乎朕的想象。” “那陛下的意思?” “摆驾太师府。”贺离棠道,眼神忽然间的锐利。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贬萧家 陛下出行,极为罕见。萧太师在门口迎候,下跪行礼道:“臣,恭迎圣驾。” 萧太师鬓角微白,贺离棠看了更是糟心。已经是老臣了,却是辜负了他长久的信任。 遥想当年,要是他没有与玉家一时赌气把国之大权都交到萧太师的手里,此时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麻烦了。 那萧太师而今,又会是什么样呢? “太师近日都忙些什么?” 萧太师拱手回答:“禀陛下,臣一直忙于政事,郊北的水患已经解除,百姓都得到了安置。” “哦?”贺离棠疑问一声,“是和西隶共建的水利工程?” “正是。” 贺离棠问:“萧太师对西隶怎么看?” “臣,不解。” “太师既然主管此事,西隶主动求和与大贺共建民生工程,他们如何做的,派了多少人,现在人都在哪里,户部拨付多少,这些,太师心里都没有数?” 太师回答:“西隶亦派监工前往,一切按照耶律大人同陛下约谈好的条件进行,没有差错。” “哦?没发现西隶有什么异常之举?” 萧太师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拱手称:“未尝。” 贺离棠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嗯。” 大步跨进厅堂。 萧太师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贺离棠坐下后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他不开口,这里也就没人敢开口,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颇有些诡异。 “莫道津。”贺离棠突然一声。 “在!” 莫道津立即站出来,贺离棠道:“朝堂上各部官吏散布谣言,理当何罪?” 莫道津立即从怀中拿出律例的一卷,麻利的翻开到一页,念出来说:“谣言蛊惑民心,罪可株三族。” 贺离棠说:“早朝之上,群臣皆传有妖物,究竟是什么风能在一夜之间将朕的大臣们全都蛊惑成了粗鄙愚昧之徒?” 他看向萧太师,俨然是说这风就是他吹的。但贺离棠不明说,反问:“昨日德妃遭受毒手,今日就满朝传言她是妖物,这必定是朝中颇有威望能影响所有朝臣的人传的歪风,太师说是不是?” 萧太师眼神游扫了一圈,在这里的家丁下人们全都退了下去。贺离棠也不管,就这样坐着,等到下人们都退完了,才轻微发出了一声笑声。 “屏退众人,萧太师要掩藏什么?” 萧太师严肃的说:“与君大事,岂能与他人说?” “那萧太师想和朕说什么?” 萧太师语出惊人,说:“臣知晓陛下认为德妃娘娘的传言是臣所为,但臣并未做此事。 贺离棠和莫道津都没有想到萧太师会这样说,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直白的说破贺离棠留下为他留下的一点面子。 他的确认为这件事是萧太师做的,但没想这么快和萧太师撕破脸。 但既然他说破了,贺离棠也就不再掩饰了,直接道:“难道不是萧太师?” “不是。”萧太师肯定的答道。 “那就奇了,朝中还有人能左右朝臣?”贺离棠笑问,“太师不言,那些家伙岂敢在朕的朝堂之上胡言乱语?” 话音落地,萧太师立即跪倒在地,认错到:“臣,知错!” “太师何错之有?” “臣身为太师,百官之首,未能理好朝纲,纵使百官失言,是臣之错,请,请陛下责罚。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纾缓一口气,声音也柔和了下来,问:“太师想要朕如何罚?” “但凭陛下做主。” “那就罚太师停发俸禄半年,另削如妃封号,改立贵人。” “这,臣之过与如妃娘娘何干?” “呵呵,宫中如果无人传话,这宫里的消息如何传到朕的大臣的耳朵里?” “陛下是怀疑小女?” “嗯?” “是,是如妃娘娘?” “此事朕自有缘由,太师无需置喙。” “这……” “太师想为如妃鸣不平?” “如妃娘娘遵守宫规,遵导礼义,是天下妇人之典范,陛下此般做,未免……” “妇人典范?”贺离棠笑了一下,起身,“太师还是管好自家事再与朕谈天下吧!” 达到了此行的目的,贺离棠带着人离开。 萧太师站在原处,似在发愣,也似在谋算,总之,在贺离棠最后将离开厅堂时,萧太师躬身答道:“臣,恭送陛下。卡Kа酷Ku尐裞網” 出了太师府,莫道津憋了一肚子火。 “你说这萧太师也是呵,竟然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而且一点表情也没有,根本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萧太师从他们开始进门到离开一直都是那一副表情,在贺离棠说要罚他俸禄并贬去萧珪茹妃位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莫道津戏谑:“他还真是荣辱不惊啊!” 贺离棠道:“否则朕当年怎么会选他替代玉子通?” 他再一次叹气,至今仍然觉得萧太师是难得的治国之才,可惜,缺少了一分忠君之志。 贺离棠想着心烦,道:“罢了罢了,这件事就这样过了吧,把朕早上拟好的公文给洛祠旋,让他在刑部发出去,今后但凡朝官有妄议者,不论官职如何,全部削官,让他们告老还乡!” 莫道津对这样的做法感到开心,忙说:“遵旨!” 大贺的朝堂里再一次的轰动。前些天议论的沸沸扬扬的德妃入妖魔的事情被强行压了下来,大家都认为最有可能当皇后的如妃娘娘却被降成了贵人。 并且,当朝权臣萧太师还被停了俸禄,这其中的意味,让人看不明啊! “这玉将军是不是以后要回京城里来了?”有人猜测道。 “玉家看来要翻身啊!” “这难说,难说啊——!” 种种议论又起来,这些朝堂里的墙头草又开始盘算起要不要提前巴结巴结玉可卿了。 小荷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回德胜宫里告诉玉可卿,激动的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般。 “小姐小姐,陛下这回可一点也没帮着如妃,哦不,现在是如贵人了,看来陛下还是有良心的!” 玉可卿端着一本律例看,听闻这个消息,却一点也没表现出喜悦的神情,只说:“不是有良心,而是萧家现在正触及了他的要害,说到底也是为了他自己。” “但小姐这下在宫里就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玉可卿听了她这话才稍稍有了些反应。 放下律例。 “难道我以前就能受欺负?” 小荷识相的住嘴,虽然不明说,但眼神已经出卖了她,虽然玉可卿是不承认受欺负,可是事实上在旁人看来,可不是被萧珪茹一直欺负着么? 平息下这件事后,贺离棠第一时间就想来她这里,甚至是放下奏折,就想来看看她的反应。 说不出来的奇怪,贺离棠大步流星,满怀期待的走进德胜宫,甚至都没让人提前通报一声。 “陛下。” “陛下。” 听到外边的宫女行礼的声音,小荷惊讶,忙说:“小姐,我去看看!” 她还没走到门外,贺离棠就已经出现在门边笑着说:“朕就知道你在这。” 玉可卿朝小荷看了一眼,小荷意会的出门,给他们两个把门关上。 玉可卿问:“你什么事?” 贺离棠笑问:“朕需要有事才来吗?” 他笑得欢畅,这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要是放在以前,玉可卿会真心的喜欢,但现在,只觉得惊悚。 她忙起身:“陛下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陛下这么高兴,是为父亲平反了,还是将漓儿从她身边拿过来还给我了?” 她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贺离棠的头上,贺离棠道:“就,不能有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玉可卿狐疑的挑了挑眉,忽然又是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那就是白草堂回来了,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别,别笑成这样,你是皇上,笑成这样会让人说有失体统。” “朕是皇上,但也是人,如果笑也不能笑,岂不是有违人纲?”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贺离棠问:“你,就没别的话要和朕说?” “呵,是你来找我,我能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那个,圣旨……” 玉可卿何尝不明白贺离棠此番前来是来说替她解围破除谣言的事情的?只是她不希望这件事情变成贺离棠对她有恩的这么一个情况,更不想变成是他帮了她。 即便是天下人因为这个谣言指责她又怎么了?她玉可卿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根本不需要他这样做。 玉可卿道:“圣旨?陛下可是没有圣旨落在我这,哦,你要说是现在朝廷里人人都知道的那一道圣旨,陛下想打击人还不忘借我的势头,也真是高明!” 他早就想对萧家做点什么了,这下不就是利用她这件事顺水推舟的就罚了萧太师半年的俸禄?还削弱了萧珪茹在宫里的地位,让所有人表面上都认为是她沾了光,但实际上却是被贺离棠推到风口浪尖,掩盖了他那早就有了的歪歪心思。 所以玉可卿要感谢吗?如果单纯从世道伦理来上来是应该感谢的。可是,如果你了解贺离棠,了解他的深层意思,就一点也感谢不起来了。 “把我推到前面挡视线,承受这些风言风语有意思?”玉可卿不屑的问,“拿我来转移视线,你做了多少回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中反击 贺离棠一时惊楞:“朕来此处不是听你骂朕的。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挑眉:“那你要听什么?想听我赞美你么?” 不知道是什么鬼使神差,贺离棠竟然点了点头。 “哈哈哈——” 玉可卿顿时大笑起来,贺离棠愣着她,这幅神情竟然一时间有些可爱。 “别想。” 玉可卿转过身,偷偷掩盖笑意,背着他一个人偷笑。 贺离棠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来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萧珪茹欺负她他为她出了头,难道就得不到一点反应? 贺离棠遗憾道:“早知如此,朕就不下旨了。” “啊?”玉可卿不相信的一声,“我的陛下,你骗骗别人可以,可别骗你自己啊!” 她停了一会儿,又说:“白草堂也知道你迟早要动萧家的。” 贺离棠站在这里,让她说的没话说。 一声叹气。 “卿儿,给朕留些面子不好么?” 他走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太了解朕,也是罪过。” 说罢,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口喝下。 玉可卿忙叫道:“小心!这可是小荷拿过来的那壶,让萧珪茹下过毒的,哎呀,你完了!” “内务府每日更换一次茶水,这都多少天过去了,还能是那壶?”贺离棠一点不给面子的拆穿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再说朕的仇人都死了,要真看到幻象也只会觉得在做梦,断不会伤人。卡Kа酷Ku尐裞網” 他这一句话说的玉可卿失落的心情渐渐涌上。 是了,她的仇人可是一个个鲜明的活着,所以她把小荷误看成了萧珪茹,才会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 但她的这些仇人到底是谁弄来的? 还不就是他? …… 一阵别扭过后,玉可卿针对了他一会儿,心里也畅快了,终于和他说起了他今日过来的正事。”你把萧珪茹贬成贵人,她现在怎么样?可有骂我?” “朕没去看她。”贺离棠说。 玉可卿这就有了点惊讶:“哎呀呀,你怎么不去看你那娇软可人讨人怜爱的如贵人?” 贺离棠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非要挑这些事么?” 萧珪茹做了什么,他们两个人谁都清楚。所以玉可卿也适时收口,给他倒茶说:“开个玩笑嘛,萧珪茹有今天也是自找的,要不是你手里没证据,现在她就该死在午门了。” 贺离棠稍有一愣:“你果然懂朕。” 玉可卿报之一笑,脱口而出:“我不懂你,天下间还有谁懂你?”话刚说出口,忽然就觉得又哪里不对劲,举茶壶的手也渐渐放了下来。 这句话,岂不是将他们两个说的好像天上地下唯一一对眷侣的感觉了?和贺离棠这么亲切的么? “对不起。”玉可卿连忙道歉,逃避似的把头别开,甚至身子也往一旁躲了躲。 贺离棠一把抓住她交织在一起不安的双手,轻笑一声,说:“到什么歉,朕觉得说的很对,但却少了一点。” “什么?”玉可卿茫然问。 贺离棠道:“朕也是天下间最懂你的人。” 看他深情脉脉讲出这些话,玉可卿的心理百味杂陈。 “贺离棠,”她突然问,“你有想过亡国吗?” 她的话令贺离棠一怔。 “朕即便亡国也与你无关。” “我不是说这个,”玉可卿忙打断他的话,“我是说,你想没想过有一天,可能大贺在你手里,就真的,亡了。” 贺离棠没有说话,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反应。 玉可卿道:“我知道了。”他不说话,已经是给了她回答。 “不要让大贺亡国,”玉可卿说,“尽快把萧家打下来,我说这话不为我自己,他们萧家人一日得势,大贺就多一日的危险,就是被你利用也没关系,要是还能让萧家和西隶里应外合,就真是不得了了。” “卿儿,你……?” “我能帮忙做什么?”玉可卿问。 顾凌郎跟在洛祠旋身后,驱赶着马车从宫门外走来。守门的侍卫见到洛祠旋,躬身行礼:“洛大人。” 洛祠旋道:“这是白神医推荐的大夫,来治德妃娘娘的病,前些天的事你们懂吧?” 侍卫立即道:“懂,洛大人请!” 这是顾凌郎第一次入宫,左顾右看,叹道:“宫中就是恢宏,太壮观了!” 洛祠旋说:“我第一次来也是你这样,后来来的多了,就不觉得什么了,顾兄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小,但白草堂叫你侄儿,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顾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是亲叔侄,家父和白神医颇有交情,白神医看得起家父,才叫我侄儿,让洛大人见笑了。” 洛祠旋摇头道:“你啊,就不要像迂腐的读书人和谁说话都这样生疏,我也是不久前才到京城做官,至少你和我之间不要这样,以前觉得这样才正常,但现在觉得,别扭。” 顾凌郎跟在他身后走了一阵:“洛大人的事,我也曾听说了不少,洛大人和白神医在宜州相识,算是故交?” 洛祠旋笑笑:“啊,算是吧,以前他就在宜州待过,那个时候还不是神医,我和他就认识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没留在京城享福,顶着神医的头衔就回来了,接触的也就多了。” “白神医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瞎说,明明是京城没有好处可以捞,白草堂那个人啊,才不是这种无私又是金钱为粪土的人,”洛祠旋说,“只是不在乎银子而已。” 他们来到宫里的一处阁楼,楼下有禁军把守。他们二人靠近,禁军自动为他们让了路,走了上去。 贺离棠在这里等着,他们二人一到,首先给贺离棠行礼。 “臣,洛祠旋,见过陛下。” “草民顾凌郎,参见陛下。” “免礼。”贺离棠说,看向顾凌郎,“朕听说过你,白草堂在信中称你的医术不比太医院的大夫差,能得到他的赏识,颇为不易。” 顾凌郎谦虚的答道:“是白神医谬赞了。” 贺离棠转头看向洛祠旋:“这是那天的茶水,放了这么些天味道是不好闻,但是仔细查应该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对了。” 他又看向顾凌郎:“听说,你对西隶的医药知识也很了解。” 顾凌郎再次躬身:“不敢当,是家父曾去西隶进过药材,留了些手稿记录,可以查阅。” “那很好。”贺离棠说。 他们把顾凌郎弄进宫,就是想查查看那天的事情,要真的是茶水有问题,贺离棠还担心玉可卿身上会不会留下什么副作用。 “如果茶没有问题也无妨,朕要真相,不用非得查出个什么,莫要有压力。”贺离棠又说。 顾凌郎弯腰仔细端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一阵,转过身,还是对贺离棠说:“陛下,草民斗胆恳请陛下,准许草民将这茶壶带出宫。” “嗯?” “草民的药行里有家父留下的器具,在家中草民能够更好的查看。” “需要多久?” “三日。” “准。” 莫道津在一旁将茶壶收好,交到顾凌郎手里。 贺离棠道:“此事不要对外宣张,若查出来和西隶有关,速报洛祠旋。” 顾凌郎答:“是,陛下。” 小小的茶壶能藏着什么秘密? 顾凌郎不知道,但是能受到陛下的重用,这是他此前一直没想到过的事。 自从那天见到白草堂,他的人生好像都不一样了。回到药材行,顾凌郎小心翼翼,忙带着东西到房间,将自己反锁在门内。 “这三天谁来找都说我不见,”顾凌郎嘱咐伙计,“就说我出门了,要几日后才回。” 这才安心下来。 玉可卿发狂这件事在朝官中渐渐消了声迹,但是京城里,仍然有人关注着此事。 比如童曼曼。 那天她发现自己的兄长在扮女人跳舞,心里那个气啊,回去把童飒安愣是打的三天没有起来床,并且一再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扮女人。 她一直在和童飒安置气着,等到听闻玉可卿道事情时,已经是这件事过去好几天后了。 这一下童曼曼又坐不住了,赶忙赶到宫里。 “我是童家大小姐,我要见德妃娘娘!” 童曼曼什么个性宫里的人会不知道吗?有童家做靠山,又有陛下的纵容,谁敢拦她?童曼曼就直冲德胜宫,到里面四处寻找。 “德妃娘娘,你在哪?” 玉可卿从后院过来:“早就听到你的声音了,想把我这德胜宫拆了?” “德妃娘娘!”童曼曼立即跑过来,对着玉可卿上看下看,反复询问,”没事了吧?哪里有问题,会不会有后遗症?” 玉可卿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忙制止她:“没事没事,你今天来我这是打算做什么?我很好,真的,我没有问题。” 童曼曼不听她说话:“可是,他们说,你被妖怪附身,疯啦!” 玉可卿噗嗤一声:“外面那些人说的鬼话你也信?” “我……”童曼曼一时无言。 玉可卿笑着道:“我就是被人暗算了,不过不碍事,这京城里总有要污蔑我的人,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的就行了。” 她拉过童曼曼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不过,谢谢你来看我,”玉可卿道,顺口问,“对了,你哥现在还好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清算旧账 一听到她提起童飒安,童曼曼就一肚子火,和玉可卿谴责起童飒安来! “德妃娘娘,你知道吗?童飒安竟然还不止一次扮成女人!你知道吗,我在他的房间里搜出了一柜子的衣服,女人的衣服!德妃娘娘,你说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啊!”童曼曼说着抱紧了双臂,一想起童飒安穿那些女人衣服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好恶心!”童曼曼评价道。 “一柜子?”玉可卿惊讶道,“这样是稀奇,那样仪表堂堂的童大人竟然喜欢穿女人的衣服,啊,也难怪是没有娶妻了。” 玉可卿这一下明白了贺离棠当初说童飒安没娶妻不能怪他的原因了。 “是吧是吧?”童曼曼一下就来劲了,说起童飒安的坏话来,竟把来看玉可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说,“我还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了胭脂水粉,天哪!一个大男人,胭脂水粉竟然比我的还多!而且有的,有的都快用完了!你说他一个大男人用胭脂做什么?扮死人装?” 玉可卿煞有其事的点头,认真的说:“说不定就是这样。” “呸!装女人还不够,还要去扮死人,也就他能做出来!” 忽然,玉可卿幻想了一下童飒安涂抹胭脂水粉的样子,心中好奇的问:“曼曼,你有没有想过童飒安化妆后的样子?” “化妆后?谁想看他呀,恶心!”童曼曼立即抵触的说。 但玉可卿不然:“不,我倒挺想看的,童大人也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长得颇为俊秀,不知道他画出来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不就是那天那个巫女的样子吗?” “那天太远,没看清楚。” 两个女人忽然一下都通了灵感,看着对方的眼神,一下就明白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德妃娘娘,你莫不是想……” “曼曼,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两个人顿时间就像两只狐狸一样,动着狡黠的耳朵,眼底里都放着精光! 童飒安绝不会想到这一天会是他人生里最灰暗的一天。 “唉哟,那个小兔崽子,下手还真狠!”童飒安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昨天又被童曼曼拆了骨头,今天又向贺离棠告假了。 “我看你是女人,又是我妹妹,都没舍得下手,你竟然!”他捂着受伤的大腿和臀部,一瘸一拐,“你竟然拿鞭子抽我!” “还抹辣椒水!” 童飒安忽然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仁慈了,忍不住破口大骂:“童曼曼,我再让着你我就不是童飒安!” 话音刚落,前边家里的家丁带着人过来的声音就让他瞬间噤声了。 家丁说:“德妃娘娘,小姐,少爷就在屋里歇着。” 童曼曼哼了一声:“哼,给他药了吗?” “给了。” “下次不准给!” …… 她这句话让童飒安立马怒了起来。 “好你个童曼曼,竟然还要人不给我药,我真是,我还是你亲哥吗?”童飒安简直要怀疑人生。 但他也意识到玉可卿也来了,赶紧跑回屋,平躺着趴回床上,拿杯子盖住自己。 家丁在门外道:“娘娘,小姐,小的就不进去了。” 童曼曼二话没说就推开童飒安的房门,大叫:“童飒安,你给我起来!” “唉哟!”童飒安痛苦的叫出一声,转头看着玉可卿说,“德妃娘娘,臣有伤在身,不便起身,恕臣不行礼之罪。” “伤?”玉可卿好奇,走上前,“曼曼打伤你哪里了?我看看?” 听说她要看,童飒安立马想起玉可卿一直以来的名声。他都差点忘了,曾经的玉可卿在宫里的名号,可是不比童曼曼差的啊! 而且这个女人陛下也搞不定,是个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主啊! 童飒安脸色唰的一下苍白,连忙朝床里边挪去,阻拦她道:“德妃娘娘慎重,在下伤的地方,娘娘恐怕不方便看。” 他这样一说,玉可卿就更是好奇了,问:“究竟伤到了哪里我不便看?”她的眼神游移了一下,忽然一亮! “难道是,下……” “啊不不不!”童飒安忙惊恐的说,“不是那里,是,是后面,她,她……” 童飒安指着童曼曼,一时紧张,竟然舌头都打结了,好不容易捋直了,忙说:“她拿辣椒水抽我!” 他这样惊恐的控诉把玉可卿吓了一跳! “曼曼?”玉可卿也是没想到童曼曼竟然能下这样的狠手。 童曼曼撅着嘴,有些惭愧又有些不服的说:“是他先过分的嘛,下次再扮女人,我见一次打一次。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说道:“其实你就是想打你哥的吧?” “我,我才没有!” 玉可卿笑了,坐到床边,童飒安吓得竟然在床上跳了一下。 “臣,臣的床福薄,受不起娘娘坐。” “你不要紧张,”玉可卿笑着说,“听曼曼说,你房间里,有胭脂水粉。” 她这样一说,童飒安的脸色就更加的白了。 “娘娘,你千万不要听她胡说啊!” “哎,不要不好意思嘛!”玉可卿继续笑道,“我从来没见过男人扮成女人,童大人可否……” “不可不可不可!”童飒安立即说。 “童大人不要惊惶。” “臣,臣没有,不,臣,臣……” 玉可卿看了身后的童曼曼一眼,宽慰他说:“没事,这一次她不会打你,我准许的。” 童飒安欲哭无泪,虽然身上疼,但还是爬起来向玉可卿磕头说:“德妃娘娘,你饶了我吧,以前要是有哪里得罪的地方,娘娘宽宏大量,请不要与臣一般见识。” 他说这句话算是说到玉可卿心坎里去了,收起了这副想做坏事的笑意,认真同他说道:“你知道你哪里得罪过我?” 童飒安一是不敢出声。 玉可卿说:“七八年前,玉家倾覆,童大人可是出了一手好力啊!” 那个时候,单凭萧太师一人是绝对扳不倒父亲的。就像现在,凭她一个人的力量也绝对动不了萧太师分毫。 那时的玉家可谓是墙倒众人推,要算其账来,而今的朝堂里有一多半人算是她玉家的仇家。 只是这个童飒安,他本是帮着贺离棠的,可是那时候却没和莫道津一样选择沉默,而是积极的为萧太师奔走,甚至是带头搜了玉家的宅邸。 安邦将军府,从童飒安带人闯入的那天开始,就不再安宁。 童飒安向她磕头,无论当时的缘由如何,自是无话可说。 玉可卿轻笑了几声,这一下的反转倒是把童曼曼看呆了。 “没想到这些事情童大人还记得,”玉可卿道,“那么,玉府里后院中那几株梅花开得,你觉得还灿烂吗?” 童飒安道:“那年,不是冬天。” “童大人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楚,如果父亲不是被流放而是直接斩首,这么多年来你可是能睡得安稳?” 一说起父亲的事情玉可卿就激动了,看着他虔诚的跪在床上,心头源源不断的在生出恶气,一声冷笑:“曼曼打你还是打轻了。” 话说童曼曼为什么最开始时和萧珪茹走得近,可还不是多亏了她这位兄长?要不是那年童飒安贴着萧太师走,又怎么让萧珪茹与童曼曼走得那样亲近? “邪不胜正,”玉可卿道,“虽然你现在还在为贺离棠办事,但做过的依旧是做了,存在的就不会消失。” 童飒安一句话也不吭,就这样跪着,看不见他的脸。 玉可卿继续道:“你既然为贺离棠办事,就知道我曾出宫三年,三年间我一直照顾父亲,看着父亲在军中受辱,尽心尽力准备三餐饭却还要受人辱骂,他是当年为大贺镇守边关赫赫战功的安邦将军,让你们蒙冤落到那个地步。” 玉可卿问:“你可是不信我爹他没有造反?” 童飒安不敢讲话,玉可卿道:“你在贺离棠身边,也该知道我爹他有没有做那些事了,还是说,你现在也打算帮着萧太师,其实你是萧太师安插在贺离棠身边的棋子?” 她这样一说,童飒安就不得不说话了,忙道:“臣不敢,臣忠心陛下,绝不敢对陛下有二心。” 她认真的看着他,很久。 “德妃,娘娘。”童曼曼在她的身后发出不敢相信的声音。 玉可卿这才想起了她,转过身,笑着说:“曼曼,这是朝堂里的事情,我可能和你哥哥要有些话说。” “我,我明白!”童曼曼道,“可我……” 玉可卿道:“没事,你留下来听听也可以,只是不要对外说出去,你哥做的事情是你哥,无论如何都和你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你背负着你哥哥的人生前行。” 从她口里说出“人生”两个字,童飒安就觉得他这一辈子完了。 的确,他在贺离棠身边,自然是知道萧太师的所作所为,也是明白贺离棠要打萧太师打算。如果他是把宝压在萧太师那里的弄臣,他现在就的确是已经完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德妃娘娘。”童飒安道。 “不是哪样的人?” “娘娘想的那样的人。”童飒安坚定的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童飒安的女装 那年,贺离棠受人挑拨,不信玉家,打算挑动玉家根基,童飒安那样做不过也是顺了贺离棠的意思。只是他和莫道津相比,少了一分对玉家的了解,他不是武将,自然就和玉家走的不亲近了。 所以,童飒安也不打算辩解什么,就当时他的立场,即便再从头来一次,他也还是会这样做。 “怎么不说话?”玉可卿问,“童大人不应该以思辨著称?哦,不,应该是扮女人著称了吧?” “臣,无话可说。”童飒安道。 玉可卿觉得憋得慌。 “童大人,你当年让我玉家不得安宁,现在却还想不说话气死我,”玉可卿憋得慌着说,“你真是好毒的心。” 童飒安抬了抬眉头:“娘娘这样认为,那就是喽!” 耍起了无赖。 玉可卿笑了,本来也没打算和他真生气,只不过提到了当年往事,就顺带回想了一想,只是苦了童曼曼了。 要说在这里最惊讶的,莫过于童曼曼。这些陈年旧事她哪里会知道?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但是,刚要开口,童曼曼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那个时候她也是十分痛恨玉家,觉得玉家就是想一手遮天独揽权势的权贵,还帮着萧珪茹一起说了不少玉家的坏话呢! 如果当年的事是错的,那她童曼曼也是错得离谱了。 “德妃娘娘,”童曼曼低落的道,“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我们还是回宫里去吧!” 她的话引得玉可卿又是一笑。 “这下知道心疼你兄长了?”玉可卿笑问,起身,“真是羡慕你们兄妹啊,下得去狠手,也都知道心疼。” 她说这话时显得有些落寞,童飒安才想起来,玉可卿她一门独女,没有兄长。卡Kа酷Ku尐裞網 “罢了,这样一折腾,本来想玩闹的心思也没有了,”玉可卿道,“你好好养伤吧,以后有空,到宫里去给贺离棠复命的时候可以顺道来找我聊聊,贺离棠不怎么让我出宫,每次都是我悄悄的溜出来,所以啊,你们这些我能见到的人,我而今格外珍惜。” 童飒安没想到她突然间会说出这样的话:“德妃娘娘,这怕是,于礼不合。” “礼?”玉可卿听着就笑了,“你觉得我玉可卿还需在意礼这种东西?” 童飒安愣了愣,道:“德妃娘娘总是出人意料。” “说我不遵礼法就直说吧,我已经被泼了这么多黑水了,礼这种东西又有什么重要?”玉可卿道,眼神悠长,“不过是无用的束缚自身的东西罢。” “可是该尊的礼节娘娘还是要有。”童飒安说。 “那是理,是道,更是道理,我虽不在乎礼节,却从没不讲道理。”玉可卿道。 童飒安又愣了愣:“娘娘对礼和理的评解可真精妙。” “这些年我在宫外可没少读书。”玉可卿说。 童飒安忽然叹了口气:“陛下说的没错,娘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德妃娘娘了,娘娘现在比起萧家的那位不知道强了多少。” 玉可卿眼前一亮:“哦?贺离棠评价过我?” “陛下时常评价娘娘,”童飒安说,“只不过娘娘当时在宫外,听不到罢了。” “他怕不是每日都在骂我吧?”玉可卿道。 “娘娘想听真话么?” “你还是别说了吧。” “话说……”他们两个人正好说完,童曼曼忽然插进两人中间,“德妃娘娘想不想看童飒安的女人衣服?” 玉可卿本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化解和童飒安中间的这一份尴尬,正打算要走了,听到她提出这样一个提议,欣然接受。 “好呀!” 童飒安立马一改刚才认真的模样,惊惶道:“万万不可啊德妃娘娘!不可以啊!” “德妃娘娘,这边这边!”童曼曼连忙叫她,身后是童飒安的怒吼: “不要啊——” 但,谁理他呢? 童曼曼已经翻了出来。 “看,这是京城锦绣阁的。” “这是年前京城里大受欢迎的款式。” “这是湖州丝绸缎子,还挺讲究!” “还有这件,尤其是这件,德妃娘娘,这可是今年许裁缝的新款式,城里好多家小姐都争着抢着去找许裁缝定做,都订不到呢,结果他竟然有一件!” 童曼曼说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出来:“当时我想要这款衣服去找许裁缝,连我都不见呢,你看他!” 童飒安露出了羞愧的样子,悄悄别过了头。 “别想躲!”童曼曼一声大喝,“小心我再打烂你的屁股!” 玉可卿顿时就乐了,对着童飒安道:“哦,原来童大人伤到的是屁股啊!” “你们!”童飒安被讲的非常难堪,指责她们,“女儿家的,怎么能随口说出这样的词汇?” “这样的词汇怎么了?打你屁股就打你屁股,你说你,我都弄不到的衣服,你怎么弄到的?”童曼曼冲着他不服气的说,“难不成你出卖了美色给许裁缝?” 童飒安的脸色又绿了,忙呵止住她:“说什么呢,我这是……” 话音到此,赫然止住。 “这是什么?”童曼曼追问不舍。 童飒安沉默了,但是看他憋话的表情,玉可卿知道他一定是有许多的隐情。 但又不好说,那就只能是关于那个人的了。 “好了曼曼,”玉可卿劝她道,“童大人这一定是贺离棠送的。” “陛下?”童曼曼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玉可卿一时兴起,笑道:“谁知道陛下是不是看上了童大人的美色呢?” “你,你,你!”童飒安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也是惊讶道,“德妃娘娘,你怎么能这样说陛下!” 他可是你夫君啊! 这句话在童飒安心里已经喊出了好几遍,玉可卿已经和童曼曼将他的这些衣服翻了个地朝天。 忽然,有一件衣服引起了玉可卿的注意。 “这是?”她提起来,这件衣服和其他的款式都不一样,而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情。 玉可卿道:“这样的衣服,我见过,是花楼姑娘们普遍偏爱的样式。” 一句话出来,童飒安羞红了脸,童曼曼惊呆了眼。 “花楼?”童曼曼诧异的看了看童飒安,问玉可卿说,“德妃娘娘,你没看错吧,这是花楼姑娘的衣服?” 童曼曼把衣服提起来,完全铺开了来看,顿时扔到了地上。 “哼!穿这样的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玉可卿笑着把衣服捡起来:“也不能这样说,这种衣服其实是异邦人的服饰,传入大贺以后花楼里的姑娘进行了改良,因为一个姑娘受到了恩客青睐,渐渐的大家就都这样穿了。” 玉可卿说:“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像我这种不知道礼数的人,花楼这种地方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德妃娘娘!”童飒安震惊! 玉可卿淡淡一笑。她是怎么知道的? “京城醉花楼里的姑娘可人人都穿成这样啊!”她说。 玉可卿是醉花楼的大东家,这样式的衣裳她一看就知道。 “就是不知道童大人怎么还有烟花女子的服饰,难道……童大人还想去竞选花魁?”玉可卿就笑了,“看不出来啊你,童飒安,竟然还有这等好本事!” 押着童飒安来到醉花楼里,童飒安就知道,今天看到这两个,自己是免不了受一顿苦了,但没想到苦来的这样意外。 “德妃娘娘,这里是醉花楼啊!”童飒安欲哭无泪。 “不要叫我德妃娘娘,叫我,老大。”玉可卿俏皮的朝他眨眼,带着童曼曼进去。 “走,把他带进来。“玉可卿道。 她何尝不知,童飒安能有花楼里的衣服也就只能是贺离棠安排的了。而且这种款式她格外熟悉,就是她上次来醉花楼里看这里的姑娘们穿的。 玉可卿还在童府时就已经怒火中烧,贺离棠,竟然还把火烧到她头上来了? 童飒安既然能有这衣服,就证明贺离棠在查醉花楼。贺离棠为什么查醉花楼?玉可卿就只能想到那一天她在这里醉酒,白草堂把他叫过来的事了。 他在查她! 老妈妈笑脸盈盈的过来:“老东家,又来了啊?” 童曼曼和童飒安看得一脸惊讶,玉可卿微微一笑,只问:“收拾好了没有?” “收拾好了,收拾好了,每天都盼着东家你来呢!”老妈妈笑着说,“对了东家,今天要什么酒?醉花楼里最近新到了些个上好的女儿红!” “不用了,”玉可卿说,“来两壶茶。” 她看了童飒安一眼,立即改口。 “哦不,三壶。” 阁楼之上,童飒安惊讶不已。 “德妃娘娘,你,你!” 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玉可卿慵懒的坐在躺椅里,童曼曼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稀奇的东看西看,倒是没有插嘴他们间的谈话。 玉可卿闭着眼,承认说:“没错,醉花楼而今就是我的。” “啊?”童飒安怎么都不敢相信。 “怎么?不敢和贺离棠说,还是怕贺离棠不信,责怪你?”玉可卿忽然睁眼,“他要你查我,你却扮成这里的姑娘,噗嗤,童大人可真有趣!” 第一百四十八章 童大人要穿女装跳舞了吗 童飒安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人一下就颓败了下来。卡Kа酷Ku尐裞網 “什么都瞒不过德妃娘娘,”他无力的叹气,“娘娘要是这家花楼的掌柜,请不要太笑话我,臣,感激不尽。” “哈哈哈。” 玉可卿看着他:“童飒安,我是醉花楼的东家,不是掌柜,你还真当我是皮条客了?” “那东家?” “房契在我这,地契也在我这。” 童飒安十分佩服,一声叹气:“德妃娘娘真厉害!” “这样吧,童大人,你既然做过醉花楼里的姑娘,那今晚上你就穿上这身衣服登台表演吧,对了,吹拉弹唱你是会的哪一样?还是说……”玉可卿忽然惊喜,“难道童大人会跳舞?” 童飒安又慌了,忙说:“不会不会,只是,琴弹得还可以。” 玉可卿立马拍掌:“那就弹琴吧!” “德妃娘娘……” “别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童大人,你可是童飒安啊!“玉可卿说。 “可是德妃娘娘……” “要想不登台也可以,”她说,“我已经派人去叫了贺离棠,要是他在日落前到这里,把事情说清楚,该查的人不查竟然在背地里偷偷的查我,让他给你领回去,我就既往不咎。” “德妃娘娘……”童飒安的脸都苦成苦瓜色了,“能不能,换个?” “你想跳舞?” “不是不是,”童飒安忙说,认命,“唉,一切听娘娘安排。” 童飒安被玉可卿捉进醉花楼里的消息让贺离棠吓了一跳! “幸好这消息是我收到的,不然……”莫道津话说到一半,后边的意思,二人都懂。卡Kа酷Ku尐裞網 贺离棠仅仅皱眉。 “陛下救不救?”莫道津问。 贺离棠蓦然起身,不怒自威。 “救不救童飒安不重要,纵容她许久,当下竟是越来越放肆。” 莫道津问:“那陛下认为……” “去醉花楼。” 贺离棠轻装出访,从来都是带莫道津。醉花楼前还是这样装扮的姹紫嫣红,都是用上好的绸缎布置,这么多颜色竟然还让人觉得看着挺顺眼。 贺离棠刚一进醉花楼的门,老妈妈就过来拦住他。 “哟,这不是之前来过的那位爷吗?找相好的姑娘?” 老妈妈这一声吆喝差点没让莫道津笑出声。 “看不出你还来过这里!”他暗地里朝贺离棠竖起大拇指,敬佩之意完完全全流露出来。 贺离棠瞪他一眼,和老妈妈说:“我找阁楼里的那位。” 一听他找玉可卿,老妈妈的脸色立即变了,忙问:“你找她做什么?” 贺离棠一声冷哼:“她差人寻我,我岂能不来?” 老妈妈道:“楼上请。” 贺离棠来过一次,这一次再来,轻车熟路。莫道津跟在他身后倒是惊讶了,问:“陛下来过这?” “嗯。” 贺离棠不想多说话,就这样简单的一声打发他。莫道津却是没能忍住口,继续问道:“是她带你来的?” “你哪那么多话?” 贺离棠真是很烦了,一口气上到阁楼,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里面被五花大绑的童飒安。卡Kа酷Ku尐裞網 “绑架朝廷命官,你是宜州讼师,自然知道是什么后果!” 看见他来了,玉可卿笑了。 “别介意啊,陛下,快坐!”玉可卿道,起身给他抽出椅子,问,“陛下觉得这里,还行吗?” 贺离棠没心思和她嬉皮笑脸,严肃怒斥:“还不快放人?” 玉可卿笑着转头,对童飒安说:“童大人你看,陛下还是心疼你,要是我落到花楼里他还不会这么快过来,但童大人这里一定是想也不想就来了。” 她说,看窗外道:“看,这天还没黑呢!” 贺离棠沉重的呼出口气,压低声音:“你究竟想做什么?” 玉可卿茫然转头,问着他说:“我?你是在说我吗?我想做什么?”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代替的是一脸的怒气。 质问:“倒是我要问,你想做什么!” 她拿起童飒安扮女人的衣服扔到贺离棠面前:“这是什么?你让童飒安来醉花楼里扮女人,什么居心?” 贺离棠和身后的莫道津都不由自主的朝童飒安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 玉可卿立即呵斥住他们,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直接对向贺离棠的脸,愤怒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你这样不妥。”贺离棠劝她道。 玉可卿冷笑:“我妥不妥不用你多说。” 贺离棠说:“朕是说,你靠朕这么近,不妥。”忽然手下用力,压上玉可卿的腰给她重重推了一下,就这样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紧紧按住。 玉可卿后腰处被着了力,整个人一下就倒了下来,撞进了他的胸膛。贺离棠覆上她的腰,这一下手揽上去,就再也没有松开。 “你放开我!”玉可卿使劲的挣扎,但是这个姿势极为不好着力,怎么也不能挣脱他的束缚,只好骂道,“臭流氓!” “嗯?”贺离棠一声疑问,搂住她腰间的手臂更加用力。 “哎呀!” 童曼曼最先发出声音,拿手蒙着眼,羞得不敢去看。 童飒安和莫道津也是纷纷别过眼去,这刚才还好好的一副找事的场面,突然一下就变成了这种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场景,也真是让人…… “莫道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莫道津和他们两个人的交情极好,所以也就只有他敢这样说了:“陛下和娘娘好生休息,我先告辞了。” 他说罢就走了,身后,童曼曼立即道:“我也去!莫道津,你等等我!” 莫道津跑都跑不及,没想到童曼曼这个麻烦也在这里,早知道这样,他就不陪着过来了! 童曼曼那边,看到莫道津出现,哪里还有放跑他的道理?在他身后连忙追着,一边追一边喊:“莫道津,你等等,你等等我呀!” 这里是醉花楼,他们这样一幅追逐的场面竟然是一点也不稀奇。楼下的客人看着他们奔奔跑跑,不由感慨。 “现在玩法又不一样了啊?姑娘追男人,有意思,有意思!” “哎呀呀,醉花楼不愧是京城名楼,就是不一样啊!” 纷纷称赞。 被童曼曼和玉可卿折磨了很久的童飒安此时已经释然了。 想想也是,他连花楼里的女人都扮过了,还要什么脸面? 贺离棠和玉可卿在他面前公然秀恩爱,他也就是看着,他们两个一个陛下一个娘娘,他一个小小的臣子又能说什么呢? 但是却可以成为极好的藉口。 玉可卿道:“童大人还没有松绑,你身为陛下,这个样子合适么?” 贺离棠轻轻一个挑眉:“哦?童飒安,你觉得有何不合适?” 童飒安忙摇头说:“没有不合适,陛下觉得合适便合适。” “他还被我绑着呢!”玉可卿不认输的道。 “童飒安?” “等下童大人还要登台表演的呢!是不是啊,童大人?”玉可卿道。 我滴个亲娘欸! 童飒安的内心已经奔溃到喷火,他最近是不是走大噩运,怎么什么事都要扯到他这里来呢? “德妃娘娘,”童飒安求饶说,“你说过等陛下来了就不让我去登台的。” 见他落套,玉可卿开心的道:“可是是陛下要你来醉花楼做姑娘的啊!”她笑着在贺离棠鼻尖上稍稍点了点,眼角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是不是呀,陛下,童大人的女装扮相是很好看的吧?” “不及你好看。”贺离棠道,忽然起身,打横抱起了她。 一把匕首扔下来。 “自己解决。”贺离棠只说一声,然后抱起她走进里屋。 童飒安都震惊了! 今天这都是哪跟哪的事啊? 他往后一靠,忽然一阵剧痛。 “唉哟,我的屁股!” 可怜的童大人。 话说玉可卿突然被他抱起,猝不及防。 “贺离棠,你放我下来!”顿时收起了玩乐的心思,“你让人来查我,还要欺负我!” 贺离棠忽然止步:“哦?你说朕哪里欺负你了?” “你现在就在欺负我!”玉可卿抗议! “现在?你绑朕的肱骨大臣时可有想过在欺负朕?” “那是你欺负我在先,再说,又不是绑的你。” 贺离棠道:“你要是绑朕,现在已经在朕的龙床上。” 腾的一下,玉可卿的脸羞得通红。 “你说什么呢贺离棠!”玉可卿恼怒,“你堂堂一个君王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贺离棠不紧不慢:“你一介宫妃怎么能做出逼着大臣来花楼扮女子跳舞这种事?” 他将玉可卿放到床上,低声责备道:“难以置信。” 他俯身就要贴过来,玉可卿赶忙撑住他,趁着二人间的缝隙一溜烟的溜下床。 贺离棠扑了个空,转过身,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看着非常诡异。 “你,你不可以。”玉可卿说。 “哦?朕不可以什么?“他竟然躺了下去,还笑了一声。 玉可卿这就转身要出门。 “童飒安可还在外面,你这副样子出去,你在他面前的面子就没了,”贺离棠道,“也算朕替他报了仇。” 玉可卿看了一眼身下,顿时大怒。 “贺离棠,你什么时候把我腰带给解开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奇异的账本 “哈哈哈哈。” 玉可卿更是恼怒,骂道:“你还笑!” 玉可卿很久都没有这样丢脸过了。 “把腰带还给我!” 她怒斥,贺离棠也是大方,没有为难,将腰带扔给给了她。 “三天不折腾,皮痒么?”他忽然问。 “什么?” “总要惹事,”贺离棠说着起身,“你以童飒安为饵叫朕来,是为何事?” 玉可卿整理好了衣服,对他这话忍不住哼一声:“该查的人不查,查起我来,你说该不该罚他?” “他?” “童飒安不就是你安排来查我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查我,哼!” 玉可卿轻蔑的哼气,十分恼怒,埋怨道:“让亲者痛仇者快,你就专干这种事!” 贺离棠明白了:“你恼朕探醉花楼的底,是在怪朕不信任你?” 玉可卿道:“谁查到你身上都会让人不愉快吧!” “这不是什么大事,”贺离棠道,“朕的德妃和花楼扯上关系,总得让朕弄个清楚吧。” “难不成你还怀疑我和醉花楼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白草堂只说这里是你的老巢。” “老巢……干嘛用这种词,等等,白草堂?”玉可卿有些难过,“竟然是他,他还真不嫌乱!” “你怎不问问,童飒安有查到什么?” 玉可卿稍怔,道:“他能查到什么?” 贺离棠看着她等等眼神有一些奇怪,玉可卿感觉不对劲,刚要说话,就被他的话打断:“在醉花楼里,他找到了一些有趣的账目。” “你竟然对醉花楼的账本感兴趣?”玉可卿吃惊,指着他说,“你不会想做我的掌柜吧?” “你的掌柜?”贺离棠挑眉,但忽然放下了心,道,“原来你不是这的掌柜。” “哈?难道你以为我是?” 贺离棠已经拿出了账本:“临出宫时,朕已经准备好这本,并且让人备了副本,你看看吧。” 玉可卿好奇,接过账本,翻开前几页就已经站不住了。 “这是,爹?”玉可卿瞪大着眼睛,迅速的往后翻。 这里面记下的是醉花楼的收支用于父亲麾下军营的部分,里面每一笔都记载的非常详细,其中还有一大部分用作了征兵。 玉可卿拿账本的手都是颤抖的,每往后翻过一页,心就沉下去一分。 “不可能,”她说,“父亲不会私自创设军队,这不可能!” 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贺离棠手撑住床沿,低沉的声音像是至高无上之人对蝼蚁的怜悯,低声说:“是你这里的东西,醉花楼的老妈子叫你东家,明明白白的去向。” 几句简单的话像是一柄利刃,瞬间戳破玉可卿的心房。 是了,她如何否认,上面清楚写明了多少钱用在了征兵上,又有多少钱用在了购买盔甲长枪这些东西。醉花楼原本就是父亲弄下来的,这里俨然就是父亲麾下军费的源头! “这不可能!”但玉可卿还是极力辩解,”父亲不可能私设军队的,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卿儿……”贺离棠也很痛心,因为谁都知道,这本账一旦确定真实,就基本上是定了七年前玉子通当真是在谋反的事实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在朝廷之外设立军队,这其中的意味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 难道,父亲真的造反了? 不得而知,但这些问题,就是贺离棠和玉可卿二人之间好几年来矛盾的根源。 “父亲不可能谋反!”玉可卿大声的吼着说,”他不可能,这一定有内幕,贺离棠!” 她虽然气势汹汹,但却还是心虚的不能继续往下说去。 “卿儿。”贺离棠只叫她,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 “你为什么现在才拿给我?”玉可卿问。 “朕也刚拿到不久,原本想缓一缓。” 就在刚才短暂的瞬间,玉可卿已经想过了很多,此时下定决心:“我要去宜州。” “啊?”对她突然提出来的要求,贺离棠有些没反应过来。 玉可卿说:“我要去宜州,找父亲问清楚。” 贺离棠皱眉,许久,才缓缓开口:“要是七年前,你这样和朕说,朕会认为你是想和玉子通逃跑。” “去宜州和玉子通见面,然后一起逃出大贺境内。” “贺离棠你!”玉可卿指着他,虽然气愤,但也认为他说的不无道理。 如果她真的是和父亲有谋反的意图,那她说这样的话就的确像是在花言巧语,用计逃跑…… 可是她不是。卡Kа酷Ku尐裞網 “我不会逃跑,”玉可卿说,“我就算离开过宫城,但绝不会离开大贺,大贺是我的家,就算京城里没有了,但依然在大贺里。” 她这句话让贺离棠不悦,眉心稍稍皱了一下。 “家?”贺离棠的声音忽然间有点飘,如鬼魅一样。 走上前来。 “你,你干什么?”玉可卿警惕。 贺离棠问:“难道朕的皇宫,不是你家?” 贺离棠不悦,正是因为这句话。她一直以为她的家是玉府,是在七八年前就被朝廷抄了的地方,但他却认为宫里才是她的家。 “朕以为你早就该改了,”贺离棠道,“自朕登基那日起,你就该知道宫里才是家。” “那种罪恶复杂的地方?”玉可卿笑了,“贺离棠,是家就不应该有惺惺作态,是家就不应该有防备,还要是时时警惕会不会被人弄死。” “这件事,朕不准。”贺离棠道。 玉可卿没有太过激动,他这样的决定,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我不信这个,”玉可卿举起账本,“我不会说这是你伪造的,该承认的事实我不会坚持否认,但是我相信,父亲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正当的理由,贺离棠,父亲他不可能背叛你的。” 她说到“背叛”两个字的时候,贺离棠的眼睛莫名的瞪大了。 这句话,算是说到他心里了吧。 “背叛吗?”贺离棠承认道,“朕那时一度对你玉家恨之入骨,正是因为背叛二字,朕不是没想过会有人谋反,只是想不到那人竟然会是你玉家。” “玉家人谋反,比起其他人,更令朕痛心,”贺离棠道,“不,是痛之入骨,日夜祈问苍天却不得结果,茫然的就想杀人。” 贺离棠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眼神很有内容。从他口里听到杀人两个字,这很少见,所以玉可卿知道,他那个时候是真想杀玉家人的。 可是他没有,他流放了玉家,也算是贺离棠对她的一些仁慈了。 “朕曾当你父亲为自家人,在朕流落之际甚至将自己当作玉子通的儿子,”贺离棠道,“所以玉子通的背叛,朕不能接受。” “父亲他没有造反,”玉可卿说,觉得还不够,又补充说,“在宜州的时候你确认过的,不是父亲做的。” “说起这件事,”贺离棠道,“那些传送到西隶的书信现在看来应是西隶的阴谋,当年挑拨你玉家与朕之间的信任,对大贺江山早就有所筹谋。” 玉可卿说:“父亲当年是你身边不二的重臣,又手握兵权,而且威名四震,他们当然要首先除掉父亲了。” “可是这份账本,嗯?你爹终究还是瞒着朕做了什么。” 玉可卿站在这,无话可说。 “所以,我才要去宜州,弄清楚这件事,”别了好久,玉可卿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弄不明白,我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贺离棠抬头看了她一眼。 “可朕,不能陪你去了。” “不用!” “嗯?” “啊,不不不,我是说,你这么忙,京城里还有这么多事,就不用再操心这么多事了!”玉可卿连忙辩解,生怕他不满意,“我自己去就可以,找父亲问清楚,就回来。” 一听她说问完就回来,贺离棠心里舒坦了许多。 “你要是再敢跑一次,下次朕找到你,就先打断你的腿!”贺离棠说,“反正宫中不缺什么,下半生即便不能行走,也是无碍。” “你!”玉可卿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他吵架,低头道,“知道了,我不会跑的。” 贺离棠微微点头,似嗯了一声:“常白止随你同行。” “常白止?” “他去过宜州,当地官员都认他的脸,有他陪同,你在宜州各处都会方便许多。” “是上回那个钦差大人常白止?”玉可卿惊喜,“可有段时间没见他了,话说陛下就让他一个人随我同去,你放心?” 贺离棠道:“朕会让莫道津安排隐卫暗中跟随。” “好!”玉可卿立马拍巴掌,“一言为定!” 贺离棠却比她更着急的样子,说道:“即刻动身。” 所谓君无戏言,贺离棠说了即刻动身,便是即刻就走,很快,宫里面就把她的行囊都收拾好了。 宫门口,贺离棠不便出面,莫道津在外边为她送行,说:“路途遥远,不宜张扬,所以安排了这样的马车,不过你放心,都是一等的工匠造的,马匹都是能日行千里的好马,坐这车不会比你骑马慢。” “谢谢,”玉可卿道,登上马车,“我会很快回来的。” 莫道津闻声笑了:“你可是得快点回来,要是晚了,我可能就要被差遣过去缉拿你了。” 他用的是缉拿,不是找寻,可见其中的意味。 第一百五十章 再回宜州 玉可卿无奈,最后给他吃一颗定心丸说:“告诉贺离棠让他放心吧,我是守信用的人,说了会回来就会回来。” 莫道津再次笑笑道:“陛下可是被你上次出宫给弄怕了,你可别再让陛下担心了,也多体谅体谅他吧!” 玉可卿苦笑,朝他点头,然后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常白止已经在车上。 “德妃娘娘。” “常大人无须多礼。” 玉可卿看常白止还是很顺眼的,不愧是被贺离棠挖掘出来的人才啊,坐的端正,长得也是一副正直的样子。 “路上就要多靠常大人照顾了。” 常白止谦恭的行礼,答称:“不敢,娘娘抬举了,敢问娘娘,此行中臣应当如何称呼娘娘?” 玉可卿想了想:“就叫我妹子吧!” “这,”常白止有些慌,“这恐怕不好,臣怎么能这样叫娘娘?” 玉可卿忽然一下就笑了:“贺离棠选的人还真是一样的迂腐,难不成你要叫我大姐?” “臣,也不敢。” “那不就是了?”玉可卿说,“这样吧,你如果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过去,那就把我当成京城皇商的当家人吧!” “皇商?”常白止有些疑惑道。 “是啊,皇商,”玉可卿嘴角渐渐露出得意的笑容,肯定说,“叫我顾夫人,身份就是,京城顾记药行的当家人,现在的掌柜顾凌郎的叔嫂。” 顾凌郎是独子,这一点玉可卿早就确认过,而且他和白草堂的关系很近,白草堂叫他侄儿,所以她说自己是顾凌郎的叔嫂,一定不会穿帮! 无论是顾家人还是白草堂,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都是不会出卖她的。 路上,马车跑得飞快。 玉可卿坐在窗子边看风景,想来,这一次再去宜州,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时间一晃,竟然又过了这么久。 马车里,常白止也是一直坐着不说话,和玉可卿之间,总是隔了许多,也不知道这一路下去究竟会是个什么样。 “常大人。”玉可卿叫他。 “德妃娘娘。” “说好的叫我夫人。” 常白止答:“是,夫人。” 玉可卿微微笑了一下,有了点闲心,问他说:“上一次常大人来宜州,我们是见过的。” 常白止不作声,玉可卿笑着说:“不必这么拘谨,要是一路上都这个样子,可不得闷坏了!” “臣,不敢。” “唉,有什么不敢的?你总这么拘谨,别人会起疑心的不是?”玉可卿尽量想叫常白止放下这股子君臣之礼,“你看莫道津,白草堂,哪一个说话跟你一样?既然我们以前都是见过的,你又是知道我那个时候离宫在外,就更不要这样了,都是自己人。” 她说完这话,常白止才稍微有所动容。 玉可卿说:“因为是自己人,所以贺离棠才会要你陪我同去,不是么?贺离棠都认为是自己人了,你又怎么还要见外?” 听她都这样说了,常白止只好道:“是。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满意了,开始和他闲聊:“上一次和贺离棠去宜州,常大人感觉怎么样?” 常白止说:“宜州风景宜人,是个宜室宜家的好地方。” “是吧,我也很喜欢那里,”玉可卿道,手托着腮,“那里的乡亲们都很照顾我,又有白草堂护着,那三年我是真的过的不错的。” 她说出这些感慨,常白止不知道如何回复,只好默不作声。在他听来,玉可卿这些话可就是大不敬的,可是,从宫廷妃子的身份来说,玉可卿又不大一样。 “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再回来的,常大人。”玉可卿什么话都敢和他说,常白止已经低下头,看样子是想捂住耳朵。 玉可卿叹气:“常大人就这么不想听我说话吗?” 常白止害怕的都有点颤抖了,此下,终于明白外界为什么说德妃娘娘特别可怕了。 这种话她说不要紧,可谁要是听到,怕是会不长寿的啊! 宫妃说想永远在外面不回去,任谁听到都会害怕吧? 玉可卿觉得无趣。 “算了,”玉可卿摆摆手,“常大人就干自己的事去吧。” 马车配备了两只马匹,都是日行千里的好马,原本需要一个多月的日程,在他们日夜赶程下,一周便到了。 “吁~” 马匹高昂的叫了一声,马夫将车稳稳停住,掀开车帘,说:“到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从车里下来,四周都是熟悉的景象,抬头一看,太守府。 “怎么来这里?”玉可卿有疑问,“不知道杨子端还是不是这里的太守。” “杨大人自然还是,到宜州要进嘉塘关内的军营,总需要与当地太守知会一声,娘娘请。” 玉可卿跨门进去说:“等会你可别再这样叫我,杨子端当年就不知道我的身份,现在更不想让他知道。” “明白。”常白止。 杨子端在纵酒作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突然来了京城里的大官。 “快,快收拾!”杨子端吩咐着这些歌女,“你们,全都下去,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来人!给本老爷穿衣!” 杨子端匆匆忙忙,终于穿戴整齐,出来迎接说:“哎呀哎呀,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 当他看到玉可卿,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他的这个反应让每个人都看在了眼里,玉可卿笑话道:“杨大人这是怎么了?抽风可不是好毛病,得赶快治!” “你,你你……”杨子端指着她,一时激动的竟然舌头打结说不出声。 这不是那个倒天煞霉的白子玉吗?成天跟他作对,给宜州里的那些无知妇人办和离,劝人家夫妻二人离婚,忽然几个月没有了踪影,现在又冒出来了? 杨子端不知道玉可卿是被带去了京城,还以为她随着白草堂一起去了外地。 玉可卿觉得更好笑了,对他说:“杨大人,别来无恙啊!” 杨子端怒哼一声:“你不在这里,本官就无恙!” “杨大人。” 常白止说话了,杨子端这才觉得失礼,忙陪笑说:“下官一时激动,大人见笑了,不知大人今日前来……” 说起正事,常白止道:“今日来是陪夫人前往嘉塘关,请太守大人行个方便。”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京城的官文。杨子端的脸色立即大变,看向玉可卿,又看向常白止。 “夫,夫人?” 杨子端歪着头,疑惑的脑袋都要掉下来了。 太守府里大摆宴席,玉可卿总算知道老百姓常说的咸鱼翻身是什么滋味了。 以前的白子玉,虽然有白草堂护着,但充其量就是个当地小讼师,就算有名气,也不过是一个布衣百姓而已,在杨子端这种太守面前,简直不值得一提。 杨子端也自然是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脸色,但今日不同往日了,她是常白止陪着过来的,而且常白止尊称她为夫人,就算杨子端再痛恨她,也只能对她和颜悦色。 玉可卿道:“杨大人,这么铺张浪费,不好吧?” 杨子端忙说:“夫人喜欢就好。” 杨子端也在心里腹诽,这个女人就是好啊,几个月消失不见,摇身一变就变成了皇商的当家人,还有钦差大人陪同,这可真是……嫁的好啊! 杨子端以为她去嫁人了,玉可卿知道,也不说破,乐得看他这样一股别去劲,别提多高兴! 玉可卿说:“听说杨大人平日里都搜刮了不少老百姓的好东西,今天既然设宴了,就拿出几样来,让我开开眼吧?” 杨子端的脸色立刻变了,怒斥:“夫人说的哪里话,本官一心为民,上忠于陛下,下爱护百姓,怎么会搜刮民脂民膏?” “哦,没有?”玉可卿笑着说,“杨大人可能是糊涂了,我可是在宜州成名的呢,对杨大人的作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玉可卿有意挑衅,杨子端憋绿了脸。常白止见状,也觉得不妥,凑过去小声劝她说:“娘娘,适可而止,节外生枝总归是不好,没有必要。” 玉可卿也认同他的说法,端起茶杯,笑道:“和杨大人开个玩笑,杨大人以前就最喜欢和我开玩笑了,今天见到旧人,总是激动。” 她给了个台阶,杨子端就势下去,说:“哪里,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幽默,爱说笑话。” 在这一桌上,杨子端从不认为玉可卿是重点。他设宴,更多的是为了常白止。 “常大人,”他腆着脸凑过去,奉承的笑着,“京城各部,现在哪里可还有缺空?” 常白止愣了一下,说:“没有,都已经满员,杨大人,你这意思?” 杨子端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本官十五年前来到宜州,担任父母官,任职太守,这一守,就守了十五年。” 他做着手势,一声叹气,好像自己多么的不容易:“想当初,宜州就是个边陲之地,百废待兴,还有西隶人,时常骚扰边境村落,那时候本官真是,每天都在操心着百姓吃不吃的好,穿不穿的好?晚上连觉都没睡够!” 常白止道:“杨大人辛苦。”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回宜州 “可不是?”杨子端毫不避讳的标榜自己的功劳,“后来宜州慢慢的好了,朝廷也把西隶打败了,这才渐渐的有了现在的宜州。” 玉可卿饶有意思的看了常白止一眼,他坐的稳当,十分沉稳,和正在滔滔不绝夸赞功绩的杨子端形成鲜明对比。 常白止显然不想搭理他,但杨子端讲的越来越起劲,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而他这么热衷于说这些,无外乎也就是想升官入京了。 “呵呵。”玉可卿笑出了几声。 杨子端一个不善的眼神,却也不敢太放肆,转眼,又是一副奉承的笑脸,对常白止道:“常大人,您觉得,如何?” “如何?”常白止疑问一声,道,“杨大人,你客气了。” “哎,常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来人!再来一坛好酒!” 玉可卿又笑了:“杨大人,你这可是不打算让常大人走出这府门啊!” 杨子端不高兴:“夫人说的这什么意思?本官这是在热情欢迎,常大人从京城来一趟不容易,快来,酒呢?” 他还在催促下人上酒,玉可卿忙打断他说:“别催了,杨大人,常大人不能喝酒。” “啊?”杨子端疑问一声。 玉可卿肯定的说:“是啊,常大人是出了名的不喝酒,怎么,杨大人这么想入京城朝堂做官,连这个都没能提前知道?杨大人,你对常大人不上心啊!” 杨子端如梦初醒般:“常大人,你不能喝酒?“ “咳咳,“常白止咳嗽两声,点头,”今日,感谢杨大人招待,我陪夫人来此处还有其他事要办,感谢。卡Kа酷Ku尐裞網” “哎?常大人?不再吃点了?” “不了,不了。” “再吃点吧,来福,把那箱子拿来,给常大人带点盘缠。” 常白止有些恐惧的看了看玉可卿,忙摇头道:“杨大人客气了,后会有期。” 他一边推辞一边往门外走,杨子端就一直拉着他。出了府门,玉可卿终于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 她大笑不止,在宜州城的大街上。 “德妃娘娘,”常白止在一旁小声叫她,似还有些尴尬,道,“请您别笑了,注意影响。” 玉可卿笑得肚子都疼了,道:“哈哈哈,没事没事,我对宜州城比你熟悉,这里的人大多都认识我,不会说闲话的。” 她又笑了一会儿,这才收住,站起了身子说:“要是我不在这,常大人说不定就要被杨子端拉下水了,哎,那箱子里面你看了没有,多少银子?” 常白止面色大惊,忙说:“德妃娘娘,臣可没有接受,这,可不能乱说呀!” “你说本宫乱说?” “不敢……”常白止道,可是觉得委屈,小声的说,“可臣,真没收。” “好了好了,”玉可卿摆手说,“不是说你,即便你收了又怎样?杨子端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升官的,你就是收了,今后在京城为杨子端说话的话,结果只会是让贺离棠嫌弃你,我怎样说又有什么重要的?” 玉可卿又道:“所以,常大人不收,才是聪明人。卡Kа酷Ku尐裞網杨子端他,梦做一做就好,但这辈子也只能在宜州终老。” 常白止低头不语,在街上一直跟着她。 路前边,载他们过来的车夫已经在等着了,看见他们来,连忙跑过来。 “大人,客房已经备好了,就在前面的客栈。”车夫说。 常白止点头,转过身,对玉可卿说:“娘娘,请。” “我已经找过了,客栈是这附近唯一的一家,房间还很紧张,其他房的客人身份已经确认过,大多是路过的商人,不碍事,大人和娘娘请放心住下。” 玉可卿好奇:“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莫统领特意嘱咐,路上定要照顾好娘娘的安全。” 玉可卿叹息道:“原来是莫道津的人!” 这间客栈玉可卿不能说不熟悉,里面的布置就宜州来说,已经算奢华。 玉可卿道:“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我从来没真正的住过,因为没钱。” 她的话让常白止稍稍有些在意,玉可卿笑道:“在宜州三年做讼师,可不是能大富大贵的行当,保住温饱,尚存盈余,不是能常住这种地方的呀!” 一声叹气。 对宜州,玉可卿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对着窗外,看宜州夜晚灯火通明,一片繁华中,总不觉得回想起这三年来的事情。卡Kа酷Ku尐裞網 宜州不是她的故乡,可她曾在这里想过把今后的生命都押注在这片土地上,所以努力生活,学习律法,和乡亲们一同做过许多事,不是故乡,而今也胜似故乡。 所以今天她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总感觉非常亲切,却又有一股哀伤,像就别故土的游子再次返程,但真实的情况却时刻提醒她,并不是这样。 所以说,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又故乡里的安心,又有背井离乡的酸楚,二者交织在一起,便是玉可卿现在复杂感伤的心情。 “才三个月,”玉可卿对着窗外的街道感慨,“已经物是人非。” 她不在这里,白草堂而今也不在了,甚至连洛祠旋也去了京城做官,这次回来,都找不到一个可以串门的人。 “唉,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去嘉塘关。”玉可卿说。她现在在宜州能找的人,也只有父亲了。 嘉塘关里正在紧急的操练,已经收到了朝廷里战备的消息,时刻准备迎接西隶的突袭。 军营门口,常白止和玉可卿被人拦下。 “嗯?”守营将士眼神挪了一眼,后边,许久不见的李副将走了出来。 “李副将好。”玉可卿连忙笑道。 “白讼师,大人,快放行!” 前去通报的士兵拿走了他们的信物,此时正在李副将手里,李副将将这些交给他们,解释说:“现在情势严峻,所以都看得特别严,委屈二位了。” 玉可卿从来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听到他这样说,连忙说道:“应该的,这样朝廷也才能够放心,对了李副将,上次我在军营里的时候听说有细作,现在清除干净了么?” “已经都抓出来了,以前那些光吃饭不操练又胆小怕事的兵蛋子也给遣送回乡了,嘉塘关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李副将说。 “那就好。”玉可卿道,也替贺离棠感到安慰。 军营里操练声音震天响,光是听着就觉得心潮澎湃。 令人肃穆,敬畏。 军营里都是男人,而且大多都光着膀子在操练,玉可卿一介女流此时入营,自然要注意点影响。所以,李副将带他们从屋子后边绕去帐营,还是玉可卿之前住过的那一间。 “没有收到两位要过来的消息,所以没有提前收拾,里边应该是积了许多灰,就劳烦二位自己收拾一下了,”李副将抱歉的道,“有什么需要可以再来找我,至于信里说的找玉子通,这事……” 玉可卿紧张起来,忙问:“怎么了?玉子通那里,有什么不妥?” 李副将忙摇头说:“不妥倒没有,就是他前几日做饭不小心把自己给烫着了,现在一只手还是废着的,我是怕引起什么误会,毕竟玉子通的身份也……比较特殊。” “伤到手了?”玉可卿大惊,忙说,“快到我去,他现在在哪?” 玉子通被安置在伙房不远处的小帐篷里,里面潮湿阴暗,因为没什么其他措施,时间长了还会弥漫一股泥土腐烂的气味,条件比玉可卿上次来时还要恶劣。 “父亲!” 玉可卿忍不住叫了出来,一下跑过去扑倒在玉子通身侧,心疼的看着他被缠了黑漆漆药泥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她这一叫,可把一旁的李副将吓了一跳! “父亲?这,是……” 李副将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据他所知,能叫玉子通父亲的人,全天下应该只有那一位…… 常白止叹息,见玉可卿自报身份,也就只好摇头,对李副将说:“这位便是当今的德妃娘娘。” “德妃……”李副将都震惊了,盯着玉可卿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竟然是德妃娘娘。”他终是感慨道, “却在宜州做讼师?” 李副将终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更加惊奇:“等等,这不对,德妃娘娘不是被陛下打入了冷宫,这,白姑娘还给我们营里的将士打过官司,递过讼纸呢!她,她是白神医的表妹,白子玉才对啊!” 常白止一声更沉重的叹气,道:“李副将,这无论德妃娘娘还是白子玉,不过都是一个身份,怎么又不能是同一人呢?你眼前这位就是不折不扣的德妃娘娘,至于以前的白子玉,你就当是陛下的一道秘密圣旨吧!” “秘密圣旨,”李副将念着,也是明白了,忙下跪说,“末将遵旨!” 再不问其他。 常白止又叹出一口气,看玉子通而今这副老迈可怜的样子,心里也颇为不忍,说:“玉将军已经年迈,还是给他换个干净点的地方好好养伤吧,玉将军怎么说都是德妃娘娘之父,你们这样对待,陛下知道了也会难过。” 他又是一声叹,对李副将说:“自求多福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往事如梭 玉可卿整个精神都在玉子通身上,时隔三月,她万万没想到父亲的处境竟然落魄得这么多! “父亲,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父亲,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玉可卿只有这一句道歉,但她深知,一句道歉是远远不够的。 “爹,”她终于说,“我接你回去,不要待在这个地方了。” 她的话令玉子通为之一振。 “卿儿,”苍老的声音从玉子通的口里传出来,他摇头,但是欣慰的笑了,劝她道,“这是圣旨,是陛下要我来这,圣意,不可违。” “到现在还管什么圣意?都这样了!”玉可卿怒道,起身,也是指着玉子通眼前的现状。 “是我做饭的时候不小心,不怪任何人。”玉子通说。 “可是,爹!” 玉可卿焦急的跺脚:“爹,你再这样留下去,会没命的!” 虽然知道现在的嘉塘关很安全,但是玉可卿当着李副将的面说这个,就相当于是说李副将他们这些将领亏待了玉子通。玉可卿是玉子通的女儿,又是当今的德妃,这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也保不准这些将领在这边陲之地会不会对她做出些什么。 所以,贺离棠安排的那些暗卫纷纷现身了,在帐屋的外面将李副将等人围了起来。 常白止看了一圈忽然出现的人,李副将也注意到了,此时也是不好作声,只能静静的站在这里,看玉可卿和玉子通父女情深。 “爹!” “你走,”玉子通还伸手赶她,“走!” 玉可卿踉跄了一步,看着他,忽然一声笑。卡Kа酷Ku尐裞網 “古来说忠臣愚忠,今天我算是看到了,你为贺离棠尽忠,可他可曾对你有义?”玉可卿痛心疾首,仰头深深吸气,“今天我来,是有其他的事情想和爹确认,不论爹给我的说法是什么,等我离开嘉塘关的时候,你必须和我走!” “卿儿!” “必须!” 玉可卿的犟脾气和玉子通一脉相承,如出一辙。玉子通不肯走,玉可卿可就是绑也要绑他走。 玉可卿道:“常大人,把李副将他们带出去吧,我有事要单独和玉将军说。” 她没有再叫爹了,那就是要开始谈正事了。 常白止领命,对李副将做出请的手势。李副将也是识趣的人,带着人赶紧离开,帐屋里,只留下玉可卿和玉子通两人。 玉子通问:“你来,有什么事要问?” 玉可卿缓了缓,才从袖子里拿出账本:“爹可认得这个?” 拿到玉子通面前。 玉子通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就是一眼,只看到封面,就已经知晓是什么东西了,直接躺了回去。 “爹?” “这个东西你在哪找到的?” “醉花楼。”玉可卿如实的说。 “怕不是你找的。”玉子通说,让她吃了一惊。 “父亲怎么知道?” “你知道这本账,放在醉花楼哪里?” “这……” 玉可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玉子通就又笑了一声。卡Kа酷Ku尐裞網 深深叹气。 “唉,时隔多年,该来的,还是要来。“玉子通。 “爹?”玉可卿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里面,那些军费……” “是招兵用的,”玉子通承认,“就是要打造一支不在朝廷编制内的军队,要用最好的兵刃盔甲进行武装,要成为能叱咤沙场的绝对的精锐。” “那么爹是……”玉可卿开始有些不敢问了。 玉子通也先没有回答她,反问:“这本账,是谁给你的?” “我……” 玉可卿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告诉父亲是贺离棠派人找来的。 可是,玉子通却先说了:“是陛下吧。” “父亲,怎么知道?” 玉可卿再一次惊讶,可玉子通好像是再一次的猜中了结果,同她说:“醉花楼是我部下为了方便谈论军情而选的地方,那时候玉家家底厚,就买了下来,那张地契我记得后来给了你。” “嗯。”玉可卿点头,承认这件事。 “花楼的生意,赚到的钱远超乎想象,钱那么多怎么办?玉家已经位极人臣,日常开销完全不愁,你又嫁进了宫里,玉家从来不缺钱,那么多钱,便就要找个出口用出去。” 玉可卿的脸色都吓得苍白,嘴唇也是,颤抖着有些害怕的问:“爹就,自己创设了军队?” 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玉子通郑重的点了点头,眼神的平淡却是最好的炸药,一下在玉可卿心里爆炸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不相信的问:“所以爹就谋反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玉子通说着闭眼,说,“卿儿,爹和你说爹从未谋反,你还相信吗?” “信!”玉可卿不假思索,“只要是爹说的,我就信!” 玉子通笑的很欣慰,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脸说:“好孩子。” “那爹是没有谋反吗?” 玉子通摇头:“虽然,我私下里征了兵,可是,我从没想过要谋取大贺的江山,卿儿。” 他又说:“爹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过的幸福,你要是过的不幸,爹也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爹!” “所以这些兵是真的,这些钱,也是真的,都是真的,也许,”他睁开眼,眼神悠长,像是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也许萧太师以前,也是找到了这些消息,所以才认定了我谋反,还得玉家家破人亡,也许都是爹的错啊!” “爹!” 玉可卿制止般的大叫:“你不要提萧太师那个混蛋说话,爹没有造反就没有造反,那年定爹的罪是通敌,不是这什么账本的事情,我今天来问,也是向爹问清楚,这本账到底是怎么回事,爹要是真的有反心我也是能接受的。” “胡说!” 哪知道话立即让玉子通呵斥住:“怎么能说这种话,我玉家子孙,从不有反心!” “那爹为什么要创设军队?不是为了谋反,甚至是,逼宫?” 玉子通冷静了下来,玉可卿张大着眼睛,伤心又期待的等他说出所有的真相。 许久。 “唉!” 玉子通一声叹息:“萧家声势壮大,又有陛下撑腰,那时候已经有要倾覆玉家的迹象,爹听闻在宫里,萧太师的女儿萧珪茹时常欺负你,便是料想有一天他们父女二人要将你逼上绝路,自古后宫皆如是,爹这样做,也是为了有那一天,能保全你的性命。” 玉子通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一席话间,把玉可卿听懵了。“ “为,为了我?”玉可卿万万没有想到,“爹是为了我,才私设军队?” 玉子通年过半百的人留下了泪,他擦拭着,玉可卿忙拉住他的手,自己拿出绣帕,对他说:“我来。” 玉子通的双手都在颤抖,看见玉可卿这样小心的替他擦眼泪,半百的老人竟然是哭得更凶,就和孩子一样。 他说:“卿儿,爹,爹对不起你!” “不要这样说,是我对不起爹,”玉可卿道,“要是爹真的是为了我才做这件事,那我就更是对不起爹了,我,是玉家的罪人。” “不,你不是,”玉子通拦下她的手,激动的和她说道,“玉家是可以设军队的,是可以的,是爹,爹起了私心,爹对不起先皇,对不起陛下,更对不起你,对不起玉家的列祖列宗!” “可以设军队?”玉可卿这一下又懵住了,忙问,“爹,你快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子通收住哭声,抽泣着眼泪,一字一顿:“先帝,圣旨,令玉家,私设。” 轰! 这句话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年贺离棠说要娶萧珪茹并帮着萧珪茹责罚她那样。 “你说什么?爹?你说清楚,什么先帝?” 玉子通这才娓娓道来:“先帝在位时,本来要封玉家为安邦侯,世代承袭,后来因为诸多原因,只封了将军,这其中便是有要玉家世代守护疆土,保家卫国,要玉家做朝廷最后的防线。” “然后呢?”玉可卿忙问。 “然后,先帝同爹达成的协议,封玉家为安邦将军,暗中私设一支朝廷编外的军队,作为隐藏在暗中的力量,以备大贺的不时之需,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玉家就一直在暗中操作着这件事。” 玉可卿明了:“这就是在贺离棠几位之前?” “没错,”玉子通道,“先帝也是料到,当自己驾崩以后,几位皇子将会有一场浩劫般的夺嫡之争,所以便催促了我私设军队的事情,先帝曾和我说,如果到时候几位皇子争夺皇位危害到大贺江山的话,就要我起兵,平息这些事,另立新主。” 玉可卿大为诧异:“先帝竟然将这种事情交给玉家?” 玉子通点头:“所以啊,在你带贺离棠来到玉家,爹一开始是极力反对,便是害怕不能遵循先帝谕旨,坏了大贺的规矩。” “这些我都不知道!”玉可卿从头到脚都是震惊的,用什么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时内心的震撼。 “后来,二皇子起事,残杀手足,迫害栋梁,那个时候爹就想,是不是该起兵了,那时莫大将军也成天来府上同我饮酒,也和我有同样的心思。” “难道,莫大将军也有先帝的谕旨?”玉可卿问,“他也能私设军队?” 第一百五十三章 贺离棠曾提过立后 “不能,”玉子通断然的否定道,“他只是担忧,大贺的天下真让二皇子夺了去,他手下数十万大军要是落到二皇子手里,怕是免不了屠戮天下,百姓终将不得安宁。卡Kа酷Ku尐裞網” “所以,那时候起,我才注意到在府里的那位皇子,认为贺离棠,或许还不错。” 听玉子通讲起这些不曾知晓的往事,玉可卿整个人都是震惊着。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爹,是那个时候,才认可贺离棠的?” 玉子通缓缓的点头,叹一口气:“是啊,陛下他,现在看来,远超当时的想象啊!” 玉子通承认:“他是一个好皇帝。” “可是他这样对你,”玉可卿稍有激动,“他冤枉你!” 玉子通闭上了眼:“但对天下,至少比二皇子即位,强。” 玉可卿沉默了,说:“爹。” “嗯?” “贺离棠现在的名声,在圣君与昏君中间动摇,百姓有的说他好,有的说他会是亡国之君。”玉可卿说。 “自古那位帝君不是遭人非议?人非圣贤啊,孰能无过。” 玉可卿有些吃醋了,说:“爹还是偏爱贺离棠,他好像是你儿子,而我不是你女儿了!” “嗯?卿儿怎么如此说?”玉子通诧异。 玉可卿有些难过:“爹处处都为贺离棠说话,可不是护犊子?贺离棠他再好,但做过的事就是做过,我这辈子也忘不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倒是爹,”玉可卿又说,“贺离棠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却还帮着他,一点都不照顾你这个亲生女儿的感受。” 玉子通看着她稍稍吃惊了一会儿,然后便笑了,道:“夫妻哪有隔夜的仇,陛下对你情深义重,有些事情做的不如人意,但是人活一世几十年,哪能一点误会都没有,一点坎坷也没有?” 玉子通道:“从开始到结尾都和和气气的,往往不能长久,能有争吵但是还能在一起过下去的,才是真正的夫妻,贺离棠虽然即位陛下,但在父亲看来,你们仍然是夫妻,唉,当年要不是这个事,让陛下和我之间产生了嫌隙,大贺的皇后应该早就是你了。” “啊?”玉可卿惊讶,“爹,你说什么呢!” 玉子通说:“陛下不是没想过立你为后,但当年萧太师逼人太甚,爹失了方寸,他心有顾虑,对玉家起疑心,这才没再提立你为后的事,一直到今天大贺也没有皇后,这事说起来还怪爹。” “爹?” 玉可卿在这震惊不已:“原来贺离棠当年想过立后?” “不错,”玉子通道,“当年陛下和我提过此事,只是这件事毕竟牵涉太广,朝中萧太师极力反对,其他大臣们也都附和,提出了扩充后宫的提议,拿出大贺历代先皇做例子,共同推举了萧太师之女入宫。” 玉可卿立即明了:“这就是萧珪茹进宫的始末?” “嗯,”玉子通点头,“萧太师之女入宫,是群臣为了平衡后宫,打压我玉子通的做法,他们说我外戚专权,后宫不可一日无妃,仅有你一人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一定要他再立其他人为妃,否则朝堂动荡,人心不齐,就诸事都畅。” “所以贺离棠同意了?” “陛下当时,怕也是有意打压玉家势力,就顺水推舟的没有反对。” 玉可卿惊呼:“没有反对不就是同意了!” “嗯。” 玉子通的一席话说完,玉可卿整个人都愣在了这里。 “当年好多事,我都不知道,爹怎么那时候都不先给我说一声?”玉可卿问,“要是知道是这么回事,当时我就不那么做了!” 至少不会去和萧珪茹怄气,行事上会理智很多。 “这……你要爹如何说?”玉子通想起那些事情仍然觉得怄心,“我们父女俩都是军营里的那股子犟脾气,到那个阶段已经红了眼,不撞南墙不回头,在文治的朝堂里便是这样的下场。” “那爹,怎么证明私设军队的事情?还有这支军队,现在还在吗?”玉可卿问,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不知道,”玉子通道,“这支军队设的隐秘,玉家出事后我交给了莫大将军,至于现在如何,就看莫大将军当年是如何处置的吧!” 一声叹息。 嘉塘关内。 玉可卿在营帐前来回走动,知道玉可卿是德妃后,嘉塘关里的将领对她恭敬了许多。帐篷里,两名将士将玉子通扶出来,一旁还有抬伤员的担架,他们把玉子通抬起,送到旁边不远处的二层楼房里。卡Kа酷Ku尐裞網 “小心!”玉可卿叮嘱。 她现在以德妃的身份出现,又是有朝廷命官随同,说的话就犹如圣旨,当然首先得给父亲玉子通换个好环境。 玉子通被安置在了营里的客房,就在玉可卿现在住的房间隔壁。 她很满意,对李副将道:“有劳将军。” 李副将说:“娘娘之前在宜州对营里有很多帮助,这一些事是应该的。” 他们之前有想迎合朝廷里的风向,以为京城里想打压玉子通,所以在这里对他各种不好。虽然营里还有些人有良心,看不过去,但最后都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想起这些事,李副将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大好受,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玉家可以说是又得势了,德妃娘娘要是怪罪下来,那也是没有办法。 他看玉可卿,玉可卿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一点都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要求改善玉子通在军营里的居住环境,其他的事情只字未提。 也没感觉到这位恶名在外的德妃娘娘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玉可卿走进屋去,也的确是没有和他们算秋账的想法。她走到玉子通的床前,刚抬他进来的那几名将士已经走了,玉可卿坐下来说:“这里住着舒服点。” 玉子通还不高兴:“怎么能搞特殊化,在军营里像什么样子!” 玉可卿也不高兴了:“他们的看法重要还是爹你的命重要?你总考虑别人,什么时候顾一顾自己?” 她一边埋怨,一边伸手给玉子通把被子盖好:“城里的大夫明天就会过来,是白草堂以前的旧识,虽然没有他的医术高明,但也绝对比军营里这些大夫要强。” “卿儿。” “爹就好好休息吧,”玉可卿说,“对了,爹说是先帝让玉家私设军队,那可有证据?” “有,”玉子通,“先帝有下一道密令给玉家,没有密令,爹也不敢行事。” “那道密令在哪?” 玉子通想了想,严肃说:“玉家宅子里的房顶,盖在瓦片下方。” 这些事情问清楚,玉可卿在宜州也没有心思再留下来了。 “德妃娘娘,这么快就要启程回去?” 常白止站在一边,也为她这种火急火燎的行事方式感到一丝惊奇。 “必须赶快回京,要告诉贺离棠这些事情。”玉可卿说。 “可是,这也太赶了,娘娘还是先歇息一晚再启程吧!” 玉可卿看了他一眼,脸色就是极为不悦的样子,看得常白止一个冷颤。 “常大人,”她冷冷的问,“你是不是想留下来收一波礼?” “啊?”常白止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讲,“娘娘多虑了,臣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留下来一晚,第二天杨子端就会知道我们要离开宜州,以他的心思,绝对是要给你送里保官路通途的,常大人是想做他在京城里的保护伞?” 她这样说,常白止的脸色就更苍白了,忙否定道:“娘娘,绝对不是这样,臣绝无此意,只是娘娘长途跋涉在宜州还没做休整又要辞行,这么赶,臣怕娘娘的身体吃不消!” “无妨,”玉可卿坚定道,“我的身体没那么弱,常大人,你要是吃不消回京后我会和贺离棠说说让你去禁军营里每天和他们一起锻炼身体。” 车夫是莫道津的人,自然更听命于玉可卿的话。此时已经驾开马车,朝京城的方向前进。 常白止一副委屈状,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同为贺离棠的左膀右臂,他当然知道进军营是个什么地方,他是个文臣,身体素质当然比不上那些军营里的人了,又怎么能和他们一起锻炼身体? 但他又知道德妃娘娘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开了这个口,基本上他是要去禁军营里待上几天了。 这怕是,会要他半条命啊! 常白止一声感伤,听天由命的陪同玉可卿回程。 这一路行程匆忙,本来,玉可卿还打算在宜州逛上个几天,相邻相亲的都去走动一下,还有什么特产之类也都买点带回京城,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也要尽兴了再回去。 可是,父亲的话让她顷刻间打消了这些念头。 震惊! 从头到尾的震惊,玉家私设军队的真相,还有父亲说的贺离棠曾经提过立后的事情,她都巴不得现在立刻就能去和贺离棠对峙,去询问,去找寻当年的那些她所不知道的实情。 心急如焚,可是千里马再快也不能顷刻间就回到京城。一路上,玉可卿寝食难安,倒是过了人生中最难过的七日。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萧太师的死讯 “快到京城了吗?”玉可卿坐在马车里催问。卡Kа酷Ku尐裞網 车夫赶着马车,回头说:“前边就到了。” 玉可卿心急如焚,但是马车驾驶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车夫说:“快进城了。” 临近京城,不能驰马。所以,玉可卿再心急,也只有慢慢的看着马车走过城门。 门内,却是一片令人不大愉快的景色。 “这是?”玉可卿推开窗户,看到原本喧哗的京城大街上竟然挂满了白灯笼。 白灯笼在大贺意味着丧事,若非重大之事,京城中不可能铺开这么大范围的白灯笼。 能在京城里铺白灯笼的人…… “难道贺离棠驾崩了?” 在她的印象里,天子驾崩,举国奔丧,才是这幅景象。 玉可卿难以置信,连忙掀开车帘,对车夫说:“先停下,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遵照她的话将马车停下,玉可卿坐在马车里,比起先前急切的心情,现在更多的是不安。 “娘娘,陛下不会有事的。”常白止安慰道。 “嗯,”玉可卿应下一声,“但愿吧。”!%^* 仍是担忧。 一会儿。 “打探清楚了。”车夫说。 “怎样?”玉可卿忙问,“是宫里面……” “萧太师去世了。”(!&^ “啊?” 她话还没有问完,车夫的这个回禀让她瞬间有些出神。卡Kа酷Ku尐裞網 “萧,萧太师死了?”玉可卿更加的大叫了一声。 这下,她是更不信了。 京城皇宫,里面也因为萧太师的突然离世而变得更加沉闷,肃穆。 马车缓缓驶进宫城,玉可卿道:“就到这里吧!” 跳下车,就往贺离棠常待的御书房跑。 她这次回京后把以前的妃子架势扔的干干净净,就这样不顾形象的在宫廷里狂奔,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路边走过的宫人看到她,却不如她自己这样淡定。但是,眼下这个时刻,大家究竟是在谈论她没礼数的狂奔,还是在讨论萧太师死后玉可卿在宫里地位的变化……就不得而知了。 玉可卿一直在心里默念,萧太师怎么就死了呢? 她离开京城不过半月多,怎么人就能没了? 说走就走?萧太师有没有得什么绝症! “贺离棠!” 她不管不顾的直接冲进御书房去,里面,只有贺离棠一个人,看到她突然出现,贺离棠也是一惊! “回来了。”他道。 “萧太师怎么会死了?”玉可卿双手拍在玉石板的桌面,“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贺离棠看着她,悄悄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玉可卿震惊:“是真的?” “嗯。”贺离棠闭眼,点头。 玉可卿慌乱的情绪瞬间平息下来,站在这里,深深的吐气。 一阵惆怅。 “他竟然,就这样死了,”玉可卿道,又问,“萧太师是怎么死的,这个死,也有个说法吧?是重病?遇刺?还是,还是比如,走到路上从台阶上摔下去……嗯?” “病逝。” 贺离棠道:“萧太师不日前病逝府中,朝中之事,朕本打算等你们回京之后,交给常白止。” 玉可卿的脑子像一团浆糊。 “等等,我,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玉可卿说,扶着他的肩膀,“这,萧太师死了,在家里,得病,病死?” 贺离棠低垂眼眉瞧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萧太师有什么病?”玉可卿问。 “风寒。” “风寒能致死?”玉可卿忽然间有点生气,“你莫不是在逗我!” 贺离棠笑着拿开她的手,走向窗边。 “你一路从城门过来,朕若骗你,沿途的百姓也骗你不成?” 玉可卿再一次震惊:“所以那些白灯笼还真是悼念萧太师的?” 贺离棠说:“为太师送行罢!” 玉可卿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御书房内,二人谁也没有作声。 一会儿。 “太师之位,你打算让谁替代?”玉可卿问。 贺离棠道:“朕先前已经说过,等你和常白止回京,便将朝中之事交予他。” 玉可卿明白了:“你要常白止做太师?” “不可?” “当然可以!”玉可卿道,拍手称快,“朝中也难得再找一个人比常白止更合适的了!” “卿儿,”贺离棠忽然叫她,“这次你和常白止去宜州,结果如何?” 贺离棠马上提起这件事,玉可卿现在心里愣了愣。要不是过于惊讶街边为萧太师张登起来的白灯笼,她是不打算这么早来宫里和他提这件事。 她本打算先去玉府看看,找到爹说的那个先帝的遗诏再说。 “没什么结果,“所以,玉可卿这样和他说,”你再等我几天,我会给你结果。” “还要等几天?”贺离棠疑问,“在宜州,玉子通是如何同你说的?” “唉呀,总之你不要问这么多了,最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能够说服所有人的结果。”玉可卿不耐烦道。 这次,是她继七年前收到被贬冷宫,玉家流亡的消息后,又一次感到天摇地动的消息。 朝廷里一直稳抓大权的萧太师,殁了。 萧太师一倒,朝廷里那一派系人马,群龙无首,顿时间,整个朝堂,亦是人心惶惶。不仅是玉可卿,朝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权重滔天的萧太师竟然这么快就去世了。 入土,已有七天。 萧太师葬在京城附近不远处的陵园,埋葬在这里的都是朝廷里历任重臣。 许多官员来为萧太师吊丧,因为这陵园隶属宫廷,能葬在这里的都是受皇上恩赐之人,所以萧家家眷并没有人陪在旁边。 朝臣一个个,面色土灰,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洛祠旋跟在这些大臣当中,因为萧太师毕竟是朝中元老,即便死了,也是位高权重,他虽然不是萧太师这一派系的人,但还是不能免俗的跟过来吊丧。 他穿着素衣,安安静静的站在最后边。前面吊丧的人排起了长队,一个一个到萧太师的坟前,说着痛苦哀悼的话,有的人甚至哭晕在了坟边,让内务府的小公公们给抬了出去,倒是比萧太师的子孙还要显得孝顺。 轮到洛祠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洛祠旋上前,萧太师的坟前点着蜡烛,上面的祭品已经快摆不下了。他叹气:“萧太师。” 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准备,这时候就蹲下身,对着石碑,倾诉:“太师走得太突然,朝中所有大臣都没有反应过来,我也一样。” 他给萧太师坟前的明灯中添满了灯油,说:“我其实和太师间没有太多交集,但是或许我应该感谢太师,将我调入刑部,我本来就是做讼师的,去刑部正好发挥所长,不至于像应天丞那么憋屈。” 说到这里,洛祠旋还是肯定萧太师道:“太师识人的眼光,的确不俗,也更愿意给下官机会,也是当令人敬佩!” “可是,”他话锋一转,“太师这样有才能,为何要一步走错去投奔西隶,太师若是不死,是不是能和西隶里外接应,看到西隶入关,你大权在握的那天?”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洛祠旋笑笑,“无论如何,人活一世,没了就没了,太师走好,下官,告辞。” 他只走了个形式,便从坟前离开,走出了陵园。后边还有很长的队,洛祠旋叹气,竟一时想不明白这些朝廷里的大臣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与其到这里悼念一个死人,不如去好好想想接任太师之位的人是谁,不是更好,更有利么? 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都是为了利益在萧太师生前尽情巴结讨好的人,既然是为了利往,为什么还要去悼念一个已经没有价值的人,去讲这些君子情谊呢? “朝堂啊,唉,”洛祠旋一声叹气,“就是这么令人恶心。” 从陵园一路下来,山脚处,一个戴斗笠,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在入口处东张西望。 洛祠旋注意了一下,觉得这人鬼鬼祟祟,还是不要靠近的好,便折入旁边的小道,想要换路离开。 “洛大人。”一道清丽的女声。 洛祠旋止住了脚步,回过神,无比惊讶。 这道声音他认识,忙向那人拱手,说:“德妃娘娘。” 玉可卿稍稍揭开斗笠,朝他笑了一下:“跟我走。” 她带他来到玉府,门外依旧冷清,大门没有关,玉可卿一个女子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快进来。” 洛祠旋忙闪身进去,玉可卿关门,他惊讶的问:“来这里,做什么?” 玉可卿说:“找东西,现在京城里,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这话让洛祠旋受宠若惊,拱手说:“抬举了,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地方?” 玉可卿直接朝里面走,沿着小道左拐右拐,轻车熟路。 “这里是玉府,以前我就住在这里,那边是客房,要是以前你来这,就会住到那里。” 洛祠旋朝她说的地方看去,脚步缓了缓,就没跟上她的步伐,连忙又追上去。 “你要找什么?”洛祠旋问。 “这件事,不可以和任何人提,尤其是贺离棠!”玉可卿说,转身给了她一个怒瞪的眼神。 洛祠旋眨眨眼:“我,我还没说……” “嗯?” “好好好,我不说,我发誓,我洛祠旋绝不会和陛下说!”洛祠旋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救命之恩 玉可卿转过头,刚好来到后院,停下了脚步。 “从今天开始,我要在这里照样东西,没找到之前绝对不会离开,你如果有事可以走,但一定不好和任何人说。” “好,”洛祠旋点头,“那,究竟要找什么?要不要再请些帮手?” 洛祠旋是一番好意,但玉可卿连忙何止。 “不要!”她惊吼道,“绝对不要其他人,只能你和我!” “这……” “这个东西很重要,一旦出差池,你就等着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她的表情很恐怖,看着洛祠旋,一时间让洛祠旋感到毛骨悚然。 “究,究竟是什么?”他开始有些担忧。 “诏书,”玉可卿严肃的说,“一张秘密下发的的诏书。” 玉可卿回京以后神神秘秘,贺离棠有国事要处理,脱不开身,但对她的行踪非常在意。 张公公禀告:“禀陛下,德妃娘娘这几日的确都不在宫里。” “那她去了哪里?有没有和人提起过?”贺离棠忙问。 “没有,德妃娘娘的行踪,整个德胜宫里的人都不知道。” “德胜宫?”贺离棠念了一声,“她的贴身丫头小荷也不知道?”!%^* 张公公回答说:“小荷姑娘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贺离棠有些惊奇,“玉可卿究竟在想些什么?” 张公公没有说话,退到一旁。贺离棠吩咐说:“去找莫道津来,朕有要事让他办。” 莫道津随后就到,等张公公出门,就调侃他说:“有要事找我办,通常都是德妃娘娘的事情。” 贺离棠斜视他一眼,道:“卿儿回京以后神神秘秘,你去探她的行踪。”(!&^ “就这事?”莫道津不屑一顾,“怕是她去了嘉塘关,看到自己的爹过得不好,又生你气了。” “你,休要胡言!” 贺离棠也觉得他说的对,但是面子上还是不能当着他的面承认这事。 想一想,有端倪。 “你怎知玉子通在军营过得不好?“贺离棠问,”她去过那里,又怎会不知玉子通过的不好?” “那就是比那时候过的还差了呗!”莫道津说,“昨日,老爷子收到军中函书,说的就是玉子通将军,你猜怎么着?德妃娘娘让嘉塘关把玉将军安置到客房里,正巧有个从嘉塘关那来京城报到的将士,老爷子就找他问了情况,才知道玉将军伤到了手,在营中一直没有大夫来医治,你说德妃娘娘那性子,气不气?” 贺离棠吃惊:“竟有这事?” “可不是?”莫道津摊手,“下边大多是些见风使舵的角色,你之前故意整治玉家,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可不就是让玉将军落到这个下场?” 贺离棠坐着沉吟了许久。 “那你说,”他问,“她最可能去哪?” 莫道津回答:“这恐怕你比我更清楚。” 玉可卿爬在玉府的房顶,一块瓦一块瓦的找,一连这么多天一无所获。 她累得大汗淋漓,就地躺下,也不顾瓦片上积攒的灰尘。 “啊,唉。” 一声长长的叹气,玉可卿仰面看着天,天色非常不错,阳光照射下,也是让人昏昏欲睡。 “不能睡,”她掐醒自己,“还没有找到,现在不能睡。卡Kа酷Ku尐裞網” 玉可卿是真累了,虽然告诫自己不要睡,但很快,呼呼睡着。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府的屋瓦是两面斜坡,玉可卿就这样躺在上面,一个不经意的翻身,翻弄到一片破屋瓦。 这一下,把玉可卿惊醒来! “啊——!” 她整个人随着翻身的动作朝屋檐下滚去。 这可是屋顶啊! 玉可卿惊慌失措,却还没有从刚刚的睡梦中完全醒来。此时只觉得大事不好,却又是眼皮打架,竟然在滚落掉下来的瞬间想着,干脆就这样睡过去也就算了吧! 她这样一份处事不惊的内心也可以说是世间少有,在下一秒,玉可卿发觉自己没有掉到地上,反而是有人接住了他时,心里一阵庆幸。 “洛祠旋,你来得太是时候了!”玉可卿随口说。 “洛祠旋?” 贺离棠对怀里的这个女人的叫法表示不悦,清冷的眼神盯着她问:“你多日不回宫里,就是和洛祠旋约在此处相会?” 听见是她的声音,玉可卿腾的一下从他怀里跳出来。 “怎么是你?” 玉可卿大吃一惊,难以相信的。贺离棠倒是轻松,一笑说:“不是洛祠旋,让你失望了?前有白草堂,现在是洛祠旋,论风流上你也是不赖。” 玉可卿睡得晕晕乎乎,此时听他这样说,竟然一时答道:“多谢陛下夸奖。” “朕夸你了?” 贺离棠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玉可卿这才完全清醒,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吓得立即跪下。 “见,见过陛下!” 对她突然行这样的大礼,贺离棠吃了一惊。卡Kа酷Ku尐裞網 “睡熟后的你,倒是可爱。”他道。 玉可卿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憋屈的站在这里。 “在这里和洛祠旋做什么?”贺离棠问。 “能不能不要抓着洛祠旋不放?”玉可卿很恼怒,别过头去,不愿意看他,但还是小声地问,“你怎么找到这来了?这里,已经是座空宅。” “问话之前,”贺离棠说,“先解释洛祠旋为什么要来这。” 玉可卿叹气:“我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再提洛祠旋了,这事和他没关系!” “那你刚才唤朕什么?” “那是,那是因为……” “因为?” 玉可卿再次叹气:“因为我有事找他帮忙。” 贺离棠同她站在庭院中央,挺拔的身姿俊逸非凡。他忽然转身,对着空荡荡的墙垣叹道:“时隔多年,上一次朕在这里,已有近十年吧!” 贺离棠在即位之前曾经入赘玉家,这里有他居住过的痕迹。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玉可卿叹道,“你别说你是来怀念以前的,这里对你来说,只是一座空宅,什么也不是。” 她道:“毕竟,是你废了它。” 这座宅子以前是多么荣华的光景啊,而今说是断壁残垣不为过,这一切都是源于贺离棠的几道圣旨。 贺离棠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玉可卿转头,有些局促地问:“我脸上有哪里不对劲吗?” 贺离棠笑了笑,伸手在她脸颊的一处摸了一下。 “有灰。” 玉可卿摸着自己的脸,解释说:“哦,可能是刚才在屋顶上睡着了蹭的,现在呢?现在还有吗?” 贺离棠笑着将手负到背后,他刚才碰到玉可卿的地方是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没有。 “没有,”他说,反问,“为什么睡屋顶,上面有什么?” “没有什么!”玉可卿惊慌得忙说道,这幅反应在贺离棠看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就是有什么了。”贺离棠道,抬头看屋顶。 玉可卿忙挥手,挡住他的眼睛说:“就是我的一点兴趣爱好,屋顶上能有什么,哎呀,贺离棠!你这样子,就好像,就好像我把洛祠旋藏在屋顶上一样!” 玉可卿大声的叫了出来,憋红着脸,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贺离棠发笑,忽道:“朕想起来了,近几日早朝洛祠旋也没有来,难不成真让你藏在了上面?” 贺离棠说着就撩开衣袍,一副要上去查证的样子。 “哎呀!说了上面没有就没有,就是有什么我自己都还没找到!” “没找到什么?”贺离棠问。 玉可卿捂住嘴,这才发觉,说漏嘴了。 贺离棠松开衣袍,这才问:“你要找什么?放在玉家屋顶上的东西,朕从没听闻过。” 玉可卿一愣,是了,他对这幢宅子也是熟悉无比,连宅子里有哪些机关暗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隐瞒不了,玉可卿便挥手:“总之,我要是找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是什么?” “总之,你现在别问了。” 玉可卿向来是有主意的人,她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贺离棠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有再多问。 只道:“卿儿,你为了找此物,所以找了洛祠旋帮忙?” 玉可卿点点头,说:“是。” 贺离棠稍微一声叹气:“卿儿,在整个大贺之内,还有谁比朕更能帮你?” 他说:“朕是大贺的陛下,天下都是朕的,有什么是朕不能帮而洛祠旋能帮的?” 玉可卿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贺离棠道:“你要找人帮忙,朕希望你能先来找朕,朕才是能帮到你的人。” “若是一般的忙,你是能帮,但这个……“玉可卿不知道如何和他说明,想起父亲在嘉塘关内受苦的样子,玉可卿就不打算在找到遗诏之前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个忙谁都可以帮我,唯独你不行。”玉可卿说。 贺离棠露出怀疑的表情,玉可卿说:“这件事情关系到父亲,你知道,很多事以前……” 她没再往下说,自是希望贺离棠识趣,再接下去说,难免两个人尴尬。 “失望。”贺离棠道,忽然的这么一声,把玉可卿吓了一跳! “朕还担心你多日没有回宫,看来朕想多了。”贺离棠。 玉可卿忙说:“我不会再离开的,至少现在不会,你大可以放心!” 贺离棠再是一叹。 “看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朕说了,”贺离棠说,“倘若今日朕没及时赶到,你就该张公公安排太医院的人手,来这抬你回去了。” 玉可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这,不小心睡着,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