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血族》 001 男爵之子 光辉帝国北境的春天总是来得特别迟。 直到四月初，肆虐了半年之久的风雪才终于不甘地退去，温暖的阳光再次降临北境，带来了万物复苏的生机。 可这般明媚的阳光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比如这位刚从灰堡中走出男子。 他戴着一顶皮质三角帽，帽檐拉得很低，完全遮住了眼睛，但他似乎仍觉得阳光刺眼得厉害，又抬手将帽檐拉低了几分。 这个男子看起来十七、八岁，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穿着一件黑底红纹的衬衣，绯色十字纹的骑士长筒靴沿膝覆裹而上，让他本就有些蓬松的黑裤鼓胀起来，在一身几乎及膝的酒红色外套映衬下显得贵气十足。 只是他的脸色格外苍白，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柯林少爷！” “柯林少爷！” …… 一路走来，灰堡中的仆人们纷纷向男子行礼问好。 不过，这位柯林少爷似乎心事重重，对于仆人们的问候回应得有些敷衍。 片刻后，他终于在一间小屋前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喵~~” 墙角边，一只小猫发出不满的叫声，似乎在责怪男子挡住了自己的阳光。 柯林·安格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脚边的小猫，紧皱的眉头稍稍放松，嘴角边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蹲下身来，伸手将小猫抱到眼前。 “喵！”不堪受辱的小猫张牙舞爪了一阵，却根本无法挣脱柯林的魔爪，于是认命般地安静了下来，只是努力张大眼睛瞪着面前的愚蠢人类。 柯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小猫纤细的脖颈，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呲——”看到眼前的人类缓缓露出尖锐的虎牙，小猫也不甘示弱地朝他龇牙咧嘴。 一人一猫对峙了片刻，柯林忽然失笑一声，将小猫重新放回地面。 “喵！喵！喵~”似乎觉得自己在刚才的对峙中成功打败了愚蠢的人类，小猫骄傲地叫唤了几声。 然后它熟练地卧倒，翻身，将自己的肚皮展露出来，示意“手下败将”赶紧来给主子服务。 可惜，愚蠢的人类没有理它，而是起身走进了小屋。 屋内正在忙碌的女仆们见到柯林后都有些惊讶，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小心地问道： “柯林少爷，您怎么来这里了？晚餐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您如果饿了，我们可以先为您准备下午茶。” “不用，我就随便逛逛。”柯林在厨房中扫视一圈，看到角落里那只被缚住四肢的驯鹿后问道，“今天的晚餐是鹿肉？” “是的，少爷。胡萝卜炖鹿肉，还有蔬菜汤、黄油面包和葡萄酒。” 柯林摸了摸干裂的嘴唇：“葡萄酒就不用了，给我准备一杯鹿血。” “好的。”女仆们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应道。 在她们的印象中，这座灰堡的主人们中，只有男爵老爷喜欢喝鹿血，而柯林少爷的口味可是一直都很清淡的。 柯林交代完后就转身离开，可走到门口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又回头吩咐道： “再加一份大蒜，生的。” “好的，少爷。”女仆们连忙应道。 同时心中腹诽——柯林少爷的口味真的是越来越重了…… —————————— 夜幕降临，灰堡顶楼的餐厅被一排蜡烛和壁炉里的火焰照亮，厅中的布置颇为豪华，但也带着些粗犷的气息。 一面雕刻着咆哮熊头的鸢盾被挂在壁炉上方，四周装饰着风格各异的画作，以及用来炫耀主人武力的动物头颅标本。 “少爷，酒窖前些天刚购置了几桶产自温斯特庄园的白葡萄酒，您要尝尝吗？” 等女仆们将餐桌布置好后，管家伊蒙束着双手站在柯林身后，小声地推荐道： “去年温斯特的雨季较短，阳光充足，这批酒的品质应该很不错，正好搭配今晚的鹿肉。” 在得知柯林少爷今天在厨房里的反常表现后，伊蒙实在有些担心。 粗鲁的安格列男爵在伊蒙心里已经无可救药了，但对于柯林少爷，这位一心想要提升安格列家族品味的管家可是抱了很大希望的。 可没想到，柯林少爷今天竟然让厨房准备了鹿血和大蒜！ 伊蒙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安格列家族必须优雅起来！ “好吧。”被管家说得心动，柯林便点头应下。 伊蒙露出欣慰的微笑，连忙亲自动手给柯林倒上一杯白葡萄酒。 “您还需要什么吗？” 柯林摆摆手：“不用了，你去忙吧。” “好的。” 随着管家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空旷的餐厅中就只剩下了柯林一个人。 他的父亲安格列男爵在外征战，母亲早已去世多年，姐姐也已经嫁了人，所以，空荡狭长的餐桌上就只坐了柯林一个人。 不过，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孤单。 迅速吃完身前的食物，柯林一边喝着白葡萄酒，一边看着仅剩的鹿血和大蒜怔怔出神。 一杯酒喝完，他终于端起那杯鹿血，微微皱眉，然后送至嘴边—— 并没有任何预想中的腥臭，也没有反胃，柯林一饮而尽。 有点甜。 柯林舔了舔嘴角，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忧伤。 “难道真的穿越成了吸血鬼？”柯林小声嘀咕着。 随后，他放下杯子，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铺平在桌上，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记录道： 【普通食物无法产生任何味觉，也无法引起饱腹感。】 【饮用鹿血可以带来显著的满足感，并能恢复体力。】 【其它血液，待测试……】 放下羽毛笔，柯林叹了口气。 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个《新手穿越指南》、《吸血鬼生存手册》之类的东西能给他参考，而不用他自己乱猜乱试。 就算没有这些，那至少也要穿越成这个世界的已有物种，好让柯林明确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升级路线，甚至可以去拜个师什么的。 但可惜，这个类似西方中世纪的异世界里，却没有任何有关吸血鬼的记载。 这个世界有精灵，有兽人，有巨魔，有娜迦……还有曾经统治世界但现已灭绝的巨龙。 但就是没有吸血鬼。 柯林觉得，自己或许成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只吸血鬼。 这让他有些发愁。 因为在他原先的那个世界中，吸血鬼也根本就是一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 它们到底有多大能力，有什么弱点，都是想象出来的。 而且不同作品中的设定还不完全一样。 所以，为了充分了解自己的新躯体新角色，柯林现在只能拿自己做实验了…… 到目前为止，他发现自己跟传说中的吸血鬼真的很像。 畏光、嗜血、不死…… 是的，不死。 因为，今天早上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他就发现—— 自己胸口正插着一把匕首。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02 暗杀 昏暗而空荡的餐厅中，柯林小心翼翼地解开自己的衬衣，借着烛光查看着胸前那道伤口。 伤口还未愈合，也没做任何处理。 但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出。 因为，他现在可以控制自己全身的血液了。 或许，这也是吸血鬼的天赋能力之一。 柯林按住伤口两侧，轻轻向两边拉。 “嘶——”一阵撕裂的痛楚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柯林却有些高兴。 至少说明他的神经系统还在良好运转。 这让柯林觉得自己跟正常人的差别也不算很大。 伤口被拉开成一个小孔洞，透过孔洞，柯林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那颗心脏。 它，已经不跳了。 好吧，这个跟正常人的差别有一点点大。 柯林有些忧伤。 “哎——” 叹息一声，柯林松开双手，让伤口在肌肉的牵拉下慢慢弥合在一起。 反正也不会流血，也就不用包扎了。 只是需要观察一下多久能够愈合——如果它还会愈合的话。 说实话，今早醒来，当柯林发现自己胸前插着的匕首时，还很是恐慌了一阵。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恐怕要算史上最失败的穿越者了——刚来就死。 但随后他就发现，自己死不了…… 心脏都捅穿了，依然死不了。 至于到底是谁在自己心口插了一刀，柯林目前毫无头绪。 这次穿越，柯林成功继承了前身的记忆。 从这些记忆中，他也没发现到底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不过，对于如何引出这位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柯林也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但这不急。 现在，他更感兴趣的，还是自己继承的这具疑似吸血鬼的新身体。 重新扣好衬衣，柯林将目光转向长桌上的最后一份食物——大蒜。 据说，吸血鬼害怕大蒜。 在之前的世界中，柯林对于充斥与小说电影中的吸血鬼就了解不多，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吸血鬼到底遵循的是什么设定。 没办法，只能慢慢试验了。 柯林用餐刀切下一块蚂蚁大小的蒜粒，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呕！！！” 柯林很干脆地吐了一地。 看来，这个世界的吸血鬼也害怕大蒜。 “柯林少爷，您没事吧？”守在门外的女仆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查看。 “我没事……呕！” “少爷，您恐怕是生病了。我这就去找米格牧师……” “不！”听到牧师两个字，柯林惊得几乎跳起来，连忙出声阻止，“不用了……我没事……” “真的吗？可是……可是您今天的脸色真的很苍白，而且现在还吐了……” “我说了，不用！”柯林一边揉着肚子，强压下呕吐的欲W，一边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门口的女仆。 似乎是被柯林严厉的眼神吓到了，女仆不敢再坚持，只好留下一句“那您注意身体”就匆匆离开了。 “呼——”柯林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不断喘息。 吸血鬼找牧师看病？ 有病吧！ 虽然这个世界的牧师并不一定克制吸血鬼，但柯林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试验。 至少现在不敢。 或许以后等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之后，会去试探一下这个世界的教会。 但，绝不是现在。 半晌之后，柯林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拿起羽毛笔，在那卷羊皮纸上继续写道： 【厌恶大蒜，食入会导致呕吐。】 细细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柯林又在纸上补充道： 【但并不致命。】 凝视着羊皮纸上的方块字，柯林又皱起了眉头。 不对。 柯林看着眼前的那颗大蒜，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食入的仅仅是很小的一小块…… 计量问题。 少量食入或许并不致命，但如果食入过多的话…… 柯林看着眼前的一整颗大蒜，脸色有些发绿。 他可不想再去尝试了。 算了，以后远离大蒜就好了。 纠结片刻，柯林还是决定终止这个危险的实验。 将羊皮纸卷起收入怀中，柯林起身离开餐厅。 守在厅外的女仆见到柯林连忙躬身行礼。 “收拾一下。”柯林瞥了低头不敢看自己的女仆一眼，“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是，少爷！” 穿过昏暗的长廊，柯林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时间还早，柯林在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摊开着一本书——《光辉帝国大事记》。 这本书柯林小时候也曾看过，但记忆已经不清晰了。 现在穿越而来，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并从中找出吸血鬼可能存在过的蛛丝马迹，柯林决定再好好研究一番。 然而，这终究是徒劳。 书中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吸血鬼的记载。 好在柯林也不是毫无所获，算是复习了一下这个人类帝国的历史。 一千五百多年前，侍奉光辉之主的传奇圣骑士——加纳·洛伦佐完成了人族的统一，并建立起光辉帝国，成为第一任皇帝。 为了抵御帝国周围的异族敌人，加纳将麾下的六位圣骑士册封为公爵，命他们驻守四方，并不断向外开拓疆土。 千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初的六大公爵如今只剩下了四位。 柯林所在的北境，目前就是这四位公爵中的希尔德公爵的领地。 北境本是巨魔一族的地盘，但他们早已被希尔德家族赶到了更北方的苍穹冰原。 不甘失败的巨魔们一心想要重新夺回这片富饶的土地，几乎每年都会发动南征。 今年也不例外。 而柯林的父亲——安格列男爵目前正是在这场战争的前线。 —————————— 夜色渐深，书桌上的烛台被熄灭，卧室也安静了下来。 只听到柯林平稳而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灰堡外远远传来的猫头鹰叫声。 当乌云遮住月光之时，一个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了柯林的床头。 他看着熟睡中的柯林，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昨天夜里，自己明明将一把匕首插进了柯林的胸口。 怎么没死？ 黑影很是疑惑。 但他却没有犹豫。 悄无声息地抽出匕首，缓缓置于柯林胸口上方。 这时，他忽然想起，曾经有人告诉过他： 虽然绝大部分人的心脏都是偏左，但也有少数人是偏右的。 于是，这一次，他将手中的匕首悄悄向右移动了一段距离。 “哧！” 匕首狠狠扎入柯林的胸膛。 巨大的痛楚让柯林从梦中惊醒，刚要开口惨叫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捂住嘴巴。 “呜……呜……呜……” 柯林惊恐地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刺客。 他认出了他！ 片刻后，柯林的挣扎逐渐平息下来。 但黑影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等了足足十分钟，才移开捂住柯林嘴巴的手。 随后，他抽出柯林胸前的匕首，又在其咽喉处补了一刀。 这下，你该死了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03 离去 【领主享有接受领民供养的权利，但同时，也必须承担守护领民不受一切邪恶者侵害的义务。】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人类虽然占据了这片大陆中央最为富饶的土地，但也承受着来自周围各个异族虎视眈眈的目光。 因此，光辉帝国建国之初就确立了一条【领主法则】，明确了领主的权利和义务。 按照该法则，丢失领地的贵族将被剥夺爵位。 卡特骑士就是该法则的受害者。 他们家族的爵位正是因为领地被巨魔攻破而被剥夺。 于是，卡特也就成了一位流浪骑士。 失去了领地的供养，这位骑士生活地十分凄惨，甚至连保养盔甲武器的钱都快拿不出来了。 好在，安格列男爵收留了他。 卡特也向安格列家族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但显然，这份忠诚并没有经得起考验。 因为就在刚才，卡特骑士便亲手将匕首插进了安格列男爵之子的胸膛中。 还插了两次。 卡特看着柯林的尸体，眼中的愧疚一闪而过，但很快又再次坚定起来。 想到那个人对自己的承诺，卡特觉得，自己复兴家族的梦想已经指日可待了。 然而，就在卡特从床上站起，准备悄然离去之时，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骤然转身，卡特只看到一抹寒光朝自己袭来！ “哧！” 一阵剧痛从卡特胸前传来，让他忍不住地低声嘶吼起来。 但肉体上的痛苦完全无法掩盖心灵上的恐惧——那个本该死掉的柯林，竟然又活了！ 他是魔鬼吗？ 愤怒与惊恐之际，卡特下意识地拿起手中还未收起的匕首，顺势往前捅了进去。 “啊！” 对面传来一声闷哼，随即便是柯林咬牙切齿的笑声：“很痛吧？你个杂碎，捅了我两次！哦，不对，是三次！” “你……你……”卡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迅速抽离，意识也开始模糊。 “说！谁派你来的？” 可还没等柯林问出什么来，卡特的身体就已经逐渐软倒，鲜血止不住地从他口中汩汩流出。 柯林凑近了过去，只听到对方奄奄一息的声音：“怪……怪物……” 这就死了？ 也太不经捅了吧！ 柯林看着完全失去声息的卡特，忽然有些后悔——应该避开对方要害的。 现在好了，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看着面前血腥的尸体，柯林略微喘息几下，却没怎么惊慌失措。 一来他算是正当防卫，没什么心理负担。 二来嘛，其实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 当然，这里的“他”指的是柯林现在所占据的身体的前主人。 前世的柯林可是守法良民，别说杀人，都没怎么打过架，但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是上过战场的，记忆中可是有不少比眼前的一切还要血腥恐怖百倍的场景。 所以，记忆融合之后，眼前的这些对于柯林来说只能算是小场面。 噗嗤，书桌上的蜡烛被点燃。 柯林再次铺开那卷羊皮纸，记录道： 【针对心脏、咽喉的攻击不再是致命伤。】 想到传说中吸血鬼好像害怕银质武器，他便又补充道： 【仅限普通武器，银质武器待测试……】 写到这里，柯林又有些犯愁——这怎么测试啊？ 总不能拿银质武器捅自己吧？ 万一真的捅死了怎么办？ 不过，柯林随即醒悟过来——哪个脑子正常的家伙会用银这种金属来打造武器？ 所以，除非他刻意暴露自己这个弱点，否则也不会有人专门制造银质武器来对付他。 于是，他便不再纠结这一点。 放下羽毛笔，柯林拿起桌上的酒杯，重新来到卡特骑士的尸体前。 “噗！” 尸体胸口的匕首被拔掉，鲜血汩汩而出。 柯林面色沉静，将酒杯放到伤口下方。 摇曳的烛火映照着柯林苍白的面容，加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在这昏暗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而惊悚。 “咕噜，咕噜……” 轻轻地尝一口。 很甜。 柯林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随后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身体中的变化——似乎跟喝完鹿血之后的反应没什么不一样。 除了身体还有些微微发热的迹象。 柯林以为这是刚才剧烈打斗的后遗症，便也没有太在意。 以后还是喝动物血吧。 柯林现在对于喝人血还是有些心理障碍，既然没有额外的好处，那他也没必要非给自己找不自在。 放下染血的酒杯，柯林看着面前的尸体开始发愁。 虽然他已经解决掉了企图暗杀自己的凶手，但柯林也知道，卡特骑士只是一枚棋子罢了，真正要他命的肯定另有其人。 原因很简单：卡特杀了他，除了会被安格列家族追杀至天涯海角之外，什么好处都不会得到。 而且，他与卡特之间也没有任何私仇。 所以，必然有人出了大价钱，买通卡特来暗杀。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柯林在记忆中搜索一圈，却也没有锁定什么可疑人物。 没办法，线索太少了。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让柯林分外难受。 而且，既然这人能够收买卡特，恐怕也能收买其他人。 管家伊蒙参与这件事了吗？ 还有其他人呢？ 想到这里，柯林忽然觉得，现在的灰堡非常危险。 尤其是在安格列男爵出征在外的情况下。 他可不想去应付一轮又一轮的暗杀，毕竟，他现在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无法被杀死。 虽然他现在的这具身体似乎没有任何致命要害，但如果有人将他脑袋砍下来的话，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重新再长出一个脑袋来…… 而且，就算真的不死，但如果这个秘密被泄露出去，那他的处境恐怕将会非常不美妙。 于是，看着书桌上那排摇曳的烛火，柯林逐渐下定了决心…… —————————— 日出之前的两三个小时，正是人睡得最安稳的时候。 哪怕是执勤的侍卫，这会儿也开始忍不住打瞌睡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被一声尖叫惊醒：“着火啦！着火啦！” 黑暗中的灰堡瞬间热闹起来，手忙脚乱的仆人和侍卫们拎着水桶就冲向柯林的卧室，试图扑灭那汹涌的大火。 与此同时，柯林本人却悄悄从灰堡另一侧的窗口跃下，就地一滚，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向远处匆匆跑去。 忽然，柯林猛地顿住脚步，右手握住腰间的剑柄。 一阵窸窣声中，柯林身前的灌木丛中钻出一只小猫来。 “喵——”小猫似乎认出了白天里刚被自己打败的愚蠢人类，顿时变得傲娇起来。 柯林松了口气，一把攥住小猫的后颈将它拎到自己面前，笑道：“呵，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你就跟我走吧。” “喵——” “嗯，正好，你可以当个移动血袋。” “喵？”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04 火狐佣兵团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灰堡之时，柯林卧室中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 好在灰堡的建筑材料大都是不易燃的岩石，否则这场大火恐怕也不会只烧掉这一个房间。 一片狼藉的房间中，管家伊蒙负手而立，盯着面前那具焦黑的尸体怔怔出神。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房间中。 “伊蒙，我已经让人封锁了城堡，同时灰堡镇的所有出入口也已经加强警戒，哼，我就不信还能让这次的凶手给跑了！” 来人足有三米高，强壮得像一头黑熊。 他全身都包裹在厚重的铠甲中，但没有佩戴头盔，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大光头，配上满脸的横肉、凶恶的表情，以及手中还带着斑驳血迹的巨大战斧，足以把灰堡镇的所有小孩吓哭。 “辛苦你了，雷戈骑士。”伊蒙没有回头，眼睛依然紧紧盯着那具焦黑的尸体，只是焦距有些涣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雷戈见状，以为老管家在为少爷的死伤心，便叹息道：“哎，我们把少爷的遗体整理好，等老爷回来后再安葬吧。” 伊蒙没有反应。 雷戈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以为老管家是在自责，便凑近伊蒙几步，小声道：“伊蒙，我今天没看到卡特骑士，我怀疑……” 听到卡特的名字，伊蒙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随后转身对着还在整理屋中狼藉的仆人们吩咐道：“这里先不用收拾了，你们下去吧。” “是。” 等仆人们纷纷离去后，伊蒙微微仰头看着高大的雷戈，问道：“我记得，三年前，你跟卡特在乌曼伯爵举办的骑士锦标赛上比试过一次？” 雷戈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伊蒙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以前的骑士锦标赛，但还是回道：“那是三年前吗？好像是。嘿嘿，那次我把他揍得可惨了！” 伊蒙笑了笑：“是的，他被你一枪戳下战马，摔折了胳膊，还掉了两颗牙。” “嘿嘿。”提到自己的光辉战绩，雷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时，他也分外疑惑，“现在你说这个干吗？” 伊蒙没有回答，反而继续问道：“你还记得，卡特掉的那两颗牙，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这我哪会知道！”雷戈有些焦躁，伊蒙的反应让他很是疑惑和不满。 伊蒙没有在意雷戈的态度，而是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指了指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记不清的话，现在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了。” 雷戈眉头紧皱，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盯了伊蒙半晌，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才终于蹲下来，伸手去掰开尸体的嘴巴。 “咔嚓！” 伊蒙看着粗手粗脚的雷戈将尸体的下巴整个掰了下来，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雷戈也吓了一跳，然后手忙脚乱地试图将掉下来的下巴重新装回去…… “行了，别弄了，仔细看看他的牙齿。”伊蒙看着笨拙的雷戈，实在有些无语。 “哦，好……嘿！他左下边的牙床上果然有两个缺口！”雷戈两眼发光地回头，急切地问道，“当初卡特掉的是不是左边的牙齿？” 显然，这个莽汉也意识到了这具尸体的不对劲。 可惜，伊蒙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年卡特掉的是哪两颗牙。” 雷戈眉头一拧，刚要开口，就听到伊蒙又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我知道柯林少爷可从来没掉过牙。” “那就对了！”雷戈猛地站起，兴奋地嚷道。 但随即，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连忙又压低了音量：“所以，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柯林少爷，而是卡特那个混蛋！” “不。”伊蒙却笑着摇了摇头，“少爷已经被卡特杀死了。你现在必须带人去抓捕这个邪恶的背叛者。” “什么？”雷戈又瞪大了眼睛，“你傻了吧？” 伊蒙叹息一声，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少爷为什么要放这把火？又为什么不告而别？” 雷戈摸着自己圆溜溜的大光头，似乎明白过来：“你是说，少爷故意烧焦这具尸体，就是想让别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是的。” “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能是想看看卡特背后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也可能是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总之，既然少爷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们能做的，就是配合他，将这个局，做下去。” “好吧，我明白了。”雷戈闷头往外走，“我这就去下令抓捕卡特那个混蛋。” 伊蒙看着雷戈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又默默加了一句：“也可能是，少爷已经不敢信任我们了……” —————————— “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柯林笑着对面前的老佣兵说道，“我的意思是，先付给你一半的佣金，剩下的一半，等你帮我介绍进一个前往坠鹰城的商队后就给你。” “那万一等我帮你介绍进商队，你不肯付剩下的钱了怎么办？”老佣兵显然对这种先付定金再结尾款的支付方式不太满意。 “你觉得，我是缺那点钱的人么？”柯林拿出一枚金币，在手中上下抛着。 老佣兵瞬间瞪直了眼睛，目光紧紧随着那枚金币上下移动。 没办法，对于他这样的社会底层来说，铜币才是日常用的货币，银币就算难得一见了，而至于金币，那可是贵族和大商人才会有的东西。 “那我要三十枚铜币！”老佣兵意识到眼前的是只肥羊，立刻开始加价。 “二十枚。再多我就找别人了。” “成交！”老佣兵喜滋滋地接住柯林抛来的十枚铜币，开始带路。 片刻后，两人来到灰堡镇西区，走进一家陈旧的酒馆。 “大胡子酒馆。” 进门后，柯林发现，这家酒馆的名字确实名副其实，里面喝酒的，一眼看去几乎全是大胡子。 老佣兵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一边跟众人打着招呼，一边带着柯林往里走。 两人来到酒馆角落里的一张长桌前，老佣兵弓着腰，在主位上坐着的一个大胡子耳边嘀咕了片刻。 那个大胡子顺着老佣兵手指的方向打量了柯林几眼，然后招招手，示意柯林过去。 “这位便是火狐佣兵团的团长——萨鲁大人了。萨鲁大人可是二阶战士，正好也要前往坠鹰城，你跟着他们的队伍肯定万无一失！”老佣兵先跟柯林介绍了一下大胡子。 然后又转向大胡子，态度明显殷勤了许多：“萨鲁大人，这位就是我的外甥，您可别看他不算强壮，武技可是相当不错……” “他是你外甥？”萨鲁嗤笑一声，打断了老佣兵的话。 “是……是啊！”老佣兵微微一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随后便赶紧解释道：“您别看他长得不像我，主要是这小子的外貌随我那小舅子，而且这么些年，我在外面东奔西跑的，这张老脸早不成样子了，要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英俊潇洒，气质不凡……” 萨鲁冷笑一声，再次打断了老佣兵：“你的外甥是位骑士？” 听到骑士两个字，老佣兵仿佛突然被人掐住脖子，吹嘘的话语也立即噎在喉咙中。 柯林的瞳孔瞬间收缩。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05 骑士 大胡子酒馆中的气氛依旧嘈杂而热烈。 但，萨鲁几人所在角落的氛围却瞬间凝滞下来。 “骑……骑士？”老佣兵张大嘴巴，吃惊地望着柯林。 他知道柯林的身份不简单，但也没想过他居然是一位骑士。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骑士与烂大街的战士相比，可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任何一个吃得起肉，发育良好的平民，只要掏得出几个银币，就能在战士工会学到斗气激发方法，成为战士学徒。 但骑士不一样。 要想成为骑士学徒，首先必须要有一定的天赋，而且，更重要的是，必须接受光辉教会牧师主持的洗礼仪式。 与地球上的那种仅仅具有象征意义，撒撒水就可以了的洗礼完全不同，这个世界的洗礼仪式是由光辉教会的牧师施法沟通光辉之主，并在受洗者身上刻下神圣烙印。 这一过程对于牧师的消耗非常巨大，因此，每位牧师一生中能够主持的洗礼仪式是有限的。 所以，这样的受洗名额也就格外珍贵了，基本已经被贵族彻底垄断，平民是几乎不可能接触到的。 骑士的稀少也就可以想象了。 例如，安格列男爵麾下就只有三位效忠骑士，加上男爵自己和儿子柯林，整个男爵领也就五位骑士。 其中的柯林甚至还没入阶，目前只是一位骑士学徒。 这个世界的职业者，按照实力可以划分为九阶，一阶最弱，九阶最强。 当然了，一阶之下还有个学徒级，算是给还没正式入阶的菜鸟们设置的。 同阶的骑士和战士，其实战斗力差别并不算特别大，骑士确实要占优一些，但正面对决的话，也不一定能稳赢战士，毕竟还要考虑武技、意志、武器装备等等因素。 真正让贵族们对骑士这个职业趋之若鹜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其潜力。 战士这个职业的顶点是六阶。 没错，纵观整个大陆，还从未出现过七阶的战士，不管是人类、巨魔、兽族、精灵……都从未有过。 按照光辉教会第一任教皇彼得·弥赛尔冕下的说法—— “凡人进入圣域，需要神祇的恩赐。” 七阶以上就是圣域，因而七阶骑士也被称为圣骑士。 所以，按照这个说法，没有接受过洗礼的战士，当然无法获得神祇的恩赐，也就与七阶无缘了。 目前这个世界上，能够突破六阶的职业，总共只有五个。 而且无一例外，全是信奉某个神祇的职业。 分别是侍奉光辉之主的人族骑士、侍奉战争之神的巨魔武士、侍奉命运女神的精灵游侠、侍奉风暴之神的娜迦皇家守卫以及侍奉毁灭之神的兽族碎颅者。 就连那些宣称不信神灵，只信奥术真理的施法者们，也无法突破六阶。 不过，他们却可以释放具有七阶甚至七阶以上威力的禁咒。 但是释放这样的禁咒需要施法者付出极为可怕的代价，并不能算是常规的攻击手段。 当然了，圣域对于骑士来说，也绝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 一旦哪个家族诞生了一位圣骑士，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而无比显赫。 而所有诞生过圣骑士的家族，都会获得在其家族姓氏之前冠以“圣”字的荣耀。 比如光辉帝国北境的主人——希尔德家族，就是帝国开国圣骑士的后裔，因此被尊称为圣希尔德家族。 整个光辉帝国历史上，也只出现过七个圣骑士家族。 进入圣域之难，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八阶，则被称为传奇领域。 光辉帝国的开国皇帝——加纳·洛伦佐，就是一位传奇领域的圣骑士，也是有史记载的唯一一位。 在他之后的一千多年里，还从未再出现过进入传奇领域的圣骑士。 更别提九阶了。 九阶也被称为半神领域，据说只有曾经主宰过这个世界的巨龙能够达到。它们灭绝之后，就从未有哪个种族能够再诞生半神强者。 至于九阶之上，那就是神灵的领域了…… 总之，骑士这种高贵而稀少，甚至可以说只属于贵族的职业，明显应该出现在城堡而不是大胡子酒馆这样的地方。 一般也不会有骑士会选择跟随佣兵团前往另一个城市。毕竟，他们有自己的扈从、仆人，甚至军队。 因此，柯林的出现就显得格外蹊跷了。 就在角落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之际，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突然从柯林上衣中钻了出来。 “喵——”似乎是很不满自己的好觉被打搅，小猫朝着大胡子“咆哮”一声。 柯林微微一笑，将某个起床气颇大的家伙重新塞进衣服里，然后对着大胡子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是骑士的？” 其实柯林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 没有装备铠甲，佩剑只是随手拿的一把制式单手剑，衣服也是“借”的某个跟自己身材差不多的侍卫的常服。 而且，按照前身的记忆，虽然战士与骑士确实会有不同的战斗表现，但在不出手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有差别才对。 更何况，对于柯林这样还未入阶的骑士学徒而言，由于无法激发圣光协助作战，所以哪怕真的打起来，也跟战士学徒没有任何差别。 难道真的有一眼分辨这两个职业的方法？ 柯林觉得，这可能是前身的知识盲区。 但谁知，萨鲁却狡黠一笑：“猜的。” 上当了！ 柯林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貌似鲁莽憨厚的大胡子给耍了。 主要是这家伙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 火狐佣兵团。 呵呵，难怪叫这个名字。 长得像暴熊，其实却狡诈如狐。 “我在佣兵界厮混四十多年，这双眼睛不知道看过多少人了。嘿嘿，你小子，虽然穿得平平无奇，但一看就不像个平民。果然，一诈就露馅了！” 柯林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跟萨鲁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不过，表面上柯林却表现得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身份被揭穿的紧张。 他先是当着萨鲁的面，掏出十枚铜币扔给老佣兵，示意他可以先行离开。 然后拉开萨鲁身旁的椅子一脸自然地坐下：“我承认，之前的小花招确实不太恰当，我向您道歉。但是，您应该不会拒绝一位骑士与您同行吧？” “你的名字？”萨鲁收起了笑容，盯着柯林的眼睛问道。 柯林直视着萨鲁的眼睛，用最真挚的语气回道： “卡恩，卡恩·苏铎。”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06 进阶 “苏铎？”萨鲁摩挲着自己的大胡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冰岩城的苏铎子爵是？” “正是家父。”柯林面不改色地给自己认了个新爹。 自从发现面前这位火狐佣兵团的团长并不好糊弄后，柯林就明白，再撒谎的话，就必须要讲究一点技巧了，而不能像之前二十铜币找来的那个老佣兵那样不靠谱了。 卡恩·苏铎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当然了，柯林跟这家伙一点也不熟，仅仅是从自己姐姐凯特琳最近的一封信中得知了这个名字，以及他近期的遭遇。 而柯林之所以选择冒充此人，正是因为卡恩这家伙近期的悲惨遭遇，让他以骑士的身份出现在大胡子酒馆这样的地方显得很合理。 “听说三个月前，冰岩城被巨魔攻破了？”萨鲁很自然地联想到了之前所听到的消息。 “没错。”柯林有些失落地点头，同时眼神中浮现出不甘、仇恨、愤怒……等等应有的情绪，这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演技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萨鲁似乎也被骗过，叹息一声道：“听说您的父亲宁死不退，与城偕亡……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骑士！” “谢谢。”柯林似乎强忍着泪水，红着眼问道，“您认识家父？” “哦，不。我只是对苏铎子爵敬仰已久。” 柯林大大地松了口气。 一个实封子爵，一个佣兵团长，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要是这都能相互认识，那柯林觉得自己真算是倒霉到家了。 “那么，萨鲁先生，我能跟随您的佣兵团一起前往坠鹰城吗？” 柯林之所以想要前往坠鹰城，是因为他的姐姐凯特琳·安格列在那里。 当前这种危机四伏的局面下，只有具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才能让他信任。 而因为他的父亲还在前线作战，所以，柯林便只能去寻求亲生姐姐的帮助了。 “当然可以。”萨鲁总算相信了柯林编造的身份。 而且，他甚至都认为自己猜到了柯林前往坠鹰城的原因：“我记得坠鹰城领主乌曼伯爵的妻子正是苏铎子爵的姐姐，所以，您这次是去投奔您的姑父吧？” “没错。” 事实上，柯林从姐姐的信中得知，真正的卡恩·苏铎早已抵达坠鹰城，成为了乌曼伯爵麾下的一名骑士，目前正在与伯爵商讨如何重新夺回苏铎家族的封地。 但显然，萨鲁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现在对于柯林编造的身份已经不再怀疑。 一个丢了封地的落魄骑士，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下想要前往坠鹰城向自己姑父求助。 这很合理。 “明早八点，雇佣我们的商队将会在大胡子酒馆前集合。” “好的，我会准时出现。” “哈哈，那么现在，尊敬的卡恩骑士，让我请您喝一杯麦酒吧！” “荣幸之至。” —————————— 第二日。 天气阴沉，灰蒙蒙的雾气让野外的道路变得更加难走，也更加凶险。 这其实正是柯林非要找一个商队同行的原因，否则，就凭他骑士学徒的实力，孤身上路的话，恐怕早就被野外的盗贼团或是魔兽给干掉了。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队伍人多势众，还是因为火狐佣兵团名声在外，总之，第一天的行程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到了晚上，经验丰富的萨鲁团长找到了一个背靠小山丘且距离水源也不远的地方扎营。 柯林搭起了一个火堆，煮了点水，然后将硬邦邦的面包泡软后塞进肚子里。 反正他现在也吃不出味道，所以食物的好坏也就无所谓了。 那只小猫早跑没了影，估计是自己去捕食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它叼了一只老鼠回来。 而这时，柯林已经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羊皮卷，在上面又加了一句： 【人血能够帮助进阶。】 是的，柯林发现自己进阶了，从骑士学徒成为了一阶骑士。 要知道，从学徒到正式入阶的这道关卡可是卡了柯林足足三年时间！ 而突然进阶的原因，柯林现在非常怀疑是自己前天夜里吸食的那位刺杀者的鲜血。 那晚喝了血之后，柯林就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微微发热，但当时因为情况危急，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之后两天，这种发热便一直持续，直到今天中午才消停。 随后，他就发现自己进阶了。 因为喝鹿血就没有这样的发热反应，所以柯林才猜测是人血的原因。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猜测。 被柯林反杀的刺杀者卡特是一位一阶骑士，所以，或许只有职业者的鲜血才会帮助他进阶。 总之，这个猜测还有待进一步验证。 “这是精灵语吗？” 柯林回头，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正站在自己身后，盯着羊皮卷上的文字自以为是地猜测道。 “是的。”柯林一边收起羊皮卷，一边随口忽悠道。 他认出了这个胖子正是商队的主人，名叫奥利弗。 “没想到卡恩骑士的知识如此渊博，竟然连精灵语都精通！”奥利弗立即奉上一个马屁，然后很是自来熟地坐到了柯林身旁。 “略懂一点而已。”柯林微微皱眉，他对奥利弗这种商人没什么好感。 在他看来，这些追逐利益的商人做事的目的性太强，现在主动讨好自己肯定是有所图谋。 “这是您的宠物吗？”奥利弗看着正在跟死老鼠较劲的小猫，开始没话找话说。 “是的。” “您真有生活情趣！”奥利弗的脸笑得仿佛一朵菊花，“它有名字吗？” 柯林愣了愣，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个“移动血袋”有起名的必要，但随后他便现场发挥道：“它叫小白。” “小白？”奥利弗看着火堆旁的纯蓝短毛猫，脸上的笑容明显一窒，随后又立即恢复正常，“真是好名字！” “奥利弗先生。”柯林也笑了，“您真是虚伪。” “非常感谢您的夸奖！”奥利弗丝毫不以为意，脸皮之厚让人惊叹。 两人随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稍稍熟络一些后，奥利弗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卡恩骑士，您如果想要重新夺回苏铎家族的封地，我或许可以为您提供一些帮助！” 原本昏昏欲睡的柯林突然精神一震，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身旁胖胖的商人： “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07 郁金香商会 按照光辉帝国的【领主法则】，丢失封地的贵族会被剥夺爵位。 但也有一个办法可以恢复原先的爵位。 那就是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夺回封地。 否则，就算封地被重新收复，那也会被赏赐给收复战争中立功的新生贵族，而不是还给旧领主。 这样一种优胜劣汰的规则，也就保证了帝国贵族体系的新陈代谢功能，防止出现那种只会靠着祖先的荫蔽混吃等死的贵族败类。 真正的那个卡恩·苏铎在家破人亡后选择前往坠鹰城寻找乌曼伯爵，而不是去找苏铎家族的封君——圣希尔德公爵，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 去找圣希尔德公爵的话，就算公爵出兵收复冰岩城，那也不会还给苏铎家族。 而找自己的姑父乌曼伯爵就不一样了，虽然乌曼伯爵也不会不求回报的帮助卡恩，但他肯定会考虑到与苏铎家族的关系而稍微关照一下。 至少，冰岩城应该还会回到苏铎家族的手中。 而现在，真正的卡恩还不知道跟自己的姑父商量得怎么样了，但这边柯林假冒的卡恩骑士却已经有了一位赞助者。 “奥利弗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是，组建一支能够攻城略地的军队和招募一支护送商队的佣兵团可不一样，两者所需要的花费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我当然明白。”奥利弗嘿嘿一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军需官，后来因为犯了一些错被……被免职，但是，一支真正军队的花费，我也略有了解。” “哦？”柯林终于正眼看了看身旁这位胖胖的商人。 如果说，之前奥利弗在柯林心中是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疯狂投机者，那现在，他已经转变为胆大包天的疯狂投机者了。 虽然明知自己是个冒牌货，但柯林还是来了兴趣，想要探探这位貌不惊人的商人的底： “那么，不知奥利弗先生能够赞助多少金币呢？” “嘿嘿，这个嘛，我当然没有那么多钱来帮您组建一支军队啦。其实是我们商会有意向资助您。” “商会？” “是的。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鄙人正是郁金香商会的管事之一。 如果卡恩骑士您愿意接受商会的赞助，我可以向会长大人提出申请。 之后，商会会综合考虑您的实力，以及重新收复冰岩城所需的花费，来判断赞助的规模，当然还有事成之后的回报。” “郁金香商会？”柯林忽然觉得这个商会的名字有些耳熟，在记忆中搜索一阵后问道，“两年前的冰湖镇？” “没错！”奥利弗挺了挺胸膛，颇为骄傲地点头道，“两年前，比利男爵正是接受了郁金香商会的赞助才重组军队，夺回了冰湖镇。” 这个世界中的商人地位并不高，毕竟再多的金钱也无法买来爵位。 但显然，已经有一些敏锐且大胆的商人开始试图用手中的金币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了。 郁金香商会似乎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么，比利男爵给了你们商会什么样的回报？” “抱歉，卡恩骑士，这个是商业机密，请原谅我无法透露给您。” “好吧。”柯林摸了摸下巴，换了个问法，“那么，你们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嘿嘿，具体的条件，等您见到我们会长可以再详谈。”奥利弗滴水不漏地回道。 “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您考虑好了随时来找我。”奥利弗眯着小眼睛，笑嘻嘻地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无论是圣希尔德公爵，还是乌曼伯爵，都无法给您提供比我们郁金香商会更加优惠的条件。” “但你们提供的帮助，也定然无法跟公爵，或是伯爵相比。” “这是当然，不过，我们的胃口也要小很多。” 柯林点点头，忽然觉得这个郁金香商会很有些意思。 虽然他自己是个冒牌货，并不需要对方的赞助，但还是问道：“你们商会在坠鹰城有驻点么？” “当然有，就在坠鹰城西区的奴隶市场旁边。随时恭迎您的大驾！” 柯林暗自记下这个地点，留待以后不时之需。 随后，他便转移话题，开始跟奥利弗天南海北地乱侃起来。 这个奥利弗常年在外经商，可谓见多识广，再加上刻意讨好柯林，两人顿时聊得火热，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深，营地也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佣兵都已经休息了。 奥利弗极力邀请柯林前往自己的帐篷中休息，柯林稍稍推脱一番，见对方的帐篷确实布置得颇为豪华，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就在众人熟睡之际，柯林却突然被一阵细碎的声响惊醒。 他当即起身，侧耳倾听一阵后，猛地摇醒身旁的奥利弗：“醒醒，醒醒！有人在靠近我们的营地！” 奥利弗也颇为警觉，赶紧爬起来，但仔细聆听了一阵后却疑惑道：“真的吗？我怎么什么也没有听到？” “再仔细听。”柯林自信地说道。 他发现自己的听觉在夜间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千米以外的一点小动静竟然都无法逃过他的耳朵。 “敌袭！敌袭！” 果然，负责守夜的佣兵们也发现了敌人，当即大呼小叫起来。 “镇静，不要慌！点起火把，寻找同伴，防守警戒，不要离开营地！”火狐佣兵团团长萨鲁粗犷的大嗓门当即响起，让纷乱的营地顿时稳定下来。 “我出去看看。”奥利弗担心自己的货物安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跑出了帐篷。 柯林也跟了出去，然后便看到冲进营地的敌人已经跟火狐佣兵团的人交上了手。 他并没有加入战团，毕竟奥利弗可没有给他付佣金，他才不用给这个胖子卖命。 不过，看了一阵之后，柯林就放下心来。 来袭的应该是一伙盗贼，实力很弱，竟然连一个入阶的战士都没有。 人数也并不多，大概七、八十个人，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勇气敢冲击足有上百人的火狐佣兵团营地。 在度过初期的些许慌乱之后，火狐佣兵团很快稳住阵脚，将盗贼们打得节节败退。 不到半个小时，这伙盗贼团在丢下三十多具尸体后，终于崩溃地仓皇逃窜。 “不要追击，不要追击！”萨鲁冷静地大声呼喊道，阻止那些杀得脑袋发热的家伙们追入深林。 等盗贼们跑得没影后，萨鲁则开始安排人手清理战场。 奥利弗也赶紧去查看自己的货物，清点损失。 柯林则悄悄走到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蹲在一具盗贼尸体前，掏出了匕首和水壶。 “哧！” “咕嘟，咕嘟……”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08 征召令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林间的黑暗，也带走了萦绕在众人心头的担忧。 昨夜的战斗结束后，众人忙着清理战场，同时还要戒备敌人卷土重来，所以大部分也没有继续睡。 这会儿太阳出来后，大家才总算松了口气，一些实在累了困了的，便开始补觉。 一部分佣兵们开始准备早餐，而团长萨鲁还在跟商人奥利弗争执着伤亡抚恤金的问题。 其实，关于抚恤的标准，双方在出发之前早已经协商一致了，之所以现在吵起来，完全是因为一个被自己人误杀的倒霉蛋。 奥利弗坚持认为这家伙是火狐佣兵团自己的责任，不该由他来支付抚恤金，所以就跟萨鲁吵了起来。 柯林这会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蹲在一个火堆旁，悠闲地喝着水壶中的“水”。 初升的阳光有些刺眼，柯林将帽檐压低了几分，几乎彻底遮住上半张脸。 随后，他又掏出羊皮卷，将自己昨天写的那句【人血能够帮助进阶】给划掉了。 因为他发现，昨夜偷偷从一个盗贼尸体上弄来的鲜血对他的实力增长没有任何作用，就跟鹿血一样，除了能满足口腹之欲，补充精力之外，完全没有卡特骑士鲜血的那种效果。 或许普通人的鲜血没有作用，得是职业者的鲜血才能帮助进阶。 而且，恐怕还需要是比自己更高阶的职业者的鲜血才有效果。 想到这里，柯林不自觉地将目光瞄向这里唯一的一位二阶战士——萨鲁团长。 随即他又摇摇头。 先不说自己打不打得过萨鲁。 就算打得过，他也不想为了快速进阶而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人。 柯林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底线的。 胡思乱想之际，柯林发现那边奥利弗跟萨鲁的争执终于结束了。 这位胖乎乎的商人正往柯林这边走来，表情有些不高兴，似乎在刚才的争执中并没有占据上风。 “那真是个难缠的家伙！”走近后，奥利弗瞥了眼萨鲁的身影，对柯林抱怨道。 柯林看着这位昨天还豪气万丈地说要赞助自己一支军队的商人，现在居然因为一个佣兵的抚恤金而变得锱铢必较，突然有些失笑。 “算了，就当安抚人心好了，毕竟距离坠鹰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个时候跟火狐佣兵团闹掰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知道。要不是考虑到这点，我才不会给萨鲁那个老家伙让步！”奥利弗显然也明白这点，但还是心有不甘，又低声抱怨了几句。 “要尝尝我带来的肉干么，可比面包强多了。”随后，这位胖商人又慷慨起来。 柯林笑着接受了奥利弗的好意，又跟他随口聊了起来。 等众人吃完早餐，又休息了两个小时后，商队便收起帐篷，准备再次启程。 而就在这时，萨鲁突然制止了众人，随后整个人趴在地面上，将右耳贴在地面。 柯林见状，眉头微微皱起。 他在白天的听觉远远不及在夜间，这会儿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动静。 而那边的萨鲁却突然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嘶声吼道：“马！马蹄声！快！所有人，立即警戒！” 随着萨鲁的这声大吼，整个营地顿时乱成了一团。 奥利弗的脸色也瞬间煞白。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次跟昨夜的袭击可不一样，盗贼团可养不起马，这会儿来的人如果是敌非友的话，恐怕就会非常麻烦…… “踏踏踏……” 随着时间的推移，柯林也终于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大地开始轻微震动，这让正在列阵的佣兵们更加慌乱起来，哪怕大胡子萨鲁的咆哮声也无法再让他们镇定下来。 柯林眯着眼睛，看到不远处的林间突然出现了一道灰色的细线，仿佛一支利箭一般向着营地冲来。 这是一队骑兵！ 骑兵数量并不多，只有二十人左右。 但看他们那排山倒海般碾压过来的气势，柯林毫不怀疑，只要对方一个冲锋，火狐佣兵团竭力拼凑起来的防御阵地就会立即崩溃。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之王的恐怖压迫力！ 轰隆隆！ 大地在轰鸣。 骑兵队在逼近。 佣兵们在颤抖。 奥利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萨鲁顶着一面硕大的半身盾，矗立在防线的最前端，宛若磐石。 柯林也顾不上刺眼的阳光，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掀开三角帽，抽出了腰间的单手剑。 就在众人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汹涌而来的骑兵小队却突然在距离营地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来了个急停。 “咴——” 一连串马鸣声中，二十匹战马凌空而立。 好马术！ 柯林情不自禁地在心里赞叹一声。 同时，他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下。 对方应该不是敌人了。 不过，看他们毫不减速冲过来的架势，以及最后炫技般的急停，显然，他们是想给火狐佣兵团一个下马威。 所以，对方恐怕也未必会有多少善意。 这一点，奥利弗这个精明的商人显然也看出来了，这才没有主动上前，而是示意萨鲁前去交涉。 萨鲁无奈，毕竟他是收了佣金的，有义务给奥利弗解决一路上遭遇到的任何麻烦。 于是，他只得放下半身盾和大剑，空手上前，同时高声叫道： “对面的朋友！我是火狐佣兵团团长萨鲁，正在护送郁金香商会的一些货物前往坠鹰城。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对面的骑兵小队毫无反应，仿佛突然之间成了一个个雕塑。 林间一片寂静，风仿佛也忽然间停止了，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萨鲁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安，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再走近几步，他终于看清了为首那名骑兵胸前铠甲上的徽章，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阁下是圣希尔德家族的骑士？” 萨鲁的大嗓门也传到后方，于是，众佣兵中顿时又爆发了一阵压抑的小骚动。 但同时，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武器垂向地面，仿佛“圣希尔德”这个名字具有让人不敢与之为敌的可怕魔力。 是的。 在帝国北境，圣希尔德这个名字就是绝对权威的象征。 哪怕帝国皇室，在这里都没有这样恐怖的号召力与影响力。 “哐当。” 为首的那名骑士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他掀开头盔面罩，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朝萨鲁点了点头，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随后，他从马鞍前的布袋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扔到萨鲁脚下，同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 “奉圣希尔德公爵之子，查尔斯侯爵之命，你们被紧急征召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09 萨尔 “查尔斯侯爵？” “查尔斯侯爵是圣希尔德公爵的嫡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 “废话！我当然知道查尔斯侯爵是谁，但为什么他的骑士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紧急征召我们？” “查尔斯侯爵不是正在边境跟巨魔打仗吗？难道我们要去边境？” “怎么可能？这里距离边境那么远，就算紧急征召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征兵。而且你看，征召令上面明明写的是让我们在两天内前往镜湖集合。” “镜湖在哪？” “离这里不算远，顺着这条小河往北五十多公里，大概就到了。” “那我们要不要去？” “我可不想上战场！” “可……可这是圣希尔德家族的紧急征召令啊！” “但又不是公爵大人亲自签发的。” “查尔斯侯爵将来不就是北境公爵吗？” “那也要等到他将来真的继承爵位之后再说……而且，我可不想去送死！” “也不一定会死，或许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呢。” “呵，蠢货！” “你骂谁！” “我骂你咋滴！” …… 当萨鲁将查尔斯侯爵的紧急征召令带回营地后，众人立刻炸开了锅。 有人同意，有人反对，吵成了一团。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这道紧急征召令是来自查尔斯侯爵，而不是他的父亲，北境之主圣希尔德公爵。 查尔斯·圣希尔德的侯爵爵位是虚封的，并没有实际的封地，只是对其第一顺位继承权的一种确认而已，有点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太子之位。 但太子身份虽然尊贵，毕竟还不是皇帝。 所以，如果是圣希尔德公爵发布紧急征召令，那么任何接到命令的北境人都不敢反抗。 但，如果是查尔斯侯爵签发的紧急征召令的话…… 看看现在吵成一团的火狐佣兵团就可见其效用了。 “够了！都给我闭嘴！”萨鲁烦躁地吼了一嗓子，制止了手下人的争吵。 然后他转头看向奥利弗，问道：“查尔斯侯爵有这个权力发布紧急征召令吗？” “我记得，查尔斯侯爵应该没有这样的权力……”奥利弗有些不确定，转头向柯林求助道，“卡恩骑士，我说的对吗？” “按照法理来说，查尔斯侯爵确实是没有这个权力的。”柯林搜索着脑中的记忆，“但是，在北境历史上却有过类似的先例。” 奥利弗刚刚好转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 他是绝对不希望火狐佣兵团在这个时候被紧急征召的。 没有佣兵团的护送，他的商队就成了待宰的羔羊，根本不可能安全抵达坠鹰城。 “那么，萨鲁团长……”奥利弗的语气有些艰涩，“您是准备接受这道征召令了吗？” 萨鲁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显然他对于这道紧急征召令也很不满。考虑了半晌，他才缓缓摇头道：“不。” 这话刚说完，奥利弗当即面露喜色，但萨鲁身后的几个佣兵头子却立刻炸开了锅。 “团长大人，您不能这样拒绝查尔斯侯爵的征召令啊！” “是啊！圣希尔德家族不会放过我们！” “还有那队骑兵……我觉得他们是真的敢杀人的啊！” 萨鲁猛然回头，恶狠狠地扫了身后那些鼓噪的佣兵们一眼。 场面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你们可知道，如果接了这道征召令前往镜湖，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听了萨鲁团长的问话，几个佣兵头子对视一眼，然后回道：“应该是准备打仗吧。虽然危险，但总比违抗圣希尔德家族的命令要好吧。” “打仗？”萨鲁面露冷笑，“我们是去送死！” “什么？” “团长大人，为什么啊？” “打仗也不一定就是送死啊？而且，赢了的话，说不定我们也混些军功……” “你们这是做梦！”萨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手下们的妄想，“再好好想想！查尔斯侯爵的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镜湖？” 佣兵们面面相觑。 柯林眼神闪烁，似乎明白了萨鲁的意思。 而奥利弗则直接嚷了出来：“没错！我也怀疑，查尔斯侯爵恐怕是一路败退到镜湖边的！”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侯爵大人怎么可能会输？” …… 佣兵们纷纷表示不信。 也不怪他们对于查尔斯侯爵这般盲目信任。 因为，近几十年来巨魔完全是被北境军队压着打的。 五年前，甚至连巨魔王庭都在北境兵锋的威胁下被迫北迁了，苍穹冰原南部的大片地区几乎成了北境军队的游猎场。 要不是冰原上的气候环境过于恶劣，不适合种植庄稼，也不适合建立庄园城堡，恐怕北境的领土还要再往北延伸。 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个骄傲的北境人都不会想到，圣希尔德家族竟然会战败。 但仔细想想，萨鲁和奥利弗的猜测却很有道理。 最近几个月来，前线战场一直都没有好消息传回来，反而是边境的几个城镇接连被攻破，好几个家族丢了封地。 本来大家都以为那不过是巨魔狗急跳墙，派出小股部队绕过前线进入北境袭扰。 虽然几个家族的私军被暂时击退，但只要查尔斯侯爵率领的北境主力军队回援，定能扫清这些入侵的巨魔军队，收复失地。 但现在看来，恐怕未必就是如此。 因为，查尔斯侯爵的军队竟然已经出现在了镜湖…… 那里已经不算是边境，而是腹地了。 在这代北境人的记忆中，巨魔还从未有本事深入到这个地方。 大部分佣兵们都沉默下来，显然他们害怕了。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开口鼓动道：“就算如此，那我们也可以前去镜湖，帮助查尔斯侯爵击败入侵的巨魔……” “蠢货！”萨鲁厉声呵斥道，“大军败退之下，你还想着力挽狂澜？就凭我们这些被紧急征召的佣兵？” “不光是我们，附近的佣兵团肯定都接到了紧急征召令……” “一群炮灰罢了！”萨鲁很清楚自己这些手下人是些什么货色。 这些家伙在跟盗贼们战斗时都能误杀自己人，说他们是乌合之众都有些夸奖了。 就这样还想着要去战场跟正规军战斗？ 真是找死！ 撒鲁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理会手下反对的声音，坚决地转身，向那队圣希尔德家族的骑兵走去。 看着萨鲁离去的背影，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各异。 柯林也忽然意识到，他的父亲安格列男爵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写信回来了。 这显然有点不太寻常。 似乎有人在刻意封锁前线的消息…… 难道，前线的战况真的很不妙？ …… “你们胆敢拒绝侯爵大人的征召令？”不知道萨鲁在那边说了什么，为首的那名圣希尔德家族骑士突然怒声喝道。 “骑士大人，我只是想要知道……” “够了！拒绝紧急征召令，便是叛国！”骑士蛮横地打断了萨鲁的辩解，对着聚集在跟前的火狐佣兵团众人说道，“你们谁来杀了这个叛国者，立刻晋升百夫长！” “哗——” 众佣兵顿时一阵哗然。 有人义愤填膺，有人不屑冷笑，但，也有人眼神闪烁。 “骑士大人！”萨鲁头也没回，很自信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身后的众人，继续说道：“我敬畏圣希尔德家族，也尊重查尔斯侯爵，但是，我们也有权知道自己即将前往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萨鲁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一把长剑刺透了他的胸膛。 “嗬——嗬——”萨鲁口吐鲜血，努力转过头去。 等看清身后那个年轻人的面孔后，他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极为复杂。 “嘭！” 尸体倒地。 “很好！”马背上的骑士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那位手持滴血长剑的年轻人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尊敬的骑士，我叫萨尔。” “萨尔？你跟这个萨鲁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父亲，尊敬的骑士。”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0 镜湖 “……难道你们愿意当一辈子佣兵吗？ 难道你们愿意永远过这种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 难道你们愿意永远只为钱而战，而不是为荣誉而战？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 一个让你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一个让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一个让你们摆脱平民身份，成为贵族，甚至获得封地的机会！ 所以，拿上你们的刀剑，跟着我，跟着查尔斯侯爵，跟着圣希尔德家族，击败巨魔！” …… 看着那些被萨尔的演说鼓动地激情澎湃的一众佣兵，柯林忽然笑了笑，对身旁的奥利弗说道： “你还别说，这位大孝子还是真是个合格的演说者，我都差点被他煽动了。” “不过是个卑鄙的家伙罢了。”奥利弗的脸色极其难看，眼下的局面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去镜湖？” “我们现在还有的选吗？那个小子可是连亲生父亲都敢杀。” “可是……”奥利弗很不甘心。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 没有火狐佣兵团的护送，他根本别想带着这些货物安全抵达坠鹰城。 但如果真的跟着去镜湖，那这些货物极大概率会被扣下当成军需物资——这方面不用太过高估军队的良心。 尤其还是在战时。 而且，按照他的猜测，这会儿聚集在镜湖的侯爵大军极有可能是一支败军。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前往镜湖的危险性就更大了。 与犹豫不决的奥利弗相比，柯林这会儿反倒是改变主意，想要去镜湖了。 因为安格列男爵当初就是跟随查尔斯侯爵出征的，如果侯爵的军队真的败退到了镜湖，那么柯林便可以在那里找到自己的父亲。 既然老爹就近在眼前，那他也没必要去坠鹰城找姐姐寻求帮助了。 至于战场的危险性…… 反正柯林可以装死。 而且，应该没人能比他装得更像了。 另一边，萨尔已经彻底控制住了局面，并开始任命小头目，然后让众人收拾行礼准备出发。 那队圣希尔德家族的骑兵早已离开，估计是继续去寻找周边的其它倒霉鬼了，只留下一地的马粪和萨鲁孤零零的尸体。 尸体？ 柯林忽然迈步上前。 “你要去哪？”奥利弗在后面叫道，他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觉得整个营地就柯林一个人能让他安心。 “去安葬萨鲁先生。”柯林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奥利弗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柯林要去给萨鲁收尸。 你跟萨鲁有那么熟吗？ 不怕激怒萨尔吗？ 犹豫许久，奥利弗并没有跟上来。 于是，柯林独自一个人走到萨鲁的遗体旁，开始挖坑。 自从进阶之后，柯林发现自己的力气有了大幅增长，而且，他已经可以初步控制圣光能量在体内游走，从而加快体力恢复，并获得少许力量增幅了。 借着挖坑的机会，柯林正好试验并适应自己的新力量。 很快，一个大概一米多深的坑洞就挖好了。 柯林从坑里爬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萨尔。 “一起抬？”柯林笑着指了指萨鲁的尸体，提议道。 萨尔站着没动，只是冷冷地说道：“为这样一位叛国者收尸，会有损您的名誉，卡恩骑士。” “哈哈，没事，我一个丢失封地的流浪骑士，本来也没有什么名誉了。”柯林见萨尔不愿帮忙，便独自拖着萨鲁的尸体，就往坑里拽。 同时，内心嘀咕——卡恩·苏铎的名誉，跟我柯林·安格列有什么关系？ “嘭！” 尸体坠入坑中，溅起一片烟尘。 “卡恩骑士，您应该也会一同前往镜湖营地吧？”萨尔的声音从坑外传来。 “当然，这是我作为骑士的责任，而且，这也是恢复苏铎家族荣誉的最好机会。”柯林一本正经地回道。 “非常好！我们半个小时后出发，期待继续与您同行。” “好，我马上就来。” 柯林蹲在坑内抹了把汗，等上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悄悄掏出了匕首和水囊。 “哧！” “咕嘟……咕嘟……” —————————— 等火狐佣兵团一行人远远看到镜湖边的军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外围巡逻的哨兵已经发现了这行人，在看过萨尔手中的紧急征召令后，便给他们指示了集合的地点。 奥利弗跟着队伍往前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柯林边走边喝着水囊中的“水”，心情似乎也并不美好。 因为他发现，二阶战士萨鲁的血，竟然也没法帮助他增长实力。 喝下去的效果，竟然跟鹿血，以及那个啥也不是的盗贼一模一样，只能回复体力而已。 对于鲜血的效用，柯林觉得有两种可能。 一个可能是，之前的那次进阶只是凑巧，并不是卡特骑士血液的原因。 这显然是最糟糕的情况，说明鲜血对于他的实力并没有提升的效果。 还有另一个可能。 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高阶职业者的鲜血都有效果。或许，只有高阶骑士的鲜血，才能够帮助柯林提升实力。 所以，还需要进一步的实验。 想到这里，柯林顿时有些头疼。 毕竟相比于烂大街的战士，骑士的数量本就稀少，而且身份大多尊贵无比，他们的鲜血可不好弄…… 进入军营后，柯林才发现，这里占地极大，一眼望去完全看不到边。 营地里人头攒动，也不知道到底聚集了多少人。 不过，柯林看得出来，他们所在的这片营地中聚集的明显不是正规军，应该都是类似火狐佣兵团这种被临时征召过来的杂兵。 他们的武器装备都不统一，有些人甚至还拿着锄头之类的农具，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直接从田地里被紧急征召过来的农民。 看来，这里聚集的恐怕还真是一群炮灰…… 在营地中安顿好之后，奥利弗又凑了过来，“卡恩骑士，您看到东边营地的情况了吗？” “那边应该是圣希尔德家族的正规军营地吧。” 镜湖边的军营分为两大块，与柯林等人所在的乱糟糟的西侧营地不同，东侧营地明显秩序井然，而且守卫森严。 “没错！我刚才试着往那边走了几步，但还没靠近，就被巡逻的士兵挡了回来。” 这倒是不奇怪。 正规军的营地肯定不会允许人随便进。 柯林看着一脸殷切的奥利弗，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去东边营地？” “是的。”奥利弗连连点头，“我们这边的情况您也看到了，一旦打起来，肯定是炮灰！ 所以，我们最好想办法混进东边正规军的营地，那里才更安全。不过，那边我进不去。但您不一样，只要您报出苏铎家族的名号，肯定进得去。” 柯林却有些犹豫。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冒牌卡恩·苏铎骗骗火狐佣兵团以及奥利弗还行，真要去见了这个世界真正的贵族，大概率会被拆穿。 当然了，他也可以用自己的真实身份过去，这样还能更方便地找到父亲安格列男爵——如果他也在这个营地中的话。 但如果安格列男爵不在这里的话…… “卡恩骑士，等您过去之后，请告知侯爵大人，我愿意将这次携带的所有货物全部无偿贡献给圣希尔德家族！” 柯林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位胖胖的商人，对于对方的果断倒是颇为敬佩：“你倒是真舍得。” “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奥利弗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再次鼓动道，“当然，我也不会忘记您给予我的帮助。这次如果得以生还，我，以及郁金香商会，对您必有重谢！” 看着奥利弗郑重而热烈的眼神，柯林只好点头道：“行，我去试试。” 出了帐篷，柯林一路往东。 就在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柯林少爷，真的是您吗？”</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1 坏消息 “柯林少爷，真的是您！” 柯林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发现一队巡逻的骑兵正聚集在自己身后。 为首的那人迅速翻身下马，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柯林极为熟悉的脸。 雷蒙·莫本。 效忠于安格列男爵的三位，哦不，现在是两位骑士之一。 “柯林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柯林看着正俯身向自己行礼的雷蒙，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骑士解释，便岔开话题道，“我父亲呢？他现在也在营地中吗？” 雷蒙神色一窒，眼中流露出哀伤之色：“您没有收到我之前寄回去的信吗？” “什么信？你多久之前寄的？” “大概一个多月前……按理说信鸦应该早就抵达灰堡了。” “我没有收到任何信件。”柯林皱起眉头，心想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真的有人在封锁前线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雷蒙也有些愕然。 “你在信上说了什么？” 雷蒙低下头去，语气变得低沉悲伤，而又饱含愧疚：“抱歉，柯林少爷。我当时写信是想告诉您，男爵大人在一个多月前的战斗中……不幸阵亡了……” “什么？”柯林顿时愣住了。 虽然柯林不会对这个便宜老爸有什么感情，但他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预想之中的庇护就这样消失了。 而且，是永远地消失了。 不过，这样一来，安格列家族的男爵爵位不就落到他身上了吗？ 不对！ 爵位！ 柯林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他没有穿越而来，前身应该被暗杀身死了才对。 所以，安格列男爵战死之后，柯林又被暗杀，爵位应该落在…… 他的姐姐——凯特琳·安格列身上！ 于是，柯林瞬间意识到，在这次暗杀事件中，真正获利最大的人，正是姐姐凯特琳！ 所以，她的嫌疑也最大。 柯林忽然感觉浑身发冷。 自己的姐姐竟然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死自己！ 幸好没去坠鹰城。 否则，岂不是自投罗网…… 另外，柯林又注意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的姐姐肯定已经得知了父亲阵亡的消息，否则她绝对不敢对柯林下手。 毕竟，如果安格列男爵活着回到灰堡，却发现自己唯一的儿子死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凯特琳手脚得很干净，男爵追查不到凶手，但他毕竟正值壮年，完全可以再娶妻生子，爵位也不一定能落到凯特琳头上。 这样的情况下，凯特琳肯定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谋害自己弟弟。 所以，凯特琳必定是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父亲战死在前线的消息，这才心生歹念…… 就在柯林胡思乱想的时候，雷蒙呛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在柯林面前单膝跪下，双手奉上长剑，慨然道： “我没有保护好男爵大人，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柯林少爷，您有权审判我！” 柯林回过神来，看着半跪于前的雷蒙骑士，忽然开口问道：“瓦尔拉骑士呢？” 雷蒙明显愣了愣，显然不明白柯林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他还是老实地回道：“瓦尔拉骑士在战斗中被冲散了，恐怕……” “所以你并没有看到瓦尔拉的尸体。” “没有。” 瓦尔拉·乌曼，柯林姐姐凯特琳的丈夫，坠鹰城领主乌曼伯爵的私生子。 当初对于这桩婚姻，安格列男爵是极力反对的。 虽然瓦尔拉是伯爵的私生子，但毕竟血脉不纯，地位低下。 而安格列男爵也不是那种攀附权贵之人，并不愿意自己的嫡女嫁给一个私生子。 可没想到，凯特琳跟瓦尔拉两人却看对了眼，大有一副为爱不顾一切的架势，差点上演了一个异世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后来男爵实在拿自己女儿没办法，又看瓦尔拉本身也确实出色，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二阶骑士，这才点头同意了两人的婚约。 这次出征，瓦尔拉也上了前线，而且，居然还在战斗中失踪…… 这下，柯林有九分把握是瓦尔拉这个家伙给自己姐姐传递的消息了。 至于他的消息为什么没有被封锁，恐怕乌曼伯爵也在其中出了力。 或许，乌曼伯爵才是暗杀事件的真正主谋。 毕竟，凯特琳继承爵位后，她和瓦尔拉的孩子就会是下一任继承人。 这样一来，安格列家族的男爵之位就顺理成章地流进了乌曼家族之中。 乌曼伯爵…… 柯林在内心咀嚼着这个在北境之中颇具权势的名字，眼中的厉色一闪而逝。 随后，他接过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雷蒙骑士手中的长剑，缓缓挥向对方的脖颈。 雷蒙闭上眼睛，纹丝不动。 长剑落在雷蒙肩头。 却并没有再向前。 “雷蒙·莫本骑士，你可愿效忠于我？” 雷蒙霍然抬头，看向柯林，眼中夹杂着震惊、愧疚、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柯林当然不会杀雷蒙。 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已经确认了雷蒙的忠诚。 一个背叛者是不会将自己的脖颈暴露在主人的长剑下的。 柯林非常欣赏雷蒙这种近乎迂腐的忠诚。 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卡特骑士的背叛，又目睹了大孝子萨尔的弑父求荣之后，雷蒙骑士这样的老实人就显得更加难得了。 “嘭！” 雷蒙的左手狠狠击打在自己胸前，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大声宣誓： “我，雷蒙·莫本，今日向伟大的咆哮白熊——柯林·安格列男爵，献上我无与伦比的忠诚！ 在我有生之年，您的意志将是我的目标，您的利剑所指即是我之所向！ 我以莫本家族世代祖先的神圣名义起誓，永远效忠于您！” 咆哮白熊是安格列家族的徽章。 至于男爵之位，严格来说，还并没有落到柯林头上，毕竟他还需要经过圣希尔德公爵的承认。 不过，作为安格列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老男爵战死的情况下，雷蒙这样称呼柯林也不算有什么错。 毕竟只要安格列家族领地不失，柯林没有叛国，那么，哪怕圣希尔德公爵也不能阻止他继承男爵之位。 “起来吧。” 柯林笑着让雷蒙起身，并将长剑还给他，随后问道： “查尔斯侯爵的营帐在哪？我想拜见一下他，了解一下当前这支军队的具体情况以及下一步的动向。” “侯爵大人……”雷蒙骑士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为难，“侯爵大人不在营地中。” “什么？”</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2 女法师 “侯爵不在这里？” “是的。” “那他现在在哪？” 镜湖边东侧营地的正中央，最大最豪华的那顶营帐中，一男一女正在交谈着。 若是柯林在这里，便会立刻认出这位半跪于地的男人正是之前向火狐佣兵团发布紧急征召令的那位圣希尔德家族骑士。 当初那位趾高气昂的骑士，现在却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侯爵大人他……”面对眼前女人的质问，这位骑士显得有些迟疑。 “布利斯骑士，如果这个问题涉及到军令，你可以不用说。”女人并没有为难骑士，轻声说道。 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披着一件略有些宽大的雪白狐皮大衣，一头靓丽的金色秀发从肩头和后背垂下，秀发上闪动着光影，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般，让人不敢细看，却又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 一层半透明的黑纱巾遮住了她的面容，但那种深入骨髓的优雅和高贵却无法被遮掩住。 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气质。 这种颐指气使的气质只有真正的大贵族才能拥有。 然而，她头顶的法师帽和手中拿着的一把紫色法杖却表明，这是一位法师。 这就有些稀奇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帝国中，贵族和法师，虽说不能算是死敌，但也是格格不入的两种生物。 原因很简单——法师们没有信仰。 在这些施法者眼中，只有奥术真理才是永恒的追求。 而神灵，不过是掌握了奥术真理的强大凡人而已。 所以，在信奉光辉之主的贵族骑士们眼中，法师这个群体就是彻彻底底的渎神者，是应该被烧死在火刑架上的异端。 然而，在贵族们掌握了绝对权柄的光辉帝国，法师们虽然不受待见，但也并没有受到太多迫害。 原因也很简单——法师们足够强大。 当然了，不信神的法师跟战士这个职业一样，实力的天花板就是六阶，从没有出现过圣域法师。 但是，跟战士又有些不一样。 法师们即便无法进入圣域，但却有办法发挥出圣域以上的实力。 这个办法就是禁咒。 充足的前期准备，昂贵的施法材料，以及极其可怕的代价，就能够让六阶法师释放出禁咒。 在光辉教会与法师议会斗争最为激烈的时期，曾经就有十位六阶法师联手释放了禁咒——【群星坠落】。 这个可怕的禁咒曾将一座人口上百万的城市整个从地图上抹去！ 当然，法师们也为这个禁咒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十位六阶法师中有七位当场死亡，剩下的三位也在之后的五年内相继死去。 不过，他们的牺牲也让教会与贵族们深刻了解到法师的可怕，最终双方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和解。 但是，千年斗争遗留的仇怨并非轻易可以化解，加上信仰上不可调和的矛盾，贵族与法师基本上是形同陌路的两个势力。 所以，眼下这位能够让圣希尔德家族骑士毕恭毕敬对待，且疑似大贵族的女法师，就显得格外奇怪了。 布利斯骑士见女法师并没有继续追问查尔斯侯爵的下落，顿时松了口气。 但犹豫片刻，他又出声提醒道：“薇拉小姐，您最好尽快远离这个营地。这里……不太安全……” “战场上哪有安全一说。”女法师有些奇怪地看了骑士一眼，不在意地说道，“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布利斯骑士稍稍加重了语气，“我的意思是，这里，非常危险！” 女法师这才面色一变，透过黑纱面巾盯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骑士，凝声问道：“布利斯骑士，侯爵给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 “我的任务是在西侧营地巡逻，并维持秩序。” 雷蒙骑士对柯林说道。 两人行走在东侧营地中，这里相比于乱糟糟的西侧营地要安静肃穆得多。 但是，却有些太过安静了。 柯林皱着眉头，看着营地中的情况，心中的不安愈加严重。 “只有巡逻和维持秩序？没有让你们去周边放哨？” “没有。”雷蒙摇摇头，显然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不仅仅是我们小队，我还没有见到任何一支骑兵小队散开去当哨骑。” 柯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视野，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现在，这个驻扎在镜湖边的大营竟然直接放弃了对周边情况的打探。 这简直是一种战术上的自杀！ 除了查尔斯侯爵是一个白痴指挥官这个可能之外，只能说明这个营地的重要性非常低。 或者，这里干脆就是一个诱饵！ “军队主力恐怕早就都不在营地里了吧。”柯林看着过分安静的东侧营地，对雷蒙问道。 “是的，少爷。这些天一直都有军队离开营地，却不见他们回来。” “所以，正规军主力早就悄悄离开了，现在这里就只剩下那群被紧急征召令招来的佣兵团和民夫们，当然，还有像你这样的，失去了领主的落魄骑士。” “是的，我们的真正任务其实是看住那些杂兵，防止他们乱跑。” “这样看来……”柯林话说一半，就看到一队骑兵从营地中心出来。 为首的那名骑白马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而且，柯林一眼认出了她身后紧跟着的那名骑士，正是给火狐佣兵团发布紧急征召令的那位。 这是个大人物！ 已经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境的柯林立刻走了过去。 既然找不到查尔斯侯爵，那么，找上眼前这位大人物，应该也能让他摆脱成为炮灰诱饵的命运。 然而，柯林还没走几步，就被刺耳的军号声吓得内心一紧。 “呜——” 柯林豁然转头，就见北方的树林中惊起了一群飞鸟。 随后，在大地的震颤声中，一条黑白相间的细线出现在地平线处。 巨魔来了！ 仿佛水珠滴入滚烫的油锅，整个镜湖大营立刻沸腾起来。 “敌袭！敌袭！” “不要乱跑！列队！列队迎敌！” …… 军官们的呼喊根本没什么作用，西侧营地里聚集的那帮乌合之众在猝然受惊之下彻底乱了套。 这就是不放哨骑的恶果，敌袭之时，根本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其实，就算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光凭现在这个营地中的那群被紧急征召来的杂兵，也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巨魔的正规军。 柯林很清楚，接下来的肯定是一边倒的屠杀！ 于是，他指了指匆忙往东跑的那个女人，对雷蒙沉声道： “走，咱们跟紧她！”</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3 逃亡 “杀！” 庞大的巨魔军阵仿佛来自地狱的幽涛，裹挟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向着镜湖大营漫卷而来。 一时间，有如天崩地裂，又如惊涛拍岸，镜湖大营中勉强组织起来的脆弱防线在这样的攻势下一触即溃。 “噗通！” “噗通！” …… 崩溃的人类军队在巨魔大军的冲击之下被一排排地挤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唯有东西两个方向，少数见势不妙的人类溃兵在巨魔包围圈合拢之前狼狈逃了出去。 “嗷呜——” 一声声的狼嚎中，大地开始颤动。 巨魔大军的两翼分出两支狼骑兵部队，一东一西，分别追向人类逃兵。 “哗啦！” 平静的镜湖湖面忽然涌起滔天巨浪，朝着战场东侧的那股巨魔狼骑兵袭来。 “停止前进！” 狼骑兵首领嘶声吼道。 然而，急速冲锋中的狼骑兵们根本无法控制前冲之势。 巨浪仿佛一只恐怖大手狠狠砸了下来。 “嘭！” 上百名狼骑兵瞬间被吞噬。 没有一丝鲜血，也没有碎肉断骨。 汹涌的巨浪在接触地面后立即冻结，形成一堵高达十多米的冰墙，横亘在这支巨魔狼骑之前。 冰墙之中，一个个巨魔狼骑兵还保持着生前冲锋的姿态。 栩栩如生。 这般恐怖的变故吓得后方的狼骑兵纷纷停下脚步，在冰墙之前逡巡不前，面色惶然。 眼看这支人类逃兵就要越跑越远，一支鲜红长矛从巨魔大军中央激射而出，在天空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最终刺入冰墙之中。 “咔嚓！” 一道裂痕出现在冰墙之上，随后，更多的裂痕从长矛刺入的位置延伸出去，仿佛蛛网般瞬间布满整个墙面。 “嘭！” 冰墙碎裂。 无数冰块伴随着其中的狼骑兵残骸纷纷落下。 “追！” 伴随着首领的命令，这支狼骑兵部队重整旗鼓，再次向东追去。 只是这一次，这支狼骑兵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开始时候的嚣张猖狂之势。 “那支人类逃兵中竟然有法师？” 踩着细碎的冰块，一个骑着白狼的巨魔将军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血红长矛。 显然，刚才就是他出手击碎了拦路的冰墙。 “奎克，你也去追吧，这应该是一条大鱼。”又一位骑着白狼的巨魔走了过来，对捡起长矛的巨魔将领说道。 巨魔一族的坐骑是冰原狼，这种体型比正常战马还要大一圈的凶恶猛兽一般都是灰色的。 但其中也有极少数的冰原狼拥有白色的毛发。 这样的白狼在巨魔一族眼中是神圣的，是他们信奉的战争之神（也称白狼战神）在世间的化身，所以，只有身份高贵的巨魔才有资格将白狼当成坐骑。 “是！冈比克大人！”奎克躬身一礼，随后，又领了一队狼骑兵向东呼啸而去。 这里的冰墙法术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正面战场上，这支临时拼凑的人类大军早就溃不成军，不是跪地求饶，就是被巨魔们赶鸭子一般赶进镜湖之中。 只有少数人还在奋力反抗，试图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包围圈。 事实上，成功冲出去的人类残军还并不算少。 因为巨魔大军似乎有些顾忌，并没有将所有兵力都投入到合围之中，去拦截人类四散的溃兵。 而是留了一大半的精锐部队在后方作为预备队，仿佛在防备着什么。 杀戮还在继续。 流淌的鲜血不断汇入镜湖之中，将半个湖面都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引来了成群的秃鹫，它们焦躁地盘旋在战场上空，随时准备冲下来饱餐一顿。 太阳渐渐西斜，夕阳的霞火开始在天际燃烧，镜湖边的杀戮声却没有一丝停息的迹象。 就在此时，巨魔大军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巨魔传令兵飞速冲到冈比克身前，大声汇报道：“将军！后方发现人类军队，大概有四、五万人！” 冈比克不惊反喜，大笑道：“好！那只小狮子终于敢露头了！哈哈，我们就再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北境之主圣希尔德家族的族徽是一只金色雄狮，冈比克所说的“小狮子”显然指的就是圣希尔德公爵之子——查尔斯侯爵。 这位侯爵本该作为这场战役人类一方的最高指挥官，坐镇镜湖大营，与巨魔决一死战。 但他显然并不愿，或者，并不敢，与巨魔大军正面对决。 而是发布紧急征召令，招来了一批佣兵和民兵填充镜湖大营，作为诱饵。 他自己则率领真正的大军趁着巨魔攻打镜湖大营之际，从后方偷袭。 整个计划虽说有些残酷，但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若真能打巨魔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或许就能一战而胜。 可惜，不知为何，这个计策显然已经被巨魔军队的指挥官提前洞悉，并做好了应对准备。 于是，当查尔斯侯爵率军冲至巨魔大军后方之时，并没有如他自己预料般地势如破竹，而是迎头撞上了一块铁板。 一场鏖战就此拉开序幕。 —————————— 夜色已深。 半轮明月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洒在林间。 一队人类骑兵正在林间扎营，但他们却不敢生火做饭，担心暴露目标，引来身后的追兵。 距离镜湖溃败已经过去三天了。 三天的逃亡、杀戮、流血，这支原本五百多人的队伍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百多人。 在巨魔狼骑兵大军的围追堵截下，他们能撑到现在，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力确实强悍。 而且，他们其中还有一位施法者。 虽然论正面单挑，法师完全是被同阶骑士，甚至战士吊打的存在，因为没人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法师吟唱完毕，而不去打断或是躲闪。 但是在战场上，一个法师的作用就要远远超过同阶骑士了。 阻断狼骑兵的那道冰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那是一个三阶法术，瞬间便终结了上百名狼骑兵的生命。 但如果是一名三阶骑士面对上百名狼骑兵，就算这些狼骑兵中没有职业者，他也会在对方的围攻之下力竭身亡。 顶多拉上几十个垫背的。 林间静悄悄，只有偶尔的几声马鸣，以及猫头鹰隐约的嚎叫声。 营地中，众人大多都在沉默地吃着硬邦邦的面包，只有几位首领聚在一起，小声地商量着如何甩掉身后的追兵。 “喵！” “小白，别乱跑！” 柯林追着小白的身影，来到营地中央。 “抱歉，它比较顽皮。” “没事。” 女法师顺手抓住企图往自己身上爬的小猫，抱到怀中抚摸着。 柯林见状，也就顺势坐下，一点也不见外。 女法师似乎察觉到了柯林的小算盘，也就没有赶他走，而是问道：“你是哪家的骑士？” 柯林抬头看向女法师。 黑纱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只留下一双深邃幽蓝的大眼睛，仿佛倒映着所有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我叫柯林，柯林·安格列。”</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4 计划 这次柯林报的是真名。 因为他清楚，眼前的这些人可不是火狐佣兵团那些泥腿子，还用“卡恩·苏铎”这个假身份的话，被拆穿的概率极大。 而且，之前他是不清楚到底是谁要杀自己。 现在，既然他已经猜到凶手是谁，那就没必要再隐藏观察了。 他当前想要做的就只有一个——复仇！ “安格列？”女法师皱起了好看的细眉，似乎觉得这个姓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灰堡镇领主，安格列男爵，咆哮白熊。”一旁的布利斯骑士出声提醒道。 “没错，正是家父。” 柯林左手扣胸，半躬着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 女法师犹豫了一下，随后起身屈膝，右手按着小腹，左手提着法师袍的裙摆，也还了一礼。 果然！ 柯林心中一动，这个女法师还真是个贵族。 嘿嘿，贵族中的法师。 这可真有意思。 而且，看旁边布利斯骑士的尊敬态度，和一路走来拼死守护的姿态，这位女法师恐怕还跟圣希尔德家族关系匪浅！ 不过，柯林也没有深究她真实身份的想法。 现如今，帝国贵族跟法师议会关系冷淡，这位出身贵族的女法师自然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存在。 而她一直遮掩着面容显然也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柯林借着小白的帮助凑到这里，只是希望能够跟北境真正的主人——圣希尔德家族拉上关系。 这才是他能够为前身复仇，并让自己彻底摆脱危机的关键。 “没想到柯林骑士竟然也在镜湖大营之中。”布利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柯林，淡漠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 “适逢其会罢了。”柯林含混应道，随后便转移话题，问出了此行的目的，“冒昧地问一下，我们接下来准备怎么走？” “不知道柯林骑士有什么建议？”布利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虽然柯林的身份让他有了加入讨论的资格，但这并不意味着能自动获得布利斯等人的信任。 柯林并没有在意布利斯的提防，只是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大城就是坠鹰城，在东南方向，大概还有四、五天的路程，按照当前前进的方向看，那里应该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吧？” “是的。”布利斯见柯林对周围的地理环境如此熟悉，便没有再否认。 柯林微微一笑，手中的树枝在代表坠鹰城的点上不断画着圈：“那您觉得，我们能撑到坠鹰城吗？” 布利斯不说话了。 但柯林还是从他故作坚毅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抹淡淡的不自信。 这一路逃亡下来，圣希尔德家族留在镜湖大营的骑兵小队死伤惨重，但身后的追兵却仿佛无穷无尽，而且越追越紧。 显然，布利斯也开始觉得形势不妙了。 “不知道柯林骑士有什么建议？”这次是女法师开口询问了。 柯林笑着在代表坠鹰城的点上画了个大大的×，断然道：“我们不能去坠鹰城，那是一条死路！” 女法师眉头一皱，似乎对柯林的断言有些不喜。 但旁边的布利斯骑士却开口问道：“那你认为，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见布利斯没有否认自己的话，柯林立刻就明白了，布利斯应该也觉察到了周围的一张大网正在悄然成型，就等着他们一头撞进去。 坠鹰城既然是他们最有可能的逃跑方向，那巨魔必然会在那个方向设下重重阻拦。 “往北！”柯林在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箭头，直指北方。 “北？”女法师顿时惊叫出声，“那我们岂不是又转回去了！” 没错，往北的话，就是镜湖大营的方向。 布利斯却没有说话，盯着地上的简易地图怔怔出神。 柯林抬手下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随后便解释道：“如果您也觉得往北是一个不可能的选项，那不正好就说明巨魔也不会料到我们会回头。” “但……但那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我们周围确实有一张大网，而且正在不断收紧。”柯林张开右掌，又瞬间握紧，“但是，这张网最为薄弱的地方，就是北方！我们如果想要挣脱束缚，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头，向北！” “而且……”柯林顿了顿，“查尔斯侯爵的真正大军，应该也在北方吧。” 布利斯骑士的眼神闪了闪，依旧保持沉默。 女法师倒是对此没什么顾忌，也没有意外柯林能猜到查尔斯侯爵的作战意图，而是直接问道：“你觉得查尔斯侯爵有希望击败巨魔大军？” 柯林双手一摊，摇了摇头。 他连查尔斯侯爵到底有多少军队，战斗力如何，其临场指挥能力如何……等等完全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猜到战斗结果。 “不管查尔斯侯爵是胜是负，都跟我们关系不大。因为，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跳出追兵正在编织的包围圈。 等跳出去之后，我们可以放出哨骑，打探镜湖战场的消息，然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那样一来，回旋的余地就大多了。” 女法师想了想，觉得柯林说的也有些道理。 但她自小就专注于奥术研究，并没有接受过军事教育，对于柯林颇为大胆的建议也是拿不定主意，所以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布利斯骑士。 布利斯抿着嘴唇想了半晌，终于点头道：“我同意。” 柯林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掉头往北走确实是最好的挣脱罗网的机会，但他真正不想继续向前的原因却并没有说出来： 再往前就是坠鹰城，而谋杀前身的最大嫌疑人——姐姐凯特琳可是就在那里！ 如果只是凯特琳一人的阴谋，那柯林其实并没有太过害怕。 但是，如果坠鹰城领主乌曼伯爵也参与其中，那他现在过去的话，就是真正的自投罗网了。 “好！那我们明天就掉头，往北走！”见布利斯也同意了柯林的计划，女法师便也下定了决心。 随后，她将怀中的小猫还给柯林，同时问道：“为什么叫它小白？” 柯林笑着接过这只纯蓝色的短毛猫：“小白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没有，只是……有些出人意料。” “哈哈！”柯林笑了，意有所指地回答道，“难道总让别人猜透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好事吗？” 女法师也笑了，一双大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儿：“有道理！”</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5 一路向北 林间的小溪边，一名巨魔狼骑兵正在取水。 在他周围，有四名同伴在警戒。 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人都知道水源的重要性，但也正因为极其重要，让它成为了天然的陷阱。 一名狼骑兵取水完毕，朝同伴示意轮换。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立刻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另外四名狼骑兵也被同伴的动作惊到，瞬间开始紧张地四处张望。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中寂静一片，只有微风轻轻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狼骑兵们却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因为，太静了！ “嗖！” “嗖！” “嗖！” 箭矢呼啸的声音猛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随后便是两声惨叫。 剩余的三名巨魔根本来不及查看两名中箭的同伴是死是活，连忙翻身爬上冰原狼，掉头就跑。 “追！” 布利斯骑士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来。 在他身后，上百名人类骑兵纵马而出。 宁静的早晨便彻底被打破，血腥的杀戮序曲再次奏响。 一般而言，冰原狼在短途冲刺上要优于战马，但长途奔袭的话，其耐力却相对较差。 所以，三名巨魔狼骑兵在冲出一段距离后，不但没有甩开身后的尾巴，反而被越追越近。 而且，在拉近距离后，人类的箭矢再度袭来。 不一会儿，就又有两名狼骑中箭身亡。 最后仅剩的那名狼骑见状，红着眼一刀扎进了身下冰原狼的屁股上。 “嗷呜！！！” 冰原狼吃痛之下，顿时一个加速，又与身后的追兵拉开了一些距离。 然而，靠这样自残获得的加速buff并没有持续太久。 失血过多的冰原狼逐渐体力不支，最后还是被人类骑兵追上，一箭射中，翻滚倒地。 那名巨魔在地上翻滚几圈，然后狼狈爬起，竟然还想继续往前跑。 “哧！” 布利斯拍马追上，一刀割下了巨魔的头颅。 还没等他喘口气，前方的树林间一阵攒动，随即竟然跃出更多的巨魔狼骑兵！ 还是慢了一步！ 布利斯暗自叹息一声，知道自己解决这批巨魔哨骑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引来了更多的敌人。 “列队！” 目测了一下对面狼骑兵的距离，布利斯知道这一战是躲不掉了，便大声命令道。 “前进！” 刚刚奔袭过一阵的人类骑兵们，稍稍喘了口气，便在布利斯的命令声中再次拉下面甲，准备迎敌。 “加速！” 幸好，来袭的狼骑兵人数不算太多，可以一战。 “冲锋！” 随着距离拉近，双方几乎同时进入冲刺阶段。 没有退让，没有闪躲，更没有仁慈。 狭路相逢勇者胜！ “杀！” “杀！” “啊啊啊啊——” “嘭！！！！” 巨大的撞击声中，鲜血与碎骨四下飞溅。 血腥、野蛮、惨烈。 生命成为祭品，鲜血则是点缀。 宁静的丛林瞬间变成了一个恐怖的祭台。 一番激战过后，终究还是人类占了上风。 这队圣希尔德家族的骑兵确实精锐。 而且，柯林的猜测没错，回头向北这个方向上，巨魔并没有布置重兵。 显然，对方也没有想到，这群人类逃兵竟然敢重返主战场方向。 “追！” 眼见余下的十几个巨魔想跑，布利斯当即下令追击。 可不能让这些家伙跑了，否则肯定又会引来更多的追兵。 就在这时，一团蓝色光芒忽然在林中绽放开来。 巨魔们撤退的方向上，仿佛突然换了季节，一层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满了地面、树梢，然后又瞬间笼罩了冰原狼，让它们举步维艰。 “是魔法！” 狼骑兵首领惨叫一声，眼中浮现绝望之色。 是的，躲在后方的女法师终于完成了吟唱，一个三阶法术【霜冻新星】恰到好处地砸出，迟缓了狼骑兵逃窜的速度。 “杀光他们！” 布利斯趁机率军冲了上去，将那些仿佛被按下慢放键的巨魔们一一枭首。 柯林冲到狼骑兵首领跟前，一刀砍断对方拿着武器的右手，但却没有再补一刀杀死他。 “我试试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情报来。”柯林拖着半死不活的狼骑兵首领，朝布利斯喊道。 “行。但你最好快点，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布利斯点了点头，随后朝手下大声命令道，“快点，快点！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打扫战场！” “是！” “柯林少爷，需要帮忙吗？”雷蒙骑士凑了过来。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柯林拒绝了雷蒙的好意，独自将狼骑兵首领拖到一棵大树后面，问道，“告诉我，附近还有其他巨魔军队吗？” “呸！” 狼骑兵首领喷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怒斥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柯林一歪头，敏捷地躲过口水，然后抽出匕首，干脆利落地割断了对方的咽喉：“好，那你去死吧。” “嗬……嗬……”狼骑兵首领瞪圆了双眼，似乎在问——你丫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等对方彻底断了气，柯林抬头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他这边，便悄悄掏出了水囊。 “咕嘟……咕嘟……” 没错，柯林的真正目的本就不是审问。 他在之前的战斗中就注意到，这位狼骑兵首领是一位武士。 与人类骑士类似，武士是巨魔族的特有职业，侍奉战争之神，也因此拥有晋升圣域的潜力。 在发现战士的鲜血并无特效后，柯林就觉得，自己应该试试巨魔武士的鲜血是不是跟人类骑士一样，也能帮助自己提升实力。 而且，这位狼骑兵首领的实力应该在二阶、三阶之间，在高于柯林当前的阶位。 所以，如果武士的鲜血真的也有效果的话，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十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柯林将装满的水囊贴身藏好，回到队伍中。 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所有的巨魔和他们的坐骑都被杀死，尸体随意地铺陈在林间。 而人类这边的战死者则被草草掩埋。 经过这一战，这支逃亡小队的人数已经不足一百了。 柯林大概数了数，目前只剩下七八十人。 叹息一声，柯林翻身上马，准备出发。 而就在这时，布利斯牵着女法师的战马来到柯林身侧。 “柯林骑士。” “女士，请问有什么吩咐？” 女法师微微低着头，似乎在躲闪柯林的目光，言语中竟带着一丝羞怯： “请问，我能跟您……同骑一匹马吗？”</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6 旖旎 哪怕隔着黑纱，柯林还是能够看到，一抹红霞从女法师脸上升起。 这时，他也才注意到，这位女法师的满头金发不知何时竟然全都变成了白色！ 而且，一缕缕都凝结着冰霜的气息。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奥术能量了！ 难怪需要帮忙。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既然是女方主动提出的，那柯林也不会矫情。 而且他也明白，之所以选择自己，并不是对方突然看上了他，而是因为他是这个队伍中身份最高的贵族。 没错，阶级歧视。 在这个世界中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哪怕布利斯骑士实力强悍，一只手就能按死柯林。 但只要他没有受封爵位或是成为爵位继承人，那么在真正的大贵族眼中，他就还只能算是贵族预备役，而没有真正踏入贵族的门槛。 有一句话可以很恰当地描述骑士这种尴尬处境： 在平民眼中，他们是贵族，但在贵族眼中，他们却是平民。 所以，出身高贵的女法师宁可选择柯林，也不会让更熟悉更信任的布利斯靠近自己。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布利斯需要统领队伍，不能分心…… 柯林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翻身下马，骑上了女法师的那匹战马。 没有软玉温香，只有彻骨的冰寒。 一下子让柯林内心升腾起的那点小野火彻底熄灭。 女法师有些僵硬地缩进柯林的怀中，仿佛在寻找着温暖和依靠。 布利斯用略带警告的眼神深深看了柯林一眼，随后转身去整顿队伍准备出发了。 “抱歉，柯林骑士，我这些天使用法术过于频繁，有些脱力了。所以，才需要麻烦你……” “别这样说，你也是为了帮助我们脱离险境才会这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队伍再次启程。 由于前进速度不慢，马背上很是颠簸。 女法师的身体软弱无力，几乎完全靠着柯林的环抱才没有掉下去。 “你还好吧？”柯林感受到怀中的女法师在微微颤抖，便凑在她耳边问道，“需要我放慢速度吗？” “没事，不用。”女法师咬牙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好。” 一路颠簸，两人又紧紧贴在一起，免不了有些摩擦…… 然后柯林就尴尬地发现，自己浑身的血液竟然有向某个部位汇聚的趋势。 看来吸血鬼也有那个能力。 等有空要记下来…… 好在柯林现在已经可以随意控制自身血液的流动，便主动将某个部位集中的血液再次散到全身，避免引起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为了分散注意力，柯林便没事找话地问道。 女法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薇拉。” 但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姓氏。 柯林眉头一挑：“真理之花？” “你还懂精灵语？”薇拉的语气有些惊奇。 “当然，这是一个高雅贵族的必备技能。”柯林随口瞎扯着。 其实，这只是一心想要提升安格列家族格调的管家伊蒙，想方设法强行填塞给柯林的一些知识。 但柯林只学了一点皮毛，勉强算个半吊子，这会儿只是刚好瞎猫撞上死老鼠了。 “Ainu as cuivie， Laurelin leuca miule.”又是一连串精灵语从薇拉口中冒出。 精灵作为最先学会使用奥术能量的种族，很多法术咒语都必须用精灵语念出，所以，这也就成了法师们必学的语言。 “蛤？”但半吊子的柯林就抓瞎了。 “咯咯……”抓到柯林窘状的薇拉心情不错。 “臭屁的女人！” “什么？”薇拉修长的细眉顿时皱起，“你刚说的是哪种语言？” “你猜。”柯林颇为得意地笑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刚才说的是中文。 “有点像昆雅语。”薇拉猜测道，但随即又摇摇头，“这不可能。” 昆雅语是高等精灵的专用语，但早已跟高等精灵一样消失在世间。 现在的精灵族和娜迦族其实都是曾经高等精灵的后裔。 所以，不管是为了追寻祖先的足迹，还是为了探究那些早已无人看懂的奥术古籍，昆雅语一直都是这两个种族以及法师们的研究重点。 但可惜，上千年的研究成果也只是拼凑出几十个字词的发音。 所以，薇拉才觉得连精灵语都说不顺溜的柯林不可能会昆雅语。 尽管他刚才的发音竟然跟目前破解出来的昆雅语单词发音很相近。 “昆雅语是什么语种？”柯林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薇拉暗道一声——果然。 “曾经的高等精灵专用语，但早已失传了。” “哦。”柯林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又好奇道，“高等精灵究竟是怎么消失的，你们法师议会研究出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薇拉摇摇头，“时间太过久远，而且唯一有可能记载了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的古籍还是用昆雅语写的……” 柯林翻了个白眼，对这些法师们破译语言的能力产生了严重怀疑。 “不过……”薇拉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不过，法师议会倒是有一些猜测。” “说来听听。” “巨龙与高等精灵消失的时间大约在距今五千多年前，而光辉之主、战争之神、命运女神、风暴之神……等等神灵却都是在差不多相同的时间点开始在世间传播信仰的。 所以，这两者之间很可能有什么联系……” “你尽敢对光辉之主妄加揣测！”柯林强硬地打断道。 他必须这样做。 尽管他觉得薇拉的猜测有些道理，而且他对所谓的神灵也没有多少敬畏，但是，身为骑士，他必须要坚守立场。 这是他的“人设”。 否则，他就会遭到整个贵族阶级的排斥。 薇拉显然也觉得自己有些傻，竟然跟一个狂热骑士讨论这种问题。 她叹息一声，似乎就此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柯林也不再说话，装作一副被“冒犯”了样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柯林发现，自己怀中的身躯渐渐温热起来。 显然，女法师正逐渐从奥术失控中恢复过来。 不过，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肢体摩擦就变得更加香艳旖旎了。 柯林必须更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血液不要往某个不应该的地方聚集…… 即便如此，一缕缕淡淡的蔷薇花香还是不断钻入他的鼻中，撩动着他躁动的内心。 终于等到天色渐暗，队伍停下休整，柯林才如释重负地离开马背。 但同时，他竟觉得有些不舍。 “今天多谢你了，柯林骑士。” “不用客气。”柯林躬身行礼，刚走几步又回头问道，“对了，你今天说的那句精灵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薇拉稍稍犹豫了一下：“信仰真理，而不是谎言。” “明白了。”柯林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薇拉撒谎了。 那句精灵语的最后一个单词柯林刚好知道。 不过柯林也没有拆穿薇拉，因为他明白，对方也是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才撒了个小谎。 最后那个精灵语单词的意思并不是谎言，而是——神灵。 所以，薇拉说的那句精灵语的真正含义应该是： 信仰真理，而不是神灵。</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7 溃兵 【巨魔武士的鲜血无法提升实力。】 微弱的晨光下，柯林在羊皮卷上记录着。 没错，昨天夜里他将偷藏的巨魔武士的鲜血都喝光了，但也没见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奇特的反应。 难道还非得是骑士的鲜血才行？ 柯林有些郁闷，目光在营地中逡巡着。 雷蒙骑士就坐在柯林身前不远处，小口喝着水。 这个不行，毕竟是自己的忠仆。 布利斯骑士正在催促着众人赶紧收拾，准备出发。 这个也不行，打不过。 或许，可以去镜湖战场看看…… 不过，那场战斗已经过去这么久，尸体就算没被野兽吃完恐怕也早就成了干尸了吧。 一股熟悉的香味袭来，打断了柯林的胡思乱想。 “早安，柯林骑士。” “早安，薇拉小姐。” 柯林看着眼前亭亭而立的女法师，一抹微笑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脸上。 “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感觉如何？还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应该能行。” “好的，如有需要，随时吩咐。” 交谈间，柯林的目光渐渐转移到薇拉洁白纤细的脖颈上，忽然想到——不知道法师的鲜血行不行…… 薇拉也发现了柯林正盯着自己脖子看，顿时有些羞恼，狠狠剜了他一眼，娇嗔道：“快点走吧，布利斯骑士已经在催了。” “好。” 柯林跨上战马，又凑到薇拉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亲密的肢体接触，是拉近男女关系的最好手段。 这点柯林当然很清楚。 经过昨天的同骑而行，他确信，自己已经在薇拉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这点，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薇拉果然没有真的生气，又跟柯林有说有笑起来。 一行人继续向北，路上果然太平许多，没有再遇见巨魔军队。 只有少数不长眼的盗贼，以及一些不知死活的野兽，但都被布利斯骑士率队轻松料理了。 看来，柯林的计划确实有效，他们已经暂时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为了保存马力，队伍前进的速度逐渐放缓了一些。 柯林也趁机跟薇拉迅速熟稔起来。 不过，他还是没有打探到对方的真实身份。 只知道她刚从维耶尔回到北境，经过镜湖附近时刚好遇见了一个接到查尔斯侯爵紧急征召令的佣兵团，便跟着来到了镜湖大营。 耶维尔，也称奥术之城，位于光辉帝国东境与辉月森林的交界处，曾经是精灵的领地，但自从她们退入辉月森林之后便被法师们占据。 名义上，耶维尔隶属于光辉帝国，但城中的最高权力机构乃是法师议会，而无论是东境公爵还是帝国皇帝，对这座奥术之城都没有什么实际掌控力。 通过交谈得知，薇拉很小的时候就前往耶维尔学习奥术，至今已有十多年没有回北境了，对这里的熟悉程度甚至还不如接收了前身记忆的柯林。 而且，从薇拉见到查尔斯侯爵的紧急征召令就主动前往镜湖大营帮忙就可以看出，她跟圣希尔德家族的关系恐怕非常亲密。 确实有一些贵族在征战的时候喜欢找一个法师随行，毕竟法师虽然单挑不行，但在战场上的作用确实非常大。 不过，考虑到贵族与法师之间的矛盾，绝大部分高傲的法师都不会搭理贵族。 而就算少数法师愿意接受贵族的雇佣，那他们一般也都会开出一个极高的价钱，像薇拉这样看到征召令就主动前来帮忙的，根本闻所未闻。 行至傍晚，队伍再次扎营休整。 但没过多久，散开打探情况的哨骑就匆匆回来禀告： “布利斯大人，前方发现一小队人类的踪迹，怀疑是镜湖战场上逃出来的溃兵！” “溃兵？将他们带过来。” 听到前方有从镜湖战场上逃出来的溃兵，柯林跟薇拉也赶紧跟了过去。 现在他们急需知道镜湖战场的战况到底怎么样了，查尔斯侯爵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 等这个疑似溃兵的小队被带到营地时，柯林发现，其中竟然还有老熟人！ “尊敬的骑士大人，您还记得我吗？我是火狐佣兵团的萨尔啊，是您亲自将侯爵大人的紧急征召令交给我的！” 布利斯看着溃兵队伍中满身狼狈的萨尔，立刻回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没办法，毕竟这位“大孝子”杀父投军的举动实在是太过令人印象深刻了。 “镜湖大营的情况怎么样了？” “惨！太惨了啊！”萨尔当即涕泪横流，“漫山遍野的巨魔啊，太多了啊，他们见人就杀，我们根本打不过啊！死了好多兄弟……呜呜……要不是我见机不妙跳入湖中，恐怕也难逃一死……” “你们看到侯爵大人率领的大军了吗？” “查尔斯侯爵？”萨尔想了想，“对，对，我们确实看到了一面金色雄狮旗帜出现在巨魔大军的后方，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布利斯有些不耐烦地呵斥道。 “是，是！”萨尔不敢再犹豫，只好直言相告，“不过侯爵大人率领的那支军队似乎……似乎也撤退了……” 众人当即沉默下来。 撤退？ 这显然是萨尔粉饰性的说法。 真正的情况应该是败退。 这个坏消息让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懵。 没想到刚刚摆脱了身后的追兵，前方却要面对一支更加可怕的巨魔大军。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个噩耗的时候，布利斯忽然问道：“你们身后可有追兵？” 萨尔连忙回道：“没有。最初的几天确实有小股巨魔军队在追杀我们，但后来就渐渐消失了，可能是觉得我们并不重要吧。” 布利斯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薇拉：“小姐，下面该怎么办？” 薇拉有些迟疑，然后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向柯林。 因为之前成功帮助众人摆脱追兵，柯林现在也渐渐成了她倚重的对象。 柯林瞄了那群狼狈的溃兵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还要打探清楚那支巨魔大军的动向，才好做进一步的规划。但是，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甩掉这群溃兵！” “为什么？他们也是人类啊！”薇拉惊叫出声。 柯林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小声解释道：“我们之前能够摆脱追兵的关键，就是因为我们都是骑兵，机动性极高，现在如果不抛弃掉这些两条腿的溃兵……” “骑士大人！镜湖一战，我们火狐佣兵团近乎全灭，但我仍愿跟随大人，为死去的兄弟们复仇！”萨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大声呼喊道。 而且，在他的鼓噪下，众多溃兵也纷纷叫嚷起来： “没错！为兄弟们复仇！” “大人，请带领我们杀回去！” “不要抛弃我们啊！” “复仇！复仇！” …… 看到不少骑兵也被煽动，柯林只得闭嘴，然后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薇拉，希望她能够做出正确的抉择。 然而，薇拉却一脸义正言辞地对柯林道：“他们也是同伴，我不会抛下他们！” 随后，便转身去安抚激动的溃兵们了。 柯林无奈地叹息一声，紧锁着眉头看向那位大孝子。 萨尔也正好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刚一交汇，便又立刻错开。</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8 分歧 柯林觉得自己不是圣母。 但没想到，居然会遇上一位。 不过，这也不奇怪。 薇拉虽然实力超群，但毕竟年纪还小。 而且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维耶尔高塔之中钻研奥术，还没有经历过世事的残酷，有些天真，有些圣母，都是情有可原的。 但让柯林无奈的是，布利斯骑士其实也很清楚应该要抛弃这些溃兵，但无论柯林怎么劝说，这位圣希尔德家族骑士却坚决不肯违抗薇拉的意志。 这让柯林在气愤之余，也有些疑惑。 薇拉到底是什么身份？ 布利斯的实力在柯林看来，恐怕都已经是四阶骑士了，这个阶位的骑士哪怕在圣希尔德家族中也绝对算得上核心战力了，地位绝对不低。 那他为什么要对这个女法师这般惟命是从，甚至不惜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要不是知道圣希尔德公爵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恐怕柯林都会怀疑，这个薇拉就是公爵之女。 虽然对于这支队伍的前途感到失望，但柯林也并没有太过惊慌。 毕竟就算被狼骑兵追上围剿，他也可以装死脱身。 想必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比他更会装死的人了…… 这点柯林很自信。 至于其他人，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也无能为力。 之后的两天里，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 没有巨魔追兵，甚至连不开眼的盗贼都没遇上。 相反，倒是又遇上了好几波从镜湖战场逃出来的溃兵。 圣母薇拉当然毫不犹豫地接收了他们。 这下子，原本不足百人的骑兵小队便迅速膨胀到一千多人的规模。 虽然人数增加了，但稍微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战斗力其实并没有提升多少。 行军打仗，并不是人越多越好，尤其是在进行“战略性转移”的时候。 很明显，薇拉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军事常识的家伙。 偏偏她现在在萨尔的忽悠吹捧下，看到队伍人数的膨胀后，信心反而越来越足，甚至产生了要继续收拢溃兵，与巨魔决一死战的荒谬念头。 不过，除了这些糟心事之外，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最近接收的一波溃兵告诉他们，巨魔主力大军在击败查尔斯侯爵之后，顺势向北追了过去，所以，现在镜湖附近反而是安全的。 这个消息让众人欢呼雀跃，兴奋异常。 这样一来，这支逃亡队伍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之前追逐着他们的那支狼骑兵部队了。 虽然那支狼骑兵判断错了他们突围的方向，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应该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按照柯林的想法，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抛弃那些溃兵，在狼骑追上来之前继续往北，寻找并躲入最近的人类城镇。 而不是像这样继续接收溃兵，导致行军速度被拖累，最后被狼骑兵再次追上。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柯林的预料。 又过了两天，逃亡队伍的身后终于再次发现了巨魔哨骑的踪迹。 “柯林少爷，之前的那支狼骑兵恐怕就要追上来了，要不我们还是赶紧脱离队伍，自己逃吧！”雷蒙骑士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妙，悄悄找到柯林提议道。 柯林现在反而不慌了。 他甚至还想看看这群自作聪明，不听他劝告的人的下场。 或许，还有机会获取到布利斯骑士和薇法师的鲜血。 对此，柯林倒没有多少愧疚。 因为他又不是故意为了鲜血而去谋害这两人。 相反，他还早就提醒过了，但这些人非要自己找死，那他也只好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废物利用”一下了。 不过…… 柯林看了一眼身旁的雷蒙。 对于这位忠诚的骑士，他还是不希望对方死在这里的。 “你自己跑吧，我还要……” “少爷！您不走，我也绝不离开！” 显然，雷蒙误会了柯林的意思。 但柯林也没法解释，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很会装死，不用担心吧？ 就在柯林想着怎么把一根筋的雷蒙忽悠走的时候，一名士兵跑来传话：“柯林大人，布利斯大人请您过去。” “好。”柯林只得暂时先收拾心情，跟随着士兵来到营地中央的一个帐篷。 帐篷中，除了薇拉和布利斯之外，大孝子萨尔竟然也在。 这些天来，萨尔凭借着出色的口才、机灵的头脑，以及谄媚的姿态，明显已经成为薇拉的狗腿子。 柯林不得不对他的钻营手段感到钦佩。 但同时，也对这个烦人的家伙感到一阵厌恶。 “柯林骑士，你来啦。”薇拉笑着朝柯林点头示意，似乎并没有因为之前有关接收溃兵的争执而产生隔阂。 布利斯依然是不冷不热地点点头。 萨尔则躬身行礼，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尊敬的卡恩……” “啪！” 柯林甩动手中的马鞭直接抽了过去，将大孝子的后半截话生生打断。 “柯林骑士，你这是干什么？”薇拉被这个变故吓了一跳，顿时出声质问道。 柯林冷笑一声，指着被抽翻在地的萨尔怒斥道：“佣兵小子，记清楚我的名字——柯林·安格列！” 萨尔显然被柯林的这一鞭子给抽懵了。 这时候他还没搞清楚，之前的“卡恩·苏铎”怎么会变成了“柯林·安格列”，但身上火辣辣的痛苦还是让他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 “抱歉，尊敬的柯林大人，是我记错了。” 作为平民，萨尔是没法去质疑一位贵族的，哪怕这位贵族确实撒过谎。 “哼！罚你给柯林骑士牵马！”觉得自己弄明白事情原由的薇拉轻哼一声，没有再责备柯林，甚至她还觉得一鞭子的惩罚有些轻了。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一个平民当面叫错了贵族的名字，被绞死都不为过。 柯林表面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内心却颇为解气地暗笑起来。 他早就看这位大孝子不爽了，正好借机报复一下。 当然了，也可以阻止对方说出自己之前用假名的事情。 “好了，柯林骑士，这次我们找你来是想跟你商讨一下后面的前进方向，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身后的狼骑兵又追上来了。” 面对薇拉的询问，柯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还跪在地上的萨尔命令道：“你先出去！” 萨尔悄悄攥紧了拳头，但却不敢反驳柯林，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薇拉。 但显然，他高估了自己在薇拉心中的地位。 “萨尔，你先出去吧。” “是。” 萨尔只得起身离开。 但同时他却将头深深埋下，不想让自己眼中抑制不住的愤怒被发现。</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19 对策 “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一个小佣兵？” 萨尔离开后，薇拉用促狭的语气问道。 显然，薇拉也看出了柯林对于萨尔的敌意，不过，她以为这是两人在为自己争风吃醋。 想到这里，她那黑纱遮掩下的小脸有些羞红，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丝窃喜。 女人总是喜欢看到男人们为了自己而争斗，即便那些男人她一个都不喜欢。 “一个连自己父亲都敢杀的人，不配得到我的尊重。”柯林义正言辞地说道，毫不犹豫地将萨尔的老底给揭了。 “什么？”薇拉很是吃惊。 “确实，萨尔是一条毒蛇，需要小心。”布利斯在一旁帮腔道，这位骑士显然也看不起这个弑父的大孝子。 “我知道了。”薇拉点点头，将这个本来还觉得有些机灵的小佣兵给移上了黑名单。 “好了，我们回归正题吧。” 薇拉开始向柯林介绍哨骑打探到的具体情况。 此时，能够确定已经追上来的狼骑兵共有两支，每支差不多都是七、八百人的规模，总数已经跟目前己方的人数相当了。 但是，对方可是巨魔正规军中最精锐的狼骑兵，而己方，除了那不足百人的骑兵队还算精锐，其余的全都是从镜湖大营逃出来的溃兵。 而且，这些溃兵还都是被紧急征召令临时拉过来的佣兵和民夫。 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没什么军事常识的薇拉也开始有些慌了，这才赶紧找来柯林一起商议对策。 柯林叹息一声，做着最后一次努力：“现在抛下那些溃兵，我们只带着骑兵队走还来得及。” “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薇拉还是不死心。 这位女法师的善良在柯林看来多少有些用错了地方，只得再次劝道： “我知道你不想抛弃他们，但就算我们留下也无法拯救他们，只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薇拉不说话了，但眼神依旧倔强。 柯林只好转头看向布利斯，希望这位久经战场的骑士能够理智一点。 然而，布利斯骑士的眼神中却满是决绝：“是我将这些人拉入这个战场的，而且我已经抛弃过他们一次了，不想再抛弃第二次。” 这下柯林才知道，原来布利斯不是因为薇拉的命令才同意接收溃兵，而是因为心怀愧疚。 虽然在柯林看来，他不过是奉侯爵之命行事，并不能算他的过错。 看着面色坚毅的布利斯骑士，柯林心中一阵哀叹。 他很清楚，像布利斯这种意志坚定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很难再被他人说服了。 不过，布利斯骑士也很清楚，这一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所以，他直视着柯林的眼睛，认真地请求道： “柯林骑士，我希望你能带着薇拉小姐先走……” “不！我不走！”薇拉当即拒绝。 “薇拉小姐……” “我不会走的！这些都是我的子民，我有责任守护他们！” 气氛突然变得煽情…… 柯林只觉得一阵脑壳痛，仿佛在看一幕狗血电视剧。 不过，薇拉情急之下说出的那句“我的子民”倒是让他心中一惊。 因为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必定是圣希尔德家族的成员，而且还得是嫡系成员。 但圣希尔德公爵没有女儿啊。 难道是私生女？ 不对。 柯林又想到，虽然这个世界的贵族法则跟地球的中世纪很相似，但还是有差别的，在这里，私生子（女）是绝对没有继承权的。 这里的贵族对于血脉的纯净格外执着。 就算嫡系子女都死绝了，贵族们宁愿从家族旁系中挑选继承人，也不会将爵位传给私生子（女）。 所以，哪怕薇拉真的是北境公爵的私生女，她也没有资格说出“我的子民”这样的话来。 就在柯林对薇拉的真实身份各种脑补的时候，对面两人的争论也平息下来。 不出意料的，布利斯没能说服薇拉先走。 虽然有些圣母，也有些傻，但这位女法师确实显露出了令人钦佩的勇气。 帐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布利斯忽然开口道： “柯林骑士，你应该离开这里。想必你已经从雷蒙骑士口中得知了，你的父亲安格列男爵已经战死，所以，你需要回去继承爵位。” 柯林猛然抬头，看向布利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略显突兀地问道：“为什么这个消息一直都没能传回灰堡？” 布利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相告：“从去年年底开始，侯爵大人就下令封锁了前线的一切消息。” “为什么？” 布利斯没有回答。 但柯林也能猜到答案。 无非是从那时候起，前线的战况已经急转直下，查尔斯侯爵不论是为了保全脸面，还是为了防止后方人心浮动，都有动机封锁消息。 但他可能不知道，这样的举动间接害死了柯林的前身。 查尔斯·圣希尔德。 柯林已经悄悄将这个名字记恨上了。 “柯林骑士，你还是先回灰堡吧，那里需要你……”薇拉显然是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对柯林心生同情，便也想要劝对方先行离开。 但柯林却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姿态，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我也不会走的！无论是为父亲复仇，还是为了守护人族的荣耀，我都必须留下来，跟巨魔决一死战！” 柯林当然不会这时候走。 不过却不是因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不想浪费一位高阶骑士和法师的鲜血…… “柯林……”薇拉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异彩连连，“你是一位真正的骑士！” 就连布利斯也有所动容，仿佛突然对柯林刮目相看了。 三人对视良久，帐篷中充满了慷慨就义的空气…… 可惜薇拉和布利斯不知道的是，柯林这家伙已经在考虑该用哪种姿势装死了…… 等三人逐渐冷静下来，终于开始商讨对策了。 既然都已经明确了“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那么，带着那么多累赘，被狼骑兵追上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一场战斗已经不可避免。 布利斯首先开始讲述他的作战计划，在哪里迎敌，怎么构筑简单的防御工事，骑兵与步兵怎么配合等等。 薇拉听得很专注。 至于这位缺乏军事常识的女法师到底听懂了多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柯林却听得心不在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别的东西。 “柯林骑士，柯林骑士？” “什么？”柯林回过神来，就见对面两人正盯着自己。 “对这个作战方案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柯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斟酌着说道：“抱歉，我刚才走神了。因为我在想，或许，我们有可能躲过这一战。” “真的吗？怎么躲？”薇拉满怀希望地问道。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当烈士啊。 而且，之前的那次成功突围给了她信心，让她觉得柯林有可能再创造一次奇迹。 柯林不慌不忙地用马鞭在地上画了一幅简易地图，然后在一个河湾处轻轻一点： “我们就躲在这里！”</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0 疑兵 天刚蒙蒙亮，众人就开始收拾准备出发。 随着狼骑兵的踪迹越来越近，焦躁不安的情绪开始在逃亡队伍中蔓延。 萨尔将昨天吃剩的那半只野兔包起来塞进怀里，没去理会身旁不断低声唠叨的同伴，而是在营地中四下张望，寻找着那道美丽的身影。 很快，萨尔就锁定了目标。 但很遗憾，那道身影旁边正站着另一个男人。 萨尔摸了摸自己左脸，上面那道鞭痕还在隐隐作痛。 同伴巴姆看着正在出神的萨尔，不由得嗤笑道：“行了，萨尔，别看了。那位高贵的大小姐可不是你这样的平民佣兵能高攀得上的。” “谁说佣兵就不能喜欢贵族小姐？”萨尔不耐烦地反驳道。 “哈哈，你真的明白平民跟贵族之间的地位差距吗？傻小子！” “不准再叫我傻小子！”萨尔恶狠狠地回头盯着巴姆。 “好的，好的。”巴姆吓得头一缩，连忙告饶。 萨尔这才放过对方，目光重新追随着那道身影，语气幽深地说道：“巴姆，你知道乌曼伯爵吗？” “当然知道，坠鹰城领主嘛。” “没错，那你知道乌曼伯爵的爵位是怎么来的吗？” “难道不是他父亲传给他的？” “是的。那么，你知道他父亲的爵位又是怎么来的呢？” “他祖父传的呗。”巴姆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傻。 “不。”萨尔却缓缓摇头，“是他祖母传给他父亲的。” “所以呢？”巴姆抓了抓自己鸟窝一般的头发，脸上写满了迷惑。 “为什么是祖母而不是祖父传的呢？”萨尔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因为乌曼伯爵的祖父，其实是一位平民佣兵！” “怎么可能？”巴姆惊叫道。 “但事实就是如此。 乌曼伯爵的祖父就是以一个佣兵的身份迎娶了曾经的坠鹰城领主的女儿，后来这位坠鹰城领主的儿子不幸夭折，其爵位就传给了乌曼伯爵的祖母，然后又传给了伯爵的父亲——也就是那位佣兵的儿子！” 巴姆张大了嘴巴，仿佛在听一个天方夜谭般的神话。 萨尔的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那是一种名叫野心的东西。 他凑近了巴姆，压低了声音，仿佛在立下一个誓言：“所以，佣兵的儿子也能成为贵族！” 说完，萨尔就大步向着那道身影的方向走去。 巴姆愣愣地看着同伴高大的背影，心情复杂。 不过，萨尔没有告诉巴姆的是，那位迎娶了伯爵之女的佣兵，是一位六阶战士，也是北境佣兵工会的会长，当年被称为“圣域之下第一人”。 “薇拉女士，早安！柯林骑士，早安！请允许我为您牵马，作为昨天冒犯您的道歉。” 柯林看着面前这位低眉顺眼的佣兵，心中一阵厌烦，摆了摆手，仿佛在挥赶一只苍蝇：“不用了。” “您不愿接受我的道歉吗？”萨尔当即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然后还故意露出左脸，上面那道鞭痕还渗着丝丝血迹。 “柯林，真正的骑士应该懂得宽恕。”薇拉似乎被佣兵伪装的可怜模样给欺骗到了，竟然开口帮腔。 萨尔心中一喜，但同时又是一痛。 喜的是薇拉小姐会开口帮他解围。 痛的则是她竟然直呼柯林的名字，而没有加上“骑士”后缀！ 这是一种极为亲密的称呼方式。 太不矜持了！ “不，我是觉得让火狐佣兵团的团长给我牵马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事实上，我正好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萨尔团长。” “您太高看我了……”萨尔本能地觉察到不妙。 “怎么，你不愿帮我这个忙吗？”柯林可不会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我……我当然愿意，这是我的荣幸。”萨尔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但内心已经开始后悔了。 “很好！”柯林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的虎牙，“为了甩开身后的追兵，我们需要误导对方，让他们摸不清我们真实的动向。 所以，待会儿就你请率领五十个人——挑年轻力壮速度快的——一路往北快速前进。大概二、三十公里后，你们就会抵达奔流河河岸。 这时候，你们要刻意留下一些渡河北上的痕迹，但实际上不用真的渡河，而是悄悄顺着奔流河一路往东，大概再走十几公里就能与我们汇合了。 当然，你们顺流而下的时候必须消除行军的痕迹，不能将敌人引来！ 你听明白了吗？” 萨尔听得冷汗直冒，越发觉得柯林这是在公报私仇，找借口除掉自己：“您，您这是让我去做诱饵？” “不，不是诱饵，是疑兵！”柯林正色道，“而且，我们也会配合你的行动，只要你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危险。” “怎么配合？”萨尔还是不放心。 柯林顿时眉头一皱。 如果这是在正规军中，萨尔敢问出这样的问题，主帅是可以直接砍他脑袋的。 因为主帅是没有义务向手下的每个将领解释清楚自己的全盘战略的。 每个将领得到军令之后，只要按照军令的要求行事就可以了。 而不是问东问西，犹犹豫豫，挑挑拣拣。 哪怕主帅真的分配给你一个送死的任务，那你也只能去执行。 军令如山，哪怕真要压死你，你也不能躲！ 无条件服从，才是军人的第一要务。 但显然，萨尔这样的佣兵不可能具备真正军人的素质。 柯林很是无奈，只得耐心解释道： “我们的骑兵将全部散开，搜索剿灭身后狼骑兵的哨骑，保证这一两天内对方无法洞悉我们的具体动向。所以，只要你们抓紧时间赶路，就不会被追上。” 萨尔想了想，又问道：“所以，您的计划是让我率领小股部队故意做出渡河的假象以迷惑敌人，而大部队则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没错。” “那您怎么知道敌人会上当？就算我们再怎么仔细清理行军痕迹，但只要用心查探，总会找到蛛丝马迹。” “因为，我们将躲在一个敌人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 柯林逐渐不耐烦起来：“萨尔先生，您以前来过奔流河一带吗？” “没有。” “那你是不会明白的了。”柯林轻夹马肚，缓缓前行： “按照我说的去做，抵达奔流河南岸后，做出些渡河假象，然后再顺流一路向东，你就会来到我说的躲藏之地与大部队汇合，到那时，你就明白了。” “柯林骑士……”萨尔小追几步，还要再问。 “萨尔先生，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完成这次任务的，对吗？”薇拉温声说道。 萨尔当即昂首挺胸，拍着胸脯大声道： “当然！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可惜，这位正迷失在薇拉魅力中的小佣兵不会看到，前行几步背对着他的柯林正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1 绝境 艳丽的晚霞照耀下，一行人正沿着奔流河南岸顺流一路向东。 他们走得很小心，一边走，一边清理着身后的痕迹。 “萨尔，你说这样能骗过巨魔吗？”巴姆喘着粗气，敲着酸痛的后背，小声地问道。 “不知道。”萨尔一脸不耐加不屑，“这个你要去问柯林骑士。” 巴姆当然不敢去，他可没萨尔那么大的胆子，遇见贵族，他就跟正常的平民一样，腰杆子永远直不起来。 “动作再快点，别偷懒！”萨尔催促着众人。 奔流河的西端与镜湖相连，河道不宽，水流很急，因此而得名。 不过，萨尔的水性很好，他打量着面前的奔流河，觉得自己横渡过去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这位志向远大的小佣兵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狠。 …… 月上中梢的时候，萨尔率领着他的小队终于与大部队汇合。 他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柯林并没有骗他，他不是弃子。 不过，萨尔并没有因此对柯林感恩戴德，反而看着正站在岸边与薇拉有说有笑的骑士，心中更加怨恨。 在他看来，柯林安排这样一个任务，既然不是为了陷害他，那就一定是为了将他从薇拉身边调开。 卑鄙的骑士！ “薇拉小姐，柯林骑士，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完成了任务。” “干得不错。”柯林玩味地看了萨尔一眼。 然后指着面前的奔流河问道：“你知道这段奔流河的流速为什么这么急吗？” 萨尔打量着月光下的奔流河，忽然发觉，这里的水流确实要比他在上游看到的还要更急更快！ “为什么？”萨尔心中开始升起一股不安。 柯林顺着奔流河的形状，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几”字型： “奔流河在这里拐了个大弯，泥沙淤积，河道变窄，水流的速度当然就变快了。” 柯林又指了指下游方向，继续道：“而且，这个急弯过后，下游还有一个瀑布。” “瀑布？”萨尔惊叫出声，音调已经有些变形。 “对，瀑布。”柯林的笑容有些捉摸不透的意味，“落差大概七、八十米吧。不算太高，但也足够摔死人了。” 萨尔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所以，我们根本没法从这段河道渡河，对吧？”薇拉忽然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柯林的意图，便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 “再加上这里的河道像一个口袋，将我们都包裹起来，进出都只有南面一条路，简直就是绝境！ 巨魔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躲在这样一个地方，就跟上一次他们想不到我们竟然会向北突围一样！” “聪明！”柯林笑着夸奖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薇拉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被柯林夸张后，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军事才能又有了大幅提高。 “但……但万一，巨魔没有上当……”萨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可能性极低！”柯林饱含深意地看了萨尔一眼，“当他们发现你们在上游渡河的痕迹后，必然会以为那才是我们逃窜的方向，而指向这处河湾的所有痕迹，却都会被怀疑是故布疑阵。” “没错！”薇拉开始耐心教导小佣兵，“巨魔肯定会觉得我们怎么可能会这么傻，躲在一个死地。所以，等他们朝着错误的方向渡河追击后，我们就可以从河湾处安然走出来，转向向南跑啦！” 薇拉很兴奋，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战争的精髓，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柯林，寻求着“老师”的认可。 柯林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点头表示赞许。 而一旁的萨尔却已经脸色惨白。 还好这是在深夜，没人注意到这点。 除了柯林。 “萨尔先生，你们从上游走过来的时候，都按照我说的，清理过痕迹了吧？” “当然！”萨尔大声道。 他那稍显浮夸的表现在有心人眼里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 但柯林似乎就这么信了：“那就好，只要不留下太过明显的线索，应该能骗过巨魔。” …… 这一晚，萨尔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几次想要趁着夜色跑路，但又担心迎头撞上杀过来的巨魔。 然后还时不时地诅咒柯林，埋怨对方怎么想出这么个愚蠢的对策。 一会儿又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沿河而下的时候不该自作聪明地去做那些小动作。 当然，更多时候则是想着薇拉婀娜的身姿，幻想着自己能够能够说服对方，然后她可以用魔法带着他，越过面前的天堑，逃离这个死亡之地，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萨尔，萨尔！” “出什么事了？”萨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幻想中的薇拉小姐烟消云散，只剩下眼前巴姆那张又黑又丑的大脸。 “完了，彻底完了啊！巨魔发现我们了，正掉头往这边来！” 萨尔只觉得浑身冰凉，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无踪。 —————————— 此时营地中央的帐篷中，薇拉、布利斯、柯林三人相对而坐。 “现在，该怎么办？”薇拉压抑着颤抖的语气。 刚刚才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战争精髓的女法师，顿时就被现实中的这一闷棍给彻底打回了原形。 柯林倒是毫不慌张：“哨骑探查到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布利斯也依然镇定：“两支狼骑兵部队，一支在上游渡河北去，另一支则沿河岸往我们这边来。” “看来敌人也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躲在这里。”柯林笑了笑，又问道，“往我们这儿来的那支狼骑兵有多少人？” “大概七、八百人。” “那还等什么呢？”柯林把手一摊，“那就打呗！” “可……可是……”薇拉眼中满是惶然。 己方这边人数虽然更多一些，但要论战斗力，哪怕薇拉也知道，是绝对比不上追过来的这支狼骑兵的。 虽然当初决定不抛弃溃兵的时候，薇拉是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打算。 但是，后来柯林的计划又给了她希望。 如果对心理学有些了解，就会知道，其实一个决心自杀的人，一旦被某种因素暂时阻止了，那么就算这个阻碍因素消失后，他也很难再鼓起勇气慨然赴死了。 薇拉现在就是这么个心理状态。 她犹豫了，害怕了。 而布利斯骑士这样久经战阵的老将的心态就好多了，依然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动容。 只听他忽然开口问道： “柯林骑士，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2 背水一战（上） “是的。” 柯林本想否认的，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选择了坦诚。 “什么？”薇拉瞪圆了双眼，仿佛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位年轻的骑士，“那……那个计划呢？疑兵做出渡河的假象，实则躲在最危险的河湾处……你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 “那都是骗你们的。”柯林看着女法师的眼睛，“那些狼骑兵之前已经被我们耍了一次，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又上当？” “你……”薇拉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 她本就不缺勇气，刚刚也只是因为逃生的希望被猝然打碎，这才有些失态。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薇拉神色复杂，之前柯林在她心中建立起的光辉形象正在崩塌。 “我们跑不掉的。”柯林叹息一声，语气渐渐冰冷，“从做出不抛弃溃兵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了。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容不下仁慈，更容不下天真！ 就算我的疑兵之计骗过了追兵，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渡河北上了，但那又能骗多久呢？ 他们是狼骑兵，我们这边却有一大帮步兵拖累，等他们渡河之后发现不对，再回头追上来顶多也就一两天的时间。 这一战，我们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既然避免不了交战，那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选一个最有利的交战地点。” 柯林用手指了指脚下，沉声道：“这里，就是最凶险，但也是我们最有胜算的交战地点！” “为什么？”薇拉觉得自己已经不敢再信任柯林了。 柯林还没回答，布利斯就已经开口道：“因为在这里，我们无路可逃。” “没错！”柯林深深看了布利斯一眼，“只有被逼到墙角的兔子才会回头咬人，那些溃兵也是一样。 如果我们在空旷的野外被狼骑兵追上，那么不用怀疑，只要对方一个冲锋，我们收拢的那些溃兵就必然崩溃，然后四下逃散。 所以，必须要让他们无路可逃。 既然我们不愿抛弃他们，那也绝不能让他们抛弃我们！ 要么，一战而胜，要么，就一起葬身此地！” 柯林掷地有声的一番言论让薇拉心乱如麻。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位年轻的骑士了。 也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还是错。 无论是在凛冬城度过的童年时光，还是在耶维尔高塔的求学生涯，薇拉遇见的一切，都是简单而美好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身份高贵的她被保护得很好。 不过，对于邪恶，薇拉也不是没有了解。 但是，她从未遇见过像柯林这样的人。 英勇无畏的骑士？智谋百出的天才？优雅礼貌的绅士？玩弄人心的魔鬼？ …… 她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或者，这些都是？ 相对于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的薇拉，布利斯的反应就简单得多了。 这位久经战阵的骑士更注重实效：“你确定的计策会有效？要知道，查尔斯侯爵也曾有过类似的谋划。” “您说的是镜湖之战吧？”柯林似乎早就知道布利斯会这样问。 “没错。” “是的，我必须承认，我这个计策是受查尔斯侯爵的启发。”柯林认真说道，其实心底早翻起了白眼。 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类的战例在另一个时空早就不是什么新鲜计策了。 但在这个时空却还没有出现过。 查尔斯侯爵在镜湖的布置，确实有背水一战的雏形在里面。 但在柯林看来，查尔斯侯爵在细节上的处理却糟糕透顶。 而细节，却决定着成败。 同样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韩信能够在井陉打出背水一战的经典战例，而马谡却只能败走街亭成为千古笑谈。 柯林自信，自己不会成为又一个马谡。 布利斯显然没有这样的信心，继续冷着脸问道：“查尔斯侯爵的计策在镜湖并没有成功，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在奔流河用类似的计策获得成功？” “因为查尔斯侯爵犯了两大错误！ 首先，他的心还不够狠！镜湖大营虽然背水，但还不是真正的绝境。想想看那些溃兵就知道了，他们很多人都是跳入湖中才得以逃脱的。 所以，我才选择了奔流河的这个河湾。 这里三面环水，水流急促，而且下游就是瀑布悬崖，根本无法逃脱，是真正的绝境。 在这里，他们就只能死战！” 布利斯神色微动，继续追问：“那第二个错误呢？” “侯爵的第二个错误，就是没有在镜湖大营中留下能够率领那些杂兵拼死一搏的人。”柯林朝布利斯摆了摆手，“我不是说您没有资格……” “我确实没有这个资格，而且，我还临阵逃脱了。”布利斯倒是没有丝毫介意。 柯林对这位冷面骑士反倒越发欣赏了，点点头继续说道： “在当时的情况下，镜湖大营需要一位具有足够威望的贵族，一个有爵位的领主，才能稳住那些被临时征召而来的杂兵们，让他们奋力抵抗，给巨魔造成足够的麻烦。 这样一来，查尔斯侯爵再率领大军从巨魔背后杀入，两面夹击，才有一线胜算。 可惜了，侯爵大人却根本没有在镜湖大营留下足够分量的人物…… 但我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说到这里，柯林上前一步，逼近薇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所以这一次，我将以灰堡男爵第一继承人的身份留在河湾绝境，与那些士兵同生共死。 薇拉小姐，不知您……” “我当然也会留下。”薇拉毫不犹豫地说道。 此时的她已经决定再相信柯林一次。 当然，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里的所有人，其实都被柯林算计了。 柯林点点头，转向布利斯：“布利斯骑士，就请您率领骑兵队暂时远离河湾，等巨魔向我们发起攻击之时，您再率军从背后杀出！” 布利斯目光闪动：“不如我留在河湾，您率领骑兵……” “不！”柯林当即拒绝了布利斯的提议，因为他知道，这是布利斯的试探。 留在正面战场的人是最危险的，而率领骑兵的，却还有逃跑的可能。 所以，柯林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只能选择留下：“留在河湾的人需要有足够的分量，我比您更适合留下。而且，那些骑兵都是您的部下，由您来率领才能更好地发挥战斗力。” 布利斯的眼神微变，仿佛这时才认可柯林通过了自己的考验，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柯林又看了薇拉一眼：“我知道您身份高贵，所以，如果您能够在战前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将会极大地激励那些士兵。 当然，如果您有所顾虑，我也不会勉强……” 薇拉愣了愣，没有说话。 就在柯林以为对方不愿意之时，却听到了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声音： “好！”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3 背水一战（中） “踏踏踏……” 随着布利斯骑士率领骑兵队离开河湾，整个营地顿时陷入了恐慌的情绪之中。 巨魔狼骑兵即将追上来的消息早已传开，众人本就已经惶恐不安，现在又以为布利斯等人是临阵脱逃，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 不少人已经悄悄聚集在一起，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 就在这时，薇拉与柯林出现在众人跟前，让他们暂时安定下来。 见到整个营地中身份最高的两位贵族都还没有走，众人便觉得还有希望，觉得自己还没有被抛弃。 不过，布利斯骑士的离去，以及巨魔追兵逼近的消息还是让众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焦躁，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刺激。 他们紧紧盯着薇拉和柯林的身影，期望着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好消息。 这个时代的平民大多是一群迷茫的羔羊，他们愚昧、无知、胆怯，他们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不敢掌控自己命运。 所以，他们将自己的命运交到贵族手中，渴望贵族引导着他们走向富足和荣耀。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贵族的引导常常是以奴役为代价。 此时的薇拉就从众人的眼中看出了这种迷茫，这种渴望，她当然不会让他们失望。 她没有开口。 只是一个动作，就彻底镇住了营地众人。 她掀开了自己的面纱。 晨曦的微光丝丝缕缕挥洒而下，勾勒出面纱下那绝美的面庞。 时间仿佛凝滞。 原本焦躁不安的众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 仿佛生怕惊扰了那位美丽、坚定，但也略带一丝羞怯的少女。 但还没等众人欣赏够这幅美好的画面，薇拉开口了。 奔流河急促的水流声也无法遮掩她轻柔但沉稳的声音： “我的名字是薇拉·圣希尔德，是北境领主，圣希尔德公爵的养女。” 养女！ 原来她是北境公爵的养女！ 柯林瞪大了双眼，内心泛起巨浪。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养子（女）是有继承权的！ 跟那些被贵族们唾弃的私生子（女）完全不同，养子（女）是经过帝国元老院认可的合法继承人。 其继承权仅次于嫡系子女。 所以，要成为贵族养子（女），首先血统必须纯净而高贵。 如果其父母有任何一方是平民，那么，他（她）永远不可能被贵族合法收养。 其次，如果想要收养一名继承人，必须要向帝国元老院缴纳一笔收养税，以此来换取元老院对于养子（女）的承认。 而为了防止贵族滥用收养权，扰乱正常的爵位继承秩序，这笔收养税极其高昂。 一般的小贵族就算倾家荡产也付不起这笔钱，而哪怕对于圣希尔德家族这种大贵族来说，缴纳一笔收养税也是要肉疼很久。 所以，贵族们对于收养一事极其慎重。 一般来说，只有那些身家丰厚，且无嫡系子女的贵族，才会在家族旁系中挑选一位中意的后辈作为养子（女），从而防止自己的爵位落到自己不喜欢的人手中。 虽然柯林不明白，为什么有三个儿子的圣希尔德公爵会收养薇拉，而且，还将薇拉送到耶维尔培养成法师。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薇拉成为北境公爵的第四顺位继承人！ 所以，她才会获得布利斯骑士的誓死效忠。 所以，她才有资格说出“我的子民”这样的话。 所以，当她在奔流河的河湾处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后，那些原本惊慌失措的士兵们，才会如此震惊，如此激动。 甚至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做好了为她战死当场的准备！ 只等她说出那句话。 “我知道，你们都很害怕，都很惊慌。”薇拉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与他们一一对视： “我也一样。害怕，惊慌。 但是，我却没有绝望，哪怕现在已经无路可退！ 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弃我而去。 就像我当初没有抛弃你们一样。 不管形势多么危急，我都牢记着自己的使命，牢记着我对于你们的职责。 作为圣希尔德公爵的养女，我曾立誓，永远守护北境子民！ 而作为北境子民，我也希望你们都能有勇气拿起武器，与我一起，守护北境，对抗入侵的敌人！ 我承诺，我会与你们一道，战斗至最后一刻！” “为了薇拉女士！”柯林看准时机，站出来吼了一嗓子。 本来，他还准备了一个长篇大论，想利用自己男爵之子的身份来收拢人心，但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他甚至都不用再强调自己的身份，薇拉的身份已经完全足够激起这群士兵的斗志了。 圣希尔德家族在帝国北境的统治已经延续千年之久，威望无人能及。 而薇拉的高贵身份，她的绝美容颜，她这一路走来所表现出的仁慈，已经让她成为了这些士兵们心中的女神。 他们决不会允许那些肮脏丑陋的巨魔，来亵渎这位女神！ 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为了薇拉女士！” “为了薇拉女士！” “死战！” “死战！” …… “轰隆隆！” 一道闪电撕裂天空，随之而来的则是轰鸣的雷声。 初升的太阳还没来得及唤醒沉睡的大地，便被黑压压的乌云所遮盖。 奔流河的河湾处，人类士兵们已经严阵以待。 他们屏住呼吸，目视前方，任由丝丝雨滴落在身上，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雨，渐渐大了。 风，也渐渐急了。 地平线处出现了一条灰色的丝线，并迅速扩散开来，仿佛汹涌的潮水一般，向着河湾处的人类阵地席卷而来！ “嗷呜——” 巨魔狼骑，来了！ “杀！！！！！” “为了薇拉女士！” “为了薇拉女士！” …… 面对可怕的巨魔狼骑兵，这些人类杂兵在这一刻却爆发出毫不逊色于精锐正规军的勇气。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拼死一搏吧！ 而且，薇拉的存在还给了这些迷茫的士兵们无尽的斗志，和坚定的信念。 他们相信，就算战死在此地，北境也会流传着他们的故事。 所有人都将知道，他们曾誓死守护薇拉·圣希尔德！ 哪怕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他们也将有幸与心中的女神共同回归光辉之主的怀抱。 “杀！！！！” 柯林一马当先，顶在了阵地的最前列。 这个时候，他决不能退缩。 迎面而来的，是上百支锋利的长矛，宛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森林。 “嘭！” 柯林与那位狼骑兵首领毫无花哨地碰撞在一起。 然后，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一辆坦克。 “哧！” 柯林只觉得眼前一黑，巨大的痛楚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全身骨头碎裂的咔咔声，以及长矛撕裂自己胸膛的声音。 一阵天旋地转，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撞飞出去多远，落地之后便是一口老血喷出，同时内心一阵郁闷： 本来还想装一下英雄的，但没想到…… 刚上来就碰到个高阶巨魔武士！ 草！这是不是‘死’得太快了一点！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4 背水一战（下） “柯林少爷！” “柯林！” 混乱的战场上，只有两人关注到可怜的柯林被直接撞飞出去。 一个是雷蒙骑士，另一个则是薇拉。 雷蒙本就守在柯林身侧，但他也没想到柯林竟然一个照面就被撞飞，想要救援也根本来不及。 而且由于身处阵地最前排，雷蒙此时也顾不上去查看柯林的情况了，只能咬牙迎战不断涌上来的巨魔们。 至于薇拉。 她倒不是一直关注着柯林。 从巨魔狼骑兵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躲在后排准备法术了，根本无暇顾及前排的情况。 直到被从天而降，落在她脚边的柯林给吓了一跳。 幸亏她之前准备的一个法术刚刚释放完毕，正在休息，否则，恐怕会被柯林吓得中断施法。 “柯林！你，你没事吧？” 薇拉看着面前的柯林，顿时有些茫然失措。 因为柯林的伤势看起来实在有些吓人。 一支长矛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将他钉在地上。 这样的伤势，就算薇拉想要救助，也不知从何下手。 此时的柯林正疼得龇牙咧嘴。 一波波潮水般涌来的剧痛让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他本想就这么干脆地晕过去算了，可看到旁边的薇拉，他忽然改了主意。 现在可不是装死的时候。 如果不趁此良机表现一番，在薇拉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岂不是太亏了。 要知道，这位年轻貌美的女法师，可是北境公爵的第四顺位继承人啊！ 妥妥的大粗腿。 如果柯林想要对付那位秘密谋夺安格列家族爵位的乌曼伯爵，这就是他一定要努力把握的机会。 “薇拉小姐，帮我一把。” “怎么……怎么帮？” “把它拔出来！” “不行！你，你会死的……” “就算是死！我也要站着死！而不是像只虫子一样被钉在地上！”柯林此时的表演充分展示了一位铁血硬汉该有的基本素养。 “……”薇拉果然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快点！” 薇拉这才用颤抖的双手握住了柯林胸前的长矛。 然后，她迟疑地看向柯林的眼睛。 在那里，她没有看到一丝怯懦或是对死亡的恐惧，唯有坚定。 被这样的目光所感染，薇拉深吸一口气，咬牙用力一拽。 “啊！！！！” 柯林一阵惨叫，只恨自己为啥不能免疫疼痛。 “柯林！”薇拉红着双眼叫道，同时快步上前扶住勉强站立，但却摇摇欲坠的柯林。 熟悉的柔然触感，熟悉的芬芳香味。 但柯林却根本无暇陶醉。 剧烈的痛楚让他根本无法保持冷静，更别说独自站立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算了，还是躺着装死好了…… “别管我！”柯林嘶声道，“快去准备法术，那些在阵前搏杀的战士们比我更需要你的帮助。” “……好！”薇拉也没有拖泥带水，先是帮助柯林盘坐在地上，然后转身开始施法。 此时双方激战正酣，不过，柯林却发现，巨魔狼骑兵并没有能够贯穿人类的阵地，而是深陷其中，被那些悍不畏死的士兵们紧紧缠住。 这下他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只要狼骑兵陷入阵中，失去了速度优势，那么，这一战，人类就有的打。 而且…… “踏踏踏！” 清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正是布利斯骑士率领着骑兵队去而复返！ 这支不过百人的骑兵小队，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如同一支利箭，直插巨魔军阵的后心。 “援兵来啦！杀啊！” 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人类一方顿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而巨魔一方却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陷入了混乱之中。 “嗖嗖嗖！” 柯林只感觉到身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冰寒气息。 随后，他就看到无数从天而降的雨水瞬间冻结成冰刃，砸向巨魔军阵的中心位置。 薇拉也开始发威了。 “杀了那个法师！” 巨魔们也意识到了薇拉的存在，想要清除掉这位远程范围施法者。 但是，那些为女神而战的人类士兵们怎么会让巨魔们得逞？ 他们疯了一般地围拢上去，在薇拉身前形成一道道人墙，挡住巨魔的去路。 鲜血横流、尸骨四溅，战斗已经到了最为惨烈的时刻。 猛然间，柯林只看到一抹红光闪过，一支血红长矛竟然突破了人墙的层层阻挡，突兀地出现在了薇拉身前。 好机会！ 没有丝毫犹豫，柯林纵身一跃，挡在了薇拉面前。 “哧！” 长矛再次洞穿柯林的胸膛。 他仿佛能够感觉到，自己那颗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也已经被这连续两次的矛击给破坏地四分五裂。 “柯林！柯林！”薇拉扑了上来，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 柯林很想像某些狗血电视剧中那般煽情一下，但剧烈的痛苦已经快要淹没他的意志了。 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必须用最简洁的举动在薇拉心底刻下最深刻的印记！ 于是，他轻声说道：“我希望能够带着您的一件贴身物品下葬……” “不，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薇拉哭着摇头。 柯林不再说话，而是缓缓伸手摸向薇拉的耳垂。 薇拉没有阻止。 任由柯林取下自己的一只钻石耳环。 柯林将耳环紧紧握在手心，然后缓缓闭上双眼。 太踏马痛了！ 柯林在内心狂吼。 不过，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还不错。 相信这样一来，他将在薇拉的心中铭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而且，借着这种颇为暧昧的举动，他还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 相信这会对薇拉这种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可怜的薇拉还不知道自己怀中的某个家伙正在装死，而还借此算计自己。 不过，哭过一阵后，她又立刻抹掉眼泪。 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薇拉将柯林轻轻放下，然后毅然转身，高高举起手中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 一股强大的奥术能量开始在她身边聚集。 雨，似乎更大了。 风，也似乎更急了。 薇拉的满头金发再次转成纯白，就连蓝色的瞳孔也变得惨白一片，如同万年不化的坚冰。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缓缓托起。 女法师傲然站立在半空中，俯视着面前的战场，如同神祇。 这一刻，极寒已至！ …… 下方已经快要晕过去的柯林此时也被冻得直哆嗦。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角度问题，他只看到了半空中薇拉飞扬的法师袍，以及由此暴露出来的那一抹—— 粉红…… “噗！” 两行鼻血喷涌而出。 柯林骑士的伤，更重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5 沉睡 夜色降临，奔流河的河湾处亮起星星点点的篝火。 一场鏖战过后，人类终于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是一场惨胜。 原先一千多人的队伍伤亡大半，活下来的也是人人带伤。 不过，经此一役。 这群杂兵的气势有了质的改变，仿佛在血火洗礼之后，有了向正规军转变的迹象。 营地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各种残缺的尸体也还没有来得及清理。 但劫后余生的众人却并不在意，一边享用着难得的热食，一边吹嘘着自己白天的英勇表现。 萨尔没有参与同伴们的热烈交谈，而是提起一串烤好的青鱼，向着营地中央的帐篷走去。 他的左脚似乎受了伤，走起来一瘸一拐的，颇为艰难。 不过，这样的小伤在这个营地中已经完全不算个事了。 帐篷外守着一位上半身缠满了绷带的骑士。 萨尔知道，这是安格列家族的骑士，似乎是叫雷蒙。 这位骑士拄着长剑，半低着头，双眼紧闭，似乎在忏悔，又似乎在祈祷。 萨尔从他身旁经过，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座雕塑。 “薇拉小姐，您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 薇拉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拒绝道。 萨尔悄悄抬起头来，却只看到薇拉那妙曼的背影，以及一头雪白的长发。 “您要注意保重身体，总得吃点东西吧……” 萨尔还在劝着，但薇拉依然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仿佛陷入沉睡的男人。 那个男人自然是柯林。 不过，这会儿柯林倒不是在装死博取同情。 而是他真的昏睡了过去。 毕竟之前受的伤实在太重了，又失血过多，当然，或许还有被最后那一幕少儿不宜的画面给刺激到了…… 总之，柯林完全陷入了沉睡。 若不是他还有呼吸，恐怕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那样恐怖的伤势，没人觉得柯林能够活下来。 事实上，在众人眼中，他能坚持熬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只有薇拉还不愿放弃，依然帮柯林包扎好伤口，寸步不离地悉心照料。 似乎是发现柯林的嘴唇有些干裂，薇拉连忙用纱巾沾了些水，轻轻地抹在柯林的嘴上。 看到这一幕，萨尔充满了嫉妒，甚至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被薇拉照料的就是他自己。 “薇拉小姐，让我来照顾柯林骑士，您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薇拉再次拒绝了萨尔的好意，同时挥挥手，示意佣兵离开。 萨尔只得将失望之情深深埋在心底，退出了帐篷。 “喵~” 小白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凑到柯林身边，轻轻舔舐着他的脸颊，似乎想要唤醒自己的“人类奴隶”。 薇拉放下纱巾，凝视着柯林毫无血色的面庞良久。 随后，她双手交叉，合握在胸前，竟做出一个祈祷的姿势。 “无所不能的光辉之主啊，请您怜悯这位英勇无畏的骑士！” 这是薇拉人生中的第一次祷告。 或许，这也是第一位向光辉之主祷告的法师。 “如果能够有幸见证您的恩典与仁慈，那么，终此一生，我将永远侍奉于您！” 这位将奥术真理作为终身追求的女法师，此刻竟然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向神灵献上自己的信仰！ 也不知道光辉之主有没有聆听到这位法师的祷告？ 又愿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位异端的皈依？ 没有从天而降的光柱。 也没有突然出现的天使。 柯林更没有奇迹般地苏醒。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有刚走到帐篷外的布利斯骑士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恐怕听到了某些不该听的东西。 良久之后，等帐篷中再没有声音传出，布利斯才重新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这位骑士现在也是一位重伤员。 他的整条右臂都被斩断，身上也缠满了绷带，上面还渗着鲜血。 不过，他依然是那副冷静淡漠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意。 “小姐，伤亡统计已经初步完成，这一战，我们损失了四百二十八位士兵，还有三百五十多人重伤，其余的，基本都是轻伤……” 薇拉对于这样的伤亡统计没有什么概念，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过，对于布利斯骑士这样的沙场老将来说，这场战斗绝对算是一个奇迹。 要知道，这样的战损比例，哪怕放在最为精锐的正规军中，都足以让军队全盘崩溃了。 但是，河湾大营的这些杂兵却顽强地战斗到了最后，还取得了胜利。 或许这里面有薇拉的功劳，毕竟她的身份具有足够的号召力。 但布利斯很清楚，这里面更多的，却是柯林谋划的背水一战的计策在起作用。 想到这里，他用敬佩而又惋惜的眼神看了一眼床上的柯林，继续问道： “小姐，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薇拉有些茫然：“你的意见呢？” “当初追着我们来到奔流河的，共有两支狼骑兵部队，虽然刚刚击败了其中一支，但我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因为另一支狼骑兵虽然被我们的布置迷惑，已经渡河北上，但想必很快就会发现不对然后折返。 不过，我们刚刚取得的这场大胜一定会让对方犹豫迟疑，摸不清我们的具体实力，不敢再轻易追来与我们交战。 所以，我的意见是继续守在河湾处，然后派遣信使前往附近城池请求援兵。 只要我们的援兵在巨魔聚集起更多的追兵之前到达，我们就安全了。” 薇拉有些默然。 她听出了布利斯骑士言语中的不确定，但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这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向沉睡中的柯林。 如果他能醒来，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好的，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是！” 出了营帐，布利斯低头走着。 他在考虑该向哪几个方向派出求援的使者，又怎么才能不会被巨魔追兵半路拦截…… “嗒嗒嗒……”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布利斯的思绪，他抬起头来，正看到两名骑兵向着营地奔来。 他很快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自己派出去在周边放哨的骑兵，但另外一人，他却不认识。 不过，他认出了对方身上的盔甲！ 这种纯黑的制式铠甲，整个光辉帝国只有一支军队装备—— 黑骑军！ 布利斯心中狂喜，不由得回头看向薇拉所在的营帐方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光辉之主真的回应了小姐的祷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6 黑骑军 “听说了吗？黑骑军就在附近，马上就会派人来接应我们了！” “黑骑军？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昨天晚上我就看到一个黑骑军的哨骑进了我们的营地，薇拉小姐还亲自接待了他。” “这么说，我们安全了？” “废话！有黑骑军在附近，巨魔还有胆子来？” …… 类似的对话在营地的各个角落进行着。 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彻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 仿佛“黑骑军”这三个字有着某种特殊的魔力，只要他们在附近，那么就代表了绝对的安全。 原因也很简单。 黑骑军是帝国北境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 是的，最强大，没有之一。 这支军队人数其实并不多，只有五万。 但是，却是一支由纯骑兵组成的军队！ 这支由五万骑兵组成的军队，是当之无愧的北境守护神，也是巨魔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咚咚咚……” 临近中午，大地忽然开始颤动起来。 一支黑色洪流出现在地平线处，并快速向着河湾营地涌来。 不过，营地众人却没有丝毫慌张，因为，他们早已看到了那一面迎风飘扬的黑色雄狮旗帜！ 北境之主圣希尔德家族的徽章是一只金色雄狮，所以在北境，没有任何其它家族敢再使用狮子作为徽章。 来人自然是圣希尔德家族的，但是，一般的圣希尔德家族中人可不敢将金色雄狮改为黑色。 只有一人是例外。 他就是当代北境公爵的弟弟，黑骑军的最高指挥官——加西亚·圣希尔德侯爵。 与公爵长子——查尔斯侯爵虚封的爵位不同，加西亚侯爵是实封的领主。 也是北境唯一一位实封的侯爵。 他的领地面积几乎占据了整个北境的四分之一，也正是靠着这一大片广袤的土地，才让加西亚侯爵能够供养的起黑骑军这样一支由纯骑兵组成的虎狼之师。 随着这支军队的靠近，薇拉也亲自出来迎接。 在她身后，聚集着激动、兴奋，甚至狂热的士兵们。 在北境，几乎所有有志向的青年人，都以加入黑骑军为最高荣耀。 但黑骑军的征兵标准极其严苛。 严苛到让人怀疑黑骑军是不是不想再要新兵了。 “咴律律……” 马匹的嘶鸣声中，这支黑骑军开始放缓速度。 为首的那名披着黑色披风的骑士掀开了头盔上的面甲，露出一张威严的面孔。 “加西亚叔叔！” 薇拉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眼中有泪光闪动。 这一路逃亡途中所遭遇到的艰辛、搏杀、以及生离死别，都让这位年仅十八岁的贵族少女心力交瘁，现在终于见到了主心骨，她才难免有些失态。 加西亚侯爵翻身下马，走到薇拉面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欢迎回家！” 薇拉也顾不得维持贵族礼仪了，快走几步，一头扑进加西亚侯爵的怀抱里。 “哈哈哈！”加西亚侯爵顿时放声大笑，伸手在薇拉的后背轻轻拍了拍，“看来确实是被那些巨魔给吓坏了，别怕，叔叔帮你报仇！” “叔叔~~”薇拉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放心吧，那些侵入北境的巨魔，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侯爵看着薇拉满头雪白的秀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说的！” 这样近乎狂妄的言辞从加西亚侯爵口中说出来时，却显得格外理所当然。 在场没人敢怀疑，加西亚侯爵是否有能力完成他的许诺。 这位统帅着黑骑军的侯爵，在战场上就是神灵一般的存在！ “见过侯爵大人！”布利斯骑士也赶忙上前行礼。 “布利斯骑士。”加西亚侯爵注意到了对方空荡荡的右臂，“很遗憾你失去了一只手臂……” “我的对手更遗憾，他失去了一颗头颅！” “哈哈哈！好！这才是北境骑士应有的风采！” 加西亚侯爵重重地在布利斯胸前捶了几下，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 而一向镇定，甚至冷漠的布利斯骑士，此时面对这位北境军神，也罕见地显露出尊敬乃至狂热之色。 更不要说后面那些士兵们了，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北境的这位传奇侯爵，各个激动得面红耳赤，仿佛只等加西亚侯爵一声令下，便会誓死追随向着巨魔杀去。 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大孝子萨尔，此时看着加西亚侯爵高大的身影，也是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 “我也要像他一样！” 萨尔在心底暗暗立誓。 等加西亚侯爵安抚完那些狂热的士兵们后，薇拉才终于有空上前请求道： “叔叔，营地中还有众多伤员，请您立刻安排医生、牧师前去救治！另外，还有一位伤重垂危的骑士……” “放心吧，得到消息后，我特意将随军的医生和牧师都带来了。”加西亚侯爵指了指身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牧师，向薇拉介绍道，“甚至连瑞文大主教也被我一起拉来了。” “能够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瑞文大主教向薇拉躬身行礼道。 “那就麻烦您了！”薇拉松了口气，她虽然不认识这位瑞文大主教，但却知道大主教这个职位可不是一般的牧师能够担任的。 在整个北境，光辉教会也只安排了三位大主教而已。 牧师这个职业并不是主战职业，战斗力并不强。 他们的主要工作，除了侍奉光辉之主，传播主的荣光之外，就是主持洗礼和治疗伤病。 算是一个标准的辅助职业。 所以，这个职业不像是战士、骑士、法师这种战斗职业一样能够靠实力划分阶位，但一般来说，一个牧师在教会中担任的职位越高，那他的治疗能力也就越强。 在薇拉看来，这位瑞文大主教应该就是光辉之主对于她之前祷告的一个回应。 于是，她不敢再迟疑，连忙领着瑞文大主教等人前往柯林所在的帐篷。 加西亚侯爵也跟了过来。 他很好奇，能够让自己的侄女这般紧张的骑士，到底是什么来头。 来到帐篷外，薇拉和瑞文径直走了进去。 而加西亚侯爵却停下了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位一直守在帐篷外的男人。 之前众人都围拢过去迎接他的时候，却只有这个男人还坚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尊敬的侯爵大人，我叫雷蒙·莫本，是安格列家族的骑士。” “那里面的那位是……” “里面的是男爵之子——柯林·安格列骑士。” 加西亚侯爵点点头，在雷蒙肩头拍了两下以作安慰，随后走进了帐篷。 “这位柯林骑士的伤势怎么样？” “不太妙……”瑞文大主教皱着眉头道，“实际上，这样的伤势他居然还能活到现在，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请您务必尽力！”薇拉在一旁请求道。 瑞文看了薇拉一眼，又回头跟加西亚侯爵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 “那么，我只能试试圣水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7 圣水 柯林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被一头巨大的银色蟒蛇缠住。 而且，越缠越紧。 恐怖的压力碾碎了他的骨骼和内脏，甚至连血液也被不断榨出。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扔进榨汁机中的橙子，变成干尸恐怕就是他难以逃脱的命运。 柯林当然不愿屈服。 可他的四肢都被紧紧缠住，完全无法动弹。 于是，他只能一口咬在蟒蛇的身躯上。 并疯狂的吮吸着。 你榨我的，那我也吸你的！ 这是柯林的打算。 然而，他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什么也吸不到。 这具蟒蛇体内仿佛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随着时间的流逝，柯林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蟒蛇的身躯逐渐收紧，柯林也距离干尸越来越近。 也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柯林快要放弃抵抗之时，他突然发现，竟然能够从蛇躯中吸食到鲜血了！ 如同久旱的大地忽然降下甘霖。 那一口甘甜， 是生机的味道！ 然而，却只有这么一口。 柯林使出喝奶的劲头，可却再也吸不到更多。 啊啊啊啊啊！！！！ 极度愤怒之下，柯林醒了。 “太好了！柯林，你终于醒了！” “……”柯林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 依稀能够辨别出刚才应该是薇拉的声音。 “我……我喝的……是什么……”柯林张嘴，还想喝更多。 “你喝的是圣水。” 圣水？！ 柯林整个人都懵了。 你给我一个吸血鬼喝圣水？？？ 一口气没喘上来，柯林又昏了过去…… “柯林？柯林？”薇拉有些着急，求助地看向瑞文大主教。 大主教不慌不忙，掰开柯林的嘴，又灌了几滴圣水进去。 然后，没反应…… 大主教不信邪，又灌了几滴。 依然没反应…… 大主教一咬牙，将整瓶都灌了进去，然后看着空空的小瓶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 要知道，他给柯林喝的可是纯净的圣水，一般教会用来治疗的都是掺水稀释千倍后的圣水。 别看他手中就一小瓶，但稀释过后足够一个教区一整年的使用量。 但就算这样，还是没反应。 大主教探了探柯林的鼻息，然后又掰开对方眼皮看了看……一番摆弄之后，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 “伤势看样子是稳定了，再好好修养修养应该就没事了。” 薇拉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加西亚侯爵等人见状，便离开营帐，让柯林休息。 只有薇拉留了下来。 加西亚侯爵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出了营帐，他便朝布利斯骑士问道：“跟我说说那个柯林骑士。” “是，大人。”布利斯跟在加西亚侯爵身后，解说道，“他是灰堡镇领主安格列男爵的儿子，在跟随一个佣兵团前往坠鹰城的途中，因为查尔斯侯爵的紧急征召令来到了镜湖大营……” “佣兵团？”加西亚侯爵有些疑惑，“他一个男爵之子，前往坠鹰城为什么要跟着佣兵团走？” “应该是为了隐藏身份。我问过那个佣兵团团长的儿子，柯林骑士曾以苏铎子爵之子的假身份混入佣兵团。” 布利斯确实查验过柯林的身份和来历，而大孝子萨尔显然不会去帮柯林隐瞒什么，全都如实相告。 “安格列家族跟苏铎家族的关系近吗？” “据我所知，两家并没有过多少来往。不过，最近苏铎子爵的领地刚被巨魔攻占，所以，可能柯林觉得假冒这家的骑士不容易被识破，也不会被追究吧。” 加西亚侯爵点点头，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恩。假冒身份，且没有自家卫队跟随……安格列家族内部恐怕出事了。” 布利斯想了想，便又提供了一个信息：“大人，安格列男爵在跟随查尔斯侯爵征战时已经不幸战死。” “那就对了。”加西亚侯爵淡然一笑，“估计是男爵继承权的问题，呵呵，也没别的新鲜事了。” 一个男爵爵位的争夺显然不会让加西亚侯爵太过关注，所以，他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却没有再过问，而是让布利斯继续他的讲述。 “薇拉小姐也正好在回归北境的途中遇见了征召令，便也来到了镜湖大营……” 布利斯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加西亚侯爵的反应。 尤其是说到查尔斯侯爵将那些紧急征召来的杂兵全都当成诱饵时，更是略显忐忑地看了加西亚侯爵一眼。 加西亚侯爵面无表情。 “……我们一路往南逃，但却无法甩开身后紧追的狼骑兵……柯林骑士建议掉头向北，往狼骑兵最意想不到的方向突围……北上的途中遇到从镜湖战场逃出来的溃兵……收拢溃兵后我们又渐渐被追上…… 柯林建议躲在奔流河河湾，并布置疑兵……最后不得以，只好背水一战……大胜！” 布利斯讲完，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加西亚侯爵的指示。 而加西亚侯爵看着面前汹涌的奔流河，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出声问道：“你觉得，柯林骑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布利斯愣了愣，但很快就直言道：“勇敢，忠诚，聪慧，一个天生就属于战场的人。” 加西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来你对他评价颇高啊！” 布利斯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在河湾背水一战之前，布利斯对于柯林的印象还不算太好。 因为柯林虽然表现出了很高的战场嗅觉，但他毕竟撒过谎，而且还想要抛弃那些溃兵。 不过，在河湾一战后，布利斯就对柯林彻底改观了。 不管是放弃最后的逃离机会选择留下，还是战斗在阵地最前排，还是舍命为薇拉挡枪，所展现出来的光辉形象都让之前的那些小缺陷显得无足轻重了。 所以，布利斯愿意在加西亚侯爵面前为柯林美言几句。 他看得出来，这位侯爵也对柯林有些欣赏之意。 “确实是个将才！”加西亚侯爵点了点头，但也微微皱眉，“不过，稍稍有些走偏了路……好在他还年轻……” 看着面露疑惑的布利斯，侯爵并没有对此做过多解释，而是转移话题道： “好了，不说他了。这次我来是给查尔斯那小子擦屁股的。所以，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您请吩咐！” “给你一队骑兵，你立刻前往凛冬城面见我的哥哥，替我向他要一份军令。” “什么军令？” “出兵支援啊。巨魔都打到家里了，难道我还能坐视不理？” “出兵？”布利斯有些疑惑，但随即反应过来，瞬间脸色发白，“您……您难道不是接到公爵大人的命令才出兵支援的吗？” “不是。”加西亚侯爵饶有兴致地看着布利斯，“我是私自出兵的。” 布利斯只觉得浑身发冷，一个可怕的念头无可抑制地浮现在他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但他还是低下头，沉声道： “是，侯爵大人！我这就出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8 苏醒 柯林醒了。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原先的营帐中。 也不知道到底昏迷了几天，只能从周围的光线情况判断出现在是夜晚。 营帐中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人——薇拉。 她静静地趴在床沿，似乎睡着了。 柯林看着薇拉那头雪白的秀发，心中浮现出一丝暖意。 不可否认，他之前的那些举动确实是仗着自己的不死之身，在故意作秀。 但好像，有点玩脱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第一次受伤的时候，他还能控制住伤势。 但第二次，在给薇拉挡枪的时候，就有点兜不住了。 剧烈的疼痛，以及过于恶劣的伤口，让柯林没有能够及时止住流血。 加上后来又看了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总之，柯林觉得，这次的意外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看来，以后受伤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止血。 柯林暗暗告诫自己。 随后，他又想到之前自己似乎醒过来一次。 而且，当时正有个牧师在往自己嘴里灌圣水…… 不过，圣水似乎对他并没有造成伤害，反而帮他恢复了伤势。 不对。 不仅仅是恢复伤势。 柯林又仔细体会了一下身体的变化。 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微微发热，就跟当初喝了卡特骑士鲜血后的情况一样！ 难道说，圣水也能帮助自己提升实力？ 这就有意思了。 柯林按耐住内心的狂喜，决心再等几天，看看自己的实力是不是真的有提升。 如果圣水真的跟骑士鲜血有一样的作用。 那要么，是这个世界的吸血鬼的设定有些奇葩。 要么…… 就是光辉教会的圣水，有点问题…… 还有，之前昏迷中梦到的那条银色巨蟒。 似乎不仅仅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他总觉得，那条巨蟒的鲜血，其味道有些太过真实。 真实得，不像是一个梦…… 柯林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 刚从昏迷中醒来，他也睡不着。 便这样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早安，薇拉小姐。” “啊，柯林，你醒啦！” 柯林看着薇拉眼中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惊喜之色，心中略微有些愧疚——这样欺骗一个天真的小姑娘是不是不太好？ 但很快，柯林就甩开了这个念头。 毕竟，之前他虽然是打算装死，但差点就弄假成真了。 所以，薇拉的好感确实可以算是他拿命换来的。 按照狗血电视剧的节奏，薇拉这会儿差不多就该以身相许了。 “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三天！” “这么久？” “是啊。还要多亏了瑞文大主教的圣水。” 柯林暗暗记下了瑞文的名字，同时打探到：“那我一定要谢谢他！不知道瑞文大主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跟着我叔叔——加西亚侯爵来到这里的。对了，叔叔带着黑骑军前来支援了，所以，我们安全了！” “加西亚侯爵也来了啊！那我们确实安全了。” “是的。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来。” 薇拉说着，起身往营帐外走去。 看着少女婀娜的身姿，柯林忽然觉得，这次的伤，受得不亏。 “喵~” 小白也发现自己的“人类奴隶”已经醒了，兴奋地凑过来舔了柯林几下，然后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补觉。 柯林摸着小猫柔弱的毛发，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加西亚侯爵的相关信息。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前身居然毫无意外地是加西亚侯爵的崇拜者。 好吧，北境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谁又不是呢？ 不过，柯林也从记忆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加西亚侯爵虽然是北境军中第一人，手中的黑骑军也是一支无敌之师。 但是，他三年前就已经从对抗巨魔的最前线退下来了。 虽然当初是加西亚侯爵主动退下前线，还宣传是他自己想要放个假，也让黑骑军的将士们休整一番。 但是，在明眼人看来，这种“官方说辞”显然不是事情的真相。 真正让加西亚侯爵从前线退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猜忌！ 来自北境公爵的猜忌。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功高盖主这种说法，但道理是相通的。 人心，也是没有差别的。 加西亚侯爵的威望，以及黑骑军的强大，已经让北境公爵寝食难安。 哪怕加西亚侯爵是北境公爵的亲弟弟， 但，在权力面前， 别说是兄弟， 就是父子，也靠不住。 黑骑军这样的一股可怕势力，既可以让巨魔不敢踏足北境半步，也可以横扫北境，给凛冬城换一个主人。 所以，加西亚侯爵被调离了前线。 黑骑军这把利刃也被迫入鞘。 接替他驻守前线的，正是北境公爵的长子——查尔斯侯爵。 北境公爵显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接下这个重担，在前线给北境再磨砺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 一支真正属于圣希尔德家族的嫡系军队。 以此来平衡加西亚侯爵的影响力。 可惜，查尔斯侯爵有些不争气。 他在前线撑了三年，终究还是没撑住。 巨魔杀进来了。 所以，加西亚侯爵只得再次被起用。 但柯林却有些担心。 如果加西亚侯爵这次不负众望，再次摧枯拉朽般击溃入侵巨魔，就像他曾经重复了无数次那样，那么，圣希尔德公爵会如何赏赐有功之臣呢？ 爵位是不可能再晋升的了。 侯爵往上，就是公爵了。 而北境，只能有一位公爵。 至于领地。 加西亚侯爵现在的领地大小已经远超出了一般侯爵的标准了。 而且，更多的领地意味着更多的税收和人口，这也就意味着更大的军事潜力。 黑骑军虽然强大，但供养起来也是耗费巨大，所以，其规模从未超过五万人。 但如果给它更多的养分，纵容它继续膨胀…… 那恐怕会更加难以收拾。 想到这里，柯林忽然有些同情薇拉的养父。 让黑骑军前来救援，说明前线的情况真的很是危急，但也难免有点饮鸩止渴的意味。 当然了，如果柯林知道，加西亚侯爵这次根本就是私自出兵，并没有得到公爵命令的话，恐怕会更加担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29 查尔斯侯爵 柯林醒来后的第七日，黑骑军终于再次开拔。 不过，大军前进的速度却很慢。 慢得完全不像一支精锐骑兵。 这样的行军速度倒是很适合柯林，毕竟他的伤还没完全好。 雷蒙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平拖车，在上面铺了些茅草作为缓冲，柯林躺上去倒还挺舒服。 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照得人昏昏欲睡。 哪怕身为吸血鬼的柯林不喜欢阳光，但晒着晒着也慢慢打起了盹儿。 明明身处北境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中，柯林却硬是整出了休闲度假的慵懒气息。 薇拉并没有在附近。 毕竟是北境公爵的养女，哪怕对柯林有些好感，也还不至于寸步不离地守着。 否则，岂不是成了舔狗？ 就算是要舔，那也应该是柯林主动。 毕竟薇拉的身份可是比柯林高贵得多。 但看柯林这幅模样，显然他是没有趁热打铁的打算。 泡妞嘛，要若即若离。 这是柯林前世失败的舔狗生涯总结出来的惨痛教训。 大军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北行进。 逐渐靠近镜湖大营后，遇见的溃兵也越来越多。 加西亚侯爵来者不拒，将他们全都收拢，作为辅兵安排在大军后方。 从这些溃兵口中，柯林也慢慢知道到了有关查尔斯侯爵战败的更多细节。 这场战争其实从去年就已经开始了。 去年五月初，在巨魔亲王冈比克·沃尔金的率领下，三十万巨魔大军在边境集结，准备大举南下。 而北境这边，则是由查尔斯侯爵率领二十万大军与之对抗。 这二十万大军中，有十万人是来自圣希尔德家族的嫡系部队——金狮军团，另外十万则是北境各大领主的私军。 比如，柯林的父亲——安格列男爵，就是在收到圣希尔德公爵的命令后，亲率三千士兵前往前线参战的。 虽然人数上是劣势，但人类这边在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毕竟最近几十年来，北境在对抗巨魔的战争中几乎就没怎么输过。 尤其巨魔大军的统帅，那位冈比克亲王，更是曾被加西亚侯爵以各种姿势按在地上揍的老熟人了。 这样的情况下，北境这一方难免有些掉以轻心。 但大部分人都没意识到，或者说是不愿承认，加西亚侯爵和其麾下的黑骑军，才是北境在前线的胜利保证。 现在这个“胜利保证”消失了，仅凭查尔斯侯爵能担起守护边境的重担吗？ 显然，事情并没有按照北境人预想的发展。 从最初的对峙期开始，查尔斯侯爵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在双方的小规模试探战斗中，查尔斯侯爵更是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这时候，巨魔指挥官冈比克亲王就已经探清了这位公爵之子的虚实，明白这位查尔斯侯爵的战场指挥能力完全无法与曾经的另一位侯爵相比。 于是，巨魔一方逐渐加强了攻势，并在去年冬天一举突破北境一方布设的防线，杀了进来。 查尔斯侯爵节节败退，一直退到镜湖附近。 在那里，他发布了紧急征召令，将招来的杂兵布置在镜湖大营作为诱饵，自己则率领主力大军埋伏在附近。 随后，在巨魔进攻镜湖大营的时候，查尔斯侯爵则率领大军从背后杀出。 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除了柯林之前分析的两个致命错误之外，查尔斯侯爵的惨败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他的计划被巨魔提前洞悉了！ 不知道是冈比克亲王真的料事如神，还是他发现了查尔斯侯爵大军的踪迹，还是有人泄露了军事机密…… 总之，巨魔在进攻镜湖大营的时候，并没有全军出击，而是将主要兵力都布置在后方，就等着查尔斯侯爵一头钻进罗网。 所以，查尔斯侯爵再次惨败。 二十万大军在这一系列的惨败中，几乎损失殆尽。 甚至查尔斯侯爵自己现在也正被巨魔追杀，下落不明。 哦，不。 查尔斯侯爵的下落很快就明了了。 在黑骑军离开奔流河北上的第十三天，迎面遇上了一支规模较大的败军。 这支败军约有五千余人，而率领这支败军的，正是查尔斯侯爵。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支八千多人的巨魔追兵。 然而，当这支追兵远远地看到黑骑军的旗帜时，果断调头放弃了追击。 连试探攻击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查尔斯侯爵终于得救了。 不过，他的悲惨命运才刚刚开始而已。 得知查尔斯侯爵就在这支败军之中后，柯林也离开了拖车，准备前去看看热闹。 对于这位查尔斯侯爵，柯林肯定是没有好感的。 首先，他那个便宜老爹的死，多半是这家伙指挥失误导致的。 这也连带着导致了他前身的死亡，以及后面卡特骑士的刺杀。 而且，他从灰堡镇逃出来后，又被查尔斯侯爵的紧急征召令给弄到镜湖大营做诱饵，随后还有紧接着的这一系列的追杀，以及濒死经历…… 所以，当柯林看到查尔斯侯爵现在这幅狼狈模样时，颇为幸灾乐祸。 “叔叔……” 此时，查尔斯侯爵正半跪在加西亚侯爵身前，神色黯然。 虽然两人都是侯爵，但其含金量却是天壤之别。 更何况，这一系列的惨败，也让查尔斯侯爵彻底跌落神坛。 而且还更加凸显出加西亚侯爵的重要性。 “你打得好仗啊！”加西亚侯爵并没有让查尔斯起身，而是满脸寒霜地数落道。 “叔叔，我，我大意了……” “啪！” 众目睽睽之下，加西亚侯爵直接一鞭子将试图找借口的查尔斯抽翻在地。 全场鸦雀无声。 一些胆小的甚至低下头不敢再看。 加西亚侯爵虽然是查尔斯侯爵的长辈，但是，那毕竟是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呀，未来的北境之主！ 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被人抽了一鞭子…… “混账东西！输了就是输了，除了无能，你还有什么理由？” 查尔斯闻言，浑身一颤，立刻连滚带爬地匍匐在加西亚侯爵脚下，大声喊道： “叔叔，我错了！我错了…… 我对不起圣希尔德家族，对不起死去的将士，对不起北境子民，呜呜……” 堂堂侯爵，未来的北境之主，竟然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 哭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0 收买 入夜后，气温开始降低。 北境春天的夜晚，也是相当冷的。 营地中，士兵们点起了篝火，取暖烧水做饭。 同时，也开始闲聊起来。 内容嘛，当然是白天里两位侯爵的会面，加西亚侯爵的那一鞭子，以及查尔斯侯爵的那一哭。 柯林低调地混迹在这些士兵中间，听着他们的闲聊话语。 然后他就忽然发现，这些士兵对于查尔斯侯爵的态度居然有了些出乎预料的转变。 在今天之前，这些士兵，尤其是从那些镜湖战场上溃逃出来的败兵们，对查尔斯侯爵的态度是极差的。 鄙夷、厌恶、唾弃。 一个败军之将，有这样的恶名当然不意外。 更何况，这位查尔斯侯爵还发动了紧急征召令，并将征召来的人都当成了炮灰诱饵。 可以说，如果他不是公爵长子，如果不是圣希尔德家族在北境的威名太盛，查尔斯侯爵恐怕早就被这些愤怒的士兵们给生吞活剥了。 不过，白天里查尔斯侯爵的那一哭，似乎让舆论渐渐转了向。 柯林仔细听着士兵们的讨论，也逐渐回过味来。 他不知道查尔斯侯爵的这一哭，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政治做秀。 不过，倒是有些刘大耳的风范了。 那位才是这方面的行家，越哭，却越是得人心。 另外，关于加西亚侯爵的那一鞭子，柯林现在想来也觉得大有深意。 在当时，柯林对此的第一感觉只有两个字——跋扈！ 这一鞭子，可不光光是抽的查尔斯侯爵，简直就是抽在圣希尔德公爵的脸上。 柯林本以为，这是加西亚侯爵在对公爵发泄不满，毕竟这场惨败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公爵当初将黑骑军雪藏了。 但现在想来，却也有些帮助查尔斯侯爵摆脱责难的意味——我已经当众鞭打他了，所以，你们就不要再怨恨他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样看来的话，加西亚侯爵反倒是对查尔斯侯爵有些关照的意思在里面了…… 柯林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名士兵来到他身后： “柯林骑士，查尔斯侯爵大人有请！” 柯林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位侯爵居然会来找他。 “好的，请带路。” 柯林一边想着查尔斯侯爵到底为什么找自己，一边跟着士兵一路来到营地中央的一座豪华帐篷中。 “拜见侯爵大人！”作为安格列家族效忠的主君的第一继承人，查尔斯侯爵是有资格接受柯林的跪拜的。 “柯林骑士快请起！” 查尔斯侯爵快步上前，态度亲热地将柯林拉了起来。 这位侯爵看起来三十来岁，满面风霜，赤裸的上半身缠满了绷带，也不知道是真的受了那么多伤，还是又在做秀。 不过，柯林也不在乎这些。 他可不是那些大头兵，上位者随便哭几声，就能获得他们的原谅和同情。 “不知道侯爵大人找我来，是有什么吩咐？”柯林不着痕迹地摆脱查尔斯侯爵过于热情的双手，躬身问道。 查尔斯侯爵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双手剑，郑重地交到柯林手中。 “抱歉，柯林骑士，您的父亲安格列男爵……不幸战死在前线……都是我的错……这是他的佩剑，还请……节哀！” 查尔斯侯爵说着说着，竟然又哽咽起来。 柯林都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演技，眼泪说来就来，比某些死鱼脸的小鲜肉强多了。 “侯爵大人，您别这样！父亲为国捐躯，是他的荣耀，不是您的错。” 柯林也努力挤出几滴眼泪，一脸的慷慨激昂：“我立誓，必将杀光入侵的巨魔，为父报仇！请侯爵大人务必给我这样的机会！” 查尔斯侯爵的眼神亮了亮，显然是没想到柯林这般识趣，这般配合。 他一把握住柯林的双手，大声道：“放心，柯林骑士！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杀光这些该死的巨魔，为安格列男爵，以及其它牺牲的北境将士们报仇！” 柯林强忍着内心的恶心：“多谢侯爵大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柯林骑士！” 两人执手对视，眼泪汪汪，气氛逐渐有点基…… 良久，两位影帝才从刚才的氛围中平静下来。 查尔斯侯爵收拾心情，拉着柯林一同坐下：“柯林骑士，我听薇拉说了你们这一路逃亡的经历，所以，我还要代表父亲，代表圣希尔德家族，感谢你守护薇拉免受巨魔的伤害！” “这是我应该做的。” 查尔斯侯爵点点头，随后的语气却突然有些暧昧： “柯林骑士，从妹妹的诉说中，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对你的看重，而且，听说她还亲自央求瑞文大主教用纯净圣水救治你，哈哈，这么些年来，我还从没见妹妹对别的男子这般重视过。” “薇拉小姐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柯林这才明白，这位侯爵估计是从薇拉的叙述中看出了他的军事才能，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收买人心的举动。 不过，如果是在这一战之前，查尔斯侯爵向他伸来橄榄枝，那柯林会毫不犹豫地效忠。 但现在，柯林可不会轻易上这艘眼看就有倾覆之危的破船。 “但是，柯林骑士，哪怕你继承了安格列家族的男爵之位，想要迎娶我的妹妹，恐怕也……”查尔斯侯爵继续说道，很有些掏心掏肺的意思。 “侯爵大人，我怎么敢有这样的念头！薇拉小姐是女神一般的人物，哪里是我胆敢亵渎的！”柯林可不会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哈哈，柯林骑士，你也不用这样妄自菲薄嘛！”查尔斯侯爵笑着摆摆手，“以你的才能，定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晋升爵位也不是难事。” “侯爵大人，您过奖了。为北境而战是我毕生夙愿，不敢奢望更多。” 柯林内心有些鄙夷，这位侯爵竟然拿自己的妹妹做筹码来收买人心，怎么看都有些上不来台面。 更何况，对于薇拉的婚事，柯林可不信查尔斯侯爵能有多少话语权。 当然了，查尔斯侯爵也未必就真心想帮柯林迎娶自己的妹妹。 这种政治人物的承诺就跟老板的“好好干，将来肯定给你升职加薪”一样不靠谱。 于是，柯林表面上受宠若惊，甚至表露一些依附之意，但内心却暗暗警惕。 查尔斯侯爵似乎并没有看出柯林的敷衍，仍然热情相待。 两人畅谈许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直至深夜，柯林才起身告辞。 查尔斯侯爵亲自将他送到营帐外。 就在柯林躬身行礼准备告别之际，查尔斯侯爵突然看向柯林身后，惊讶道： “咦？妹妹，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1 信仰 柯林霍然转身，就看到薇拉正站在不远处。 清冷的月光下，柯林惊讶地发现，这位公爵养女竟然没有穿那件宽大的法师袍，而是换上了一身纯白的贵族礼服。 金色的长发上还带着丝丝水汽，似乎是刚刚沐浴完毕。 海蓝色的眸子闪耀着迷人的光晕，也透露出一丝见到柯林后的惊喜。 “睡不着，所以出来散散步。你们也没睡吗？” “哈哈，我刚跟柯林骑士交流了一下对抗巨魔的心得。”查尔斯侯爵拍了拍柯林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暧昧的眼神，“我先睡了，你们俩聊。” 说完这话，查尔斯侯爵便果断钻回了自己的营帐，留下柯林与薇拉两人独处。 柯林忽然意识到，自从自己伤势好转之后，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薇拉了。 看着对方那精致的面孔，柯林忽然笑了，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评价： “你这一身装扮要比法师袍好看多了。” 确实，法师袍太过宽松，无法凸显出薇拉的妙曼身形。 听到柯林颇为露骨且稍显失礼的评语，薇拉的脸上隐隐有红晕升起。 她狠狠瞪了柯林一眼，但却没有出声训斥。 柯林当然不会被一个眼神吓退。 女人所有不强硬的抗拒，其实都是一种变向鼓励。 所以，柯林迎了上去，与薇拉并肩而立。 静谧的夜晚，只有隐约的虫鸣声。 薇拉自顾自地仰头凝视着皎洁的明月，仿佛没有意识到身旁多了一个男人。 柯林没有去打破这份难得的静默，也一起抬头看着月亮。 鼻间传来阵阵淡香。 似乎是蔷薇花。 蔷薇花的花语是啥的？ …… 柯林又开始胡思乱想。 “你跟哥哥之前认识？” 薇拉突然开口道，似乎是觉得眼下的氛围太过暧昧，她有些不太习惯。 “没有，这是我们第一次见。” “但你们看起来很熟嘛。” “那是因为我们很谈得来。” “是吗？” “是的。” 柯林不说话了，继续看着天空的月亮，仿佛那是比身旁的美人更加具有吸引力的东西。 两人又沉默下来。 薇拉在等柯林开口，但柯林却在等薇拉开口。 故意制造沉默，让女人尴尬，让她们忍不住主动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这是一个简单实用的泡妞小技巧。 别怕女人会生气。 只要使用恰当，她们不会的。 反而会觉得这样冷酷的男人更具魅力。 而那些总是主动找话题的男人就显得聒噪了，女人一般称呼这些男人为—— 舔狗。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果然，薇拉再次开口了。 柯林心中一喜，脸上却作出一副悲伤欲绝的表情，语气深沉：“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啊，抱歉！”薇拉心中一痛，赶紧道歉，“还请节哀……” 柯林长舒一口气，似乎还想要挤出几滴眼泪。 但，没有成功。 没办法，再好的演员，也需要一个好对手搭戏啊。 这时候，柯林忽然有些怀念刚才的那位查尔斯侯爵…… “我没事。战死沙场，是父亲一生的夙愿，也是北境骑士最好的归宿。” “安格列男爵是位伟大的骑士！”薇拉微微躬身，向着柯林手中的大剑表示敬意，“愿光辉之主护佑他的灵魂！” 柯林顿时愣住了。 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 面前这位女法师竟然在向光辉之主祷告？！ 这还是那个只信真理，不信神灵的异端吗？ 薇拉抬起头来，看到满脸震惊的柯林，顿时醒悟过来对方在惊讶什么，便轻声解释道： “是的，我决定侍奉光辉之主了。” “真……真的？” 薇拉轻轻点头，神色坚定而虔诚。 “为什么？”柯林还是不敢相信。 他知道，如果一个法师转而信奉光辉之主，那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耶维尔的那些法师们会发疯的！ “我，我只是觉得之前逃亡的经历太过惊险，仿佛神灵在护佑……所以，我便决定皈依光辉之主……” 薇拉的眼神有些闪躲，脸上也浮现出奇怪的红晕。 这位女法师显然并不善于撒谎，轻易地就被柯林一眼看穿。 不过，他也没有傻到去揭穿。 “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光辉之主值得所有人认真侍奉！” 柯林一脸虔诚地回应道。 同时内心忍不住怀疑，难道薇拉去耶维尔学习奥术，然后回归北境侍奉光辉之主，是圣希尔德公爵早就策划好的？ 但为什么呢？ 这个时候去激化贵族与法师的矛盾，真的是明智之举吗？ 似乎看出了柯林的担忧，薇拉连忙解释道： “放心吧，我不会公开宣称自己转而侍奉光辉之主的。我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柯林这才松了口气。 但又不禁好奇起薇拉转换信仰的真正原因。 薇拉当然不会告诉柯林真正的原因。 至少这时候不会。 似乎想到了什么羞人的事情，她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 这当然引来了柯林探究的目光。 可还没等柯林发问，薇拉就赶紧跟柯林告别，然后匆忙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柯林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回想起薇拉最后那副可爱的害羞模样，顿时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然后骚包地想到——难道我的魅力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 一定是因为我这张酷似读者老爷的脸！ 得意一番之后，柯林也漫步往回走。 “卡恩骑士？” 半路上，一个呼喊声突然在柯林身旁响起。 他当然没有反应，因为叫的不是他。 “卡恩骑士？” 对方又叫了一声。 “你，是在叫我？”柯林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向着自己走来。 “当然。”来人是位年轻的女士。 但她身上的那件精致板甲，腰间的银色长剑，以及脚上的骑士筒靴，都表明了她的身份——这是一位女骑士。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 不过，柯林并不认识她：“您认错人了吧。我叫柯林。” “真的吗？”女骑士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来到柯林身前站立。 清淡的茉莉花香味钻入柯林鼻子里，让他不禁怀疑——难道自己今天走桃花运了？ 果然，读者老爷的相貌对于女性的杀伤力还是太大了啊！ 可下一秒，当女骑士报出自己的姓名时，柯林那得意的笑容就立刻凝固在脸上。 “我叫辛西娅。”女骑士的笑容饱含深意，“辛西娅·苏铎！”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2 辛西娅·苏铎 撒谎会有什么后果？ 匹诺曹的鼻子会变长。 薇拉的脸蛋会变红。 查尔斯侯爵…… 好吧，对查尔斯侯爵这样的家伙而言，撒谎就跟吃饭喝水一样。 柯林自认演技未必有查尔斯侯爵那般高超，但他撒谎时，一般人也很难看出端倪。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撒谎就不会有后果。 这不，现在后果就来了。 当听到女骑士的姓氏为“苏铎”的时候，柯林终于反应过来。 难怪她叫他“卡恩骑士”。 当初柯林为了隐藏身份混入火狐佣兵团，用的不就是卡恩·苏铎的假名嘛！ 现在好了，真苏铎找上了假苏铎。 “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一些小误会……”柯林退后半步，有些心虚。 “什么误会啊？”辛西娅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质问道，“我的好‘弟弟’，才几个月不见，你的变化挺大的啊！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好吧，原来这家伙是卡恩·苏铎的姐姐。 这些日子以来，黑骑军一路北上，收拢了不少从前线溃败的散兵。 而苏铎家族的冰岩城早就被巨魔占据，家族军队也早已被击溃。 所以，辛西娅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柯林奇怪的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曾经假冒了她弟弟的身份。 知道他曾经用假身份的就那么些人，肯定是有人告密了！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浮现在柯林脑中的身影，就是萨尔。 这位大孝子一直就跟他不对付，而且心思复杂，又喜欢搬弄是非。 所以柯林觉得，很大可能就是这家伙煽动了辛西娅来找他麻烦。 “辛西娅小姐，请听我解释……” “好啊，你说。”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唉，唉！你拔剑干嘛呀！”柯林吓得连连后退，“不是你让我说了吗？” “对啊，你可以说，但我不会听。”辛西娅双手持剑，摆出一个冲锋的姿势，“母亲说过，永远不要相信一个欺骗过你的男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柯林怀疑，这娘们恐怕脑子有点毛病，“你别过来啊！这里是军营，不允许私斗！” “为了苏铎家族的名誉，我要跟你决斗！拔剑吧！”辛西娅扔下一只白手套，大声叫道。 “我不接受！”柯林根本没理会地上的白手套。 他搞不懂了，这女人怎么一上来就连他的解释都不听，就要决斗，有那么大仇吗？ “呵呵，懦夫！我数到三，然后就发起进攻！” 辛西娅显然不会理会什么禁止私斗这类的军规。 这些东西其实是用来约束下层士兵的，对于贵族嘛，就没多大效用了。 “一！” 辛西娅的声音坚硬如铁。 柯林额头渗出冷汗，右手不由自主地握向剑柄。 他已经明白，这个女人怕是讲不通道理的了。 既然讲不通，那他也并不畏惧战斗。 曾经面对过近千狼骑兵的冲锋，柯林也毫无惧色地顶在最前排。 现在仅仅一个女人，当然更吓不住他了。 更何况，得益于瑞文大主教的圣水，柯林已经晋升为二阶骑士了。 按他这个年纪，二阶已经是相当高的水平了。 对面的那个疯女人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应该也不会超过这个阶位。 “二！” 辛西娅再次报数，面色冷漠。 柯林深吸一口气，拔出了腰间长剑。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女骑士立刻化身一道金色闪电，向自己冲了过来！ “干！不是说好数到三的嘛！” “嘭！” 柯林只感觉一股巨大撞击力涌来，自己就像是被一辆坦克正面撞上，整个人都倒飞出去。 靠！ 这个疯女人恐怕是三阶骑士！ “光辉之主，照耀世间！” 辛西娅还有空神神叨叨地念着祈祷词。 配合上她浑身散发出的金色圣光，场面极其中二。 但柯林却没空吐槽，因为对方又是一剑劈了过来。 “铛！” 柯林勉力挡住，但巨大的撞击力却让他双手发麻，几乎握不住剑。 “我心圣洁，荡涤邪恶！” 辛西娅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纯金色，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冷漠得如同神祇。 “嘭！” 柯林被一脚踹飞出去。 这次飞得比较远，直接砸翻了附近的一个帐篷。 帐篷中的士兵们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却看到浑身冒着金光的辛西娅。 然后，他们就默契地收起手中的刀剑，乖乖躲在一旁观战了。 两位骑士大人在决斗，小兵们当然不敢多管闲事了。 “噗！” 柯林吐出一口鲜血，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应该断了不少根，之前养得七七八八的伤势也再次复发。 “女人！别太过分！” 这点威胁当然不会被辛西娅放在眼里，她仍旧坚定地举剑冲了过来： “无所畏惧，所向无匹！” 对方蛮不讲理的狂傲姿态终于彻底激怒了柯林。 “啊！！！” 柯林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记忆中一股无法形容的愤怒和仇恨翻涌而出，瞬间主导了他的意志。 那是一个不属于柯林，不属于前身，甚至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意志。 仿佛来自远古的深渊，跨越万年的时空，骤然降临。 月光流转，映照在柯林身后。 那里， 隐约间， 仿佛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虚影。 正显露出带血的獠牙，伸展开庞大的黑翼。 辛西娅金色的眼眸中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前冲之势也被打断。 但很快，她便再次收敛心神： “坚定虔诚，披荆斩……” “斩NM！！！！” 柯林狂吼一声，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一剑轰然刺出！ 哐当一声。 辛西娅胸前的铠甲竟被破开一个大洞，四散的铁片噗嗤嗤到处乱飞。 鲜血染红了她的衬衣，胸前的纽扣也被崩掉几颗，露出些许美好风光。 但辛西娅似乎全然不觉，也没有被刚才柯林的超常发挥吓住。 只见她镇定自若地稳住身形，口中再次祈祷： “坚定虔诚，披荆斩棘！” 然后，再次冲锋。 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这个女人。 而柯林此时却有些后劲不足。 刚才那一击，虽然效果恐怖，竟让他越过一阶之差，压制住辛西娅。 但是，也几乎抽空了他的全身气力。 于是，面对再次冲杀过来的疯女人，柯林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长剑闪耀着金色光辉，闪电一般刺向柯林胸前。 柯林，不闪不避。 “哧！” 辛西娅看着手中长剑刺穿对方的胸膛，内心却满是恐惧。 因为，柯林的剑。 就抵在她的咽喉。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3 缘由 “松手！” 柯林口中溢出丝丝鲜血，但语气却淡定而强硬。 辛西娅眼中的金色逐渐退去，理智也渐渐回归。 所以，面对眼前这个双眸血红的男人，她害怕了。 疯子，总是害怕更疯狂的疯子。 于是，辛西娅松开握剑的双手。 柯林没有去管那柄刺穿自己胸膛的长剑，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一般。 “是谁告诉你，我曾冒用你弟弟名字的？” “你不用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吗？” “别废话！”柯林微微用力，长剑便在辛西娅咽喉处划出一道细微的伤口，殷红的鲜血丝丝往下流，“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疯子！ 辛西娅在心里暗骂一句。 在这个男人主导的世界里，辛西娅一个女骑士，自然要承担更多的非议和质疑。 所以，她才用疯狂的表象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 “苏铎家的女疯子” “教会的狂信徒” “嗜血的野玫瑰” …… 这些称号虽然不太好听，但确实让辛西娅在冰岩城中无人敢惹。 但现在，看着面前这个胸口插着长剑，神色却极其淡漠的男人，辛西娅也只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奥利弗。” 听到这个名字，柯林愣了愣。 竟然不是大孝子萨尔？ 而是那个曾经雇佣火狐佣兵团护送商队前往坠鹰城的胖子商人！ 那家伙竟然也没死在镜湖大营。 真是命大。 “他在哪？” 柯林刚问出这句话，就看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个胖胖的身影一阵闪动，似乎正要跑。 “奥利弗！我看到你了！不想死就给我滚过来！” 那个胖胖的身影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在原地。 他纠结了一阵后，终于还是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说吧，你是怎么遇上这个疯女人的？又为什么要出卖我？” 奥利弗连连摇头，“我没有，没有出卖……” “说！”柯林声色俱厉。 奥利弗吓得一身肥肉乱颤，终于老老实实地开始讲述。 原来，奥利弗在镜湖大营遭遇袭击的时候，就果断跳入了镜湖求生。 他的水性不算好。 但是，他肥肉多啊。 众所周知，肥肉的密度是比水小的。 所以，胖子一般很容易就能浮在水面上。 奥利弗就这样在湖中漂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快饿晕了的时候靠到了岸边。 这时候，巨魔主力已经离开了镜湖。 所以，奥利弗躲过一劫。 随后，他又遇上了一波溃散的逃兵，便与他们一起往南跑。 半路上，他们遇上了正从坠鹰城赶来支援的辛西娅。 而辛西娅，正是听说了黑骑军北上的消息后，跟自己舅舅——乌曼伯爵借了几百人前来支援的。 其实，苏铎子爵死后，本应由他的第一继承人，也就是柯林曾假冒的那个家伙，卡恩·苏铎率军重新夺回冰岩城。 这样，苏铎家族才能恢复爵位和荣光。 不过，不是所有人在惨败之后还能重拾信心，再次踏入血腥残酷的战场。 卡恩骑士显然就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家伙。 所以，只能由他的姐姐，辛西娅·苏铎率军出征了。 不过，苏铎家族的军队早就被击溃了。 乌曼伯爵显然也不可能全力以赴将自己的兵力都借给苏铎家族，给自己外甥女几百名士兵已经算颇为慷慨了。 所以，极度缺兵的辛西娅自然不会放过奥利弗那帮溃散的逃兵。 不由分说地收编了他们，强迫他们为苏铎家族继续征战。 她的这种行为严格来说是不合法的。 但，苏铎家族领地都没了，辛西娅哪还顾得上这些。 更何况，她本就是一个内心疯狂的家伙。 不过，奥利弗就惨了。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镜湖战场，现在居然又要被赶鸭子上架。 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他，可不想再当炮灰了。 于是，奥利弗便找到了辛西娅，想要说动对方放过自己。 他对此还是有些把握的。 毕竟，他觉得自己跟苏铎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卡恩骑士”也算是一同共过患难的老熟人了。 但是，当辛西娅见到这个自称曾跟自己弟弟一路同行前往坠鹰城的商人时，却立刻将其揭穿。 真正的卡恩·苏铎是跟她一起逃到坠鹰城的，怎么会跟一个商队扯上关系？ 辛西娅当然觉得这是个谎言。 可怜的奥利弗被胖揍了一顿，然后就老实了。 但在辛西娅率军与黑骑军汇合后，奥利弗又见到了一线曙光。 因为，他在黑骑军的后勤兵中看到了老熟人——大孝子萨尔。 从萨尔口中，奥利弗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辛西娅胖揍。 因为，那个“卡恩骑士”竟然是假的！ 奥利弗内心一阵憋屈，但又敢怒不敢言。 毕竟，身为平民，他怎么能去告发一个贵族？ 但在唯恐天下不乱的萨尔怂恿撺掇下，奥利弗还是去向辛西娅坦白了一切。 声明撒谎的不是他，而是柯林。 但辛西娅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平民。 在她看来，本身就是贵族的柯林骑士，为什么要假冒自己弟弟？ 苏铎家族现在已经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了，假冒其继承人又有什么好处？ 面对辛西娅的质问，奥利弗慌了。 他也想不通柯林为什么要撒谎。 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向柯林承诺过，愿意帮他牵线搭桥，以郁金香商会的财力为苏铎家族募兵，重新夺回冰岩城。 当时的柯林并没有答应。 当然，也没有反对。 没反对，那不就基本等于同意了嘛。 所以，奥利弗干脆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告诉辛西娅，柯林假冒苏铎家族继承人，是想以此来骗取郁金香商会的资金支持。 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于是，辛西娅勃然大怒。 竟然有人敢借着苏铎家族的名头在外行骗！ 如今的苏铎家族已经落魄到只剩一个名头了，辛西娅自然不能让这个名头被玷污。 她让奥利弗从营地中指认出柯林后，便趁着对方孤身一人的机会，前来找麻烦。 听奥利弗说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柯林心头一阵冒火。 果然，他猜得没错。 还是萨尔这家伙从中作梗！ 柯林恶狠狠地瞪着辛西娅：“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冒用你弟弟的名字是事出有因，而且我也从未利用苏铎家族的名号图谋什么。 现在我受了你一剑，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了！” 说罢，柯林收回抵在辛西娅咽喉的长剑。 辛西娅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这个疯女人看来很不服气啊。 但这件事本身就是柯林理亏，所以也不好将辛西娅怎么样。 不过，萨尔和奥利弗，柯林可不打算轻易放过。 于是，柯林转头对奥利弗命令道：“你去找到萨尔，带来见我。告诉他别想着跑，否则后果自负！” “好的，但是您的伤……”奥利弗看着柯林胸前的长剑，暗自心惊。 “我没事……” 柯林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薇拉焦急的声音。 “柯林！柯林，你怎么了！” 看来这边闹出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女法师。 这时候，本来还稳如泰山的柯林骑士突然变得摇摇欲坠。 只见他使劲按着胸口，表情略显浮夸地惨叫一声：“我……不行了……啊！” 然后仰头倒下。 但他倒下的时机相当凑巧，刚好落入飞奔而来的薇拉怀中。 当感受到熟悉的柔软触感后，柯林努力喷出一口鲜血：“快！快去找瑞文大主教……圣水……” 薇拉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是，大主教的圣水上一次已经用完了啊！” “……”柯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4 冰岩城 春光明媚，万里无云。 昨夜的一场小闹剧并没有在军中产生多大的影响。 天色一亮，大军照常启程，继续向北追逐着巨魔的踪迹。 当然，用“追”这个字并不十分恰当。 因为，黑骑军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柯林总感觉，加西亚侯爵似乎是在故意等着什么。 而且，以这么慢的速度前进，恐怕巨魔大军早就撤离北境了吧。 或许，这正是加西亚侯爵的打算？ 不战而胜？ 虽然满心疑惑，但柯林可不敢去质问黑骑军的最高指挥官。 而且，在这里，甚至在整个北境，都没有人敢去质疑加西亚侯爵的军令。 龟速行进的大军后方，柯林再次躺回了刚告别没多久的平板拖车上。 其实，他这次的伤看着吓人，但根本没啥危险。 薇拉倒是被吓得不轻，再次找来瑞文大主教，请他亲自给柯林施放了一个治疗术。 大主教亲自施放的治疗术确实效果奇佳，仅仅过去一夜，柯林就已经感觉到伤口发痒，竟然都有愈合的迹象了。 但他并没有太高兴。 毕竟，他要的不是治疗术，而是圣水啊！ 可惜的是，大主教的圣水真的用光了。 哎，浪费了他演的一场好戏。 看来以后得想办法去教会搞点圣水了。 毕竟相比于高阶骑士的鲜血，纯净的圣水虽然难得，但相对要容易获取一些。 而且，安全稳定无风险。 就在柯林躺在拖车上开始打起教会主意的时候，奥利弗快步赶了过来，汇报道： “柯林大人，萨尔他……他……” “他跑了？”柯林瞥了一眼满头大汗的胖子，脸上的狰狞之色一闪而过。 如果萨尔真的敢跑，那柯林定要给他安上一个逃兵的罪名，让他在整个北境都混不下去。 “没有，没有，他没跑。” “难道他敢不来？”这下柯林有些惊讶了。 一个小小佣兵，竟敢不听贵族的命令？ 柯林正准备让雷蒙骑士去将那个大孝子给宰了，却听奥利弗摇头道： “不是的，萨尔已经加入了苏铎家族的队伍当中。而当我向辛西娅骑士要人的时候，她……她……” “她说什么？”柯林的声音有些冷。 奥利弗缩了缩脑袋，小声道：“她说……您没有资格命令苏铎家族的人……” “呵呵。”柯林脸上青气一闪。 这位大孝子倒是看得清形势，居然这么快就又抱上了一根粗腿。 而那个苏铎家族的疯女人，看来是真的打算跟柯林对抗到底了。 深吸一口气，柯林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着急。 丢了封地的苏铎家族不过是昨日黄花，那个疯女人又能庇护萨尔多久呢？ 柯林迟早要送那位大孝子下地狱去跟他老爹团聚。 然而这一次，柯林似乎有些失算。 因为仅仅几天之后，冰岩城就被苏铎家族收复了。 而且，整个收复过程简单到难以置信。 当黑骑军慢吞吞地北上之时，竟然发现，这一路上不仅没遇到任何巨魔大军，甚至连那些曾经被占据的城池，巨魔也彻底放弃。 是的，彻底放弃。 里面的巨魔士兵走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来过。 于是，那些一路上被黑骑军收拢的逃难领主贵族们顿时来了精神。 他们率领着自己的残兵败将，重新“杀”入那些空空荡荡的城池，宣布收复失地。 因为有黑骑军在维持秩序。 倒是没出现你争我抢的局面，各位领主默契地都只率军进入自己原先的封地，并没有抢夺别人的城池。 甚至有几个连继承人都死光了的家族，其领地也没人敢去占据。 毕竟这一次的胜利，完全是建立在黑骑军的赫赫威名之上，其余的那些领主都是跟在黑骑军后面捡便宜。 若是还不知好歹，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加西亚侯爵可不会对他们客气。 那些无主封地，在众位领主们看来，自然要交给加西亚侯爵来处置。 所以，不管柯林怎么咬牙切齿，怎么咒骂苏铎家族的狗屎运，但辛西娅就是这么兵不血刃地收复了冰岩城。 苏铎家族似乎复兴在望。 随后，黑骑军便在冰岩城郊外驻营。 冰岩城是北境东北部地区距离苍穹冰原最近的一个大城，加西亚侯爵似乎准备在这里长驻，并没有继续北上反攻巨魔的意思。 收复了冰岩城的辛西娅正春风得意，立刻将加西亚侯爵等一众贵族请进了冰岩城中，并宣布将在三日后举行宴会，庆祝这场“大胜”。 柯林也收到了宴会邀请，不过，他却觉得那个疯女人并没有跟他冰释前嫌的意思。 虽然还算不上鸿门宴，但柯林觉得辛西娅也绝不会让他在宴会上好过。 当然了，柯林也不至于被吓到。 他还很想看看，那个疯女人到底给他安排了什么“节目”。 希望不要让自己失望。 “奥利弗。”柯林放下手中的宴会请帖，召唤道。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这些天奥利弗就一直被柯林当成仆人使唤，算是对于他泄露柯林使用假身份秘密的惩罚。 “我需要一套宴会礼服，你知道冰岩城哪家裁缝店能做？” 柯林这次是隐瞒身份偷偷溜出来的，自然不会携带礼服这种东西。 奥利弗闻言，连忙摆出一个谄媚的笑脸：“柯林大人，我们郁金香商会在冰岩城就有驻点，那里绝对有手艺高超的裁缝师傅，能够帮您做一套漂亮的礼服！” 柯林似笑非笑地看着奥利弗，没有说话。 直到将胖子商人看得心里发毛，额头冒汗。 “行，那就去你说的地方。” “是！”奥利弗长舒一口气。 自从见识了那夜柯林在与辛西娅的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狠辣之后，奥利弗就特别害怕这位男爵继承人。 哪怕奥利弗也曾面对过其他爵位更高的贵族，但也从未有人能够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压迫力。 刚才柯林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奥利弗的建议时，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郁金香商会可是奥利弗的地盘，他建议取那里找裁缝，显然就有点想要趁机脱离柯林掌控的意思了。 不过，柯林却答应了下来。 这让奥利弗更加惴惴不安。 宴会就在三天后，时间比较急，所以两人没有耽搁，立刻前往奥利弗所说的郁金香商会驻点。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5 铠甲 郁金香商会在冰岩城的驻点位于城东的中心位置。 这个驻点的占地面积颇大，门面也相当豪华。 “你们郁金香商会在这里发展得不错嘛。” “嘿嘿。您过奖了。”奥利弗难掩得色，“这里距离苍穹冰原很近，我们商会跟巨魔的大部分交易都要从冰岩城中转，所以，这里其实是仅次于商会总部的一个驻点。” 没错，虽然北境跟巨魔都快把脑浆子打出来了，但两边的贸易却一直没停过。 战争归战争，贸易归贸易。 这是两码事。 毕竟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太大，哪怕北境的贵族们也不愿终止与巨魔的贸易。 当然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商人都能有资格进行这种对外贸易的。 郁金香商会能在其中分一杯羹，显然是有背景的。 “你们商会总部设在哪里？” “坠鹰城。” 奥利弗说出了一个让柯林十分熟悉的城市名字。 坠鹰城不正是柯林姐姐远嫁的那座城市嘛，而那里的领主便是乌曼伯爵。 原来郁金香商会的背景竟然是他。 柯林的神色有些玩味。 他可是一直怀疑针对自己的刺杀是这位乌曼伯爵在幕后指使，既然郁金香商会背后的大贵族可能也是乌曼伯爵，那他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跟着奥利弗走进对方的势力范围，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不过，柯林并没有太过担心。 乌曼伯爵不会傻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去刺杀一个男爵继承人，那样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奥利弗大人，您没事真的太好了！我听说您去了镜湖大营，还以为……” 刚进门，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女孩就冲着奥利弗兴奋地大叫道。 奥利弗矜持地点点头：“我当然没事。去把杰克找来，有位大人需要他帮忙做一件宴会礼服。” 雀斑女孩却面露难色：“抱歉，奥利弗大人，杰克先生被苏铎家族派人招进了城堡中，说是要专门给参加宴会的大人们设计礼服。” 奥利弗愣了愣，回头对柯林说道：“柯林大人，没想到苏铎家族早就安排好了。我想，您恐怕很快就会受邀前去城堡中裁量尺寸……” “真的吗？”柯林一阵冷笑。 他才不会觉得那个疯女人会好心请人帮他制作礼服。 甚至他已经有种预感，这恐怕就是辛西娅故意报复他的一个小手段。 想到这里，柯林对雀斑女孩问道：“你知道苏铎家族请了多少裁缝到城堡中吗？” “听说全城稍有些名气的裁缝都被招走了。这次参加宴会的很多大人们因为出门匆忙，好像都没有携带礼服，所以苏铎家族才准备集中赶制。” 果然。 这下柯林终于确信，那个疯女人八成就是想让他在礼服问题上出丑。 见柯林沉默，雀斑女孩好心提议道：“这位大人，如果您需要制作礼服的话，杰克先生的学徒还在店中，他或许可以帮您……” “学徒？”柯林还没说话，奥利弗就大声呵斥道，“让那个毛手毛脚的家伙去为一位贵族制作礼服？你脑子进水了吧？” 雀斑女孩缩了缩脑袋，委屈地不敢说话。 柯林也会不放心将礼服的制作交给一个裁缝学徒。 当然，他更不会前往苏铎家族的城堡，去求那个疯女人。 那么，要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来一套合适的礼服呢？ 柯林摩挲着下巴，想了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店里有铠甲卖吗？” “当然有！”奥利弗赶紧大声道，“您请跟我来。” 柯林跟着奥利弗来到一个房间，一眼望去，里面尽是各式各样的铠甲。 “大人，这里都是我们商会收藏的精品，有板甲，有锁子甲，甚至还有附魔铠甲……” “还有附魔铠甲？”柯林顿时来了兴趣。 所谓附魔，就是在铠甲表面刻画出法阵，再请法师给法阵附魔从而让铠甲具备各种奥术特性的手段。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首先要将纷繁复杂的法阵刻画到铠甲上就需要极其高超的锻造水平，其次，法师出手附魔的代价也是极其昂贵的。 所以，一套附魔的铠甲往往能卖出天价。 柯林落在灰堡的那套属于他自己的铠甲也不是附魔的，而安格列家族唯一的一套附魔铠甲当然是穿在他老爹身上。 可惜，那套附魔铠甲随着他老爹战死，应该是成了巨魔的战利品。 所以，柯林兴致盎然地跟随着奥利弗的指引，来到了房间中唯一的那套附魔铠甲前。 这是一套纯白的铠甲，上面刻满了华丽而玄奥的线条，散发出淡淡的冰寒气息。 “这套铠甲附魔的是四阶法阵【冰霜祝福】，受到攻击时能够爆发出冰霜冲击，对攻击者造成伤害。”奥利弗在一旁解释道。 四阶法阵！ 柯林记得，安格列家族祖传的那套附魔铠甲上也只是刻画了一个二阶法阵。 “这套附魔铠甲多少钱？”柯林心动了。 奥利弗回头跟一个老铁匠嘀咕了片刻，然后报出了一个天价：“五万金币。” “多少？”柯林一脸不可置信。 要知道，整个安格列家族封地一年的税收，也不过才三千金币。 也就是说，哪怕安格列家族十年不吃不喝，居然还买不起这一套铠甲。 难怪安格列家族的那套才二阶的附魔铠甲就被当成了传家宝。 柯林念念不舍地看了这套附魔铠甲一眼，然后果断转身。 这不是他买得起的东西。 而且就算砸锅卖铁买下来了，恐怕也保养不起。 “这套呢？”柯林又换了一套没有附魔的铠甲问道。 “这套两千金币。” 柯林吸了口凉气，有些肉疼。 不过，他也清楚，这种做工精致的铠甲一般也不会便宜。 “我能不能先付定金？尾款我会通知灰堡，让人送来。” 奥利弗闻言，思索片刻后一咬牙道：“柯林大人，您如果看中了这套铠甲，我可以免费送给您！” “免费？”柯林玩味一笑。 他才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免费的东西。 任何事物都有代价，只是有些代价不是以金钱的形式出现而已。 “没错。”奥利弗沉声道，“我之前不小心破坏了您跟苏铎家族的关系，还害您受了伤，所以，这套铠甲算是我向您表示的歉意。” 果然，这个胖子回到郁金香商会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地要脱离柯林的掌控了。 这套“免费”的铠甲，其实就是奥利弗的赎身费用。 “好！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看在奥利弗的道歉还算有诚意，柯林决定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随后，他又找来纸笔，画出一个仰天咆哮的熊头，背后则是带着些荆棘花纹的鸢盾盾徽。 “你帮我将安格列家族的徽章刻上去，三天内送到我的住处。” “好的。” 交代完毕，柯林就准备起身离开。 “柯林大人，那宴会礼服的事情……”奥利弗好心提醒道。 “礼服的事我已经有办法了，你不用操心。” 柯林回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6 宴会 （上） 三天的时间转瞬而过。 苏铎家族的晚宴如期而至。 夜幕降临，冰岩城中心的城堡前车水马龙，聚集了大量前来参加宴会的贵族们。 不得不说，辛西娅·苏铎挑选的这个时机极其巧妙。 本来以苏铎家族的影响力，是不可能邀请到这样一大批贵族前来参加宴会的。 但这时候恰逢巨魔大军撤出北境，丢失的城堡被一个个轻易收回，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怎么也勉强算是一场胜利吧。 而且，北境唯二的两位侯爵还刚好都在冰岩城。 这样的情况下，除非圣希尔德公爵亲自在凛冬城举办宴会，不然的话，今夜的冰岩城，注定成为北境的焦点。 晚宴六点开始，柯林五点半的时候就到了。 他是孤身一人前来的。 这是个高规格的贵族宴会，自然不可能允许宾客们带平民侍从进入。 而雷蒙骑士本来也是勉强够资格参加的，但他已经被柯林派回灰堡镇报信了。 柯林觉得自己现在也算是能跟圣希尔德家族两位继承人拉上关系的人了，想必乌曼伯爵也不敢太过放肆。 所以，也就不用再畏畏缩缩躲在暗处了。 于是便派雷蒙回去通报一声，免得家里还以为他死了而生出乱子来。 “抱歉先生，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城堡门口的侍卫看到柯林后，脸色顿时变得分外精彩，连忙拦下来询问。 柯林取出邀请函，交给侍卫。 侍卫连忙接过，然后仔仔细细验证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只得放行：“抱歉，柯林骑士大人，给您添麻烦了。欢迎前来参加晚宴！请进！” 柯林这才施施然进入了城堡。 一路上，众人见到他之后，无不抱以惊异的目光，甚至不少人还偷偷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 柯林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昂首挺胸继续往宴会大厅走去。 “这位骑士大人，请等一下！” 可惜，他在大厅门口还是被苏铎家族的管家拦了下来。 这位管家一眼认出了安格列家族的徽章，便笑着道：“您就是柯林骑士吧？” “是的。”柯林双手抱胸，正想着要不要一拳将这个管家脸上的假笑给砸烂。 不知道是不是听说过柯林的威名，又或者感受到了危险，管家稍稍后退一步：“抱歉，柯林骑士，您不能穿着铠甲来参加这次的宴会。” 是的，柯林找不到礼服，所以就干脆穿着刚买的铠甲来了。 按理说，这确实相当失礼。 不过，柯林却早有准备。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反问道：“那我应该穿什么？” “当然应该穿礼服。”管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他甚至已经开始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卫，准备将这个失礼的骑士赶出城堡。 “礼服？”柯林冷笑一声，突然一拳重重砸在自己的胸甲上，大声道，“北境刚刚受此大辱，巨魔大军才刚刚撤离，而且是毫发无伤的满载而归！ 你们一个个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盛装打扮，歌舞升平？ 我们的反击呢？ 我们的报复呢？ 我们的血性呢？ 为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我只是一个小小骑士，没有资格质疑各位大人们的决策！ 但是！ 我为我那战死在前线的父亲——安格列男爵感到不值！ 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我在此立誓，不报此仇，绝不卸甲！” 全场寂静！ 柯林大义凛然的一番话，仿佛给现场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穿着铠甲前来参加宴会的怪人。 尤其是那位苏铎家族的老管家。 直到此刻，他的脑子还是嗡嗡作响。 不知道是被柯林的大嗓门震到了，还是被他所说的内容惊到了。 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按照原计划将这个失礼的骑士赶出城堡了。 柯林确实失礼，但，他占了大义！ 这次的宴会严格来说，确实有些粉饰太平的味道。 但这还不是因为之前的惨败来得太过突然，而巨魔的撤退又太过出人意料。 于是，那些轻易收复失地的众位领主贵族们，急需一个机会来掩饰自己曾经的失败，并宣扬自己当前的“胜利”。 所以，这场庆祝“胜利”的宴会便在各方的推动下出现了。 可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个人站出来狠狠撕碎了这个“胜利”的虚假面具，还将它重重砸在了众位贵族的脸上。 人群之中，辛西娅·苏铎也在。 本想亲眼看看柯林这个讨厌的家伙被赶出城堡的丑态，但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辛西娅几乎要将银牙咬碎，但同时，一丝后悔之意浮现在她心中。 这场宴会本是苏铎家族名声大振的绝佳机会，但现在，却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全都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本来无足轻重的人。 一个她本想耍些小手段羞辱的人。 或许，不该多此一举的…… 柯林并不知道辛西娅那个疯女人也正注视着他，依然还是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他无视来自周边的目光，旁若无人的大步向前。 “嘭！” 还在愣神的老管家被柯林狠狠撞了一个趔趄。 但他不敢再阻拦。 眼睁睁地看着柯林穿着那身纯白铠甲，迈步走进了宴会大厅。 厅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参会的贵族们，见到柯林的身影走进大厅，众人脸色各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显然，刚才柯林的大嗓门已经将那些“豪言壮语”传进了宴会大厅中。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宴会暂时的焦点。 不过，却没人上前来跟他打招呼。 显然，柯林被孤立了。 但他毫不在意。 甚至内心满是快意。 毕竟这是那个疯女人千方百计筹划的宴会，本想为苏铎家族扬名，但现在，却似乎已经被柯林的一番言论彻底毁掉。 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点时间。 所以，参会的贵族们还在陆续抵达。 新来的人明显感受到大厅中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询问旁人之后，才知道是柯林干的好事。 于是，投向柯林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柯林也感到一些厌烦，干脆闭上了眼睛。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人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直到查尔斯侯爵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然后，宴会中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并不是因为查尔斯侯爵在贵族中的威望有多高，相反，由于之前的一系列惨败，如今他在北境贵族中的名声可是非常不堪。 但他的出现还是让全场再次寂静。 因为，他也穿了一身铠甲！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7 宴会 （中） 当查尔斯迈步走进宴会大厅时，他是踌躇满志的。 当众人向他投来惊异的目光时，他是自信满满的。 但是，当宴会大厅陷入长久的沉寂中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今晚的装扮，是他特意准备了好久的。 甚至，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份慷慨激昂的演说辞，就等着有人问他：“尊敬的侯爵大人，您怎么穿着铠甲前来参加宴会啊？” 但是！ 怎么一直都没人问呢？ 查尔斯侯爵感到深深的失望。 这些人太蠢了，连给他递个话都不会。 于是，他轻咳几声，准备自问自答： “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不穿礼服？ 因为，我没脸去穿！” 查尔斯侯爵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再睁开的时候，竟已是热泪盈眶！ “巨魔大军撤退了，但我们真的胜利了吗？ 你们都扪心自问……” 查尔斯侯爵说到这里的时候，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目光扫过全场。 但在某个位置，他突然就卡壳了。 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特立独行的身影——柯林。 然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柯林此时也看到了查尔斯侯爵。 然后，他整个人也都不好了…… 我穿铠甲参加宴会，是因为实在被那个疯女人逼得没办法了，你丫的又是在做什么秀呢？ 整个宴会大厅鸦雀无声。 十秒钟过去了。 二十秒钟过去了。 三十秒钟过去了…… “柯林骑士！” 终于，查尔斯侯爵饱含深情地大吼一声，打破了这份令人不安的尴尬沉寂。 只见他快走几步，来到柯林身前。 柯林面对着跟自己穿着“情侣装”的查尔斯侯爵，本能地有些慌。 他下意识地将双手往后缩。 但，可惜。 还是被查尔斯侯爵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柯林骑士！”查尔斯侯爵紧紧握住柯林的双手，“我就知道，北境总有跟我一样，不愿沉迷于虚假的胜利中，而敢于拿起武器，穿上铠甲，与巨魔决一死战的勇士！” 柯林强忍着想要将双手抽回的冲动，迅速调整脸上的表情，也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只能尽力表演。 但相比于查尔斯侯爵影帝级别的表演实力，柯林还是有些自愧不如的。 比如对方那种热泪盈眶，但又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的精妙控制力，柯林就自问做不到。 “侯爵大人！”柯林的语气逐渐哽咽，“一日不为父报仇，我便一日不卸甲！请侯爵大人重整军马，带领我们反攻苍穹冰原！” “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两位影帝深情对视，基情四射。 “但你已经让我们失望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大厅门口传来。 声音不大，但却让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而且，这人的言语中流露出对于查尔斯侯爵赤果果的不屑，但，在场的却没有一人敢出言驳斥。 甚至，查尔斯侯爵自己，虽然精心准备的一场表演被硬生生打断，但他闻言也只是露出尴尬且愧疚的神色。 与此同时，人群立刻往两侧分开，给门口的人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加西亚侯爵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身后，跟着盛装打扮的薇拉。 两位“铠甲男”也终于停止了煽情的对视，回过头来，向此时走进大厅的两位躬身致敬。 加西亚侯爵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礼服，他脸色冷峻，从人群中快步走过，路过柯林与查尔斯侯爵时也没有停留。 甚至都没看他们两人一眼。 仿佛对两人搞出的这场闹剧有些不以为意。 作为今天这场宴会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加西亚侯爵的态度非常重要。 见到他并没有理会两位“铠甲男”，参会的众位贵族们纷纷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不过，虽然加西亚侯爵是今天当之无愧的焦点人物，但现在，会场上真正的焦点，却是另有其人。 至少，现场所有的男人，他们的目光都是落在加西亚侯爵身后的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上。 柯林当然也不例外。 今夜的薇拉美得令人窒息。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开衩礼服长裙，耀眼的金色长发披落在光洁的肩头，蔚蓝色的眼睛仿佛大海一般纯净，一米七的身高比例极好，任由贴身的长裙凸显出她身体的每一处起伏，编织成令人沉迷的曲线。 更让宴会中诸位男贵族们难以自持的是，薇拉有着几乎完美的精致容颜。 而且，属于法师的玄奥神秘，大贵族的端庄典雅，以及妙龄少女的温柔婉约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是谁？” 不少男贵族们已经开始小声打探起薇拉的身份来。 这位公爵养女确实颇为神秘，柯林从前身的记忆中就没有找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仿佛圣希尔德公爵在刻意掩盖她的存在。 不过，加西亚侯爵今天却似乎要将这位美人正式介绍给北境。 “宴会开始之前，请允许我隆重介绍一下身边的这位美丽小姐。” 加西亚侯爵将薇拉引至大厅前排的高台上，介绍道： “薇拉·圣希尔德，圣希尔德公爵的养女！” “哗——” 听到薇拉的真实身份，台下的诸位男贵族们的目光更加炽烈。 他们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娶到她！ 梦想总是要有的，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加西亚侯爵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思，便不再拖延，当即端起一个高脚酒杯，大声道：“今晚的宴会正式开始！诸位，尽情享受吧！” “赞美侯爵大人！” …… 加西亚侯爵话音刚落，优美的音乐便开始响起。 宴会正式开场。 果然不出所料，薇拉小姐立刻被众多适龄男贵族们包围。 不论身份高低，几乎所有在场的未婚男性都想尝试一下有没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毕竟像薇拉这样相貌与身份都堪称一时之选的女人，是最佳的联姻对象。 至于算不算高不高攀，那也要先试了再说。 薇拉熟练地应对着前来搭讪的贵族们，似乎这样的场面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公爵之女的气度，礼貌而坚决地拒绝着一波又一波的男人们。 “你不去试试？”查尔斯侯爵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柯林。 “去啊。”柯林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总要先给别人机会试一试嘛。” 查尔斯侯爵听出了柯林言语之中蕴含的强大自信，顿时有些侧目： “嘿！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今天宴会上可是有不少无论身份还是相貌，都在你之上的男青年！” 柯林耸了耸肩，没理会查尔斯的告诫，而是从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香槟，细细品尝起来。 查尔斯侯爵见状，顿时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白操心了。 此时宴会大厅中央，已经有不少男男女女结对起舞了。 但薇拉还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位男士的邀约。 终于，等围绕在她身边的蜂蜂蝶蝶都一一败兴而归，柯林放下酒杯，向薇拉走去。 “美丽而尊贵的小姐，请问我能有幸邀请您共舞一曲吗？”柯林微微躬身，向薇拉伸出右手。 薇拉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顺从地将右手放在柯林的手中： “好。”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8 宴会 （下） 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声，宴会大厅的舞池中，一对对男女翩翩起舞。 他们跳的，是光辉帝国最正统的宫廷舞。 有点类似于地球上的维也纳华尔兹。 男女舞伴需要相互借力，在极快的速度中和谐而轻巧地完成一系列反身、摆荡、旋转，整个舞步轻快流畅、典雅大方。 在这样快速的旋转中，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会变得模糊，只有怀中相对的舞伴的面容清晰可见。 旋转，旋转，再旋转。 仿佛要与怀中人转到天荒地老。 但，音乐终究会结束。 一曲终了。 柯林带着轻若无骨的薇拉完成最后一个旋回。 然后恋恋不舍收回托在薇拉光滑后背的右手，微微后退，俯身一礼。 “谢谢你，薇拉小姐，这是我跳过的最难忘的一支舞！” 薇拉的小脸还是红扑扑的，而且还微微有些喘息，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舞蹈中缓过来。 听到柯林那没啥新意的奉承语，她却狡黠一笑：“柯林骑士，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恐怕对很多女孩子都说过呀。” 柯林抬起头来，丝毫不慌。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该做的不是辩解，而是进攻。 于是笑着道：“请相信我，从今往后，类似的话，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说！” 果然，柯林稍显直白的话语让薇拉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花言巧语！”薇拉气哼哼地白了柯林一眼，但脸上却带着羞恼的笑意。 这个时候，柯林已经能够感觉到周围一道道充满“杀意”的目光了。 显然，成功成为薇拉的第一个舞伴，柯林理所当然地也成为了在场众位男贵族的公敌。 不过，他显然不在乎。 薇拉这根“大粗腿”，他是抱定了！ 因为，他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了乌曼伯爵的身影。 被刺杀的恐惧瞬间笼罩在柯林心头，让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地抬高自己身价，让对方投鼠忌器。 将薇拉送回加西亚侯爵身边后，柯林礼貌地告辞。 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是懂的，这个时候缠在薇拉身边才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可还没等他走出多远，一个年轻男人就挡在了柯林身前。 咦？ 送上来打脸的配角这么快就出场了吗？ 柯林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露出礼貌地微笑：“请问，您是？” 年轻男人冷冷一笑：“柯林骑士，听说你冒用过我的身份，怎么？难道竟然还认不出我？” 柯林微微一窒，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了。 难怪看起来有些眼熟，跟那个疯女人还真是长得一样讨厌。 不愧是亲姐弟。 “原来是卡恩·苏铎骑士啊！久仰，久仰！”柯林嘴里说着久仰，但神情之中却没有丝毫敬意。 卡恩显然也看柯林非常不爽，阴阳怪气地说道：“柯林骑士，你说，如果尊贵的薇拉小姐知道，刚刚跟她共舞的骑士竟然是一个骗子，会有什么反应？” 面对卡恩的威胁，柯林耸了耸肩，仿佛毫不在意：“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卡恩顿时面色一沉，似乎拿不准柯林到底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故作姿态。 但还没等他继续试探，却听柯林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如果是你，就会先关心一下你的好姐姐。” “我姐姐怎么了？” 见对方上钩，柯林嘿嘿一笑，挑拨道： “要知道，真正率军收复冰岩城的，是你的姐姐辛西娅骑士，所以，按照领主法则，继承苏铎家族爵位的，是不是也应该是她，而不是你呢？” “胡扯！”卡恩如同被踩住尾巴的小猫，顿时炸毛了，“我才是苏铎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种话，你还是留着在圣希尔德公爵面前说吧。”柯林一摊手，示意这件事跟他无关。 这副欠揍的模样让卡恩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恶狠狠地盯着柯林，直喘着粗气。 仿佛要痛揍一顿眼前这个极其可恶的家伙。 但很快，卡恩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肩头。 卡恩回过头去，脸色立马变得恭顺无比：“姑父！” 柯林的瞳孔也瞬间收缩，看向来人——乌曼伯爵。 “伯爵大人。”柯林小心地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暗藏的忌惮。 乌曼伯爵是位成熟优雅的中年男子，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但他那双酒红色的眼眸中不时透露出的一丝暗藏的冷峻，却表明这位伯爵大人也并非是个和善的老好人。 “柯林，看到你没事我真的太高兴了！”乌曼伯爵也轻轻拍了拍柯林的肩头，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笑意，“听说你在灰堡遭遇刺杀，这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 柯林抬起头来，脸上早已换上了亲切的笑容：“刺杀者是卡特骑士，至于他背后到底是谁指使……还在调查中。” “卡特？”乌曼伯爵轻哼一声，怒道，“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是骑士界的耻辱！你放心，我会派人调查这件事，如果有什么消息一定会通知你。” “非常感谢伯爵大人的帮助！”柯林看着眼前正义凛然的伯爵，忽然觉得，这位的演技恐怕不比查尔斯侯爵差。 乌曼伯爵又笑呵呵地关照了柯林几句，仿佛真是一位友善的长辈。 柯林也小心应付着，仿佛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刺杀与眼前这位伯爵有关。 临走之时，乌曼伯爵又压低了音量，问道：“你跟查尔斯侯爵是商量好要一起穿铠甲前来参加宴会的么？” “并不是，只是凑巧想到一块去了而已。”柯林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乌曼伯爵大有深意地说道：“哦，那就好。不过，你也要小心一些，不要与查尔斯侯爵走得过近。” “为什么？”柯林直接问了出来。 乌曼伯爵没有回答，但旁边的卡恩骑士却趾高气昂地嘲讽道： “蠢货！查尔斯侯爵这次败得这么惨，葬送了二十万北境大军，难道不需要为此负责吗？你居然还敢凑上去……” “闭嘴！”乌曼伯爵低吼一声。 卡恩骑士顿时一缩脑袋，又变成了鹌鹑。 乌曼伯爵转头，最后对柯林说了一句：“记住，我们效忠的，永远只是圣希尔德公爵，不是什么侯爵。” 看着乌曼伯爵离去的背影，柯林忽然眯起了眼睛。 他这才意识到，今夜的宴会，似乎正酝酿着一股危险的暗流。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39 逼宫（上） 人有三六九等。 贵族也不例外。 有大贵族、小贵族、以及是贵族但又不完全是贵族的骑士。 苏铎家族的这场宴会，就分化出这种层次分明的阶级。 加西亚侯爵、查尔斯侯爵、以及薇拉，这三位是宴会中最核心的一个小圈子。 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要凑上去，但也只敢短暂地上前打声招呼，不敢久待，否则，就是失礼，就是不自量力。 最核心的小圈子之外，则是乌曼伯爵为首的一个圈子。 这里聚集了三位伯爵，以及这场宴会的主人——苏铎家族的人。 再往外，就是一众子爵、男爵。 最后一个圈子，也是人数最众的，就是包括柯林在内的骑士们了。 其实严格来说，柯林也是有资格前往男爵那个圈子的，不过，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这场宴会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便开始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准备当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别看柯林之前还跟查尔斯侯爵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但要是这位侯爵真的自身难保，那柯林是绝对不会为了拉他一把而让自己也被拖下水的。 如果是薇拉的话，那柯林或许还会考虑一下怎么英雄救美，但那位喜欢拉人手，又爱哭爱表演的查尔斯侯爵，呵呵，自求多福吧…… 宴会还在继续，但气氛却似乎已经悄然转变。 音乐还在继续，但舞池中央却早已空了下来。 即便身处宴会最外围的一个圈子，柯林也已经感受到身边的氛围开始变得凝重。 借着自己在夜晚被加强的听觉，柯林偷听着身边骑士们的议论。 不知从何时起，众人已不再谈论这场堪称侥幸的“胜利”，而是将话题转向了自己的损失。 确实，查尔斯侯爵所指挥的那一系列败仗，几乎葬送了北境二十万大军。 这里面，固然有一半是圣希尔德家族的嫡系军队，但还有一半，则是北境各大领主的私军。 再加上，靠近前线的大片领地都曾被巨魔攻陷，即便现在已经重新收复，但巨魔可不会秋毫无犯、空手而归。 所以这一次，北境各大领主们，可谓是损失惨重。 如此惨重的损失，总要有个为此负责的人。 于是，话题便渐渐地开始有些对查尔斯侯爵不利了。 当然，圣希尔德家族积威犹在，众人并不敢直言怒斥，只是旁敲侧击地抱怨几句。 在柯林看来，这样的抱怨根本无法伤及查尔斯侯爵的根本，顶多让他的名声变臭一些罢了。 或许还会让圣希尔德家族为此次的惨败心存愧疚，后面或许会稍稍补偿一下各大领主，但也仅限于此。 如果之前乌曼伯爵不是虚张声势的话，这点小动作应该还不是这场宴会的“主菜”。 所以，柯林继续等着。 果然，柯林随后便等到了一则真正爆炸性的消息。 “听说了吗？这次加西亚侯爵率领黑骑军支援前线，根本就没有得到公爵大人的调令！” “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加西亚侯爵是私自发兵的？” “没错！所以侯爵大人才会在冰岩城止步不前，他在等公爵大人的军令！” “呵！他都已经私自发兵了，还等什么军令……” “嘘！你那么大声干嘛，找死啊！” …… 柯林一阵无语，这些人看似小声议论，但其实根本就并没有太过掩饰。 更何况，他已经发现，这则“小道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宴会。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这股隐藏的暗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毫无疑问，查尔斯侯爵还是这些人的真正目标。 但是，他毕竟是公爵长子，而圣希尔德家族的威望在北境又无与伦比，众位损失惨重的领主贵族们，对于查尔斯侯爵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如果有人领头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人，其实早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第一次见到兵败之后的查尔斯侯爵，他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抽了对方一鞭子。 在今夜的宴会开场前，他又再一次地打断了查尔斯侯爵精心策划好的一场表演。 这个“他”，自然就是黑骑军的统帅，北境军中第一人，公爵的亲弟弟，加西亚侯爵！ 也只有当加西亚侯爵明确表现出对查尔斯侯爵的不喜时，其余的众多贵族们才敢跟在后面抱怨几句。 但原本，也仅仅停留在抱怨而已。 不过，当众人得知了加西亚侯爵在没有公爵调令的情况下，竟然私自出动黑骑军的消息后，局面就又不一样了。 黑骑军虽然是加西亚侯爵的私军，名义上来说，当然任由侯爵调动指挥。 但是，这里毕竟是北境。 圣希尔德公爵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更何况，黑骑军早已出了侯爵领，难道不是应该先得到公爵的首肯才对吗？ 所以，这则不知为何便在宴会中广为传播的“小道消息”隐隐透露出一个信号。 一个危险的信号—— 加西亚侯爵与圣希尔德公爵不和！ 其实，聪明的人应该从三年前，圣希尔德公爵将黑骑军雪藏之时，就能察觉到公爵对于自己亲弟弟的忌惮了。 不过，那个时候，加西亚侯爵可没有违抗自己哥哥的命令。 但现在，难道这次查尔斯侯爵惨败之下，加西亚侯爵终于对自己任人唯亲的哥哥产生了不满，开始主动反抗了吗？ 要知道，黑骑军本就是一支极为可怕的军队。 虽然只有五万人，但没人怀疑，在加西亚侯爵手中，它能不能横扫北境。 更何况，由于查尔斯侯爵的一系列惨败，现在北境的军事实力受到了严重削弱。 这样一来，黑骑军就显得更加可怕了。 所以，这则“小道消息”才会产生如此恐怖的影响。 加西亚侯爵如此一再“羞辱”查尔斯侯爵，究竟是真的想要教训犯错的后辈，还是想要借机表达对圣希尔德公爵的不满？ 再联想到乌曼伯爵的暗示，以及当前正在宴会中汹涌的暗流。 柯林忽然意识到，一股可怕的风暴正在酝酿。 一旦成型，它将拥有席卷整个北境的恐怖力量！ 就在宴会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之际，只见卡恩·苏铎骑士突然来到查尔斯侯爵面前。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来，义正言辞地质问道： “侯爵大人！我想请问，这次北境遭遇如此惨败，是不是该有人为此负责？” 查尔斯侯爵当场愣住。 加西亚侯爵面无表情。 全场，鸦雀无声。 风暴，正式降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0 逼宫（下） 享受着众人注视的目光，卡恩·苏铎有些飘飘然了。 尤其是属于薇拉小姐的那道清亮的目光，更是让卡恩激动地脸色发红，浑身颤抖。 这位苏铎家族的继承人忽然觉得，如果这时候他再去向薇拉小姐邀舞的话，或许不会像之前那般被婉拒了吧。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位英雄。 然而，柯林看他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白痴。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家伙来当“出头鸟”。 在场的众位贵族，看到卡恩骑士上前质问查尔斯侯爵后，全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只有一人除外。 这人就是卡恩的姐姐，那位被柯林称为疯女人的，辛西娅·苏铎。 她看向弟弟的目光中，满是惊恐！ 为什么？ 为什么这场本应该是让苏铎家族扬名的宴会，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如果可能，她现在只想死死封住弟弟的嘴巴，将他关进地下室里，永远也不要放出来。 辛西娅很清楚，或许查尔斯侯爵真的已经引起了众怒，但是，他毕竟是圣希尔德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啊。 自己弟弟区区一个子爵继承人，有什么资格前去质问？ 不，她的弟弟虽然愚蠢，但绝不是有这种胆量的人。 否则，在辛西娅率军收复冰岩城的时候，他也不会还继续躲在坠鹰城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转头看向乌曼伯爵。 似乎正是这位好姑父，刚才悄悄在自己弟弟耳中说了些什么，卡恩才贸贸然上前的。 辛西娅心中一阵冰寒，她忽然觉得，苏铎家族的前途似乎已经黯然无光。 “卡恩骑士，你说得对！”查尔斯侯爵倒是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冒犯。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一脸诚恳地问道：“那么，你觉得，怎样的惩罚才能抵消我之前的过错？” 卡恩似乎也没有料到查尔斯侯爵竟然这么“好说话”，此时见到堂堂侯爵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地等待自己的“审判”，卡恩颤抖地更厉害了。 但激动过后，卡恩也有些迷茫。 他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怎样的惩罚才适合查尔斯侯爵。 悄悄回头，卡恩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姑父——乌曼伯爵。 但乌曼伯爵此时却低着头，仿佛对外界的变化丝毫不知。 卡恩顿时心中一沉。 但就在他想要退缩的时候，他又看到了薇拉的目光。 在卡恩看来，那是充满了鼓励、欣赏、乃至仰慕的目光！ 于是，卡恩骑士再次充满了力量！ 就连鼻头的那颗青春痘都隐隐透着红光。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超勇的！ “爵位！”卡恩尖锐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作为惩罚，您应该主动放弃侯爵爵位！” “哗——” 众人顿时惊呆了。 就连一向演技出众的查尔斯侯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柯林看向卡恩的目光，此时已经充满了怜悯。 这是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 而辛西娅此时已经满脸绝望。 查尔斯侯爵的爵位到底能不能保住她不知道，但是，苏铎家族的子爵之位，看来是要不保了。 查尔斯侯爵的爵位是虚封的，代表的是他作为圣希尔德公爵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资格。 更代表了圣希尔德公爵的脸面！ 让查尔斯侯爵放弃爵位，这已经不是在惩罚查尔斯了，而是在打圣希尔德公爵的脸！ 是在逼这位北境之主认错！ 是在逼宫！ 音乐终于停了。 宴会大厅中的气氛凝滞得仿佛快要让人窒息。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查尔斯侯爵跟卡恩骑士两人身上。 卡恩骑士原本还很享受成为全场焦点的感觉，但现在，他却觉得如芒在背。 冷汗一滴滴地落下。 卡恩再次寻找着心中女神——薇拉的目光。 但薇拉此时已经不看他了。 而是用担忧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哥哥——查尔斯侯爵。 卡恩的脸色瞬间惨白，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一件蠢事。 对面的查尔斯侯爵此时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放弃爵位这种要求，他不能答应，更不敢答应。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荣辱问题了。 而是牵扯到他父亲的脸面，甚至圣希尔德家族的威望了。 堂堂北境之主，什么时候轮到让一群下等贵族在自己的继承人问题上指手画脚了？ 查尔斯侯爵没有再去看神色不安的卡恩，这个蠢货不过是被推出来的一把枪。 他的视线越过卡恩，缓缓扫过全场。 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友善的、支持的目光。 此时他也逐渐意识到，这场风波恐怕是早有预谋的。 针对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的父亲。 那他就更不能退让了！ 后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于是，查尔斯侯爵往前几步，越过卡恩，直面会场的众位贵族，神色肃然：“还有谁认为我应该放弃爵位的，请站出来！” 他不愿去理卡恩这个傀偶，而是想要将真正的幕后指使者逼出来。 而且，他不相信，圣希尔德家族统治北境千年之久，难道一场惨败，就立刻有分崩离析的危险了？ 全场一片寂静。 圣希尔德家族千年积威，在北境可不是简单说说的。 于是，宴会再次尴尬起来。 良久，一个声音终于打破了局面。 “呵呵，抱歉啊，侯爵大人！卡恩这个孩子还小，不懂事，言语之间若有冒犯，还希望侯爵能够包涵。” 站出来的是乌曼伯爵。 但是，他却没有继续针对查尔斯侯爵，反而是在为卡恩开脱。 也给了查尔斯侯爵一个台阶下。 柯林忽然有些疑惑，难道这位乌曼伯爵真的一心效忠圣希尔德公爵，并没有参与到这场针对查尔斯侯爵的阴谋之中吗？ 但很快，乌曼伯爵的下一句话就打消了柯林刚才的念头： “加西亚侯爵大人，您觉得，怎样的惩罚才适合查尔斯侯爵之前犯下的过错？” 加西亚侯爵闻言，仿佛这才从之前悠闲旁观的状态中惊醒。 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起身，慢步来到台前，与查尔斯侯爵并肩而立。 查尔斯侯爵只得微微躬身，后退半步，将c位让了出来。 面对卡恩骑士，或是乌曼伯爵，或者在场的任何一位贵族，查尔斯侯爵都不会退让。 但，加西亚侯爵除外。 因为，这位黑骑军的统帅，是真的具有掀桌子的实力！ 查尔斯侯爵现在拿不准，自己这位亲叔叔，到底想不想掀桌子？ 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那些对自己心存不满的北境贵族们搞出来的，还是加西亚侯爵暗中策划的？ 如果是前者，查尔斯其实并不太担忧。 如果是后者…… “查尔斯。”加西亚侯爵终于开口了。 “叔叔。”查尔斯侯爵微微低头，满心忐忑地等待着审判。 “二十万北境将士的性命，你拿什么赎罪？” 轰隆！ 查尔斯侯爵如遭雷击。 整个人呆立当场。 他还能拿什么赎罪？ 查尔斯侯爵愕然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亲叔叔。 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了他。 …… 柯林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闪过一个词—— 图穷匕见！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1 圣水 夜色已深。 冰岩城的这场盛大宴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但是，从宴会中陆续离开的贵族们却脸色各异。 有人兴奋，有人惶恐，有人期待，有人恐惧…… 今夜注定无眠。 一只只信鸽从冰岩城腾空而起，向北境各地散去。 它们将会把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递出去——圣希尔德公爵长子，查尔斯侯爵在加西亚侯爵的质问下，宣布放弃自己的爵位！ 查尔斯的爵位本就是虚封的，没有任何对应的领地。 它真正代表的意义，其实是圣希尔德公爵的继承权！ 放弃了这个爵位，也就意味着，查尔斯放弃了自己的继承权。 当然了，严格来说，只有当圣希尔德公爵批准了查尔斯的请求后，他才算正式被剥夺侯爵爵位，并彻底丧失公爵继承权。 不过，真正耐人寻味的，或者更令人心生恐惧的，就是查尔斯是在自己亲叔叔的逼迫下，主动放弃爵位的。 既然查尔斯不会继承圣希尔德家族的公爵之位，那么，谁会来继承呢？ 是公爵的次子？ 还是说，公爵的弟弟？ 按理说，作为公爵的弟弟，加西亚侯爵的继承权顺位是在公爵的三个儿子之后的，甚至还排在公爵养女薇拉的后面。 但现在，却谁也不敢确定，圣希尔德家族的爵位，究竟会落在谁的头上。 而那面金狮旗帜，会不会变成黑狮？ 一场恐怖的风暴已悄然逼近帝国北境。 有人欢欣鼓舞，妄图借此机会趁势而起。 也有人忧心忡忡，被其中暗藏的危机吓破了胆。 柯林静静地走在冰岩城的街道上，思索着在这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中，安格列家族究竟该如何自处。 说实话，他是不希望北境在这个时候乱起来的。 这倒不是因为他对圣希尔德公爵有多忠心，或是对查尔斯侯爵有多同情，也不是担心这场风波会牵扯到薇拉，而是他很清楚，如果北境在这个时候陷入内乱，那么谁才会是最大的获益者。 毫无疑问，会是巨魔！ 要知道，苍穹冰原上的三十万巨魔大军可还没撤出多远呐，说不定现在就在边境线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北境！ 一旦加西亚侯爵跟圣希尔德公爵两人掐起来，那巨魔肯定会趁机再次南下。 北境也定然会生灵涂炭！ 柯林不关心那些上位者的争权夺利，但他身为人类，肯定不愿看到北境成为巨魔肆虐的场所。 但可惜，他人微言轻，并不能改变当前的局势。 只能寄希望于那位远在凛冬城的北境公爵，能够保留一丝理智，做出适当的让步吧。 柯林回到旅馆，卸下铠甲，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阳光正好。 冰岩城中虽然气氛稍显紧张，但也并没有出现什么乱象，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错觉。 用完早餐后，柯林出门散步，顺带遛猫。 当然了，小白并不太情愿被遛，但柯林硬是拉着它出门了。 抗议无效后，愤怒的小白钻进了柯林的衣服里，继续补觉。 其实柯林并不是真的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他是有目的地的——光辉教会。 冰岩城中光辉教会的教堂就在苏铎家族城堡西侧不远，是一座用纯白的岩石建造的高塔，看起来约莫有近百高，尖耸的塔顶笔直矗立，仿佛要刺破长空。 柯林现在对于光辉教会已经不再像刚穿越来时那般畏惧了。 毕竟，他已经喝过圣水，甚至还因此而进阶了。 其实，当他成功进阶成为正式骑士，并能激发圣光能量后，柯林就已经有种猜测了——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应该不会被教会克制。 于是，他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教会大门。 门口的守卫看柯林衣着华丽，便没有加以阻拦。 空旷的祈祷大厅中，没有人，只有一排排的桌椅，以及树立在最前排的那一座雕塑。 雕塑自然是光辉之主的形象。 这是一个身穿质朴长袍的中年人，长发披肩，右手握着权杖，左手指向前方，唯一奇怪的，就是他的面孔—— 上面没有五官！ 按照教会的说法，光辉之主没有五官的原因，是因为他可以是任何人的形象——优雅的贵族、贫苦的平民、甚至低贱的奴隶。 柯林抬头仰望着这位传说中庇护人类的神灵，心中却忽然浮现起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他思索良久，却想不出这股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 “尊敬的骑士，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您的吗？” 就在柯林对着光辉之主的雕塑浮想联翩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将他惊醒。 “您好，尊敬的牧师，请叫我柯林。” 老牧师浑浊的眼睛微微闪动，笑道：“原来是柯林骑士，我听说过您的大名。” 柯林有些惊讶，显然没料到自己现在居然已经这般有名了？ 老牧师似乎看出了柯林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之前瑞文大主教曾来过这里，跟我提起过您。” 柯林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自己给瑞文大主教留下的印象很深啊。 估计是惦记着自己喝掉了他一整瓶的纯净圣水。 哼，小气的主教！ 柯林心中腹诽着，表面上却一副深感荣幸的样子：“没想到瑞文大主教还记得我，真是荣幸。” “不知道柯林骑士前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其实是想购买一些圣水，下次如果再受重伤也可以自救。” 自从上次进阶之后，柯林就打起了教会圣水的主意，这会儿难得空闲下来，他自然是要来搞些圣水喝喝。 “原来是这样。那您请跟我来。”老牧师点点头，便引着柯林穿过祈祷大厅往后堂而去。 其实，教会贩卖圣水早就是常态了。 而且，价格还极其昂贵。 教会对此不仅没有觉得羞愧，反而义正言辞地辩解——“神灵的恩赐需要代价。” 两人很快就来到后堂的一间小屋中。 屋内陈设简单，只在中央布置了一个洗澡盆大小的圣水池。 池中水面光滑如镜，泛着乳白色的圣洁光芒。 这当然就是圣水了，不过，却是稀释过后的。 柯林强忍着想要洗劫教会的冲动，将水囊递给老牧师：“请帮我装满。” “好的。” “咕咚……咕咚……” 老牧师很快就将水囊装满，然后又还给柯林：“柯林骑士，一共三十枚金币。” 真黑！ 要知道，这些圣水可是经过稀释的，而不是瑞文大主教当初给柯林喝的那种没掺水的纯净圣水。 至于稀释多少倍。 按照柯林的了解，教会普遍的做法是一千倍。 所以，面前这个教会圣水池中所有圣水的真实含量，估计还比不上瑞文大主教手中浓缩的那一小瓶。 而现在柯林花费巨款买来的一整个水囊的圣水，估计差不多是一、两滴纯净圣水稀释而成的。 柯林一阵肉疼，但也只好将三十枚金币交到老牧师手中。 先试试有没有用吧。 柯林告别了老牧师，离开了这个“黑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2 来自公爵的军令 “嗝~~” 漫步在冰岩城的大街上，柯林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他刚从教会出来，喝了个水饱。 只是期待中的进阶却没有到来。 甚至连身体发热的那种状况都没有出现。 柯林想着，估计见效不会那么快，总得有段反应时间，便耐心等着。 这一等便从清晨等到夕阳西下。 还是没反应！ 中午的时候，他倒是感受到自己身体有了一丝微微发热的迹象。 但极其不明显。 莫非是剂量太少了？ 柯林有些疑惑。 但同时也有些无奈。 上次瑞文大主教还是看在薇拉和加西亚侯爵的面子上，才极其奢侈地用了一整瓶纯净圣水救他。 现在他想要自己弄些圣水来喝的话，就只能拿钱买了。 但一想到那昂贵的价格，柯林就一阵肉疼。 恐怕安格列家族倾家荡产也只够买冰岩城教会中的那一池圣水。 但是就凭那些稀释后的圣水，恐怕还不够他晋升三阶。 郁闷之下，柯林便来到旅馆旁边的小酒馆，点了一杯鹿血酒，借酒消愁。 夜色再次笼罩了冰岩城。 而柯林的听觉也在夜间变得更加灵敏。 于是，喝了个微醺的柯林，便开始在酒馆中闲坐着，同时偷听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听了一阵下来，柯林发现，议论最多的，还是昨夜宴会上加西亚侯爵逼迫查尔斯侯爵放弃爵位一事。 而且，绝大部分民众都认为，加西亚侯爵的做法是非常恰当的。 查尔斯侯爵必须为之前的惨败付出代价。 不过，却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件事对于北境的局势来说，到底会有怎样巨大的影响。 这也不意外。 毕竟只是一群没见识的平民，他们懂什么政治？ 很多人并非是真心支持加西亚侯爵，他们只是想要看到查尔斯侯爵倒霉而已。 就跟贪官落网总能引发群众的欢呼一样，上位者的悲惨遭遇总是能让下位者获得一些心理平衡。 至于这个上位者是不是真的罪有应得，那都是次要的了。 而除了倒霉的查尔斯侯爵之外，酒馆中讨论最多的另一个人，就是第一次在北境公开亮相的公爵养女——薇拉小姐了。 尤其是在夜色更深一些，酒也喝得更多一些的时候，查尔斯侯爵就逐渐被众人忘在脑后，而薇拉小姐的名字，则成为了新的议论焦点。 一些人信誓旦旦地描述着薇拉的容貌，仿佛他曾亲眼见识过一样。 也有一些人则神秘兮兮地说着薇拉作为法师的真实身份，这个顿时引来一阵惊叹。 柯林仔细看了一眼那位透露薇拉法师身份的家伙，发现对方果然有些眼熟。 估计是当初一起经历过“大逃亡”的人。 他也没有在意，一同逃亡的那些人中，柯林现在只想找到那位大孝子萨尔，然后好好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过，后来酒馆中的一些关于薇拉的言论倒是引起了柯林的注意。 因为有不少人在猜测着薇拉的亲生父母。 柯林这才忽然发现，薇拉的亲生父母好像确实是个谜团。 但既然她能被圣希尔德公爵选中成为养女，那薇拉的亲生父母肯定也都是大贵族。 那会是谁呢？ 就在柯林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些醉汉，正借着酒劲，言语之中对薇拉小姐十分不敬，而且有些言论实在是不堪入耳。 柯林听得火冒三丈，正准备不惜自掉身价也要暴揍这群蠢货一顿的时候，却发现居然有人抢先动手了。 于是，酒馆里瞬间热闹起来。 打架的，围观的，喝彩的…… 假装劝架其实故意怂恿的，一心围观却被误伤的，看得热血沸腾自己也加入战团的……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满是无处发泄的荷尔蒙味道。 只有酒馆的老板哭丧着脸在后面试图劝阻这场围殴。 但这些被薇拉的一个名字就勾起满腔y火的醉汉们，只有通过这种最原始的肢体冲突，才能发泄心中的焦躁，哪里可能被几句劝说制止。 柯林则又点了一杯鹿血酒，坐在角落里看得兴致盎然。 终于，激烈的斗殴引来了一队城防军。 在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前，这些醉汉顿时没了脾气，被一个个地制服，蹲在地上接受审问。 按照城内私斗的惩罚，这些人要缴纳三十个铜币的罚金，否则就要去监牢里蹲上十天。 一些人老老实实地交了罚金。 但也有一些连三十铜币都拿不出来的穷光蛋，以及拿得出却宁肯去蹲监牢的老油条。 后两者自然是被城防军押走了。 酒馆瞬间宽敞了许多。 但也无趣了许多。 柯林喝完杯中酒，正准备回去睡觉，却发现一个熟人走了进来。 “布利斯骑士！” 没错，来人正是当初与柯林一同逃亡的那位圣希尔德家族骑士。 布利斯骑士循着声音，也发现了柯林。 他那张冷漠的脸上居然罕见得出现了一抹微笑，然后走了过去，在柯林旁边坐下。 “你的右手……”柯林这才注意到了对方空空荡荡的右臂。 当初奔流河一战后，柯林直接昏迷了，而布利斯骑士接受了加西亚侯爵的命令在柯林苏醒之前就已离开。 所以，柯林并不知道布利斯已经成了独臂大侠。 “没什么。奔流河一战受了点伤而已。”布利斯骑士轻描淡写地说道。 见对方并不想多说，柯林便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要喝点什么？我请你。” “你喝的什么？” “鹿血酒。” 布利斯骑士诧异地看了柯林一眼，似乎没料到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爵继承人居然口味这么重。 “那也给我一杯一样的。” 柯林微微一笑，便帮布利斯也点了一杯鹿血酒。 “奔流河一战之后，你去了哪里？” “凛冬城。” 柯林的眼神微微一缩，连忙问道：“去做什么？” 但他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加了一句：“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 奔流河一战后，布利斯骑士似乎已经认可了柯林，颇有些无所不言的架势： “我奉加西亚侯爵之命，前往凛冬城去向公爵大人求取军令了。” 柯林暗道一声果然。 然后又追问道：“所以，你带回了什么军令？” 这次，布利斯骑士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 “公爵命令加西亚侯爵统帅黑骑军，追击正在撤离北境的巨魔大军。”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3 薇拉的请求 有关公爵军令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冰岩城。 城中一片欢欣鼓舞的景象。 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加西亚侯爵亲自出马，那么这场复仇之战便十拿九稳了。 当然，说十拿九稳都算是谦虚了。 毕竟，黑骑军自从正式成军以来，便未尝一败。 但柯林却没有多高兴。 而且，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的担忧日渐加深。 因为，加西亚侯爵似乎根本没有引兵北上的打算。 而且，北境各领主的私军却在不停地向冰岩城汇集，几乎要将整个城市都变成一个巨大的军营。 随着日益增多的士兵涌入冰岩城，城中民众的信心也愈发高涨。 在他们看来，这应该是各位领主在响应加西亚侯爵的号召，准备纠集人马，配合黑骑军一同杀回苍穹冰原去。 但是，知道公爵军令原文的柯林却没有这般乐观。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布利斯骑士亲口告诉他，公爵的命令是让加西亚侯爵率领黑骑军追击巨魔，可从没有让他召集各领主的私军一同进攻！ 难道加西亚侯爵谎传了公爵的军令？ 他聚集这么多的军队想要干什么？ 真的是打算进攻苍穹冰原吗？ 还是…… 柯林不详的预感越发严重。 之后一连十日，黑骑军依旧毫无动静，而北境各领主的私军却越聚越多。 眼看局势就要向最危险的深渊滑落，冰岩城几乎快要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柯林都已经做好了开溜的打算。 但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接到了薇拉的消息。 “薇拉小姐想要见我？” “是的。” 在侍女的注视下，柯林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叹息一声：“好吧，带路吧。” 侍女一路带领柯林进入苏铎家族的城堡，并来到城堡后院的一处花园。 花园中，柯林一眼便看到了薇拉的身影。 许久未见，这位女法师清减了不少。 看来，她也在为当前紧张的局势担忧。 “柯林，你来啦！” 清晨阳光的照耀下，薇拉显得平静而恬然。 她今天并没有穿着贵族盛装，而是简单的家常打扮。 上身是薄薄的白色衬衫，下身是黑色短裙，衬衫的左胸和短裙的裙角都绣有一朵小小的蔷薇花。 不过，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装扮，也难掩其绝美的姿色。 柯林进来的时候，她正专心致志地照料着花园中的一株植物。 看到柯林后，薇拉笑着向他招招手，仿佛是少女在招呼自己的初恋情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薇拉，柯林那颗原本焦躁的内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他走了过去，躬身行礼：“早上好，薇拉小姐。” “早上好，柯林。你用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 “那要喝点什么吗？” “咖啡吧。” 薇拉便示意侍女端来一杯咖啡。 柯林道谢接过，轻抿一口。 浓郁的苦涩入口之后，化成淡淡的回甘，带着些沁人心魄的芬芳。 “还不错吧。”薇拉看到柯林享受的表情后微微一笑，“这可是苏铎家族的珍藏哦。” “哈哈，那我还是占了你的光。” 柯林端着咖啡杯，在薇拉身旁蹲下，看向她面前的那株植物问道：“这是你种的花吗？” “这不是花。”薇拉摇摇头，“这是双生草，一种对法师来说极为珍贵的植物。而且，也不是我种的，是卡恩骑士送给我的。” “是嘛，看来卡恩骑士真是大方啊！” 又是送咖啡，又是送珍贵植物的，这个卡恩为了讨薇拉的欢心不会把苏铎家族的老底都掏空了吧？ 对于这种男人，柯林虽然表面称赞，但内心早已骂开了—— 呸，舔狗！ 这种舔狗可谓是所有男人的公敌，因为他们的行为抬高了女生的心理预期，极大地损害了其他男性的利益。 就比如柯林，他现在就有些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给薇拉了，差一点的拿不出手，而更好的……似乎也买不起。 薇拉可不知道身旁男子的心理活动，她凝视着面前的双生草，忽然叹息一声，悠然道： “你知道吗？这株双生草看起来是一棵，但其实是一对。 自出生起，这对双生草的枝条就缠绕在了一起，相互扶持，但它们缠绕得太紧，却又相互折磨。 你看到那滴淡绿色的汁液了吗？ 那就是它们的枝条相互缠绕挤压流下的。” 说话间，那滴汁液渐渐成型并忽然落下。 滴落在泥土里却没有渗进去，而是变成了一颗琥珀般的绿色宝石。 薇拉小心地捡起那颗绿色宝石，解释道：“这就是双生草汁液的结晶，是极其珍贵的施法材料。但，这其实也是它们相互折磨时流下的血泪。” 柯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的植物，好奇之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薇拉的言语之中似乎意有所指。 圣希尔德公爵与加西亚侯爵，他们两兄弟的关系，是不是也跟这株双生草一样，相互扶持，但又相互对抗？ 薇拉将那颗双生草的结晶收好，回过头来，对柯林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父亲现在和叔叔闹得有些僵，所以，你能帮我劝劝他们吗？” 你父亲和你叔叔现在何止是闹得有些僵啊…… 柯林心中一阵无语，但表面上却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不过，我一个外人……不太好劝吧。你自己试着劝过吗？” “当然劝过了。”薇拉鼓着腮帮子，似乎有些气愤，“但叔叔那边根本就不理会我的劝告。至于父亲，我已经写了两封信寄去凛冬城了，但都是石沉大海。” 柯林默然。 薇拉有些着急：“你知道吗？最近我得到消息，金狮军团已经开始集结了，似乎有往冰岩城进发的意思！” 柯林悚然一惊。 金狮军团是圣希尔德家族的嫡系军队，如果这支军队也被调动了，那不就表明，圣希尔德公爵已经做摆出了决不妥协的姿态，甚至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了？ “柯林，你总是能在绝境中想出办法，这一次，你也一定要帮我啊！” 面对薇拉的柔声请求，柯林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时候，他总算明白，什么叫“红颜祸水”。 “好吧。我跟你去见加西亚侯爵。” “谢谢你，柯林！” “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也只能尽力劝劝，至于能否成功……” “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心存感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4 狩猎 “侯爵不在城堡？” “是的，侯爵大人前往城郊狩猎了。” 柯林和薇拉两人扑了个空，加西亚侯爵这会儿并不在城堡内。 “那，能麻烦你带我们去见他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面对薇拉的要求，侯爵侍卫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柯林跟着这位侯爵侍卫前去马厩牵马，而薇拉则回去换一身方便骑马的衣服。 来到马厩，柯林迎头便碰上了一位老熟人。 “早上好，辛西娅骑士。”柯林脸上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心里早就“疯女人”地骂开了。 辛西娅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柯林后也是一愣，然后便一脸不爽地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反正不是来找你的。”柯林见这个疯女人这么无礼，便也没好气地怼回去。 辛西娅杏眼一瞪，右手竟然直接摸向腰间的佩剑。 柯林吓了一跳，这女人真是疯得可以，一言不合这就又要开打？ 旁边的侯爵侍卫也是被这两人吓到了，一时间还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但眼看局势就要不可收拾，连忙站出来解释道： “辛西娅骑士，柯林骑士是受薇拉小姐之邀前来城堡的，这会儿正准备去城郊拜见加西亚侯爵。” 本来辛西娅见一个侍卫竟然也敢在她面前插嘴，正准备呵斥，但听到“加西亚侯爵”的名字，又看到对方胸甲上的黑狮徽章后，顿时偃旗息鼓了。 打狗也要看主人。 加西亚侯爵的侍卫可不是一般的侍卫。 辛西娅虽然疯，但不傻。 柯林见辛西娅怂了，正准备出言嘲讽几句，但一转眼看清给辛西娅牵马的那个仆人后，顿时乐了。 又是一位老熟人。 大孝子，萨尔！ “辛西娅骑士，给你牵马的这位仆从看起来不错，卖不卖？” “不卖！”辛西娅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柯林并没有意外辛西娅的回答，而是好整以暇地说道：“先别急着拒绝，不打算听听我的出价吗？” 辛西娅的剑眉微微挑起，稍稍犹豫片刻，便点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听到这句话，柯林的嘴角立刻翘起。 上钩了。 虽然萨尔一直低着头，但柯林还是敏锐地注意到对方握紧的双拳，和瞬间僵直的身体。 他是一条毒蛇！ 这是布利斯骑士给萨尔的评价。 柯林非常认同。 一个连父亲都可以背叛的人，还有什么不能背叛？ 辛西娅以为自己给了萨尔庇护，萨尔就会感恩戴德。 但是，柯林却很清楚，只要辛西娅流露出一丝想要将萨尔卖给柯林的意思，那么就定然会在萨尔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 “十枚金币！”柯林随口道。 辛西娅冷笑一声：“柯林骑士，你们安格列家族已经这般窘迫了吗？这个价格想买仆从，我建议你去城西的奴隶市场看看。” 说实话，十枚金币的价格已经不算低了。 当然，也不算高。 其实，只要柯林的出价没有远远超出萨尔所值，那辛西娅为了恶心柯林就定然不会答应。 而柯林也并没有想要辛西娅答应。 他只要对方询价就行了。 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就等着生根发芽了。 听到辛西娅拒绝柯林，萨尔的身体立刻松弛了下来，但也正如柯林所预料的，萨尔心中对于辛西娅的怨恨，却已经深深埋下。 这时候，萨尔忽然想起自己父亲曾经说过的一些话： “不要与贵族走得太近！ 我们是牛羊，他们是虎豹。 我们吃草，他们吃肉—— 吃的是我们的肉！” 对于父亲，萨尔其实一直不太看得起，觉得对方太过保守，太过胆小，没有足够的进取心和冒险精神。 但对于上面那些话，萨尔却颇为认同。 这些贵族确实从未将平民当成同一种生物，也从未顾及过他们的生死。 不过，萨尔对父亲的话也并非完全认同。 在萨尔看来，他未必注定要吃一辈子的草！ 他也要吃肉！ 吃贵族的肉！ …… 柯林没有想到，自己在萨尔心中埋下的，并不仅仅是对辛西娅的怨恨，还有对整个贵族阶级的怨恨！ 这股怨恨正在点点滴滴地汇聚着，终有一天，将成为席卷整个北境的狂潮！ …… 辛西娅带着萨尔离开后，柯林又等了许久，薇拉才姗姗来迟。 没办法，女人换衣服，速度总是很慢。 而且，这个速度一般与其漂亮程度成反比。 当然，在见到换装后的薇拉时，柯林还是觉得，无论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只见她换了一件紫色雪纺衫，外面套着白色军礼服，紧身的马裤勾勒出一双圆润笔直的长腿，牢牢吸引住了某个LSP的目光。 似乎注意到了柯林的目光，薇拉的小脸有些羞红。 “我们出发吧，柯林。” “好！” 三人翻身上马，一路往城郊而去。 春日的清晨，阳光明媚。 哪怕柯林现在因为血统问题有些厌恶阳光直射，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好的早晨。 正适合携美踏春。 可惜，气氛不太对。 当前紧张的局势让柯林和薇拉都无心交谈，只顾着一路疾驰。 在侯爵侍卫的指引下，三人逐渐靠近黑骑军在城外的营地。 扑面而来的浓烈的杀伐之气，让柯林都顾不上去偷瞄薇拉骑马的矫健身姿了。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啊！ 不就打个猎嘛，怎么搞得这么杀气腾腾的？ 柯林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待会儿要怎么劝服加西亚侯爵。 说实话，他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在他看来，自从那晚加西亚侯爵当众逼迫查尔斯侯爵放弃爵位之后，事情就已经失去转圜的余地了。 说实话，对于这件事，柯林一直觉得加西亚侯爵处理得非常不聪明。 看看乌曼伯爵，先是推出卡恩·苏铎这个傀儡来吸引火力，然后又借着打圆场的名义，实则在拉加西亚侯爵下场。 不着痕迹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没有让自己过多卷入这场旋涡。 整个操作圆滑无比，进退自如。 这才是一个老政客应有的素质和手段。 而加西亚侯爵…… 这位军事才能冠绝北境的人物，似乎在政治上有些……幼稚。 就在柯林胡思乱想之际，三人已经来到黑骑军营地的中央，见到了加西亚侯爵。 “叔叔！” “侯爵大人！” 加西亚侯爵朝两人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 “叔叔，你这是要去哪里狩猎啊？”薇拉看着全军整装待发的黑骑军，心里面有些打鼓。 而柯林此时的心情已经沉入谷底。 虽然还没有开始劝说，但看黑骑军这么个样子，还劝说个屁啊。 这都准备开打了！ 就在柯林绝望的眼神中，加西亚侯爵抬起了马鞭，遥指北方： “苍穹冰原。” “苍，苍穹……冰原？” “对！”加西亚侯爵微微一笑，肯定道，“我准备，狩猎苍穹冰原！” 薇拉还在傻乎乎地发愣，但柯林已经反应过来。 被骗了！ 整个北境都被骗了！ 不，不光是北境，恐怕连巨魔也被骗了！ 加西亚侯爵故意制造与圣希尔德公爵对立的紧张局势，恐怕就是为了迷惑麻痹敌人。 让所有人都以为，黑骑军将引发北境内乱。 然而，加西亚侯爵自始至终，目标都只有一个——巨魔！ 柯林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腹诽加西亚侯爵在政治上的低能，现在看来，对方根本就是在演戏。 自己却跟个傻子似的从头被骗到尾！ “柯林骑士。”加西亚侯爵突然转向柯林，“有人跟我说，你天生就适合战场。可敢与我一同狩猎冰原？” 柯林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加西亚侯爵的身影在他眼中变得如此高大！ 不愧是北境军神！ 不愧是人族守护者！ 不愧是北境所有年轻人的偶像！ 这样一位人物，怎么能深陷在尔虞我诈的内斗旋涡里？ 他的征途，永远只有一个——苍穹冰原！ 想到这里，柯林大声应道：“有何不敢！” 加西亚侯爵哈哈大笑，长鞭挥出，一声令下： “出征！” 五万铁骑仿佛遮天盖地的黑潮，滚滚向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5 风雪 原本柯林以为，光辉帝国的北境就已经够冷了。 但现在他才发现，跟苍穹冰原比起来，北境完全就是一个大暖房。 这会儿已经快五月底了，如果在北境，都已经有了些夏天的感觉了。 但在苍穹冰原，居然还下起了雪。 难怪之前北境占据绝对上风的时候，也没有继续往北扩大领土。 这种苦寒之地，北境人是真不愿来。 呼啸的北风中，纷飞的大雪很快就将天地间染成了白茫茫一片。 五万黑骑军，如同一股汹涌的黑潮，正在大雪中疾驰向北。 马蹄踏在大地上，将冰雪踏碎，翻出冷硬的泥土。 隆隆的马蹄声，交杂着铠甲碰撞的声音，在呼呼风声的伴奏下，编织出一曲杀气腾腾的强硬旋律。 从冰岩城出发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但一路上却没有遭遇到任何巨魔大军。 这并不奇怪。 当初巨魔开始撤军的时候，黑骑军就追得慢悠悠，而且还在冰岩城耽搁了那么久，巨魔早就撤出老远了。 不过，巨魔这次在北境攻城略地收获颇丰，带着这些劫掠所得的财物，肯定也走不快。 按照现在黑骑军这种追击的速度，柯林估摸着如果没追错方向的话，这几天应该就能追上巨魔大军的尾巴了。 加西亚侯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最近几天来，放出去探查的哨骑明显增多。 但苍穹冰原还是太大了。 巨魔的三十万大军看起来很多，但丢到这片苍茫广阔的冰原上，却仿佛沧海一粟。 而且，这样的风雪下，行军留下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掩埋，想要凭借足迹追踪基本是痴人说梦。 所以，这场追击战役的第一个难点，就是在茫茫冰原上找到巨魔大军的踪迹。 这需要对这片冰原的地理极其熟悉，而且还要对巨魔可能的撤退路线非常清楚才行。 反正柯林是一脸抓瞎。 他还从未如此深入苍穹冰原，对这里几乎是一无所知。 好在，他身旁有跟大粗腿——加西亚侯爵。 这位可是真正的“冰原战神”！ 是的，这个称号是巨魔给他起的。 能够让敌人给自己取这样的称号，足以说明加西亚侯爵在战场上的可怕。 有这样一位牛人在身边，柯林当然不会浪费这样的大好机会。 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柯林时不时地就凑到加西亚侯爵身前问东问西。 而加西亚侯爵居然每次都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 如此耐心，别说柯林了，就是黑骑军中的一些高级将领看了都十分眼热。 有些家伙甚至在暗暗打探，柯林是不是加西亚侯爵的私生子？ “叔叔有没有情人？” 薇拉将自己的小脸深深藏在狐裘披肩里，只露出一双疑惑的大眼睛。 “对。”柯林一脸八卦气息，“我知道侯爵大人一直没有结婚，但是，他难道也没有情人？” 是的，老是被那些黑骑军将领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柯林居然也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世了。 “没有。”薇拉摇摇头，“据我所知，叔叔好像从未对哪位女士表现出过分的亲热。而且，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听说过相关的传闻。 感觉……叔叔就像是一位苦修士。” “好吧。”柯林有些失望。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这种穿越而来的主角，有个离奇的身世岂不是常规操作。 有个加西亚侯爵这样的牛掰人物做父亲，再来个精灵公主什么的牛掰母亲，哪天忽然出现个素未蒙面的外公挂掉，再随便留给他一个国家继承继承…… “咳咳……”呼啸的寒风灌进了柯林嘴里，打断了他的白日梦。 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加西亚侯爵竟然没有子嗣。 而且，如果真如薇拉所说的，这位侯爵大人过着苦修士一般的生活，那未来他恐怕也不会有子嗣。 那么，他的爵位和领地，该由谁来继承呢？ 难道说要找一个养子（女）？ 这是一个可能。 但，还有另一个可能。 因为，柯林忽然发觉，自己可能已经猜到，加西亚侯爵跟圣希尔德公爵之间的信任基础到底是什么了。 之前他就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这两兄弟敢演这一出戏？ 要知道，当时那种局势下，所有人都以为这两兄弟是真的要干起来了。 但谁又知道，最后居然是虚晃一枪。 这样的默契，这样的信任，让人很难相信会出现在这对兄弟身上。 因为，如果加西亚侯爵真的打算让北境换个主人的话，他完全没必要领着黑骑军追进苍穹冰原。 当时的金狮军团遭受重创，北境各领主又因为查尔斯侯爵的指挥失误而对圣希尔德公爵心生不满。 在冰岩城的时候，只要加西亚侯爵挥军南下，就能轻而易举地攻下凛冬城。 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圣希尔德公爵当然也知道，自己弟弟是有这个能力的。 所以，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弟弟弄假成真吗？ 除非，加西亚侯爵给了他什么承诺。 当然，这个承诺肯定不是言语上的。 而是实质性的，难以反悔的承诺。 绝嗣，或许就是加西亚侯爵给自己哥哥的承诺。 没有后代继承爵位，那还要争抢什么呢？ 这，或许就是他们相互信任的基础。 就在柯林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哨骑传回消息——前方发现巨魔大军的踪迹了！ 终于追上了！ 柯林明显感觉到，士兵们顿时兴奋起来。 这些在风雪中跋涉千里的战士们，此刻没有一丝懈怠，没有一丝畏缩，有的，只是滔天的战意！ 这，就是北境第一强军——黑骑军！ 不过，加西亚侯爵的军令随之传来，却是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这也正常。 毕竟不可能刚发现敌踪就一股脑儿冲上去。 那不是行军打仗，那叫莽。 一个沉稳的将军会在详细了解敌情后，再做出进一步的决策。 柯林跟着加西亚侯爵前行几公里，来到了哨骑发现敌踪的地方。 他仔细看了看雪地上的隐约痕迹，判断道： “看样子这应该是巨魔的主力部队，而且刚过去不超过一两天的时间。” 这些时间来，柯林耳濡目染外加虚心请教，已经掌握了不少冰原追踪的技能了。 加西亚侯爵点点头，认可了柯林的判断，随后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继续追上去吗？” “为什么不呢？”柯林有些疑惑。 他们天寒地冻地跋涉千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但加西亚侯爵却摇摇头： “不。这不是我们的目标。”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6 道森伯爵 夜幕降临之时，大雪终于停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 实际上，下雪的时候不算冷，雪后才是真正的可怕。 在加西亚侯爵的命令下，黑骑军就地扎营，生起了篝火。 再不烤烤火，吃点热乎的，恐怕这支军队就要出现非战斗减员了。 柯林没去挤营帐，而是缩在战马的肚子下面，独自烤着火。 其实营帐里面也没有比马腹下面暖和多少，而且，一个人还自在些。 至少，他喝血的事情不会被别人看出端倪。 血是狐血，之前他逮到的一只倒霉雪狐存下的。 当然，柯林喝血的同时，也拿出硬邦邦的肉干啃几口，免得让人发现自己不吃正常食物。 他一边吃喝着，一边想着之前加西亚侯爵所说的话。 当时柯林就没怎么听明白，但侯爵也没有详细解释。 柯林也没有追问，毕竟总不能啥都问，那会显得他这个学生有点傻。 没错，这会儿柯林已经以加西亚侯爵的学生自居了。 就在他思索着加西亚侯爵的真正意图时，一个身影凑了过来。 “要不要来点酒？” 借着火光，柯林看清了来人。 是法兰·道森伯爵。 “当然！”柯林从道森伯爵手中接过酒囊，灌了一大口。 一口下去，从喉到胃仿佛都冒起了火，那滋味，整个人都精神了。 “爽！好酒！” 道森伯爵哈哈大笑，得意道：“那当然，我们矮人的烈酒不敢说是帝国最好的，但绝对是最带劲的！尤其适合在这种该死的天气里喝！” 跟这个世界主流的五大种族比起来，矮人，并不算是一个大势力。 他们分布在光辉帝国各地，总人数大概也就一百来万左右。 正因为实力不强，所以矮人一直都紧紧抱住人族的大腿，以人族的附庸种族自居。 甚至，还有一些传闻说，矮人其实是人类的亚种。 不过，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多少认同。 因为，矮人无法像人类一样，接受教会牧师的洗礼而成为骑士。 而且骑士，正是人族的专属职业。 虽然矮人们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类一直宣称信仰光辉之主，但显然，光辉之主并没有将他的荣耀赐予这些矮人们。 于是，烂大街的战士也就成了矮人们唯一可选的职业。 这个天生潜力受限的职业，让矮人中无法产生真正的强者。 所以，这不是一个以武力闻名的种族。 但是，他们善于锻造和酿酒。 尤其是锻造，这项技能让矮人们在军队的后勤部门很受欢迎。 不过，后勤部门的军功肯定是比不上在前线拼杀的将士们，所以，极少有矮人能够依靠军功成为贵族。 更别说伯爵这种大贵族了。 所以，这位道森伯爵就格外显眼了。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伯爵之位是加西亚侯爵册封的。 加西亚侯爵的根基在黑骑军，他的封臣也基本都是军中高级将领。 但他却将自己名下的伯爵之位册封给了一个矮人。 而且，这还是他册封的唯一一位伯爵。 这就很不寻常了。 黑骑军是一支纯骑兵军队，矮人的身高就限制了他们成为优秀骑兵的可能。 而且，据柯林了解，道森伯爵虽然是一位战士，但阶位也并不高。 所以，道森伯爵的军功显然并非靠的是武力。 在黑骑军中，道森伯爵仿佛就是加西亚侯爵的影子。 加西亚侯爵是这支军队的灵魂，是明面上的旗帜，而道森伯爵，就是幕后的大管家，维持着这支军队的后勤保障和繁琐的日常事务。 虽然道森伯爵的工作大多默默无闻，但他能以矮人的身份，被加西亚侯爵册封为伯爵，这就可以看出，他对于黑骑军的重要性。 因此，柯林进入黑骑军后，除了加西亚侯爵之外，他最为关注的一个人，就是道森伯爵。 而因为加西亚侯爵对柯林的另眼相看，作为侯爵影子的道森伯爵也对柯林颇为热情。 于是，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这会儿，柯林跟道森伯爵缩在马腹下面，一人一口酒地喝着，同时天南海北地侃着大山。 道森伯爵跟着加西亚侯爵征战半生，各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吹起牛来一直都是无往不利。 但他没想到，这次居然让柯林这小子给抢了风头。 柯林直接将另一个世界里的各种神话故事改头换面说给道森伯爵听，把这位矮人伯爵唬得一愣一愣的。 等道森伯爵追问他从哪看来这些故事的时候，柯林就瞎扯说是自己小时候灰堡镇上一位路过的吟游诗人讲给他听的。 道森伯爵当然无法查证，只好继续听着柯林忽悠。 一通胡吹之后，柯林心头大畅。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侯爵大人那么看重你了。” “恩？为什么？” “因为你能吹啊！” 柯林哈哈大笑，他当然知道对方在开玩笑。 不过，他却神色一动，问道：“伯爵大人，您真觉得侯爵大人是因为这个看重我的吗？” 道森伯爵见柯林脸色郑重，便知道对方是真心在问，于是收起了玩笑的脸色，反问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柯林灌了一口酒，思索片刻后道： “要么是因为之前奔流河的那场战斗，要么，就是因为薇拉小姐。不过……我觉得这两样好像都还不至于让侯爵大人这样关照我吧？” 确实。 要知道，安格列家族是圣希尔德公爵的封臣，所以柯林对于黑骑军这个完全隶属于加西亚侯爵的体系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外人。 不管柯林在之前的逃亡途中显露出多么出色的战争才华，也不管薇拉小姐怎么对他有好感，都还不至于让身为北境军神的加西亚侯爵这样关照他一个外人。 道森伯爵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嘿嘿。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柯林一阵郁闷，这种吊人胃口的回答最讨厌了。 还没等他继续追问，道森伯爵就已经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侯爵大人为什么不继续追踪前面的那支巨魔大军么？” 这其实是柯林刚才一直思考的问题。 而且也已经有些想法了，这会儿见道森伯爵问起，便回答道： “我觉得，前方那支巨魔大军并不应该是我们最优先攻击的目标。” “那什么才是呢？” “狼骑兵！”柯林吐出一口酒气，自信地说道： “在这种平坦宽阔的冰原地形上，只有骑兵才能对付骑兵。所以，那支巨魔狼骑兵才是黑骑军唯一的威胁。只要找到并优先歼灭了他们，剩下的巨魔大军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道森伯爵拍了拍手，笑着称赞道： “布利斯骑士说的没错，你确实天生就适合战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7 追踪 随后的几天，黑骑军的动向果然验证了柯林的猜测。 他们在加西亚侯爵的指挥下，小心地与巨魔主力大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同时不断搜索着那支狼骑兵的踪迹。 既然巨魔主力大军在这儿，那么，那支狼骑兵肯定也游弋在附近。 现在黑骑军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先发现他们。 终于在第三天，黑骑军发现了狼骑兵主力的踪迹。 当时的情况其实相当惊险。 因为当黑骑军的哨骑发现这支狼骑兵的踪迹时，两军相距只有三十多里了。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大军来说，是个十分危险的距离。 如果正常行军作战的话，这应该是哨骑探查范围的边缘处。 可以说，当时双方几乎是擦身而过了。 也不怪这支狼骑兵粗心大意，竟然没能发现近在咫尺的黑骑军。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竟然还缀着一支追兵。 这就是加西亚侯爵之前故意演的那一出戏的用意所在了。 巨魔完全被麻痹了。 在他们看来，黑骑军这会儿应该还在冰岩城，也许已经跟圣希尔德公爵的金狮军团打起来了。 就算巨魔在冰岩城真的有眼线，他也来不及将黑骑军的动向及时传递给巨魔大军。 因为这个世界最快的通讯手段是信鸽。 但信鸽只能根据磁场变化找到回家的路，所以只能用来向某个固定地点传递消息，而行动中的巨魔大军肯定无法接收到信鸽。 速度其次的传递方式就是骑马人肉快递了。 但黑骑军本身就是骑兵，速度也不会比骑马送信的人慢。 更何况，他们也会注意身后的情况，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一个送信的家伙漏过去。 所以，加西亚侯爵其实就是利用这么一个获取信息的时间差，先是跟自己哥哥演了一场戏，再凭借着黑骑军惊人的机动性，打了巨魔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虽然敌人就在眼前，而且还毫无防备，但加西亚侯爵却没有立刻发动进攻。 而是命令大军沿着狼骑兵走过的路线，追了上去。 作为一名优秀将领，足够的耐心是必备的基本素质。 之后的时间里，双方便一直保持着三、四十里的距离，直到夜幕降临。 狼骑兵停下扎营休整，而黑骑军也几乎同时停止前进。 北风呼啸，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这倒更方便黑骑军隐蔽踪迹了。 这一晚，黑骑军的营地里禁火。 没有篝火的情况下，柯林终于顶不住外面的寒风，便钻进了道森伯爵的营帐中。 道森伯爵倒是非常热情，再次拿出烈酒来，跟柯林边饮边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敌人就在跟前，营地中的气氛有些紧张和焦躁。 当然，这并不是说黑骑军的战士们害怕了。 这种紧张是一种自然反应，说明战士们的警觉性已经提起来了。 而焦躁，代表的则是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展开杀戮的急迫心情。 这样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已经彻底将畏战这种情绪从身体中剔除出去了。 今晚道森伯爵跟柯林也并没有聊太久，他们也知道大战在即，为了养精蓄锐早早地就睡下了。 虽然是伯爵的营帐，但里面还是挤了七、八个人，这些都是伯爵的扈从。 黑骑军为了保持机动性，帐篷这种辎重肯定是能少带就少带，哪怕伯爵也只能暂时跟扈从们挤在一起。 整支军队中有资格独享一个营帐的，也就是加西亚侯爵跟薇拉小姐了。 柯林可不敢去钻这两个人的营帐。 虽然他很想去钻后一位的营帐…… 其实道森伯爵的营帐已经算好的了，那些普通士兵的营帐里甚至能挤上二、三十个大男人。 一个帐篷里挤了这么多男人，味道难免有些熏人，鼾声也是此起彼伏，但跋涉了一天，又快要冻僵的柯林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几乎倒头就睡。 但还没等他睡个够，就被道森伯爵叫醒。 “怎么回事？”柯林起来后发现时间才刚过半夜，顿时有些不爽。 “侯爵军令，一个沙漏后，全军出发！” 听到是侯爵的军令，本来还有些起床气的柯林只能老老实实地爬起来。 其他营帐中也陆续传来军官们叫醒士兵的声音，不过，这些军官叫人的手段可没那么温柔了，都是直接用脚踹的。 “混账东西，睡这么死！我都钻进来这么久都没察觉，你们的警觉性呢？” “啊，别踢，别踢！我这就起来。” …… 短暂的混乱过后，黑骑军迅速集结完毕，然后顺着狼骑兵的踪迹追了上去。 “这是准备要夜袭吗？”柯林凑到道森伯爵身边，小声问道。 “夜袭？”道森伯爵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柯林，然后醒悟到对方毕竟还年轻，并没有多少领兵作战的经验，便耐心解释了一番。 经过道森伯爵的解释，柯林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被那些无良小说给骗了。 别看小说里经常搞一些半夜袭营的把戏，但在现实中，很少有将军敢这么干。 就算真要搞夜袭，那一般也是小规模部队的袭扰居多。 上规模的大军是根本不会在夜晚作战的。 原因很简单，夜战的风险太大。 借着夜色确实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己方也很容易因为军令不畅等因素陷入乱战，一个不小心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而对于骑兵来说，夜战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黑夜对战马的限制更大。 就说地形吧，别看苍穹冰原算是一个大平原，地势平坦。 但这种平坦也是相对的，再平坦的地形也难免有些起伏，坑坑洼洼的地方也不会少。 这些小沟小堑在白天根本就不是问题，战马完全可以飞驰而过。 但在夜晚，那就是极其致命的危险了。 一个不小心，撅了马蹄，那玩笑就大了。 所以，对于骑兵大军来说，举着火把或者借着月光缓慢行军还勉强可以，但要想发动冲锋作战，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加西亚侯爵当然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所以这会儿，他的命令只是让黑骑军趁着夜色小心地向狼骑兵营地靠近，而不是要在黑暗中发动进攻。 也不怪柯林不懂这些。 虽然他确实跟随父亲安格列男爵上过战场，但安格列家族的军队中可没有成建制的骑兵。 骑兵这种昂贵的兵种，一般的小贵族根本养不起。 所以，对于骑兵作战，他确实是所知甚少。 清亮的月光照耀下，黑骑军便这么一步步地向敌人靠近过去。 备用马和辎重都留在了原地，战马的马蹄也用布包了起来。 整个行军过程虽然不至于完全悄无声息，但也绝对算得上是隐秘而安静。 就仿佛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在悄悄地靠近自己的猎物。 等猎物察觉的一瞬间，或许，利箭早已射到了眼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柯林终于看到了远处的点点亮光，那是巨魔营地中未曾熄灭的篝火！ 柯林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长剑。 就在这时，侯爵的军令再次传来—— “全军就地休整！”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整支黑骑军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这片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杀戮开始的那一刻！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8 突袭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这片冰原上时，大雪忽然停止了。 正打着瞌睡的柯林感觉身旁有人在推自己。 “怎么了？要开始打了吗？”柯林瞬间清醒。 “对！” 旁边的道森伯爵神色坚毅，目视前方。 同时，传令官在军阵中来回奔走，传递着侯爵的军令： “全军上马，准备战斗！” 伴随着这道命令，这支黑骑军逐渐苏醒过来。 将士们开始检查铠甲、马具、武器，然后在军官的催促下翻身上马，摆开阵型。 随着天色渐亮，一排排身穿黑甲的骑兵，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冰原之上。 杀戮的气息开始在军阵中传染，一双双眼睛中，都慢慢浮现了淡淡的血丝。 所有的疲惫和寒冷，在此时此刻都不翼而飞。 剩下的，只有奔腾涌动的热血，和难以掩饰的暴虐情绪。 身处其间，柯林也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呼吸也逐渐粗重，理智在这一刻已经渐渐消退。 一种根植于所有生物血脉中，最原始，最血腥的冲动开始勃发。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无敌之师！ 而对面的巨魔营地却依旧安静如初，他们根本还不知道，死神的镰刀已经悄然降临，而且都快抵到他们脖子上了。 黑骑军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面黑狮旗帜所在的位置。 注视着旗帜下那个男人的身影。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没有激动人心的战前演说，只见加西亚侯爵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高高举过头顶，猛然前指！ 瞬间，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呜——” 大军开始向前涌动。 先是徐徐慢跑，接着逐渐加速，最后在合适的距离上进入疾驰冲锋的状态中。 作为北境，甚至可以说是光辉帝国最精锐的一支骑兵，这种战斗节奏已经彻底融入每一位黑骑军战士的血液中，甚至都已经不需要将领们过多指挥。 隆隆的马蹄声在冰原上回荡，终于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这个时候，巨魔总算被惊动了。 但大部分巨魔甚至还没完全从睡梦中醒来。 就算醒来的，也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更别提武器铠甲之类的了。 无数巨魔慌慌张张地跑出营帐，口中胡乱嘶吼着，询问着同样一脸懵的同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支狼骑兵的指挥官——奎克将军也从梦中惊醒，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刚提刀冲出营帐，就见一个侍卫一脸惶然地冲了过来：“将军，不好啦！敌人，敌人杀过来了！” 奎克一脚将侍卫踹翻，然后跳到了自己狼骑的背上，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张望。 然后，他的眼睛就瞬间睁大到极致，几乎要裂开一样。 因为他发现，骑兵，很多的骑兵，正朝他们杀了过来！ 奎克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他领兵作战这么多年，还从未让如此多的骑兵冲到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才发觉。 如此诡异的事情，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 但下一刻，奎克就将所有的不可思议都抛到了一边。 因为，他已经看清了那面迎风招展的黑狮旗帜。 黑骑军！ 一瞬间，奎克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忽然冷静了下来。 仿佛在这一刻，这位狼骑兵首领已经预见了自己无法逃避的命运。 他眼中的光芒也彻底消失，只剩下死寂一般的深沉。 奎克立刻揪住一个侍卫的衣领，低声吼道： “你现在立刻带领一队狼骑往西南方向跑！一路跑，千万不要回头！无论如何也要通知冈比克殿下，黑骑军杀过来了！” “那，那将军您……” 侍卫还在犹豫，但奎克已经一把将他推出去老远：“快滚，给我滚！” 随后，奎克便抽出了自己的弯刀，向着黑骑军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苍凉的号角声终于从巨魔营地中响起。 在这样的声音中，作为巨魔一族中最精锐的战士，这些狼骑兵们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还是在奎克的率领下，迅速组织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但，还是晚了。 狼骑兵们根本来不及加速，就发现黑骑军的前锋已经跨越了这段不算远的距离，冲到了自己跟前。 满身杀气的人类骑兵们，斜斜地举起钢刀，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片涌动的银色浪潮。 然后，这股汹涌的浪潮瞬间冲上了巨魔的营地，带起了漫天喷洒的血液和四处飞舞的残肢断臂。 奎克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努力维持着松散的阵型，不让它被彻底冲垮。 同时，他还聚集起一批狼骑兵，反身向远离黑骑军的方向奔跑。 这并不是逃跑。 当看到那面黑狮旗帜的一刻，奎克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能死在加西亚侯爵手里，奎克并没有感到羞辱，反而有些荣幸。 但他还有些遗憾。 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就算是输，他也希望能够打出最强大的攻势，让加西亚侯爵知道他的厉害。 他明白，骑兵厮杀，最重要的就是速度。 而速度，需要距离。 所以，他打算率军往相反方向跑，拉开一定距离后，再伺机反冲过来。 这确实是最为明智的举动。 但可惜，黑骑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这一战，巨魔狼骑兵们注定是极其憋屈的。 他们的人数其实还比黑骑军要多，但却已经失去了先机。 奎克手中不停摇动的旗帜，和他身上那显眼的铠甲，很快就被黑骑军给盯上了。 他回跑的速度不算慢，但在早已进入急速冲锋状态中的黑骑军骑兵面前，却还是慢的可怕。 一队黑骑军转瞬即至，将奎克包围起来。 汹涌的刀光呼啸而来，根本不讲什么公平决斗。 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骑士精神在这里没有生存的空间。 身为五阶武士，奎克也算巨魔一族中颇有名气的高手了。 但再厉害的高手也架不住大军围攻。 更何况，黑骑军中的高阶骑士也不少。 在创造出击杀上百人的恐怖战绩后，这位狼骑兵首领最终还是被一位人类骑士割下了脑袋。 随着奎克帅旗的折断，这支巨魔狼骑兵彻底崩溃。 黑骑军漫野而过，留下满地的尸骸和四下横流的鲜血。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49 追逃 残阳如血。 持续了一整天的杀戮到此刻终于渐渐平息。 这个狼骑兵的营地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墓地。 天空中盘旋着密密麻麻的黑点，那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秃鹫。 哪里有死亡，哪里就有它们的身影。 黑骑军当然也有伤亡，不过，这些阵亡将士的尸体不可能跟巨魔尸体一样被丢在野外任由野兽糟蹋，而是都被集中起来焚烧掉了。 当看到一位高阶骑士的尸体被大火吞噬的时候，柯林心痛地无以复加。 太浪费了！ 但不管柯林怎么流口水，也不敢当着黑骑军的面去亵渎袍泽的尸体。 不死心的他，还找到道森伯爵，提出土葬这些阵亡将士的请求。 道森伯爵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要不你先在这片冰原上挖个坑试试？” 柯林还真试了。 然后累了个半死。 这里的冻土实在太难挖了。 难怪黑骑军选择火葬。 无奈之下，柯林也无法继续纠缠，只好放弃。 打扫完战场后，这一战的战果也有了初步统计，巨魔们在这里丢下了三万多具尸体。 当然，还有更多的狼骑兵趁乱溃逃了。 所以，战斗还没有完全结束。 接下来，就是血腥残酷的追杀。 原本巨魔的帅帐，此时已经成了黑骑军的临时指挥所。 加西亚侯爵面无表情地下达着一道道作战指令，黑骑军在他的指挥下仿佛一只精密的机械章鱼，正伸展开一条条触手，紧紧缠绕住那些试图逃窜的狼骑兵，直到将他们全部绞死。 柯林缩在角落里，认真观察着，学习着。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加西亚侯爵会允许他这样一个不属于黑骑军的局外人这样肆无忌惮地观察学习，但柯林可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机会，能跟当世最优秀的将军学习战争的艺术。 终于，军令下达完毕。 一个个黑骑军将领沉默着走出营帐。 没有质疑，更没有反对。 这支军队已经习惯了服从加西亚侯爵的命令。 因为只要绝对的服从，就能赢来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屡试不爽。 威信，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当一个主帅能够不断带领着手下获得一个又一个胜利，那么，他就是将士们心中的神！ 其实，这就是为什么名将总是会被君主猜忌的根源。 在军队这个特殊的群体中，一切都是拿胜利来说话的。 哪怕是名义上的君主，如果不能带领士兵们走向胜利，那他的命令根本不会得到贯彻执行。 原因很简单，这些士兵们不懂政治，甚至不懂忠诚，但他们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打败仗，是会死人的。 而且，死的很可能是自己。 所以，为了活下去，必须要获胜。 如果造反能够获胜，那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跟随着主帅去造反。 柯林整了整铠甲，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军令，毕竟他是个局外人。 除了他之外，这里其实还有另一个局外人——薇拉。 这位女法师竟然已经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很是呆萌。 但也不能怪她，毕竟昨晚半夜就被叫起来，今天又是一整天紧张的厮杀，刚才的军中会议她又听不太懂，难免就开始打瞌睡了。 “嘿，醒醒。”柯林凑了过去，用手肘捅了捅薇拉。 “啊？怎么了？”薇拉一脸迷糊地抬起头来，看到柯林促狭的笑容，顿时闹了红脸。 那边加西亚侯爵还在跟道森伯爵小声讨论着什么，似乎并没有注意这两个局外人的小动作。 “这一仗是结束了么？”薇拉看了自己叔叔一眼，见他没注意到自己，悄悄松了口气。 “还不算完全结束。接下来我们要追杀那些溃散的狼骑兵，不能让他们重新组织起来，更不能让他们跟西南方向的那支巨魔主力大军汇合。” “哦。”薇拉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脸色就再次坚毅起来，什么也没有抱怨。 说实话，这位公爵养女确实性格坚毅，没有一点娇生惯养的毛病。 法师的肉体本就孱弱，她却依然坚持着不掉队，确实难能可贵。 “薇拉。”加西亚侯爵看了过来，柔声道，“待会儿你就跟着道森伯爵，留下清理战场。我要率军继续追击。” “好的。”薇拉明白，叔叔这是体谅自己，便顺从地答应了。 随后，加西亚侯爵看向柯林：“柯林骑士，你是要跟着我，还是跟着道森伯爵？” 柯林当即挺直了胸膛：“我愿跟随您！” 虽然留在后面更安全，而且还可以跟薇拉培养培养感情，但柯林分得清轻重，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此时的加西亚侯爵，可比薇拉更有吸引力。 “好。”加西亚侯爵点了点头，便大步走出了营帐。 柯林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 虽然黑骑军布下了天罗地网，阻止狼骑兵残部去跟巨魔主力大军汇合，但在这片四通八达的冰原上，显然不可能完全没有漏网之鱼。 绝大部分狼骑兵残部都在黑骑军的有意驱赶下往相反方向溃逃了，但依然有少数狼骑兵突破了黑骑军的重重围堵，与巨魔主力大军汇合。 于是，兵败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这里。 大军帅帐中，气氛压抑而凝重。 主位上坐着的那名身材高大的巨魔，此时的神情竟有些恍惚。 他叫冈比克·沃尔金。 是巨魔帝国的南方亲王。 巨魔的统治体系跟人类很像，这其实是他们在被光辉帝国屡屡击败之后，努力学习模仿的结果。 最高统治者是巨魔皇帝——默多夫·沃尔金，其下则是东、南、西、北四位亲王，地位类似于光辉帝国的四境公爵。 其中南方亲王不管是从威望，还是实力来讲，都是四王之最。 原因很简单，巨魔帝国的南方，就是北境。 这个方向既是巨魔帝国最大的威胁所在，也是他们魂牵梦绕的祖地。 镇守苍穹冰原南部，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早就领盒饭了。 所以，一般与北境作战时，除非巨魔皇帝御驾亲征，否则都是南方亲王作为最高统帅。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冈比克·沃尔金，这位巨魔帝国的二号人物，也算是加西亚侯爵的老熟人了。 两人争斗了十多年，冈比克基本就没赢过。 但即便如此，他在巨魔帝国国内的声望却是与日俱增。 之所以出现如此诡异的局面，就是因为，虽然冈比克一直输，但他是输得最漂亮的，有时候甚至能跟加西亚侯爵打个有来有回。 而其他巨魔帝国的将领，只要碰到黑骑军，无一不是输得底裤都没了的。 所以，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冈比克·沃尔金也就成了唯一能跟加西亚侯爵对抗的巨魔将领了。 这一次南征，趁着加西亚侯爵被调离前线，冈比克亲王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用一场场胜利向世界宣告—— 不是他冈比克不行，而是加西亚侯爵太变态。 不信你看，一旦加西亚侯爵不在了，那北境就没人是他对手了。 但没想到，那个加西亚侯爵竟然又回来了！ 而且，还用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给自己来了这么一下狠的。 冈比克亲王愣了许久，才终于开口了。 他沙哑的声音在帅帐中回荡：“都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然而，帐中的各位巨魔将领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不语。 全场一片死寂。</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50 袭扰 正午的阳光照耀在苍穹冰原上，带来些许温暖气息。 但这支巨魔大军的将士们却只感到彻骨的冰寒。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队队黑骑军哨骑的身影出现在大军周围，远远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相比于二十多万巨魔大军，这些黑骑军的哨骑仿佛就是大象脚边的蚂蚁，弱小，不起眼，仿佛大象随便抬脚就能碾死他们。 但，真正紧张的，却是巨魔这头臃肿的“大象”。 原本二十多万得胜而过的大军，在漫长的行军途中难免分散铺开，尤其是负责运输劫掠所得的后军，早就看不到前军的身影了。 但是，当那支游弋在大军附近的狼骑兵主力遭受黑骑军袭击的消息传回来后，这支巨魔大军仿佛受惊的鱼群，瞬间开始抱团。 而且，在南方亲王冈比克的命令下，从北境抢来的五万多名人类奴隶直接就被抛弃在冰原上。 没错，黑骑军主力的影子都还没看见，巨魔就主动把吃下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了。 冈比克亲王很清楚，这些人类奴隶只会成为大军的累赘，还不如扔掉。 至于这五万缺衣少食的人类奴隶会不会冻死在冰原上，那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了。 如果黑骑军接收了这五万人类奴隶，或许冈比克亲王做梦都会笑醒。 黑骑军的哨骑确实发现了这五万被抛弃的人类奴隶，但当他们将消息传到加西亚侯爵手里时，这位侯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了无视。 冷血、无情，但却是一个主帅应有的决断。 黑骑军本就是轻装而行，所带粮草不多，如果接收了这些人类奴隶，那结果就是大家一起饿死在冰原上。 这会儿黑骑军其实还没空去理会那支巨魔主力大军，他们还在不断追逐绞杀着之前溃败的那支狼骑兵的残部。 加西亚侯爵的战略目标很明确，就是先彻底歼灭这支狼骑兵，打掉敌人唯一的反抗手段，然后再来给巨魔主力大军慢慢放血。 针对狼骑兵残部的这场追杀整整持续了五天五夜，黑骑军初步统计，包括袭营的那场战斗，总计大约有接近七万的狼骑兵被击杀。 是的，只有击杀，没有俘虏。 当得知巨魔大军抛弃人类奴隶的那一刻起，加西亚侯爵就下令，不接受任何巨魔俘虏了。 至此，这支狼骑兵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那点零星逃兵根本无法再构成任何威胁。 加西亚侯爵也开始收拢黑骑军，稍作休整之后开始向巨魔大军所在的位置靠近。 这场战役最后的收尾阶段，正式开始了。 正在缓慢前进中的巨魔大军忽然发现，之前一直仿佛附骨之疽跟随在大军周围的那些黑骑军哨骑，竟突然间销声匿迹了。 这让巨魔士兵们有些无所适从。 但冈比克亲王却立刻紧张起来，因为他明白，哨骑的消失只能说明一件事—— 黑骑军的主力已经到了！ 果然，冰原上的积雪忽然抖动起来，马蹄声也已隐约可闻。 巨魔将士们环顾四周，愕然发现，一支支黑骑军骑兵部队正从四面八方向着自己袭来！ “呜——” 苍茫的号角声立刻响起，巨魔大军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开始列阵迎敌。 然而，恐慌还是无可抑制地在巨魔军中传播。 即便他们才是人数占优的一方。 那面黑狮旗仿佛有着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每当它出现在苍穹冰原上空时，都会给巨魔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黑骑军来得飞快。 伴随着闷雷般的马蹄声，十几支骑兵队伍从四面八方向着巨魔大军围拢了上来。 每支黑骑军骑兵队伍的人数都在一千人左右，总计也不到两万人，相比于人数超过二十万的巨魔大军，真有些蚍蜉撼树的感觉。 但看这一支支黑骑军气势汹汹合围上来的架势，仿佛他们才是这片战场的主宰！ 到了近处，这一支支黑骑军骑兵立刻调转方向，从巨魔大军侧翼划过。 他们弯弓搭箭，随后弓弦的嗡鸣声便响成一片。 黑压压的箭雨仿佛遮天蔽日的蝗群，涌向巨魔大军阵中。 “不要慌！举盾！举盾！” “弓箭手准备！长矛手准备！” “不准动！不准后退！保持阵型！” …… 此起彼伏的军令声在巨魔军阵中不断响起，瞬间淹没在如雷的马蹄声中。 箭矢如暴雨般落下，打在盾牌上叮当作响。 但也有箭矢入肉的噗嗤声不断响起，成片的巨魔士兵中箭倒地，哀嚎声立刻在阵中传播开来。 没有仁慈，没有犹豫。 黑骑军用最为粗暴，最为酷烈的方式，干脆利落地拉开了这场战役的序幕。 此时的巨魔大军早已缩成了一个圆形的龟壳，而那一支支黑骑军骑兵则仿佛是圆形的切线，他们在巨魔大军侧翼疾驰而过，不断射出如同暴雨般的箭矢。 当两万骑兵掠过之后，巨魔大军阵中划出了一道道清晰的线条，那里仿佛是狂风吹过的麦田，只剩下无数倒地的尸体和哭嚎的伤员。 不过，巨魔也绝不是没有反击的。 军阵中的弓箭手和长矛手在撑过第一波最密集的打击过后，便冷静下来，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朝黑骑军射出弓箭，掷出长矛。 一时间，天空中箭矢、长矛来回飞舞，不断收割着人类、巨魔的生命。 然而，黑骑军终究是占据机动性的绝对优势。 他们在巨魔的反击中分散开来，并拉开距离，如同狼群一般在巨魔军阵周围来回逡巡。 一旦发现哪里出现了空隙破绽，便会立刻冲上去撕咬一番，并在巨魔反应过来，并组织防御、反击之前，仗着战马之利迅速远去，不再给巨魔反击的机会。 这场堪称教科书般的骑兵袭扰作战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等这十几支黑骑军骑兵队呼啦啦地撤去，巨魔们才终于喘了口气。 其实这次袭扰对于这支庞大的巨魔大军来说，造成的伤亡并不算大。 但是，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却让每一位巨魔将士都身心俱疲。 黑骑军一走，他们便立刻就地扎营，开始生火做饭，舔舐伤口。 然而，刚吃饭，还没来得及眯个午觉，巨魔们就愕然发现，四面八方竟然再次出现了黑骑军的身影。 几乎是上午的翻版，黑骑军还是分成了十几支骑兵小队，每队千人左右，再次向巨魔大军冲杀过来。 而那些熟悉黑骑军编制的巨魔将领还敏锐地发现，下午这一批黑骑军明显并不是上午那一批。 这是要搞车轮战啊！</p>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051 破阵 （上） 北风呼啸，苍穹冰原上的大雪再次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然而，再大的雪也无法阻止这场战役继续下去。 自从黑骑军追上，并开始不断从四周旁敲侧击般地袭扰巨魔主力大军这个“乌龟壳”开始，已经过去九天了。 整整九天，五万黑骑军被分成了三组，轮流上阵，对巨魔大军实行袭扰战术。 这九天时间里，巨魔大军也仅仅前行了不到五十公里。 按照这种龟爬般的速度，这支巨魔大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位于苍穹冰原北半部的聚居区。 而且，这短短五十公里的路途中，他们已经抛下了三万多具巨魔士兵的尸体。 或许这样的伤亡数量对于二十多万的大军来说，似乎还算不上伤筋动骨。 但是，这种看不到逃生希望的压力正一天天地摧残着巨魔将士们脆弱的神经，将他们不断推向崩溃的悬崖边缘。 而巨魔大军的军阵，也在这种持续不断的袭扰之下，开始暴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 不过，黑骑军却依然没有发动总攻。 他们就仿佛一个老练残酷的猎人，不断在自己的猎物身上划出一道道小伤口，看着它流血，挣扎，日渐虚弱 加西亚侯爵很有耐心。 柯林也很有耐心。 事实上，柯林甚至希望巨魔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 因为，这段时间跟在加西亚侯爵后面，他确实学到了非常多关于骑兵作战的知识。 这些东西可不是从什么兵书，或者演义小说里的战例能学到的。 更不是安格列家族的军事教育能够比得上。 柯林的记忆中，家族的军事教育几乎都是关于步兵作战的知识。 没办法，安格列家族养不起骑兵啊。 但现在，在见识过黑骑军的可怕威力后，柯林早已抑制不住地想要砸锅卖铁捣鼓出一支属于自己的骑兵来。 这种念头一旦产生，便深深扎根在柯林脑中，再也挥之不去。 而为了更好地体验骑兵作战的方式，在得到加西亚侯爵的允许后，柯林还亲自参与了几次黑骑军的袭扰作战。 虽然没有详细统计，但柯林估摸着自己射杀的巨魔士兵应该也有三c四十个了。 他倒没有惦记着这点军功，毕竟加西亚侯爵并非他效忠的主君，他就是再怎么表现也无法得到加西亚侯爵的封赏。 不过，柯林却觉得，自己当前在加西亚侯爵身边学到的，其实是比金钱c领地c甚至爵位都更加宝贵的东西。 他甚至还没有搞明白，为什么这位侯爵要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 但是，他却丝毫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学习机会。 “侯爵大人，袭扰作战时，每一队骑兵的规模能不能再大一些？” 这不，柯林找准时机，便又开始请教了。 加西亚侯爵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确定骑兵作战规模的关键，是在于把握好机动性和攻击性之间的平衡。 骑兵队伍的规模太小了，机动性自然极佳，但攻击性就差了。 但是，也并非派出的骑兵队伍规模越大越好。 骑兵一旦过万，指挥者就必须格外小心，军令不可复杂，更不可过多变换，因为一旦临场变换军令，就会引发混乱。 所以，一般骑兵队伍控制在一千到三千这个规模上，机动性和攻击性算是平衡得比较好的。 至于具体怎么调派，就要根据作战的目标c敌人的状态等因素临场决定了。” 柯林听得不断点头。 此时已临近正午，上午出去袭扰作战的黑骑军将士们已经陆续归营。 但柯林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今天上午半天的袭扰作战结束得略微有些早。 本来他还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这么多天连续作战下来，哪怕黑骑军这些铁打的将士们，也不可能不露出些许疲态。 不过，之后营地中越来越凝重的气氛还是让柯林意识到了什么。 匆匆塞了一些食物做做样子，又喝了一些鲜血补充体力后，柯林来到了加西亚侯爵的营帐。 帐外的侍卫并没有阻拦，他们已经很熟悉这位被加西亚侯爵看重的男爵之子了。 “侯爵大人，这是要准备决战了吗？”柯林看着正在扈从的帮助下穿好铠甲的加西亚侯爵，顿时有些兴奋地问道。 加西亚侯爵微微一笑：“恩，差不多是时候了。” 说完， 便走出了营帐。 柯林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帐外，黑骑军的将士们已经开始做着战前准备。 而且，柯林注意到，上午参与袭扰的那批将士，这会儿也同样在做着准备。 另外，之前一直没有参与袭扰作战的三千重甲骑兵，此时也终于披甲上阵，整装待发。 这些披着全身铠的重甲骑兵，仿佛一个个钢铁怪兽，浑身散发着令人生畏的恐怖气势，以及对于杀戮的极致渴望。 他们已经等了太久，早已饥渴难耐了！ 其实重甲骑兵这个兵种的争议一直很大，因为它的优点和缺陷同样突出。 昂贵c笨重c适用场景少但是，这些缺点都不能掩盖重甲骑兵最大的优点——那就是极其恐怖的冲击力！ 所以，重甲骑兵也就成为了突破步兵方阵的最佳武器。 在这个决战时刻，加西亚侯爵终于祭出了黑骑军中的大杀器——三千重骑！ 然而，柯林在激动之余，却惊讶地发现，加西亚侯爵居然也披上了全身铠，手持着骑枪，来到了重骑兵方阵的最前列。 “您，您这是要亲自领军冲阵吗？” “当然。” 加西亚侯爵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柯林有些错愕，他实在不明白，身为黑骑军的最高统帅，加西亚侯爵为何还要亲身犯险。 要知道，冲击步兵方阵的重甲骑兵，在其恐怖攻击力的掩盖下，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可怕伤亡率。 一旁的道森伯爵笑着向柯林说道：“每次重甲骑兵出击，都是侯爵大人亲自率领的。” 就在柯林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加西亚侯爵突然笑着问道：“柯林骑士，可敢与我一同冲阵？” “当然！”柯林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我的荣幸！” “好！”加西亚侯爵哈哈大笑，“那就由你来为我执旗！” “是！”柯林立即上前接过那面沉重的黑狮旗帜。 交接的旗手重重地拍了拍柯林的前胸，用力之重让柯林不禁怀疑，对方恐怕是嫉妒自己了。 “呜——” 苍茫的号角声再度响起。 杀戮，开始了！ 052 破阵 （下） 当苍茫的号角声在冰原上响起时，巨魔们也立刻严阵以待。 经过这么多天的战斗，巨魔们也逐渐适应了黑骑军的袭扰节奏。 恐惧太久之后，便成了麻木。 麻木到仿佛在应付差事。 这时候，熟练地展开阵型，准备迎敌的巨魔们还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从高空俯瞰下去，方圆数十里之内，黑骑军全军出动，对巨魔大军竟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 冈比克亲王看着从四面八方逼近过来的一支支黑骑军，心中逐渐意识到不妙。 太多了！ 这不是一般的袭扰作战！ 然而，即便冈比克亲王已经意识到黑骑军的总攻即将到来，但此时的他也根本拿不出应对之策。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黑骑军的主攻方向到底在哪里。 从这场战役的最开始，战场的主动权就是牢牢把握在黑骑军手中的。 巨魔军阵看似庞大，实则无比臃肿。 只要他们在这一支支黑骑军轻骑兵的袭扰攻击之下露出破绽，那么，那支隐藏在暗处的重骑兵就会雷霆出击，将这个破绽彻底撕扯成致命的伤口。 而这个破绽，根本就并不难找。 持续十天的袭扰，早就让巨魔大军疲于应付，而今天，黑骑军全军出击，加大了袭扰的力度，巨魔的压力便一下子骤增。 巨大的压力下，机会，自然就出现了。 加西亚侯爵缓缓举起手臂，身后的三千重甲骑兵开始徐徐前行。 他们的目标，正是巨魔军阵的右后侧翼！ 凛冽的杀气有如实质，在重骑兵军阵上空弥漫。 如雷的马蹄声在冰原上回荡，排斥着一切其他声响。 地面开始不断震颤，仿佛一次小型的地震。 如此可怕的声势，巨魔们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调整阵型了。 黑骑军重骑开始缓缓加速。 柯林手中的黑狮旗迎风猎猎作响。 加西亚侯爵放下了面罩，持平了骑枪，身体微微前倾。 身后的三千重骑兵也整齐划一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三千快速移动的钢铁怪物，各个手持着七c八米长的骑枪，宛如一股死亡旋风，向着巨魔军阵的右后侧翼席卷而去。 在这样一股力量面前，仿佛任何事物都无法成为阻碍。 柯林之前还觉得加西亚侯爵亲自率军冲阵的行为有些鲁莽，毕竟作为一军主帅，亲身犯险总归有些不明智。 但此时此刻，身处这样一支恐怖重骑兵中间。 柯林早已将这样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不知道加西亚侯爵到底是什么阶位的骑士，但哪怕是进入圣域的骑士，如果孤身陷在上万大军阵中，也是难逃被围攻至死的下场。 但是，加西亚侯爵可不是孤身一人！ 他身后，可是有三千精锐重甲骑兵誓死跟随。 这三千狂热而无畏的勇士，在心中偶像的带领下，逐渐凝聚成一个整体。 这一刻，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超脱了凡人的渺小与局限，凝结成为了一个无坚不摧的集体，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如此恐怖的气势，哪怕还未冲到巨魔军阵前，就已经引发无可抑制的恐慌和骚乱。 “举盾！举盾！不准动，谁动就杀了谁！” 巨魔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竭力试图维持着阵型不乱。 他们很清楚，面对这样的重骑冲击，步兵唯一的希望就是保持完备的阵型。 如果阵型被冲垮，那立刻就会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然而，面对三千重甲骑兵的无畏冲锋，面对这种仿佛不属于凡间的可怕冲击力，没有人能够保持冷静和坚定。 轰隆隆！ 雷鸣般的马蹄声，仿佛成为了整个天地间唯一的主音。 一声声重重击打在每一位巨魔将士的心脏上，令他们惊惧，令他们战栗，令他们想要不顾一切掉头就跑！ 稀稀拉拉的箭矢和长矛从巨魔阵中射出，但打在重骑的甲胄之上，却根本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柯林高高擎着黑狮旗，几乎能够看到巨魔们近在眼前的脸—— 那上面，写满了惊惧和恐慌。 “轰！轰！轰！” 伴随着一声声巨响，前排 的重骑兵已经连人带马撞在了仿佛刺猬一般的盾墙上。 顿时，盾破枪折。 无数巨魔士兵们在这般恐怖的冲击下，仿佛一个个轻飘飘的木偶，狂喷着鲜血倒飞出去。 此处的防线也仿佛一张薄薄的纸片，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无数狰狞的钢铁怪物肆无忌惮地冲了进来。 破阵之后的黑骑军重骑，就像一把锋利至极的尖刀，狠狠地刺入巨魔军阵的右后侧翼，并向更深处快速突进。 所过之处，腥风血雨，一地狼藉。 这等恐怖的景象，宛如人间地狱。 在周围游弋袭扰的黑骑军轻骑兵们趁机蜂拥而至，钻进重骑兵撕开的缺口中，也开始了他们的屠杀。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巨魔将领能够阻止溃败的发生了。 整个场面非常清晰地诠释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其实，别看重骑兵冲进巨魔阵中的场面血腥而恐怖，但他们造成的直接杀伤相对于二十万之众的巨魔大军来说，是很有限的。 但是，重骑兵彻底冲垮了巨魔的阵型，并导致了极其可怕的恐慌情绪，这种情绪一旦蔓延开来，那就是无可挽救的大崩溃。 前线被冲溃的巨魔士兵争相后逃，从而引发倒卷雪崩之势，如同多米勒骨牌一般，整个大军彻底崩溃。 马蹄声，喊杀声，求饶声，惨叫声方圆二十多里内，完全被战争的奏鸣曲所笼罩。 黑骑军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漫过去，杀得巨魔大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个时候，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甚或是冈比克亲王，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凡是阻挡在黑骑军铁蹄之前的，都将被彻底碾碎。 冈比克亲王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这一切，仿佛一场噩梦。 身旁的亲卫们拉着他，想要护送他逃离。 但冈比克亲王却纹丝不动。 还跑什么呢？ 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他就算逃回去了，也是生不如死。 冈比克亲王挣脱亲王们，提剑上马，向那面黑狮旗帜的方向冲去，口中大喊： “来啊！加西亚！我的头颅在这里！” 053 大胜 残阳如血。 冷漠无情地映照着冰原上这恐怖血腥的一幕。 当二十多万巨魔大军的军阵被黑骑军彻底凿穿时，也就意味着这场战役的终结。 溃败的巨魔大军的命运早已注定，在来去如风的骑兵面前，即便他们暂时逃离，但也迟早会被再次追上。 不少巨魔溃兵在骑兵的刀锋之下，纷纷跪地投降。 这一次，黑骑军竟然放过了这些降卒，只要放下武器，便能免于一死。 这显然也加速了巨魔大军的崩溃速度，越来越多的巨魔开始学习自己的同伴，向黑骑军请降。 一队队骑兵开始散开，追逐逃兵，收拢降兵。 而完成对巨魔大军致命一击的重骑兵则在战场边缘停了下来。 三千重骑，如今也只剩下一千余骑。 过半的惨烈伤亡！ 为了凿穿巨魔军阵，他们也付出了可怕的代价！ 剩余的这一千多骑，各个满身是血，一眼望去，仿佛一群鲜红的钢铁雕塑。 柯林摘下头盔，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一战，爽！ 看似艰巨危险的任务，但完成下来却仿佛十分轻松。 他当然明白，这其实是一种错觉。 看看这支重骑兵的伤亡率就知道了，这一战绝不轻松。 但那种驰骋沙场，所向无敌的感觉，却仿佛罂粟般令人上瘾，欲罢不能。 这个过程中唯一让他感到少许迟滞的，也许就是在经过巨魔中军的时候，那个冈比克亲王还不要命地迎头杀了过来。 柯林不知道那位冈比克亲王到底是什么阶位的武士，但敢向气势正处巅峰的重骑兵发起冲锋，呵呵，那下场 连个全尸都没保住。 “我们赢了！”柯林看向身旁同样浑身浴血的加西亚侯爵，兴奋地大叫道。 加西亚侯爵却没有柯林这般激动，仿佛这样的大胜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知道我们为什么胜么？” “当然是多亏了您的无双计谋和英明决策！”柯林顺势送上一个马屁。 当然了，他这个马屁是发自内心的。 加西亚侯爵也绝对配得上这样的称赞。 但侯爵却摇了摇头，语气郑重：“不，我靠的是他们！”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战场，满脸骄傲地看着那些还在战场驰骋，追杀巨魔残兵的黑骑军将士们。 柯林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似乎明白了加西亚侯爵的意思。 加西亚侯爵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柯林：“计谋并非不重要，但如果一个将军过于依赖计谋，总想着靠阴谋诡计取巧，那他终有一天会栽跟头。” 见柯林脸上似乎还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服，加西亚侯爵笑了笑：“狐狸的智谋在狮子看来，只会显得可笑。 我并非想要否定谋略的重要性，只是想告诉你，战场取胜最关键的秘诀，还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所以我才说，这一战，我靠的是他们——黑骑军。 纵观我前半生，二十多年不败的秘诀，也是一样——黑骑军！” 柯林陷入了沉思。 他这才明白了加西亚侯爵的真正意思。 对方其实是在提醒他，不要过于依赖计谋。 计谋的实施，也是需要实力为基础的。 而之前的他，确实有些过于重视这些计谋，甚或说是阴谋了。 逃亡路上的那一切，想必布利斯骑士也已经告诉加西亚侯爵了。 就算布利斯骑士看的不真切，但柯林不会认为加西亚侯爵看不穿他的那些小阴谋。 不得不说，柯林在河湾一战后，确实有些沾沾自喜。 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战场取胜的秘诀。 而且，来自那个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见多识广。 什么孙子兵法c三十六计啥的总是略懂一些，靠着这些，再加上自己的一些小聪明，纵横沙场想必不难。 但还好加西亚侯爵及时点醒了柯林。 阴谋诡计永远都不是正道。 战场上最主流的胜利，终归还是以堂堂正正之师，以强胜弱。 虽然这一次其实巨魔才是强盛的一方，但在加西亚侯爵的精心策划下，却不断在局部战场造成黑骑军更强的态势，从而不断以强胜弱，最终击垮看似强大的敌人。 而 且，细细回想加西亚侯爵之前所使用的那些计谋。 其实都并不复杂。 先是假装与公爵不合，迷惑麻痹巨魔，然后突然率军北上，找到巨魔狼骑兵主力的位置，突袭成功，再后来，就是不断袭扰疲敝失去骑兵保护的巨魔大军，最后用重骑兵寻找破绽，一击而溃。 整套计谋确实都不复杂，甚至都算不上出彩。 估计连记录进兵书的资格都有些欠缺。 但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柯林却很清楚。 这一步步看似简单，但却直指巨魔大军的要害，而且步步紧逼，不给敌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从一开始，到最后，无论巨魔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败亡的命运。 当然，更重要的是，加西亚侯爵手中的这支精锐至极的北境第一骑兵——黑骑军！ 这么说的话，加西亚侯爵不仅是统御之才极其出色，更厉害，恐怕还是他的练兵之才。 正是因为他亲手操练出了这支黑骑军，才有了这一系列胜利最根本性的基础。 一念至此，柯林之前盘旋在脑海中的那个念头再也无法抑制—— 加西亚侯爵纵横无敌靠的是他的黑骑军，那，我的黑骑军在哪里？ 风雪还在呼啸，仿佛是天地间无数冤屈悲恸的怨灵在哭泣。 冰原上，大量巨魔降兵被围拢在一起。 他们周围是虎视眈眈的黑骑军在巡逻。 几个巨魔降兵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朝巡逻的黑骑军士兵喊道： “唉！兄弟！我们实在饿得不行了，能不能给点吃的！” 他这一喊，立刻引发了周围同伴的附和，于是，场面顿时有些嘈杂起来： “是啊，我冷的不行了，给点热的吧！” “还有我的腿！血都快流干了，能不能帮我治治！” 然而，周围的黑骑军士兵们却对这些巨魔降卒的请求置若罔闻。 只有当一些降卒试图往外走的时候，会引来黑骑军的警告呵斥，甚至是箭矢和刀剑。 无奈之下，巨魔们只得耐心等待。 这一等，也不知等了多久。 很多熬不下去的巨魔降兵都已经失去了气息，然而，那些还有些气的，却并没有等到他们期盼的结果。 加西亚侯爵的军令终于下来了—— “所有巨魔降卒，皆杀！” 054 巨魔王城 （上） 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地照耀在巨魔王城。 这座由坚冰建造而成的巨大城市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王城中各式各样的坚冰建筑都是那种简单而粗狂的风格，完全是巨魔一族性格的写照。 以人类的审美，这座城市实在太过丑陋了，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但说实话，建造这座城市的时候，巨魔们也明显没有太过用心。 其实在十多年前，巨魔一族的聚居地还没有如此深入苍穹冰原。 当时的他们，是跟北境的人类比邻而居的。 而当时的巨魔王城，距离北境的边境线，也只有八百多公里。 这样的距离，按照黑骑军的行军速度，也就十来天的功夫。 所以，当加西亚侯爵在北境崛起之后，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到巨魔王城之下溜达一圈。 每次来，都会让巨魔一族的权贵们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虽然明知道加西亚侯爵不可能将他最宝贵的黑骑军消耗在攻城战中，但这种屡次被人攻到王城之下的耻辱却让巨魔们无法接受。 在第n次被黑骑军打到王城之下后，巨魔皇帝终于在十年前下定了决心——迁都！ 而随着巨魔王城的北迁，巨魔的军事力量也逐渐北移，苍穹冰原南部的巨魔部族当然不可能继续呆在原地，傻等着随时可能打过来的黑骑军，所以，也纷纷北迁。 于是，原先苍穹冰原南部的那些巨魔聚居地陆续被荒废，这也导致巨魔帝国与北境之间出现了数千公里的无人缓冲区。 这下，黑骑军的兵锋再也无法轻易威胁巨魔王城了，巨魔帝国也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 因为这次迁都实在太过匆忙，而且还是在敌人兵锋的逼迫之下强行迁都的，所以，这座新的巨魔王城明显建造得很潦草。 而且巨魔们都相信，黑骑军不可能永远猖狂下去，总有一天，伟大的巨魔勇士们会重新将王都南迁，甚至直接占领凛冬城，将那里定为新的巨魔王都。 所以现在的巨魔王城只是一个临时都城，不用太过费心。 至于这个愿望何时才能实现，没有巨魔知道。 但现在，巨魔们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冈比克亲王的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了！ 仿佛一阵寒流袭来，整个巨魔王城都被彻底冻结了。 所有巨魔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惧和恐慌，生怕哪一天一觉醒来，那面带给他们无数噩梦的黑狮旗又会出现在王城之下。 而王城之中，气氛最为凝结的一处，自然是巨魔皇宫。 这座皇宫并没有建立在城市中央，而是在西郊。 皇宫的建设也没有用坚冰，而用巨大的岩石堆砌而成。它矗立在半山腰上，俯视着整个王城。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经过数道严密的检查之后，缓缓驶入皇宫。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然后又重新关上，在马车背后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要将这里永远地封闭起来。 在一个大理石铺就的院子里，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宽大黑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是的，作者没写错，是一个中年“人”。 而不是巨魔。 这样一个人类出现在巨魔皇宫之中，当然显得格外突兀。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局势紧张的时刻。 然而，皇宫中的侍卫却都显得理所当然。 “觋先生，殿下在大厅等你。” 这位觋先生朝着侍卫点了点头，然后独自轻车熟路地往大厅走去。 进入大厅，里面一位年轻巨魔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后，便放下手中的鹅毛笔，起身迎接道： “觋先生，请坐！之前的一波地精商人带来了辉月森林的灵茶，您要不要尝一尝？” “多谢冈本殿下。”觋先生笑着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微微点头以示赞叹。 这等精灵灵茶，如果是在以往，二人定要好好品评一番，但今日，他们却都没有这个心情。 “陛下已经决定，将由我来继承南方亲王之位，封王典礼将在三日后举行。” 这位名叫冈本的年轻巨魔正是刚刚战死的南方亲王冈比克·沃尔金的儿子。 不过，他其实是冈比克的二儿子，上面还有位哥哥。 按理来说，冈比克的王位应该由冈本的哥哥继承。 不过，南方亲王虽然贵为巨魔帝国的二号人物，但现在的局面下却是个烫手 山芋，冈本的哥哥根本没这个胆量，也自觉没这个能力继承。 所以，王位就落到了冈本的头上。 “那我要恭喜殿下了！”觋先生的神色中并没有多少意外，似乎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冈本微微点头，脸上也没有多少兴奋之色，只是将一卷羊皮纸递给了觋先生：“前线传来的最新消息，黑骑军并没有继续北上，而是退回了北境。” 觋先生接过羊皮纸，匆匆扫了一眼：“现在的巨魔王都是一根难啃的骨头，在北境吃得满嘴流油的人类是不会对这里有兴趣的。” 这话确实没毛病。 北境人连被巨魔们放弃的苍穹冰原南部大片领地都懒得去占据，更不可能越过千里冰原来攻占现在的巨魔王都。 冈本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即是松了口气，但也感到一阵深深的屈辱。 北境那片广袤而肥沃的土地原本可是属于巨魔一族的，如果可能，他们又怎么会愿意躲在现在这个苦寒之地苟延残喘。 但很快，他就收起了这种毫无用处的怨天尤人，打开桌案上放置的一个方盒子，从中提出了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加西亚侯爵还送来了父亲的头颅，呵呵，真是贴心啊！” 冈本将自己父亲的脑袋提到面前，平视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问道：“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死人当然是不会回答问题的。 觋先生知道，这个问题是给他的。 “殿下，您当前最应该做的，是前往凛冬城，匍匐在北境公爵脚下，乞求他的原谅。” “嘭！” 那颗头颅被冈本抛在了觋先生脚下。 凑巧，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就正好凝视着觋先生。 “觋先生，看着我父王的眼睛，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055 巨魔王城 （下） “殿下，您当前最应该做的，是前往凛冬城，匍匐在北境公爵脚下，乞求他的原谅。” 觋先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没有犹豫，没有担忧，更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觉得这样的话不适合从他口中说出。 作为一个人类，觋先生在巨魔中的处境是有些尴尬的。 一般来说，觋先生为了向巨魔显示忠心，更为了跟自己的过去划清界限，他对于人类的态度，就必须是仇视。 甚至，要表现得比巨魔还要仇视人类。 这就叫做“皈依者狂热”。 现实中，很多比外国人还要极端仇恨，还要疯狂诋毁中国的华裔“二鬼子”，就是出于这种心理。 但现在，面对着一位刚刚战死沙场的巨魔亲王，这位觋先生却劝着他的亲儿子去向敌人乞求原谅。 然而，冈本却忽然笑了。 仿佛没有丝毫生气，或者怀疑觋先生用心的意思：“觋先生，您应该早点劝劝我那愚蠢的父亲，如果他当初肯向北境低头，也不会落得个如今的下场！” 随后，他朝着地上的头颅吐出一口浓痰，不屑道：“人类中有句老话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你没有能力去对抗一头公牛，那就不要挥舞红色斗篷！ 哈哈，看看我这愚蠢的父亲，明知不是加西亚侯爵的对手，但看对方不在前线，便觉得有机可乘，但也不想想，黑骑军怎么可能坐视他侵入北境，不管不顾？” 觋先生没有说话。 他可不会主动附和冈本去诋毁冈比克亲王，那才是不知好歹。 冈本骂了一阵，似乎终于出够了气，便又将头颅捡起来，重新装回盒子里。 整个过程，孝意盎然。 端起茶杯，冈本狠狠灌了一大口，这才恢复了冷静。 “觋先生，我现在去向北境公爵求饶，是不是有些晚了？” “但这是您唯一的选择。”觋先生淡淡地说道，“这一次，巨魔帝国的战争潜力几乎被黑骑军一扫而空，至少十年之内别想再组织起一支像样的大军来抵挡北境的兵锋了。 如果我是北境公爵，就会每隔一段时间派兵前来扫荡一番。 即便无法攻克王城，但也要打断巨魔帝国恢复的过程，让他们永远也无法再对北境造成威胁。 所以，您如果想要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那就必须向北境乞和！” 冈本的手指轻轻扣打在木盒上，发出咚咚声响。 良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那么，北境公爵会同意与我和谈吗？” 觋先生点点头：“只要您摆出足够低的姿态，让北境公爵认为您毫无威胁。那么，他的目光自然就会转向其它地方。 您想想，如果巨魔的威胁不在了，那么，对于北境公爵来说，他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冈本眼神一亮：“黑骑军！” “没错！”觋先生点点头，“虽然之前我们被那两兄弟的表演耍了一次，但我绝不相信，加西亚侯爵跟圣希尔德公爵之间真的毫无芥蒂。 我宁愿相信，是巨魔的威胁才让他们抛弃前嫌，暂时联合在一起。但是，这种联合是极其脆弱的！ 尤其是这次加西亚侯爵携大胜之势回归北境，北境公爵又该怎么封赏他的好弟弟呢？ 又怎么能在攻击力如此恐怖的黑骑军的刀锋下，安然入睡？” 听了觋先生的话，冈本兴奋地背着双手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他终于抓住了一丝光亮。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关键，就是要挑拨北境公爵和加西亚侯爵之间的矛盾！” “没错。但不光是这两兄弟的矛盾。”觋先生的眼神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冈本愣了愣，问道：“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圣希尔德家族的金狮军团还聚集在冰岩城外，而北境各大领主的军队，也依然盘踞在冰岩城中，双方正在隐隐对峙。” 这个消息冈本也不知道。 显然，觋先生在北境是有自己的眼睛的。 冈本也清楚这一点。 当然，他也不会去逼问觋先生在北境的眼线到底是谁。 甚至，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这位觋先生的真实身份。 不过，这位觋先生却早已得到了巨魔皇帝陛下以及前任南方亲王的认可，对巨魔的忠诚度不好说，但对于北境的仇视却是做不得假的。 所以，冈本也选择 相信这位觋先生。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他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觋先生：“难道说，圣希尔德公爵与其麾下各领主的矛盾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公爵的那位好儿子葬送了北境二十万大军，这样的惨败，不可能不引起北境各领主的反噬。更何况，现在还有个黑骑军顶在前面吸引公爵的仇恨。 而且，别忘了，加西亚侯爵也姓圣希尔德。或许北境换个主人，对这些领主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听到觋先生说到查尔斯侯爵葬送了北境二十万大军的时候，冈本也同时心中一阵绞痛，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个方盒子。 显然，冈本对此可是有着感同身受的体会。 “这么说，北境就要乱起来了！” “是的。”觋先生的神色非常自信，“北境现在就是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只要外部的威胁一旦消退，那么，内部的矛盾就会立刻爆发！” “好！”冈本一拳砸在方盒子上，将盒子砸出一道道裂痕，“封王大典结束后，我就会向陛下请辞，亲自出使北境！” “殿下英明。” 冈本摸了摸木盒子上的裂痕，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对了，听说北境公爵忽然多了一位养女？” “是的，名叫薇拉·圣希尔德。我在耶维尔的法师高塔见过她，知道她来历神秘，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北境公爵的养女。” “她长得如何？” “国色天香！” 冈本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提议道：“你说，如果我向北境公爵请求迎娶薇拉小姐，他会答应吗？” “当然，想必北境公爵很乐意有一位巨魔亲王成为自己的女婿，尤其是现在他急需外部助力解决内部矛盾的时候。” “哈哈哈！” 冈本得意的笑声在大厅中回荡，仿佛已经对某位美人志在必得。 056 凯旋 六月下旬，凯旋而归的黑骑军终于回到了北境。 大军沿着当初北上的路线，再次回到了冰岩城外的大营。 柯林看着眼前熟悉的风景，恍惚间觉得，两个月前跟着薇拉前来试图劝阻加西亚侯爵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 风景依旧，但已物是人非。 至少，三十万巨魔大军，早已灰飞烟灭。 然而，这并非意味着北境就此平静下来。 柯林虽然还未入城，但已经敏锐地察觉到笼罩在冰岩城上空的凝重气息。 “北境的夏天，向来多暴风雨。” 身旁的道森伯爵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若有所指地说道。 柯林接过对方递来的酒囊，狠狠灌了一口，又递了回去：“你说，冰岩城和金狮军团，哪一方会先派人来我们大营？” “我猜是冰岩城。你觉得呢？” “我也猜是冰岩城。” “没劲！”道森伯爵翻了个白眼。 柯林好笑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矮人伯爵，神色玩味地说道：“那么，咱们再猜猜，侯爵大人会接受哪一方的邀请？” “这个我不猜！”道森伯爵再次翻了个白眼，对身旁这个狡猾的男爵之子非常警惕。 没能从道森伯爵这里试探出加西亚侯爵的倾向，柯林也不气馁，眼珠子转了转，再次试探道： “那你说说，这次黑骑军立下如此大功，公爵大人该如何封赏？” 道森伯爵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柯林的试探之意，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道： “侯爵大人已经赏无可赏了，我估计，公爵大人应该会将这个功劳分润到黑骑军的各个将领身上，或许，我们当中会再出现一位侯爵也说不定。” 听到对方说出“赏无可赏”这种敏感词的时候，柯林仔细盯着这位矮人伯爵的脸色，却没有从中看出端倪，仿佛那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词语。 “那我要提前恭喜您了！如果要从黑骑军诸位将领中封赏一位侯爵，那必然是非您莫属了！”柯林笑着祝贺道。 道森伯爵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却没有接茬。 只是不知道是在故作谦逊，还是对这种可能的封赏不以为意。 但柯林已经听明白了道森伯爵的意思。 显然对方已经猜到北境公爵可能对黑骑军的处理手段——分化拉拢。 如果道森伯爵真的受封成为侯爵，虽然这是一种极大的荣耀，但也意味着，他将从黑骑军中独立出去。 而且，同为侯爵，道森家族肯定也无法再继续效忠加西亚侯爵了，他们的效忠对象就会变成北境公爵。 这样一来，或许黑骑军就会一分为二。 既然道森伯爵能够猜到公爵可能的手段，那么，加西亚侯爵会猜不到吗？ 他又会如何应对呢？ 柯林忽然觉得，这场大胜并没有消除笼罩在北境上空的阴霾，反而让其中暗藏的风雷变得更加狂暴c更加凶险。 “侯爵大人！” 柯林还在看着天空黑压压的乌云陷入沉思，却突然被道森伯爵的一声招呼惊醒。 回过头，就见加西亚侯爵正领着一队人站在他们身后。 “侯爵大人！”柯林也连忙回头行礼。 加西亚侯爵朝两人点点头，然后指着身后跟着的一名中年人对柯林道： “柯林，这位是夏尔骑士。他，还有后面的那二十七位勇士在这次战役中负伤过重，即将退役。 但是，我希望你能给他们提供一份工作，让他们不至于将剩下的生命浪费在农田里。” “当，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柯林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喜悦直冲脑际，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老兵的价值，尤其是从黑骑军中退役到的老兵的价值，完全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之前柯林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如果想在这个世界中占据一席之地，那就必须有一支精锐的军队。 而经过这一战的洗礼，柯林已经深深迷上了骑兵。 不过，虽然一路跟着加西亚侯爵，柯林对于骑兵作战方式已经有些不少经验，但是，对于骑兵的训练，柯林却是一筹莫展。 而就在这个时候，加西亚侯爵就奉上了这样一份大礼！ 这二十八名老兵虽然上不了战场，但却足以胜任骑兵教官。 他们将是柯林梦寐以求的骑兵的种子！ 直到夏 尔骑士在加西亚侯爵的示意下向柯林宣誓效忠，柯林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夏尔骑士的右手大拇指齐根而断，这个伤并不算特别严重，但对于一位骑士而言，却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终结。 因为没有了大拇指，他无法握紧任何刀剑。 “呛！” 柯林抽出长剑，在夏尔骑士的肩头轻轻一点，接受了对方的效忠。 他并没有因为夏尔骑士无法再拿剑而失望，相反，在他看来，这位骑士的价值完全无可估量。 哪怕现在有一群四阶c五阶骑士站在他面前，他也宁愿选择夏尔。 道森伯爵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饱含深意。 等柯林安抚好夏尔骑士，以及其余的二十七名退役士兵，他总算冷静了下来。 这时候，之前一直困扰他的那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这次，他再也无法压抑这个念头，而是直接向加西亚侯爵问道： “侯爵大人，您对我的帮助，我无以为报！但是，我想知道我一个小小男爵之子，何德何能被您如此关照？” 听到这个问题，道森伯爵和夏尔骑士等人都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加西亚侯爵看着一脸郑重的柯林，忽然笑了笑，说了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薇拉对你挺有好感的。” “嗯？”柯林愣了愣。 “我之前看到她有一只钻石耳环在你手里，是她送你的吧？” 柯林愣愣地眨了眨眼，想起来自己在跟随黑骑军的行军途中，曾经拿出那副耳环把玩过，却没想到居然被加西亚侯爵看到了。 显然，加西亚侯爵误会了。 不过，柯林可不会告诉对方那只耳环是他借着“将死”的机会从薇拉那里薅过来的纪念品，而不是薇拉主动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看到柯林没有回答，加西亚侯爵以为对方默认了，便追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柯林顿时有些凌乱。 他可从没想到这位刚刚亲手埋葬了三十万巨魔大军的杀神，竟突然关心起这种情情爱爱的小事。 想到加西亚侯爵作为薇拉的叔叔，或许只是关心一下侄女，柯林便点头道：“薇拉小姐出身高贵，又心地善良，我自然是极为仰慕的。” 加西亚侯爵的笑容有些复杂，淡淡地抛下一句： “我是薇拉的生父。” “蛤？” 057 入城 “轰隆隆” 天空中传来一阵闷雷，把柯林吓得一个激灵。 当然了，这声闷雷出现的时机太巧，很难说柯林到底是被雷声吓到的，还是被加西亚侯爵那句话吓到的。 他忽然有些迟疑，到底要不要跟薇拉的生父解释一下那只耳环的真实来历。 本来柯林觉得，让加西亚侯爵误会一下他跟薇拉之间的关系，或许没什么大碍。 毕竟，他们只是叔侄关系。 但现在 他忽然有点慌。 仿佛刚勾搭了一个少女，却被对方老父亲堵上门的那种感觉。 不过，这下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加西亚侯爵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了。 不是因为他表现出的那点军事才华，也不是因为他是侯爵某个秘密私生子，而是因为薇拉！ 那只耳环显然让加西亚侯爵误会自己女儿对柯林情根深种，甚至都有可能已经悄悄私定终身了。 所以，这一路来的照顾，其实是加西亚侯爵在培养自己未来的女婿 但柯林清楚，目前薇拉对自己只是有些好感而已。 还完全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万一将来露馅儿了 看到柯林那副呆愣的模样，加西亚侯爵眉头一挑，问道：“怎么？怕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我只是有点惊讶。”柯林这会儿可不敢再将耳环的真实来历说出来了。 万一加西亚侯爵以为自己故意隐瞒，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而且，这样一根大粗腿，柯林脑子被雷劈了才会不知道要去抱紧。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随之而来的是滚滚雷声。 仿佛是在警告某人。 柯林又是一个激灵，连忙岔开话题：“侯爵大人，薇拉小姐她知不知道你是” “她不知道。”加西亚侯爵摇摇头，又用警告的眼神看了柯林一眼，“你不要告诉她，更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 “是，是！”柯林连连保证。 随后，他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那，薇拉的生母是？” 加西亚侯爵眉头一竖，没好气道：“乱打听什么，你知道了没好处。” 柯林脑袋一缩，顿时不敢再问。 虽然不敢问，但不代表柯林不敢想。 这会儿功夫，他就已经在心里脑补出一场狗血大剧了。 而且柯林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圣希尔德公爵跟加西亚侯爵之间的关系了。 本来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就够复杂，够纠结的了，现在又加进来一个薇拉，这下好了，柯林完全懵逼了。 虽然加西亚侯爵不肯说出薇拉生母的身份，但柯林可以肯定，她是一位大贵族。 否则，圣希尔德公爵也不会同意收养薇拉。 毕竟薇拉怎么说都是私生女，这是极不光彩的。 不过，私生女跟私生女也是有差别的。 如果父母双方都是身份尊贵的大贵族，那其实她的血统还是高贵的，只是差一个身份而已。 圣希尔德公爵的收养，便相当于是给了薇拉这个身份。 但他这样做，究竟是想帮自己弟弟一个忙？还是想借此将薇拉作为人质，好控制自己弟弟？ 另外，加西亚侯爵为什么不娶薇拉的生母？ 她既然愿意为加西亚侯爵生下一个女儿，说明两人肯定是情投意合的，那么只可能是外部条件不允许。 而以加西亚侯爵的身份地位，整个光辉帝国都没有他配不上的女人，哪怕是皇室公主，嫁给他也不绝算辱没。 那么，还有什么能阻止这两人结合呢？ 莫非 柯林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们在聊什么？” 就在柯林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柯林回头，就见薇拉俏生生地站在后面。 女法师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连衣裙，闪烁着微光的金色秀发被她用发簪束好，而且明显化了妆，紫色的眼影和晶莹的红唇让她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咳咳，我跟柯林骑士在聊骑枪和长矛的区别。”加西亚侯爵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小谎。 薇拉显然对这个直男话题没啥兴趣，哦了一声之后就不再细究，而是指着冰岩城的方向说道： “叔叔快看，冰岩城的贵族们出来了，应该是来迎接我们的。” 柯林这才注意到，一支百来人的队伍出了冰岩城，正往黑骑军大营的方向走来。 加西亚侯爵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又恢复了那个生人勿近的状况：“那我们也走吧。” 说完，便迎了出去。 薇拉在后面调皮地吐了吐小舌头，又朝柯林展颜一笑：“柯林，我们也过去吧。” “好。”柯林看着薇拉明媚的笑容，心中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毕竟对方货真价实的老父亲就在前面，他当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跟薇拉相处了。 而且，加西亚侯爵都已经误会他们两的关系了，还毫无保留地培养了他这么久，那么，如果柯林最终娶不到薇拉的话 那加西亚侯爵会怎么想？ 你小子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想想黑骑军在冰原上纵横杀戮的恐怖景象，柯林忽然觉得，自己必须娶到薇拉！ 不然的话，他再多条命也不够加西亚侯爵宰的。 但是，薇拉的婚事的最终决定权，却是在圣希尔德公爵那里。 毕竟收养之后，薇拉在法理上已经是公爵的女儿了。 所以，柯林想要迎娶薇拉，还必须得到公爵的认可。 但如果圣希尔德公爵真的跟加西亚侯爵掐起来 那柯林他到底该站哪边？ 而且，按照目前局势的发展，这两兄弟掐起来的概率极大！ 柯林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似乎也一片昏暗 “叔叔！欢迎您得胜归来！”隔着老远，就听到查尔斯侯爵的大嗓门和动情的话语。 他似乎完全忘了就在两个月前，自己的好叔叔还当众逼他放弃侯爵之位。 “尊敬的叔叔！我在冰岩城也听说了您的光辉战” “轰隆隆！” 一道电光闪过，暴雨终于洒落。 加西亚侯爵趁机打断了自己大侄子的马屁：“下雨了，那些欢迎仪式就不用管了，我们直接进城吧！” “好好好！” 一同前来的贵族们当然不敢反对。 此时携大胜之势归来的加西亚侯爵俨然已经成为了北境威望最重的人。 哪怕他的哥哥也未必比得上他。 只有查尔斯侯爵一脸便秘地站在一旁，有些失神落魄。 柯林强忍着笑意，忽然有些同情这位影帝，似乎他每次想要表演一番的时候，总有意外发生。 但很快，柯林就来不及同情这位影帝了。 因为，伴随着一阵香风，一个靓丽的身影突然从迎接的队伍中冲了出来，然后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顿时，柯林浑身的鲜血都凝固了。 058 姐姐 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但柯林却没有任何旖旎想法。 因为，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一道来自薇拉，另一道，则来自加西亚侯爵。 尤其是后一道，柯林几乎能够感觉到对方隐而未露的杀气。 “弟弟，看到你没事我真的太高兴了！” 好在怀中的女子的一声呼喊救了柯林一命。 没错，这位扑上来的女人，正是柯林的姐姐——凯特琳·安格列。 两道尖锐的目光立刻从柯林身上移开，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 怀中女人的过分热情让柯林很不自在。 一方面是因为他并非真正的柯林，不过是个寄居这具身体的穿越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柯林一直怀疑，姐姐凯特琳就是参与谋杀自己的凶手！ 轻轻拍了拍姐姐的后背，柯林安慰道：“姐姐，我没事。雨这么大，我们还是先进城吧！” “好。” 凯特琳这才从柯林怀中抬起头来，那副梨花带雨c笑中带泪的模样，让柯林不禁怀疑，难道这也是位影帝？ 这个小小插曲并没有让迎接队伍过多停留，众人很快便入了城。 由于苏铎家族的城堡容量有限，此时聚集在冰岩城的贵族又太多，自然不可能让每个人都住进城堡。 所以，柯林还是找到了上次来时的那间旅馆住下。 刚进房间，一个蓝色的身影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扑进了柯林怀中。 这次不是人，而是一只猫。 “呵呵，没想到你居然还在这儿啊！”柯林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有些意外。 “喵~~”小白呜咽几声，似乎在埋怨主人想要将自己抛弃。 “你什么时候养猫了？”凯特琳笑呵呵看着弟弟，顺手倒了两杯水。 “不久前路边捡来的，随手养养。”柯林在桌边坐下，但却没去碰那杯水。 小白似乎渴了，凑到柯林的水杯旁，吐出舌头舔了起来。 凯特琳眉头一皱，就想要驱赶小白，却被柯林阻止：“没事，让它喝吧。” “你太宠它了。”凯特琳摇摇头，有些无奈。 柯林没有在意，而是盯着喝完水的小白，仔细观察它的反应。 “我听伊蒙管家说，你在灰堡遭遇刺杀了？” “恩，是卡特骑士干的，他已经被我反杀了。” “那个背信弃义的混蛋！父亲当初那般器重他。”凯特琳脸上的气愤完全不似作假。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要突然不辞而别？又怎么跟着黑骑军去了冰原？” 柯林看着毫无异样的小白，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这会儿听到姐姐的询问，便将后来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随着柯林的讲述，凯特琳时而担忧，时而惊叹，完全就是一个关心自己弟弟安危的姐姐该有的模样。 柯林讲完之后，凯特琳带着教训的口吻说道： “你当初独自离开灰堡的行为实在太冒险了。虽然你说是为了引出躲在暗处的凶手，但还是不太妥当。你当初应该第一时间联系我的！” “对，对！是我考虑不周。”柯林立刻装成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凯特琳见柯林这么听话，这才放过了对方，转而问道：“那对于暗杀你的幕后指使者，你有些头绪了吗？” 柯林摇摇头，然后观察着自己姐姐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凯特琳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到底谁有可能谋害自己弟弟，但想了半晌却也没什么头绪，只得认真道： “虽然暂时没头绪，但你的护卫必须加强，我这就去联系雷蒙骑士，让多带些人来旅馆。” “雷蒙骑士也来了么？他现在在哪？” “各家领主的私军都集中在城西的军营里，雷蒙这次带来了五百多人，都是安格列家族的私军。” 柯林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凯特琳显然误会了柯林的意思，便解释道：“放心吧，灰堡中的士兵虽然不多了，但有雷戈骑士在，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安格列家族的大部分军队都被柯林老爹带上了战场，然后自然是落得个全军覆没。 这次雷蒙又带出来五百人，按照柯林前身的记忆，灰堡中剩下的军队估计都不足百人了。 但实际上，柯林担忧的，却并非是灰堡的安危。 “是谁让雷蒙带人来冰岩城的？ ” “是苏铎子爵之子卡恩骑士。” “他不可能命令得动雷蒙！” “当时我已经回到灰堡了，在接到卡恩骑士发来的信件后，是我命令雷蒙骑士带人来冰岩城的。我很担心你的安危。” 柯林很想说你也没资格命令雷蒙骑士，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凯特琳的表现太自然了，他完全看不出对方到底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还是借此想把安格列家族也拉下水。 现在的冰岩城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政治漩涡，虽然北境各领主都带兵前来了，但柯林是真的不希望安格列家族也掺和进去。 “好吧。我会亲自去找雷蒙，你不用操心了。” 柯林亲自去找雷蒙，当然不是为了自己的护卫。 实际上，他巴不得再来个人刺杀他的。 这次他一定要留个活口，好审问出幕后指使者。 他之所以要亲自去找雷蒙，是想要叮嘱对方——往后不论冰岩城发生什么事情，安格列家族的军队只能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 其它任何人，包括凯特琳，都无权调动这支军队。 他有种预感，这些北境领主将自家军队都集中到冰岩城，应该是准备要搞事情。 而这个幕后策划者，当然不是卡恩骑士那个连战场都不敢上的软蛋。 他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傀偶罢了。 就像逼迫查尔斯侯爵放弃爵位的那场宴会上那样，站出来的卡恩骑士只是个不知轻重的愣头青而已。 而站在他背后的 柯林想到了谋害自己的嫌疑人之一——乌曼伯爵。 “对了，我姐夫的下落，有消息了吗？”柯林忽然问道。 在镜湖大营相遇的时候，雷蒙骑士曾告诉柯林，他姐姐的丈夫瓦尔拉骑士，也就是那位乌曼伯爵的私生子，当初跟随安格列男爵出征，却在兵败后走散了。 凯特琳的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还没有。” “放心吧，姐夫一定没事，我们总会找到他的。” 柯林心中一阵疑惑，这又是怎么回事？ 在他看来，乌曼伯爵暗杀自己的动机，其实就是想给这个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谋夺一份家业。 但没想到 是瓦尔拉骑士真的命不好，还是他也在演戏？ 059 领主会议 （上） 入城后的第二天，柯林便接到了一份邀请函。 “领主会议？” 柯林看了一遍邀请函的内容，立刻意识到，冰岩城中聚集的这帮领主们果然准备要搞事情了。 凯特琳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份邀请函背后暗含的东西，她只是为自己弟弟感到高兴。 在她看来，自己弟弟虽然还没有正式接受公爵的册封成为男爵，但已经得到了北境各大领主的认可。 “你需要一件男爵礼服！”凯特琳忽然严肃地说道。 随后，她便风风火火地往外跑：“我现在就去给你定做一件！” “唉，等等，我不用一起去吗？” 凯特琳回头宠溺一笑：“傻弟弟，你的尺码我还不清楚吗。” 柯林愣了愣，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往日的记忆不禁浮上心头。 那些美好的过往都在不停地提醒着柯林，他们姐弟的感情是有多么亲密。 记忆中的那个姐姐真的会为了一个男爵之位谋害自己吗？ 柯林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而且，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现在还能如此从容，如此自然地面对自己吗？ 柯林不相信自己姐姐是个心机如此深沉的人。 至少，记忆中的那个她不是。 或许，刺杀一事从头到尾都是乌曼伯爵在暗中策划，只是想给他那个私生子谋夺一个家业。 而他的姐姐，恐怕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但这也只是一种可能。 柯林叹了口气，阻止了自己的胡乱猜测。 虽然很不希望那个从小就关爱自己的姐姐会成为敌人，但至少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他还无法完全信任凯特琳。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领主会议召开的时间到了。 柯林在姐姐略显唠叨的叮嘱声中离开了旅馆，来到了苏铎家族的城堡。 他又看到了上次那位试图将他扔出去的管家，对方这次一脸笑容地将柯林迎了进去。 不过，柯林并没有从这份笑容中感受到多少真挚。 进入会议大厅，柯林在一位侍从的引导下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没办法，这次的会议既然是“领主会议”，那参会的必然都是有爵位的真正贵族，而还没有真正继承男爵之位的柯林，当然只能坐在角落了。 如果不是看在他能代表安格列家族的份上，以他的骑士身份根本就进不了会场。 领主们陆续进入会场，然后跟柯林一样，也一一被侍从引导至相应的位置。 这次的会议很正式，所以每个人的座位都是按照地位身份排列好的，不能乱坐。 会场的气氛也很严肃，基本没有人说话。 快到会议开始时间的时候，会场基本坐满了，只剩下最前排的唯一一个空位。 就在柯林还在猜测这最后一个位置是留给谁时，一个老熟人出现在了门口。 道森伯爵。 这位矮人伯爵在侍从的引领下来到最后一个位置坐下。 人到齐了。 坐在最前排的，是四位伯爵，除了效忠于加西亚侯爵的道森伯爵外，其余三位都是圣希尔德公爵的封臣。 他们便是这场会议中身份最高的人了。 而当前冰岩城中的两位侯爵，却一个都没有到场。 道森伯爵或许可以代表加西亚侯爵，但查尔斯侯爵呢？ 柯林似乎已经猜到了这场会议的目的。 “咳咳。”乌曼伯爵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好，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说完，他环顾四周。 见其余三位伯爵都点头同意，乌曼伯爵便拿起一张羊皮纸，说道： “这次会议主要是为了讨论查尔斯侯爵一事” 柯林暗道一声果然。 即便黑骑军歼灭了入侵的巨魔大军，报了一箭之仇，但显然，北境的领主们还是不准备就此放过查尔斯侯爵。 或者说，这些领主们还是不愿放过圣希尔德公爵。 他们需要一个交代！ “二十万北境将士战死沙场，十几座城池惨遭劫掠，这样的惨败，必须有人负责！” 乌曼伯爵数落完查尔斯侯爵的罪状，接着便指着手中的羊皮纸道： “因此，遵照加西亚侯爵的意志，我起草了这份请愿书，请求圣希尔德公爵大人立刻剥夺查尔斯侯 爵的爵位！ 同意这个决定的诸位领主，请在上面签字！” 说完，乌曼伯爵第一个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递给了旁边的道森伯爵。 道森伯爵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也签了字。 柯林注意到，很多领主在看到道森伯爵签完字后，都悄悄松了口气，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显然，黑骑军的加入，大大提升了他们的胆气。 只要加西亚侯爵站在他们这一边，那么，给北境换一个主人，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三位伯爵也签了字，羊皮纸接着传到了第四位伯爵手里。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伯爵慢腾腾地将羊皮纸拿到眼皮底下，看了老半天。 仿佛在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斟酌。 刚开始，大家都很体谅，毕竟老人家嘛，眼神不好，脑子不灵光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十分钟后，这位老伯爵竟然还没有看完。 大家显然等的不耐烦了，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莫里森伯爵，您看完了吗？”乌曼伯爵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哦，哦，稍等啊。”莫里森伯爵随口应了两声，依然自顾自地看着。 又过了十分钟，他终于放下了羊皮纸。 “您看完了？” “看完了。” “请问有什么意见么？” “有！” 会场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您请说。”乌曼伯爵脸色微微一沉，但依然保持着风度。 莫里森伯爵轻笑一声，问道：“你们知道我从这份请愿书里看到了什么吗？” “您看到了什么？” “我只看到了两个字——”莫里森伯爵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凌厉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垂垂老矣的样子： “背叛！” 苍老但却宏亮的声音在会场中回荡。 让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刚刚签完字的另外三位伯爵。 半晌之后，乌曼伯爵才淡淡开口道：“既然莫里森伯爵不同意我们的决定，可以不签字。” 莫里森伯爵轻哼一声，将羊皮纸甩到一旁的侍从手里，不屑道：“我可以离开了吗？这里的气息让我恶心！” “您当然可以离开。”乌曼伯爵使了个眼色，“卡恩骑士，送莫里森伯爵离开。” “我自己会走！”莫里森伯爵理都没理上前试图搀扶自己的卡恩，径直往外走去。 “哧！” 然而，还没等莫里森伯爵走到门口，一把利剑就从他背后刺入。 “啊！！！”莫里森伯爵惨叫着回过头来，怒斥道，“懦夫！你父亲没告诉过你，从背后偷袭一位骑士” “哧！” 卡恩骑士又捅了一剑。 这次，他是从正面捅的。 “噗！” 莫里森伯爵将一口鲜血喷在卡恩脸上，诅咒道： “你们苏铎家族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060领主会议 （下） “嘭！” 随着莫里森伯爵的尸体摔倒在地，会场中的众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惊骇之声四起。 杀人了！ 而且，杀的还是一位伯爵！ 满脸鲜血的卡恩骑士却一脸平静。 仿佛刚才自己杀的只是一只鸡而已。 完全无视了周围各种异样的目光，卡恩骑士好整以暇地将长剑收回剑鞘，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柯林看着卡恩，觉得对方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当初那个躲在坠鹰城连战场都不敢上的懦夫，此刻却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 不过，柯林也没有意外。 懦弱与残暴，看似毫无关系的两种极端性格，其实却是一对双生子。 平日里懦弱的人，一旦被逼到绝境，爆发出来的残暴往往会让人惊叹。 而且，柯林也已经意识到。 这位卡恩骑士其实早就没了退路。 当卡恩第一个站出来怒斥查尔斯侯爵，要求对方放弃爵位来为战死的将士们赎罪的时候起，他就无法回头了。 苏铎家族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如果这次不能让公爵低头，甚至换一个公爵，那么，或许乌曼伯爵还能够保全自己，但苏铎家族必然会成为公爵怒火的倾泻对象。 想到这里，柯林不禁有些同情这个可怜的家伙。 要知道，当初他不过是被乌曼伯爵这个老狐狸推到台前试探的小卒罢了。 而如今，他却真的成了过河小卒，只能进，不能退。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会场，让众人都不禁心中惴惴。 “继续。”乌曼伯爵朝拿着羊皮纸的侍从命令道。 “是。”侍从立刻将羊皮纸递给了下一位领主。 而莫里森伯爵的尸体就这么躺在会场上，无人去理会。 鲜血缓缓流淌，场面也愈发严肃。 见识了不签字的下场，后面的领主们自然不敢再反对，全都签上了大名。 很快，侍从便来到了柯林身前。 柯林看着面前的纸和笔，心中哀叹一声，只能乖乖签上大名。 没办法，如果他不签的话，肯定没法活着走出这里的。 卡恩那小子估计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杀他了。 终于，字签完了。 全场近百位大大小小的领主，除了那位已经变成尸体的莫里森伯爵，全都在羊皮纸上签了字。 这时候，他们都上了同一条贼船。 至于这艘船是会扬帆远航驶向星辰大海，还是半途沉没葬身海底，就要看命运的安排了。 “很好！”乌曼伯爵站起身来，接过那卷签完字的羊皮纸，说道，“接下来，我会安排人将这份请愿书交到圣希尔德公爵手中。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感谢诸位！”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会场。 众人也纷纷离开。 柯林却没急着走，而是上前拦住了道森伯爵。 还没等他开口，道森伯爵便用眼神制止了柯林，然后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柯林乖乖地闭嘴，跟着道森伯爵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了城堡内庭深处的一个房间前。 看着周围有些眼熟的布置，柯林总觉得自己似乎曾经来过这里。 “这里是？” “咦，柯林？你怎么也在这里？” 还没等道森伯爵回答自己的问题，柯林就听到了薇拉的声音。 一转头，柯林就见到了打扮得格外英姿飒爽的女法师。 她今天穿着一件鸢碟雪纺衫和白色紧身马裤，脚上穿着一双棕色高筒马靴。 这身装扮很贴身，完美地勾勒出薇拉妙曼的身体线条。 lsp柯林盯着看了好几眼。 “道森伯爵带我来的。你穿成这样，是准备外出么？” “对啊。叔叔要带我去打猎！”薇拉颇为兴奋地说道。 “叔叔？”柯林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里的布置很眼熟了。 因为这里正是加西亚侯爵的住处，两个月前，薇拉就曾带他来过这里。 当时他们俩是准备劝阻加西亚侯爵，让他不要跟圣希尔德公爵起冲突。 而且，当时加西亚侯爵并不在城堡里，而是在 准备打猎！ 不过，那时候他的猎物，可不 是一般的野兽。 而是，三十万巨魔大军！ 现在，又是两兄弟冲突在即，加西亚侯爵竟然又要打猎？ 这次，他的猎物是什么？ “柯林，你来的正好。”加西亚侯爵也走了出来，笑着邀请道，“一起去打猎吧。” 柯林眨了眨眼，笑道：“好！” —————————— 与此同时。 一位信使正骑着快马从冰岩城疾驰而出，向着金狮军团的驻地奔去。 —————————— 冰岩城东区，郁金香商会驻点。 乌曼伯爵在奥利弗的带领下来到一间隐秘的房间。 “他在里面？” “是的，伯爵大人。” 乌曼伯爵摆摆手，示意奥利弗离开。 奥利弗胖胖的脸上挂满了快要溢出来的谄媚笑容：“是，伯爵大人。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敬请吩咐。” 说完，便快速退下。 乌曼伯爵独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又将房门关好。 房间里空无一人。 乌曼伯爵也没有奇怪，而是在椅子上坐下，安心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房中，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伯爵大人。” 乌曼伯爵看着如同鬼魅一般出现的黑袍人，并没有意外，只是点点头，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见我？” “我带来了觋先生的口信。” 乌曼伯爵皱了皱眉，淡淡道：“说。” “觋先生希望您能中止原先的计划。” “呵呵。”乌曼伯爵笑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黑袍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冷冷道：“那你也替我给觋先生传个口信—— 我不是他的仆人，不需要听从他的命令！” “伯爵大人，您不能这样。这会破坏觋先生的计” 乌曼伯爵一把掐住黑袍人的脖子，打断了对方的言语。 “嗬嗬”黑袍人努力喘息着，挣扎之下，罩在头上的帽兜滑了下来，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记住，你不过是一个信使。 你只有一张嘴，一双耳朵。 你听到什么，回去就传达什么。 其它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明白了吗？” “明白了” “嘭！” 乌曼伯爵将黑袍人摔在地上，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伯爵大人，还有一件事。”黑袍人突然再次开口。 “说。” “冈本殿下已经继承了南方亲王之位，并将出使北境。” 乌曼伯爵霍然转身，目光炯炯地盯着黑袍人。 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黑袍人被对方的目光吓得后退一步，神色戒备。 但乌曼伯爵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是冷冷地盯了黑袍人一阵，然后淡淡地抛下一句： “知道了。” 随即离开。 061 打猎 “嗖！” “嗖！” 两只箭矢激射而出，一只射中试图逃窜的野兔，另一只—— 射偏了。 “嗒嗒嗒” 两人两马追了上来，其中一人见到野兔腿上箭矢的标记后，兴奋地嚷道：“哈哈，柯林，这次又是我射中的！” 另一人懊恼地摇了摇头，赞道：“薇拉小姐的箭术确实越来越厉害了！” 薇拉骄傲地扬了扬小脑袋，随即示意身后的骑兵侍从上前将自己的猎物取过来。 “呀，它居然还活着。” 被一箭射中大腿的野兔此刻正在侍从手里使劲扑腾着，似乎还不想认命。 柯林正准备过去给这只顽强的小家伙一个痛快，免得薇拉善心泛滥下不去手。 “嗒嗒嗒” 又是一阵马蹄声，只见加西亚侯爵领着一队骑兵靠了过来。 看到对方满载而归的样子，薇拉惊讶地叫道：“哇，叔叔，你们的收获这么多啊！” 加西亚侯爵淡然一笑，瞥了柯林一眼：“当然，毕竟我们这边没人放水。” 柯林似乎没听出加西亚侯爵话中的揶揄之意，笑道：“看来我们晚上可以饱餐一顿了。” “太好了。”薇拉欢呼一声，兴奋地去查看加西亚侯爵的猎物了。 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又回头对侍从道：“那只野兔就放生吧，反正它也太小，没多少肉。” “是。”侍从拎着还在不断扑腾的野兔一脸无奈。 同时，内心忍不住腹诽—— 一个故意放水讨好，另一个心善不忍杀生。幸亏还有侯爵大人，不然今晚是真要饿肚子了。 夜幕降临，侍从们点起篝火，开始准备食物。 薇拉看着柯林从火堆中掏出一个烧得黑不溜秋的泥团，皱了皱秀眉，质疑道：“这样真的能吃吗？” “当然！”柯林一边将外面那层烧焦的泥土和肉皮剥掉，一边自信地说道： “这就是叫花鸡，哦不，我用的是鹿腿，所以是叫花鹿。曾经有位名叫黄蓉的大厨就是用这道菜征服了一位圣域强者” “黄蓉？好奇怪的名字。”薇拉双手托着下巴，好奇问道，“那位圣域强者叫什么？” “呃忘了。” 柯林编不下去了，这个世界的圣域强者基本都是有名有姓的，继续胡扯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好了，不要纠结那些细枝末节了，来尝尝我的叫花鹿吧！” 柯林切了一块鹿腿递给薇拉。 薇拉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面色有些古怪。 “不好吃吗？”柯林见状，有些心虚地切了一块放进自己口中。 然后，他又立刻吐掉：“呸！没熟透！” “咯咯咯”薇拉看着柯林的囧样，顿时乐了。 就在柯林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哪一步搞错了的时候，营地外忽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一名骑兵迅速靠近，并将一封信件交到加西亚侯爵手中。 柯林见状，立刻意识到那应该是冰岩城的消息，便也凑了过去。 加西亚侯爵并没有避讳他，看完之后直接将信件交到他的手中。 柯林接过，匆匆扫了一遍。 “怎么啦？”薇拉也有些好奇，回头问道。 柯林还没开口，加西亚侯爵就率先说道：“没事，道森伯爵来信通报黑骑军的战利品分配情况。” “哦。”薇拉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转头继续专心致志地拯救柯林毁掉的那只鹿腿。 柯林没有说话，默默将信件扔进火堆里，毁尸灭迹。 加西亚侯爵说谎了。 信件的内容根本不是什么战利品分配的事情，而是关于领主们的那份请愿书。 这封要求剥夺查尔斯侯爵爵位的请愿书已经送到了圣希尔德公爵手上。 但是，圣希尔德公爵却直接拒绝了领主们的要求，并命令所有领主立刻前往金狮军团的驻地，拜见他。 柯林没想到圣希尔德公爵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丝毫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这简直就是在逼迫领主们造反。 柯林又瞄了一眼加西亚侯爵，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 “侯爵大人，我们要准备回冰岩城了吗？”柯林试探道。 他们已经出来三天了。 而且，这一次出来打猎，好像真的就是打猎。 但现在，冰岩城的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也该回去了吧。 “不用，道森伯爵会处理好一切。”加西亚侯爵淡淡地拒绝。 柯林顿时迷惑不已。 这位侯爵是准备置身事外了吗？ “你们两个，快来尝尝我烤的鹿腿！”薇拉似乎完全不知道此时的冰岩城中发生了什么，依然没心没肺地笑着。 “好！”两个男人立刻展露笑颜，前去享用美少女亲手烹饪的美食。 仿佛冰岩城的事情真的与他们毫无关系。 夜色渐深，众人大多已经睡下。 柯林睡不着，起身溜到远离营地的树林里，逮住了那只一直鬼叫个不停的猫头鹰。 “咔嚓！” 扭断猫头鹰的脖子，柯林又用匕首割断对方的大动脉，然后将嘴凑了上去。 “咕嘟咕嘟” 喝了个饱，柯林擦擦嘴，将猫头鹰的尸体掩埋，然后返回营地。 刚准备钻进自己的帐篷时，柯林就看到加西亚侯爵也走了出来。 “侯爵大人，您也睡不着啊？” “恩。”侯爵朝柯林点点头，“一起走走？” “好。”柯林连忙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往营地外走着，周围的侍卫们也悄悄跟了过来，但都散在远处。 “你在担心留在冰岩城的姐姐？”加西亚侯爵率先开口。 “呃，其实并没有”柯林说的是实话。 但加西亚侯爵显然不信，便安慰道：“放心吧，道森伯爵会照顾好她的。还有安格列家族留在城中的那支军队也是。” “多谢侯爵大人！” “不用客气，毕竟你是被我拉出来的，我应该对此负责。” “侯爵大人，其实我很感激您将我带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想卷入冰岩城那个致命的漩涡中。” 加西亚侯爵看了柯林一眼，笑道：“你是个聪明人，那么，如果你现在就在冰岩城中，你会站在哪一边？” 柯林顿时心中一紧。 加西亚侯爵直白的问题让他有些为难。 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试探。 心念急转之下，柯林耍了个小聪明： “侯爵大人，安格列家族永远忠于圣希尔德家族！” 062 问答 很取巧的回答。 基本跟没回答一样。 “忠于圣希尔德家族”，不代表就忠于现任圣希尔德公爵。 加西亚侯爵也是圣希尔德家族的成员。 在柯林看来，不管冰岩城最后闹成啥样。 北境的主人，依然只会从圣希尔德家族中诞生。 而其中最关键的人物，其实正是加西亚侯爵。 因为黑骑军这支可怕的军队，完全具有一锤定音的力量。 无论它是选择帮助金狮军团，还是选择帮助领主联军，都能让另一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现在，就看加西亚侯爵是选择继续效忠自己的哥哥，还是决定自己坐上北境之主的位置了。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看来，加西亚侯爵的立场似乎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他首先接受了北境领主们的邀请，进入了冰岩城，还派道森伯爵出席了领主会议，在请愿书上签字。 这似乎明确代表着加西亚侯爵是支持领主集团的。 但是，柯林却不敢肯定。 因为就在两个月前，当所有人都以为加西亚侯爵要跟自己哥哥打起来的时候，他却率领黑骑军奔袭千里，直接灭了巨魔的三十万大军。 谁知道这一次，两兄弟是不是又在演戏？ “滑头！”加西亚侯爵轻笑一声，显然对柯林讨巧的回答不太满意。 于是，他又换了个问法：“如果你是我，你会站在哪一边？” 柯林一阵蛋疼，觉得今晚的加西亚侯爵真是难伺候，怎么老问这种要人命的问题。 而且，这一回，他似乎没法取巧了。 纠结良久，柯林只好选了一个最光明正大的回答：“如果我是您，我会选择忠于自己的誓言！” 加西亚侯爵的脚步顿了顿，认真地看了柯林一眼，似乎想确认对方是不是出自真心。 所谓的誓言，自然是加西亚侯爵效忠于圣希尔德公爵的誓言了。 所以，柯林这个回答，基本就是选择站在公爵这一边了。 “哦？是吗？”加西亚侯爵继续追问，“誓言？我见过了太多的背叛，已经不再相信誓言了。柯林，你必须给出一个更好的理由。” 柯林现在非常后悔。 没事干嘛要出来吃夜宵，这下傻x了吧。 而且，他觉得今晚的加西亚侯爵非常不正常，怎么老问自己这种问题？ 除非 加西亚侯爵他自己也还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才这样不断逼问柯林。 其实，如果柯林真的站在加西亚侯爵的立场上，他是铁定会选择背叛自己哥哥的。 他才不会去受那位公爵的鸟气，去承受无尽的猜忌，去面对不断的打压。 如果他能掌控黑骑军，那他绝对不会将北境之主的位子让给别人。 但是，他不敢将这个真实想法说出口。 虽然目前看来，这位加西亚侯爵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但柯林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真的这样说，那他绝对会失去加西亚侯爵的青睐。 柯林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侯爵对于自己的终极考验！ “没有更好的理由了，侯爵大人！”柯林决定赌一把。 在他看来，所有的上位者中，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下属是一个不守誓言的家伙。 背叛，永远是上位者最忌讳，最警惕的事情。 所以，柯林停下了脚步，大义凛然地继续道：“无论将背负怎样的重担，无论将承受怎样的命运，我都不会背弃自己的誓言！ 这是我作为一名骑士的基本操守，也是安格列家族的最大荣耀！” 加西亚侯爵也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柯林。 柯林也毫不畏惧地回以坦然的目光。 月光清冷照在林间，风轻柔地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良久，加西亚侯爵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继续迈步向前。 柯林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连忙跟了上去。 这是通过考验了？ 他有些疑惑。 加西亚侯爵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埋头向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逐渐深入林中。 就在柯林想着要不要提议回去睡觉的时候，加西亚侯爵突然再次开口了： “黑骑军会站在公爵这一边，那些不知死活的领主们，将会为自 己的背叛付出代价！” 果然！ 柯林内心一震。 自己赌对了！ 这次又是一个陷阱！ 那些试图搞事的领主们，又被这两兄弟给耍了！ “没错！背叛者都该死！”柯林立刻附和道。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 幸亏没跟着那帮人搞事，不然真的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随即，他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因为那群搞事的领主中，就有乌曼伯爵，而且看样子还是领头的组织者！ 嘿嘿，让你派人刺杀我！ 让你贪图我家的爵位！ 这次看你怎么死！ 就在柯林心中暗爽的时候，加西亚侯爵再次开口了： “不过，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当初的誓言。” “那是因为什么？”柯林顿时来了好奇心。 加西亚侯爵再次站住，抬头仰望着天空的弯月，低声诉说道：“其实，这是早就制定好的一个计划而已。从三年前就开始实施了。” “三年前？”柯林立刻想到了三年前发生的那件大事——加西亚侯爵从前线被调回，黑骑军被雪藏！ 难道？ “没错。”加西亚侯爵似乎猜到了柯林的所想，“当初我从前线退下来，其实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柯林张大了嘴巴。 这个秘密直接让他傻眼了。 而且，他终于将所有的一切都串了起来。 之前疑惑的地方，不能理解的地方，在这一刻，终于都想通了！ 他忽然有些全身发冷。 因为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或者说阴谋，竟然是以二十万北境将士为代价的！ 而它的目标，就是巨魔，以及北境各领主！ 对付巨魔，柯林当然能理解。 但是，对付效忠于自己的领主们，柯林就不太能理解了。 除非，圣希尔德家族不愿再与各领主分享北境 那位公爵大人想要收权！ “没想到圣希尔德公爵竟然是这样一位深谋远虑的人！”柯林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一个褒义词。 但其实，他此刻对于这位素未蒙面的公爵大人只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畏惧。 “这个计划不是公爵制定的。”加西亚侯爵却否定了柯林的猜测。 “那是谁？”柯林好奇道。 他觉得应该不会是加西亚侯爵制定的，从之前的交往中柯林就知道，这位侯爵不是一个喜欢阴谋的人。 加西亚侯爵轻声吐出了一个让柯林怎么也想不到的名字： “乌曼伯爵。” “什么？！” 柯林再次傻眼。 原先藏在心底的那份幸灾乐祸立刻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则是更深的惊惧！ 063 三年前的计划 三年前的冬天。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加西亚侯爵匆匆赶回凛冬城。 一路进入狮吼堡，这位侯爵大人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奔公爵的书房而去。 “咚咚。” “进来。” 加西亚侯爵推门而入，书房内只有圣希尔德公爵一人。 “一路辛苦了。坐吧，喝杯麦酒，暖和一下。” 加西亚侯爵接过哥哥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路的风霜冰寒才被彻底从身体中驱除出去。 “这么急找我回来有什么事？” “前线的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冈比克已经被我打怕了，缩在军堡里不敢出来野战。” “呵呵，那只老乌龟！” 加西亚侯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麦酒，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等待着自己哥哥的下文。 他很清楚，公爵这么着急将自己召回来，肯定不是为了刚才那几句问话。 “有人向我提了一个计策，能够帮你将冈比克从龟壳里引出来。” “哦？说说看！”加西亚侯爵顿时来了兴趣。 “首先，你必须从前线退下来。” “光这个恐怕不够吧。” “嗯，你的黑骑军也一起撤下来。” “那前线的防务交给谁？” “查尔斯。” 听到这里，加西亚侯爵顿时眉头紧皱，他犹豫了半晌，斟酌着语气说道：“查尔斯他恐怕还缺一些历练。” “呵呵，如果不放一个毛头小子去前线，又怎么能让冈比克从龟壳里钻出来呢？” “但战争不是儿戏。你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给北境招来一场惨败！” “成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圣希尔德公爵的眼神异常坚定，“这一次，我已经做好了葬送一支军队的准备！” “什么？”加西亚侯爵惊骇莫名，差点以为自己哥哥疯了。 但圣希尔德公爵严肃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听他继续说道： “我问你，如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黑骑军在野外遭遇冈比克的巨魔大军，你有几分把握取胜？” “如果冈比克没有防备，如果附近没有可以躲避的城堡，那么，我有十分的把握！”加西亚侯爵的语气中透露出强烈的自信。 “好！那我们就来个毕其功于一役！”圣希尔德公爵重重地一拍桌子，断然道，“我已经受够了那些阴魂不散的巨魔，我要彻底斩断他们伸入北境的爪子！ 所以，你下来，换查尔斯上去。 就让他败一场，让冈比克好好体会一下胜利的滋味。 等巨魔们在北境大肆劫掠一番后，自然要带着财物和荣耀返回巨魔王城。 那时候，你就可以率领黑骑军追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加西亚侯爵依然眉头紧皱：“就算你舍得葬送一支军队，也舍得将北边的城池送给巨魔洗劫，但是，你又怎么能保证，巨魔在回撤的时候会毫无防备呢？” “这就需要我们演一场戏了。” “怎么演？” “我将你调离前线，落在有心人眼里，肯定会以为我开始对你有所忌惮。所以，你也可以适时表现出一些对我的不满 另外，查尔斯葬送的那一支军队中会有大量的领主私军，这必然会激起北境各个家族对我的不满，到时候再有人煽动一下，很容易就能造成你试图聚集心存不满的领主们，想要对抗我的局面。 这个时候，巨魔肯定会觉得我们自顾不暇，不会有所防备” “你是不是忘了一个关键问题？”加西亚侯爵突然打断道。 “什么问题？” “我会不会真的对你不满？”加西亚侯爵的眼神闪烁，“如果查尔斯真的在前线惨败，葬送一支北境大军。到时候，我的黑骑军岂不是更加无人能制？” 圣希尔德公爵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当塔洛斯·乌曼向我提出这个计策的时候，我也曾考虑过，你是否会有假戏真做的可能。” “这是乌曼伯爵提出的计策？好吧，那你觉得呢？我会不会假戏真做？” 圣希尔德公爵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塔洛斯没想到你可能会假戏真做这一茬还好。 如果他想到了，却又故意漏掉不说 那要么，他就是对我们俩的感情极有信心，觉得我们不可能反目，要么，就是包藏祸心，假意设计对付巨魔，实际上却是想要引发北境的内乱！” 加西亚侯爵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似乎也在思考乌曼伯爵的真正意图。 但圣希尔德公爵没有给自己弟弟更多的思考时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管塔洛斯·乌曼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不会背叛我的。” “你就这么自信？”加西亚侯爵面色冷漠，“当我拥有能够左右北境局势的力量时，你怎么能肯定我不会受到诱惑？” “你当然会受到诱惑。但，背叛只是忠诚的价码不够而已。所以，我会为你的忠诚加码！” “加什么码？” “查尔斯战败之后，将会被剥夺侯爵之位。” “就这？” “当然不止。”圣希尔德公爵笑了笑，继续道，“薇拉会继承这个侯爵之位！” 加西亚侯爵眼神一凝。 他终于心动了。 但随即，他又感到深深的不解：“为了消除巨魔的威胁，你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不。不仅仅是巨魔这一个威胁。”圣希尔德公爵面色严峻地摇摇头。 “还有谁？” “你知道我们北境现在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哪里吗？” “难道不是巨魔？” 圣希尔德公爵再次摇头，沉声道： “外部的威胁只会让我们更强大，更团结，并不会击垮我们。 只有来自内部的威胁，才是真正能够腐蚀圣希尔德家族统治根基的东西！” 加西亚侯爵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哥哥说的是什么：“你是说，北境的那些领主们？” “没错！”圣希尔德公爵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圣希尔德家族名下还有多少直属领地吗？ 你知道家族已经多少年入不敷出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禁止与巨魔的贸易？ 我难道不知道这种贸易其实就是在资敌？ 但我有什么办法？ 家族需要这笔利润！ 看起来整个北境都是我的，但是呢，我现在却连再册封一个小小男爵都会犹豫半天！ 还有你！ 我的好弟弟！ 你将巨魔挡在北境之外，这当然是好事。 但是，这也彻底阻断了北境领主的新旧更替！ 巨魔打不进来，就不会有人因为丢失领地而被剥夺爵位，所以，北境的贵族越来越多，家族名下的土地却越来越少！ 你总是抱怨我不肯封赏你手下的有功之臣，但你也不想想，我拿什么来封？ 要不我把这个公爵之位让给你！ 你来管管这个北境！” 加西亚侯爵看着怒气勃发的哥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中，圣希尔德公爵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殷红，被加西亚侯爵捕捉到了：“哥哥，你的伤” “暂时死不了！”圣希尔德公爵喘了口气，“但也没多久好活了。” 加西亚侯爵神色黯然。 “弟弟，帮我这一次！ 所有的代价，所有的恶名，都由我来承担！ 只要你肯帮我，圣希尔德家族一定可以浴火重生！ 而这个即将焕然一新的北境，也将交到你的亲生女儿手里！” 加西亚侯爵没有说话。 圣希尔德公爵依然死死盯着自己弟弟的眼睛，仿佛他不答应，便决不罢休。 房间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壁炉里传来木柴烧断的啪啪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加西亚侯爵终于长叹一声： “好，我帮你。” 064 叛乱 时间拨回到现在。 冰岩城此时的空气中弥漫着焦灼c不安以及兴奋的情绪。 懵懂无知的平民们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的贵族们却都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 圣希尔德公爵的断然拒绝让领主们无路可退。 一道道命令传递下去，军队在做着战前的最后准备。 肃杀的气氛笼罩全城，今夜，注定难以入眠。 卡恩·苏铎骑士就是睡不着的人之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跳快得有些吓人。 辗转反侧良久，卡恩干脆不睡了。 穿衣出门后，卡恩下意识地往姑父房间走去。 “晚上好，潘妮女士！”半路遇见乌曼家族的女管家，卡恩连忙打招呼。 “晚上好，卡恩骑士，你也是去找伯爵大人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转转。”卡恩连忙否认。 他可是知道，这位潘妮女士表面上是乌曼家族的管家，但实际上，其实是乌曼伯爵的情人。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情人。 据说当初乌曼伯爵之所以看上潘妮，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她那对酒红色的瞳孔。 这个世界人类的瞳孔颜色，一般都是蓝色c黑色c绿色，酒红色的瞳孔是极少出现的。 而乌曼伯爵自己，也是这样的瞳孔颜色。 在不懂遗传学的乌曼伯爵看来，这个潘妮虽然出身低微，但能拥有和他一样颜色的瞳孔，或许是哪位古老血脉的传人也说不定。 不管这个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潘妮在乌曼家族的地位很高，这是一个确定的事实。 就连她为伯爵诞下的私生子瓦尔拉，也比一般的私生子更受重视。 乌曼伯爵不仅让他接受洗礼成为骑士，还大费周章地帮他娶到了一位男爵之女——也就是柯林的姐姐凯特琳。 所以，卡恩才会对一个管家表现得如此尊敬。 而且，他意识到，这个时候潘妮女士前往伯爵的房间，八成是去 所以，卡恩很识趣地选择不去打扰伯爵大人的雅兴。 告别卡恩，潘妮来到乌曼伯爵的房间，直接推门而入。 乌曼伯爵看到连门都不敲就直接进来的潘妮，居然也没有训斥。 “都安排好了？” “恩。”潘妮随口答道。 然后上前帮助乌曼伯爵解开衬衣上的纽扣。 乌曼伯爵亲了亲面前女人的额头，然后也开始帮她宽衣解带。 伯爵的妻子早已去世多年，他也一直没有再娶。 反而跟情人潘妮表现得更像是一对夫妻。 如果外人看到这一幕，估计会非常疑惑。 一个伯爵怎么会如此对待一个出身低微的情人？ 就算曾经的潘妮美貌绝伦，但如今已年过四十的她，不可能还对伯爵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吧？ 还是说，那对酒红色的瞳孔在伯爵眼中真的就如此高贵？ 真要这样的话，那全北境所有具有酒红色瞳孔的平民女孩，恐怕都会聚集到坠鹰城吧。 不过，乌曼伯爵却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对待一位平民情人有什么不妥。 而潘妮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在担心什么？”乌曼伯爵看出了潘妮脸上的忧色，突然问道。 “没什么。”潘妮躲避着伯爵的眼睛。 乌曼伯爵伸手捏住潘妮的下巴，将她的目光转向自己：“你要相信我，这是我们现在最好的，也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但你这是在帮圣希尔德家族巩固统治。”潘妮的眼神中满是不情愿。 “没办法，当初加西亚侯爵选择北上追击巨魔，而不是南下凛冬城的时候，我们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 我不知道他们两兄弟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让加西亚侯爵经受住成为北境之主的诱惑，甘心做自己哥哥手中的利剑。 而且，这也要怪冈比克那个蠢货！ 三十万大军竟然被五万人全歼，简直是耻辱！ 现在这个局面下，我别无选择，只能遵从圣希尔德公爵的密令，配合他清理那些不听话的领主们。” 潘妮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帮乌曼伯爵解着衣扣。 乌曼伯爵见状，心中不快，再次出声问道：“是不是有人找过你了？” 潘妮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 点了点头。 乌曼伯爵眼中青气一闪，沉声道：“不要相信那些巨魔！记住，我们只是在利用他们，他们也是在利用我们，你可千万别把他们真的当成了自己人！” “不是巨魔。”潘妮摇摇头，凝视着乌曼伯爵的双眼，“是我哥哥来信了。” 乌曼伯爵眼神一凝：“他说什么了？” “他说”潘妮的目光闪动，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他说，你在两头下注” “胡扯！”乌曼伯爵冷哼一声，双手扶在潘妮的肩膀，将她拉近到自己面前，“难道你也不信我？” 潘妮与自己的男人对视良久，才轻轻吐出两个字：“我信。” 乌曼伯爵如释重负，将潘妮紧紧拥入怀中：“放心吧，我当初承诺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嗯。睡吧。” 翌日清晨。 冰岩城中的肃杀气氛已经浓郁到了极点。 一批批成群结队的士兵在街上穿行而过，并在南城门外汇集。 这时候，哪怕再迟钝的平民也意识到有事要发生，立刻跑回家中，紧闭窗门，再不敢外出。 与此同时，冰岩城南方五公里处，也出现了一支军队的身影。 金色的雄狮旗帜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那是圣希尔德家族的嫡系军队——金狮军团！ 而在冰岩城的西面，则是一片黑色的海洋。 那里也有一支军队——黑骑军！ 浓郁的杀气弥漫在田野上，让空气中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道森伯爵站在黑骑军阵前，遥望着远处结阵相对的金狮军团和领主联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午九时，在最后一轮交涉宣告失败后，刺耳的军号声开始响起。 金狮军团与领主联军的前锋部队开始逐渐靠近彼此。 随即，喊杀声响彻原野。 道森伯爵看着远处厮杀的双方，面色沉静。 他在等。 等双方的主力完全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从容脱离。 终于，快临近中午的时候，金狮军团与领主联军的战斗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整体来看，领主联军稍占上风。 毕竟他们人数上占优。 而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道森伯爵终于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狂奔的战马，让大地都晃动起来。 闷雷般的马蹄声，重重击打在所有人的心脏上，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这支突然杀入战场的骑兵！ 没有直面过黑骑军冲锋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景象。 以前，黑骑军冲锋的对象一直都是巨魔，只是这一次，终于有人类挡在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上。 领主联军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兴奋地大叫起来。 因为，黑骑军冲向的，正是金狮军团的阵地！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 就看到黑骑军的行进路线突兀地拐了一个弯，随后，便宛如决堤的洪流，冲向了领主联军的右翼！ “轰！” 局势瞬间逆转！ 065 授爵 冰岩城外，浓烈的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去。 无数秃鹫正在这里举行着属于它们的狂欢宴会。 那场惨烈的战斗已经过去三天了，冰岩城中的气氛依然压抑至极。 城市中央的广场上，一具具尸体被集中起来，准备焚烧。 他们曾经都是北境的大人物，是高贵优雅的贵族，是统御一方的领主，然而现在，他们却如死狗一般，被随意拖拽着，扔进火堆中。 “这，便是背叛者的下场！” 广场上，一位军官正大声宣读着这些领主贵族们的罪行。 围观的民众们畏惧而又兴奋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贵族们会背叛他们效忠的圣希尔德公爵，但是，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都被打落尘埃，他们心底就充满了莫名的快意。 柯林站在他们中间，看着广场上那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心中不禁一阵发寒。 圣希尔德家族的两兄弟，是真的狠啊！ 近百位领主啊，就跟杀鸡一样，全宰了！ “柯林，我们走吧。授爵仪式快要开始了，你可千万不能迟到！” 姐姐凯特琳在一旁催促道，她很不适应这里的血腥味，一直捂着鼻子。 “好。我们走吧。” 有人悲伤，就有人高兴。 仿佛这个世界总是在维持一种平衡。 那些旧领主死了，自然会有新的领主诞生。 也许是为了冲淡这股肃杀的气氛，稳定人心，圣希尔德公爵决定今天就在冰岩城中举行授爵仪式。 按理说，北境的授爵应该在凛冬城的狮吼堡中进行的。 但这个时候，也没人敢反对正杀得起劲的圣希尔德公爵。 授爵仪式在冰岩城的光辉教堂正厅中举行。 柯林之前来过这里一次，当时是为了买圣水。 而现在，为了这次的授爵仪式，这里明显被重新布置过。 五彩的琉璃玻璃被擦得格外明亮，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绚丽的光彩，厅内四壁都被挂上了各式各样的壁画，正中央，光辉之主的雕塑巍然树立，仿佛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位贵族。 当柯林进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坐满了前来观礼的贵族们。 虽然人数挺多，看起来还算热闹，但柯林却知道，这些贵族大多是黑骑军中的将领。 他们其实都是加西亚侯爵的封臣。 而真正效忠于圣希尔德公爵的封臣，却寥寥无几——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成了广场上的尸体。 还能出席的，除了柯林之外，也就是以乌曼伯爵为首的那一批临阵倒戈的贵族了。 不过，柯林却知道，乌曼伯爵根本不是“临阵倒戈”，这家伙根本就是圣希尔德公爵安排在领主联军中的卧底！ 目的就是煽动领主们的不满，带领他们来跟圣希尔德家族对抗。 最后，被圣希尔德家族的两兄弟一起挖坑埋了。 从三年前开始，这几位北境的真正大佬，就已经开始布局，一路将北境的外部c内部威胁都一扫而空，终于在今天收官。 柯林心中哀叹，看来谋害自己的最大嫌疑人还将继续逍遥法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彻底清除这个威胁。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钟声，圣希尔德公爵走入了大厅。 全体贵族立即起立，躬身行礼以迎接公爵的到来。 柯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北境的主人。 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身形很胖，头发微微发白，虽然他走进大厅的时候竭力挺直了腰杆，但柯林还是看出对方的力不从心。 按理说，这不是一位正值盛年的骑士该有的状态。 不过，柯林却知道，这位圣希尔德公爵虽然曾经勇冠北境，甚至被誉为这一代圣希尔德中，最有希望踏入圣域的六阶骑士！ 但是，就在五年前，公爵跟上一任巨魔皇帝的一次决斗之后，便受了重伤。 从此，他不仅断绝了踏入圣域的希望，更是就此一蹶不振，头发开始花白，腰杆也开始佝偻，身体也日渐肥胖起来。 昔日的强大骑士，俨然成了一位发福的中年大叔。 “尊贵的领主们，英勇的骑士们！”圣希尔德公爵在台上站定，语气宏亮地说道， “最近的北境有些不太平，巨魔的入侵，领主们的叛乱但在光辉之主的护佑下，在诸位的全力支持和英勇搏杀下，我们还是取得了 最终的胜利！” “胜利！” “胜利！” 台下适时传来一声欢呼，众位贵族纷纷鼓掌庆贺。 圣希尔德公爵压了压手，继续说道：“为了表彰为这次胜利付出巨大努力的功臣们，我将为他们一一授爵！” 台下自然又是一阵欢呼。 北境已经有许久没有出现新贵族了，而这一次，看样子将要有一大批新贵族诞生了。 毕竟那么多老贵族们已经将位置和土地都腾出来了，圣希尔德公爵不论是为了安抚人心，还是为了更好地统治北境，都必须大肆封赏。 第一位接受封赏，果然是黑骑军的二号人物——道森伯爵。 这位加西亚侯爵的心腹，被公爵册封为侯爵。 这也是北境第二位实封的侯爵。 至此之后，道森侯爵也将脱离加西亚侯爵的封臣序列，而向圣希尔德公爵宣誓效忠。 这也预示着，圣希尔德公爵在扫除北境的两大威胁之后，终于开始向第三个威胁——黑骑军，动手了。 而他的手段，也不出柯林所料——分化拉拢。 之后，果然又是一大批黑骑军的中坚将领接受了公爵的册封。 这些从黑骑军中诞生的新贵族们，以后究竟是继续听从加西亚侯爵的命令呢？还是会更换门庭，效忠新的主人？ 终于，柯林等到了自己的名字。 姐姐凯特琳兴奋地鼓着掌，仿佛接受册封的就是她自己。 欢呼声中，柯林大步走到会场中央，单膝跪在圣希尔德公爵的面前。 公爵将长剑举在身前，面色庄严地说道： “柯林·安格列，你用自己的勇气c智慧c信仰，向光辉之主和我证明了你的忠诚和价值！ 在此，我以圣希尔德公爵的名义，代表光辉之主和皇帝陛下，册封你为安格列子爵！ 希望你用你的忠诚，你的生命，去守护这一份荣耀！” 说完，公爵的剑锋在柯林的头顶c两肩各点了一下。 “我，柯林·安格列，以先祖的英灵起誓，将忠诚献给光辉之主，献给圣希尔德公爵！ 您的意志便是我的方向，您的” 柯林念着誓词，心中却惊喜莫名。 子爵？ 竟然是子爵！ 066 忠诚 从男爵晋升至子爵有多难？ 安格列家族的男爵爵位是柯林的曾曾祖父在战场上拼杀了半辈子得来的。 从那之后，尽管安格列家族的三代男爵全都上过战场，而且其中还有两位就战死在前线，但依然没有能够将家族的爵位提升至子爵。 这其中固然有北境领主偏多，新陈代谢速度慢，阶级固化严重的原因在，但也说明了爵位晋升的难度。 这一次，柯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仅继承到了便宜老爹的男爵之位，还得以晋升至子爵。 惊喜之余，柯林也意识到，自己的这次晋升其实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一来，北境大部分旧领主被圣希尔德家族的两兄弟联手扫清，大量土地也被圣希尔德家族收回，这自然导致了爵位的封赏难度大大降低。 二来，柯林毕竟也算参与了追歼巨魔的那场战役，蹭了不少功劳。 虽然说柯林在那场战役中起的作用极小，说是全程打酱油也不为过，但是，圣希尔德公爵显然不想将这份天大的功劳全部送给黑骑军一系的将领。 所以，柯林作为参与这场战役的贵族中，除了加西亚侯爵之外，唯一一位效忠于圣希尔德公爵的贵族，当然会得到公爵的重点关照。 三来嘛，就不知道加西亚侯爵和薇拉在这件事中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了，如果他们两人在公爵面前提过柯林，那晋升子爵确实不算什么难事。 总之，这下子柯林牛掰了！ 安格列家族在他手上算是前进了一大步，说是光宗耀祖也不为过。 没看到观礼的人群中，姐姐凯特琳已经激动地泪流满面，同时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估计是在告慰死去的父亲，让他安息。 柯林宣誓完毕后，一位侍从手捧着一套全新的子爵礼服走了上来。 这一套礼服为深红色的丝绒外套和黑色长裤，外套胸前绣着安格列家族的徽章，徽章下方有两道银色条纹——这是子爵爵位的象征。 柯林双手接过。 随后，侍从再次递来子爵专属的戒指和绶带，以及一张写着烫金文字，盖着圣希尔德公爵印章的羊皮纸——上面写着册封给安格列家族的新领地。 柯林捧着这一堆东西，再次向圣希尔德公爵躬身行礼，随后退下。 姐姐凯特琳兴冲冲地跑到柯林身边，喜悦之情几乎难以自制。 但她也知道注意场合，只是在柯林耳边小声地诉说着： “柯林！太棒了！父亲知道后一定会为你骄傲的！我们安格列家族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成为子爵家族了！快，快让我看看，家族的新封地在哪里” 柯林看着激动的姐姐，心中却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毕竟他对安格列家族的认同感还不高，而且，他更想知道，这位姐姐到底是真的为他高兴，还是装出来的？ 就在柯林盯着姐姐凯特琳细细观察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方脸上的喜悦猛地凝固了，转而被震惊和疑惑取代。 “怎么了？”柯林眨了眨眼，小声问道。 凯特琳将那张羊皮纸摊开在柯林面前，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看家族的新封地怎么会是这里？” 柯林这才疑惑地看向羊皮纸，然后他也愣住了。 怎么会是这里？ 难道是写错了？ 就在柯林姐弟面面相觑之际，授爵仪式还在继续。 这次被叫到名字的，是卡恩·苏铎。 这位跟柯林颇有些恩怨纠缠的苏铎家族嫡长子，一脸兴奋地走到大厅中央，单膝跪下。 这两个月来，北境风云变幻的局势，说实话，让卡恩颇有些茫然和恐惧。 但好在，他牢记着自己父亲临终前的话，紧紧跟随着姑父乌曼伯爵的脚步，这才有惊无险地渡过这一场劫难。 甚至还立下大功！ 在卡恩看来，如果那个讨厌的柯林都能被封为子爵，那么苏铎家族的爵位是不是也该晋升一阶了呢？ 然而，就当卡恩满怀期望地等待着公爵的册封之时，公爵却将手中的长剑插入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中，向卡恩质问道： “卡恩骑士，告诉我，什么是忠诚？” “什么？”卡恩傻傻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圣希尔德公爵。 观礼的人群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卡恩的姐姐，那位被柯林称为“疯女人”的辛西娅·苏铎，此时也被公爵的质问惊到了。 她 的双手瞬间握紧，本能地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柯林捏着手中的羊皮纸，又看着场中傻愣愣的卡恩，似乎突然醒悟过来，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忠忠诚当然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圣希尔德公爵面色冷峻，利箭一般的目光仿佛已经洞穿了跪在面前的可怜骑士。 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卡恩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嘴里支支吾吾说了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圣希尔德公爵的语气极冷：“你当众要求查尔斯放弃侯爵之位，莫非就是出于忠诚？” 完了。 苏铎家族，完了。 这是在场所有贵族心中的想法。 显然，圣希尔德公爵这是在翻旧账。 当初卡恩被乌曼伯爵推出来当出头鸟的时候，很多人就猜到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如今，代价真的来了。 卡恩以为自己跟着乌曼伯爵“临阵倒戈”，就能让之前的冒犯一笔勾销。 但显然，圣希尔德公爵可没打算轻易放过苏铎家族。 圣希尔德家族的脸面和荣耀，不是随便一个小贵族就能随意践踏的。 当然了，其实真正让查尔斯主动放弃爵位的，还是来自于加西亚侯爵的压力。 但是，加西亚侯爵有足够的底气让公爵的怒火不会倾泻到他头上。 而卡恩·苏铎，呵呵，他可没这个能耐，所以只能成为公爵立威的对象。 杀鸡儆猴！ “我我” 看着一副窝囊样的卡恩，圣希尔德公爵冷笑一声，突然大声道：“柯林子爵，你来说说，什么是忠诚？” 全场的目光突然转向柯林。 柯林愣了愣，但很快就大步上前。 他似乎对此已有些预感。 “公爵大人，我认为，忠诚就是无条件地付出自己的一切，不问缘由，不分对错，不计得失！” “不问缘由，不分对错，不计得失”圣希尔德公爵细细咀嚼着柯林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一抹深意。 随后，他将手中长剑径直抛向柯林，同时命令道：“好！那我现在命你，立刻杀了卡恩·苏铎！” “是！” 在场的众位贵族都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连卡恩自己都还傻愣愣地跪在地上的时候，柯林就已经接住公爵抛来的长剑。 然后，毫不犹豫地顺势挥出！ “唰！” 一抹银光闪过。 鲜血四溅！ 067 背叛 “咚咚” 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滚落在地。 喷涌而出的鲜血给这片大理石地面染上了一层艳丽的色彩。 全场寂静。 谁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场授爵仪式竟然会变成这样。 圣希尔德公爵的命令非常突兀。 而，柯林的执行，更加突兀。 实际上，柯林对于圣希尔德公爵的命令早有预料。 因为，安格列家族的新封地中，赫然就有冰岩城的名字！ 既然都将苏铎家族的领地封给了安格列家族，那柯林当然不会意外，公爵会在这个时候对卡恩秋后算账了。 但在外人看来，公爵跟柯林却仿佛商量好的一般。 给了卡恩一个突然袭击。 甚至当卡恩的脑袋滚落在地上时，他眼睛中的迷茫还未来得及转换为恐惧。 “不！” 一声凄厉的大喊打破了场上的寂静。 只见辛西娅·苏铎疯了一样地冲了上来，仿佛要为自己弟弟复仇。 柯林挥剑之后，立刻单膝跪地面朝圣希尔德公爵，同时将长剑双手捧起，高举过头顶。 对于身后冲过来的辛西娅，柯林竟完全无视。 果然，还没等辛西娅冲到柯林身后，就被一队侍卫拦住。 “为什么！为什么！公爵大人，为什么？柯林！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等那个疯女人被侍卫们架出大厅后，圣希尔德公爵才笑着对柯林说道：“很好，柯林骑士。我喜欢你对忠诚的诠释。 这把剑的名字叫。 五年前，我就是用它砍下了上一任巨魔皇帝的头颅。 现在，送给你了。 希望你好好待它，不要辜负它的名字，和所代表的荣耀。” 柯林内心一震，将手中长剑收回，大声道：“感谢公爵大人赏赐！我在此起誓，您的意志所指，就是我挥剑的方向！” 圣希尔德公爵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柯林可以退下。 随后，授爵仪式继续。 但是，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瞥向柯林的方向。 如果说晋升为子爵，柯林得来的，顶多是一些羡慕的目光的话。 那现在，当他被公爵赐予后，众人看他的眼神中，就已经变成掩饰不住的嫉妒了。 谁也想不到，圣希尔德公爵竟然对柯林这么一个刚晋升的子爵如此看重！ 只有一直沉默着的加西亚侯爵，看着柯林手中的长剑，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当最后一批新晋男爵相继接受册封后，整个授爵仪式终于接近尾声。 不过，圣希尔德公爵却似乎没有立刻结束这场典礼的意思。 而在场的众人也并不意外，全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着什么。 “查尔斯。” 终于，圣希尔德公爵念到了自己长子的名字。 一直缩在后面装隐形人的查尔斯侯爵闻言浑身微微一颤，然后用上刑场一般的姿态，走到了大厅中央，在自己父亲面前单膝跪下。 “听说你要为战死的二十万将士赎罪？”圣希尔德公爵的话语中听不出喜怒。 查尔斯侯爵低着头，哽咽道：“是的，父亲！我，我对不起您的期望，更对不起北境子民和二十万将士的信任！ 因此，我自愿放弃侯爵之位，以此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圣希尔德公爵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长子。 查尔斯没有抬头，但似乎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只见他缓缓摘下自己的侯爵戒指，解下绶带，最后将象征着侯爵身份的礼服一并脱下，叠好，放置在身前。 “请父亲饶恕我的罪过！” 查尔斯匍匐在地，等待着父亲的审判。 长久的沉默之后，圣希尔德公爵终于开口了： “查尔斯，从今往后，圣希尔德家族的荣耀与你无关。 你将以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前往北方边境，终身战斗在对抗巨魔的前线。 直到攻陷巨魔王城的那一天！” “是，父亲” 查尔斯失魂落魄地磕了个头，跌跌撞撞地退下。 这位曾经的北境之主第一继承人，就这样黯然离场了。 众位观礼的贵族们继续沉默着，不敢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举 动引来公爵的注意。 虽然公爵面色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位公爵此时定然已经是满腔怒火了。 任谁被逼着将自己亲手挑选的继承人给废除，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还是在北境说一不二的公爵。 显然，这件事是对他的权威的一种极大挑衅。 但是，他还只能咬牙咽下。 大厅中的气氛渐渐凝重。 这场仪式还没有结束。 北境之主不能没有继承人，查尔斯被剥夺爵位，那自然要有一人继承这个侯爵之位。 而这个人 会是谁呢？ 柯林悄悄抬头，瞥了一眼加西亚侯爵的方向。 当初在城外打猎的时候，加西亚侯爵就已经将他当初跟圣希尔德公爵的交易告诉柯林了。 所以，他很清楚，继承这个侯爵之位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薇拉！ 虽然按照法理来说，薇拉的继承顺序还要排在公爵的另外两个儿子之后，但是，如果公爵非要将薇拉立为第一继承人，也没人敢反对。 哦不，在场唯一敢，也有资格反对的，就是加西亚侯爵了。 不过，加西亚侯爵显然是不可能反对的。 至于帝国贵族元老院。 或许对于一般的贵族，他们可以有很强的约束力，但他们可不敢对圣希尔德家族这种真正的大贵族的继承权指手画脚。 哪怕薇拉的继承权不太合法理，但只要圣希尔德公爵给出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那他们肯定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这种理由很好找，比如，次子身体太弱，三子年纪还太小 总之，当圣希尔德公爵和加西亚侯爵达成一致后，北境就没有他们俩决定不了的事情。 然而，就在柯林期待着薇拉的名字时，公爵口中却冒出了另一个名字： “亚当斯。” 柯林猛然抬头，震惊地看着大厅中央的那个身影。 怎么回事？ 不应该是薇拉吗？ 公爵次子亚当斯·圣希尔德听到父亲的召唤后，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大步上前，来到公爵身前，单膝跪下。 “我以圣希尔德公爵的名义，现授予你侯爵之位，望你不负” 后面的话柯林已经没兴趣去听了，他连忙看向加西亚侯爵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到了加西亚侯爵冰冷的目光。 背叛！ 这是赤一一的背叛！ 加西亚侯爵在面临多次诱惑下，终究是守住了自己对哥哥的忠诚。 但没想到，现在他却遭受哥哥的背叛！ 什么都不知道的众位贵族们还在为亚当斯侯爵庆贺，就连懵懂的薇拉也在为自己哥哥感到高兴。 但只有柯林悄悄低下了头。 北境之乱，恐怕还远没有结束。 068 送行 授爵仪式结束后，众人相继离开教堂。 绝大部分贵族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毕竟这一次授爵，可以说是北境近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圣希尔德公爵的慷慨让北境众贵族们从刚刚结束的动乱中安定下来。 他们都坚信，未来的北境，一定会更加美好！ 柯林没理会激动地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姐姐，故意落在后面准备找加西亚侯爵聊聊，试探一下这位大佬的心思。 虽然加西亚侯爵并没有当场发作，但柯林却知道，这次圣希尔德公爵不守承诺让亚当斯成为自己第一继承人的事情，已经彻底激怒了加西亚侯爵。 如果说之前，这两兄弟都是在故意演戏，那么现在，他们之间的裂痕就是真实存在，而且再也无法轻易弥合的了。 说实话，对于圣西尔德公爵毁诺的行为，柯林是很不理解的。 这倒不是因为柯林觉得对方应该遵循骑士美德。 他没这么天真。 一个统治北境几十年的老政客，指望他不撒谎就跟指望男人不偷腥一样。 柯林不理解的是，圣西尔德公爵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跟自己弟弟撕破脸。 太急躁了，也太没有政治智慧了。 如果柯林处在公爵的位置上，哪怕他不想将公爵之位传给薇拉，也不会这么快就过河拆桥。 至少他会先将爵位授予薇拉，承认她的第一继承人身份，先稳住加西亚侯爵。 然后，不论是慢慢削弱黑旗军，还是扶植另一支可堪抗衡的军事力量，都更加游刃有余。 毕竟，薇拉继承侯爵之位，又不是立即成为北境公爵。 将来也一样可以剥夺她的爵位啊。 何必现在急于一时呢？ 当然了，柯林也不觉得这时候加西亚侯爵敢真的反叛。 毕竟，现在北境各领主大部分都已被消灭，剩下的都已经被公爵重新安抚。 而黑旗军之前的“临阵倒戈”行为已经让加西亚侯爵背上了“背信者”的恶名。 现在就算他站出来对付自己哥哥，也不会有领主响应他的号召了。 至于黑骑军，也已经在加西亚侯爵的默许下被公爵分化拉拢。 曾经效忠于加西亚侯爵的封臣，比如道森侯爵，在向公爵宣誓效忠后，是否还愿意承认自己是黑骑军的一员？ 是否还像以前那般，在加西亚侯爵一声令下，便毫不犹豫地选择追随？ 更何况，圣希尔德公爵背弃承诺的事情，其实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毕竟当初圣希尔德公爵跟加西亚侯爵之间的交易本就是个秘密，柯林要不是被加西亚侯爵视为未来女婿，从而得知了这个交易的具体细节，这会儿估计也根本不会意识到圣希尔德公爵对自己弟弟的背叛。 如果现在加西亚侯爵选择起兵反叛，是否反而会被北境人视为对自己哥哥的背叛？ 加西亚侯爵愿意再背负这样的骂名吗？ “侯爵大人！”柯林凑到了加西亚侯爵身边，小声问候道。 加西亚侯爵瞥了柯林一眼，没有说话，依旧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 柯林知道这位大佬心情很差，便也不敢多说，跟在后面走出了教堂。 到了外面，加西亚侯爵立刻翻身上马，又看了一眼跟出来的柯林，语气淡漠地说道：“告诉我，你的忠诚真的是不问缘由，不分对错的吗？” 柯林心中一凛，暗叫不好。 之前面对圣希尔德公爵的突然袭击，柯林为了讨好公爵，故意将忠诚解释成一种无条件的服从。 没想到，这显然被加西亚侯爵给误会了。 但没办法，那会儿柯林怎么会预料到这两兄弟竟然又闹掰了啊。 当时的他以为，扫清北境内外威胁的圣希尔德公爵，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为北境真正的主宰。 而柯林如果想要在北境继续混下去，将安格列家族发展壮大，甚至迎娶薇拉，都必须要获得圣希尔德公爵的认可。 所以，柯林便主动拍了个马屁。 而且，当时他在看到自己新封地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公爵的打算，加上本就跟苏铎家族有仇，他已经做好了成为公爵手中的一把刀的心理准备。 但谁知，公爵竟然在这个时候背弃了对加西亚侯爵的承诺。 这无疑让刚刚平静下来的北境，再一次产生了动荡的隐忧。 所以，柯林再一次面临站队的选择。 而这一次，他真不知道该选哪边了。 虽然内心来说，他是更认同加西亚侯爵的。 这不仅是因为这位侯爵在冰原一战中对自己几乎是倾囊相授，还将黑骑军退役老兵送给自己，帮助安格列家族组建骑兵。 完全是真的将柯林当成了女婿来培养。 而且，从道义上来讲，这件事确实是圣希尔德公爵对不起自己弟弟。 他背弃了自己的承诺！ 但是，此刻面对着加西亚侯爵的质问，柯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直接承认自己刚说的话都是放屁吗？ 这样一来，自己的“人设”岂不是要立即崩塌？ 谁又敢再信任一个能将誓言随意丢弃的人？ 就在柯林愣神的时候，加西亚侯爵已经驾马离开。 临走前最后抛下一句：“去了解一下你手中的来历，再重新思考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忠诚！” 看着加西亚侯爵远去的背影，柯林呆立半晌，不知所措。 直到姐姐凯特琳一脸疑惑地走过来，将柯林领回了旅馆。 之后几天里，冰岩城风平浪静。 加西亚侯爵也没有任何过激举动，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哥哥的背叛。 但是，授爵仪式结束当晚，加西亚侯爵就离开了冰岩城。 似乎不愿在这个城市中多待一秒。 加西亚侯爵的离去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毕竟这位侯爵独来独往惯了。 而且，北境真正的主人此时还城中呢。 不过，圣希尔德公爵也没有在冰岩城待太久。 授爵仪式后的第三天，他便启程回归凛冬城。 作为冰岩城的新主人，柯林当然要前去送行。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冰岩城的南门外聚集了一大批北境贵族。 为首的自然是圣希尔德公爵。 他的身旁，则是新晋的安格列子爵作陪。 “柯林，对我封赏给你的新领地，可还满意？” “公爵大人，我当然万分满意！” 柯林这话倒不完全是拍马屁。 因为，安格列家族现在的领地面积确实很大。 原先苏铎家族的领地就是冰岩城以及周边大概方圆三十多公里的范围，但是，这片领地与安格列家族原先的领地并不直接接壤。 中间还隔着两个男爵领。 不过，这两位男爵都在之前的叛乱中被砍了头，所以，公爵干脆将这两块领地也一起封赏给了柯林。 于是，算上原先的灰堡镇，柯林现在的领地面积就是原先一个子爵领和三个男爵领的面积之和。 这绝对超过了一般子爵的领地面积。 要不是现在的北境确实土地太多，领主太少，圣希尔德公爵也不会这么慷慨。 “呵呵，所以，你满足了？”圣希尔德公爵笑着问道。 柯林眨了眨眼，也笑了：“当然不。没有哪位领主会对自己的领地面积感到满足！” 圣希尔德公爵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柯林的回答很满意。 笑过一阵后，公爵又道：“你知道吗？我的祖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他扬起马鞭，指向东方：“北边那片冰原没什么好去的，太冷，太贫瘠。不过，如果你想要扩大自己的领土，可以往东边试试。” 说完，他也不等柯林回应，当即挥鞭抽马，就此离去。 柯林愣在原地，想着公爵最后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后面一辆华丽的马车经过柯林身边。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 “柯林。” “薇拉小姐。” “一个月后就是我的成人礼，你会来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薇拉嫣然一笑，放下车帘。 车队缓缓前行，逐渐消失在地平线处。 柯林在城门外伫立良久，不过却不是目送公爵远去的队伍，而是望向了东方——圣西尔德公爵刚刚遥指的方向。 那里是帝国东境。 以及夹在北境与东境之间的一个小国—— 半精灵王国。 069 咬 随着圣希尔德公爵的离开，北境的其余领主们也相继离去。 冰岩城也随之冷清下来。 当然，这样的冷清也只是相对。 跟安格列家族曾经的封地——灰堡镇相比，冰岩城显然要热闹得多。 城中居民们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先的轨迹，虽然这座城市的主人换了一位，但这对他们来说，似乎并没有多少影响。 比起谁是冰岩城的领主，这些平民们更关心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吃，衣服够不够穿。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些人，当然就是这座城市曾经的主人——苏铎家族。 被剥夺了爵位和封地，苏铎家族只能选择黯然离去。 对苏铎家族的人，柯林并没有打算赶尽杀绝，毕竟这个世界的潜规则就是要对失败者宽容。 当然，这个失败者得是贵族。 平民的死活是没人关心的。 这些失败的贵族子弟会成为流浪骑士，以武力和忠诚，换取领主的收留。 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凭借军功，重新获得封地和爵位，重现家族的荣光。 这，就是这个世界对于失势贵族的宽容。 因为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失败只是一时的，但血统却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 高贵的血统才能诞生伟大的英雄。 而这些能够力挽狂澜的英雄，才是人族在这个世界的立足之本。 今天灭绝了一个家族，断绝了一个高贵血统的传承，或许，就因此扼杀了一位可能在未来拯救人族的英雄。 这当然是决不允许的。 所以，哪怕是圣希尔德公爵，在处死那些反叛的领主后，也只能剥夺其家族爵位和封地，对于他们的家族成员却不会赶尽杀绝。 柯林当然也不敢破坏这个潜规则，除非他不想在光辉帝国混下去了。 不过，虽然不会对苏铎家族赶尽杀绝，但其中有一个人，柯林却不打算轻易放过。 这个人，当然就是曾屡次三番找他麻烦的那个疯女人——辛西娅·苏铎。 “还是没找到吗？” “是的，子爵大人。” 显然，辛西娅似乎也预料到柯林不会放过她，授爵仪式一结束，她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柯林皱了皱眉，也觉得有些棘手。 一个三阶骑士如果一心想要逃跑，他还真的挺难抓住对方的。 “那个叫萨尔的苏铎家族仆从呢？” “抱歉，大人，也没有找到。” 柯林冷哼一声，有些无奈。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责怪雷蒙骑士。 毕竟安格列家族才接手冰岩城没多久，算是标准的外来势力，加上雷蒙之前从灰堡带来的士兵也并不多，想要封锁全城，根本就不现实。 “算了，那就暂时先不找了。你派人前往坠鹰城打探一下，或许辛西娅和萨尔会出现在那里。找到他们之后也不要乱来，只需派人盯着就行。” “是，大人！” 柯林觉得，现在的苏铎家族最有可能投靠的领主，当然就是乌曼伯爵了，毕竟他们是有姻亲关系的。 至于怎么从乌曼伯爵手中要到人，柯林暂时还想到没什么办法。 说到乌曼伯爵，柯林可还没忘记，当初想要谋害自己的嫌疑人，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呢。 不过，目前嫌疑最大的，还是乌曼伯爵。 至于姐姐凯特琳。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柯林越发觉得，她的嫌疑反而不大了。 毕竟没人能演得这么真。 而且，凯特琳的丈夫瓦尔拉骑士，至今还音讯全无。 在柯林看来，这家伙恐怕是真的死在战场上哪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了。 但凯特琳显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仍然向每一个从冰原上回来的商队打探瓦尔拉的消息，甚至还亲自往冰原跑了几趟，想要寻找丈夫的下落。 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柯林也不好去劝，只得随她去折腾了。 他自己现在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新领地一堆事都要他来处理。 这时候，柯林最盼望的人，就是安格列家族的老管家——伊蒙了。 如果他在冰岩城，定然能帮柯林将这些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伊蒙他们现在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到冰岩城？” 柯林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这个问题。 “快了，估计明天，最迟后天就能到。”雷蒙骑士也有些无奈。 以这个世界的通讯手段，他也没法实时掌握伊蒙管家的确切位置啊。 “知道了，你去忙吧。”柯林叹了口气，没有为难雷蒙。 “是。” 雷蒙离开后，柯林再次埋头处理起书桌上堆积的公文。 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蜡烛都快烧完了，柯林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扬声吩咐道：“给我换一排蜡烛！” 然而，门外的仆从却没有回应。 柯林等了片刻，又叫了一声，却还是没有收到回应。 他皱了皱眉，以为守在外面的家伙又打起了瞌睡，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咔哒。” 拉开房门的一瞬间，柯林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但就在他想要急速后退的时候，一把长剑轰然刺穿了房门，向着他的心口刺来！ “嘭！” 电光火石之间，柯林立刻后仰摔倒在地，躲过了那一剑。 耀眼的圣光潮水般涌来，木门轰然炸裂，纷飞的木屑四下乱舞。 柯林连忙一个翻滚，迅速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地冲向房内墙壁上挂着的。 然而，刺杀者的速度更快。 还没等柯林碰到自己的武器，背后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噗通！” 受伤的柯林摔倒在地。 不过，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惊慌之色。 他挣扎着回过头来，靠着墙壁看向来人—— 果然是辛西娅这个疯女人！ “咳咳，你是自己来杀我的？还是有人指使你来的？”柯林凝声问道。 “呵，我杀你，难道还需要人指使？”辛西娅缓缓逼近柯林，咬牙切齿道。 柯林有些失望，似乎很希望对方是被人指使的。 但没想到，这女人还真就是个不顾后果的疯子。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辛西娅冷笑一声，对柯林的威胁毫不在意。 “哧！” 长剑刺穿柯林的胸膛。 “咳咳”柯林痛得满脸扭曲，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真的没人指使你来杀我？乌曼伯爵也没有？” 辛西娅显然没料到柯林临死前居然还关心这个，摇头冷笑道：“没有！” “疯女人。”柯林也冷笑一声，骂道。 面对柯林的谩骂，辛西娅居然兴奋地大笑了起来。 正沉浸在复仇快感中的辛西娅没有注意到，柯林此时的眼神渐渐变得凶厉而嗜血。 只见他完全不顾刺穿胸膛的长剑，猛地前冲，一把攥住辛西娅的脖颈。 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070 血奴（改） 牙齿能咬死人吗？ 如果是狮子c老虎之类的野兽，或许可以。 但如果是人的话，那威胁力就大大降低了。 人的牙齿从来都不是什么致命的武器，尤其还是一个胸口被插了一把剑的人。 辛西娅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她看到垂死挣扎的柯林咬上自己脖子的时候，内心丝毫不慌。 甚至，还有些不屑。 由于柯林的动作急促而突兀，完全出乎辛西娅的预料，所以，当她想要躲避时，已经有些晚了。 既然躲不掉，那就不躲了。 辛西娅任由柯林咬上自己的脖子，她则疯狂扭动插入柯林胸口的长剑，试图绞碎对方的心脏。 然而，任她怎么搅动长剑，柯林却没有丝毫脱力的迹象。 反而，越咬越紧！ 这个时候，辛西娅终于开始有些慌了。 而此时咬住辛西娅脖子的柯林却更慌。 因为，他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咬不破对方的皮肤！ 这倒不是辛西娅皮糙肉厚，而是上面那层圣光护盾死死地挡住了柯林的牙齿。 本来柯林的骑士阶位就不如辛西娅，仅凭牙齿破不了防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柯林准备放弃啃咬，先装死，再伺机反杀之际，他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两颗虎牙竟然开始缓缓变长！ 而且，辛西娅体表的那层圣光护盾在柯林的虎牙面前，仿佛形同虚设。 “哧！” 柯林的虎牙深深扎入辛西娅的脖颈。 辛西娅惊叫一声，手上搅动地更厉害了！ 然而，柯林却依然死死咬住，仿佛那柄长剑刺入的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更让辛西娅惊骇莫名的是，自己的鲜血竟然在飞速流失，全都被柯林吸走了！ “魔鬼”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辛西娅吓得想要大声叫唤，但声音刚出口却变成了气若游丝的低语。 她全身的力气也仿佛随着流失的鲜血一起被迅速抽离。 “嘭！” 脱力的辛西娅软倒在地。 而柯林，还趴在逐渐软倒在地的辛西娅身上，不断吮吸着 啊，这甜美的滋味！ 让他无法自拔！ 其实，当辛西娅失去意识的时候，柯林就已经知道危险解除了。 但是，他却根本不想从她身上起来。 一种来源于血脉深处的原始本能让他完全停不下来。 吸！ 吸！ 吸干她！ 之前柯林喝血的时候，虽然也挺享受，但完全没有这种上瘾一般的感觉。 不过那时候，柯林喝的都是死人的血。 而不像现在，完全是生啃！ 莫非这才是这个世界吸血鬼的正确打开方式？ 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柯林，他必须立即停止吸食。 否则，辛西娅真的会被吸干的。 他当然不是担心这个疯女人会死。 事实上，就凭这个疯女人对他做的事，柯林完全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杀死她。 但是，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虽然从穿越伊始，柯林就猜到自己成了类似吸血鬼的生物，但是，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毫无人性的魔鬼，一个为鲜血疯狂的野兽！ 停下来！ 停下来！ 凭着自己脑中那一丝残余的理智，柯林试图离开辛西娅的脖颈。 而就在他决心抽离的那一刻，辛西娅脖子上的伤口处却猛然出现一股吸力！ 这股吸力让柯林全身的鲜血瞬间沸腾起来，仿佛要顺着他的虎牙流入辛西娅体内！ 这下可把柯林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使出吃奶的劲拔出了牙齿。 “咔啵——” 柯林迅速远离辛西娅的身体，心有余悸地喘息着。 “呼——呼——”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油然而生。 他忽然发现，关于这个世界吸血鬼的设定，还有很多需要研究。 就比如刚才，他差点就被辛西娅反吸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柯林非常迷惑。 难道“生啃”的风险这么 大？ 柯林之前吸食的鲜血，都无一例外来自死人或者死动物。 直接生啃活人，他还真是第一次。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奇怪的情况。 柯林忽然意识到，莫非刚才发生的，就是传说中的“初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辛西娅现在 柯林看向瘫倒在地的女骑士，心中有些打鼓。 毕竟刚才那个疑似初拥的仪式被他中途打断了，那么，辛西娅到底有没有被成功转化成自己的“眷族”？ “哧！” 柯林拔出胸口的长剑，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缓了缓，他连忙走到辛西娅身前，将长剑抵在对方的咽喉处。 同时叫唤道：“辛西娅？辛西娅？”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柯林的召唤，辛西娅突然睁开了双眼。 但是，她的眼神却非常奇怪。 完全不似一个神志正常的人类应有的眼神，反而像是一具傀偶，一个行尸走肉 柯林担心对方在耍诈，便用长剑直接刺穿了她的右腿。 然而，辛西娅却只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柯林，随后便又陷入了呆滞中。 “这是傻了？” 柯林有些挠头。 莫非初拥失败，就制造了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 “站起来。”柯林突然试着命令道。 “唰！” 辛西娅迅速从地上爬起，站在柯林面前。 “原来她听得懂我的命令。”柯林恍然。 “你叫什么名字？” “” “你为什么在这里？” “” “你想要干什么？” “” 柯林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回应。 “抬手！” “坐下！” “趴下！” 但是，当柯林发出明确的命令时，辛西娅却都一一照做了。 这时候，他总算明白，这个疯女人恐怕变成了类似自己奴隶的生物。 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只知道惟柯林之命是从。 柯林挠了挠下巴，然后将长剑递给辛西娅，并命令道： “刺我！” 没有反应。 “那，刺你自己吧。” “哧！” 辛西娅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入了自己腹部。 柯林这才明白，辛西娅无法接受伤害他的命令。 而且，他也注意到，对方被刺穿的腹部，还有之前被柯林刺穿的右腿，伤口都没有大出血。 仿佛，她也能够控制自己的鲜血流动。 柯林拿回长剑，径直刺入了辛西娅的心脏。 这个女人不闪不避，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长剑抽出。 辛西娅依然稳稳站在原地。 看来，致命伤同样也不存在了。 甚至，还没有了痛觉！ 柯林忽然有些羡慕 他觉得，这种半途中止的初拥制造出来的生物可以叫做—— 血奴。 071 失效（改） “子爵大人！子爵大人！” 雷蒙骑士焦急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当这位骑士看到走廊上那些侍卫们的尸体和破碎的房门时，内心彻底被恐慌与内疚填满，疯了一般地冲进了柯林的卧室。 然后，他就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柯林，和地面的一具“尸体”。 雷蒙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看到柯林胸前的鲜血，顿时担心地问道： “子爵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刺客已经被我制服了。”柯林指了指地上装死的辛西娅，说道。 雷蒙也认出了辛西娅的身份，顿时自责道：“抱歉，子爵大人，这都是我的错，让您受惊了！” 柯林摆摆手，却没有责怪雷蒙：“没事，这也不能怪你。” 其实这件事确实不能怪雷蒙。 毕竟这个城堡本来就是苏铎家族的，辛西娅对这里可谓是了如指掌，而雷蒙却刚入驻这里，人手又不足，环境都还没有熟悉，想防住辛西娅这样一位三阶骑士的潜入实在太难了。 “子爵大人，这确实是我工作的失误，请放心，我一定会加强您身边的防护力量，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不用。除了苏铎家族的这个疯女人，谁还会无缘无故刺杀一位子爵？活腻了么？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不用浪费在我这边，你照常安排就行了。” “可万一” 雷蒙骑士还想再劝，但却被柯林坚定的眼神制止了。 对柯林来说，刺杀确实不可怕。 相反，他还巴不得乌曼伯爵或者真正的幕后主使再派个人来杀他呢。 这样他就可以将刺客活捉，然后送到圣希尔德公爵面前。 到那时，他倒要看看乌曼伯爵怎么收场。 “是。”见柯林态度坚决，雷蒙只好点头同意。 随后，他又看着柯林胸前的血迹问道：“子爵大人，您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帮您找位牧师来？” 柯林摇摇头：“不用了，皮外伤而已。” 虽然他也想喝圣水，但没有加西亚侯爵和薇拉的面子，教会可不会免费提供圣水给他。 想到上次被宰的经历，柯林就一阵肉疼。 雷蒙看柯林胸前的血迹并不多，觉得伤势应该不重，便不再坚持。转而说道：“您要不先去其他房间休息，这里我找人来清理一下。” 柯林却摇摇头，吩咐道：“这个不急。你去过冰岩城的监狱吗？” 雷蒙有些疑惑柯林为啥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头道：“今早刚去看过。” “里面有死囚犯吗？” 雷蒙想了想：“是有几个。” “那行，你现在去监狱将死囚都提出来，我有用。” “是！”虽然很疑惑柯林这是做什么，但雷蒙还是立刻前去执行了。 柯林看着雷蒙离去的背影，不禁暗自赞叹： 还是雷蒙这样的忠仆用起来顺手啊！ 不像这个该死的辛西娅，听话是听话，但完全没脑子啊。 柯林本来还想，要不要初拥雷蒙骑士。 但现在，他却放弃了这个念头。 虽然他猜测，如果完成了完整的初拥仪式的话，应该能制造出有自己思想的“眷族”，但万一他猜错了呢？ 要是雷蒙也变成辛西娅这个鬼样子，那柯林可就亏大了。 算了，完整的初拥还是以后在别人身上实验吧。 “子爵大人？”一位侍从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 “雷蒙让你过来的？” “是是的，雷蒙大人让我来收拾一下房间”侍从的双腿有些打颤，显然是被走廊上的那些尸体给吓到了。 “暂时不用。”柯林摆摆手，“你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是” 打发走侍从，柯林又对地上的辛西娅命令道：“起来。” 原本装死的辛西娅立刻爬起。 柯林将一个水杯递了过去，又命令道：“放点你的血。” 辛西娅接过水杯，放到自己腹部的伤口处，随后，鲜血汩汩而出。 等水杯盛满鲜血，柯林连忙接过，然后倒入自己口中。 “咕嘟咕嘟” 一杯饮尽，柯林闭上眼睛，等待着。 许久之后，预料中的发热竟然没有出现。 柯林皱了皱眉，又将水杯递了过去：“再来一杯！” 辛西娅自然照做。 “咕嘟咕嘟” 又是一杯下肚。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进阶的迹象！ 柯林不信邪，又将水杯递了过去：“再来一杯！” “咕嘟咕嘟” 第三杯血下肚。 但是，还是没反应。 看着面色苍白的辛西娅，柯林还是将刚到嘴边的“再来一杯”咽了下去。 再喝估计就真的喝死她了。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血奴，柯林还有大用，不能这么快就浪费掉。 不过，柯林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原本高阶骑士的鲜血是可以帮助他进阶的，但怎么辛西娅的鲜血不行？ 他清楚地记得辛西娅是三阶骑士，而他目前是二阶。 难道 血奴的鲜血对他没有效果？ 这个发现让柯林颇为郁闷。 不过，他倒是想起来，当他伸长的虎牙扎进辛西娅脖子里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虎牙中释放进了辛西娅体内。 莫非，就是那种神秘物质让辛西娅成为了血奴？ 也因此，让她的鲜血对柯林失去了进阶的效用？ 摊开随身携带的羊皮纸，柯林将今天的一系列发现都记录下来。 不一会儿，走廊上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柯林朝身后摆摆手，命令道：“躺下，不准动！” “嘭！” 辛西娅闻言直挺挺地躺倒。 然后，雷蒙骑士再次出现在门口：“子爵大人，冰岩城监狱里的五位死囚都已经押送过来了，就在城堡外。” “里面有职业者吗？”柯林继续在羊皮纸上写着，随口问道。 “有一位一阶战士，其余的都是普通人。” “好，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是！” 又过了一阵，柯林终于完成了记录。 将羊皮纸重新收好，柯林站起身来，对着地面上的辛西娅命令道： “起来。” 辛西娅闻声而起。 柯林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实验时间，到了。” 072 实验（改） 杰克是位屠夫。 而且曾经是冰岩城中颇有名气的一位屠夫。 之所以颇有名气，是因为杰克是一位战士。 职业者当屠夫，这就比较少见了。 当然，年轻时候的杰克也曾有过梦想，参加过佣兵团，试图用手中的大剑拼出一场富贵来。 但可惜，跟绝大部分心怀梦想的年轻人一样，佣兵之路并没有给杰克带来富贵，只给他的身体增添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直到他的膝盖中了一箭，杰克终于告别了佣兵之路，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屠夫。 他将满腔的不甘和对命运的愤怒都发泄在了可怜的家畜身上，所以，杰克的屠夫之路走得颇为顺利，很快就在冰岩城中获得了一些小名气。 但有天，“屠夫”杰克在跟人发生口角时，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怒气，直接化身“开膛手”杰克，将那人给一刀宰了。 然后，杰克就被扔进了监狱，等待他的，将是绞刑架。 不过，今天夜里，监狱里突然来了一位大人物，不由分说就将杰克带走了。 杰克有些疑惑，因为往常绞刑执行的时间都是上午，他以前没事做的时候还经常去观刑，怎么现在改成晚上了？ 更让杰克疑惑的是，他并没有前往城市广场，而是来到了领主城堡外。 难道贵族老爷要见自己？ 跟杰克一同被押来的，还有另外四位死囚。 他们的脸上也一样写满了疑惑。 随后，更让他们不解的事情来了。 那位骑士大人将他们带到城外，又将五把剑插在他们面前，然后就消失了。 死囚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贵族老爷们到底想干什么。 杰克看着面前插着的大剑，内心一阵蠢蠢欲动。 但是，他没敢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位骑士大人再也没有出现。 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声，吓得五位死囚一个激灵。 “别再等了！”杰克突然大叫道道，“虽然不知道贵族老爷在玩什么游戏，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快拿剑啊！” 说完杰克就迅速起身跑了过去，用插在地上的大剑割断缚住自己双手的绳索，然后拿起剑撒腿就跑。 其余四人见状，也不再犹豫，全都跑向自己身前的剑。 挣脱束缚后，杰克一路往西跑，他不敢回冰岩城，而西边，就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小村庄。 另外四人也跟了上来。 荒郊野外，又是深夜，只有抱团才能抵抗可能出现的野兽。 跑了一阵，杰克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跑了？”后面几人急忙问道。 杰克的神情格外凝重，伸手指了指前方。 那里，站着一个人。 “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一位死囚叫嚷道。 杰克紧了紧手中的大剑，多年佣兵生涯养成的直觉告诉他，情况很不对劲。 但当他开口时，却成了：“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哈哈哈，兄弟们，上啊！” “还真是女人！” 另外四名死囚也反应过来，然后，便如出笼的野猪一样冲了上去。 似乎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轮不上了。 而杰克，却谨慎地站在原地没动。 “嘭！” 第一个冲到的死囚被女人直接一脚踹飞。 其余三人愣了愣，但还是叫嚷着冲了过去。 而在远处观战的杰克，此时却吓得魂飞魄散。 竟然是骑士！ 作为佣兵，杰克是见过骑士作战的，所以他知道面前女人身上散发的那种金黄色的圣光能量就是骑士的标配。 然而，杰克却一咬牙冲了过去。 他很清楚，面对强大的敌人，跑，只会死得更快。 回头拼一把，还有生还的可能。 “嘭！” 又一个死囚被踹飞。 而另外两个死囚却趁机冲到辛西娅身前，手中大剑毫无章法地挥舞出去。 这样的剑术当然不可能对辛西娅造成威胁，她随意几个闪身躲过，然后一人一拳，将这两个死囚也砸晕过去。 而当她一转身，就见杰克不要命地扑过来，手中大剑毒蛇一般直刺她的胸膛。 “哧！” 刺中了！ 杰克心头狂喜！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一只白嫩的拳头在杰克眼前急速放大，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他便失去了知觉。 荒野再次恢复了平静。 辛西娅面无表情地将胸口的长剑拔出。 在她身后，柯林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当然没有任何意外。 让他稍显意外的是，他当时下达的命令是——击晕这五人。 而不是击杀。 辛西娅很好地执行了他的命令，这五人一个都没死。 看来血奴虽然没有自己的思想，但还是能够理解稍微复杂一些的命令，而且，她的战斗技巧都还在。 一个没有致命弱点，悍不畏死，完全服从的三阶骑士啊！ 绝对算得上一个强力打手了。 至少辛西娅在同阶职业者中算是个单挑无敌的存在了，甚至越阶挑战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柯林指着一个晕倒的死囚，对辛西娅命令道：“咬他！” 辛西娅迅速扑了上去。 令人牙酸的吮吸声传来，在这片寂静的荒原上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好了。”片刻后，柯林见辛西娅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赶紧叫停。 然后他就意外地发现，那名被辛西娅咬过的死囚并没有变成血奴。 莫非血奴无法再制造血奴？ 柯林只好亲自上场，咬住了另一位死囚的脖子。 “咕嘟咕嘟” 柯林再次感觉到自己的虎牙在伸长，然后，某种神秘物质在吸食血液的同时，被释放进了死囚的体内。 拔出牙齿，柯林对这位死囚命令道：“起来。” 死囚应声而起。 目光同样呆滞。 这下柯林确定了，真的是自己虎牙中的某种物质感染了被吸食者，让他们变成了血奴。 柯林再一次找上第三位死囚，咬了上去，不过这一次，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虎牙，试图不让它伸长。 成功了！ 虎牙没有伸长。 随后，柯林停止吸食，再次对这位死囚下命令。 意料之中的，没有反应。 果然！ 柯林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柯林却发现一件不同的事情——这几次他初拥死囚，都没有出现初拥辛西娅时那种反吸的情况。 柯林找到第四位死囚，又咬了上去。 这次，他伸长了虎牙，吸食的时间也拉长。 但是，直到这位死囚几乎被吸干，也依然没有出现反吸的情况。 柯林心中有了些猜测。 然后，他走到最后一位战士死囚身前，又咬了上去。 还是没有出现反吸。 这下柯林也确认了，只有骑士才会出现反吸，也就是完整的初拥仪式。 那么，完整的初拥仪式会制造出怎样的眷族呢？ 应该有自己的意识了吧？ 或许还能自己制造血奴 柯林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073 血裔 （之前三章做了修改，眷族的设定也变了，请各位看过旧版本，也就是2021/5/7之前版本的回头重新看一下。 抱歉啦！） “夏尔大人，您还好吧？” 侍女看到走路摇摇晃晃差点摔倒的夏尔骑士，连忙上前搀扶。 “我，我没醉” 一般说这话的，七c八成是真的醉的不行了。 侍女对于夏尔骑士这副醉醺醺的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知道，夏尔骑士几乎每天都会去酒馆喝酒，不喝到伶仃大醉不会回来。 这位黑骑军的退役军官，在加西亚侯爵的命令下转而效忠柯林之后，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曾经驰骋沙场，杀得巨魔鬼哭狼嚎的那个铁血骑士彻底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拿不稳刀剑，每天无所事事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的酒鬼。 侍女艰难地将晕晕乎乎的夏尔骑士扶上床，小声地问道：“大人，您需要喝点水么？” 夏尔骑士没有回应。 侍女在听到对方如雷的鼾声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小心地将对方的外衣和鞋子脱下，又盖上被子，然后起身离开。 房门被轻轻关上。 但过了一会儿，又被再次打开。 柯林走了进来。 “夏尔？夏尔骑士？”柯林叫了两声，还推了推夏尔的胳膊。 但，没有任何回应。 “嘿，夏尔！我命令你立刻起来！”柯林提高了音量，还恶趣味地捏住了对方的鼻子。 “呼——呼——” 夏尔呼吸受阻，在挣扎一阵后，张开大嘴，喘息起来。 但，他仍然没有醒。 柯林翻了个白眼。 对这位黑骑军的退役军官，本来柯林是报以厚望的。 在他看来，夏尔骑士，以及跟他一起的那十几位黑骑军退役士兵，都是极佳的教官人选。 是他梦寐以求的骑兵种子。 但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残酷的现实，在遭受重大打击后还能重新站起来的。 尤其是夏尔骑士这种视荣耀如生命的军人。 从黑骑军退役一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几乎彻底摧毁了这个硬汉。 原先柯林几乎都准备放弃这家伙了。 但现在，他却有了更好办法。 柯林缓缓探出自己的两颗尖锐的虎牙，正准备一口咬上去。 但他还是停住了。 如果猜得没错，完整的初拥仪式应该能制造有意识的眷族。 那么，到时候该怎么跟夏尔骑士解释这件事呢？ 柯林摸了摸下巴，觉得不能这样不经过对方的同意，趁着对方熟睡的机会强行转化。 那样的话，恐怕不会得到一个忠诚的下属。 于是，柯林重新在房内的椅子上坐下，思考着待会儿的说辞。 当夏尔骑士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水，来人！给我水！”夏尔一醒来就大呼小叫地召唤着侍女。 很快，一个水杯就被递到夏尔面前。 夏尔顺手接过，刚放入口中，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站在自己床前的那个人。 不是侍女！ “噗！” 夏尔刚喝进去的水又全喷了出来，然后他连忙下床，躬身行礼道：“子爵大人，您怎么来了？” 柯林坐回椅子上，笑着朝夏尔摆摆手：“别紧张，我只是来看看你。” 夏尔一阵尴尬：“您可以派人来召唤我，没必要亲自来这里” “我派人了啊，但他们好像都叫不醒你，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夏尔更尴尬了，连连道歉：“抱歉，子爵大人，昨晚喝得有点多” “只是昨晚吗？”柯林笑道。 “请您放心，以后我一定控制饮酒，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听到夏尔的承诺，柯林却没有释然。 如果是加西亚侯爵站在夏尔骑士面前，让他做出这样的承诺，或许夏尔骑士真的会一丝不苟地执行。 但柯林自己的话，他觉得自己恐怕没有这样的威信。 所以，柯林按照昨夜想好的计划，问道：“夏尔骑士，我能理解你的痛苦，而且，我还找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够帮你重返战场！” “真的？”夏尔骑士霍然抬头，眼中终于出现了闪光。 但同时，他的心头也闪过一丝不信。 为了治好他的伤，加西亚侯爵也曾找过光辉教会。 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只有枢机主教以上的牧师才能施展断肢重生的治疗术。 枢机主教啊！ 整个光辉教会只有三位枢机主教。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愿意耗费神力为他一个小小骑士治伤。 于是，夏尔骑士绝望了。 但现在，柯林竟然又给了他一线希望。 “我不能保证成功。而且，这个方法还有一定的代价。” 柯林谨慎的态度不仅没让夏尔失望，反而让他更加相信柯林了。 “只要能让我重新握紧长剑，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你确定吗？这个治疗方法可能会让你失去理智，变成一个浑浑噩噩的野兽。” 夏尔骑士苦笑一声：“子爵大人，我现在就是一个浑浑噩噩的野兽。离开了战场，我生不如死！” “你想好了？” 夏尔骑士单膝跪在柯林面前，郑重地点头道：“我想好了！只要您能帮我恢复手指，我以家族祖先的名义，向光辉之主起誓，此生任您驱使！” 虽然夏尔骑士已经对柯林宣誓效忠过了，但那次，他是在加西亚侯爵的命令下进行的，而这次，却是心甘情愿的。 柯林感受到了夏尔的决心，便将一个马克杯递了过去：“这水里有迷药，待会儿的治疗仪式需要让你昏迷，因为过程会有些痛苦” 夏尔听到迷药后竟然还是接过马克杯，直接一饮而尽。 甚至都没有听完柯林的解释。 柯林挑了挑眉，对方的决心和信任让他有些动容。 片刻后，夏尔骑士在迷药的作用下昏睡过去。 柯林走了过去，露出尖锐的虎牙，一口咬伤了夏尔的脖子。 果然，跟初拥辛西娅时一样，柯林在吸食一段时间后，就发现夏尔的伤口处也传来一阵吸力。 这次，柯林没跑。 他抑制住内心的些许慌张，任由自己的鲜血顺着虎牙倒灌入夏尔体内。 慢慢地，两人身上竟飘出丝丝缕缕的血色烟雾。 这些烟雾仿佛活物一般，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规则的曲线。 仿佛是一个法阵。 曲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玄奥 恍惚中，一阵阵低沉的犹如梦呓般的低语，在柯林耳边回响。 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血之凝聚，即吾之灵 鲜血之主，不死不灭 以吾之血，赐汝传承” 074 帮手 “咚咚咚。” “进来。” 雷蒙骑士走进房间，躬身行礼：“子爵大人，伊蒙管家和雷戈骑士已经顺利抵达冰岩城。” “恩，我知道了。”柯林刚刚完成对夏尔骑士的初拥，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 “让他们先安顿一下，然后到书房见我。” “是！” 雷蒙走后，柯林看着还未苏醒的夏尔，又试着命令道：“起来，夏尔，起来！” 然而，夏尔没有反应。 柯林皱了皱眉，也不清楚刚才的初拥仪式到底算不算成功了。 而且，他还惊骇地发现，自己的阶位竟然还降低了！ 本来二阶骑士的柯林，在这次初拥仪式后，竟然降到了一阶。 只是不知道这种降阶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不过，对此他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完整的初拥仪式想必也不会没有任何代价。 之前能够没有代价地制造血奴已经让柯林非常惊讶了，要不是发现血奴无法继续制造下一代血奴。 柯林估计，自己甚至可以在这个异世界制造一场血族版的生化危机。 本来还想等夏尔骑士醒来后做进一步的实验，但考虑到伊蒙管家和雷戈骑士还在等自己，便不再耽搁，起身走出了夏尔的房间。 “等夏尔骑士苏醒后，让他来书房见我。”柯林对守在门外的侍女吩咐道。 “是。” 一路来到书房，柯林刚喝了口水，就见雷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安格列家族的老管家——伊蒙，以及家族骑士——雷戈·莫本。 “老爷！” “子爵大人！” “哈哈，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来，都坐，都坐！一路辛苦了，要喝点什么？” “就咖啡好了。” 雷戈骑士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犹豫了一下，便跟着伊蒙后面说道：“俺也一样。” 柯林笑着看了雷戈一眼，对方刚才的犹豫显然也落在了他的眼里，于是便朝着门口的侍从吩咐道： “去准备两杯咖啡，一杯麦酒。” “是！” 然后，柯林回头看向雷戈：“想喝酒就直接说，有段时间没见，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嘿嘿，多谢子爵大人！”雷戈咧开大嘴，丑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雷戈是雷蒙的哥哥，这两位莫本家族的兄弟很早就因为家族败落而成为流浪骑士，后来效忠于安格列男爵，跟柯林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尤其是雷戈，这位人高马大的壮汉在武技上的天赋极为突出，以前安格列男爵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在客串柯林的武技老师。 所以，这会儿柯林看到这位老熟人，虽然已并非当初那位少年，但还是本能地觉得亲切。 此时书房内的三位，伊蒙c雷戈c雷蒙，可以说是安格列家族的核心班底了。 至于安格列家族旁系的那些成员，都不算什么杰出人物，柯林也只会好吃好喝供着他们，给他们一些简单的事做，却不会过分倚重。 或许等夏尔骑士醒来，也能加入这个核心圈子中。 侍从很快就端来咖啡和麦酒，柯林与众人寒暄几句，随后转入正题。 “伊蒙，我需要你立刻接手领地中的日常事务，另外，再物色几个书记官和税务官的人选，列一个名单出来交给我，我会最终敲定并分配到各个城镇。” “是！” “虽然这次家族领地扩大了很多，但是，家族的财政状况恐怕会经历一段困难时期。 而且，冰岩城也刚刚被巨魔洗劫了一遍，需要休养生息，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加税。 所以，除了日常的必要开支，不得有任何铺张的行为，一切从简。” “是，老爷。您真是位英明仁慈的领主！”伊蒙管家很是欣慰地说道。 但老管家想了想，还是问道：“不过，老爷，您现在居住的城堡要不要翻新一下？毕竟这里的东西都是苏铎家族留下来的” “不用，我不在意这些。”柯林摆摆手。 伊蒙又提议道：“要不要将城堡外墙换个颜色，这样耗费不多，却也能显出新气象。” 柯林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给城堡换个皮肤，花费不多，但却可以让领民们都知道，这里已经有了一位新主人。 “可以。那就换成红色吧。这种染色材料 容易弄到么？” 柯林觉得自己作为血族，红色，应该算是自己的幸运色。 “红色”老管家思考了一下，点头道，“方便。帝国南境的沿海地区出产一种取自珊瑚的染料，可以很好地将城堡外墙染成红色。价格也并不贵。” “很好，那就这么办！” “是，老爷。”老管家点头应下，随即又问道，“那城堡需要改一个名字吗？” “名字？”柯林摩挲着下巴。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没注意这座苏铎家族的城堡叫什么名字。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就叫红堡。”取名鬼才柯林当即作出了决定。 伊蒙的嘴角抽了抽，对这个名字实在有些无语。 安格列家族原先那座灰不溜秋的城堡被叫做灰堡，已经让老管家很是怨念了。 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个红堡 想想别人家城堡的名字，霜月堡，白露堡，枫丹堡这才能体现出一个优雅贵族应有的涵养啊！ “您不用再考虑考虑了吗？”伊蒙小心地建议道。 “恩？红堡这个名字不好听么？”柯林眨了眨眼，又看向莫本兄弟。 雷蒙骑士立刻点头，这位骑士一向对柯林惟命是从。 而雷戈骑士，也在疯狂点头：“俺觉得这个名字非常好！” 伊蒙瞥了一眼雷戈，发现这个憨货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看来是真心喜欢这个名字。 为了家族的格调，必须先让子爵大人尽量远离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老管家暗自想着。 “行，那就这么定了。”柯林当即定下了城堡名字。 他也实在想不出其它更好的名字了。 伊蒙暗自叹了口气，忽然发觉，提升安格列家族格调这件事依然任重道远。 “哦对了，家族徽章要不也改一改吧。”柯林忽然又提议道。 安格列家族原来的那个咆哮白熊的徽章柯林不是很喜欢，心里头对新的徽章也有了些想法。 伊蒙管家提醒道：“老爷，改家族徽章的话，是需要经过帝国元老院的同意。” “行啊，那就走一走流程呗。”柯林随口回道。 “但是，要走通元老院的流程，咳咳，老爷您懂的” 柯林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伊蒙说的是什么意思。 居然要行贿！ 翻了翻前身的记忆，柯林果然发现，这个帝国的元老院还真是这个鸟样。 没钱，基本上啥事都办不成！ 尤其是安格列家族这样的小家族，不大出血一次，估计元老院的那些老爷们都不会正眼瞧他们一下。 “那就算了，等以后再说吧！” 柯林可不会现在送钱，他现在的钱可以有大用。 军队！ 当务之急是先筹钱建立一支军队！ 075 军队建设（上） “雷戈，现在家族的军队总共还有多少人？” “算上之前雷蒙已经带来冰岩城的士兵，家族军队总共还有六百人左右。” “六百”柯林揉了揉脑袋，有些郁闷。 其实这都怪他的死鬼老爹，将绝大部分家族军队都葬送在了前线战场上，搞得现在安格列家族就剩最后这么一点家底了。 “我们需要扩军！”柯林咬牙道。 他很清醒，在这个危险的异世界里，只有军队才是自己的立足之本。 如果他也能拥有一支像黑骑军一样可怕的军队，那北境的主人到底是谁，也要问一问柯林的意见了。 所以，柯林将领主的日常事务都交给管家伊蒙去打理，而他自己的主要精力，将会放在军队建设上。 “是，子爵大人！您需要多少军队？” 柯林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里面的咖啡已经凉了，苦涩的滋味让他的头脑为之一清。 “先将正规军补充到一千人，另外再组建一个一千人的预备役，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 “够！”两兄弟将胸脯拍的震天响，大声道。 柯林点点头，相信这两兄弟应该能将这个任务完成好。 不过，雷戈和雷蒙招募和训练的都将是步兵，而柯林真正渴望的骑兵，还要找别人。 “雷蒙，去看看夏尔骑士有没有醒，醒了的话就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 雷蒙离开，柯林重新坐回书桌后面，朝着伊蒙招招手，开始跟他交接堆积如山的公文。 领地的事务千头万绪，幸好伊蒙来了，不然柯林还真要焦头烂额一段时间。 雷戈骑士就坐在一旁发呆。 但他本就是个坐不住的人，喝光了麦酒之后，就开始抓耳挠腮，左顾右盼起来。 柯林这会儿也没空搭理他。 谁知没多久后，雷戈竟然主动开口了：“子爵大人，嘿嘿，我有个小小请求” “说。”柯林头也没抬。 “嘿嘿。”雷戈摸了摸光头，脸上竟然露出些许好不意思的神情，“我听说这次您的新封地中包括了一个叫冰湖镇的地方，对吗？” “对。那里之前的领主是比利男爵，但这个蠢货参与了领主叛乱，被公爵处死了。领地也被公爵赏赐给我了。” “对对，就是那里。”雷戈搓搓手，犹豫着说道，“您可知道，那里其实，其实是我们莫本家族曾经的封地” 听到这里，柯林放下了手中公文，抬头看着雷戈，眼中带着一丝审视。 “我怎么记得，莫本家族曾经的封地是棉花镇啊。” “对对，您没有记错，棉花镇确实是我们家族之前的封地。但是，在成为棉花镇领主之前，我们家族的封地其实是在冰湖镇。 那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连安格列男爵都不知道。 莫本家族真正兴起的地方，其实是冰湖镇。” 柯林眼中的审视之色这才消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们家族还真是几经沉浮啊。” 刚才柯林差点以为雷戈撒谎了。 如果不是雷戈后来解释清楚了，那柯林恐怕真要重新审视这个貌似憨厚的骑士的忠诚度了。 “嘿嘿，是的。”雷戈忍不住又开始摸自己的大光头。 这让柯林不禁怀疑，这个家伙的头发是不是被自己这样撸秃的 柯林这会儿已经明白雷戈的意思了，这个家伙估计是想让他把冰湖镇给莫本家族留着，等立功之后再封赏给他们。 但柯林忽然想逗逗这个傻大个儿。 “你想回去看看？” “呃”雷戈愣了愣，然后赶紧点头，“对，对！我确实想回去看看毕竟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里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 “你要去当然可以，我给你放几天假。不过，你去了之后可要跟那里的领主打个招呼，注意礼节。” “领领主？”雷戈顿时傻眼了，“您，您难道已经将冰湖镇册封给别人了？” 柯林托着下巴，看着雷戈傻愣愣的样子，觉得挺好玩：“对啊，已经确定好人选了，不过，还没有正式册封。” 雷戈急得涨红了脸：“那，那您是将冰湖镇册封给了谁啊？” 柯林笑呵呵地靠着椅背，觉得自己耍够了这个傻大个儿，便如实说道：“雷蒙·莫本。” “雷雷蒙！”雷戈这才意识到柯 林在逗他，顿时松了口气。 只见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说道：“感谢您对莫本家族的恩赐，我们兄弟将永远铭记于心！” “怎么？你不怪我将爵位给你弟弟，而不是你？” “当然不会。我已经知道弟弟跟着您这一路立下的功劳了，他接受封赏确实是实至名归！” “那就好，等你们俩帮我训练好第一批军队，我就会册封雷蒙为冰湖镇男爵，也会让你跟他一起回去看看。” “多谢领主大人！” 其实，册封雷蒙为男爵的事情，柯林早就有打算了。 毕竟，雷蒙跟着他一路逃亡，确实是劳苦功高。 而且忠心耿耿。 如果他现在要册封一位男爵，那必然是非雷蒙莫属。 不过，雷蒙的封地倒是柯林在听了雷戈的讲述，得知冰湖镇是莫本家族的旧封地后，才临时起意决定的。 “咚咚咚。” “进来。” 房门再次打开，雷蒙领着夏尔走了进来。 “子爵大人！” 夏尔骑士一脸恭敬地朝柯林行礼，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 不过，柯林还是觉察到两人之间似乎多了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仿佛是一种血脉上的呼应 而且，虽然夏尔骑士的阶位还在柯林之上，但柯林却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压制对方。 这不是实力上的压制，而是血脉上的压制！ 柯林觉得，夏尔骑士这种通过完整初拥仪式制造出来的眷族，就不能叫血奴了。 叫血裔更合适一些。 “雷戈，雷蒙，你们先下去吧，军队征召和训练的事情立刻开始执行。” “是，子爵大人。”两兄弟行礼告退。 “伊蒙，你也先离开吧。领地的日常事务你先管起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再找我商量。” “是，老爷。” 伊蒙也离开后，书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柯林看着夏尔骑士，正犹豫着该怎么跟自己的第一位血裔打招呼。 却见夏尔骑士已经单膝跪下，左手扣在胸前，一脸虔诚地说道： “神选者大人，感谢您赐予我的恩典！” 076 军队建设（下） 柯林一脸懵： “你，刚才叫我什么？” “神选者大人！” 柯林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就见他迅速坐直了身体，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竟然被你识破了我的身份！” 深吸一口气，柯林又煞有介事地问道： “夏尔骑士，你是怎么认出我是神选者的？” 夏尔抬起自己的右手，将大拇指的断面展示给柯林看： “大人，我已经感受到了主的神力正在修复我的身体，能够施展这样的神术，又不是牧师身份，您必然是神选者无疑！ 而且，刚才的治疗仪式我虽然全程昏迷，但冥冥之中，我还是感受到了一丝神圣的气息，那定然是光辉之主的气息！ 就连现在，我在您身上也能感受到一种无法抵抗的庞然伟力，您定然是某位天使的使徒！ 是神选者大人！” 这个世界确实是存在神选者的。 至少光辉教会是这样宣传的。 最出名的一位神选者，当然就是光辉帝国的开国皇帝——加纳·圣洛伦佐。 光辉教会认定这位传奇圣骑士是光辉之主麾下的力天使——米迦勒在人间的使徒。 而现在，柯林忽然发现，这个神选者的设定很适合用来忽悠自己的血裔。 通过完整的初拥仪式制造出来的血裔，显然是具有自主意识的。 虽然，血脉上压制可以强制让血裔服从自己，但这种控制方式是有隐患的。 毕竟暴力胁迫下的忠诚可经不起考验。 所以，柯林必须用一种高明的方法来控制对方。 那，还有什么能比宗教更适合给人洗脑呢？ “夏尔骑士，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是神选者。” “敢问大人，您是哪位大天使的使徒？”得到柯林的确认后，夏尔骑士激动地浑身发抖。 柯林身体微微前倾，一本正经地说道：“血天使——德古拉。” “血天使？”夏尔骑士一脸疑惑，“请您饶恕我的浅薄，但我好像从未听闻过这位天使大人的名号啊。” 你听过就有鬼了。 “你当然没听过。”柯林丝毫不慌，一脸神秘地说道，“这位血天使大人是光辉之主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仆从，专门负责执行隐秘任务的，当然不能让祂的名号流传于世。” “我明白了！” “现在你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但为了保证这项秘密使命的成功完成，你必须保证，绝不能将我的真实身份，和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哪怕是教皇冕下也不行！” “是，大人！我绝不会泄露您的任何信息！” 柯林看着一脸狂热的夏尔骑士，满意地点点头。 忽悠成功！ “为了治疗你的断指，我将血天使的神力灌输到你的体内，所以，接下来时间里，你的身体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 但不要惊慌，也不要声张，自己记录下这些变化，然后告诉我就行了。 明白了吗？” “是，大人，我明白了！”夏尔骑士没有丝毫怀疑地点头应道。 随后，柯林拿起一个水杯，递给夏尔骑士：“神灵的恩典需要代价，这句话你听过吧。” “当然。” “恩，这次血天使的恩典所需的代价，就是你的忠诚，还有一杯鲜血。” “好！”夏尔骑士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腕，任由鲜血流入杯中。 “你现在是三阶吧？”柯林又问道。 “是的，大人。” 居然没有降阶。 柯林有些郁闷，他现在还停留在一阶。 看来初拥的代价不是暂时的。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 现在有了夏尔骑士的鲜血，想必他很快就能恢复，甚至晋升至三阶。 以柯林这个年纪成为三阶骑士，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天赋惊人了。 什么？ 你说他用血族特性作弊？ 但血族特性不就是柯林的天赋嘛 等夏尔骑士灌满水杯，柯林便让他停了下来。 “大人，我好像能控制自己的血液流动了！”夏尔骑士一脸惊喜地看着柯林。 柯林随意地摆摆手，淡定地说道：“我说了，你 的身体会发生一些变化。这些都是血天使的恩典！” “赞美血天使！”夏尔骑士不疑有他，一脸虔诚地祈祷道。 “好了，说回正事。”柯林将装满血的水杯放到一边，“我需要你帮我训练一支骑兵。当然，你得先控制饮酒！偶尔少量喝喝没问题，但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是！大人！我会立刻戒酒！”夏尔骑士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此时的他一扫之前那副颓废的姿态，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虽然还不知道柯林的神秘使命是什么，但这不妨碍夏尔骑士决心全力帮助这位血天使使徒。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不知子爵大人的第一批骑兵准备招募多少人？” “你觉得多少人合适？”柯林其实心里也没底。 “我觉得第一批不宜过多，一百人左右最为合适。” “好，那就一百人。兵源我准许你优先招募，甚至看中了家族军队的现役士兵的话，也可以向我提出调遣申请。” “是！” “你还需要什么？”柯林对于骑兵的支持绝对是毫无保留的。 夏尔想了想，沉声道：“大人，一支骑兵的建立，总重要的就是三个条件：兵源c战马c甲具！ 第一个兵源，相信有了您的大力支持，应该问题不大。 但后面两个，如果您想要一支真正强大的骑兵，就不能马虎。” 柯林摸了摸下巴，对夏尔的话颇为认同。 如果他只想要一支普通骑兵的话，那么一般的马匹就可以了，而甲具，给他们配些弓箭和马刀也就行了，要什么铠甲啊。 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一支对标黑骑军的强大骑兵。 黑骑军的战马都是北境最好的良马，而甲具，不说重骑兵穿的那种覆盖全身的重铠，就是轻骑兵，根据士兵等级，也是有锁子甲c半身铠c皮甲这些东西的。 这才是黑骑军战斗力的保证。 “如果我去找加西亚侯爵，你说，他会不会帮我？” 如果在上次的授爵典礼之前，柯林有把握加西亚侯爵绝对会帮自己。 但现在 夏尔骑士却摇了摇头：“大人，我建议您去找另一个人。” “谁？” “道森侯爵。” 077 审判之刃 书房内很安静。 只有沙沙的书写声。 那是柯林在给道森侯爵写信。 在被夏尔骑士提醒后，柯林立刻意识到，如果他需要战马和甲具的话，找加西亚侯爵，真不如去找道森侯爵。 这位矮人侯爵其实才是黑骑军的大管家，至少是曾经的大管家。 柯林也不知道道森侯爵愿不愿意帮自己，但总得试一试。 写完措辞诚恳的一封信后，柯林在信封口滴上封蜡，盖上安格列家族的徽章，然后交到夏尔手中：“派你的人将这封信送到铁炉堡。” “是，大人！” 夏尔骑士离开之后，柯林迫不及待地端起水杯，将其中的鲜血一饮而尽。 然后，他便安心等待。 但是，等了大半天，却依然没等到那熟悉的发热感。 怎么回事？ 难道血裔的鲜血跟血奴一样，也不能帮助自己进阶？ 柯林有些郁闷。 但随即，他又想起来，自己麾下不是还有两位不是血族的高阶骑士嘛。 而且，雷戈还是三阶骑士。 只要弄来他的血 柯林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想着怎么向这位傻大个“借”点血。 很快，他就有了办法。 打开房门，柯林叫来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去通知雷戈骑士，明早陪我去城郊打猎。” “是。” 交代完毕后，柯林重新回到书房。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毕竟事情都已经分配下去了，他只要负责把握全局就行了。 当领导就是爽！ 柯林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目光在书房中逡巡，最后落在了挂在墙壁上的那柄上。 闲来无事，柯林便走上前去，取下这把公爵赐予的宝剑，细细端详。 这是一把典型的骑士剑。 剑长约80厘米，通体幽黑，剑身上布满了火焰一般的纹路，那是铭刻上去的奥术法阵，能附带灼烧效果。 剑刃为锐利的等腰三角形，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令人胆寒的白光。 握把仅容单手握持，并有较大的配重球，相信在马战中能够发挥极强的突刺威力。 看着这把骑士剑，柯林忽然想起侯爵典礼之后，加西亚侯爵跟自己说过的话。 当时，柯林刚被圣希尔德公爵册封为子爵，又赐予，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而那时候，柯林也在脑子发热的情况下，对公爵说出了无条件忠诚的誓言。 这显然刺激到了刚被自己哥哥背叛的加西亚侯爵。 现在想来，柯林忽然觉得，圣希尔德公爵这般厚待自己，恐怕就是故意想要挑拨他跟加西亚侯爵的关系。 当然，这会儿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柯林现在想的是加西亚侯爵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 “回去了解一下你手中的来历，重新思考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忠诚！” 的来历？ 柯林忽然来了兴趣。 收剑入鞘，柯林当即离开了书房。 他记得这座城堡中是有专门的藏书馆的。 而巨魔攻陷这里后，将苏铎家族的财富洗劫一空，却并没有动藏书馆里的书。 显然，书籍对巨魔没有什么吸引力。 “子爵大人！” 来到藏书馆后，门口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立刻站起来行礼道。 “你是这里的管理员？” “是的，您可以叫我昆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柯林扬了扬手中的骑士剑，问道：“你这里有关于名剑来历的书籍吗？” “审判之刃？” “哦？你竟然认识这把剑？”柯林有些惊讶。 昆西点点头，解释道：“是的，我曾有幸在凛冬城见过这把剑，那时候，它还是圣希尔德公爵的佩剑。” 柯林眯起了眼睛。 能认识圣希尔德公爵的佩剑，那肯定不是挤在人群里远远围观了，而是必须非常靠近才行。 柯林不相信区区一个子爵城堡藏书馆的管理员能如此靠近圣希尔德公爵。 “你一直都在这里做管理员吗？” “不是，我之前曾担任过冰岩城的税务官。” 柯林这才释然。 这个世界中，贵族治理领地的最重要任务，其实就是收税。 而能成为冰岩城的税务官，昆西已经算是苏铎家族的核心家臣了。 当然，这是他被调到这里当藏书馆管理员之前。 “那你为什么会被调到这里？” “因为我冒犯了苏铎子爵。” “怎么冒犯的？” 昆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道：“我曾经建议苏铎子爵降低冰岩城的商税，苏铎子爵大怒，便剥夺了我的职务，将我调到了这里。” “降低商税？”柯林忽然来了兴趣。 贵族老爷们恨不得天天加税，而这个曾经的冰岩城税务官竟然想要降税，难怪会被苏铎子爵革职。 不过，柯林却觉得自己可能找到宝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降低商税？” 昆西的眼中闪过一抹希望的光芒，有些急切地说道： “子爵大人，如果您看过冰岩城往年的税收文件就会明白，在这座城市中，农业税不是最大头的收入，商税才是！ 冰岩城地处北境东北角，大量往来北境与苍穹冰原的商队都会经过这里，这才是冰岩城如此繁荣的根本原因。 但是，冰岩城也并非没有竞争对手。 北方边境上还是有两三座城市是够资格跟我们竞争的。 所以，如果您想要更多的商人经过这里，就必须给他们让渡更多的利益。 也就是，降低商税！” 柯林笑着反问道：“但是这样一来，我的税收不是也降低了吗？” “不！税率虽然降低了，但税收的基数却会增加，税收总量不一定就会降低！ 我曾经计算过，只要操作得当，您完全不用担心税收收入降低。 而且，更多的商队也意味着，冰岩城的旅馆会爆满，酒馆会日夜喧闹，粮食c衣物c药品等等都会供不应求！本地的商贩会在这些过境的商队身上挣得盆满钵满，整个城市都会因此更加繁荣！ 请相信我，农业税已经没有多少潜力可挖了！ 而商税，却大有可为！ 如果由我来操作，我有把握，能在三年内，让冰岩城的商税收入翻一倍！ 十年内，这座城市将成为北境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柯林看着面色潮红的昆西，没有再说话。 而昆西也逐渐从激动中冷静下来。 柯林的沉默让他以为自己又失败了。 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 让贵族老爷们降税，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抱歉，子爵大人。我还是带您去找书吧” 就在昆西彻底放弃之时，柯林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078 税务官 柯林的一句话，让昆西呆立当场。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道：“子，子爵大人，您，您是说” “没错，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回到冰岩城税务官的位置上来。” “太感谢您了！您的仁慈和智慧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如同大海一样” “你先别急着谢。”柯林摆摆手，打断了过于激动的昆西，“如果你搞砸了” “那我为您守一辈子的藏书馆！”昆西大声说道。 柯林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这个老头子也挺鸡贼的。 就他这一大把年纪，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好活了。 搞砸了回来守藏书馆，怎么看都不会太亏。 反而像是柯林在给他养老了。 “不，不光是你。如果你搞砸了，你的儿子，对了，你有儿子吧？”柯林看到昆西点头，才继续道，“你的儿子也要来守藏书馆，守一辈子！” 昆西的脸色这才有了些变化。 “怎么？害怕了？难道你之前的豪言壮语都是在吹牛？”柯林见状便开始激他。 “当然没有！” “那好，你自己选吧。要么，继续给我守藏书馆，要么，抓住我给你的这一次机会，搏一把。” 昆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半晌之后，一咬牙，狠声道： “子爵大人，如果我真的能让冰岩城在十年之内成为北境最耀眼的城市，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说看。” “我希望您能赐给我一个姓氏！” 柯林的眉头挑了挑。 在光辉帝国中，只有贵族才允许有姓氏。 当然，昆西提这个要求，并不是让柯林给他封爵。 因为，这是不允许的。 按照这个世界的贵族法则，平民是不允许被封爵的。 因为，他们没有高贵的血统，他们不配！ 但是，平民也并非真的没有办法实现阶级跃迁。 而这个唯一的跃迁方法就是，娶一个贵族之女。 只要这个贵族之女诞下一个后裔，那么，这位平民与贵族的后裔便有了高贵的血统——虽然不那么纯净，但也勉强能入贵族的眼了。 他也就有了接受爵位的资格。 封爵之后，这位后裔便可以让封君给自己赐姓（如果他没有继承母系姓氏的话）。 而这个姓氏，是可以给他的父亲c祖父c曾祖父共享。 这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了。 而昆西现在的请求，就是这个意思——让柯林帮他，呃，他应该娶不动了。 应该是帮昆西的儿子迎娶一位贵族之女，让他们家族实现阶层跃迁！ “好。”柯林点头了。 他不但不觉得昆西这种还没立功就提要求的平民太不识趣，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自信的体现。 能力一般与脾气成正比。 相比于一个好脾气的庸人，他更喜欢有脾气有个性敢提要求的能人。 如果这位前任税务官真的能让冰岩城成为北境最富裕的城市，那柯林觉得，这个人有资格跻身贵族之列。 见柯林同意了自己的要求，昆西先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然后便是狂喜。 最后，他果断在柯林面前跪下，宣誓效忠。 柯林用在昆西的肩头点了点，接受了对方的效忠。 “好了，税务官的事就这么定了。现在，你该帮我找一找有关这把剑的记载了。” “当然，当然！您请稍等！”昆西还未从激动中缓过神来，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对于一个平民来说，没有什么比进入贵族阶层更荣耀的事情了。 哪怕现在这事还没影，但昆西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家族光明的未来。 没让柯林等多久，昆西就颤颤巍巍地捧着一本厚厚的大头书走了出来。 翻找了一阵，昆西恭敬地说道：“子爵大人，有关的记载都在这里了。” 柯林点点头，坐下来细细翻看起来。 这个世界其实是不存在“神器”一类的东西。 不可能拿一把刀或剑就能称霸世界。 或许神灵手中有这样的东西，但却从未流入凡间。 也就是一把制作精良的骑士剑而已，是由著名的矮人铁匠打造，锋利，坚韧，但还做不到无坚不摧。 上面铭刻的奥术法阵确实会极大地提高它的身价，但也仅限于此，想靠着这把剑越阶挑战，大杀四方，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它真有这种威力，圣希尔德公爵也不会随手赏赐给柯林。 真正让这把剑成名的，还是要看它曾被握在谁的手里，以及干了什么大事。 据记载，这把剑最早曾是圣席恩公爵的佩剑。 这位圣席恩公爵一辈子做的最牛掰的一件事，就是亲手杀死了一位光辉帝国的皇帝！ 而他当时用的武器，正是这把！ 这件事在当时影响极大，几乎让光辉帝国就此分崩离析。 “弑君者”圣席恩公爵在杀死皇帝之后，顿时成了众矢之的，被所有人类唾弃。 整个人类帝国人心惶惶，领主们纷纷起兵，准备讨伐这位“弑君者”。 但随即发生的一件事，却让这位“弑君者”摇身一变，成了“审判者”。 在弑君事件发生后没多久，光辉教会的教皇冕下竟然当众宣布圣席恩公爵无罪，并公布了一条神谕—— “心存黑暗者，必将受审判！” 联系当时的情形，这条神谕分明是在说——皇帝心存黑暗，而圣席恩公爵却是在审判他！ 这条神谕拯救了圣席恩公爵。 连光辉之主都降下神谕了，那自然不会还有人敢继续谴责圣席恩公爵了。 所有的骂名立刻转到了那位被杀死的皇帝身上。 因为神谕中有“心存黑暗者”这句话，所以，那位可怜的皇帝就此被称为“黑皇帝”。 舆论瞬间逆转，“黑皇帝”立刻成为了帝国历史上最昏聩，最邪恶的君主，而“审判者”圣席恩公爵则成为了帝国的英雄，风头一时无两。 所以，他拿来杀死“黑皇帝”的那把骑士剑，也就被称为。 柯林看完这段历史，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 加西亚侯爵为什么要让他了解这些东西？ 他是在向柯林暗示什么吗？ 曾经的圣席恩公爵用这把剑杀死了自己的君主，莫非，加西亚侯爵也想让柯林用它杀死他的封君——圣希尔德公爵？ 不会这么直白吧 柯林忽然想到，加西亚侯爵提示他去了解一下这把剑的历史的时候，是在跟他讨论忠诚这个话题。 所以，加西亚侯爵所想传递的信息，应该也是跟忠诚有关。 什么是忠诚？ 圣席恩公爵的弑君，算是忠诚吗？ 如果这是背叛，那他为何会得到光辉之主的赦免？ 柯林想了一阵，忽然对一旁的昆西问道： “关于那位黑皇帝生平的详细记载，你去找来给我看看。” “黑皇帝？”昆西想了想，随后却摇头道，“抱歉，子爵大人，这里没有这位皇帝生平的记载。” “没有？”柯林诧异地抬起了头。 心中的疑惑顿时更深了。 怎么可能没有呢？ 079 历史的迷雾 “黑皇帝”竟然没有留下任何记载。 这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 作为光辉帝国曾经的主人，本就应该被史书记载。 更何况，这位皇帝还是那么的特殊。 被自己的封臣杀死，还引来了光辉之主的神谕。 这种人应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才对啊！ 即便是恶名昭著，也不该什么都没有啊。 “所以，这位‘黑皇帝’到底做了什么邪恶的事情，也没有留下记载喽？”柯林忽然问道。 昆西摇摇头，稍稍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惧怕什么：“子爵大人，关于那段历史的真相，其实一直都笼罩在一片迷雾当中。 ‘黑皇帝’究竟做了什么？圣席恩公爵又为何要杀他？为什么这件事会引发神谕？ 这些事情，都没有详细的记载。 我看到的所有历史书籍中，有关这两个人的叙述都十分简单c模糊，仿佛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柯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觉得这段历史的疑点确实太多。 那，加西亚侯爵为什么要建议他来了解这段历史呢？ 想了一阵后，柯林突然又问道：“对了，圣席恩家族的历史，这里应该有的吧。” “有。”昆西又跑去书架，从上面翻出来一本书。 “子爵大人，请看。” 柯林又翻看起来。 其实对于圣席恩家族，柯林是有些了解的。 毕竟这也是一个圣骑士家族，绝对的大贵族。 除了帝国皇室之外，整个人类帝国总共也只有六个这样的家族。 当然，这六个圣骑士家族能够传承至今的，只剩下四个了。 另外消失的两个中，圣席恩家族就是其一。 仔细想来，这其实是一件不太合理的事情。 因为按照这个世界的贵族潜规则，是很难出现抄家灭族之类的惨事的。 就像当初圣希尔德公爵在处死那些反叛的领主后，也放过了他们的家人。 所以，这些家族只是丢掉了爵位和领地，但家族并没有因此消亡，他们也依然算是贵族的一员。 哪怕再落魄，他们也是有姓氏的，跟平民有着本质的区别。 一旦立下足够的军功，就能立刻接受封赏，再次兴起。 所以，很少有贵族姓氏会失传。 尤其是圣席恩这种带有“圣”字前缀的高贵姓氏，竟然就这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大概地翻看了一遍圣席恩家族史，柯林的疑惑还是没有消失。 按照书上的记载，圣席恩家族的封地是在帝国东境。 不过，那时候帝国东境还不是现在这样铁板一块。 而是分为了一南一北两块领地。 东境南部是圣普洛斯家族的领地，而东境北部，就是圣席恩家族的领地。 这两家的领地挨在一起，当然没少发生争端和摩擦，甚至大规模的战争也打了好几场。 不过，有意思的是，最后真正让圣席恩家族输掉东境北部的那场关键战争，他们却是跟北境的圣希尔德家族打的。 那场发生在三百多年前的战争中，当时的北境公爵率军击溃了圣席恩家族的主力军团，甚至亲手斩杀了“审判者”圣席恩公爵。 就是在这场战争中成为了圣希尔德家族的战利品。 不过，那场战争最后真正的赢家，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圣普洛斯家族。 他们趁着圣席恩家族大败，而北境军队也遭受重创，无力再战之际，大举入侵东境北部，最后将圣席恩家族的残余军队彻底消灭，成为了东境唯一的主人。 但是，奇怪的也就在这里。 这场战争中，虽然圣席恩家族丢掉了领地，葬送了军队，但家族成员却并没有遭受太多损失。 无论是圣希尔德家族，还是圣普洛斯家族，在杀死“审判者”圣席恩公爵后，都不会破坏贵族潜规则，去对圣席恩家族赶尽杀绝。 但，圣席恩家族的噩梦却就此开始。 丢失领地，没有了城堡和军队的保护，圣席恩家族成员屡屡遭受暗杀，而且杀手一直都无法找到。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帝国皇室，圣洛伦佐家族主动站出来调解，严厉斥责了圣希尔德公爵和圣普洛斯公爵，要求他们保持胜利者的风度，宽恕失败者。 同时，当时的皇 帝陛下还将幸存下来的圣席恩家族成员接到皇宫中，严加保护。 但是，这依然无法阻止圣席恩家族的成员一个接一个地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暴毙。 到后来，连光辉教会也被这种破坏规则的举动激怒了，教皇冕下亲自站了出来，声称绝不允许圣席恩这样的高贵血脉就此断绝。 两位枢机主教甚至亲自来到北境和东境，严词要求圣希尔德公爵和圣普洛斯公爵停止这种破坏规则的举动。 两位公爵当然连连喊冤，为洗清自己的嫌疑，他们还将麾下的每一位骑士的行踪都公布出来，并任由教会人员在自己领地上随意监视c搜查。 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圣席恩家族最大的两个敌人似乎都被紧紧看住，再没有了动手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依然无法阻止圣席恩家族成员一个接一个地凋亡。 到底是谁在幕后，非要将圣席恩家族赶尽杀绝？ 对于这件诡异的事情，历史书上也没有给出答案。 最终，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圣骑士家族，还是在帝国销声匿迹了。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彻底断绝了传承，还是悄悄隐藏了起来。 看完这段历史，柯林的疑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在他看来，关于的那段历史，肯定隐藏了最重要的信息。 而这个信息，或许就是加西亚侯爵给他的真正暗示。 不过，从历史书里估计是找不到这个线索了。 这也不奇怪，真正落在笔端的，往往都是上位者希望后人看到的，而真正关键的东西，或许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得知。 那些被历史的迷雾重重遮掩的，血腥的，肮脏的，丑陋的往往才是事实的真相。 合上书，柯林忽然转头对昆西问道：“你对圣席恩家族的消亡有什么看法？” 昆西微微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选择着措辞：“子爵大人，我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 “哦？为什么？” “不论怎样粉饰，圣席恩公爵杀死‘黑皇帝’这件事，都是无可饶恕的背叛。” 柯林没想到昆西竟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 不过，仔细想一想，柯林忽然觉得，这个老头似乎另有所指。 不可饶恕？ 弑君这件事，对谁来说，是最不可饶恕的？ 当然是帝国皇室——圣洛伦佐家族！ 圣席恩公爵的弑君举动，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对圣洛伦佐家族来说，都是不可饶恕的背叛。 它严重损害了帝国皇室的威望。 难怪圣席恩家族逃进皇宫之中，还陆续遭到暗杀。 呵呵，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圣希尔德家族和圣普洛斯家族恐怕都只是明面上的打手罢了。 真正要断圣席恩家族命根子的，或许就是帝国皇室！ 080 借血 郁郁葱葱的树林里，突然钻出一只驯鹿。 它跑得很急，仿佛在躲避什么敌人的追踪。 “嗖！” 一支利箭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准确地贯穿了驯鹿的身体。 脚步声响起，三位猎人出现在驯鹿尸体旁。 “雷戈大人，您的箭法实在太精妙了！简直是百发百中！”一位侍从一边将驯鹿尸体抗在肩头，一边大声吹捧道。 雷戈骑士却撇撇嘴：“不过一头鹿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快帮老子找找，这林子哪里有野猪，今天我要请子爵大人吃烤猪蹄！” “是，是。” 三人继续往前走，突然，雷戈骑士停下了脚步。 因为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又高又瘦，穿着半身锁子甲，腰间配着长剑，戴着一副严严实实的头盔，看不到面容。 雷戈骑士皱了皱眉，觉得这人的出现有些诡异，便谨慎地开口问道： “我是冰岩城领主安格列子爵麾下骑士——雷戈·莫本，请问您是？” 对面的怪人没有回答雷戈的问话。 一位侍从见状，顿时大怒道：“嘿！无礼的小子，你是哪个佣兵团的吧？为什么不回答雷戈大人的问话！” 对面还是一阵沉默。 侍从更怒了，立刻大步上前，试图摘下怪人的头盔。 雷戈没有阻止，而是伸手握向了腰间的骑士剑。 “喂！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啊！！！” 惨叫声中，那位侍从一脚踏进了陷阱里，顿时右脚都被扎得血肉模糊。 “呛！” 雷戈立刻拔剑而起，怒道：“小子，最后一次警告，摘下头盔，扔下佩剑，告诉我们你的身份！否则，就别怪我无礼了！” 然而，那位怪人依然对雷戈的警告无动于衷。 雷戈不再说话，屏气凝神，双手持剑，向对方慢慢靠近过去。 但还没等他走到那位怪人面前，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雷戈霍然回头，就见跟着自己的另一位侍从也被人偷袭了。 “混账！”雷戈怒吼一声，正要回去解救那位侍从。 而就在这时，那位瘦高怪人突然动了。 “就等着你呢！”雷戈丝毫不慌，仿佛早有准备，回身一剑斩向对方。 “铛！” 两剑相击。 雷戈顿时一惊：“你是骑士！” 瘦高怪人也不回答，又是一剑斩来。 雷戈心中的不安更加浓烈起来。 一位突然出现在冰岩城郊外的陌生骑士，而且还是三阶的。 这显然引起了雷戈的警觉。 莫非有其他领主在打安格列家族的主意？ 雷戈立刻想到，当初子爵大人在灰堡被暗杀一事的幕后主使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呢。 莫非 “轰！” 雷戈重重一剑挥出，逼退了对面的神秘骑士，然后却不追击，而是转身就跑。 对方早有预谋，这恐怕是个陷阱！ 子爵大人一定也有危险！ 雷戈不敢停留，连身后两位侍从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柯林的方向奔去。 那位神秘骑士也追了上来。 一追一逃之间，两人跑出去好远。 而就在神秘骑士追着雷戈的脚步跳过一条小溪的瞬间，雷戈竟然猛地停下了脚步，然后突兀地回身一剑，正好卡在对方刚落地的那一刻。 神秘骑士没躲过去，被雷戈一剑刺穿了小腹。 “哈哈！没想到吧！”雷戈凶恶的脸上泛起狡黠的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因为，对方竟然丝毫不顾插入自己小腹的长剑，再次一剑斩来！ 这种不要命的举动打了雷戈一个措手不及，为了避免自己小臂被斩断，他只能撒开握剑的手。 “你是哪家的骑士？疯了么？”看到腹部插了一把剑，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不断追击自己的神秘骑士，雷戈只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此时没了武器，他也不敢回头，只能继续往前跑。 “嗖！” 一支利箭射来，被雷戈险之又险地避过。 “不好，这家伙还有帮手！”雷戈吓得亡魂大冒，意识到今天恐怕要栽了。 随后，又是几箭从林中射出，让雷戈疲于躲避，很快就被身后的神秘骑士追上。 “哧！” 雷戈一声惨叫，大腿被对方划出一道血口。 “等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至少让我知道，我是死在谁手里？”雷戈扑倒在地，喘息着说道。 可惜，对方根本不理雷戈。 “嘭！” 神秘骑士挥舞剑鞘重重砸在雷戈脑后。 雷戈又是一声惨嚎：“你是要砸晕我吗？能不能用点力啊！” “嘭！” 又是一下。 这回雷戈总算晕过去了。 “雷戈，雷戈？醒醒！” 雷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了柯林的面孔。 “子爵大人？”雷戈的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缓了缓，他终于惊醒过来，连忙问道：“子爵大人！您没事吧？我刚才被一个神秘骑士袭击，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柯林强忍着笑意，安慰道：“我没事。幸好听到了你的惨叫，带人及时赶了过来。那位袭击你的骑士估计是听到我们的动静就跑掉了。” “跑掉了？”雷戈一脸可惜，觉得自己没法报仇了。 “你没事吧？看你脸色这么苍白。”柯林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就腿上受了点伤，不碍事。不过，有点头晕，估计是流血过多。” “那确实要赶紧止血。”柯林朝身后的一名侍从挥挥手，示意他来给雷戈包扎伤口。 “子爵大人，那个神秘骑士恐怕是个女人。”雷戈忽然说道。 “哦？你看到她的脸了？”柯林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有。不过”雷戈揉了揉自己的大光头，似乎碰到了那处受伤的位置，疼得一阵龇牙咧嘴，“不过，她试图敲晕我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下成功。那么点大力气，应该是个娘们！” 柯林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道：“是吗？那这确实是个有用的线索。” “嗯，还有，子爵大人，我怀疑这家伙恐怕跟当初在灰堡刺杀您的幕后主使有关联。” “嗯。这样吧，这里毕竟还不安全，我们先回冰岩城，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追查。” “好的。”雷戈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抓住那个该死的女骑士！然后敲烂她的脑袋！” 081 变化 夜色渐深。 今晚的冰岩城没有月光，只有点点繁星。 柯林站在红堡的阳台上往远处眺望。 北边是寒冷而贫瘠的苍穹冰原，而东边，则能看见森林的边缘。 那黑漆漆的林海中，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野兽。 越过那片漆黑的森林，就能进入半精灵王国的领地了。 脚步声响起，夏尔骑士出现在柯林身后：“大人，您找我？” “坐吧。”柯林转过身来，又指了指桌上的红酒杯，“喝点吧。” 夏尔骑士有些犹豫：“大人，我已经准备戒酒了。” “没事，少喝点。”柯林坚持道。 夏尔骑士这才端起酒杯，与柯林轻轻一碰，送入嘴边。 柯林喝着红酒，同时注意着夏尔骑士的反应。 他给夏尔的那杯红酒，里面有毒。 当然，这不是柯林在故意坑自己的血裔。 只是他在做一个实验。 而且之前他已经在血奴身上实验过了，发现他们全都能够免疫剧毒物质。 所以，他觉得，更高级的血裔，应该也能免受剧毒的侵害。 “怎么样？这几天的身体有什么变化么？”柯林放下酒杯，问道。 夏尔放下酒杯，神色激动地向柯林汇报着自己的发现。 通过对方的叙述，柯林得知，夏尔骑士现在的变化跟他很像。 畏光，嗜血，不死 是的，夏尔这个狠人在发现自己的断指重新长好后，就开始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没有了致命伤。 当然，跟血奴不一样的是，夏尔的疼痛感依然还在。 柯林摩挲着下巴，陷入深思。 他现在很想知道，血裔能不能也通过吸食高阶骑士的鲜血从而晋升。 不过，夏尔目前已经是三阶骑士了，柯林手里可没有四阶骑士的鲜血来做实验。 “你能控制自己的虎牙吗？”柯林又问道。 “虎牙？”夏尔骑士一脸疑惑，然后张开了嘴，露出两颗并不显眼的虎牙，“好像不能。” “恩” 柯林猜测，血裔不能控制虎牙伸长的话，恐怕就无法通过虎牙释放血毒，也就无法制造血奴了。 当然，也就更无法进行完整的初拥，制造下一代血裔了。 随后，柯林又跟夏尔骑士聊了一些骑兵建设方面的事宜，看对方一直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受到毒酒的影响，柯林也就确认了血裔免疫剧毒的事实。 “哦对了，你喜欢打猎吗？”柯林忽然问道。 夏尔骑士愣了一下，点头道：“挺喜欢的。” “恩，上次跟雷戈骑士去打猎，这家伙碰上了个神秘骑士，被揍了一顿，没能尽兴。我本来打算再陪他去一次，不过最近太忙了。你要是有空，就陪他再去玩玩。” 上次跟雷戈借血后，柯林顺利地晋升到了二阶。 不过，他觉得雷戈的鲜血应该还能再帮他晋升到三阶，所以想再借一次。 但柯林不打算再自己领雷戈去打猎了，那样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如果每次跟着柯林出去打猎都会受袭击，那雷戈就是再傻也会怀疑袭击者很可能跟柯林有关。 所以，他就打算让夏尔骑士去把雷戈骑士引出来。 “好的。”夏尔骑士不疑有他，自然点头应下。 送走夏尔骑士后，柯林端起对方的酒杯，将里面剩余的毒酒灌入自己口中。 血奴和血裔都能免疫剧毒，那自己应该更没问题吧。 柯林如此想到。 就在他细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时，脚步声再次响起，伊蒙管家出现在阳台上：“老爷，您找我？” 柯林点点头：“坐吧。” 两人在阳台上坐下，柯林拍拍手，让侍女重新端上两杯红酒和一些果干。 当然，这次的酒里没毒。 侍女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摆好在桌上，然后迅速离开。 “你把城堡里的仆从都换了一遍？”柯林喝了口红酒，问道。 “没有，只是将您身边的贴身仆从换了一遍，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而且花费也并不多。”伊蒙连忙解释道。 柯林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红堡如今的仆从基本还都是当初苏铎家族留下来 的，柯林本来不打算全部换掉，毕竟新仆从的招募还有培训都需要花钱，而目前安格列家族的财政状况并不宽裕。 他需要将每一笔钱都尽量节省出来，用在关键的地方——比如军队建设。 不过，他也知道老管家是出于好心，便没有训斥。 “昆西这个新任税务官目前干得怎么样？” “很不错。”伊蒙笑着点头，“老爷您找到了一位非常出色的税务官。” “恩，那就好。不过，你也要盯着他一点，我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他。” “我明白。” 见伊蒙明白自己的意思，柯林便放下心来，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老管家： “刚刚收到道森侯爵的回信，他同意为我们提供战马和甲具。不过，这价格有点太高了，你看看合不合适。” 伊蒙仔细看了一遍道森侯爵的回信，想了片刻后说道： “老爷，我们可以让道森侯爵提供一批样品，如果样品的质量确实如他所说的，不亚于黑骑军的制式装备的话，那这个价格确实不算高。” “好吧，那就先让他送来一批样品。”柯林揉了揉前额，有些苦恼，“但我们家族的财政现在能够承受得起这笔支出么？” “很难。”伊蒙如实说道。 见柯林陷入深思，伊蒙又劝道：“老爷，恕我直言，现在就组建骑兵，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柯林默然。 他明白伊蒙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有些着急了。 如果等上一两年，等领地恢复发展，等税收充裕起来，或许再组建骑兵才更合适。 但是，柯林却等不了那么久。 他可是知道圣希尔德公爵和加西亚侯爵之间的裂痕已经产生。 虽然加西亚侯爵目前看来还没什么动静，似乎忍受了自己哥哥的背叛。 但谁知道哪天北境再出现什么危机，到时候，黑骑军还会和之前两次一样，毫无保留地站在圣希尔德公爵那一边吗？ 所以，柯林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 他必须赶紧发展自己的势力，免得到时候连站队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随波逐流，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柯林一咬牙，狠声道。 “我们可以借贷！” 082 借贷（上） “借贷？” “对！用领地未来的税收作为抵押，向商人借贷。只要利息合适，相信会有不少大商会愿意帮我们的。” 老管家的眉头深深皱起，对柯林的这个决定有些迟疑。 在这个世界的人的认知中，借贷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尤其对于一名贵族来说。 这几乎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布——我很缺钱。 对于重视名声的贵族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不体面的事情。 除非真到了快要破产的紧要关头，否则，没有哪个贵族老爷会去跟人借钱。 “老爷，这这恐怕会影响安格列家族的名声”老管家满脸忧虑地劝说道。 “名声都是虚的。”柯林却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对于他这样一个穿越客来说，借钱发展实在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事实上，那些宁死也不肯借贷的贵族在柯林看来才是真正的傻瓜。 用别人的钱发展自己的实力，是一件再聪明不过的事情了。 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到时候贷款还不上，但只要安格列家族的军队顺利发展起来了，难道还怕人上门催债？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你就将消息放出去，到时候我们组织一场集会，邀请一些有实力的商会来讨论一下借贷的细节。” “是，老爷。”看到柯林心意已定，伊蒙也不敢再多嘴。 第二天，当安格列子爵准备借贷的消息放出去后，一众商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蜂拥赶到冰岩城。 就在这些商人摩拳擦掌，准备抢下这一单的时候，却有一位商人抢先来到了红堡，请求拜见安格列子爵。 本来柯林是不准备单独会见任何一位商人的。 在他看来，只有将这些商人聚在一起，让他们竞争，自己才能拿到最好的贷款条件。 不过，当侍从告诉他来人是郁金香商会的奥利弗时，柯林还是同意了对方的拜见请求。 毕竟是个老熟人，而且奥利弗虽然得罪过柯林，但后来的道歉也很有诚意。 在柯林看来，这是个懂分寸，会做事的人。 “尊敬的子爵大人，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我感到万分荣幸！” 这位胖胖的商人还是那副谄媚的笑脸，一见到柯林就立刻将腰弯成了九十度，态度极为恭敬。 “好了，奥利弗，跟我就不必客套了。我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说说看你们郁金香商会的条件吧，如果合适，我不介意看在老熟人的份上，从你们那里借贷。” 奥利弗笑呵呵地说道：“子爵大人，您请放心。就凭往日的交情，我们郁金香商会也一定给您最好的贷款条件。 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先送您一份礼物。作为对您受封子爵的庆贺。” “礼物？”柯林忽然玩味地笑了。 他记得上次这个胖子商人送他的礼物就是一套铠甲，用来换取他的原谅。 那这一次的礼物，是干什么用的呢？ 有一点柯林是确信的，奥利弗的礼物肯定不是像他所说的，是庆贺他晋升子爵。 这根本就是贿赂。 “什么礼物？” 柯林心中冷笑。 如果奥利弗以为一个小礼物就能让他将这个借贷大单送给郁金香商会，那也太小看他了吧。 奥利弗朝身后招招手。 两位仆从便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上来。 箱子打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霜气息扑面而来。 那竟然是一套附魔铠甲。 而且是柯林曾经问过价格，但却买不起的那套！ “我记得，这套附魔铠甲的价格是五万金币，对吧？” “是的，子爵大人。” “你确定就这样送给我？先说清楚啊，就算我收了你这套铠甲，贷款的事情，也不一定就会照顾你们郁金香商会。” “当然，子爵大人。这套铠甲仅仅是对您晋升子爵的庆贺，没有别的意思，跟贷款的事情更是没有一点关系。” 柯林顿时疑惑起来。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一直深信这句话。 奥利弗送他这样一份大礼，怎么可能毫无所求。 要知道，五万金币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当初安格列家族还是男爵的时候，整个男爵领一整 年的税收收入也不过才三千金币。 就算现在成了子爵，领地扩大了好几倍，但柯林估计，整个子爵领一年的收入也不会超过三万金币。 “直说吧，这件礼物到底是谁送的？”柯林可不信奥利弗这么一个商会管事能有权决定这个事情。 联想到郁金香商会背后的那个人，柯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奥利弗这时也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子爵大人，不瞒您说，这件礼物是我们商会会长亲自决定送给您的。” “你们会长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奥利弗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四周，一脸神秘的样子。 柯林摆摆手，对周围的侍从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大厅中只剩下柯林和奥利弗两人，这位胖子商人才再次开口道：“子爵大人，我们郁金香商会的会长，是潘妮女士。” “潘妮女士？”柯林想了一会儿，才终于从记忆里找到一个对应的名字。 这不正是柯林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姐夫的生母，也就是乌曼伯爵的情人嘛。 柯林顿时警惕起来：“潘妮女士为何送我这样一份大礼？” 奥利弗俯身低头：“这是女士对您的歉意。” “什么意思？”柯林眯起了眼睛。 “瓦尔拉骑士已经顺利回到坠鹰城，不过，他毕竟曾跟随您的父亲一同征战，但却没能保护好男爵大人，因此，潘妮女士这是替她的儿子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听到自己那个消失已久的姐夫竟突然出现在坠鹰城，柯林的眼中开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愤怒外露，淡淡地问道：“瓦尔拉骑士还好吗？他之前是去了哪里？” “骑士大人一切都好。他在之前的战役中被巨魔俘虏，后来黑骑军追上巨魔大军后，他又跟其他人类俘虏一起被巨魔扔在了冰原上。好在光辉之主保佑，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北境。” 083 借贷 （下） 被巨魔俘虏？ 然后又逃回来了？ 柯林对这种说辞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信。 在他看来，瓦尔拉这个家伙在自己老爹战死后，恐怕就独自逃了回来，还将男爵已死的消息带了回来。 这才引起了乌曼伯爵的贪念，想要阴谋杀害柯林，夺取安格列家族的爵位。 现在，潘妮突然通过郁金香商会向柯林送来这样一份大礼，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故意挑衅？ 还是看到柯林已经成功继承爵位，并深受圣希尔德公爵重视后，觉得无法再动手，便开始示好？ 这件事乌曼伯爵知不知道？ 不。 柯林暗自摇头，觉得乌曼伯爵恐怕不知道自己的情人给柯林送来这样一份大礼。 因为这种举动在柯林看来实在太不明智了。 毕竟柯林现在也只是怀疑乌曼家族曾试图暗杀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 更没有告诉其他人。 所以，潘妮女士这个举动反而显得她自己很心虚。 至于庆贺柯林晋升子爵，或者什么为他父亲的战死表示歉意，这都是骗鬼的托辞。 五万金币呐！ 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庆贺或者歉意，需要出这么多血吗？ 以乌曼伯爵之前表现出来的老辣和阴险，柯林觉得，这位伯爵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柯林暗自嗤笑一声，虽然他从没见过乌曼伯爵的这位情人，但已经在心里给她打上了一个“没脑子的漂亮女人”的标签。 “哎！潘妮女士有心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柯林露出一脸哀伤的表情。 但这份哀伤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立刻被市侩取代：“不过，铠甲能不能换成金币？” “蛤？”奥利弗本来都准备说客套词了，但现在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套附魔铠甲不是价值五万金币吗？”柯林一脸自然地问道。 “对” “那我不要铠甲，给我五万金币就好了。” 奥利弗憋了半天，见柯林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才一副便秘模样地点头道：“如果您坚持的话我可以帮您换成金币” 柯林这才展颜大笑，拍手道：“好，帮我谢谢潘妮女士。” 虽然将别人送的礼物换成金币，还是当着面换，非常不礼貌，也非常不体面。 但柯林现在可不在乎。 组建骑兵的昂贵花费让他恨不得把自己都给卖了，这会儿难得有个傻女人送来这样一份大礼，他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更何况，以他的血族“不死”特性，附魔铠甲根本就没多大用处，顶多也就是看着拉风而已。 哪有金币实在！ “好的，我一定替您传达。”奥利弗对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子爵很是无语。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问道：“子爵大人，关于借贷的事情，您愿不愿意听听我们郁金香商会的条件？” “说说看。”刚得到五万金币的巨款，柯林现在心情不错。 如果郁金香商会的贷款条件合理，他看在这份大礼的面子上就准备直接跟他们签约了。 奥利弗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子爵大人，我们郁金香商会最多可以给您提供一笔三十万金币的贷款，年利率为百分之八，期限为十年，而抵押物，就是子爵领未来十年的税收收入。” 柯林之前就详细询问过管家伊蒙关于这个世界贷款的相关信息。 此时听到郁金香商会的条件后，他立刻就知道，对方并没有提过分的要求。 事实上，三十万金币的额度已经超出了柯林之前的期望。 有了这样一笔巨款，他甚至都可以武装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军队了！ “好！奥利弗先生，你可以回去准备贷款文件了，我随时可以签字！” “是，子爵大人，合作愉快！” “我们一定会合作得非常愉快！”柯林大步走向奥利弗，亲热地和对方握了握手。 笑得一脸真诚。 —————————— 夜幕降临后，冰岩城城郊的森林里更加危险起来。 不少野兽会在夜色的掩护下，开始自己的狩猎。 因此，火光，就成了人类在森林里最好的防身武器。 熊熊燃烧的篝火旁，雷戈骑士正与夏尔骑 士吃着烤肉，大声谈笑着。 周围还有十来位随行的侍卫。 这次的狩猎很顺利，没有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雷戈骑士很满意。 吃饱喝足，又一阵天南地北地乱侃之后，雷戈骑士告别夏尔骑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中，准备休息。 篝火并没有熄灭，营地中留有两位守夜的侍卫。 夜色渐浓，今晚的月亮害羞地躲在云后，让森林里更加漆黑一片。 “是不是有什么动静？”一位值守的侍卫忽然对同伴问道。 已经快要睡着的同伴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诧异道：“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那边有动静。” “估计是什么野猫吧，问道食物残渣的味道了。” “我去看看。” 一人远离篝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同伴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然后，再回头，就发现前去查看情况的守卫没了踪迹。 他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正要开口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嘴巴被人从身后捂住。 “嘭！” 后脑被重重一击，这位守卫也应声倒地。 一个戴着钢铁面具的瘦高身影出现在守卫身后。 她径直找到雷戈骑士的营帐，钻了进去。 沉睡中的雷戈骑士忽然觉得身边有些动静，他警觉地坐了起来，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就在他松了口气，准备重新睡下时，脑后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嘭！” 雷戈骑士顿时昏了过去。 “雷戈骑士，雷戈骑士？” 雷戈骑士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就看到夏尔骑士有些焦急的眼神。 他瞬间坐起，大叫道：“该死！昨晚有人偷营！” “是的，值守的两人也被击晕过去，雷戈骑士，你没事吧？” “我嘶——”雷戈感到后脑勺一阵隐隐作痛，“不会又是上次那个家伙吧！” “上次那个神秘骑士？”夏尔也听闻了雷戈上次的遭遇，同情之余也有些疑惑，“她怎么老来找你？” “我怎么知道？”雷戈不爽地嘟囔一声。 这时，他才看到自己手腕被缠上了绷带，疑惑道：“我的手怎么了？” “哦，我们进来的时候发现你的手被割破了，所以就给你包扎了一下。” 雷戈骑士晃动了一下手腕，觉得并无大碍，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站起身来，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便郁闷地怒吼道： “我们立刻回城，这次我要带军队来搜查！不信还找不出那个该死的女骑士！” 084 练兵 冰岩城外，马蹄声隆隆。 弓弦声不断响起，与之伴随的，还有军官们训斥的叫骂声。 “姿态，姿态！别光顾着瞄准，注意保持你们在马上的姿态！” “汤姆！我说的就是你，该死的！你的腰断了吗？” “还有你，杰瑞” “看起来还不错，有些样子了。”柯林远远地看着自己手下的第一批骑兵正在训练骑射的场景，心情很不错。 “仅仅有了个架子而已，他们还差得远呢。”一旁的夏尔骑士显然还很不满意。 柯林哈哈一笑：“毕竟是新兵，你不能现在就用黑骑军的标准来要求他们。才一个月的时间能成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你们干得不错！” “您过奖了！这主要还是得益于您的大力支持。” 夏尔骑士的这句话倒不完全是奉承。 柯林对这支骑兵的支持确实是毫无保留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装备给装备。 刚贷到的巨款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仿佛完全没有节省的概念。 管家伊蒙看得心惊肉跳，时不时地就劝说几句。 但柯林却依然我行我素。 在他看来，只有花出去的钱，才能真正产生价值。 而且，正如某位著名企业家所说的那样—— 钱不是真的花掉了，而是换了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曾经的柯林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但现在，看着眼前这批飞驰而过的骑兵，他却深表赞同。 “兵源有问题吗？我看到现在你也只招募了三百多人。”柯林在拿到巨额贷款后，就将当初定下的骑兵规模从一百人提升到了一千人。 “子爵大人，第一批新兵不宜过多，人多了之后训练效果就会大幅下降。” “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 柯林并没有过多干涉夏尔骑士的练兵，他知道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对于骑兵的训练，他是真的一窍不通。 但出身黑骑军的夏尔骑士却是这方面的专家。 “前几天雷戈骑士还跟我说，你抢了他不少高质量的新兵？” 夏尔骑士刚想开口解释，就见柯林摆摆手，继续道： “别紧张，我不是在责问你。当初我已经明确说过了，骑兵在招募新兵上有优先权。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不挑雷戈手下的那些老兵，反而去跟他抢新兵了。” “子爵大人，虽然雷戈骑士手下的士兵确实很不错，身体强壮，训练度高，但他们毕竟是步兵，已经习惯了步行作战，很多战术动作都已经成型，再拉来当骑兵其实并不是特别适合。” “那新兵呢？什么样的新兵，值得让你跟雷戈去抢？” “是从苍穹冰原上逃回来的俘虏？” “俘虏？” “对，就是几个月前巨魔侵入北境时掳走的那一批俘虏。后来加西亚侯爵率军追上巨魔大军的时候，这批足有五万余人的俘虏不是被巨魔抛弃在冰原上了嘛。这段时间来，已经有不少俘虏成功活着回来了。” 柯林这才恍然，也明白了这些逃回来的俘虏为什么会被雷戈和夏尔同时争抢。 因为这些人都是经过层层严酷筛选剩下来的真正勇士！ 首先，第一轮筛选是巨魔做的。 他们掳走俘虏的时候，肯定不会选老弱病残，而是挑年轻力壮的，这样掳回去才能作为劳动力。 而第二轮筛选，是从这批俘虏被巨魔大军抛弃在冰原上开始的。 这是更加残酷严苛的一轮筛选。 这就不光要有强壮的身体，还要一定的智慧和勇气，才能够在严寒和饥饿中生存下来。 毕竟巨魔抛弃他们的时候，可不会给他们留口粮。 所以，这些俘虏唯一能够获得食物的方式，就是狩猎。 但冰原上的野生动物并不算多，如果这五万人聚集在一起，那么，就算把那片区域天上地下所有的动物都抓来，也不够这么多人塞牙缝的。 所以，聪明人这时候就必须做出选择了。 跟着大部队看似安全，但其实只是等死罢了。 只有结成小团体，远离大部队，才能通过狩猎获取足够填饱肚子的食物。 事实上，从这些天来，陆续抵达冰岩城的俘虏队伍来看，确实都是一个个不足百人的小团队。 人数更多的，恐怕早就饿死在冰原上了。 人数更少的，在遇上凶猛的野兽时就会有危险了。 于是，这些成功从冰原上逃回来的俘虏们，自然就成了夏尔和雷戈眼中的香饽饽。 尤其是每个小团队中，那最核心的那几个人，都是具备优秀决断能力和出色组织能力的精兵种子。 所以，当夏尔骑士凭借着柯林许诺给他的优先征兵权，将这些人都拉进骑兵队伍后，雷戈骑士难免会向柯林抱怨几句。 没办法，这个大个子骑士实在太眼馋了。 但不管他怎么眼馋，柯林也不会改变既定的策略。 骑兵，始终是他铁了心要优先发展的兵种。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一支强大骑兵的威慑力实在太可怕了。 尤其是在北境和苍穹冰原这种平原地形居多的地方。 除非步兵们躲在城池里不出来，否则，骑兵始终将是战场的主宰。 在巡视过骑兵的训练后，柯林也跑到步兵的训练场所看了看，毕竟不能太过厚此薄彼。 有了巨额贷款后，柯林将步兵的规模也从当初定下的一千人，增加到了三千人的编制。 目前这个编制还没有招满，大概只招收了一半左右。 按照莫本兄弟的估计，再有一个月应该就能满员了，然后再操练上三个月左右，就能有初步的战斗力了。 虽然算不上什么精锐，但也能上战场了。 再经过几场战斗的洗礼，活下来的，就是精锐了。 步兵成型的速度就是这么快，相比之下，骑兵就太慢了。 按照夏尔的估计，骑兵要能达到勉强上战场的程度，最快也要一年。 这还是多亏了夏尔这批出自黑骑军的优秀教官，要是柯林来搞，估计捣鼓个三年五载都未必能成。 视察步兵的时候，柯林还看到了一脸郁闷的雷戈骑士。 这位大个子骑士最近脾气有点暴躁，一有空就拉着新兵们往城郊的森林训练。 当然，柯林知道，这家伙就是借着训练的名头，让这些新兵帮他搜索曾经偷袭过他的神秘骑士。 不过，雷戈骑士注定是无法复仇了。 血奴辛西娅平常都被柯林藏在红堡的地下室中。 在跟雷戈骑士借了两次血后，柯林也已经顺利晋升三阶。 这样的速度，如果被外人知道话，恐怕要直呼柯林天才了。 视察完步兵的训练后，柯林便回到了红堡。 喝了杯鹿血酒，又睡了个午觉。 柯林这个甩手掌柜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不过，他的悠闲时光很快就被打断了。 只见管家伊蒙匆匆找来，报告道： “老爷，冰原上来了一支巨魔队伍。” “巨魔？”柯林顿时心中一紧，“他们来了多少人？” “也就一百来人，自称是前往凛冬城的使者，途径冰岩城，想要拜见您。” “使者？”柯林这才松了口气。 托着腮帮子想了片刻，柯林点头道： “好吧，那我就见见这位巨魔使者。” 085 巨魔使者 在管家伊蒙的引导下，一位年轻的巨魔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红堡内庭。 这位巨魔似乎是第一次进入人类城堡，一路上都在好奇地四下张望。 伊蒙在一个房间外停下脚步，对年轻巨魔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使者先生，子爵大人就在书房内等您。” “好。”巨魔微微一笑，整了整衣领，推门而入。 门内柯林刚好抬起头，不过却没有起身，只是笑道：“欢迎您的到来，使者先生，请坐。” “尊敬的安格列子爵大人，感谢您的招待！”年轻巨魔也没有在意柯林的些许无礼，依然笑意盈盈。 侍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将一杯咖啡送到巨魔面前的桌案上，又退了出去。 “尝尝吧。苏铎家族珍藏的咖啡。”柯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也是他们留下的东西中，为数不多能让我喜欢的。” 巨魔先是将马克杯端起，凑近口鼻处，轻嗅几下，然后再送入口中，闭上眼睛，慢慢回味。 整个过程，优雅从容，看来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巨魔贵族。 “厚重的水果芬芳，粗犷奔放的酸度，这应该是产自希达莫地区的精品耶加咖啡吧。” 柯林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巨魔竟然是个咖啡行家。 “您真是厉害，这都能品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巨魔说的对不对，但这时候可不能露怯，柯林立刻装出一副自己也很懂的样子。 同时内心腹诽——不是说巨魔都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夯货吗？ 怎么眼前这个这么能装x？ 年轻巨魔又轻抿了一口咖啡，矜持的表情中带有一丝怀念： “一千多年前，希达莫地区可还是属于我们家族的领地，呵呵，现在品来，确实有一股故乡的味道。” 柯林微微一惊，好奇道：“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是？” 年轻巨魔站起身来，行了一个标准的人类贵族礼：“我叫冈本·沃尔金，冈比克·沃尔金之子，巨魔帝国南方亲王。” “噗！” 正喝着咖啡的柯林一口喷出。 “咳咳，不好意思啊！呛到了” 柯林拿起手帕，借着低头擦掉身上水渍的同时，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无法掩饰的笑意。 冈本？ 你怎么不叫杜蕾斯？ 一番擦拭之后，柯林终于控制好面部表情，重新坐了回去。 冈本虽然疑惑柯林为什么在听到自己名字后会突然失态，但也没有好意思追问。 “没想到竟然是亲王殿下亲自出使北境，真是怠慢了，怠慢了” 柯林嘴上说着怠慢，但身体却依然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完全没有将对面的巨魔亲王放在眼里的感觉。 冈本当然不会生气，至少不会表现出来。 毕竟，失败者的愤怒，在胜利者面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些年来，巨魔帝国和北境战多和少，导致双方都损失惨重，我每次想到那些战死在前线的同胞们，都会心痛不已！ 哎！ 想必您，还有圣希尔德公爵，也跟我一样，不愿再看到战争再继续下去！ 所以，我这次来北境，是带着对和平的憧憬，对双方友谊的向往” 冈本还在那儿慷慨激昂地演说着，柯林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别看着这位巨魔帝国的新任南方亲王说的冠冕堂皇，什么不愿看到战争继续下去 其实就是打不过了，来求和的。 柯林摩挲着下巴，想着圣希尔德公爵会同意对方的求和请求吗？ 现在巨魔主力大军被一战而灭，已经再也无力抵抗北境的入侵，这么好的乘胜追击的机会，公爵会放弃吗？ 就算苍穹冰原没什么占据的价值，但也可以趁此机会去巨魔帝国掠夺一番，不让对方好好休养生息。 就在柯林神游天外的时候，一个从冈本口中冒出的名字却突然将他拉了回来。 “什么？薇拉？你刚才说到薇拉小姐了？”听到薇拉的名字，柯林顿时回过神来。 “是的。”冈本低下了头，沉声道。 眼前这位子爵几次三番对自己无礼，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了。 但他深吸一口气，又恢复笑颜，耐心地解释道： “我刚才是说，听说公爵养女薇拉小姐正好即将举行成人礼，所以，我 也顺便准备了一份礼物，想要借此机会认识一下薇拉小姐。” 柯林眯起了眼睛，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妙。 “哦？是吗？我前两天还接到薇拉小姐成人礼的邀请函了，那明天我们一起出发前往凛冬城吧。” “这是我的荣幸。” 谈到这里，柯林已经对这个年轻的巨魔亲王心生警惕了。 因为他觉得对方可能在打薇拉的主意。 这家伙到底是来和谈的，还是来和亲的？ 就在柯林准备下逐客令的时候，冈本亲王突然注意到了挂在墙壁上的。 他凝视良久，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神色：“子爵大人，冒昧地问一下。那把骑士剑，是吗？” “是的。那是公爵大人在授爵时赐予我的。” 冈本亲王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有羡慕，有崇敬，还有一丝同情 就在柯林觉得这位亲王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冈本亲王突然笑着说道：“子爵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奥托·沃尔金殿下。” “奥托？”柯林摇摇头。 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看姓氏就知道，这也是一位巨魔皇族。 “奥托殿下是我的族叔，也是巨魔帝国的北方亲王。最近刚刚成功进入圣域！” 柯林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敷衍地祝贺道：“哦，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们了，巨魔帝国总算又有了一位圣武士。” “是啊！时隔百年，帝国总算又诞生了一位圣武士！”冈本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不过，族叔在成功晋升圣域之后曾经说过，不久将会与的主人再进行一场决斗！ 一雪上一任皇帝列奥陛下被斩首的耻辱！” “”柯林顿时傻眼了。 一个圣武士要找他决斗？ 难道圣希尔德公爵当初将这把剑丢给他，就是因为这个？ 天降巨锅啊！ 086 凛冬城 巨魔使者在冰岩城仅仅停留了一天，便继续上路前往凛冬城。 柯林也跟他们一同出发。 这次去凛冬城，他只带了雷戈骑士，以及一百名侍卫。 夏尔骑士和雷蒙骑士被他留在了冰岩城中，继续练兵。 领地里的事务，他也交给了伊蒙和昆西全权处理。 本来姐姐凯特琳也要跟着一起来的，但在听说自己失踪已久的丈夫终于有了消息后，就跑去了坠鹰城。 柯林也没有阻止。 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自己姐姐到底有没有参与到当初谋害自己的那件事中。 所以，就由着她去吧。 反正，他迟早会找乌曼家族算账的。 现在只是证据不足，而且，实力也不够。 不过，他已经有了一枚绝好的棋子，就等时机成熟时，一报当年之仇。 而这枚棋子——血奴辛西娅，这次也被柯林带出来了。 正远远地缀在队伍后方千米之外。 柯林发现，他目前最远能够在三千米的范围内给血奴发布命令，再远的话，就会失去联系。 在前往凛冬城的路上，那位巨魔亲王倒是经常凑到柯林身边，态度颇为热情。 但柯林的态度就有些敷衍了。 一来，他觉得对方可能会觊觎薇拉； 二来，那个圣武士要找他决斗的消息也让他颇为不爽。 不过，对于这个，柯林倒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那位巨魔圣武士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针对的明显是圣希尔德公爵。 砍下上一任巨魔皇帝脑袋的可不是柯林，虽然他现在成了的主人。 但一个圣武士，如果来找一个三阶骑士决斗的话，那真是要成为天下笑柄了。 想必那位圣武士也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到时候，北境派谁去对付这位圣域强者，那就不是柯林要操心的事情了。 估计圣希尔德公爵应该不会亲自上场，因为那简直就是找死。 在柯林的记忆中，北境当前是没有圣骑士的。 但光辉帝国有啊，而且还有两位。 巨魔帝国的圣武士打上门来，想必这两位圣骑士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没柯林这个小小子爵什么事。 冈本亲王当初纯粹就是想吓吓柯林，以报复柯林对他的轻视和无礼。 柯林自然也不会给这个巨魔使者什么好脸色，哪怕对方贵为亲王。 失败者就是失败者。 在亲身经历过那场战役，亲眼目睹黑骑军杀猪一样，将三十万巨魔大军屠杀殆尽后，柯林就很难再正眼看待这个北境曾经的最大敌人了。 对于柯林的冷淡，冈本亲王倒是完全不在乎。 或许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位亲王的姿态摆的非常低。 一路上对柯林各种殷勤照顾，仿佛真成了柯林的仆从一般。 这反倒引起了柯林的戒心。 这个冈本亲王，不会是个勾践类型的人物吧？ 表面委身侍敌，降低自己的威胁，但实际却在卧薪尝胆，暗地里积蓄复仇的力量。 柯林暗暗警惕，开始想着该怎么破坏对方的这次和谈。 可不能让巨魔成功缓过气来。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八天之后，才抵达凛冬城。 柯林以前来过这座北境的中心城市，但每次来，都会被它深深震撼。 凛冬城整体建立在一座山上。 仿佛一个居高临下的巨兽，俯视着整个北境。 高达三十多米的宏伟城墙设在半山腰，越往上，居住的人的地位就越高。 而那终年云雾缭绕的山顶上矗立着的，正是圣希尔德家族的城堡——狮吼堡。 据说这是整个北境，乃至整个光辉帝国海拔最高的城堡了，很难想象当初为了建造它，到底花费了多大的代价。 高耸入云的城市让众人一时都有些无言。 尤其那些巨魔们，还从未见识过这等堪称奇迹一般的建筑群，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畏惧的神情。 “聆听我的吼声，那是来自天国的愤怒！” 冈本看着那高高矗立在云端的宏伟城堡，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圣希尔德家族的族语。 以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这位巨魔亲王还有些不以为然。 觉得圣希尔德家族再怎么强大，也没有资格将“天国”二字放入族语中。 但现在，他却理解了。 任谁住在那座城堡中，俯视着万物众生，都难免会产生自己乃是神灵在世间的代言人的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黑骑军集群冲锋时的恐怖场面，冈本亲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柯林欣赏着巨魔们的恐惧，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属于北境人的骄傲。 “请吧，冈本殿下。” “哦，好，好。子爵阁下您先请。” 冈本亲王的腰，似乎比之前弯得更低了一些。 一行人沿山而上，来到半山腰的城门前。 距离越近，就越发能感受到这座城池散发出来的巨大压迫感。 仿佛真有一头盘踞在山间的雄狮，冷冷地注视着众人。 此时的城门口正排着长队，那是入城的人在等待检查。 不过，作为贵族，柯林当然不需要排队。 当咆哮白熊的旗帜亮出来后，人群迅速往两边分开，给柯林一行人让出通道。 巨魔们也沾了柯林的光，跟着一起往城门口走去。 不过，对于他们，周围民众投来的目光就不是很友好了。 如果他们不是跟在柯林后面，让民众们以为这是子爵老爷的俘虏或者奴隶，或许早就有人冲上来揍他们一顿了。 来到城门口，守卫对柯林的态度很是殷勤，确认了身份之后就立刻放行了。 而巨魔的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 哪怕冈本亲王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和巨魔皇帝亲自签署的出使函，但守卫依然问东问西，百般刁难，一脸不信任的表情。 甚至还反反复复搜查他们的行李，将里面的东西全部翻了出来，随意糟蹋，态度极为恶劣。 柯林笑呵呵地在一旁看着，一点上前帮忙的想法都没有。 不少巨魔被守卫的态度激怒，都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但守卫们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刺激着，仿佛巴不得这些巨魔主动挑衅，然后他们才有理由杀了这些巨魔。 冈本亲王倒是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笑容，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无论守卫怎么刁难他都耐心解释。 他的克制也让其他巨魔冷静下来。 守卫们见这帮巨魔怂成这样，也渐渐失去了兴趣，挥挥手让他们进城了。 “子爵阁下，抱歉让您久等了。贵国的守卫实在太尽职了。” 柯林看着对方那副笑脸，虽然明知道很假，但仍然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忍耐力。 这个年轻的巨魔亲王确实是个人物。 就在他准备招呼冈本亲王进城的时候，城门口突然又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柯林抬头一看，就见一支半精灵队伍出现在了城门外。 087 半精灵 人类在这个世界其实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因为，他们跟其他任何种族都不存在生殖隔离。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一个巨魔和一个精灵是无法诞下后代的。 但是一个人类，不管跟巨魔，还是跟精灵，却都可以诞下后代。 所以，曾有些人类学者据此宣称——人族是神选种族！ 对于这种宣称，其它各族纷纷表示，这完全是扯淡。 但不管怎么样，只有人族可以和其它任何种族结合，这是一个铁的事实。 人族与精灵的后代，一般被称为半精灵，与兽族的后代，一般被称为半兽人，与巨魔的后代，一般被称为半巨魔以此类推。 不过，这个世界上和人族结合最多的种族，还是精灵族。 毕竟，精灵族比较符合人类的审美。 而兽族c巨魔c娜迦c地精之类的种族，除了个别口味独特的勇士，就很少有人下得去嘴了 所以，有半兽人c半巨魔之类的生物非常稀少。 而半精灵，却非常多。 他们甚至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族群，并建立了一个王国。 在精灵族退入辉月森林，人族雄踞大陆中央最肥沃的土地，并牢牢压制住其它各族的时代里，半精灵王国很明智地选择了成为光辉帝国的附属国。 而因为地处帝国北境与东境之间，半精灵王国与圣希尔德家族的交情也是源远流长。 所以，他们出现在凛冬城并不算多奇怪的事情。 但柯林此时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圣希尔德公爵在离开冰岩城的时候，跟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 他总觉得，这位公爵似乎对半精灵王国有些想法。 莫非，这些半精灵在这个时候来到凛冬城，也是公爵的计划？ “那是半精灵王国的银月卫队，看来这支队伍里有半精灵王族成员。” 听到冈本的话语，柯林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其实他根本没认出来这些半精灵侍卫铠甲上的徽章。 毕竟他以前只是一个乡下男爵的儿子，从没见识过半精灵王族的专属卫队。 而且对于半精灵王国，他前身的记忆中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从记忆中只找到了半精灵国王的名字，以及半精灵的王都所在。 其余的记忆，就是一堆关于半精灵美女的传闻了 此时，这支半精灵队伍已经来到城门口。 一位年轻美貌的半精灵越众而出，来到守卫面前，将一个徽章和一份邀请函递了过去。 半精灵的美貌在这个世界都是出了名的，否则也不可能跟人类硬生生杂交出一个新种族出来。 这位年轻半精灵一看就是大贵族出身，那种矜持c高傲c优雅的风度，简直就是大贵族子弟的专属标签，一般的小贵族是不可能培养得出来的。 她身材高挑，穿着一件淡雅的白袍，如同丝绸一般的银色长发从头直直地垂到腰间。 她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精致的鼻子，尖尖的耳朵，还有喉结！ 靠！ 这时柯林才醒悟过来。 这家伙居然是个男的！ 就在柯林还暗地里疯狂吐槽的时候，冈本似乎已经认出了这位半精灵：“他应该就是半精灵王国的二王子，图佩·墨狄温。” “你认识他？” 冈本摇摇头：“不认识。不过，这个其实不难猜。” 柯林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个巨魔亲王又准备装x了。 不过，他就是不问出“你怎么猜到的？” 就是不让这个巨魔如愿！ 冈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柯林的提问，居然也不尴尬，淡淡一笑，自顾自地解释道： “能有资格代表半精灵王室前来参加薇拉小姐成人礼的，肯定是墨狄温家族的嫡系成员，而现今的半精灵国王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四十多岁了，年龄对不上。 所以，只可能是二王子了。” “哦。”柯林淡淡地应了一声。 柯林的冷淡回应并没有让冈本闭嘴，反而更加滔滔不绝起来： “子爵阁下，您知道吗？这位图佩王子其实并不是半精灵国王亲生的，而是领养的！” 柯林这回来了点兴趣。 因为他想到了薇拉也是公爵的养女。 难道这位图佩王子的身世也藏着一些离奇的故事？ 不过，他依然没理冈本。 就是不让你装！ 但冈本似乎铁了心要装下去：“您或许很好奇，为什么半精灵国王在有儿子的情况下，还要领养另一个儿子。” 柯林不说话，继续憋着。 冈本再次开口，继续道：“其实，这是半精灵王后的要求。 因为，现在的这位半精灵王后是前一任王后去世后，国王另娶的！ 但那时候，半精灵国王已经接近七十岁了！ 这么大年纪了，哪怕新王后再怎么绝美，他也没法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所以，据说是为了弥补新王后的遗憾，国王便从新王后的家族中领养了一个孩子，当做新王后的儿子。 这也就是二王子图佩殿下。” 柯林眨了眨眼，不得不佩服身边的这位巨魔亲王，竟然对半精灵王室的这些八卦如此了解。 所以说，这位巨魔还是有装x的资本的。 就在柯林准备再跟冈本亲王再打探一些半精灵王室的八卦的时候，那位半精灵贵族已经入了城。 他看到柯林的队伍后径直走了过来。 一番介绍之后，柯林发现，冈本亲王猜的果然没错。 还真是二王子。 三人客套一阵后，便结伴往山顶的狮吼堡走去。 越往高处走，建筑便越稀疏，行人也越少。 显然，狮吼堡周围住着的人也是非富即贵，一般的平民根本不会来到这个高度。 大概两个小时后，众人终于来到了狮吼堡近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矗立在城堡正前方的那座五十米高的巨大金色雄狮雕像，那副怒而咆哮的姿态，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这座巨大的城堡里外一共五层，呈圆锥形排列，逐层升高。 城堡大门敞开着，门口除了全副武装的侍卫外，还有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 见到柯林一行人后，老管家走出门外，微微躬身，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朗声道： “欢迎来到狮吼堡！” 088 重逢 在侍从的带领下，柯林来到自己在狮吼堡的房间。 一路长途跋涉难免沾染风尘，柯林自然要先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也是对于北境第一家族的尊重。 “咚咚咚。” 刚换好一身干净的贵族便服，房门便被敲响。 柯林以为是侍从来叫他去用餐，但这会儿明明还早。 而之前管家曾告诉他，今晚会有一场宴会。 好奇之下，柯林便打开了房门。 然后，他的脸上就闪过惊艳之色。 门外，赫然是许久未见的薇拉！ 今天的薇拉穿着一件红色丝绒外套，金色的及腰长发还带着丝丝水汽，应该也是刚沐浴过没多久。 白皙的皮肤正散发着动人的红晕，似乎是受不了柯林这个lsp过于灼热的目光。 “好久不见，薇拉小姐！” “好久不见，柯林。”女法师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淡淡的酒窝，看起来分外可爱。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狮吼堡吧？” “是的。”柯林这个“土包子”老老实实地点头。 薇拉嫣然一笑，转过身对柯林招招手：“走吧，我带你随便逛逛。” “好的，导游小姐！” “咯咯” 清脆的笑声还在长廊上回荡，薇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 柯林关好房门，顺着那抹淡淡的蔷薇花香，追了过去。 “这里是前庭，本来种了好多桂花树的，但是父亲嫌它们的香味太浓，就全部换掉了” “这边是塔楼，我小时候很喜欢爬上去，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父亲总是说女孩子不要爬那么高” “那边是厨房和仓库，小时候跟查尔斯c亚当斯他们玩捉迷藏的时候，我就喜欢躲在那里。他们总是找不到我，哈哈！ 但每次老管家都会生气，总说这不是淑女该来的地方哼，跟父亲一样古板！” “那边是花园，我最喜欢去的地方” “那边是教堂” 薇拉仿佛化身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不停地向柯林介绍着狮吼堡的一切，以及她曾经留在这些地方的美好回忆。 伴随着她的诉说，柯林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可爱，又有些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这里是我小时候最害怕的地方。” 薇拉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柯林也感受到四周的气氛仿佛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好奇地跟着薇拉走进城堡深处的一个庭院，然后，他就僵住了！ 一道道有如实质的目光利箭一般向他射来，让他丝毫不能动弹。 抬起来，柯林愕然发现，这些目光的主人，竟然是一尊尊巨大的雕像！ “这些都是圣希尔德家族史上的圣骑士！”薇拉面色严肃，语气也变得郑重。 圣骑士！ 柯林这才恍然，难怪能有这样的威压。 匆匆数了一遍，柯林发现，这里总共有十二座雕像。 也就是说，一千多年来，圣希尔德家族总共也就诞生了十二位圣骑士。 他们，就是这个家族强盛的保证，也是其高贵血统的体现。 更是圣·希尔德，这份无上荣耀的来源。 同时，柯林也注意到，这些圣骑士雕像的眼睛似乎都被精心设计过，全都看向同一个方向——也就是庭院的大门口。 刚走进来的人猝不及防之下，承受了这么多注视的目光，即便都是雕像，但也足够让胆小的人心惊肉跳了。 “这位是弗朗所圣骑士，这位是布列塔圣骑士，这位是莱铭斯圣骑士” 薇拉指着这些雕像，一个个地给柯林介绍着。 最后，两人来到庭院正中央摆放的最大的那座雕像面前。 “这位，就是圣希尔德家族的初代圣骑士——‘浴火雄狮’莱恩·圣希尔德。” 柯林仰头看着这座高达十多米的巨大雕像，心中微微凛然。 北境的开拓者，巨魔的掘墓人，帝国的北方屏障这一连串荣耀无比的称号，都是说的这位圣希尔德家族的初代圣骑士。 柯林很轻松地就从记忆中翻出了他的相关信息。 北境过半的领土，都是这位莱恩圣骑士在一千多年前打下来的。 更重要的 是，他彻底敲断了巨魔一族的脊梁！ 奠定了北境对巨魔帝国的军事优势，和心理优势。 哪怕一千多年过去了，巨魔也只能在冰原上苟延残喘，再也无法回到他们魂牵梦绕的祖地。 这位圣骑士的生平故事早就被吟游诗人们唱过千百遍了，但依然经久不衰。 北境人之所以如此认同圣希尔德家族，恐怕有八成，都是因为这位莱恩圣骑士。 这也是其他家族从来不敢妄想北境之主这个位置的原因。 北境，只能由圣希尔德家族来守护！ “柯林，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是想成为一位骑士的。” “是吗？”柯林转头看向女法师，她此时正凝视着莱恩圣骑士的雕像，小脸上写满了崇敬。 “是的。我本来都计划好了，等十岁生日的时候，就请求父亲帮我安排洗礼仪式。但是 但是在我六岁那年，父亲就将我送去了耶维尔学习奥术” “公爵大人为什么要送你去学习奥术？”柯林趁机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这个世界，贵族和法师可是天然不对付的。 薇拉这样一位公爵养女，怎么看都不该跟法师扯上关系。 “当时父亲告诉我，如果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那就该去耶维尔。” 柯林皱了皱眉：“那你信了？” “为什么不信？那可是我父亲哎！” 柯林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个好骗的小姑娘。 在这位老银币的视角看来，公爵将薇拉送去耶维尔，其实就是想让她远离北境的权力中心。 而成为法师后，薇拉就更难继承公爵之位了。 总之，这应该是公爵在防备着自己弟弟。 但显然，加西亚侯爵还是找到了机会，趁着这次北境之乱，让薇拉回归北境。 甚至他都已经得到了公爵的承诺，查尔斯之后，薇拉将成为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可惜，公爵最后还是反悔了。 背弃了自己对弟弟的承诺。 仇恨自此种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那么，你找到世界的真相了？” “呃，还没有”薇拉抿了抿嘴，一脸坚定，“但我坚信，这条道路是对的！对于奥术真理的不懈追求，终有一天能指引我找到世界的真相！” 柯林正想继续逗逗这位天真的女法师，却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皇后殿下的车驾已经快要到狮吼堡了。” “皇后？” “姑姑！” 089 皇后 听到薇拉的那声“姑姑”，柯林这才醒悟过来。 光辉帝国的皇后殿下，正是圣希尔德公爵的亲妹妹。 据说这位皇后殿下当年还未出嫁时，其美貌就冠绝北境，无数贵族对她趋之若鹜，展开疯狂的追求。 不过，当年北境最娇媚的一朵鲜花最后还是被光辉帝国的皇帝陛下摘了去。 这位弥黛拉皇后在帝国的风评很不错，高贵典雅，待人亲善，信仰虔诚，还为皇帝陛下诞下了一子一女，堪称是一位模范皇后。 “快，柯林，我们去迎接姑姑！”薇拉提起裙摆，就大步往前小跑而去。 柯林连忙跟上，见她这幅兴冲冲的样子，好奇地问道：“你跟皇后殿下关系这么亲密吗？” “对呀！在我心中，姑姑就是一位完美的贵妇人，是我的偶像！” 两人来到城堡正门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大批贵族。 就连圣希尔德公爵，也亲自前来迎接自己的妹妹。 哒哒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随即，一支队列整齐的车队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八位身着红色全身铠的骑士骑行在车队最前列。 他们手中都各自擎着一面白底火焰旗帜，那是帝国皇室——圣洛伦佐家族的徽章。 跟普遍用动物作为家族徽章的一般贵族不同，帝国皇室的象征，则是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千多年前，这是这朵不起眼的火焰，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大陆，将当时大大小小的人类王国全都焚烧殆尽，终结了人族四分五裂的历史，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大帝国。 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进城堡大门。 一位骑士亲自拉开马车上那面华美的金丝木门，将一位美貌的贵妇人迎了出来。 一瞬间，整个城堡仿佛都被她的光彩照亮。 “皇后殿下！” 众位前来迎接的贵族纷纷躬身行礼。 柯林悄悄抬起头，看向那位美艳的皇后。 她穿着一身红色低胸蛛丝长袍，一头瀑布般的金色秀发随意地披散在白皙的肩头，水盈盈的美目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倒映着每个男人内心深处最不敢对人言的原始yu望。 柯林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哥哥，你又胖了！” 皇后的声音婉转而又带有一丝娇憨，仿佛在向情人撒娇。 “哈哈哈！”圣希尔德公爵大笑起来，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我已经无法在功绩上跟历任北境公爵相比了，所以，只好在体重上下功夫。” 皇后抿嘴一笑，又看向公爵身后的薇拉：“薇拉，过来。” 薇拉连忙上前牵住皇后伸出的玉手，笑道：“姑姑，您还是这么漂亮！” 皇后闻言，笑着理了理薇拉的头发，摇头道：“姑姑已经老了，不像你，风华正茂。想必这次成年礼后，又会有无数贵族男子想要疯狂追求你吧。” 其实皇后的年纪并不大，刚过三十而已，正处在女人一生中最完美的时期。 少女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成熟的魅力却已经悄然绽放。 她跟薇拉站在一起，完全不像姑侄，而更像是姐妹。 “才没有。”薇拉红着脸蛋，轻轻摇晃着皇后的手臂，“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好好，不想嫁就不嫁。让那些殷勤的男人们再煎熬几年。” 两位美人谈笑着走进城堡，柯林一边偷看，一边暗暗感叹圣希尔德家族的基因真好。 来到加西亚侯爵跟前，弥黛拉皇后微微偏了偏头，笑着打趣道：“二哥，你还是这么不爱笑么？” 加西亚侯爵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道：“殿下，我已经在笑了。” 皇后摇了摇头，对这个钢铁直男有些无奈，只好转换话题： “听说你最近又打了胜仗。三十万巨魔大军被全歼，这样的大胜，北境也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吧。 陛下听闻之后，也是极为高兴，特意命我带来了他对你的赏赐。 不过，明天就是薇拉的成人礼了，这份封赏还是等那之后再给你吧。 毕竟不能抢了我们小公主的风头！” “好。”加西亚侯爵倒是无所谓地点点头。 “姑姑！我可不是公主。而且也不担心被叔叔抢了风头。”薇拉却害羞地摇晃起皇后的手臂，抗议道。 皇后轻轻拍了拍薇拉的小手，安抚了撒娇的小姑娘。 然后，她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奇怪道：“怎么没看到查尔斯呀？”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圣希尔德公爵轻笑一声，解释道：“查尔斯正在戍守边境。” “连自己妹妹的成人礼都不能回来参加么？” “不能。”公爵的声音坚硬如铁，“他必须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一日不攻破巨魔王城，便一日不能回凛冬城。” 皇后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公爵身后的亚当斯：“你觉得，父亲对你哥哥的处罚，恰当吗？” 这位亚当斯侯爵立刻挺直了腰杆，大声道：“我觉得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哥好！他此时最需要的，是赎罪。” 皇后轻笑一声，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只见她轻轻抬手，拂过亚当斯的脸颊，轻声道：“那你也要小心了。想要多大的权力，就必须承担多大的责任。这个侯爵之位，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姑姑放心！我会努力做到最好！而且，作为圣希尔德家族的一员，我早已准备好了承受任何苦难与磨砺！” 皇后笑了笑，回头对公爵道：“亚当斯果然是最像你的一个儿子。” 公爵也笑了，不过却没有对这句话做出评价。 亚当斯侯爵听到皇后这样的夸奖，顿时面露兴奋之色，腰杆挺得更直了。 “哇，我们的乔伊斯都长这么高了吗？”皇后看向公爵的小儿子，惊讶道。 “是的，姑姑。欢迎您回到狮吼堡。”乔伊斯还有些拘谨。 弥黛拉嫁入皇室的时候，乔伊斯还没记事，所以这位美貌的姑姑对他来说还有些陌生。 皇后笑着摸了摸乔伊斯的头发，然后越过圣希尔德一家，向其余的众位贵族问候道： “感谢诸位的迎接！ 作为圣希尔德家族的一员，我也欢迎诸位来到狮吼堡！ 希望你们能在这里享受一段美好而愉快的时光！ 并共同见证我的侄女—— 薇拉·圣希尔德的成人礼。” 说完这话后，皇后便与圣希尔德公爵并行走在前列，往城堡内走去。 正主都到齐了。 典礼即将开始。 090 成人礼 “这是主的肉体，是为我们舍弃的，你当吃下它。” 安静肃穆的教堂正厅中，回荡着大主教的声音。 薇拉恭敬地接过大主教递来的圣餐（未发酵的面饼），放入口中。 “这是主的血液，是为我们而流的，你当饮下它。” 大主教又递给薇拉一杯纯净圣水。 薇拉一饮而尽。 站在观礼的人群中，柯林忽然对这两句习以为常的祷告词有了些新的想法。 这两句祷告词他在自己的成人礼上当然也听过。 这背后的故事，每一位光辉帝国的子民都耳熟能详。 传说在遥远的万年前，人类还远不如现在这般强盛。 那时的人族不仅被各大异族欺压奴役，甚至还被无数邪魔盯上了。 这些邪魔贪图人类的灵魂，便通过各种手段，欺诈c诱惑c恐吓让人类献上自己的灵魂。 那时的人族，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直到光辉之主的出现。 根据《光辉圣典》的记载，祂为了拯救堕落的人类，奉献了自己的身体。 肉体化为圣餐，鲜血化为圣水，从天而降。 吃下圣餐，喝下圣水的人类，从此便能摆脱邪魔的纠缠，并拥有了与之对抗的神圣力量。 至此，人族，才终于走上了崛起之路。 为了纪念光辉之主的牺牲，教会主持的成人礼上都会有这么一个分享圣餐圣水的过程。 看着薇拉将圣水一饮而尽，馋的不行的柯林舔了舔嘴唇。 他想到那瓶曾经帮助自己进阶的纯净圣水，暗自猜测——那不会真的是光辉之主的鲜血吧？ “吃了主的肉，喝了主的血，从此，光辉之主将与你同在！” “主与我同在！” 薇拉成人礼还在继续。 今天的公爵养女穿着一身古典素雅的白梨花连衣裙，金色的秀发直直地披在肩头。 她今天没有盛装打扮，身上没有多余的首饰，仅仅画了淡妆。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美得令人窒息。 另外，她没有穿鞋子。 白皙的玉足就这么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令人喜爱又惹人心疼。 大主教终于念完了祈祷词，最后将一顶荆棘花冠戴在了薇拉的头顶。 柯林看着这一切，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薇拉是一位法师，但是，贵族子弟的成人礼，一直都是由光辉教会的牧师主持的。 这似乎就是在默认，薇拉已经皈依了光辉教会！ 当然，成人礼其实并没有明确要求接受者必须是教会信徒。 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光辉帝国的贵族子弟，哪有不信奉光辉之主的呀。 除了薇拉这么个异类 哦不，现在的薇拉已经不是异类了。 当初在奔流河一战后，她已经亲口告诉柯林，自己皈依光辉之主了。 但是，她也说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暂时还无法将这件事公开。 所以，只要薇拉不主动承认，那耶维尔的法师们估计也能有个台阶下，可以解释说贵族子弟的成人礼只有这么一种形式。 这样解释的话，薇拉接受成人礼，也并不一定就代表信奉光辉之主。 除非耶维尔现在就想跟北境撕破脸，否则，那些法师们就只能先这么想了。 大主教给薇拉戴好荆棘头冠之后，躬身退下。 随后，弥黛拉皇后上前将一本《光辉圣典》交到薇拉手中。 最后，圣希尔德公爵上前，将一柄骑士剑递给了薇拉。 荆棘头冠，象征着责任与奉献； 光辉圣典，象征着智慧与信仰； 骑士剑，则象征着勇气与力量。 至此，这位年满十八岁的少女，终于完成了蜕变，并正式开启了她人生中的新篇章。 而目睹这一切，柯林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成人礼之后，就可以结婚了 仪式至此其实已经结束了，随后便是众位贵族们期待已久的晚宴了。 晚宴自然不会在教堂正厅中举行。 在圣希尔德公爵的带领下，众人离开教堂，来到了狮吼堡的中庭。 那里，管家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美食c 美酒c音乐c舞池总之，真正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待圣希尔德公爵说完开场词后，晚宴正式开始。 就跟上次冰岩城的那场宴会一样，众多未婚男贵族们立刻盯上了今晚宴会的焦点——薇拉。 谁能邀请到她的第一支舞？ 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柯林。 上一次，正是这个不起眼的男爵之子，成功邀请到了薇拉，而且还是唯一成功的一位！ 而现在，柯林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安格列子爵。 似乎，这次柯林的把握更大了。 于是，众位男贵族们都有些迟疑。 想先看看柯林的动向再说。 毕竟，他才是全场最有希望能与薇拉共舞的男人。 柯林却依然是那副悠闲的姿态，仿佛没有意识到一场激烈的竞争已经悄然展开。 而就在众位男贵族们踌躇不前的时候，一位巨魔贵族突然站了出来。 只见冈本亲王来到薇拉身前，先行了一个标准的人类贵族礼，然后朗声道： “美丽的薇拉小姐，为了庆贺您的成人礼，我特地为您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说完，冈本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一卷羊皮纸，缓缓展开。 那是一副地图。 柯林挑了挑眉，心想这家伙不会要玩一出图穷匕见的把戏吧。 随即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就算巨魔真的要派出刺客，也不会派冈本，派那位据说刚晋升圣域的北方亲王才差不多。 地图彻底展开。 没有匕首。 只有三个大大的红圈。 冈本指着地图上的三个红圈，对薇拉说道：“尊贵的薇拉小姐，我的礼物就是这三个军堡！” 柯林凑近几步，看清了那三个军堡的位置。 竟然全都在巨魔王国的南方边境线上！ 这是啥意思？ 将自己的防线拱手送给敌人？ 薇拉愣愣地看着地图，也有些迷糊。 以她的军事素养，恐怕还没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圣希尔德公爵却开口了：“冈本亲王，你是说，这三个军堡，将会交由北境军队驻守？” “是的！” 这时候，在场的众位贵族才意识到这份礼物的贵重。 不，这已经不是贵重了。 简直就是巨魔在向北境俯首称臣的标志！ 就好像小日本将横田基地送到美军面前，舔着脸说道—— 爸爸，快，快来给我栓上狗链子！ 091 惊变（上） 柯林知道冈本亲王这次来北境，是来求和的。 而作为战败方，冈本想要北境同意议和，是必须委曲求全，放低姿态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姿态竟然摆的这么低。 简直都快趴到地上去了。 仿佛圣希尔德公爵再不原谅他们，就有损骑士的宽恕美德一样。 不过说实话，柯林却觉得这位年轻的巨魔亲王挺聪明的。 因为这时候的巨魔帝国早已元气大伤，三十万精锐正规军一朝覆灭，对巨魔来说没有个三c五年的时间是根本不可能缓过气来的。 而作为巨魔最大的敌人，北境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巨魔帝国将这口气缓过来。 所以，在柯林看来，这次的议和，本就是巨魔一厢情愿而已。 但谁知，冈本亲王竟然如此彻底，如此疯狂。 既然无法对抗北境，那干脆就不对抗了。 他将自己边境线上的军事驻点都拱手送出，就是想告诉圣希尔德公爵—— 我对您不再是威胁，请不要再来揍我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疯狂的选择。 但是，却真的可能让圣希尔德公爵心动。 尤其柯林还很清楚，此时圣希尔德公爵眼中的最大威胁，其实是加西亚侯爵——这个刚刚被他背叛的亲弟弟。 那公爵会不会就顺势同意巨魔的议和，将精力都集中到解决内部矛盾上呢？ 宴会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薇拉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圣希尔德公爵。 公爵放下手中的酒杯，用低沉的语气说道：“冈本亲王，你的这份礼物似乎有些太过贵重了吧。” 冈本亲王笑着摇了摇头：“公爵大人，这哪里就算得上贵重了。事实上，我甚至觉得，这样的礼物根本配不上薇拉小姐的身份！ 因此，我决定向您郑重承诺——在我担任巨魔帝国南方亲王期间，绝不主动挑起与北境的战争！” “哗——” 全场哗然，众人都被这位巨魔亲王的“慷慨”震惊了。 圣希尔德公爵目光炯炯地看着冈本：“这就是你的礼物？” “是的。”冈本亲王左手抚胸，对着圣希尔德公爵躬身一礼，朗声道，“也是我请求迎娶薇拉小姐的聘礼！” “哗——” 这下全场的反应更大了，仿佛捅了个马蜂窝。 那些一心想要追求薇拉的男贵族们纷纷对这位巨魔亲王怒目而视，恨不得立刻将对方踹翻在地，再狠狠骂一句—— 就你也配？ 薇拉的小脸瞬间转红。 然后又渐渐泛白。 因为，她看到自己父亲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冈本亲王的请求，反而陷入了深思，仿佛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薇拉慌了。 她可不想嫁到千里之外的苍穹冰原，更不想嫁给一个巨魔！ 心慌意乱之下，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可靠的身影 柯林也看到了薇拉求助的目光。 本来，他还有些犹豫。 毕竟，他一个子爵的身份，想要迎娶公爵养女，其实是有些高攀了。 原本他还打算再找机会立下些军功，把安格列家族的爵位再提一提，然后再来求亲的。 但当薇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柯林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犹豫了。 否则，谁知道公爵会不会被冈本亲王的条件打动，将薇拉嫁到苍穹冰原上去。 要知道，这绝非不可能。 薇拉本就不是公爵的亲生女儿，十多年前，他就曾亲手将她送到耶维尔，现在再将她送到苍穹冰原也没什么心里障碍。 或许，公爵此时还巴不得将薇拉送走呢。 毕竟，她已经威胁到北境公爵之位的顺利传承了。 于是，柯林上前几步：“公爵” “公爵大人！请饶恕我的冒犯！” 就在柯林刚开口的瞬间，竟有人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此人正是当日柯林在凛冬城城门口遇上的那位半精灵王子——图佩·墨狄温！ 只见图佩王子大步来到公爵身前，与冈本亲王并肩而立。 “我认为，您不应该同意这桩婚事！” 柯林眨了 眨眼，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圣希尔德公爵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因为，我觉得自己更适合成为薇拉小姐的丈夫！” “什么？！” 果然！ 猜到这位半精灵王子将要说什么的柯林顿时冷哼一声。 同时内心疯狂吐槽——怎么老子看上的女人，你们抢得这么来劲？ “哈哈哈。”公爵忽然笑了起来，“薇拉，现在一个巨魔亲王，一个半精灵王子，都想要娶你，你自己说说，想要嫁给谁啊？” 薇拉脸色羞红，摇摇头道：“父亲，我还不想嫁人。” 公爵却摇摇头，坚持道：“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你终究要嫁人的。怎么？这两位你都看不上？” 薇拉一脸为难，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弥黛拉皇后忽然笑着建议道：“薇拉，你要是为难的话，不如让他们用最古老最传统的仪式——决斗，来决定谁能娶到你吧。” 听到这话，现场的气氛竟突然高涨起来。 两位贵族，为了一位美丽少女的归属而决斗，还有比这更精彩的节目吗？ 众位本来还想追求薇拉的众位北境男贵族们，此时也都偃旗息鼓了。 毕竟，此时站出来求婚的两位，身份地位都太高了。 现场的众位北境贵族中，还真的很难找出一个身份地位，以及年龄相貌都相匹配的竞争对手出来。 这也难怪。 因为北境的贵族圈子刚刚才经历了一轮大清洗。 以前或许还有几位能在此时站出来的贵族，但也都被公爵砍头的砍头，削爵的削爵。 一时间，北境贵族圈竟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场面。 不过，如果真的让这两位“异族”将北境最娇嫩最高贵的一朵鲜花给摘走了，那么，对于北境来说，恐怕也算是一种侮辱吧。 这般想来，不少人便将目光投向了柯林。 虽然这位安格列子爵的爵位还不算高，名气也不大。 但他毕竟曾跟薇拉共舞过，或许有机会呢 柯林此时也明白，自己不得不站出来了。 如果真让薇拉嫁给了别人，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的。 而加西亚侯爵，恐怕也会追杀他一辈子。 于是，柯林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朗声道：“公爵” “嘭！” 然而，就在柯林刚开口的瞬间，意外再一次发生了。 只见亚当斯侯爵突然面色苍白地摔倒在地，浑身抽搐！ 尖叫声随之四起。 宴会顿时乱成了一团！ 只有柯林憋着一肚子的话，在风中凌乱 还让不让人好好求婚了！ 092 惊变（下） “公爵大人，很遗憾。亚当斯侯爵已经回归主的怀抱” 大主教的这句话一落地，整个会场的气氛立刻降至冰点。 众人一时间甚至都不敢相信—— 亚当斯侯爵就这么死了？ 圣希尔德公爵的次子，北境之主的第一继承人，就这么死了？ 还死在了自家城堡中的宴会上！ 这也太荒谬了吧！ 然而，现实往往就是这么荒诞。 一众贵族们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连恐惧的惊叹声都不敢发出来，生怕刺激到了圣希尔德公爵。 此时的公爵正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魔法吊灯怔怔出神，仿佛刚刚被大主教宣布死亡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路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宁静。 “大主教，亚当斯是怎么死的？” 这是弥黛拉皇后在发问。 “皇后殿下，现在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侯爵的死因，需要进一步的验尸才能得出结论。但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侯爵应该是中毒而亡。” 皇后立刻转头看向身后的骑士，命令道：“将今晚所有准备食物的侍从全部逮捕，一一审问！” “是！” 一阵轻微的骚乱过后，在场的所有侍从都被抓了起来。 就连圣希尔德家族的老管家都不例外。 堂堂公爵次子，竟然在自家城堡中的宴会上中毒而亡，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尤其这位次子现在可是北境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圣希尔德公爵依然默不作声，但众人却都已经预见到了即将来临的山崩海啸。 不管凶手是谁，公爵都不会善罢甘休！ 柯林看着躺在地上面目狰狞七窍流血的亚当斯侯爵，又看看那位依然仰头欣赏水晶吊灯的圣希尔德公爵，最后将目光转向同样一言不发的加西亚侯爵，心中愈发沉重起来。 是的，此时柯林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加西亚侯爵。 因为他的作案动机实在太大了。 查尔斯已经被剥夺了继承权，现在亚当斯又死了。 那么，如果公爵的小儿子乔伊斯再遭遇不幸，薇拉岂不就成了北境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难道，这就是加西亚侯爵对于自己哥哥背弃诺言的反击？ 只是 虽然理性推论上将，加西亚侯爵的嫌疑最大，但柯林总觉得这不像是加西亚侯爵的手笔。 因为从之前的相处过程中，柯林就摸清楚了这位侯爵的脾性——他不是一个喜欢阴谋诡计的人。 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柯林觉得加西亚侯爵应该做不出来。 他宁愿相信加西亚侯爵会率领黑骑军攻打凛冬城，也不愿相信加西亚侯爵会毒杀自己的侄子。 莫非 有人故意毒死亚当斯侯爵，就是为了挑拨圣希尔德公爵跟加西亚侯爵的关系？ 毕竟，亚当斯一死，加西亚侯爵的嫌疑最大 不对！ 柯林立刻意识到自己其实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 那就是，圣希尔德公爵当年对加西亚侯爵的承诺是个极少人知道的秘密。 而且，加西亚侯爵是薇拉生父这件事，也是一个极少人知道的秘密！ 所以，就算有人想挑拨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除非他同时知道这两个秘密，否则，绝对不会采取这种手段。 至少，那个冈本亲王就不会。 柯林不相信这两个秘密能够被他一个巨魔得知，从而针对性地制定出这个毒计。 更何况，就算他得知了这两个秘密，想要对亚当斯侯爵下毒，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还是在狮吼堡的宴会中下毒。 而且是精准地对亚当斯侯爵一人下毒。 柯林想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就在柯林在试图学习那位柯某小学生，来破解这桩杀人案的时候，圣希尔德公爵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变得格外沙哑低沉，却并没有太过激动，甚至都有些过于冷静了。 但是，所有人都从中听出了公爵强行压抑的狂怒！ “冈本亲王，图佩王子，虽然你们都想迎娶薇拉，但薇拉也不可能同时嫁给两人。所以，我只能从你们中挑一位出来。” 圣希尔德公爵竟然丝毫没有再提亚当斯侯爵的死，仿佛那已经不重要了。 只见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近冈本和图佩所站的位置。 亚当斯侯爵的尸体就在他的脚旁，但他却没有低头再看一眼。 “冈本亲王，我想知道，如果薇拉没有嫁给你，你还愿意跟北境议和吗？” 冈本亲王内心一沉，但还是无可奈何地说道：“当然，公爵大人！我对和平的向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其实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难道现在的巨魔帝国还能再跟北境打一仗吗？ 只要北境同意议和，那他其实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 “好。”圣希尔德公爵回头朝人群中招呼一声，“娜拉，你过来。” 只见一位高挑的小美女快步走到圣希尔德公爵身旁。 她虽然不如薇拉那般绝美，但也是颇有姿色。 圣希尔德公爵拉住娜拉的小手，将他推至冈本亲王身前，说道：“这是我的侄女娜拉，也是一位高贵的圣希尔德，配得上你吗，冈本亲王？” “当然！能娶到娜拉小姐，是我的荣幸！”冈本亲王对着娜拉行了一礼，然后伸出右手。 娜拉显然还有些懵。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伯父许配给了一位巨魔！ 但是，看着圣希尔德公爵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娜拉却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于是，她缓缓将自己的手交到了冈本亲王的手中。 至此，圣希尔德公爵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 他随即转身，又对薇拉喊道：“薇拉，你过来。” 还在为自己哥哥突然暴毙而伤心悲痛的薇拉突然愣住了，然后，怀着不解和迟疑，她慢慢走到了公爵身边。 公爵牵起薇拉的手，看向面前的半精灵王子：“图佩王子，告诉我，你会好好待她！” 图佩王子愣了好一会儿，显然是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给彻底震住了！ 半晌后，他才满脸通红地上前一步，激动地大声道：“公爵大人！我愿立誓，此生绝不负薇拉，否则，便让我死后下地狱，永生永世承受无尽的折磨！” “父亲，我”薇拉也懵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父亲嫁了出去。 还是嫁到了另一个国度，嫁给了一个她根本就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她刚想挣脱公爵的手，但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公爵投来的目光。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目光。 疲惫c失望c愤怒c甚至是恐惧！ 这一刻，薇拉突然发现，曾经那位仿佛无所不能的父亲，那位在北境生杀予夺的公爵，此时，也已经老了。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公爵想要将她送去耶维尔学习奥术的时候， 那时候，她曾试图反抗过。 但是，公爵让她在家族的十二位圣骑士雕塑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后告诉她—— 你是一位圣希尔德，在享受这个姓氏所代表的荣耀时，也别忘了它所需背负的重担！ 此时此刻，面对着类似的情景，拒绝的话语刚到嘴边，但薇拉却说不出口了。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公爵牵着自己的手，缓缓向图佩王子走去。 但就在薇拉的小手即将落入图佩王子手中时。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公爵大人，我反对这桩婚事！” 093 怒火 图佩王子从来没有如此怨恨过一个人。 此时，面对着薇拉近在咫尺的纤纤玉手，这位半精灵王子却不得不回过头来，看向那位出声反对的男人—— 柯林·安格列子爵。 而在听到柯林的声音后，薇拉苍白如纸的脸上，也重新焕发了一丝光彩。 她那双幽蓝的大眼睛定定地看向柯林，带着憧憬和忐忑，期待着属于自己的救赎。 “柯林，你为何反对这桩婚事？”圣希尔德公爵的语气冰冷得掉渣。 柯林从人群中走出，面色坦然地来到圣希尔德公爵跟前。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他语气坚定地说道：“公爵大人，因为我也对薇拉小姐仰慕已久，所以恳请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达成夙愿！” 柯林话音刚落，圣希尔德公爵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图佩王子就仿佛炸毛的野猫一样跳了出来： “决斗吧！安格列子爵！让我们用男人的方式来决定谁才有资格迎娶薇拉小姐！” 随即，一只白手套被扔在了柯林脚下。 柯林的眉头一挑，暗自吐槽——你们贵族都随身带着白手套的吗？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邀请决斗了。 上次是辛西娅那个疯女人。 当时，柯林没有去捡她的手套。 不过，这一次，柯林却知道，自己无法退缩了。 但就在他刚准备弯腰去捡图佩王子的白手套时，圣希尔德公爵却开口提醒道：“柯林，你要想清楚，图佩王子可是三阶骑士。” 半精灵作为人类与精灵的混血，既可以选择人类的特有神眷职业——骑士，也可以选择精灵的特有神眷职业——游侠。 但在当前世界的形势下，人类建立了如日中天的光辉帝国，而精灵却消失在辉月森林深处，那么半精灵贵族们的选择也就很容易猜到了。 他们绝大多数都选择了侍奉光辉之主，所以图佩王子是位骑士，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他竟然是三阶骑士！ 这对半精灵王子这个年纪来说，绝对算的上是个天才了。 不过，柯林并没有心虚。 他现在也是三阶！ 而且他拥有一具不死之身，这在决斗中实在太占便宜了。 于是，柯林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公爵大人，我想清楚了，愿意接受图佩王子的决斗邀约。为了薇拉小姐，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然而，就在柯林的手即将碰到地上的白手套时，薇拉却突然出声阻止道： “不！柯林，不要这样做！” 虽然柯林觉得自己有把握战胜图佩王子，但其他人可不这么觉得。 尤其是薇拉。 在她的记忆中，柯林仅仅只是一阶骑士而已。所以，她当然不想让柯林答应图佩的决斗邀请。 那简直就是找死。 “薇拉小姐，请不用为我担心” 柯林还试图让薇拉放宽心，但薇拉怎么可能会信。 甚至这位单纯的女法师是真的觉得柯林愿意为自己而死。 毕竟，柯林之前在奔流河一战中就曾这么做过。 所以，心如刀绞的薇拉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这一次，她要拯救自己的骑士！ “父亲，我愿意嫁给图佩王子殿下！请您制止这场无意义的决斗！” 听到这话，刚刚捡起白手套的柯林顿时愣在了原地。 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柯林内心一顿狂吼。 “好。”圣希尔德公爵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而图佩王子也是一脸狂喜。 这位半精灵王子的心情完全可以说是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历程，忽上忽下，大起大落。 但终究，薇拉还是选择了他。 于是，本着胜利者的大度，图佩王子甚至不用圣希尔德公爵出言制止，当即对拿着白手套发呆的柯林说道： “安格列子爵，您的勇气已经征服了我。这场决斗，就算您赢了。” 一股强烈的屈辱笼罩了柯林全身。 对方这种施舍般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 他往前一大步，逼近图佩王子，喝问道：“什么叫‘就算我赢了’？如果我赢了，那你是不是该主动退出对薇拉的追求？” “当然不。薇拉小姐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而我，当然尊重 她的选择。” “狗屁！”柯林直接将白手套甩在了图佩王子的脸上，“是个男人，就跟我真真正正的决斗一场！” 图佩王子顿时也怒了。 面对不知好歹的柯林，他也上前一步，针锋相对地嚷道：“好！那就决斗吧，安格列子爵！” “不！”薇拉却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了两个仿佛斗鸡一样的男人中间。 不过有趣的是，她面向的却是柯林，而不是图佩王子这位她刚刚亲自挑选的未婚夫。 “柯林，不要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牺牲” 柯林深深注视着薇拉的眼睛，沉声问道：“你不信我？” “我” “信我的话，就请让开。” 柯林的自信满满，在薇拉看来，却充满了慷慨赴死的味道。 “不！我不让！” 薇拉背后的图佩王子这会儿都快气疯了。 他就算再迟钝，此时也看出来自己的未婚妻之所以选择嫁给他，其实是为了维护柯林。 这还没结婚呢，绿帽子都已经戴上了 图佩王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当即嚷道：“薇拉小姐，请您让开！男人之间的事情，就让男人自己解决！” “够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这幕正在进行中的三角恋狗血剧情。 只见圣希尔德公爵大步走到柯林身前，质问道：“安格列子爵，你对我的忠诚可还在？” 面对这样的质问，柯林只好单膝跪下，回道：“当然在，公爵大人！” “好！现在我就任命你为送亲使者，负责将薇拉护送至半精灵王国，与图佩王子完婚！” 柯林心头一震，顿时沉默不语。 他此时也已经看出来了，公爵是铁了心要将薇拉远嫁到半精灵王国了。 至于为什么？ 显然，亚当斯侯爵的死，让公爵害怕了。 他不得不怀疑这是自己弟弟加西亚侯爵搞的鬼，目的就是想解决掉排在薇拉前面的继承人，好让薇拉成为未来的北境之主。 所以，公爵此时必须将薇拉送走。 让她远离凛冬城，最好嫁到异国他乡，诞下一位异族后代，从而彻底无权继承公爵之位！ 至于薇拉的感受，显然并没有被公爵放在眼里。 或许，对他而言，薇拉只是一个联姻的工具罢了。 见柯林许久不说话，公爵再次质问道：“安格列子爵？你的忠诚呢？你的无条件服从呢？” 公爵步步紧逼，柯林只好强忍愤怒，深深将头埋下，应道：“是，公爵大人，我会将薇拉小姐安全送至半精灵王国！” 此时，柯林内心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什么狗屁公爵！ 什么狗屁忠诚！ 他现在只想彻底一把火彻底烧尽这个满是阴谋诡计，而又冷漠无情的地方。 你想拉拢半精灵王国？ 你想毁掉薇拉的公爵继承权？ 呵呵！ 但我偏不让你如愿！ 柯林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了端坐在高台上，冷冷注视着这一切的加西亚侯爵。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终于达成了某种默契。 （第一卷完） 094 出使 （第二卷） 夕阳洒下最后一缕光辉，随后，无边的夜幕便笼罩了这片大地。 营地中燃起一堆堆篝火，侍卫们忙前忙后，烧水做饭，喂养马匹。 柯林将一封写好的信件递给了雷戈骑士。 同时命令道：“雷戈，你现在立刻返回冰岩城，将这份信交给伊蒙和昆西，告诉他们我出使半精灵王国的事情，让他们全权负责处理领地内的政务。 另外，让雷蒙骑士和夏尔骑士继续负责练兵，等我从半精灵王国回来的时候，希望能看到一支初步成型的军队。 至于你，回去之后再率领一千名士兵赶往半精灵王都——银月城，在那里与我汇合。” “是！”雷戈骑士接过信件，转身离去。 这次担任送亲使者，柯林其实是不用自己带兵的。 毕竟这不是去打仗，而且圣希尔德家族本身也派遣了一支上千人的护送队伍，应付沿途的盗贼或者野兽肯定是绰绰有余。 不过，柯林却觉得自己必须掌控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子爵大人，您的晚餐准备好了。” “送进来吧。” 一位侍从端着铁盘走进营帐，将餐食放在柯林身前，然后又匆匆退了出去。 虽然柯林现在已经不需要吃这些普通食物了，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他还是会按时将食物塞进自己肚子里。 吃完食物，又喝了些“水”，柯林走出了营帐。 这个营地中的人员组成有些复杂，既有圣希尔德家族的护卫，也有半精灵王国的银月卫队，此外，还有不少巨魔。 冈本亲王返回苍穹冰原的路途，有一段跟柯林他们前往半精灵王国的路途是重合的，所以，双方会同行一段时间。 这位巨魔亲王最近心情很不错，虽然没有娶到薇拉，而是被公爵用一个家族旁系女子随意打发了，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子也姓圣希尔德。 而且，冈本亲王这次出使的意图已经圆满达成了。 巨魔帝国成功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至于将巨魔帝国边境的三个重要军事要地送给北境，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 因为北境不可能在这三个军事重地放置大量军队的，否则，上千里的后勤补给线就会拖垮北境。 而那个永不侵犯北境的承诺 好吧，这种承诺估计圣希尔德公爵自己都没信。 在冈本看来，只要巨魔帝国能够缓过这一阵子，就有重新崛起的希望。 “安格列子爵，来一起饮酒啊！”看到在营地里溜达的柯林，冈本亲王大声招呼道。 柯林看着满面春风的冈本亲王，本不想过去，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受了邀请。 没办法，自从出了凛冬城，他身边就一直冷冷清清。 圣希尔德家族护卫队的人跟他不熟，加上薇拉一直躲在马车里谁都不见，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很压抑，完全没有出嫁该有的喜庆。 而半精灵那边倒是非常喜庆，图佩王子几乎乐成了傻子，天天跟随从们饮酒作乐。 但柯林显然不可能加入他们。 这会儿冈本亲王盛情相邀，柯林便凑了过去，正好借酒消愁，解一解最近的烦闷。 “来！安格列子爵阁下！别老垂头丧气的，天下的美人多得是！您又何必对薇拉小姐这一朵鲜花如此纠结呢！” 柯林翻了个白眼，没理冈本，只是接过他递来的酒壶，径直往嘴里灌。 “咳咳”入口的辛辣让柯林一时不察，给呛到了。 “这是什么酒？” 冈本亲王嘿嘿一笑：“这可是巨魔一族巫医们酿制的药酒，最适合晚上饮用，嘿嘿，可助兴！” 看着冈本脸上猥琐的笑容，柯林顿时意识到对方所说的助兴是什么意思。 “你就没别的酒了？”柯林没好气地将酒壶扔了回去。 “哈哈，子爵阁下别生气嘛，我这边有几位舞姬，您如果今晚想要发泄一下的话，我可以帮您安排” 柯林吓得转身就跑。 巨魔舞姬？ 还是算了吧。 他宁愿去找五姑娘。 “唉？安格列子爵，别走啊！”冈本亲王见状，居然又追了上来，“我向您道歉，真是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 柯林摆摆手：“没事，你不用管我，回去喝你的酒吧，我自己转转。” “那我陪您走走。” 柯林回头看了一眼冈本，疑惑道：“你的出使目的都已经达成了，就没必要继续跟我献殷勤了吧。” “我其实是真心想要与您结交。”冈本亲王一本正经地说道。 对这种话，柯林当然不信。 但也没有再赶冈本。 两人漫步来到营地边缘的一条小溪边。 看着缓缓流淌的溪水，冈本亲王突然开口问道：“子爵阁下，您知道为什么公爵大人会将薇拉嫁给图佩那小子吗？” 柯林心头一阵疑惑—— 难道冈本这小子也察觉到圣希尔德公爵跟加西亚侯爵之间关于继承人的明争暗斗了？ “你觉得是为什么？”柯林试探着问道。 “政治联姻嘛，还能有啥，当然是为了利益。”冈本毫不犹豫地说道。 “真的吗？”柯林皱起了眉头，“那公爵不选我还可以理解，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子爵，没什么联姻的价值。而你” “您觉得我比图佩那小子更有联姻价值？”冈本亲王忽然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柯林的夸奖让他很受用。 “难道不是吗？” 柯林这时也意识到蹊跷。 在他看来，如果公爵想要毁掉薇拉的继承权，其实将她嫁给冈本和图佩都是一样有效的。 因为北境是不会接受一个嫁给异族的女人成为公爵的，更不会让她的子嗣——一个半巨魔或是半精灵成为公爵继承人。 但为什么公爵最后会选择图佩王子呢？ 在柯林看来，图佩王子的地位是比不上冈本亲王的。 因为巨魔帝国远不是半精灵王国能比的。 别看现在巨魔帝国刚刚遭受惨败，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但只要给他们三到五年的休养生息时间，再拉出一支三十万大军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而半精灵王国，这个总人口还不到两百万的小国，再怎么穷兵黩武，估计拉出十万人的军队就已经到达极限了。 实际上，据柯林了解，这个光辉帝国的附属小国，目前正规军的数量仅仅只有五万人左右。 所以，公爵如果想要通过联姻拉拢外援的话，为什么会更偏向于半精灵王国，而不是巨魔帝国呢？ 冈本亲王看到柯林陷入疑惑之中，便嘿嘿一笑道：“其实，公爵将薇拉嫁给图佩王子，真正图谋的，却不是半精灵王国。” “那他图谋的是什么？” 冈本亲王伸手遥指东方，沉声道： “是帝国东境！” 095 缘由 “帝国东境？” 柯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将薇拉嫁给一个半精灵王子，图谋的，却是帝国东境。 作为夹在帝国北境与东境之间的小国，半精灵王国一直都是左右摇摆，两边讨好，但在柯林看来，这个小国怎么也不像是两境争斗的关键啊。 似乎看出了柯林的不解，冈本亲王笑着问道：“子爵阁下，您应该不懂水战吧？” 柯林听得心里一阵不爽。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前身的记忆中确实没有任何关于水战的经历。 事实上，整个北境几乎就没有水军。 一直以来，北境最大的敌人，都是冰原上的巨魔帝国。 而骑兵，才是对付巨魔的最佳兵种。 所以说，北境的骑兵一直都是冠绝光辉帝国的。 但水军的话，就实在有些拉垮了。 此时听到巨魔说公爵在图谋东境，柯林这才想起来，北境和东境之间，其实是被一道天堑隔开的。 这道天堑的名字，就是怒水河。 其实，光辉帝国东南西北四境的军事实力并非是平衡的。 至少，北境就明显要强于东境。 原因也很简单，北境这么多年一直在跟巨魔帝国斗个不停，而东境，他们的老对手精灵族早就消失在辉月森林中。 也不知道到底是隐居了，还是灭族了。 但不管怎么样，东境跟北境不一样，他们没有来自异族的压力。 只有辉月森林边境的耶维尔，那里的法师们或许会有些碍眼。 但也仅仅是碍眼而已，法师们无法组织起大规模的军队，对东境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只要东境不把他们惹急了乱扔禁咒，双方也还能相安无事c和平共处。 于是，东境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了。 而没有血与火的洗礼，是不可能锻造出真正的虎狼之师的。 所以，承平已久的东境，其军事实力在光辉帝国中，基本算是垫底的。 好在北境这边一直要应对巨魔的威胁，主要的兵力基本都部署在北方防线上，自然不会给东境太大的压力。 甚至连怒水河，也是一直都掌握在东境的手中。 而现在，如果圣希尔德公爵确如冈本亲王所说，试图染指东境的话，那么，怒水河这道天堑，就成了北境军队的最大阻碍。 “没错，我是不懂水战。”柯林点头承认，“那你倒是说说，半精灵王国跟水战有什么关系？我记得怒水河的上游并不在半精灵王国境内吧。” “是的，怒水河确实不在半精灵王国境内。但子爵阁下，您知道水战的第一要素是什么吗？” 柯林摸了摸下巴，搜索着记忆中所有关于水战的战例，半晌后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是船？” “对！但一般的小船显然无法承担起大军渡河的任务，所以，更准确地说，圣希尔德公爵需要的，是一支强大的水上部队。” 柯林若有所思：“莫非半精灵王国内有一支强大的水军？” 冈本亲王笑了笑，脸色有些不屑：“半精灵王国确实有水军，但就凭那支水军，估计一个照面就会被东境水军给灭了。” 柯林这下更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说半精灵王国会是进军东境的关键？” 冈本亲王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画了一个简易地图，同时解释道： “这是怒水河，全长七千多公里，看起来北境军队似乎可以在任意一点渡河。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 原因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船！ 北境军队渡河必须造船，但东境水军又不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北境在怒水河西岸造船而不管。 此时的怒水河可是在东境控制下，所以，北境是无法直接在怒水河中造船的。 于是，圣希尔德公爵的唯一选择，就是在北境境内找一条河流，打造一支水军。 但是，这条河流也不是随便选的。 毕竟不可能让士兵们扛着船从陆地上走到怒水河。 所以，这条河流必须要与怒水河联通！ 这时您再仔细翻翻北境地图就会发现，这样的河流在北境并不是找不到，但是，它们都太浅太窄了，根本无法让大船通行。 但是，在怒水河上游，却有这样一条满足条件的河流——水晶河。 而这条水晶河——” 冈本亲王用树枝在地上圈了一个圈，又重重点了点，沉声道：“就在半精灵王国境内！” 听到这里，柯林才恍然大悟。 这就跟中国古代那些北方政权渡江作战是一个道理。 原本柯林看史书的时候就有一些疑惑，长江那么长，哪里不能渡江呢？ 为什么北方政权每次都会在那几个点死磕？ 就像蒙古铁骑南下的时候，为啥非要攻打襄阳？ 如果翻翻中国地图就会发现，襄阳根本就不在长江边上。 但是，它旁边却有另一条河流——汉江。 所以，只要占领了襄阳，也就控制了汉江。 蒙古人就能在汉江中造船，然后顺流而下进入长江。 这才是每次北方政权南下都绕不开这一个地方的原因。 在长江下游也有类似的河流湖泊——巢湖。 巢湖旁边就是合肥。 所以，当年张辽镇守合肥的时候，孙权寝食难安，屡次发兵攻打，最终打出了“孙十万”的赫赫威名 总之，柯林这时才明白了圣希尔德公爵的真正意图。 他将薇拉嫁到半精灵王国，是想借此机会控制水晶河，从而打造一支水军，再顺流而下进入怒水河，从而入侵东境。 不过，圣希尔德公爵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图谋东境？ 尤其是在北境内部本身就存在巨大隐忧的情况下。 难道，公爵就这么确定自己的弟弟不会叛变吗？ 这个疑问柯林现在只能暂时压在心底。 随即他又疑惑起来，冈本这个家伙为什么要给自己解释这些？ 难道仅仅是想卖弄学识？ 虽然相处这些时日，柯林也发现这位巨魔亲王是个喜爱卖弄的家伙，但他总觉得这次对方应该还有其他意图。 “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些？”柯林直接问了出来。 冈本亲王嘿嘿一笑：“因为我希望您知道，公爵没将薇拉嫁给我，不是因为我不如那个半精灵小白脸，而是因为半精灵王国才是北境的下一个战略目标。” 柯林呵呵一笑。 当然没信这种鬼话。 冈本这种政治生物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么点脸面，为了这点小事特意向柯林解释？ 还没等柯林继续嘲讽，冈本亲王就掏出一枚徽章递给柯林： “您如果在银月城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拿着这个去城西的奴隶市场找一个名叫西斯的商人。 或许他可以让您的半精灵王国之行更加顺利！” 柯林接过徽章，同时心中确信—— 这个巨魔亲王果然另有所图！ 096 落子 摩挲着冈本亲王递来的双矛圆盾徽章，柯林忽然笑了。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冈本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了。 “原来你是巴不得北境能够顺利控制半精灵王国，最好能挥军渡过怒水河，跟东境打个头破血流。 这样一来，圣希尔德公爵自然无瑕北顾，你们巨魔帝国也能赢得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 冈本亲王嘿嘿一笑，既没有承认柯林的猜测，但也没有否认：“我们巨魔帝国既然已经跟北境缔结了和平协议，那么，大家就是朋友了。 朋友需要帮助，我当然义不容辞。” “是吗？”柯林神色玩味地看着冈本亲王，又问道，“那不知道这位西斯朋友是哪族人？在银月城是什么身份？又能给我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冈本亲王摊了摊手：“您别多想。这位西斯只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位半精灵商人，应该也帮不上您什么大忙。 我是看您对半精灵王国不怎么熟悉，所以介绍一位当地人给您认识一下。” 柯林翻了个白眼，显然是不相信这个西斯只是一个普通的半精灵商人。 但既然冈本不肯说，那他也不好多问。 或许在冈本看来，柯林这次出使半精灵王国，肯定是肩负了公爵的重要使命，要去拉拢半精灵高层。 但其实，柯林根本就没有接到公爵的任何指示。 而且，他还有点想不明白公爵为何非要派他来做这个送亲大使。 不过，不管公爵的计划是什么，柯林自己的计划是非常明确的。 那就是，他必须阻止薇拉嫁给图佩王子！ 哪怕将银月城搅个天翻地覆，哪怕半精灵王国就此彻底倒向东境，哪怕北境因此失去渡过怒水河挥师东进的机会，也在所不惜。 至于圣希尔德公爵的计划 那个关他屁事。 现在圣希尔德公爵在柯林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 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满脑子阴谋诡计的政客，是无法赢得柯林的尊重，更不配获得他的忠诚。 似乎是完成了任务，之后冈本亲王的谈兴明显大减，又跟柯林闲扯了一会儿后就告辞离去。 —————————— 夜色已深。 营地中的众人都已经睡下，只有少数执勤的岗哨在周边巡逻警戒。 冈本亲王却还没有睡，而是面对着身前的一副棋盘苦思冥想。 棋盘上分布着一颗颗黑白分明的棋子。 这是一种名叫奥赛罗棋的游戏，通过相互翻转对方的棋子，最后以棋盘上谁的棋子多来判断胜负。 因此也叫翻转棋，在光辉帝国的贵族中颇为流行。 此时冈本亲王就在玩这个奥赛罗棋，不过，营帐中没有其他人，他是自己跟自己对弈。 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冈本亲王单手托腮，凝视着面前的棋盘，久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营帐中一阵光影闪动，冈本亲王面前竟然多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啪！” 黑袍人伸手将棋盘左下角的一枚黑棋翻面，露出反面的白色。 冈本亲王没有介意对方打扰自己的游戏，看着棋盘上瞬间逆转的形势反而哈哈大笑道：“厉害呀，觋先生！” “小把戏罢了。”觋先生神色淡然。 冈本亲王将手中的棋子洒在棋盘上，算作认输：“哎，这个奥赛罗棋还是你们人类玩得来，我还是算了。” 觋先生笑了笑，没有接茬，而是问道：“您将西斯介绍给那位安格列子爵了？” “是的。”冈本亲王点点头，随即又面露疑惑之色，“但我没有从安格列子爵那里试探出任何东西，仿佛那小子真的对圣希尔德公爵的计划一无所知。” “正常。安格列子爵能够同时被加西亚侯爵和圣希尔德公爵看重，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不可能被你这么轻易就试探出底细的。” “不搞清楚圣希尔德公爵的计划，我们该怎么应对？还有西斯这么快就将他暴露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妥？” 看着面色犹疑的冈本亲王，觋先生伸手在棋盘上轻轻扣了两下。 随后说道：“殿下，就跟奥赛罗棋一样，您如果因为搞不清楚对手的意图就不敢落子，那便必败无疑。” “有道理。”冈本亲王点点头，但脸上的疑虑仍未完全消退。 他清理好棋盘上的乱子，邀请道：“觋先生，可愿陪我再下一局？” 觋先生微微颔首：“荣幸之至！” 营帐中安静下来，只剩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许久之后，冈本亲王盯着棋盘再次陷入犹豫，似乎又碰上了难题。 “觋先生，您说，圣希尔德公爵为什么要派安格列子爵作为送亲大使？我看这位子爵似乎对薇拉心存不甘，难道公爵不担心他破坏自己的和亲计划吗？” 觋先生低头看着棋盘，口中反问道：“殿下，您怎么知道安格列子爵不是圣希尔德公爵故意布下的迷雾呢？” “迷雾？”冈本亲王若有所思，“莫非真正执行公爵计划的，其实另有其人？” 觋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 冈本亲王见状，顿时更加疑惑了。 正准备追问，就听觋先生开口道：“殿下，您可知道，在搞不清楚对手的意图时，最好的应对策略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不应对。” “不应对？” “对。”觋先生抬起头，幽深的目光直视冈本亲王的眼睛，“就是你下你的，我下我的。不去猜对手到底想干什么，只专心完善自己的布局。 直到双方短兵相接，再见招拆招。” 冈本亲王摩挲着手中的棋子，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片刻后他洒然一笑，将棋子放置在棋盘上，称赞道：“觋先生，您真是位博弈高手！想必有您在，半精灵王国这盘棋，定然会异常精彩！” 觋先生却苦笑一声：“殿下，世事如棋，但人，却并非棋子。他们有思想，有yu望，有野心不会像棋子一般任你摆布。 之前我在北境的布局，就因此而功亏一篑，反倒帮了圣希尔德公爵大忙” 冈本亲王连忙劝慰道：“觋先生不必自责。除了神灵，还有谁能真的算尽一切？” 觋先生洒然一笑：“殿下放心，小小挫折还不至于让我心灰意冷。而且，正如我所说的，人，并非棋子，不会任由摆布。半精灵王国这盘棋，恐怕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冈本亲王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觋先生。 仿佛想到了某位心存不甘的子爵。 然后，露出了认同的微笑。 097 红枫庄园 秋天，是红枫森林一年中最美丽的时节。 这片距离半精灵王城——银月城仅有几十公里的枫树林，此时已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一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烧起来。 枫林中，一支由半精灵和人类组成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行。 这自然是主角所在的送亲使团。 他们已经深入半精灵王国境内，估计明天就能抵达银月城。 而冈本亲王的巨魔使团也早已跟他们分道扬镳。 分别前，冈本亲王还热情地邀请柯林有空前往巨魔王城做客。 柯林自然是笑呵呵地答应下来。 但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 要我去巨魔王城，肯定不是以客人的身份！ 征服者，还差不多。 这一路走来，沿途风景是越来越美，但薇拉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落。 这位女法师一直将自己闷在马车中，谁也不见。 柯林试探着求见了几次，却也吃了闭门羹。 就连薇拉的未婚夫——图佩王子，也是同样的待遇。 这会儿，他正站在薇拉的马车前，躬身问候道： “薇拉小姐，天色已晚，我们今天估计是到不了银月城了。前面就是红枫庄园，是我们墨狄温家族的产业，不如就委屈您在那里休息一晚。” 马车中没有任何动静，连车帘也没有掀开。 许久之后，才传来一声“好”。 干脆利落，惜字如金。 图佩王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愤恨，但又很快隐去。 这位喜欢保持风度和优雅的半精灵王子朝着薇拉所在的马车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队伍继续前行，终于在夕阳落山前来到了红枫庄园。 作为半精灵王国最古老的庄园之一，红枫庄园迄今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了。 整个庄园就坐落在红枫森林中，占地大概七百多亩。 四周的围墙是用坚固的灰岩建造，上面爬满了藤蔓。庄园内的建筑庄重而精致，结合了人类和精灵两族建筑的特点，只是在岁月洗刷下，难免显得有些陈旧。 当然，这在注重历史和传承的贵族眼中，并非是一个缺点。 红枫庄园显然已经得知了送亲使团即将到来的消息，此时正以最隆重的仪式欢迎着薇拉一行人。 柯林跟着队伍走进庄园，一路好奇地打量着。 不得不说，半精灵这个种族确实很好地继承了精灵一族对美好事物的不懈追求。 整个庄园布置地精致典雅，美轮美奂，就连这么多天一直躲在马车里不见人的薇拉，也忍不住偷偷掀开车帘一角，向外张望着。 柯林盯着地上绿意盎然的草坪，心中非常好奇这些半精灵是怎么让这里在深秋时节也保持绿草如茵的。 “薇拉小姐，图佩王子，安格列子爵，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在管家的带领下，众人来到餐厅。 由于薇拉心情低落，整个晚餐的气氛都很压抑。 即便图佩王子费尽心机想要活跃气氛，也依然无济于事。 用完这顿尴尬的晚餐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柯林一个人借着参观的名义在庄园内晃悠了几圈，中途逮住了一只长尾鸢，便被他当成了自己真正的晚餐。 吃饱喝足后，柯林终于回到自己房间。 刚洗漱完准备休息，却听到有人敲门。 “特尔德骑士？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柯林打开房门，看着门外那位体格健壮的白发骑士，心中有些疑惑。 这位特尔德·莫加斯是效忠于圣希尔德公爵的家族骑士，也是这次送亲使团护卫队的队长。 特尔德骑士朝柯林微微点头致意，说道：“子爵大人，薇拉小姐想要见您。” 柯林眨了眨眼，立刻点头道：“好，带路。” 此时夜色已深，庄园内静悄悄地，看不到一个人影。 柯林越走越疑惑。 因为他竟然连一个值守的侍卫都没看见。 不过，他很快醒悟到，原本这里值守的侍卫都是圣希尔德家族的，估计已经被特尔德骑士提前调走了。 所以，薇拉这么神神秘秘地，到底是想干吗？ 两人沉默着来到薇拉房间的门外，特尔德骑士朝柯林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快步离 去。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柯林才带着一丝疑惑敲响了房门：“薇拉小姐，是我。” “进来。” 柯林推门而入。 房内四处悬挂着白色的轻纱帷幕，地上铺着一整张雪白的熊皮。 而熊皮上，正站立着一位绝色少女。 “咕嘟” 柯林咽了咽口水。 因为，今夜的薇拉实在太过诱人了。 她只穿着一件白色丝质睡袍，玲珑有致的曲线若隐若现，金色的秀发披洒在白皙的肩头，上面还散发着丝丝水汽，显然是刚刚沐浴完毕。 一双象牙般的白嫩玉足踩在熊皮地垫上，泛着水润的光泽，充满了奇异的魅力。 “薇薇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此情此景，柯林话都说不顺溜了。 少女明媚的面庞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但眼中却透露出坚定的光芒。 只见她向着柯林缓缓走近，同时开口问道： “柯林，我美吗？” “美当然美！” 柯林看着少女因为走动而暴露出来的修长美腿，全身的血液竟有些失控的征兆。 这时候，他要不是还不明白薇拉找自己来干嘛，那也太直男了。 薇拉已经将微微颤抖的双手扶在了柯林胸前，然后仰起头来。 粉嫩的红唇在魔法灯的照耀下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柯林深吸一口气，不在犹豫，将少女一把搂在怀里，郑重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那个半精灵的！” 薇拉的身体微微一颤，但随即却立刻摇头：“不，柯林。我会嫁给图佩王子，这是我作为一名圣希尔德应尽的义务！ 但是，我只想在走进那个牢笼之前，将自己的一切美好，都送给你！” “不！你只能嫁给我！”柯林此刻仿佛已经霸道总裁附体，语气强硬无比。 “柯林”薇拉还想再劝，但却被霸道的男人堵住了嘴唇。 少女的心跳骤然加快，脑中立刻空白一片。 “轰隆！” 屋外电光闪过，竟然下起了雨来。 豆大的雨滴打在紧闭的窗户上，发出啪啪声响。 098 银月城 明媚的晨光洒在红枫庄园内，晶莹的露珠散发出点点微光，犹如一颗颗纯净的钻石，将这片雅致的庄园点缀地犹如仙境。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变得格外清新，到处弥漫着芬芳的花草香。 柯林深吸一口气，迎着初升的朝阳伸了个懒腰。 神清气爽。 “早安，图佩王子殿下！” “早安，安格列子爵阁下！您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图佩王子看着笑容满面的柯林，心中有些奇怪。 自从薇拉的成人礼之后，他们两虽不至于见面就拔刀相向，但肯定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哈哈，当然！这还是多亏了您的招待！”柯林笑得一脸真诚。 “能让子爵阁下满意，是我的荣幸！”图佩王子总觉得今天的柯林有些过于热情，但他也没怎么在意。 他觉得，自己作为胜利者，应该宽容。 半精灵王子今天明显特意打扮过，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 尤其是头上那顶绿色的荆棘圆环头饰，更是吸引了柯林的目光。 似乎注意到柯林正盯着自己头顶看，图佩王子扶了扶荆棘圆环，解释道： “这是我们半精灵王国的传统了，王室子弟进入银月城时都要佩戴荆棘头环，象征着责任与牺牲。” “哦~~”柯林强忍着笑意，“确实很漂亮！您知道吗，在我的家乡，绿色象征着幸运。” “是吗？那多谢您的祝福了！我去向薇拉小姐问声好，您请自便。”图佩王子从柯林身旁走过，但没走几步又回头提醒道，“哦对了，您今天在园子里逛的时候要稍微注意一下。” “怎么了？” “恐怕有只野兽闯进来了。” “野兽？” “是的，昨夜一只长尾鸢被咬断了喉咙，吸干了血，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干的。” “那真是太糟糕了！”柯林装模作样地叹息道。 图佩王子也是一脸愤恨：“哎，那只长尾鸢可是母后心爱的宠物，这下她可要伤心好久了。这该死的畜生，等我找到它，定要将它碎尸万段！” “恩，该死的畜生！”柯林很自然地跟着骂道。 仿佛那只长尾鸢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那我先去前厅用餐了，祝您好运！” 告别图佩王子，柯林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来到餐厅。 厅中的长桌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早安，子爵大人！” “早安，特尔德骑士。” 柯林总觉得这位圣希尔德家族骑士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他依然神色如常地入座用餐。 早餐很丰盛。 柯林吃得很敷衍。 就在他随意塞了些东西进肚，准备离开时，图佩王子也来到了厅中。 “薇拉小姐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们今天恐怕走不了了。” 听到图佩王子的话，特尔德骑士看向柯林的眼神更不对劲了。 而柯林这个罪魁祸首却仿佛毫无所觉，甚至还一脸担忧地问道：“薇拉小姐没事吧？” “应该没事，估计是被昨夜的雷雨打扰到了，没有睡好。”图佩王子随口回道，也没注意到特尔德骑士的异样。 “请放心，我会安排一位牧师去给薇拉小姐看一下。” “您费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图佩王子离开后，特尔德骑士对着柯林笑道：“安格列子爵，昨夜的雨有些大呀！” 柯林笑呵呵地点头，仿佛没听懂对方言语中的深意：“确实，我也是一夜没睡好。” 不等特尔德骑士再说话，某位做贼心虚的家伙赶紧放下刀叉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补觉了，您继续。” 于是，因为薇拉身体的缘故，送亲使团便在红枫庄园又多停留了一天。 第三天，才再次启程。 半精灵王子还是一身盛装，头顶着绿油油的荆棘圆环。 “早安，王子殿下！那只该死的野兽抓到了吗？” “早安，子爵阁下！”图佩王子摇摇头，“还没有。而且，昨夜又有一只贵宾犬惨遭毒手，实在太可恨了！” “什么？”柯林一脸惊讶，“实在太过分了！” “我已经加强了庄园的护卫，今晚那只野兽如果还敢出来，一定不会让他再跑了！” “恩，它肯定跑不掉。”柯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轻夹马肚，“我们出发吧，王子殿下。” “好。” 当天下午，送亲使团便顺利抵达银月城。 如果说冰岩城是边境繁荣的贸易之城，凛冬城是大气磅礴的王者之城，那银月城，就是一座美轮美奂的花园之城。 这座经历了千年风雨的古老城市，自从建立之初，便一直是半精灵王国的政治c经济c文化中心，堪称半精灵一族的圣城。 为了将它打扮得漂漂亮亮，半精灵族人们费尽了心思。 各式各样精雕细琢的建筑自不必多说，就连街道上任何一处空旷的角落，也被半精灵们栽种上了花草树木。 这座花园式的城市，让众多吟游诗人念念不忘，四处传播着它的美丽和恬静，令它的美名响彻整个大陆。 不过，过于注重美丽外表的结果就是，这座银月城的军事价值几乎可以说没有。 就比如那些被紫藤缠绕的城墙，虽然看起来很美，但打起仗来，简直就是给攻城方搭建好的攀爬阶梯。 而那扇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水晶城门，柯林很怀疑它到底能不能抗住重装骑兵的一轮冲击。 事实上，柯林多虑了。 这座银月城的城墙和城门看起来似乎很脆弱，但却从未在战争中被摧毁过。 因为，每次敌军攻到银月城下时，这座城市都会非常干脆地不战而降。 用半精灵们的话说就是—— “我们不忍让这座美丽的城市经历战火。” 于是，这座银月城虽然是个一碰就碎的漂亮花瓶，但却非常完整地保存了半精灵一族历代建筑大师的杰作，堪称文物保护史上的一个奇迹。 前来城门口迎接的，是半精灵王国首相——米勒公爵。 “尊敬的安格列子爵，欢迎您的到来，国王和王后都已经在王宫等候多时了。” “公爵阁下，您太客气了。”柯林漫不经意地向米勒公爵行了个礼，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高傲的神情。 此时的他代表的是帝国北境，自然没必要对一个附庸国的公爵太客气。 米勒公爵当然也不会怪罪，作为一个小国首相，他早已学会了在大国使者面前卑躬屈膝。 又向图佩王子行礼之后，米勒公爵最后将目光转向薇拉的马车，似乎想要向薇拉当面问候。 可惜，薇拉却丝毫没有出来见他的打算。 就在米勒公爵尴尬之际，柯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公爵大人，请带路吧，不能让国王陛下久等啊。” “是，是！您请跟我来！” 099 欢迎晚宴 送亲使团在半精灵民众的夹道欢迎下，来到了位于银月城中央的半精灵王宫。 虽然半精灵王宫金碧辉煌，虽然半精灵国王就站在宫门前，但柯林的目光还是第一时间锁定在了一位女子身上—— 半精灵王后！ 这是位窈窕高挑的半精灵女郎，有着梦幻一般的容颜，她的神态端庄而淡雅，双手扶住身旁老迈的半精灵国王，让人一眼看去，忍不出发出叹息——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柯林连忙收回略显无礼的目光，向着国王和王后躬身行礼。 同时心中腹诽： 难怪王后需要收养一个儿子，就凭半精灵国王这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想必也没能力让年轻美貌的王后怀上孩子。 此时，薇拉终于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向国王行礼。 今天的薇拉并没有盛装打扮，只穿了一件格式简约的白色连衣裙，身上也没有其它的装饰，只在左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圣希尔德家族徽章。 在这样隆重的场合，薇拉这样的装束其实是很失礼的。 但现场却没人敢出言指责。 犹如一朵清冷的雪莲花，少女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半精灵王宫前，仿佛是对命运的无声抗议。 “薇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请请不必多礼” 半精灵国王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尊贵的客人们，快请进宫吧。我们已经准备了丰盛的美食美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国王身后走出一位中年半精灵男子，朝着柯林等人行礼道。 “威廉王子殿下说得对，诸位快请进！”米勒公爵也连忙劝道。 同时，也将那位中年男子的身份点了出来。 正是半精灵国王与已故王后的亲生儿子——大王子威廉·墨狄温。 柯林觉得，这位大王子和米勒公爵如此急着让众人进宫的原因，恐怕是担心那位老国王在外面站久了突然嗝屁了吧。 于是，他也从善如流，当即领着薇拉，走进了半精灵王宫。 如此爱美的半精灵族人自然不会对自己的王宫吝啬，柯林一路走来，视线里看到的每个地方都布置得金碧辉煌，充满了豪华奢侈的气息，甚至圣希尔德家族的狮吼堡在这方面都不如这里。 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宴会大厅。 暗红色的地毯上摆放着一张张长条形的桌子，桌子上铺着藏青色的围绒，上面摆放着半精灵王国特有的血蔷薇。 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一位位身材高挑的半精灵侍女如花蝴蝶一般在厅中轻盈地穿梭着，将众人一一引入对应的座位。 柯林踩在厚实的地毯上，那种绵软舒适的触感让他有种漫步云端的错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他又眯起眼睛打量起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那是八盏直径宽达三米的水晶魔法灯，里面散发的魔法能量将整个宴会厅的每个角落都照得恍如白昼。 低下头，面前摆放着各色精美的餐点和一看就格外昂贵的葡萄酒，就连餐具，都是纯金打造的，上面雕刻着墨狄温家族的徽章。 太他娘的有钱了！ 柯林不禁想起了前身记忆中关于半精灵这个种族的相关信息。 他们与地精并称这个世界最会做生意的两个种族，如果说地精商人成名靠的是精打细算的经商天赋，那么半精灵商人，靠的就是女人政治了。 没错，半精灵美人天下闻名，而靠着给各大势力送女人，半精灵商人很快就铺开一张覆盖了大陆各个角落的人脉关系网，将无数财富带回到银月城。 但是，这些财富当然会引来觊觎的目光。 所以，半精灵果断投靠了光辉帝国，每年上缴大笔供奉，就为了换取帝国的庇护。 而有了帝国这个干爹，半精灵王国就干脆躺平了，国内的军事武备极为松弛，全国的正规军总数也才五万人，而且战斗力据说也极为拉垮。 没办法，都这么有钱了，谁又愿意去战场拼命呢？ 就在柯林胡思乱想间，宴会已经开始了。 老国王还是用那种气若游丝的语调说着含混不清的祝酒词，听得柯林昏昏欲睡。 整个会餐过程也是乏味至极。 薇拉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除非被追问得迫不得已才偶尔回个“好”c“是”c“对”之类的单词，完全不是一位即将嫁入半精灵王室的女子应有的状态。 但墨狄温王室成员不仅不敢有怨言，还必须好生伺候着，努力找着话题不让气氛太过尴尬。 柯林看着都替他们累。 主桌上的气氛如此，其余分桌上的半精灵贵族们当然更加不敢大声喧哗了，整个宴会厅几乎只听到刀叉触碰餐盘的叮当响声。 终于等到用餐完毕，侍女们撤去长桌。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舞会开始了。 但是，气氛仍然尴尬至极。 薇拉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谁也不搭理。 旁边的图佩王子脸都气绿了，但还是得保持微笑。 柯林这会儿可不敢去向薇拉邀舞，否则，那位气急败坏的图佩王子恐怕又要向他扔白手套了。 不过，倒是有不少半精灵贵族少女围在了柯林身边，显然她们是打听到了这位来自北境的安格列子爵还未成婚，前来碰碰运气。 看着一张张貌美如花的面庞在身边转悠，柯林却只是苦笑着一一拒绝。 他总觉得薇拉的目光在有意无意地扫过来，让他背脊生寒。 而且，说实话，他对这些半精灵贵族少女也确实不感兴趣。 虽然她们长得不错，但也未必有薇拉美。 至于身份，那自然更不如了。 半精灵美人向来有“最好的情人”之称。 但注意，这也只是“情人”，而不是“夫人”。 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类贵族都很清楚，半精灵美人只能当情人，不能真的娶回家。 原因很简单——光辉帝国的爵位只能由血统纯正的人类继承。 所以，面对热情的半精灵少女们，柯林只好敬谢不敏了。 两位尊贵的客人都这般不给面子，宴会的气氛自然是不可能热烈起来了。 而那位老迈的半精灵国王，竟然都直接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于是，刚过八点，王后便早早地宣布宴会结束。 “实在抱歉，这次的宴会没有让两位尽兴！” 看着亲自前来软语道歉的王后，柯林也笑着摆摆手道：“王后殿下客气了，其实我们长途跋涉也累了，正想着要早点休息呢。” “好的，图佩，送两位尊贵的客人去休息。” “是。” 送走薇拉和柯林后，王后便上前试图搀扶睡着的国王。 “母后，还是我来吧。”威廉王子却抢先一步道。 “好的，你送陛下回去休息。我再去送送客人们。” “恩。” 搀扶着熟睡的国王，威廉王子向着寝宫走去。 “你们都下去吧。”将国王放在寝宫的床榻上，威廉王子朝身后的侍从们挥挥手。 “是。” 等寝宫的大门重新关上，原本熟睡的国王却突然睁开双眼。 只见他动作敏捷地爬了起来，哪有之前那副垂死的老迈模样。 100 父子 看着突然荣光焕发的老国王，威廉王子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 仿佛理当如此。 半精灵国王一扫之前气若游丝的模样，语气也变得铿锵有力起来，对着威廉王子问道： “对你弟弟即将迎娶北境公爵养女之事，你怎么看？” “我都听您的安排。”威廉王子低着头，似乎不敢去看自己父亲的眼睛。 作为次子的图佩竟然娶了北境公爵的养女，这件事显然让身为长子的威廉王子有些不舒服。 但威廉王子却不敢将这种不满表达出来。 “我问的是你的想法！”半精灵国王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的长子。 “我我没有想法” “啪！” 老国王手中的权杖急速挥出，重重砸在威廉王子膝盖上。 威廉王子惨叫一声，跪倒在国王面前，叫道：“父王，我真的不敢有任何怨言啊！” “蠢货！”老国王声色俱厉地吼道，“你真觉得图佩前往北境求娶薇拉是我安排的？” “我我” “说！” “我不知道” “啪！啪！啪！” 老国王手中的权杖不断挥舞，雨点一般砸在威廉王子的背后。 可怜的威廉根本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时不时发出几声惨叫，似乎想要博取父亲的同情。 良久，老国王终于砸累了。 只见他气喘吁吁地坐回床榻，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你不知道？你堂堂一国储君，半精灵一族未来的族长，竟然告诉我你不知道？ 是不是等将来敌人打到眼前了，半精灵一族灭亡在即，廷臣们问你该怎么办，你也只会说—— 你没想法？你不知道？ 没有一点担当！ 没有一点头脑！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唯一嫡亲血脉的份上，我早就废了你！” 面对老国王的斥责，威廉王子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懦弱的态度，只会让他的父亲更加怒火中烧。 老国王看着自己儿子，长叹一口气，许久没有说话。 而匍匐在地的威廉王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父亲的下文，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父亲冷漠幽深的目光。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威廉王子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仿佛生命中某种重要的东西就此离他远去。 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老国王就又说话了： “威廉，告诉我，我们墨狄温家族的生存之道是什么？” “捏紧手中的筹码！”威廉王子赶紧答道，仿佛某个差生在试卷上终于找到了一条自己会做的题。 “那你告诉我，这个生存之道，它是什么意思？” 威廉王子赶紧搜肠倒肚，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答道：“是说，我们要捏紧筹码，不要轻易下注。” “为什么不要轻易下注？”老国王继续面无表情地追问道。 威廉王子顿时傻眼了，您咋就出附加题了呢？ 一句“我不知道”刚到嗓子眼，就立刻被威廉王子咽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如果敢那样说的话，肯定又要挨揍。 “我我觉得就是就是下注要谨慎”可怜的威廉王子憋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啥道理来。 老国王眼中的光彩更加黯淡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耐心解释道：“两个巨人打架，你一个瘦弱的小矮子，如果敢不自量力加入战团，那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一旁观战。 不论巨人怎么威逼利诱，在局势明朗前，你都不能轻易下场。 你手中的筹码不多，但却至关重要。 只要你不轻易下注，那它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只要你两不相帮，那两边都需要拉拢你。 你就可以借此左右逢源，腾挪周转的战略空间也就大了。 听懂了吗？” “听懂了。”威廉王子赶紧点头，也不知到底真听懂了，还是只想撒谎逃过父亲的责难。 老国王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这句墨狄温家族的族语，其中暗含 了半精灵一族多少血泪，多少苦难！ 又承载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 可惜 老国王叹息一声，又问道：“所以，现在我们夹在北境和东境之间，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知道了。只要他们没有分出胜负，那我们就绝不站队，绝不下注！” “嗯。”老国王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似乎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还没蠢到无药可救。 “那么，你再想想，图佩求娶薇拉这件事，真的会是我的安排吗？” 威廉王子这回聪明了，连连摇头：“不，父亲您如此睿智，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下注北境。” 见到老国王缓缓点头，威廉王子信心大增：“所以，这件事是弟弟自作主张？” 老国王的脸色闪过一丝愠怒：“哼！当然还有那个贱女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威廉王子这回没敢接茬。 因为他知道，老国王口中的“贱女人”，指的正是王后。 虽然在外人看来，半精灵国王和王后关系和睦，但威廉却很清楚，自从王后嫁入王室的那一天起，父亲就对她各种不满意。 而在收养图佩王子一事上，两人更是差点反目成仇。 注重血脉传承的老国王从来都没将图佩王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哪怕法理上讲，他现在确实是国王之子。 要不是顾及到王后出身的米勒家族，国王恐怕早就废了她了。 现在，王后似乎又想借着图佩迎娶薇拉一事，来拉拢北境公爵。 这种不顾大局的行为，显然彻底激怒了一心想要维持中立，在东c北两境之间玩平衡术的老国王。 “过几天东境应该会派使者过来，到时候，你去接待一下。” “是。” “记住，不管东境人怎么拉拢威逼，你都不要亲自下场参与，给他们提供一些必要的便利，让他们自己跟北境人斗就行了。” “我明白了。” 说了这么多，老国王似乎是累了，于是便挥挥手，示意威廉王子退下。 威廉王子当即行礼告辞，可还没等他走出寝宫，国王便又叫住了他：“对了，上次让你调查的那个风信子商会，怎么样了？” “我查过了，那个风信子商会没什么问题，商税都按时按量缴纳” “蠢货！”老国王又怒了，“我是让你调查他们偷税漏税的情况吗？” 威廉王子傻眼了。 老国王喘息半晌，才平复怒气，最后心灰意冷地摆摆手：“你继续查。” “是。”威廉王子战战兢兢地应道。 “小查理最近怎么样了？” 听到国王询问自己的儿子，威廉王子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一抹笑意：“小家伙很好，最近已经开始学剑了，就是太调皮，宫里的花草都遭了殃” “明天将他送到我这里来，陪我一段时间。” 威廉王子不疑有他，连连点头：“是，父王。” 这时，宫外响起轻盈的脚步声，威廉王子一转头，就看到自己父亲动作敏捷地躺倒在床榻上。 一秒入睡。 “威廉，陛下睡下了吗？”王后走了进来，小声问道。 “是的，刚回来就睡下了。” “恩，你也回去吧。” “是。” 101 西斯 “这位先生，需要半精灵女奴么？ 我们商会最近刚调教好的一批，质量特别棒，您要不要看看？” 柯林刚走到风信子商会门口，就被一个推销的家伙缠上了。 “我是来找人的。” “请问您找哪位？” “一位叫西斯的商人，你认识么？” “这不知道您找我们会长有什么事？” 柯林眉头挑了挑，没想到自己刚进奴隶市场，遇上的第一家商会就有要找的人。 而且，冈本亲王介绍的这个家伙居然还是一个规模颇大的商会的会长。 看到那位推销员一脸戒备的模样，柯林便将冈本给的信物拿了出来。 推销员接过徽章，但脸上的怀疑之色依然没有褪去，显然他并不认识这个信物：“您请稍等，我进去帮您问问。” 没等多久，那位推销员就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半精灵男子。 “请问是安格列子爵大人吗？” “是的。您是？” “鄙人就是西斯。冈本亲王已经跟我说过您的事情了，快，快请进！” 柯林点了点头，便跟着西斯走进风信子商会。 穿过热闹的前厅，西斯领着柯林来到一处安静的庭院。 院中栽满了蔷薇花，微风的吹拂下，淡雅的花香扑面而来。 花丛中央，坐落着一个凉亭。 西斯带着柯林来到凉亭落座，恭敬地询问道：“子爵大人，您要喝点什么？” “咖啡吧。” 一位侍从立刻端上两个马克杯，里面的咖啡还冒着丝丝热气。 西斯挥挥手，侍从便立刻退了出去，将这里留给柯林和西斯两人。 “欢迎来到银月城，尊敬的安格列子爵，如果您在这里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柯林喝了一口咖啡。然后也没跟西斯客套，径直问道：“跟我说说银月城各大主要势力的情况。” 西斯打着哈哈：“不知道您问的是什么势力？我经商数十年，对半精灵商界的势力还算了解” “我说的是政治势力。”柯林翻了个白眼，打断了这个故意装傻的半精灵商人。 “子爵大人，政治势力的话我一个小小商人哪能有多少了解啊” 柯林眼神玩味地看着西斯，然后指了指庭院中的蔷薇花，淡淡地说道：“这些都是血蔷薇吧？” “是的。子爵大人如果喜欢，我可以送您一批。” “我对花没什么兴趣。”柯林摇摇头，笑道，“不过，却听说艾莎王后最喜欢的花，就是血蔷薇。” “是的。这个整个银月城都知道。” “那你就跟我说说艾莎王后吧。” “好的。”这回西斯没有再推脱，“艾莎王后出身米勒家族，是米勒公爵最小的女儿” “半精灵首相米勒公爵？”柯林忽然想到那个在城门口迎接自己的半精灵。 “是的。”西斯点点头，继续道，“艾莎王后是三年前嫁入王室的” 听到三年前这个时间点，柯林顿时警觉。 他忽然想到，当初圣希尔德公爵跟加西亚侯爵制定的那个扫除北境内外威胁的计划，不正是在三年前吗？ 这是巧合？ 还是 那边西斯的讲述还在继续：“因为国王陛下毕竟年事已高，迟迟无法让王后怀上孩子，于是在一年前，便从米勒家族中挑选了一位年轻人成为养子，也就是二王子图佩殿下” “等等！”柯林立刻打断，“你是说，图佩王子是从米勒家族子弟中挑选的，而不是半精灵王室墨狄温家族？” “是的。”西斯点头确认。 柯林冷笑一声。 这个米勒家族想干嘛？ 王后是他们家的，就连国王养子也是他们家的。 哪怕图佩现在已经改姓墨狄温，但老国王难道真的会认这个外来血脉？ 米勒公爵莫非是想玩鸠占鹊巢的把戏？ “那大王子威廉呢？”柯林又问道。 “威廉王子是国王陛下跟上一任王后的亲生儿子。” “上一任王后出身哪个家族？” “吕特家族。” 柯林脑海里闪过一张威严的脸，昨夜的接风宴上，坐在主桌上的，不就有位吕特公爵嘛。 “那现任吕特公爵是上一任王后的？”柯林又问道。 “弟弟。” “吕特公爵现在担任什么宫廷职位吗？” “吕特公爵是银月卫队的指挥官。” 柯林点点头，大概摸清了半精灵王国的政治现状。 在他看来，这个国家的高层势力主要分为两派。 以王后c图佩王子c米勒公爵为核心的二王子一派，以及以国王c威廉王子c吕特公爵为核心的大王子一派。 不过，现在看来，大王子一派明显占据上风。 毕竟大王子的继承顺位本来就在图佩王子之前，又有国王相助，再加上王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还握在他的舅舅吕特公爵手里。 难怪图佩王子要前往北境求娶薇拉了，如果没有外来势力相助，现在的图佩王子根本斗不过自己哥哥。 那么，圣希尔德公爵又打算怎么把处于劣势的图佩王子推上王位，从而掌控半精灵王国，拿到进入东境的钥匙？ 而东境呢？ 他们肯定不会坐视半精灵王国落入北境掌控中，又打算怎么应对呢？ 还有这个西斯。 柯林当然不信这个家伙就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就是不知道冈本亲王代表的巨魔势力在银月城的争夺中，又准备扮演什么角色？ 而柯林自己 恐怕目前还只是这个错综复杂的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但为了阻止薇拉嫁给那个半精灵王子，柯林觉得，自己必须要成为棋手！ 在之前的旅途中，他已经大概勾勒出一个计划了。 不过，他需要一个突破口。 “您是骑士么？”柯林舔了舔自己尖锐的虎牙，突然问道。 西斯明显一愣，显然没料到柯林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您说笑了，我一个小小商人，哪有资格接受洗礼成为尊贵的骑士啊。” 柯林有些失望，又问道：“那半精灵王室成员中，骑士应该挺多的吧？” “当然，侍奉光辉之主是每一位半精灵贵族的夙愿！” 这个倒是事实，虽然银月城中也有命运女神的教堂，但在当前光辉帝国强大势力的笼罩下，更热闹的还是光辉之主的教堂。 半精灵贵族子弟的第一职业选择，自然也是骑士，而不是游侠。 “国王陛下就曾是一位四阶骑士，王后殿下c两位王子，也都是骑士，还有吕特公爵” 听到一个个显赫的名字从西斯的口中冒出来，柯林露出兴奋的微笑。 “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好的，欢迎您随时来访！我这就送您出去。” 两人一路往外走，到了商会门口的时候，却迎面遇上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 柯林看着领头的那个熟悉的面孔，诧异道： “威廉王子？” 102 偶遇 “安格列子爵？您怎么在这里？” “我”柯林愣了愣，然后随口胡诌道，“我来看看半精灵女奴。” “这样啊！”威廉王子恍然，随即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那您应该找我呀！银月城最好的半精灵女奴都在我那里！” 柯林眨了眨眼，觉得这位大王子说话实在有点憨。 “没事，我就随便逛逛，也不是一定要买。”柯林赶紧岔开话题，“不知道您来这里是？” “我来查这个风信子商会的。”老实人威廉王子说道，“我们接到举报，这家商会存在偷税漏税的行为！” “冤枉啊！王子殿下！”西斯顿时哭嚎道，“前段时间您不是刚来查过一次吗？我们是守法良民，绝对没有偷税漏税呀！” “有没有，查一查就知道了。”威廉王子没理会西斯，朝身后一挥手。 顿时，一队如狼似虎的半精灵侍卫就冲了上来，架起西斯就往商会里面走。 “抱歉了，子爵阁下，公务缠身，我恐怕没法陪您了。” “没事，您忙您的，我自己随便逛逛。” 柯林准备告别威廉王子，可迈开步伐，他忽然灵光一闪，回头道： “殿下，对于这个风信子商会，我可能有些线索。” “哦？”威廉王子停下了脚步。 “不过，这不是关于偷税漏税的线索。” “没事，您说说看。”威廉王子两眼一亮，反而更兴奋了。 柯林见对方这种反应，立刻意识到，风信子商会恐怕早就被墨狄温家族盯上了，什么偷税漏税只是个搜查的借口。 “我刚才在里面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巨魔，所以，我怀疑，这个商会可能跟巨魔帝国有勾结。”柯林毫无心理负担地将冈本给卖了。 他觉得这个西斯应该是巨魔埋在半精灵王国的暗子，很可能是想趁着这次北境和东境的交锋，坐收渔翁之利。 柯林当然不想让巨魔如愿。 所以，便让威廉王子来探一探这个西斯的底。 顺便也将银月城的水搅得更浑一点。 这样才方便他浑水摸鱼。 “原来如此！”威廉王子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终于明白父亲为啥非要他来查这家商会了。 “哈哈，安格列子爵，非常感谢您提供的线索！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哦对了，您不是想买半精灵女奴吗？我回去就将我那儿最好的女奴送给您！”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 告别了过于热情的威廉王子，柯林孤身返回了王宫。 薇拉的婚礼是在半个月后，所以，他这会儿有些无所事事。 本想去找薇拉聊聊人生，但走到半路又作罢。 毕竟这里是半精灵王宫，不是红枫庄园。守在宫中的都是银月卫队的侍卫，他们可没法被支开，要是被人看出蹊跷，那就麻烦了。 于是，柯林便开始在王宫中随意溜达。 走着走着，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顺着香味，柯林走进一处露天花园。 满园的血蔷薇迎风怒放，仿佛一片火焰的海洋。 柯林凑近一株，仔细查看着，似乎是想分辨出这些血蔷薇跟他之前在风信子商会中看到的那些血蔷薇是不是同一个品种。 “安格列子爵？” 一个优雅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 柯林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艾莎王后正半蹲在花丛中。 她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完美地融入血蔷薇之中，难怪之前柯林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王后殿下！抱歉，之前进来的时候没看到您。” 艾莎王后摆摆手，示意柯林不必多礼。 她朝着柯林缓缓走来，绝美的脸庞上带着妩媚的笑意：“子爵阁下也喜欢血蔷薇？” 柯林也站直了身体，却微微低头，避开王后的目光：“是的，毕竟美好的事物没人不喜欢。” “那您知道吗？最美的血蔷薇花，是需要用鲜血浇灌出来的。” 说话间，艾莎王后已经来到柯林身侧。 淡淡的幽香不断往柯林鼻子里钻，撩动着他的心弦。 “是吗？难怪它叫血蔷薇了。”柯林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笑着说道。 艾莎王后随手摘下一朵血蔷薇，放在鼻尖轻嗅，点头道：“对。而且，越是实力高强的职业者的鲜血，浇灌出来的血蔷薇便越是绝美 。” 柯林心中一动，暗道——那不是跟我很像 或许可以将血蔷薇也加到新的家族徽章上面去。 就在柯林胡思乱想之际，艾萨王后已经将那朵摘下的血蔷薇插在了发梢，然后歪头看向柯林，略显突兀地问道： “我美吗？” 柯林愣了愣，转头看向露出少许娇憨之色的艾莎王后，点头道：“当然。” 但同时，心里却不禁升起一丝警惕。 艾莎王后绽放笑颜，仿佛一个得到恋人称赞的怀春少女。 “我听说，当初在狮吼堡，您也曾向薇拉小姐求婚，对吗？” “是的。” “哎，得不到心爱之人的痛苦，我也尝过。”艾莎王后的美目中泛起丝丝怜意，仿佛真的对柯林感同身受。 柯林抬起头来，正视着这位美艳王后的眼睛，忽然笑道：“殿下说笑了，您不是已经嫁给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吗？”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艾莎王后的脸上泛起复杂的苦笑。 柯林不说话了。 他有点搞不懂王后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艾莎王后似乎看出了柯林眼中的戒备，叹息一声道：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我看得出来，薇拉小姐其实并不愿意嫁给图佩。你，应该才是薇拉小姐的真正爱人。” “殿下您说笑了。”柯林滴水不漏地说道，他可不会将把柄留给这个女人。 “我没有说笑。”艾莎王后一脸认真，“而且，如果有可能，我甚至希望你能带着薇拉小姐远走高飞。” 柯林呵呵一笑，没理会王后的胡言乱语。 虽然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但艾莎王后怎么看也不可能会帮他带走薇拉。 按照柯林对银月城局势的理解，这位艾莎王后应该是最希望图佩王子能够娶到薇拉的人之一了。 这样她背后的米勒家族才能得到北境的支持，从而实现鸠占鹊巢的美梦。 所以，柯林总觉得王后跟他说这些，是在试探他。 莫非，她看出了什么？ 还是圣希尔德公爵跟米勒家族说了什么？ “殿下，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没有办，就先告辞了。”柯林准备赶紧开溜。 “好。” 等柯林离开后，王后摘下刚才插进头发里的那朵血蔷薇，轻轻揉碎，然后张开手掌，任由细碎的花瓣一片片飘落。 “你要是还活着，敢带我走吗？” 一阵微风吹过，带走了艾莎王后的喃喃低语。 103 凯茜 离开花园，柯林还在纠结艾莎王后跟他说那些话的真正意图。 也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一位半精灵侍女。 侍女手捧着一个大盆栽，视线刚好被遮住，也没注意到柯林。 直到两人差点撞上，柯林才意识到前面有人，连忙一个闪身躲过，却将侍女吓得惊叫出声。 “呀！” “抱歉。” “不不不，子爵大人，是我的错！”侍女显然认出了柯林，连忙放下盆栽，不停地道歉。 “没事。”柯林摆摆手，正准备离去。 但刚走几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叫住了侍女：“是你在负责打理那片花园吗？” “是的，子爵大人。” “那些血蔷薇都是你培育的吗？” “不是的，我可没有这个本事。”侍女摇摇头，“这种血蔷薇都是专门从外面买来的。” “那你知道，花园里的那些血蔷薇是从哪里买的？我挺喜欢那些花的，所以也想自己买一些。” “风信子商会。”侍女口中报出了一个柯林熟悉的名字，“就在城西的奴隶市场，这家商会能培育出整个银月城最好的血蔷薇。” “好的，谢谢。” “您太客气了。”侍女盈盈一礼，见柯林没有其他吩咐了，就告辞离去。 柯林看着侍女远去背影，忽然陷入了深思。 这个奇怪的艾莎王后跟风信子商会之间果然有联系。 但是，他们之间的联系真的只是血蔷薇吗？ 艾莎王后认不认识西斯？甚至冈本亲王？ 莫非，冈本亲王实际上也是二王子一系的背后支持者？ 但巨魔帝国干嘛要将手伸进半精灵王国？ 他们在这里又能获得什么利益？ 而且，西斯这个半精灵，为什么会去依附巨魔？ 一连串的疑问在柯林脑子里打转。 他忽然觉得，现在银月城的局势真的有点意思了。 柯林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 不过，虽然有这么多疑惑，但他也弄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会在风信子商会门口碰上威廉王子了。 恐怕艾莎王后跟风信子商会之间的秘密联系已经被墨狄温家族察觉到了。 所以才借着查税的借口上门搜查。 柯林已经将风信子商会与巨魔之间的隐秘联系告诉了威廉王子，现在就看这位王子能不能从西斯口中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就这么一路想，一路走，柯林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门口多了一位容貌俏丽，身形小巧的半精灵女孩。 “特尔德骑士，这位女士是？”柯林疑惑地问道。 “子爵大人，这位是凯茜，是刚才威廉王子亲自送过来的女奴，说是给您的礼物。” 柯林这才想起来这茬，当时他以为威廉王子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居然还真的送来了一位半精灵女奴。 这位半精灵女奴身高一米六左右，瘦瘦小小的，仿佛能被一阵风吹跑。 不过，她有着一张精致秀美的面孔，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和尖尖的长耳朵，看起来非常可爱。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绿色连衣裙，左脚脚腕上戴着一个象征着奴隶身份的铁环，浑身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柔弱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怜惜。 凯茜看到柯林正在打量自己，便红着脸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子爵大人，威廉王子殿下让我今后跟着您。” 特尔德骑士也适时递过来一份文书：“大人，这是她的奴隶契约，王子殿下已经签过字了，只要在上面签上您的名字，这个女奴就是您的了。” 柯林有些无奈地接过契约文书，对凯茜道：“跟我进来吧。” 进屋后，柯林刚在椅子上坐下，凯茜便立刻眼疾手快地倒了杯水，然后送到柯林面前：“大人，请喝水。” 柯林看着一脸讨好的凯茜，笑着摆摆手：“你不用这么紧张。” 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吩咐道：“坐吧。” 凯茜乖巧地坐下，但腰杆挺得笔直，似乎还是有些紧张。 “你是怎么成为奴隶的？”柯林看凯茜的容貌气质就知道，这个女孩以前的家境应该不错，不像是奴隶的孩子。 “我的父亲曾经是位商人，后来他破产了，所 以就把我卖了还债。”说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凯茜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老套的故事。 就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了。 柯林看着楚楚可怜的凯茜，再次追问道：“那你跟着威廉王子多久了？” “我就是今天才刚被卖给威廉王子的。” “嗯？”柯林眉头一挑，“那你之前是在哪家商会？” “风信子商会。” 果然！ 柯林立刻猜到，那位憨憨的威廉王子恐怕并没有探出风信子商会的真正底细。 而这位半精灵女奴，或许就是西斯讨好威廉王子的礼物。 只是没想到直接被威廉王子转手送到柯林这里来了。 嗯？等等！ 西斯送给威廉王子的半精灵女奴？ 柯林摩挲着下巴，忽然笑了起来。 “你过来。” 听到柯林的命令后，凯茜立刻站起身来，走到柯林面前。 “再过来一点。” 凯茜又上前一步。 柯林忽然也站了起来，吓了凯茜一跳。 两人之间靠得很近，柯林又刻意凑了上去，将脸几乎贴到凯茜的脸上。 凯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俏脸瞬间红了一片。 柯林身上的雄性气息让她心乱如麻，大脑也彻底空白。 就在这时，柯林突然开口问道：“你姓什么？” “我姓”凯茜瞬间清醒，两眼瞪大，连忙改口道，“大人，我只是一个奴隶，哪有姓氏啊！” “你成为奴隶之前也没有？” 凯茜摇摇头：“大人，之前我也只是个平民。” 柯林冷冷一笑，显然没有相信这种说辞。 刚才凯茜猝不及防之下的下意识反应已经出卖了她。 这个世界只有贵族才允许有姓氏，如果凯茜真的曾经只是个平民，她绝对不会下意识地用“我姓”这样的句式。 联想到西斯跟艾莎王后之间有勾结，柯林忽然觉得，这个凯茜该不会是米勒家族的人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米勒公爵也太狠了吧。 为了在敌人身边放个卧底，竟然将家族成员都卖去当奴隶了。 当然，柯林还猜到另一种可能—— 凯茜或许跟米勒家族没有关系，而是西斯，或者说西斯背后的某个家族的暗子。 其实，这才是柯林最开始选择诈一诈凯茜的真正原因。 他总觉得，那个西斯不像是一个平民。 一个半精灵平民，哪怕有巨魔撑腰，恐怕也不敢如此介入银月城的高层斗争吧。 可惜这个女奴明显不是骑士，柯林也无法将她转化为血裔，从而撬开她的口。 至于血奴倒是可以转化，但那种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显然也不可能让柯林得知她的底细。 “你先下去吧。” “是。”凯茜可怜兮兮地看了柯林一眼，然后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般跑了出去。 柯林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的计划似乎可以再完善一下。 西斯c凯茜c艾莎王后 这真是一条有趣的线索。 104 兄妹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银月城上空，不时还滚过几声隆隆的闷雷。 要下雨了。 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忙，都想在暴雨来临之前赶回家。 城东一处小酒馆，也迎来了两位客人。 酒馆侍者一看这两位客人的打扮和气质，就知道他们必定是贵族。然后腰杆便不自觉地弯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将他们带到一个安静的靠窗位置。 这两位客人一男一女。 男子大概二十出头，有着亮金色的头发和海蓝色的眼睛，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大海一样深邃，每一个被它注视的人都仿佛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女子的年岁要稍小一些，面容俏丽而又带有一股勃发的英气，她身形小巧，动作矫健，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她身后背着的一把巨大的阔剑。 阔剑的长度几乎跟女子等高，两侧开刃，剑身足有十英寸宽，上面铭刻着玄奥复杂的奥术法阵，靠近一点甚至能感受到上面不时散逸的闪电能量。 巨大的阔剑跟小巧的女子形成鲜明的反差对比，视觉冲击力极强。 剑柄顶端雕刻着一个展翅欲飞的骏马。 如果对光辉帝国贵族徽章有所研究，就会立刻认出这是帝国东境之主圣普洛斯家族的徽章——纯白天马。 “砰！” 女子入座后，随手将背后的阔剑靠在墙边，但看剑尖刺入地面的深度和刚才发出的那一声撞击，就知道这剑的分量绝对不轻。 “哥哥，你这几天怎么都光顾着到处品尝美酒，难道忘了我们这次来银月城是带着任务的啊？”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答妹妹的问题。 而是接过侍者端来的葡萄酒，给自己和妹妹各倒上一杯，然后举杯示意：“急什么，先尝尝这里的酒。” 女子无奈，只好举杯与哥哥相碰。 抬手间，男子的袖口显露出三道银色条纹绣饰——这是帝国伯爵才能有的标记。 再加上女子阔剑上的那个纯白天马徽章，那这两位尊贵客人的身份也就能猜出来了。 东境的统治者——圣普洛斯家族只有一位伯爵，那就是埃文·圣普洛斯。 埃文伯爵是圣普洛斯公爵的次子，是位实封伯爵。 年纪轻轻就受封伯爵之位，看起来这位公爵次子似乎很受宠。 但真正懂这里面行道的人就能明白，事实恰恰相反。 就跟北境一样，东境公爵的第一继承人也会接受一个虚封的侯爵之位，这个爵位是没有任何相应领地的，毕竟等公爵去世后，整个东境都是这位侯爵的。 而东境公爵封次子埃文为伯爵，基本也就等于是在说—— 这个伯爵爵位和这片领地都给你了，至于我的公爵之位，你就别惦记着了。 忌惮之意昭然若揭。 一杯酒下肚，埃文伯爵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半晌。 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妹妹不依不饶的目光。 埃文伯爵无奈一笑，只好开口道：“好，好，安娜，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急着去找半精灵王室的人么？”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次注定要失败的任务啊。”埃文伯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所以，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先尝遍银月城的美酒，这样也不算白来一趟。” 安娜眉头紧皱，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觉得这是一次注定会失败的任务？” 埃文伯爵闭着眼睛，回味着刚入喉的美酒，淡淡道： “父亲派我们出使银月城，就是想阻止半精灵王国彻底倒向北境。但我认为，这近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圣希尔德公爵有一个必胜的方法！” “必胜？”安娜一脸不信，“什么方法，能保证让北境必定获得半精灵王国的控制权？ 就算薇拉成功嫁给图佩王子，那也不一定就能掌控银月城吧？ 图佩王子毕竟是第二顺位继承人，而且，你不是说过，半精灵国王是个玩平衡的高手，不会随意倒向任何一方吗？” “呵呵，半精灵国王是个老狐狸，但圣希尔德公爵却是雄狮。”埃文伯爵睁开眼睛，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想知道这个必胜的方法是什么吗？” “什么？” “方法就是——” 埃文伯爵又喝了一杯酒，随即用冷若寒冰的语气道： “杀了薇拉！” “轰隆！”一道闪电刺破窗外的天空，随即传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安娜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哥哥。 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圣希尔德公爵杀了自己的养女，就一定能获得半精灵王国的控制权？” “没错。”埃文伯爵的眼神中泛着嗜血的光芒，“只要薇拉死在银月城，那么，北境就有了出兵的借口。 我怀疑，北境那支战无不胜的黑骑军现在就已经整装待发了。他们一路杀到银月城下，估计也就十天的功夫。 你说，到那时候，半精灵的银月卫队敢据城而守吗？ 而我们的父亲大人，敢出兵半精灵王国，跟黑骑军在陆地上打一场决战吗？” 安娜沉默了，不知道是被自己哥哥这个疯狂的念头吓到了，还是觉得最后两个问题的答案无法启齿。 如果黑骑军一路冲到银月城下，那根据半精灵一族的“光荣传统”，他们肯定是不战而降。 而东境公爵呢？ 恐怕也不敢真的出兵半精灵王国，跟黑骑军硬碰硬吧。 别看北境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乱，军队损失严重。 但只要那只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骑军还在，那就没人敢轻视北境。 更何况，东境已经有上百年没有经历战火了，军队数量是不少，但战斗力却堪忧。 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是无法锻造出一支强军的。 要不是占据了怒水河的地利，恐怕北境的军队早就长驱直入，将圣普洛斯家族赶出白露城了。 安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摇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吧。圣希尔德公爵为了半精灵王国，真的愿意舍弃一个女儿？” “是养女。”埃文伯爵纠正道，“而且，就算是亲生女儿又如何？对圣希尔德公爵这种人来说，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 安娜看着自己哥哥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如果你是圣希尔德公爵，会这么做吗？” “会。”埃文伯爵不带一丝犹豫地答道。 “我不信。”安娜却摇摇头，“虽然父亲和大哥都不喜欢你，觉得你做事不择手段，没有底线，完全不讲骑士精神。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埃文伯爵呵呵一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怎么能知道呢？” “靠直觉啊。”安娜一脸理所当然。 埃文伯爵怔了怔，然后低下头，眼中泛起一丝暖意，但嘴上却嘲笑道：“我的傻妹妹哦！你这样迟早要被人骗。” 安娜轻哼一声，显然对哥哥的告诫不以为然，又问道：“难道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北境了吗？” 埃文伯爵又喝了一杯酒，晃了晃脑袋道：“其实是有的。” 安娜连忙问道： “什么办法？” 105 雨与花 窗外的天空彻底被乌云笼罩，不时响起的闷雷仿佛一声声警告，催促着街上的行人赶紧找到躲雨的地方。 酒馆内，埃文伯爵看着自己妹妹急切的目光，悠然答道： “办法就是——你立刻踏入圣域！” “哼！”安娜秀眉一竖，狠狠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显然知道自己被耍了。 “我才四阶，离圣域还早着呢！” “不早啦！”埃文伯爵感叹道，“才十九岁就是四阶骑士了，嘿嘿，你绝对是这一代圣普洛斯中最有希望成为圣骑士的人。” “那也只是有希望而已。 但按照你的说法，圣希尔德公爵是有必胜的把握掌控半精灵王国的，那我们东境恐怕很快就要迎接北境铁骑的兵锋了，这这该怎么办呀！” 埃文伯爵哈哈一笑：“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其实我觉得，真正阻止北境的唯一办法，就是求助圣洛伦佐家族。” “帝国皇室？”安娜若有所思。 “是的。光凭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北境的，只有向皇室求助，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圣洛伦佐家族会帮我们吗？” “当然会。”埃文伯爵一脸笃定，“如果让东境落入圣希尔德家族之手，嘿嘿，那圣洛伦佐家族还能压制住手握两境的圣希尔德家族？” “但但是，不是有的吗？圣希尔德家族难道还敢” 埃文伯爵不屑一笑：“？呵呵，当初签订盟约的七大圣骑士家族现在还剩几个了？圣席恩家族和圣沃格斯家族呢？” 安娜沉默了。 年轻的小姑娘似乎还不太适应这些黑暗肮脏的东西。 “盟约都是假的，只有军事实力是真的。如果圣希尔德家族拥有了横扫帝国的实力，那御龙城就该换主人了。”埃文伯爵轻叹一声，又道： “所以，我才说父亲是个蠢货。派我们来银月城根本就是白费力气，还不如让我们直接去御龙城。” “但是，现在半精灵王国根本还没落入北境之手，我们去御龙城又怎么说服圣洛伦佐家族出手干涉呢？” “真正的智者不会等到事到临头才匆忙应对，而是会在危机还处于萌芽的阶段就预见到未来的风险，从而提前做好打算。”埃文伯爵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雨伞，“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但我却带了伞。” 他又指了指窗外：“看，现在下雨了吧。” “哗啦啦！” 窗外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不少还未赶回家的路人顿时成了落汤鸡。 安娜嘟了嘟嘴，觉得哥哥将她也骂进去了。 因为她也没带伞。 “那我们写信给父亲吧，让他派人去御龙城。” “你觉得父亲会听我的劝？”埃文伯爵一脸不以为然。 “那我来写！”安娜坚持道。 “没用的。”埃文伯爵叹息一声，“你知道这个世上最难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 “是让一个骄傲的人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埃文伯爵一脸不屑道，“而我们的父亲大人，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会拉下脸去求圣洛伦佐家族的。” 安娜抿着嘴，脸上满是倔强：“那我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就在银月城吃喝玩乐吗？” 埃文伯爵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总要做一些，不然不好交差呀。” 安娜看着自己哥哥这幅惫懒模样，气得直咬银牙，恨声道：“埃文！别忘了你也姓圣普洛斯！如果北境军队大举入侵，你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埃文伯爵没有说话，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安娜也没有了说话的心情，转头看着窗外的雨幕，怔怔出神。 —————————— 这场席卷银月城的暴雨来得凶猛，去得也格外干脆。 傍晚时分，乌云已彻底消散，露出火红的夕阳。 半精灵王宫的露天花园里，侍女们正拆掉遮雨的布蓬，让花草接受夕阳的照射。 可惜，园中那些珍贵的血蔷薇，虽然躲过了暴雨的袭击，但却没有逃过利剑的摧残。 “嘿！哈！”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挥舞着一把利剑，将艾莎王后心爱的血蔷薇糟蹋得惨不忍睹。 见此情景，旁边的侍女们却一个都不敢上前劝阻。 因为，这位小男孩正是威廉王子的儿子——查理·墨狄温。 而老国王正拄着拐杖，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在花园中肆虐，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打算。 “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 就在这时，威廉王子突然出现在花园门口，对着正在捣蛋的儿子怒斥道： “查理！那是王后心爱的血蔷薇！不能乱砍！” 小男孩吓了一跳，连忙扔掉手中的剑，仿佛这样一来，之前的破坏就此跟他无关。 然而，一旁的老国王却不乐意了。 只见他狠狠瞪了威廉王子一眼，怒喝道：“你凶什么？吓到孩子了！” 然后，又转头看向查理，重新换上了笑脸：“查理，别怕，不过一些无用的花草而已，随便你玩。” “欧耶！”查理兴奋地大叫一声，重新捡起地上的长剑，又开始摧残那些血蔷薇了。 威廉王子无奈地叹息一声，朝园中几位不知所措的侍女们挥挥手，让她们赶紧退下。 随后，他上前几步，想要扶住老国王。 谁知老国王一甩手，一瞪眼：“扶什么扶？我有那么老吗？” 威廉王子一阵无语，心想，不是你自己想要装老迈的嘛 不过，这位习惯了逆来顺受的王子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声问道： “父亲，我们的人手已经在银月城找到从东境来的客人了，但是这两位贵客好像并不急着找我们” “那他们在干嘛？” “他们这几天几乎跑遍了银月城的酒馆，似乎在品尝各种美酒” 老国王皱了皱眉，显然也没料到这两位东境使者这么不靠谱，于是只好交代道：“他们不来找你，那你就去找他们。” “是。” “记得带上美酒。” “是。” 等威廉王子乖乖退下，老国王看着兴奋的孙子，笑着问道：“查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破坏这些花呀？” 查理愣了愣，回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看它们掉落在地上。” “哈哈哈！”老国王似乎很高兴，“好，那你继续！记住，这些越是外表美丽的东西，就越是危险！砍了！全砍了最好！” “好，全砍了！” 查理仿佛得到了一项神圣使命，手中剑顿时挥舞得更起劲了。 106 馊主意 “王子殿下，尊贵的客人就在里面。” “恩，你们没有贸然打扰吧？” “没有。” “好，你们先下去吧。” “是。” 等侍卫们离开后，威廉王子整了整衣领，上前敲门。 “咚咚咚。” 房门打开，威廉王子立刻露出一个优雅而略带一丝谄媚的笑容。 但还没等他开口做自我介绍，安娜就招手道：“进来吧。” 威廉王子立刻明白，自己的手下恐怕早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于是连忙走进屋去。 “尊敬的埃文伯爵，安娜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来访” 埃文伯爵没有起身，仅仅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坐。” 威廉王子连忙坐了过去，仿佛一个面对老师的乖学生。 然后，他将带来的香槟放在桌上：“伯爵大人，这是墨狄温家族酒庄出产的上等好酒，希望能合您的口味。” 埃文伯爵眼睛一亮，这才露出些笑意：“酒好不好，要尝一尝才知道！来来来，一起尝尝。” 说着，便立刻去拿酒杯。 威廉王子迅速开瓶，倒了三杯。 埃文伯爵端起高脚杯，姿态优雅地晃动几下，然后放到鼻下轻嗅一口，脸上顿时浮现出享受之色。 赞叹道：“确实好酒！” 威廉王子面露得色：“能让伯爵大人喜欢，是我们的荣幸！” 埃文伯爵笑了笑，轻抿一口，细细品味着。 房间中暂时安静下来。 威廉王子不敢打扰埃文伯爵品酒，而另一边的安娜已经快速喝完一杯，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半精灵王子。 就在威廉王子被安娜审视的目光看得坐立不安之际，埃文伯爵似乎终于品鉴完毕，笑着开口道： “威廉王子，您这次上门是有什么事么？” 威廉王子心中腹诽——不应该是你们来找我们的吗？怎么还问我有什么事 但他也只敢想想，肯定不敢这样说。 “是这样的，我手下的侍卫发现两位尊贵的客人远道而来，所以作为银月城的主人，自然应该好好招待一下。” “哦？仅仅是为了招待一下我们？”埃文伯爵笑得有些玩味，“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北境嫁女之事而来的呢？” 威廉王子顿时一窒，被埃文伯爵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说话方式堵得脸色涨红。 看到威廉王子的表现，埃文伯爵便知道，这个家伙还真的是个老实人，便不再逗他，转而认真道： “威廉王子，图佩王子求娶薇拉小姐这件事，应该不是您父亲安排的吧？” “当然不是！那都是图佩年轻气盛，自作主张。”威廉王子连忙解释道，“希望您能理解，不要因此怪罪墨狄温家族！不过事已至此，父亲也很难做。直接拒绝这段婚事的话，恐怕会得罪圣希尔德公爵。” “但是这件事让我的父亲很生气啊！”埃文伯爵摇头道。 威廉王子顿时惴惴不安地说道：“还请伯爵大人能在圣普洛斯公爵面前帮我们解释一下” “我也很生气呀！”埃文伯爵装模作样地说道，“你们墨狄温家族不是一向标榜中立的吗？怎么这次竟敢跟北境联姻？还是娶的公爵之女？ 捏紧手中的筹码？呵呵，你们这是直接下注了呀！” “我我”威廉王子一时竟呐呐无言。 “你应该也不想看到自己弟弟娶到薇拉，从而获得北境公爵的支持吧？” “当当然不希望。”威廉王子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你破坏这桩婚姻。” 威廉王子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您请说！” “直接拒绝这桩婚事当然不妥，但如果薇拉小姐名节有污，那你们墨狄温家族为了维护半精灵王室的颜面，自然就有了合适的借口取消这桩婚礼了。” “名节有污？” “对。”埃文伯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边摇晃便说道，“你了解过北境之前的乱局没？” “了解过一些” “那你应该知道，黑骑军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从事后封赏的结果来看，却有一位黑骑军体系之外的人，获利颇丰！” 威廉王子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您是说，这次北境的送亲使者——安格列子爵？” “没错！ 你难道不好奇吗？这位曾经的男爵之子，怎么会突然受到圣希尔德公爵的赏识，不仅被晋升为子爵，连受封的领地都比一般的子爵大得多。 而且，据说圣希尔德公爵甚至还将赏赐给了他！” 威廉王子连连点头：“确实很奇怪！” 埃文伯爵放下酒杯，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据我说了解，这位安格列子爵曾在乱兵之中遇见了从东境归来的薇拉，两人一路相伴逃亡，来往很是亲密。” “没错！”威廉王子也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当初在狮吼堡的宴会上，安格列子爵也曾向北境公爵求娶薇拉小姐，只是公爵最后选择将薇拉嫁给了图佩。” 埃文伯爵打了个响指，笃定道：“所以，我敢肯定，这位安格列子爵才是薇拉的心爱之人，因而才得到公爵的赏识。只是后来恐怕是出了些变故，公爵临时改变了想法，才将薇拉嫁到了半精灵王国。” “那您的意思是” “这等美好而又遗憾的爱情故事，不正是人们喜欢的吗？您只要派人将安格列子爵和薇拉小姐之前的种种过往稍加编纂，填些引人遐想的片段，再让吟游诗人在银月城传唱一番” “妙啊！”威廉王子听得连连点头，仿佛得到了什么绝世妙计，不断称谢。 安娜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她没想到自己哥哥竟然给出这样一个馊主意。 而这位威廉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傻，竟然还觉得这是个妙计。 埃文伯爵似乎也受不了威廉王子的无脑吹捧，没说几句就将他打发走了。 关上门，安娜回头一脸不屑地看向自己哥哥：“这就是你的妙计？实在是有些” “下作？低俗？还是觉得根本就是徒劳？”埃文伯爵倒是不在意妹妹的眼光，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细细品味。 安娜撇了撇嘴，疑惑道：“你之前不是说圣希尔德公爵有必胜的方法吗？就算你这个计策真的让薇拉无法嫁入半精灵王室，又有什么用呢？” 埃文伯爵两手一摊：“我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回去之后没法交差呀。 顺便也试探一下我们的盟友和对手都是什么水平。 对手什么水平目前还不知道，但盟友哎，看来真的有些蠢。 我现在更加确信，北境这一次是赢定了。” “所以你给威廉王子出那种馊主意，就是为了向父亲交差？” “不然呢？”埃文伯爵耸了耸肩，“圣希尔德公爵要杀自己女儿，难道我们还有办法阻止？ 说不定那位安格列子爵就是北境公爵派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 嘿嘿，真有意思！ 这其中的爱恨情仇要是能编成故事，定能传唱整个大陆！” 安娜瞪大了眼睛：“那安格列子爵就真的愿意杀害自己的心爱之人？” “为什么不呢？我要是他，就会忠实地执行公爵的命令，说不定回去之后就能晋升伯爵了，哈哈。” “哥哥！”安娜一把夺过埃文伯爵手中的酒杯，斥责道，“你不能总用这种阴暗的心理去揣测每一个人！” 埃文伯爵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傻妹妹，这个世界比你想象地还要阴暗得多” 107 应对 随着图佩王子与薇拉小姐大婚的日子临近，整个银月城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北境公爵之女啊！ 哪怕是养女，也是有史以来墨狄温王室娶到的地位最高的贵族之女了。 所有的半精灵族人都觉得与有荣焉。 不过，这种喜庆的气氛中却忽然混入了一些不好的杂音。 一些关于薇拉小姐和安格列子爵的故事，悄然间，就在银月城流传开来。 而且，这些故事都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胡编乱造。 于是，银月城的舆论渐渐开始转向。 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半精灵族人们不再如最初那般期待薇拉小姐嫁入王室。 甚至开始觉得，图佩王子不该迎娶一位名节有污的贵女！ 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女子的名节也是很看重的。 毕竟在没有亲子鉴定技术的情况下，如何能够保证自己的后代真的是自己的血脉这一问题就很伤脑筋。 所以，贵族们为了血统的纯净，一般都会要求嫁进来的新娘是处子。 这是最简单的保证方法，虽然并不一定有效。 事实上，很多贵族在成婚前，都有一道验身程序。 不过，这道程序一般都是针对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方。 如果是图佩王子迎娶薇拉这种明显高攀的婚事，墨狄温家族显然就不敢对薇拉执行验身。 因为这道程序太过无礼。 一些大贵族在发现自己女儿未婚先孕的情况下，为了不让这个孩子成为被人唾弃的私生子，甚至会故意找一个下等贵族做接盘侠，然后要求不得进行验身。 对于半精灵王室来说，接盘侠这种恶名，他们是绝对不愿沾染的。 但真要让他们对薇拉进行验身，估计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不过，随着流言的逐渐发酵，并愈演愈烈之后。 墨狄温家族却开始有些掌控不住局面了。 甚至不少半精灵贵族们都开始明确要求对薇拉进行验身。 这些半精灵贵族还找了一个很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要求验身，不是质疑薇拉小姐的清白，相反，恰恰是为了维护薇拉小姐的名誉，彻底粉碎这些无中生有的流言！ 半精灵王宫，柯林的住处。 米勒公爵见柯林看着自己收集来的流言看得津津有味，顿时有些无语。 柯林确实看得很乐呵。 他发现，这些流言有真有假，而且编的似模似样。 比如，他们曾共骑一马。 比如，柯林曾拼死为薇拉挡长矛。 再比如，两人自镜湖相遇之后，便一路相伴相随，互生好感。 甚至还说，这次薇拉嫁入半精灵王国，柯林特意请求公爵任命他为送亲使者，想要亲自将心爱的女人送至异国他乡 总之，要不是柯林本身就是男主角，恐怕还真会信了这么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而且，这些流言中还强调他跟薇拉曾多次单独相处，虽然并未明言，但字里行间却在不断暗示两人已经发展出了超友谊的关系。 好吧，这一点倒是真的。 柯林摸着下巴，忽然失笑。 看到柯林竟然还笑得出来，米勒公爵忍不住出声道： “子爵大人，这件事现在都已经传遍全城了，甚至都有不少半精灵族人开始组织游行，要求给薇拉小姐验身，以证清白！” “那就验呗。”柯林随口答道。 仿佛他跟薇拉之间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米勒公爵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有些犹疑地问道：“您确定？” “当然！”柯林义正言辞地大声道，“这些质疑薇拉小姐清白的言论全都是无中生有的诽谤！您放心去安排验身程序，只要结果一出来，这些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对于这些流言，其实柯林根本没有在意。 甚至还觉得，这真是个拙劣的计策。 如果墨狄温家族真的敢对薇拉验身，并得出她并不清白的结果，那柯林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胆量。 因为，这简直就是在打圣希尔德家族的脸！ 柯林觉得，这恐怕是那个憨憨傻傻的威廉王子想出来的计策。 为了不让自己弟弟迎娶薇拉，这位威廉王子的手段也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柯林也想 到了另一种可能——东境的阴谋。 流言很有可能是东境那一方放出来的，为的就是逼迫墨狄温家族对薇拉进行验身，从而得罪圣希尔德家族。 这样一来，半精灵王国也就只能向东境求助了。 当然了，不管事实到底如何，柯林都不太关心。 他其实巴不得验身不通过，然后这场婚礼黄了才好。 至于薇拉到底是不是清白的，柯林可是亲自“验”过的，他能不知道？ 然而，就在柯林想着该怎么顺势而为，破坏这场婚姻的时候，却听到米勒公爵又开口了： “子爵大人您请放心，我会安排一位合适的验身人，定然不会让薇拉小姐承受非议。” 米勒公爵看到柯林的镇定表现后，就认定他跟薇拉之间是清白的。 但是，米勒公爵却还是不放心，毕竟谁知道薇拉在柯林之前有没有什么秘密情人呀。 事关米勒家族的崛起大计，米勒公爵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柯林也从米勒公爵的神态和语气中听出了对方暗含的意思，顿时在心底暗笑。 这老家伙竟然还准备搞暗箱操作呀！ 不过，这确实是应对流言的最好手段了。 只要对薇拉进行验身，并“控制”验身的结果，那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那么，这个对薇拉进行验身的人选，就至关重要了。 “你们准备让谁来给薇拉小姐验身？” 米勒公爵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请您放心，我们已经有了一位最合适的人选，以她的身份和地位，绝对不会辱没了薇拉小姐。” “谁？” “艾莎王后！” 柯林愣了愣，立刻明白米勒公爵为什么说她是最佳人选。 薇拉小姐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其实都不重要，只要艾莎王后说她是清白，那她自然就是清白的。 至于艾莎王后会怎么说？ 那要用问吗？ 还有谁比艾莎王后更希望看到图佩王子顺利迎娶薇拉呢？ 而且，让艾莎王后来验身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不必担心威廉王子会对这个验身的人选提出异议。 选其他人的话，威廉王子一系肯定会担心米勒公爵搞暗箱操作，甚至要换人来验身也说不定。 但艾莎王后的话，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论身份，论地位，难道还有比艾莎王后更适合给薇拉小姐执行验身的人吗？ 米勒公爵觉得这样的应对定然万无一失，匆匆跟柯林告辞，就兴奋地跑去准备验身程序了。 柯林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那位身处血蔷薇花丛中的绝美王后， 以及她当时说的那一通没头没脑的话来。 摇摇头，柯林将那道倩影从脑中抛开。 这次的验身应该就是走个过场了，柯林也不准备特意为它改变自己的计划。 现在，他就等雷戈骑士率领着安格列家族的军队抵达银月城了。 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到了。 而柯林的计划，也差不多可以开始进行了。 108 验身 验身程序在距离婚礼还有三天的时候举行。 而给薇拉小姐验身的人选，最终也毫无意外地是艾莎王后。 虽然国王和威廉王子都对这个人选不满意，但他们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 地点自然选在了王后的寝宫，足够私密，也足够庄重的地方。 当柯林领着薇拉走进这里的时候，发现半精灵王国的高层都已经到齐了。 寝宫中央摆放着一张椭圆形的床榻，上面整齐地铺垫着暗紫色的丝绸，枕头是淡淡的米黄色，上面还绣着蔷薇花的图案，显得端庄而典雅。 床榻四周布设了不透明的帷帐，估计是特意为今天的验身程序准备的。 柯林很怀疑，待会儿帷帐一拉，艾莎王后在里面会不会都不用薇拉脱衣服，就直接宣布验明了她的清白。 “没必要这么多人吧？”薇拉看着寝宫中围了一圈的半精灵贵族们，皱了皱眉，有些无语。 “好的，不如我们都离开，就让王后殿下单独为薇拉小姐验身，陛下，您看呢？”米勒公爵向昏昏欲睡的老国王问道。 老国王睁开惺忪的睡眼，似乎才反应过来，缓缓点头道：“好好，就照你说的办。” “我要留下来。”特尔德骑士立刻说道。 这位圣希尔德家族骑士几乎是寸步不离薇拉。 当然，除了红枫庄园那一夜 米勒公爵愣了一下，然后道：“好，那就麻烦特尔德骑士了。” 随后他又看向图佩王子：“殿下，要不您也留下来，招待一下客人们。” 图佩王子自然不会拒绝：“好！” “那我也留下吧。”柯林当即说道。 众人的眼神一时间都有些奇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威廉王子似乎也想留下，但他可没有多好的借口，毕竟他既不像柯林和特尔德这样，肩负着保护薇拉安全的责任，也不像自己弟弟，是薇拉的未婚夫。 于是，他只好搀扶着老国王，与其余的半精灵贵族一道向外走去。 在威廉王子看来，这一次的验身程序，也就是走个过场了。 难道艾莎王后会说薇拉是不清白的？ 埃文伯爵的计策就这么被轻易化解了？ 威廉王子这时才惊觉，埃文伯爵的计策怎么看都有些太敷衍了吧 等不相干的一众人都相继离开寝宫后，艾莎王后招呼着薇拉等人入座：“来，先喝一杯花茶吧，放松一下心情。” “多谢王后殿下！” 柯林也在圆桌边坐下，边喝着艾莎王后亲自冲泡的花茶，边打量着王后的寝宫。 寝宫的整体布置并没有刻意追求奢华，反而有些清新淡雅的风范。 除了中央的那张床榻外，只在靠墙的位置布设了檀木衣柜，以及靠窗的地方摆放了一个梳妆台。 台面上除了首饰盒和化妆用品外，还放置了一盆血蔷薇。 “王后殿下，那朵血蔷薇真的好美！”薇拉也看到了那盆花，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确实，柯林虽然在风信子商会和王室花园里都见过了不少血蔷薇，但显然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一株。 那怒放的姿态，那绝美的色彩，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只为在这世间留下一抹艳丽。 “是呀，它真美。”艾莎王后也叹息一声。 她缓步走到窗边，伸手抚摸着那株怒放的血蔷薇，脸上带着一丝骄傲的神色：“这朵花，是我亲自培育的。” “您真厉害！”薇拉不禁感慨道。 “这朵花可是母亲的心头宝！”图佩王子也开口笑道，“我那个调皮的小侄子查理有次不小心摘下了一片花瓣，结果被母亲打烂了屁股，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天！” 艾莎王后听后莞尔一笑，摇头道：“那小子因此还记恨我呢，前些日子还把我栽在花园里的蔷薇花都给糟蹋了。” 图佩王子赶紧道：“母亲放心，我明天就去风信子商会走一趟，让那个西斯再给您送些血蔷薇来。” 艾莎王后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图佩王子顿时感到一阵疑惑，刚想问为什么，就又听到王后说：“你们知道，这株血蔷薇为何如此艳丽吗？” “为什么呀？”薇拉好奇道。 柯林想到之前艾莎王后跟自己说过的血蔷薇培育方法，笑着插嘴道：“该不会是用哪位骑士的鲜血浇灌出来的吧？” 艾莎王后妩媚的大眼睛 扫了柯林一下，轻笑道：“是的。而且，不止是鲜血哦。” 柯林皱起了眉头，突然觉得艾莎王后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止鲜血，那还有什么？” 艾莎王后倚靠在窗沿，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给她笼罩上了一层恍若神明的光晕。 她今天穿着一袭银色低胸的细肩礼裙，将凹凸有致的妙曼曲线呈露无疑。 脸上也明显经过精心打扮，粉红的脸颊和柔嫩的红唇，与艳丽的血蔷薇相互映衬，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美。 听到柯林的问题，艾莎王后风情万种地笑了笑： “还有头颅。” “什么？！” 房间内的其余四人都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 图佩王子半晌才尴尬地笑着开口道：“母亲，您在胡说些什么呢！” 艾莎王后璀然一笑，顿时整个寝宫仿佛都被这样的明媚笑容给照亮： “我没有胡说呀。” 柯林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眼前的这个半精灵王后的状态很不对劲！ 薇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道：“殿下，要不我们开始验身吧，让其他人在外面等太久也不好。” 艾莎王后却没有动，依然在抚摸着那株血蔷薇的花瓣，语气变得有些捉摸不定： “我没有胡说，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砸碎花盆，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颗—— 头颅！” “母亲！”图佩王子猛地站起身来，似乎想要阻止胡言乱语的王后。 但他刚起身，就一阵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特尔德骑士看到图佩王子的状态，顿时吓得浑身发冷，也立刻站起身来，摸向腰间的佩剑，同时摇摇晃晃地提醒道： “茶茶水有问题！” 柯林眨了眨眼睛，也意识到情况不对。 不过，他却没有太过慌张。 他早已实验过，自己是免疫剧毒的。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嘭！” 那边的图佩王子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随后，特尔德骑士也没坚持多久，摇摇晃晃就软倒在地。 而薇拉，也早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面对这样的局面，柯林暗自叹息一声，也赶紧两眼一闭，往后一仰。 “嘭！” 砸倒在地。 109 爱人的头颅 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柯林悄悄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向外偷看。 然后他就发现，艾莎王后神色淡然地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把—— 匕首！ 她要干什么！ 柯林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局面。 本以为会是个平平无奇的验身程序，艾莎王后估计都不会掀开薇拉的裙子，就直接宣布她的清白。 然后，婚礼照常进行。 他也可以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但现在，剧本彻底乱了啊！ 眼见艾莎王后正一步步逼近薇拉，同时举起手中的匕首，似乎就要一刀刺下去！ 她要杀薇拉！ 但为什么？ 柯林想不通。 但这并不妨碍他立刻从地上窜起，猛地将毫无防备地艾莎王后扑倒在地。 一手夺过王后手中的匕首，一手捂住她的嘴巴，防止她惊叫出声。 “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柯林冷冷地注视着艾莎王后的眼睛。 艾莎王后的眼中闪过明显的错愕，显然是在奇怪柯林为什么没有晕过去。 但很快，这丝错愕就被镇定所取代。 不，不是镇定。 而是一片死寂。 仿佛一个生命走到尽头的人，对尘世的一切都不再眷恋的眼神。 柯林忽然发觉自己捂住艾莎王后的手被什么东西沾湿。 他本以为是口水，但仔细一瞧，却发现—— 一缕缕鲜血正从自己手指间渗出！ “你自己也中毒了？”柯林惊声问道。 但回想了一下，他又疑惑道：“不对，你根本没喝茶呀！” 鲜血不断从艾莎王后口中冒出，柯林已经不用再捂住对方的嘴巴了，因为这会儿王后已经进气少出气多，想叫也叫不出声了。 “她只是昏迷不会死”艾莎王后断断续续地说道，竟然还有心提醒柯林，“我失败了你带她走” “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柯林却只关心幕后主使。 艾莎王后凄然一笑，没有回答柯林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那株血蔷薇： “那那里有我真正爱人的头颅” “是不是米勒公爵让你这么干的？”柯林却根本不关心什么狗屁头颅，“还是风信子商会的西斯？” 然而，艾莎王后已经闭上了眼睛。 “靠！你别死啊！”柯林一阵郁闷。 艾莎王后要是就这样死了，他待会儿出去怎么解释？ 还有这件诡异至极的事件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是谁要杀薇拉？ 而且还是让艾莎王后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来进行刺杀！ 谁有这样的能力？ 柯林看着已经彻底没了动静的艾莎王后，忽然想起来西斯曾告诉过他，这位王后也是一位骑士。 虽然阶位并不高，但也是骑士啊！ 所以 柯林不再犹豫，立刻对着艾莎王后白皙纤细的脖颈，一口咬了上去！ 随着血色烟幕渐渐消散，柯林也从艾莎王后身上抬起头来。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伸手试了试艾莎王后的鼻息——还有呼吸。 柯林放下心来，看来初拥仪式是成功了。 而成为血裔之后的艾莎王后，已经获得了免疫剧毒的能力。 这样也就不会就此死去，让柯林有机会从她口中获知这一切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 见艾莎王后一时还没有转醒的迹象，柯林暂时压下心中的无数疑问，站起身来，走到特尔德骑士身边。 柯林记得，这位圣希尔德家族骑士，是四阶。 “哧！” 柯林一剑划开特尔德骑士的手腕，让鲜血缓缓流入茶杯之中。 就在这时，柯林忽然发现一个让他无比惊愕的事实——他竟然没有降阶！ 初拥之后不是应该降阶的吗？ 柯林又细细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 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却是仍然是三阶！ 莫非 柯林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当初他初拥夏尔骑士的时候，他的 阶位是比夏尔更低的。 而这位艾莎王后，骑士阶位却明显比柯林低。 所以，莫非初拥低阶骑士并不会降阶，只有初拥高阶骑士才会？ 柯林对这个发现有些兴奋。 这样一来，只要他的骑士阶位提上去了，那就不用再担心每次初拥都会降阶了。 他又想到，如果对方的阶位跟他一样，那会不会降阶呢？ 或许还需要进一步实验 眼看特尔德骑士的鲜血渐渐装满了茶杯，柯林立刻端起送到嘴边。 “咕嘟咕嘟” 感受着渐渐发热的身体，柯林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柯林享受着实力提升带来的快感时，威廉王子的声音突然从外面远远传来： “薇拉小姐，王后殿下，你们结束了吗？” 柯林吓了一跳，正想着怎么把这家伙打发走，就看到艾莎王后已经悠悠转醒。 她的眼中似乎还有些迷茫——明明自己已经提前服下了剧毒，怎么还好好活着？ 她转头看向柯林，然后，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让她忍不住地生出服从的念头。 “让他走。”柯林试着对艾莎王后命令道。 艾莎王后点点头，朝着外面高声道：“我跟薇拉小姐正在品茶，请你们再稍候一段时间。” 威廉王子不疑有他，连忙回道：“好的。您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雅兴！” 打发完威廉王子，艾莎王后这才转头看向柯林，疑惑地问道：“我怎么没死？” 柯林好整以暇地收起水囊，来到艾莎王后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脸上带着无限的虔诚和尊敬，淡然问道： “你听说过血天使吗？” 殿外，威廉王子将艾莎王后的话转告了一番。 老国王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在这里候着吧，等结果出来再告知我。” 其余的半精灵贵族们自然点头称是。 等老国王被侍女搀扶着离开后，殿前忽然又走来一位探头探脑的半精灵女奴。 “你，对，就是你，过来！”米勒公爵叫道。 女奴缩头缩脑地走来过来。 “你是谁的女奴？到处乱跑什么？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大人，我，我是安格列子爵的女奴”凯茜小心翼翼地回道。 米勒公爵本想将这个不懂规矩的女奴打断双腿，但听到安格列子爵又止住了口。 威廉王子这时也认出了凯茜，点头道：“是的，她是我送给安格列子爵的礼物。她也是刚进宫没多久，还不懂规矩。” 米勒公爵冷哼一声，斥责道：“滚下去！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在王宫里乱跑，就打断你的腿！” “是！”凯茜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转身离开。 走出老远后，凯茜小心地回过头，看着身后安静如初的王后寝宫一脸疑惑。 但随后，她将这份疑惑强压下去，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110 故事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站立的柯林和跪地的艾莎王后身上。 远远望去，仿佛一幅朝圣的油画。 艾莎王后微微抬头，仰视着眼前这位刚刚赋予自己新生的男人。 心中充满了崇敬和仰慕。 虽然她从未听闻过“血天使德古拉”的神名，但却对柯林的话深信不疑。 毕竟，这可是刚将自己从死亡的深渊中拉回来的人，除了天使使徒，主的神选者之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伟力？ 而柯林浑身散发的那种来自血脉上的压制力，也被艾莎王后误以为是神选者自带的神圣光环。 “所以，艾莎·米勒，你愿意成为我的眷族，为血天使大人的神秘使命贡献自己的力量吗？” “我愿意！”艾萨王后一脸虔诚地应道。 柯林见此，不禁感叹——宗教的洗脑能力实在太强大了！ 他也没觉得自己这样薅教会羊毛，挖光辉之主墙角有什么不妥。 至少在自己的实力凌驾在教会之上之前，他还将继续用这种方式控制血裔。 不过，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不用再借助所谓的血天使，所谓的主的神选者，而让血族的真名呈现在世间！ 当然在那之前，他还需要低调发育 “很好！”柯林伸手轻点在艾莎王后的额头，仿佛在完成某种传承仪式，“我以光辉之主和血天使的名义，接受你的忠诚，并赐予你血之恩典，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荣耀。” 艾莎王后闭上了双眼，仿佛沐浴在某种神圣的光辉中，一脸虔诚和狂热。 等对方逐渐冷静下来后，柯林才收回手指，问道：“告诉我，是谁让你来刺杀薇拉的？” 艾莎王后睁开双眼，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是西斯。” “风信子商会的西斯？” “是的。” 这个答案其实并没有出乎柯林的意料，他之前就觉察到王后跟西斯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但他疑惑的是，西斯为什么要刺杀薇拉？ 而让他更想不通的是，艾莎王后凭什么要听从一个小小商人的命令？ 看着艾莎王后那张明艳的俏脸，柯林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神选者大人，我杀薇拉的目的，是想报复墨狄温家族和米勒家族！” 听到这里，柯林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指向窗边的那株红艳艳的血蔷薇，问道：“就因为那里埋藏的一颗头颅？” “是的。那里埋藏着我曾经心爱之人的头颅。” 柯林已经大概猜到艾莎王后仇恨墨狄温家族和米勒家族的缘由了，便点头道：“说说你的故事吧。” “是。”艾莎王后幽蓝的眼睛里闪过一阵悲伤，“在嫁入半精灵王室之前，我曾有位真正的心爱之人。 他出身于银月城的一个小贵族之家，后来家道败落，他就成了流浪骑士，之后被父亲收留，也就成了米勒家族的骑士。 在得知我们相爱后，父亲很生气。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落魄骑士？ 所以，父亲赶走了他，并为我物色了一位更有权势的丈夫。 是的，也就是半精灵国王陛下。 我当然不愿意嫁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便开始大哭大闹，不吃不喝，以示抗议。 可没想到，父亲竟然直接杀死了我的爱人，将他的头颅送到我面前，并警告我——如果不乖乖嫁入王室，他将砍下我的头颅！” 讲到这里，艾莎王后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也剧烈起伏着，眼中满是恐惧和仇恨。 缓了一阵，她才继续道： “在父亲的逼迫下，我只好嫁给了老国王。 但从那时候起，我对他就只剩下刻骨铭心的仇恨！ 为了讨好国王，为了自己的权势，他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出嫁的那天，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将爱人的头颅埋藏在血蔷薇的花盆中，让他日夜陪伴着我，提醒着我，不要忘记这份仇恨！” 听到这里，柯林也忍不住心底发寒。 这个女人是真的狠啊！ 将爱人的头颅放在身边，这事要搁一般人身上，怕是会整夜做噩梦吧。 “在我苦苦寻觅复仇机会的时候，一个商人找上了我。 没错，就是风信子商会的西斯。 我认识他是通过血蔷薇，他们商会能培育出银月城最好的 血蔷薇，于是便成了王室花园的独家供应商，经常出入王宫。 他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我的故事，便暗示能够帮我的忙。 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商人，直到他给我展示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萨伏依家族的徽章。” “萨伏依？”柯林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家族。 艾莎王后耐心解释道：“萨伏依家族是曾经的半精灵王室，但在三百多年的一场政变中，被墨狄温家族赶下了王座。” 柯林点点头，这才明白过来。 他之前的猜测没错，西斯这个家伙果然是个贵族。 而且，还是曾经的半精灵王室！ 那这样一来，威廉王子送给自己的那个半精灵女奴凯茜，恐怕也姓萨伏依吧。 艾莎王后还在继续讲述：“在见到萨伏依家族的徽章后，我就确信，西斯是可以信任的，因为我们都是复仇之人。 于是，在薇拉小姐来到银月城后，西斯再次找到了我，让我找机会杀死薇拉！” 柯林这时也猜到西斯的目的了，脱口而出道：“他是想让墨狄温家族承受北境的怒火！” “是的。”艾莎王后点点头，“西斯告诉我，只要让薇拉死在王宫之中，那墨狄温家族就彻底完了，米勒家族也是一样，他们都会在圣希尔德公爵的怒火中燃烧成灰烬！” 听到这里，柯林也冷笑着补充道：“而西斯，作为曾经的半精灵王室萨伏依家族的后裔，他也就可以趁机重新崛起，甚至登上王位。” 艾莎王后点点头：“是的，这是他的目的。不过，我当时并不在意。因为我想要的，只是复仇！至于银月城会变成什么样，会落在谁的手中，我都不在乎。” “西斯就算登上王位，那也是一个傀儡而已。当北境军队进入银月城时，这座城市的真正掌控者，必然是”柯林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本来以为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就是那个西斯·萨伏依。 但现在，他却觉得可能另有其人！ 正所谓，利大者疑。 如果薇拉真的被刺杀而亡，那获利最大的会是谁呢？ 西斯吗？ 他就算登上王位，也不过一个傀儡而已。 而真正能借此机会掌控半精灵王国的，却是—— 圣希尔德公爵！ 111 将计就计（上） 窗外的阳光很好，丝丝缕缕地投射进来，洒落在橙黄的柚木地板上，映照出一个个若隐若现的光晕。 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薇拉趴在圆桌上睡得很香甜。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连可爱的小酒窝也显露出来，似乎在做着什么好梦。 然而，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却无法让柯林的内心温暖起来。 因为他现在已经猜到，西斯的背后，恐怕站的就是圣希尔德公爵！ 这个心狠手辣的北境公爵，为了取得进军银月城的借口，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养女！ 当然，这也没有太让柯林感到意外。 毕竟薇拉不是圣希尔德公爵的亲生女儿。 更别说，薇拉还严重威胁到了圣希尔德公爵亲生儿子们的继承权。 查尔斯已经被废了。 亚当斯也死在了狮吼堡中。 就剩下最后一个乔伊斯了。 或许，在圣希尔德公爵亲眼看到亚当斯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送薇拉上路了吧。 柯林现在也忽然明白了，圣希尔德公爵为什么非要派他作为送亲使者。 恐怕这是他最后仅有的那一点良知在作祟。 毕竟薇拉怎么说也是他的养女（兼侄女），朝夕相处十几载，公爵不可能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让柯林来做送亲使者，恐怕是想让薇拉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由心爱的男人陪伴着走过吧。 这也解释了特尔德骑士为什么会那么配合，给薇拉和柯林创造单独相见的机会。 所以，那其实是临死前的“最后一炮”？ 柯林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愤怒。 弱者的愤怒是无用的。 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单独跟圣希尔德公爵抗衡。 盟友。 他需要盟友！ 然后，一个孤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加西亚侯爵！ 要对抗圣希尔德公爵，柯林必须联合加西亚侯爵。 想到这里，柯林忽然灵机一动。 当前的局势让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计划或许可以修改地更加完美一点 “艾莎，不用杀死薇拉，我也能帮你复仇。而且，你自己也不用赔上性命。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听到柯林的话，艾莎王后顺从地点头道：“是您给了我新生，赋予了我崭新的使命，所以，我都听从您的安排，神选者大人。” 看着和之前判若两人的艾莎王后，柯林不禁暗自感叹这种洗脑手段还真是厉害。 “好，接下来，你就这么做” 殿外，等候多时的众位半精灵贵族们已经快要睡着了。 但因为之前艾莎王后的告诫，他们也不敢前去打扰。 一些人心中已经开始腹诽—— 验个身而已，又不是xx，有必要搞这么久的前戏吗？ “啊！！！” 一声尖叫突然从寝宫中传了出来，将外面昏昏欲睡的众人吓得一个激灵。 米勒公爵面色大变，叫道：“是艾莎王后的声音！” 说着，便立刻朝寝宫奔去。 其余众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但到了寝宫门口，他们却又停下了脚步，不知该不该闯进去。 米勒公爵朝里面大声喊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艾莎王后却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发出惊叫声，同时，还有激烈的打斗声传出来。 吕特公爵抽出腰间佩剑，果断道：“里面出事了，我们必须进去！” 米勒公爵也点头同意。 威廉王子稍稍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然后便大声喊道：“薇拉小姐，王后殿下，我们进来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却见艾莎王后满身鲜血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殿下！” 众人刚想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见另一个身影追着艾莎王后也冲了出来。 是图佩王子！ 然而，此时的图佩王子却很不对劲。 他手持着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剑，竟然正在追杀着艾莎王后！ 看到这一幕，米勒公爵只觉得魂飞魄散，如坠冰窟。 他当即大吼道：“图佩！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然而，图佩王子却 丝毫没有理睬米勒公爵，仍然瞪着猩红的双眼，向艾莎王后扑去。 “图佩，你找死！”吕特公爵怒吼一声，手中长剑散发耀眼的圣光，径直朝图佩王子斩去。 轰隆！ 大理石地面轰然炸碎，大量碎石如同子弹一般溅射开来，其中不少砸在图佩王子身上，将他砸得满身淤青。 不过，吕特公爵这一剑警告的意味更重一些，不然的话，以他四阶骑士的实力，足以一剑秒了图佩王子。 米勒公爵趁机冲到图佩王子跟前，怒吼道：“图佩！你到底在干什么？给我把剑放下！” 其实米勒公爵此举更多的是想保下图佩王子，但可惜，此时的图佩王子似乎已经彻底疯狂了，竟直接挥剑斩向面前的米勒公爵。 哐当一声。 米勒公爵架住图佩王子的长剑，但心却直往下沉。 而此时逃离险境的艾莎王后突然转过身来，声嘶力竭地吼道：“杀了他！我命令你们杀了他！” 威廉王子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完全搞不懂情况，连忙问道：“王后殿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图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疯了，他疯了！”艾莎王后满脸血泪地哭喊道，“他杀了薇拉小姐！” 轰！ 艾莎王后最后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瞬间将在场的众位半精灵高层都震得头晕目眩。 薇拉死了？ 被图佩王子杀死了？ 如果这不是出自满身鲜血的艾莎王后之口，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然而现在，他们却笑不出来了。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他们却如坠冰窟。 完了。 米勒家族，完了。 墨狄温家族，完了。 半精灵王国，恐怕也完了。 “啊！！！我宰了你这个畜生！” 米勒公爵咆哮着，挥舞着手中利剑，不再有任何保留，招招朝着图佩王子的要害劈砍过去。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减轻一些他内心的恐惧。 咚！咚！咚！ 吕特公爵架起一面钢盾，仿佛一头强壮的犀牛，一步一步朝着图佩王子冲撞过去。 轰隆！ 图佩王子被这一下撞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宫殿的墙壁上。 然而，这样的重击依然没有让他失去行动力。 只见他再次站了起来，口中发出不似人类的恐怖咆哮，然后挥舞着手中长剑，再次向艾莎王后冲了过来。 仿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你这是找死！” 吕特公爵彻底怒了。 嘭！ 图佩王子又一次被撞飞。 而吕特公爵这次没有放过他，直接追上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咔嚓。 这下图佩王子似乎终于安静下来，大量的鲜血不住地从他口中渗出。 直到此时，众人才注意到，柯林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宫门口。 而他怀中，正抱着满身鲜血的薇拉。 112 将计就计（下） “安安格列子爵，薇拉小姐她” 威廉王子看着那个面若寒霜的男人，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小心地询问道。 柯林没有回答。 而是用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瘫倒在地的图佩王子身上。 “他，必须陪葬！” 柯林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吕特公爵一咬牙，挥动手中的长剑。 哧！ 斩下了图佩王子的头颅。 米勒公爵的面皮抽搐了几下，但什么也没有说。 其余的半精灵贵族也都移开目光，不忍去看。 但同时，他们又都在心中暗暗期盼—— 一个图佩王子陪葬，应该够了吧？ 感受到那股冥冥之中的联系彻底断开，柯林知道，图佩王子是死透了。 看来血奴被砍下脑袋后就会死去。 柯林还有闲心记录着“实验数据”。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一副恨不得杀光整个银月城的半精灵来给薇拉陪葬的神情。 “安格列子爵阁下”威廉还想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柯林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抱着薇拉的“尸体”，大步离去。 吕特公爵悄然走到威廉王子身边，小声劝道：“王子殿下，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离开！” “这这”威廉王子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吕特公爵一脸失望，正准备下令让侍卫们拦住柯林，却听艾莎王后道：“派人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不离开王宫就行。我们现在应该立刻去找陛下。” “对对对！”威廉王子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按您说的办，我们立刻去找父王！” 吕特公爵只得领命。 却说柯林一路回到自己的住处。 那些圣希尔德家族的侍卫们看到浑身鲜血，生死不知的薇拉，瞬间眼睛都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一个个择人而噬的野兽。 “子爵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薇拉小姐她”一位领头的侍卫上前问道。 柯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交代道：“召集所有人，守在偏殿周围，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另外，特尔德骑士受了重伤，还昏迷在王后寝宫，你派人去将他接回来。等他醒来后，让他第一时间来找我！” “是！” “再派人回凛冬城传信——”柯林咬紧钢牙，努力挤出一滴眼泪，“薇拉小姐被图佩·米勒，杀死了！” “什么？”侍卫们顿时被这个残酷的消息惊呆了。 下一秒，他们就再也控住不住内心的愤怒，纷纷拔剑而起，怒吼道：“为薇拉小姐复仇！” “复仇！” “复仇！” 柯林看着群情激奋的侍卫们，赶紧制止道： “我们当然要复仇！但是，光凭这么点人是无法让半精灵付出应有的代价的！所以，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将消息传回凛冬城，等待北境大军前来银月城。” 侍卫们这才冷静下来，开始执行柯林之前的命令。 柯林松了口气，大步走进房间。 关上门，他就看到之前威廉王子送的那位半精灵女奴一脸震惊地走了过来：“子爵大人，薇拉小姐她她真的” 看着迅速走近，似乎想要看看薇拉是不是真的死去的凯茜，柯林两眼一瞪，大声喝道：“站住，凯茜·萨伏依！” 听到柯林一口叫破自己的真实身份，凯茜顿时楞在原地。 趁着这个机会，柯林走到床边，将薇拉的“尸体”放在床上。 “大，大人我”凯茜似乎还想辩解。 柯林头都没有回，只是冷冷地说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卧底游戏！所以，你最好放聪明一点，否则，杀掉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凯茜缩了缩脑袋，再不敢开口了。 “去找一口棺材来。” “是。”凯茜如蒙大赦，连忙跑了出去。 不过，柯林的举动也让她确认了某件事情——薇拉真的死了！ 等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拐角处，凯茜悄悄从衣服中掏出一个翠绿的竹节，随手扔到地上。 不一会儿，那个竹节竟 悄然燃烧起来。 没有耀眼的火光，只有淡淡的绿色烟雾，丝丝缕缕，连绵不绝地飘向空中。 —————————— 国王寝宫内。 一众半精灵大贵族们，正屏息凝神地听着艾莎王后的讲述。 “我刚说完验身的结果，图佩王子就跟疯了一样，拔剑刺向薇拉小姐，我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验身结果是什么？”突然一位半精灵贵族出声问道。 艾莎王后没回答，似乎觉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她的沉默也让众人明白过来，薇拉果然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但是，难道图佩王子因为这个就突然发疯，竟要杀了薇拉？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如果不是艾莎王后亲口说出此事，如果不是众人都曾亲眼目睹图佩王子的疯狂，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种荒谬的言论。 然而，事实似乎就是这样的荒谬。 “你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验身结果？”米勒公爵突然出声对艾莎王后质问道。 艾莎王后冷冷一笑：“公爵大人，那您是想让我撒谎吗？” “为什么不行？”米勒公爵口不择言地说道，似乎已经快疯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这样背叛家族！ 而图佩王子的行为，更是让米勒公爵完全无法理解。 不清白就不清白嘛，你至于拔剑杀人么？ 看到米勒公爵竟敢公然要求艾莎王后撒谎，一众半精灵贵族都没有出言斥责，甚至不少人还暗暗赞同。 如果艾莎王后撒个小谎，至少也不会闹到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呀。 “安格列子爵和特尔德骑士当时不是都在场吗？他们难道阻止不了图佩？”吕特公爵突然质疑道。 “因为图佩在茶水里下了毒，我们都变得昏昏沉沉，战斗力大减。”艾莎王后果断甩锅。 “茶水不是您亲自准备的吗？图佩怎么下毒？” “我怎么知道？还有，茶水是侍女准备的，不是我！” “您是说，图佩买通了您的侍女？” “有可能。” “那就是说他在验身结果出来前就已经提前下毒了？” “或许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吧。” “但这也不至于杀人吧。” “呵呵，这你就要去问图佩了。” “够了！”老国王怒吼一声，打断了吕特公爵和艾莎王后的对质。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当务之急，是立刻封锁消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吕特，你立刻带人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吕特公爵当即领命。 但他一抬头，就看到老国王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陛下！” “陛下！” 殿中，顿时乱成了一团。 113封锁 风信子商会。 那座栽满血蔷薇的花园里，西斯正看着眼前火海一般的花丛怔怔出神。 一位侍女小心地上前问道：“大人，您需要用餐吗？” 西斯不耐烦地挥挥手。 侍女连忙轻手轻脚地退下。 西斯在凉亭中来回踱着步，神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焦躁。 就在太阳快要落山之前，一位侍从脚步匆匆地跑进花园中，汇报道：“大人，我看到王宫中的绿烟了！” 西斯一瞪眼，急声道：“你确定？” “是的，大人。我以家族名誉起誓！” “好！”西斯兴奋地一拍手掌，当即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将消息传到凛冬城！动作要快！” “是！” 半精灵王宫。 一众半精灵贵族都已经神色惶然地离开，王后也回去沐浴更衣，换掉一身带血的衣物。 空旷的宫殿中，就只剩下威廉王子和昏迷不醒的老国王。 然而，等威廉王子挥退周围的侍从们，原本陷入昏迷的老国王却突然睁开双眼，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威廉王子哭丧着脸，连忙上前问道：“陛下，现在现在我们该怎么呀！” 老国王瞪了儿子一眼，镇定地说道：“慌什么！越是面临危机，就越是要冷静！” “是，是！”威廉王子连连点头，然而脸上的惶恐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老国王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但此时，他也顾不上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他很清楚，现在的半精灵王国，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墨狄温家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 薇拉死在银月城，这对墨狄温家族来说简直是天降横祸。 不管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主使者到底是谁，图佩王子又为什么突然发疯。 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圣希尔德公爵的怒火必须要有一个倾泻对象。 而这个对象，老国王可不希望是墨狄温家族。 所以，他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将这场足以摧毁墨狄温家族的弥天大祸给转移出去。 至于这口巨锅该甩给谁 老国王眼中厉色一闪而逝，对威廉王子命令道： “听仔细了，现在你要做的，有五件事。 第一，派人盯住米勒家族，所有家族成员一律专人盯紧，谁也不能漏掉！另外，安排米勒公爵明日上午前来见我。 第二，你亲自去见东境圣普洛斯家族的使者，也让他们明日上午来见我，但是绝不能告诉他们王后寝宫内发生的事情。 第三，立刻派人去查封风信子商会，对，就是之前我让你查的那个商会，将里面的负责人控制起来。 第四，派人看住安格列子爵一行人，禁止他们离开王宫，也不允许他们向外界传递消息。 第五，咳咳” 老国王说得有些急，下一子把自己给呛到了。 威廉王子连忙端起水杯，递了过去。 老国王喝了几口水，缓了缓，继续道：“第五，全城戒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银月城！ 不光是人，还有信鸽。 你去找你舅舅，让他安排游侠在城头值守，只要发现飞往城外的信鸽，一律射杀！” “是！”威廉王子果断点头领命。 老国王的一道道命令让他顿时安心了不少。 正准备去执行时，威廉王子突然想到一个人，便又问道：“父王，艾莎王后也算是米勒家族的成员，所以，要不要派人也盯紧她” “废话，当然要！”老国王听到这种愚蠢问题，刚要开骂，但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又道，“你现在就去让她来见我。” “是。”威廉王子不敢再多嘴了，连忙告辞离去。 殿中安静下来，只剩下老国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就这么躺在床榻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魔法吊灯陷入沉思。 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抹潮红突然涌上他的面颊，但又很快消退下去。 他轻咳几声，喃喃道：“圣希尔德公爵您可真狠呐”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宫外响起。 不一会儿，艾莎王后就走了进来。 她刚刚沐浴完毕， 换了一身明艳的红色长裙，与那雪白温润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清丽绝伦的脸颊上抹了淡妆，晶莹灿烂的明眸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她的神情温婉贤淑，但又暗藏了无法掩饰的妩媚风情。 不过，现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艾莎王后展露出来的这份风情却又显得那么得格格不入。 老国王看着面前明艳动人的王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和暴虐。 然而，却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艾莎，咳咳，好久没见你这么漂亮了。” 艾莎王后来到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回归光辉之主怀抱中的老国王，脸上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嘲讽笑意： “陛下，您见过笼中鸟么？” 老国王不明所以地哼唧几声。 艾莎王后笑得更妩媚了：“笼中的鸟儿最开心的时刻，就是笼子灰飞烟灭的那一刻。” “原来你这么恨我么” “陛下您说笑了，我怎么会恨您呢。”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在你的寝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我之前不是已经当众说得很清楚了么？” “咳咳咳”老国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让人不禁担心他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挂了。 然而，艾莎王后却一脸平静地看着老国王，甚至连上前帮忙拍下后背的打算都没有。 半晌，老国王终于缓过气来，用蚊吟般的虚弱语气说道：“难道你就不能咳咳让我一个将死之人死个明白吗？” 艾莎王后完全不为所动，咯咯笑道：“陛下，您会长命百岁的，怎么是将死之人呢。” 老国王见装死没用，干脆也不装了。 “艾莎，你可知道，如果圣希尔德公爵怪罪下来，首当其冲的，肯定是你们米勒家族！” “所以呢？” 艾莎王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老国王很受伤，仿佛一拳打在空气里，难受得想吐血。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老国王脸色变得极为阴沉，不甘心地低吼道：“艾莎，不管那人跟你承诺了什么，你都要想清楚什么才是你的真正根基！ 别到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了利用价值，被人随手抛弃！” 艾莎王后妩媚一笑，故意耸起右肩，让细长的肩带滑落下来，露出若隐若现的雪白：“我怎么会没有利用价值呢？” 说完，便笑着转身离开。 只留下被撩拨得一肚子火，却有心无力的老国王。 114 苏醒 “咚咚咚。” 柯林打开房门，就见一位圣希尔德家族侍卫站在外面。 见到柯林后，他立刻大声报告道：“大人，王宫都被银月卫队的控制起来了，不允许我们离开。” 果然。 柯林并没有感到意外。 墨狄温家族现在肯定要封锁消息，好留出足够的应对时间。 侍卫见柯林没有说话，眼中浮现出嗜血的凶戾光芒，低吼道：“大人，要不我们杀出去？” “你们才多少人？冲得出银月城么？” “可以试一试。死亡也不能阻止我们前进的脚步！” 这些侍卫的忠诚和英勇让柯林惊叹，但他还是摇头道： “不，不要做无畏的牺牲。你们留在这里才更有用。传递消息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们守好这里就行了。” “是。” “对了，特尔德骑士还没有醒来吗？” 侍卫刚想摇头，却听到身后有人报告道：“大人，特尔德骑士来了。” 柯林点点头，示意侍卫退下。 “子爵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特尔德骑士匆匆赶来，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很苍白。 柯林咬牙切齿地反问道：“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我我只记得茶水有问题，然后就昏过去了。”特尔德骑士一脸羞愧地低下头。 “好，那我告诉发生了什么！”柯林的眼眶瞬间转红，仿佛在努力压制内心的怒火，“薇拉小姐被图佩杀死了！” “什么？！”特尔德骑士猛然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柯林。 然而柯林郑重而沉痛的脸色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难怪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圣希尔德家族侍卫都是那样的脸色。 难怪王宫的气氛格外凝重而紧张。 难怪周围的那些银月卫队的士兵看他的眼神都是那样戒备。 “薇拉小姐她她”一瞬间，特尔德骑士只觉得天仿佛都塌下来了。 柯林仔细观察着特尔德骑士的神情，判断着这位骑士的震惊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现在看来，这位圣希尔德家族骑士似乎是真的被吓傻了。 之前柯林就曾猜测，这位特尔德骑士会不会是圣希尔德公爵的“备用刺客”。 如果艾莎王后刺杀失败，这位骑士可以作为双保险。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其实想想也对，特尔德骑士是绝对不能成为杀死薇拉的凶手的。 因为，如果薇拉真的死在特尔德骑士手里，那加西亚侯爵绝对会立刻叛变，率领黑骑军杀向凛冬城。 所以，圣希尔德公爵肯定不会如此不智。 相反，艾莎王后就是一个极佳的背锅对象。 发疯的加西亚侯爵甚至都不用圣希尔德公爵的命令，就会立刻率领黑骑军杀向银月城。 “那我去杀了图佩！”特尔德骑士怒吼道。 “图佩已经死了。” “那我就去灭了米勒家族！” 看着眼前这位杀气腾腾的骑士，柯林顿时有些头疼，你吹牛前都不打草稿的吗？ “你怎么杀？就凭我们这点人，估计都冲不出王宫。” “为誓言而战，为荣誉而死，这是我作为一名骑士的信条！” 柯林更头疼了，只好换了个方式劝说：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也不能白死！更何况，只一个米勒家族怎么够？我要墨狄温家族，甚至所有的半精灵贵族都给薇拉小姐陪葬！ 所以，你必须耐心等待，等北境军队到来的那一刻！” “那现在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不，我要你守在这里，防止墨狄温家族狗急跳墙。我们死了没关系，但绝不能让他们玷污了薇拉小姐的遗体！” 特尔德骑士终于冷静了下来，应该是认可了柯林的理由。 送走这位倔强的骑士后，柯林重新走回房间。 关上门，他刚喘了口气，就发现面前站着一位明艳少女，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 “柯林，你这是在干嘛？” “嘘！”柯林连忙上前捂住薇拉的小嘴，“声音小一点。” 薇拉被柯林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却没有躲闪。 虽然一头雾水，但她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很是 信任柯林。 柯林这才松开手，看着俏脸微红的薇拉：“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 “有好多问题呢。 之前在王后寝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醒来后怎么在你的房间？ 我的衣服上为什么全是血？ 还有那口棺材，是怎么回事？” “别急，一个一个来。”柯林牵着薇拉的小手，带着她在圆桌边坐下。 然后，他便将自己跟艾莎王后串好的“口供”跟薇拉也说了一遍。 总之，将所有的锅都甩给图佩。 至于图佩为什么要对薇拉痛下杀手，可能他就是个神经病吧。 这一套说辞当然很不合常理。 如果没有最后图佩王子冲出寝宫，众目睽睽之下拿剑追杀王后的那一幕，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但正是因为有了那一幕，这套说辞才能蒙混过关。 而且，图佩现在也死了。 死无对证。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装死？”薇拉显然是信了柯林的那套说辞。 “对。在北境军队抵达银月城之前，你都必须装死。” “好的。”薇拉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看到自己满身的血污，顿时又有些委屈，“那这套衣服我也不能换了？” “不能。”柯林态度强硬地说道，但看到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时，又退让了一步，“当然，你可以洗澡，把里面的贴身衣物换掉。” “好！”薇拉这才开心起来。 随后，她又指着房间中的那口棺材，问道：“那口棺材也是给我准备的喽？” “对。” “今晚我就要睡那里面了吗？”薇拉露出些许害怕的神色。 柯林当即大度地摆摆手：“当然不是，今晚你睡床，我睡棺材。” 说到这里，柯林忽然意识到—— 吸血鬼睡棺材，好像画风很配是怎么回事？ 或许还真可以睡睡棺材试试，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 就在柯林胡思乱想的时候，薇拉却露出害羞的表情，低着头，用蚊吟般的语气道： “你干嘛要睡棺材，也睡床不行吗？” 柯林两眼一亮，连连点头道：“行！那就一起睡床！” 至于刚才那个试试睡棺材有没有新发现的想法，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棺材哪有美少女香？ “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早点休息吧？” “我还要先洗澡呢。” “那一起洗吧。” “呸！” 115 陷阱 翌日。 萧瑟的秋风卷起漫天的尘埃，笼罩着整个银月城，让它看起来更加阴沉。 这座原本沉浸在喜庆气氛之中的花园城市，仅仅过了一天，就变得愁云惨淡起来。 虽然艾莎王后寝宫中发生的惨剧只在半精灵贵族中流传，但城中的平民们也同样感受到了如今紧张压抑的局势。 毕竟那紧闭的城门，禁止出入的命令，以及街道上到处可见的巡逻士兵，都在表明——银月城发生大事了！ 早上八点，一夜没睡的米勒公爵就跟着威廉王子来到王宫正殿。 说实话，在得知国王召见自己后，米勒公爵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 在他看来，只要国王还愿意见自己，那就表示米勒家族还没有彻底被抛弃，就还有一线希望。 刚刚遭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的米勒家族，此时已经恨不得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早安，尊敬的陛下！”米勒公爵抚胸行礼，努力表现地跟往常一样自然。 然而，漆黑的眼圈和乱糟糟的头发，已经将他内心的恐惧和虚弱展露得一览无遗。 “早安，米勒公爵。”老国王拄着权杖，站在正殿的高台上，远远地望着自己的老臣。 对于米勒公爵，老国王其实是非常器重的。 不然也不会将半精灵王国首相之位交给他。 而米勒公爵也没有让老国王失望，担任首相的这十多年来，都做得有声有色，将半精灵王国打理得井井有条。 当初国王迎娶艾莎·米勒为王后，其实也是为了拉拢这位能干的首相，并为自己的下一代做打算。 不然的话，他根本没必要娶艾莎。 艾莎当然美，但他都七十多岁了，再美的美人，他也只能过过眼瘾，又有什么意思呢。 更何况，从艾莎进宫的第一天起，老国王就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憎恨。 哪怕她再怎么伪装，又如何能逃过老国王毒辣的眼睛。 对此，老国王并没有太在意，在他看来，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姑娘，被自己父亲逼着嫁给一个垂死的老家伙，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股怨气竟然给自己，给墨狄温家族招来了这样的弥天大祸！ 是的，虽然昨晚没有能够从艾莎王后口中套出什么来，但老国王还是坚信——这个女人撒谎了！ 当时王后寝宫中发生的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这是一个在波诡云谲的政坛厮混了一辈子的老政客的直觉！ 他没有证据，但他也不讲证据。 “昨晚没睡好？” “还行” “人老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就容易睡不着。” 老国王不紧不慢的态度让米勒公爵有些疑惑，现在这种局面下，居然还有闲心聊家常？ 然而，老国王似乎就是来找米勒公爵聊家常的：“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有两个儿子，对吧？” “是的。” “孙子呢？” “有一个。” “多大了？” “刚满月。” “刚满月啊。”老国王缓缓走下高台，来到米勒公爵近前，若有所指地说道，“那么小的孩子，没几个人认识吧？” 米勒公爵猛然抬头，似乎听明白了老国王的意思。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似痛苦，似怨恨，却又似感激 半晌后，米勒公爵才回道：“当当然，毕竟是小孩子，还没见过几个人。” 老国王点点头，感叹道：“是啊！而且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就算小时候有人见过，稍微长个一两年，也就完全认不出了。” 话说到这里，米勒公爵自然已经彻底明白老国王的意思了。 显然，老国王这是告诉他，米勒家族已经保不住了，但可以帮他留一个血脉——就是米勒公爵那个刚满月的小孙子！ 米勒公爵顿时泪流满面，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感激。 “陛下感谢您对米勒家族所做的一切！” 老国王伸出手，在米勒公爵肩头轻轻拍了两下，轻声道：“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我不会怨恨您。”米勒公爵惨然一笑，“这是我们半精灵的宿命。夹在巨人之间，难免会被压得粉身碎骨。” 老国王叹息 一声，似乎对米勒公爵的话深表认同。 他凑近米勒公爵耳边，小声道：“安心的去吧，你的孙子，我会派人换掉的。” 米勒公爵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老国王。 然后，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 但就在这时，老国王抬手制止了米勒公爵。 “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老国王伸出右手，冷然道：“你是我的骑士，要死，也该死在我手里。” 米勒公爵愣了愣，但还是将剑递给了老国王。 然后，闭上了眼睛。 哧！ 长剑穿胸而过。 殿外，威廉王子正陪着圣普洛斯兄妹俩。 “王子殿下，陛下到底什么时候见我们啊？都等这么久了。”安娜无聊地提着地上的小石子，不耐烦地问道。 “应该快了！”威廉王子连忙笑着解释，“父王正在接见米勒公爵，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 埃文伯爵还在那儿自顾自地饮着酒，听到这里忽然开口道：“殿下，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还是不肯告诉我们吗？” 威廉王子笑呵呵地摆摆手道：“这个等下你们见到了陛下后，自然就会知道了。” “好。”埃文伯爵也不在意，又拿起酒囊往嘴里灌。 良久之后，一位侍卫匆匆跑到威廉王子耳边低语几句。 然后，威廉王子便向圣普洛斯兄妹邀请道：“两位，陛下现在可以见你们了，请！” 埃文伯爵和安娜当即大步往前，向殿中走去。 “威廉王子，您不一起进去吗？”埃文伯爵忽然回头道。 “我就不去了，陛下只说要见你们。” “好。” 两兄妹不疑有他，走入殿中。 然而，殿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陛下？”埃文伯爵试探着叫了一声，却只听到自己的回声。 安娜皱了皱鼻，惊疑道：“怎么有血腥味？” “血腥味？”埃文伯爵顿时一凛，意识到不妙。 “在那个方向。”安娜往殿内深处走去。 而等他们前行几步后，就骇然发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正仰面躺在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把长剑。 刚才因为视线被殿内梁柱挡住了，才没有被兄妹俩立即发现。 “不好！我们快走！”埃文伯爵连忙拉起妹妹的手臂，就往殿外跑去。 “怎么了哥哥？”安娜还一脸愣然。 “这是个陷阱！” 116 栽赃 “两位尊贵的客人，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还没等圣普洛斯兄妹跑出正殿，威廉王子就出现在了殿门口。 而他身后，则站满了银月卫队的侍卫。 埃文伯爵停下脚步，忽然笑道：“殿下，这个计策说实话，有些太糙了。” 威廉王子一脸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 然后，他前行几步，又问道：“陛下呢？怎么就你们两人？” 安娜秀美一竖，正要说话，却被自己哥哥制止了。 此时，威廉王子已经走入殿中，然后，他就发现了那具尸体。 “米勒公爵！您怎么了？” 看着向尸体飞奔而去的威廉王子，埃文伯爵摇头冷笑道：“殿下，您的演技可真是糟糕透顶。” 威廉王子没理会埃文伯爵的嘲讽，而是回头对侍卫们命令道：“这两个人杀害了米勒公爵，现在立刻将他们拿下！” “是！”侍卫们轰然应道，然后拔出长剑向圣普洛斯兄妹围了上来。 嘭！ 安娜也立刻拔出背后的阔剑，重重砸在地上，低吼道：“我看谁先来送死！” 但埃文伯爵却朝妹妹摇摇头道：“别，安娜，没有必要。” “但是，哥哥，这些半精灵设计陷害我们！” “哈哈，一个拙劣的栽赃罢了。”埃文伯爵依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听我的，放下武器，不会有事的。” 安娜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哥哥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将那柄巨大的阔剑重新收起。 埃文伯爵似乎没有一点即将成为阶下囚的自觉，仍笑着对威廉王子说道：“好了，王子殿下，现在可以带我们去见国王陛下了吗？” 威廉王子却没理会他，而是命令道：“将他们压进监狱，严加看管！” “是！” 埃文伯爵眉头一挑，冷笑道：“怎么，国王陛下连见我们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吗？” 威廉王子仍然不回答。 埃文伯爵眼珠子一转，又道：“呵呵，看来昨日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小哇！嗯，让我来猜猜” 这时候，已经有一位侍卫走到埃文伯爵身后，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并用铁链锁住。 但埃文伯爵似乎对此毫不在意，继续开口道：“能让你们有胆量将我们押入监狱，莫非是薇拉被刺杀了？” 威廉王子顿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埃文伯爵连这个都能猜到。 但他还是没说话。 之前老国王着重交代过，让威廉一定要小心这个埃文伯爵，不要去接他的话，更不要相信他给出的任何承诺。 所以，威廉王子忠实地执行着父亲的命令，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违背。 “哈！我果然猜对了吧！”埃文伯爵注意到威廉王子的愣神，得意地笑道。 随即，他又用诱惑地语气道：“王子殿下，如果薇拉小姐真的死了，那您就更不能抓我们了。这个时候，我们东境，才是你们唯一的依靠！” 威廉王子仿佛成了一个木偶，就是不回应埃文伯爵。 “王子殿下，我有办法帮你们解决当前的难题！真的！只要你带我们去见国王陛下！” 威廉王子觉得这个东境伯爵真的聒噪至极，便朝侍卫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加快速度。 “殿下！殿下！相信我，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们！你去告诉国王陛下，我有办法阻止北境出兵” 等圣普洛斯兄妹被押出大殿，威廉王子还在思考着埃文伯爵最后说的那些话。 他真有办法吗？ 就在威廉王子愣神的时候，老国王出现在了他身后：“你真觉得他有办法帮我们？” “父亲我”威廉王子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如实回答，“我觉得，可以听一听埃文伯爵的建议，或许他真的有办法” “哼！蠢货！”老国王却毫不犹豫地打断道，“如果你真打算听他的建议，那你就中计了！” 威廉王子低下头，呐呐不敢言。 老国王叹息一声，解释道：“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一定要当心。特别是当对方告诉你他可以帮你的时候。 每到这个时候，你都要停下来认真想一想，你的立场和他的立场到底是不是一致的，如果不一致，那就听都别听！ 否则，你迟早被他卖了还不自知！” “是，父王。”威廉王子连连点头，见父亲气消了，才又小 心地问道，“那他们兄妹两我们怎么处理？” “先关着！吃喝都别怠慢了，但绝不能让他们跟外界有任何联系！” “是。” ———————————— 哐当！ 沉沉的铁门落下，将圣普洛斯兄妹跟外界彻底隔绝开。 埃文伯爵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牢房，竟还笑着点点头：“环境还不错，除了没有窗户外，东西还挺齐全的。” 安娜看着一脸淡定的哥哥，自己不淡定了：“快想想办法呀，哥哥！难道我们就在这儿等死吗？” “哈哈，别怕！墨狄温家族可不敢杀我们。” “那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筹码呗。” “什么筹码？” 埃文伯爵在圆桌边坐下，端起水壶闻了闻，发现里面装的不是酒，顿时有些失望。 给自己和妹妹都倒上一杯水后，伯爵好整以暇地说道：“还记的我之前跟你说过，圣希尔德公爵有个必胜的策略？” “恩，就是让薇拉死在银月城。莫非真被你猜中了？” “应该是的。” “那这跟抓我们俩有什么关系？”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埃文伯爵喝了口水，又道，“我当时虽然猜中了薇拉会死在银月城，但却没有猜对凶手。” “杀害薇拉的凶手？” “是的。”埃文伯爵的眼中闪烁着奇妙的光彩。 熟悉哥哥的安娜很清楚，埃文伯爵兴奋了——这是一种棋逢对手时的兴奋。 埃文伯爵确实很兴奋，仿佛找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我本以为，圣希尔德公爵会让送亲队伍里的某个人来杀薇拉，比如那位安格列子爵，或是其他哪位隐藏的死士。 毕竟这样是最容易安排的。 但没想到，圣希尔德公爵居然找到了米勒家族中的人来当凶手！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了？ 实在是太高明了！ 这样一来，不仅成功找到了出兵银月城的借口，还彻底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大家很难再怀疑圣希尔德公爵是幕后主使。 这就说明圣希尔德公爵很早就在布局半精灵王国了，呵呵，我们东境输得不冤！” 安娜听得一头雾水： “你怎么知道凶手是米勒家族的人？” 117 抵达 “这不明摆着的嘛。” 埃文伯爵双手一摊，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解释。 “米勒公爵都被宰了，尸体丢在那里作为构陷我们的道具，这不就说明米勒家族已经被彻底抛弃了嘛。 为什么被抛弃？ 显然是因为他们家族的人杀了薇拉。” 安娜这才点点头，但又疑惑道：“为什么米勒家族的人会杀薇拉？是被圣希尔德公爵买通的吗？” “这才是我佩服圣希尔德公爵的地方！”埃文伯爵的眼中再次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要知道，这位米勒家族的凶手，可是承担着身死族灭的风险在帮圣希尔德公爵做事！” “所以，你也猜不到米勒家族的人为什么会帮圣希尔德公爵做这样的事？” “这我怎么猜？”埃文伯爵摇摇头，无奈道，“我又不是神。” “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还是没说国王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 埃文伯爵呵呵一笑：“你想啊，既然薇拉已经死在银月城了，那北境军队出兵的借口已经有了。 这时候，墨狄温家族该怎么办才好？” 安娜想了会儿，才有些回过味来：“他们肯定无法阻止北境军队进入银月城，那么，只能找个替罪羊，来承担圣希尔德公爵的怒火了。” “没错！”埃文伯爵打了个响指，点头道，“首先，米勒家族肯定是死定了。不管凶手是谁，这个家族都必须覆灭，圣希尔德家族成员的鲜血哪是那么好沾染的。 但是，一个米勒家族恐怕还无法完全消弭圣希尔德公爵的怒火。 尤其是墨狄温家族，薇拉死在半精灵王宫内，他们肯定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要我是圣希尔德公爵，就一定会借此良机废掉墨狄温家族的王室身份，重新换一个半精灵贵族成为银月城的主人。 这样一来，这个名望不够的新王室就必须借助圣希尔德家族的力量来掌控半精灵王国，而不是像墨狄温家族这样，整天想着在东境和北境之间左右摇摆，两边讨好。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墨狄温家族必须设法自救。 而最好的自救方式，其实就是向圣希尔德公爵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与东境决裂！ 这样的话，圣希尔德公爵也就不用再寻找一个新的傀儡来帮他统治半精灵王国了。” “原来是这样！”安娜这才恍然大悟，“这么说，我们俩就是墨狄温家族跟东境决裂的筹码。” “对，只要将我们抓起来交给圣希尔德公爵，那墨狄温家族也就彻底得罪了圣普洛斯家族，只能跟着北境一条路走到黑了。” 安娜点点头，但随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大变，急声道：“那，那墨狄温家族为了向圣希尔德公爵表忠心，会不会杀了我们呀！” 埃文伯爵愣了愣，失笑道：“我的傻妹妹哦！墨狄温家族哪有这个胆量？ 一旦沾上圣普洛斯家族成员的血，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呵呵，他一个小小半精灵王室，有这个胆量敢如此得罪帝国的圣骑士家族？ 如果他真敢这么做，那墨狄温家族将立刻成为光辉帝国的公敌！ 圣希尔德公爵都不会保他们。” 安娜这才松了口气，在圆桌边坐下，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所以，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 “对，等着呗。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这趟银月城之旅注定就是一场徒劳。哎，可惜在这里没有好酒！” 说到这里，埃文伯爵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厚厚的铁门，嚷道：“喂！外面的，能不能送点酒进来！” 安娜看着自己那不靠谱的哥哥，默默翻了个白眼。 —————————— 银月城外，一支千人左右的军队正在快速行进着。 “快点，快点，都给老子跑起来！要是太阳落山前赶不到银月城，老子又要跟你们一起露宿郊外了！” 雷戈骑士的大嗓门不断响起，心情似乎不是太好。 当初凛冬城一别后，他按照柯林的命令，返回冰岩城，重新带领一个千人队，前来银月城与柯林汇合。 不过，在返回冰岩城的路上，他被几伙盗贼团纠缠了许久，这才耽搁到现在。 往常的话，只要亮出“咆哮白熊”的旗帜，一般的盗贼团是绝对不敢袭击贵族军队的。 但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盗贼团仿佛集体发疯了一样，让雷戈骑士返回冰岩城的 路途走得极为艰难。 其实雷戈不知道的是，这些盗贼团也是饿得没办法了。 今年春天巨魔的入侵造成了北境大片的良田被荒废，春耕被耽搁，秋收自然也好不了。 所以，今年的北境，注定将度过一个难熬的冬季。 盗贼团因此也就更加疯狂了，往日里避之不及的贵族卫队，此时也敢摸一摸虎须了。 总之，雷戈骑士艰难地返回到冰岩城后，才发现时间耽搁太久，恐怕有可能来不及在薇拉的婚礼之前赶到银月城了。 心急如焚的他，自然找到了夏尔骑士，想带走骑兵。 柯林的命令只是让他带领一千人去银月城，又没说是步兵还是骑兵。 但夏尔骑士却怎么也不肯，坚持说这些骑兵还没有训练完毕，如果这时候送上战场，那基本就是送死。 无奈之下，雷戈骑士只好带上了一千名步兵，一路疯狂加速，差点把士兵们累个半死，才总算赶在婚礼日期前来到银月城下了。 望着夕阳照耀下的银月城城头，雷戈骑士终于松了口气。 也顾不得欣赏这座花园城市在夕阳下的美好景象，雷戈骑士当即准备入城。 但还没等他走近城门，一支利箭就射到了他的跟前。 “停下！你们是什么人？”一声质问远远地从城头传来。 雷戈骑士从旁边掌旗官手中接过安格列家族的旗帜，用力挥舞起来，同时高声嚷道： “我是安格列家族骑士雷戈·莫本，奉安格列子爵之命，前来参加薇拉小姐与图佩王子的婚礼！” 本来雷戈骑士以为，只要自己亮出旗号，那些半精灵们自然会打开城门，热情地将他迎接进去。 但是，事情却没有按照他所预想的发展。 “抱歉，骑士阁下，遵照国王陛下的命令，为了保证婚礼的安全进行，任何人在此期间一律不得进出银月城！” “嗯？”雷戈骑士两眼一瞪，心中当即闪过一个念头—— 出事了！ 118 煽动 “我准备把银月城打下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雷戈骑士回头找到几位随行的军官，一开口就差点把他们吓傻了。 “大，大人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雷戈骑士两眼一瞪，锃亮的光头反射着霞光，看起来格外狰狞吓人。 “我们就一千人啊，能打得下来吗？”一位军官小心翼翼地说道。 雷戈骑士不屑道：“这座银月城不是以不战而降出名吗？说不定我们刚发起进攻，他们就投降了呢。” 众位军官一时都有些无语。 要是银月城面对他们这支只有一千人的军队也不战而降，那半精灵王国干脆就此解散算了。 “大人，要是城内根本没有出事，而确实仅仅是因为婚礼而戒严，我们这样贸然进攻，那玩笑不就开大了嘛” “对对对！大人，而且兄弟们一路长途奔波，这会儿也没有力气攻城了啊！” “大人，要不我们还是派人回北境送信吧。要是银月城真的出了啥变故，圣希尔德公爵大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听着手下军官们全都一致反对攻城，雷戈骑士顿时有些不爽地哼唧几声。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完全不顾一切的疯子，还听得进人劝，此时便点头道： “好吧，那我们就先在城外扎营休息，随时注意城内的动静，只要城内出现什么状况，我们就立刻杀进去！” “是！”一众军官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应道。 “大人，要不要派人去凛冬城送信？”一位军官又提醒道。 雷戈骑士却摇摇头：“不用，子爵大人早有安排。” 他显然想到了柯林出发前让他带回冰岩城的那只信鸽。 如果柯林真的在银月城出了事，冰岩城那边无法按时接收到消息，自然会明白该怎么做。 “是。”军官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应道。 雷戈骑士转过身来，看着戒备森严的银月城一脸愁容，叹息道： “哎！希望子爵大人在城内不要受什么委屈。” —————————— “啊~~~爽！！！” 柯林将一杯冰镇鹿血酒一饮而尽，舒服地发出呻吟。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喝鹿血酒。”薇拉托着腮帮，一脸好奇地看着柯林，“还需要冰块吗，我可以帮你再做点。” “冰块够了。其实，喝鹿血还是跟我父亲学的。”柯林果断拉出死鬼老爹做借口，“他说，真正的骑士，就该喝鲜血！” “为什么呀？” “因为”柯林挠挠头，胡扯道，“因为鲜血是生命的精华，富含多种有益物质。” “原来是这样。我记得小时候也见过父亲喝过熊血”薇拉突然意识到安格列家族的族徽就是白熊，连忙道歉，“呀！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柯林摆摆手：“没事，我没那么敏感。” 其实他早就想把族徽换掉了。 咆哮白熊？ 一看就是个夯货家族，一点也不优雅 “那你喝鹿血酒就够了吗？不用吃点别的东西？” “我不用，你吃吧。” 目前薇拉正在装死，那送进来的，自然只有一人份的食物，所以柯林都让给薇拉了。 “但这么多我也吃不下呀，你也吃点吧。”薇拉将吃了一半的餐盘推到柯林面前，笑吟吟地劝道。 柯林知道对方也是好意，虽然他确实不用吃普通的食物，但为了让薇拉安心，还是乖乖将剩余的食物都塞进肚子里。 “我们现在就这样等着北境的军队来到银月城下吗？” “对。” “但是墨狄温家族不是封锁了银月城，我们也没法向凛冬城传回消息呀？” “呵呵，他们难道能这样永远封锁下去？”柯林不屑道，“而且，没有消息，其实也是一种消息。” 薇拉这才恍然：“对哦！如果父亲一直接收不到我成婚的消息，肯定就明白是银月城出事了。” 柯林点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他其实说的是另一个意思。 其实当前银月城的局势发展情况并不能让柯林真正满意。 按照现在的剧本推演下去，就算北境军队抵达银月城，墨狄温家族也有办法稳坐王位。 而米勒家族应该会成为背锅侠，杀害薇拉 的罪名足以让这家族彻底从世上消失。 但这显然并不符合柯林的利益。 首先，艾莎王后也是米勒家族一员，柯林可不愿看到自己的第二位血裔就这样被废掉。 而且，柯林其实也不愿让半精灵王国落入圣希尔德家族的控制中。 这个富有却孱弱的小国，已经引发了柯林的贪念。 他想亲自掌控这个王国！ 更何况，柯林现在已经有了一枚绝佳的棋子——艾莎王后。 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那也太浪费了。 只要能掌控半精灵王国，那柯林就再也不用为骑兵军费的问题头疼了。 “或许，该给某位野心家鼓鼓劲”柯林小声自言自语道。 “什么？”薇拉刚想问柯林说了啥，就听到房门被人敲响。 柯林迅速抱起薇拉，将她放进了棺材里。 然后才施施然打开房门，让半精灵女奴凯茜走了进来。 “子爵大人，您用完餐了吗？” “恩，你收拾一下吧。” “是。” 看着低头收拾餐桌的凯茜，柯林忽然说道：“你应该有办法跟王宫外联系吧？” 凯茜小心地看了柯林一眼，犹豫了一下，却没敢说话。 “别害怕，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柯林笑道。 然后，也不管凯茜相不相信，又自顾自地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萨伏依家族想要重新夺回半精灵王位，让薇拉死在王宫确实是个好手段，墨狄温家族在北境的怒火下非常可能被废掉。 但是，墨狄温家族显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想不想知道他们的应对方法是什么？” 凯茜的手明显抖了抖，脸上闪过挣扎之色。 片刻后，她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柯林。 眼中没有了之前刻意伪装出来的畏缩，只见她挺直了胸膛，似乎不想在柯林面前露了怯。 但她那青涩的面容和简陋的服饰，还是让她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子爵大人，不知您得到了什么消息？” 柯林玩味一笑：“怎么，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凯茜抿着嘴没有说话。 “不承认也行。不过，我的消息不能免费给你们。” “不知您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现在银月城外是不是有一支安格列家族的军队？” 凯茜皱了皱眉：“抱歉大人，现在银月城全城封锁，我们无法跟外界联系。” “不是让你们联系，只是让你们确认他们的存在。这么简单的事情，别告诉我你们做不到。” “好。”凯茜终于点头，“那您所说的坏消息是？” 柯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去告诉西斯，就说，墨狄温家族已经将东境使者关入监狱了，估计是想凭此筹码彻底倒向北境。 所以，如果萨伏依家族不赶紧做点什么，到时候，这个半精灵王位大概率依然还会是墨狄温家族的。 而你们，只会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彻底清算！”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后，凯茜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这是真的吗？”她显然还不太相信柯林。 柯林两手一摊：“你可以让西斯去查一查呀，你们在王宫内难道就没有其他眼线了吗？” 凯茜果然一脸焦急地匆匆离去。 薇拉从棺材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问道：“柯林，你一直被关在这里，怎么知道东境使者被抓的？” 柯林神秘一笑： “我自然有办法知道。” 119 密谋 银月城的街道已经变得有些冷清。 一位中年半精灵压着帽檐，匆匆走过飘满落叶的街道。 但很快，一队巡逻的侍卫就将他拦下。 “姓名？” “罗斯。” “干什么？去哪里？” 一番例行检查和查问后，罗斯才被再次放行。 他又在街上转了好久，才终于走进一间不起眼的酒馆。 穿过喧闹的正厅，罗斯熟门熟路地进入厨房，然后又在一位大厨的带领下钻进了隐蔽的地下室中。 “哥哥，凯茜从王宫里传来紧急消息。” 昏暗的烛光下，地下室中的一位半精灵抬起头来——赫然正是风信子商会的西斯。 西斯皱了皱眉，接过罗斯递来的小纸条，有些不悦道：“现在墨狄温家族的人到处在找我们，她干嘛还要冒着风险向外面传递消息？” 罗斯叹了口气：“应该是很重要的情报吧。为了将它传递出来，已经废掉了我们安排在王宫的三位内应。” 西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还是耐着性子翻开纸条，然后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等翻译完纸条上的密文后，他的脸色就瞬间变得分外凝重。 “怎么了？”罗斯看到哥哥的脸色突变后，担心地问道。 西斯将翻译好的纸条递给弟弟，凝声道：“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了，不能坐以待毙！” 罗斯看完情报后，有些迟疑道：“哥哥，但是觋先生” “别管那个该死的觋先生了！”西斯怒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圣希尔德公爵！” “但是”罗斯似乎还有些疑虑。 “弟弟，现在已经不是三百年前了，这两位之间到底该选谁，你不会到现在还看不清吧？” 良久，罗斯似乎终于被哥哥说服，点头道：“好！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安排一下，我要见吕特公爵！” —————————— “你竟然还敢来见我？” 吕特公爵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西斯，冷笑道。 西斯面色淡然，反问道：“公爵大人，您不也敢在这个时候见我吗？” 吕特公爵呵呵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故意引你出来，才答应跟你见面？要知道，威廉王子可是满城在找你。” “那您知道，王子殿下为什么要找我吗？” “听说是为了你们风信子商会偷税漏税的事情。” “这个理由，您信吗？” “当然不信。” “那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吕特公爵冷笑一声，自信道：“我觉得，应该是为了艾莎王后的事情吧。” “哦？”西斯眼珠子转了转，“我和王后殿下的事，您又知道多少？” “呵呵，你借着给王后培育血蔷薇的名义，恐怕没少干偷腥的事情吧！”吕特公爵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微笑，“你还真是好福气，艾莎王后那朵娇艳的玫瑰，竟然看上了你这个贱民！” 西斯顿时愣住了。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跟艾莎王后的秘密被吕特公爵看破了，但没想到 “哈哈哈！公爵大人，您还真是慧眼如炬啊！” 吕特公爵一副自得的模样，轻哼道：“王宫之中，能瞒住我眼睛的事情，可绝对不多。” “对对对！”西斯强忍着笑意，“那您准备抓我去见陛下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吕特公爵微微一笑，“你们风信子商会虽然被查封了，但我相信，你肯定有自己的小金库吧。” “所以，您想要钱？” “还有”吕特公爵眼神闪烁着淫光，“你跟艾莎王后这么久，肯定有一些她的把柄吧？把它交给我。” “然后，您就可以借此要挟艾莎王后，好一亲芳泽了？”西斯的眼神有些奇特。 吕特公爵哼了一声，似乎是默认了。 西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叹道：“公爵大人，您误会了。我跟艾莎王后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不过，如果您真的想要一亲芳泽，我或许可以帮您。” 吕特公爵觉得西斯的否认只是在嘴硬，但听到后面，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帮？” “我可以帮您攻陷王宫。到时候，宫里的半精灵美人，包括艾莎王后，还不都是您的。” 吕特公 爵两眼一瞪，怒道：“你在耍我？” “我是认真的，公爵大人。”西斯抚胸行礼，一脸正经。 “呵，你这个贱民，竟然戏弄贵族！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面对吕特公爵的威胁，西斯竟然笑了起来：“公爵大人，我可不是什么贱民。” “你说什么？” “我姓萨伏依。” “萨，萨伏依？萨伏依！”吕特公爵腾得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西斯。 西斯也同样挺直了胸膛，毫不退让地迎上了吕特公爵的目光。 然后，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身份，西斯又掏出一枚精致的徽章。 “金翅雀鸟！”吕特公爵在看到那枚徽章的一刻，终于确认了西斯的真正身份。 竟然还真是半精灵王国上一任王室——“金翅雀鸟”萨伏依家族的后裔！ “难怪威廉王子疯了一样要抓你。”吕特公爵这才恍然大悟。 “公爵大人，您现在知道，我让您跟我一起攻陷王宫，不是虚言了吧。” “哼！你怕不是疯了？你是萨伏依家族的又如何？还以为现在是三百年前呐？表露个身份，就能让我对你惟命是从？ 醒醒吧，现在的半精灵王室，是墨狄温家族！” 西斯也笑了：“公爵大人，您如果不按我说的做，你猜我们以前的那些交往记录会不会被送到陛下面前？” 吕特公爵顿时有些慌了，但还是色厉内荏地低吼道：“陛下会信你吗？” “为什么不呢？ 您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有记账的习惯。以前给您送的每一笔贿赂，我都有详细记载。 不光是您呢，还有您的族人，您忠诚的部下。 或许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们风信子商会已经跟你们吕特家族纠缠极深了。 放在平时也许没什么，但在如今这个敏感时刻，您说，陛下是愿意相信您的清白呢？ 还是宁杀错不放过？” 吕特公爵顿时冷汗直冒。 因为他对自己的姐夫太了解了。 那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政治动物！ 一旦知道吕特家族跟萨伏依家族之间不清不楚，老国王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 良久，吕特公爵才涩声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西斯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120 序幕 一身黑色女仆装的凯茜走进房间，将午餐摆放在柯林的面前。 当然，还有每餐必备的鹿血酒。 等摆放好食物，凯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退下，而是束手站在圆桌边。 柯林拿起鹿血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后，才向凯茜问道： “怎么？有消息了？” 凯茜点点头：“是的，子爵大人，您的家族军队此时就在银月城南门外。” “好，我知道了。”柯林点点头，继续喝酒。 而凯茜还是没有离开，犹豫了一下，又道：“大人，明晚半精灵王宫会有些危险。到时候，您可以带着薇拉小姐的遗体，暂时离开这里” 柯林抬头看了小女仆一眼，笑道：“没想到你这么为我的安危考虑。” “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吗？”柯林放下酒杯，一把抓住小女仆的衣领，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凯茜惊叫一声，但又连忙住嘴。 柯林冷冷一笑：“你看我像傻子吗？” 凯茜连忙摇头。 “那你怎么敢这样利用我？”柯林犹如寒冰的语气，让小女仆瑟瑟发抖。 “我我没有” “没有？”柯林冷笑一声，“你打着为我安危考虑的借口，让我带着薇拉的遗体离开王宫，不就是想让我给你们当诱饵，吸引银月卫队的注意嘛。 这种小伎俩，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耍？ 凯茜·萨伏依，你给我听好了。 要么，就告诉我你们的全盘计划，我可以考虑配合你们。 要么，咱们就一拍两散，我这就去找老国王，想必他很乐意在王宫之中布置重兵，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我我说我说！”凯茜这样的小姑娘哪里是柯林的对手，这会儿被吓得都快哭了。 柯林这才松开凯茜的衣领，重新拿起酒杯，边饮边听。 “子爵大人，我们萨伏依家族已经策反了吕特公爵。 不过，这位公爵虽然名为银月卫队的指挥官，但实际上，他拥有绝对控制权的，也只是其中的两个联队，共一万两千人。 而银月卫队的另外三个联队，共一万八千余人，则牢牢控制在墨狄温家族手中。 虽然我们人数并不占优势，但毕竟我们在暗，对方在明。 猝然发动之下，只要我们在对方的大部队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成功攻陷王宫，控制住老国王和威廉王子，那墨狄温家族也就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所以，为了让这个计划更加顺利，我们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柯林摩挲着下巴，在心里默默评判着萨伏依家族的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所以，你们希望我能带着薇拉的遗体离开王宫，好帮你们分担一下墨狄温家族的火力？” 凯茜看着柯林的脸色，小心地说道：“是的。您出了王宫之后，就一路往城南走，想必南城门外您的那支家族军队也一定会接应您吧。” 柯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道：“告诉我你们进攻王宫的兵力部署和行军路线。” 凯茜面露难色：“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柯林翻了个白眼：“那就去跟西斯要。没有这个，别想我配合你们。” 凯茜一咬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帮您问！” 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咔嚓。” 棺材盖打开，薇拉探出脑袋：“柯林，我们明晚真要离开王宫吗？” “怎么，你不想走吗？” 薇拉连忙点头：“想！在这里我都不能换衣服，实在太讨厌了。” “那就好。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嗯，我信你。” 大概没有什么比一个少女全心全意地信任更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东西了。 柯林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招呼薇拉道： “来吧，开饭啦。” —————————— 太阳西落东起，又是新的一天。 按照原定计划，这天本该是喜庆的一天——图佩王子和薇拉小姐的大婚正是今日。 但如今，整个银月城却笼罩在一片压抑至极的气氛中。 有人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有人摩拳擦掌妄图奋力一搏，也有人懵懵懂懂以为这只是很寻常的一天 “咚咚咚。” “进来。” 特尔德骑士推门而入，先是朝着房间中央摆放的那口棺材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才朝柯林微微躬身：“子爵大人，您找我？” 柯林朝特尔德骑士招招手，等对方走近后，将一卷羊皮纸递了过去。 “这是？”特尔德骑士看着这张带有兵力部署和进攻路线的王宫地图，顿时有些疑惑。 “知道萨伏依家族吗？” “知道。他们是曾经的半精灵王室。” “恩，这个家族准备今晚发动政变，你手中拿的，就是他们进攻王宫的具体安排。” 特尔德骑士心中一凛，他也不问柯林是如何得到这样的机密地图，而是红着眼睛低吼道：“大人，我们要趁机为薇拉小姐复仇吗？” 柯林眉头一皱，反问道：“特尔德骑士，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最大的职责？” 特尔德骑士这才冷静下来，低头道：“抱歉，子爵大人，我冲动了。我应该优先守护好薇拉小姐的遗体。” 柯林这才点点头：“恩，你明白就好。今晚的王宫很不安全，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所以，等萨伏依家族发动政变后，我们就冲出王宫。” “冲出王宫之后呢？我们从哪个方向出城？” “我的家族军队现在就在南城门外。” “好的，我明白了。” 柯林却缓缓摇头：“不，你不明白。” 特尔德骑士顿时愣住了，不解地看向柯林。 “我的家族军队在南城门外，墨狄温家族c萨伏依家族当然都以为我们会往南城门方向跑。 所以，我们就一定不能去南城门！” 特尔德骑士这才回过味来：“那我们去哪边？” 柯林伸出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我们去北城门！” “好！我这就去整军，准备今晚的行动！” “小心一点，别引起银月卫队的注意。” “是！” 看着特尔德骑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柯林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过，他倒不是为今晚的行动担忧，而是想的另一件事。 上次在王后寝宫，趁着特尔德骑士中毒昏迷，柯林可是偷了对方不少血喝。 但奇怪的是，这些鲜血却没有帮助他晋升到四阶。 不过，他确实也出现了身体发热的情况，所以不是特尔德骑士的鲜血没有效果。 而应该是剂量还不够。 其实，这也是柯林非要挑动这次政变的原因之一。 除了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借机掌控半精灵王国，他还希望能在这次政变中再找到高阶骑士的鲜血。 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今晚注定将是一个流血之夜。 121 超凡（上） 夜凉如水，银月如刀。 当一枚耀眼的奥术飞弹刺破漆黑的夜空之时，半精灵王宫瞬间沸腾了。 从高空俯视下去就会看到，原本守卫在王宫东c南两门附近的银月卫队忽然调转枪头，杀向了王宫内部。 猝然发难之下，这两支队伍根本没有遇上太多的阻碍，仿佛两条火龙一般势如破竹地冲到了王宫内庭之外。 在这里，他们终于遇到了驻守侍卫有组织的顽强抵抗。 “呜——” 刺耳的号角声在王宫上空回响，瞬间将整个银月城都唤醒。 这座号称从未被攻陷过的花园之城，如今也终究难逃刀兵之灾。 “嘭！” 柯林一把推开殿门，抬着那口巨大的棺材，大步迈出。 此时，一千名圣希尔德家族侍卫已经在特尔德骑士的命令下集结完毕。 柯林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朗声道：“今夜，我们的唯一使命，就是守护薇拉女士！” “守护薇拉女士！” “守护薇拉女士！” 侍卫们重重叩打在胸前的铠甲上，发出的音浪响彻长空，滚滚不绝。 “杀！” 柯林一声令下，这支千人队立刻冲向了王宫南门。 因为这个方向的银月卫队已经叛变，所以他们一路杀来基本没有遇上太多的抵抗。 但出了宫门后，他们却迎面遇上了一支前来支援王宫的半精灵卫队。 由于信息传递的滞后，对面的那支银月卫队根本还不知道王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求援的军号声后，便率军冲了过来。 这时遇上杀气腾腾的圣希尔德家族侍卫队，自然以为号角是为他们而鸣，于是果断拔刀相向。 “杀！” 特尔德骑士狂吼一声，带头冲了上去。 这支半精灵卫队虽然人数占优，但这个种族本就不擅长武力，所谓的银月卫队也只是个花架子，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残酷的战斗。 哪能比得上真正从血与火的战争中杀出来的北境军队。 更何况，因为薇拉的“死”，此时的圣希尔德侍卫队算得上是一支“哀军”，他们早就想要在银月城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只不过一直被柯林强压着。 而现在，柯林彻底松开了这只野兽的套索之后，这群恐怕早就心生死志的圣希尔德家族侍卫们，立刻疯了一样冲向了半精灵卫队。 于是，战斗从一开始便激烈到了极点，狭窄的宫门口，也瞬间变成了一块血肉磨坊。 柯林没有上前参加战斗，而是扛着棺材站在后方观察着战场的形势。 同时，他也不断在半精灵士兵中寻找着高阶骑士的存在。 按照凯茜提供的情报，半精灵王国是没有五阶骑士的，最高的也就是四阶。 别以为四阶并不高，其实，相对于之前的三阶，四阶是有质的区别的。 这个世界的职业按照实力都可以划分为九阶，但每隔三阶，其实都是一个大阶位。 就像突破六阶之后，就是踏入圣域，而传说如果突破九阶的话，就能成神！ 同样，突破三阶之后，一般被称为“超凡”，这时职业者的实力也会发生一个质变。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三阶以上的职业者，已经不再属于凡人了。 如果说三阶之前还有一丝越阶挑战的可能，但一旦进入四阶，跨了一个大阶位，那基本不存在这种奇迹般的事情了。 四阶以下的凡人们，想要杀死一位超凡者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拿人命堆！ 四阶以上的职业者也不是神，他们的能量c气力也会耗尽，只要用人命磨掉他们的战斗力，那自然可以战而胜之。 也正因为如此，当柯林发现自己在偷喝完特尔德骑士的鲜血，却没有晋升到四阶时，其实并没有太意外。 这个大阶位要跨过去，恐怕还需要更多的血量。 不过，柯林看了一圈，却发现眼前的这支半精灵卫队中，似乎没有四阶骑士 然而，就在柯林有些失望之际，他忽然本能地感受了威胁。 不及细想，他连忙将手中的棺材朝前一扔，然后自己就地一滚。 轰隆！ 刹那间一声巨响，柯林原先站立的地面竟然被一道金光炸开。 随后，一个庞大的白色身影，穿着厚重严实的铠甲，左手持盾，右手持枪，坦克一般 向着柯林冲来。 嘭嘭嘭！ 巨大的脚步声中，大地仿佛都在震颤。 柯林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对方巨兽般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 不及多想，柯林反手就是一剑，刺向铠甲骑士脖颈处的缝隙。 哐当一声。 被随手拍飞。 柯林被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量瞬间带飞，狠狠撞在宫门一侧的墙壁上。 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爬起来二话不说，拔腿就往特尔德骑士的方向跑去。 果然，四阶和三阶的差距实在太大，这架根本就没法打。 柯林飞速狂奔着，但他身后的铠甲骑士同样不慢，而且，他似乎知道柯林的身份，也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铁了心追着柯林不放。 一路上，圣希尔德家族的侍卫们连忙上前试图营救柯林，但都被那位半精灵铠甲骑士拍苍蝇一般随手拍飞。 终于，特尔德骑士也注意到了柯林这边的情况，连忙抛下正面的敌人，准备回身营救。 半精灵铠甲骑士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妙，双脚猛地一蹬地。 轰！ 大地瞬间炸开，碎石泥土四下乱飞。 而那个半精灵铠甲骑士则化身一道金光，直接撞上了柯林的后背。 “噗！” 柯林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辆卡车撞上，口中鲜血狂吐。 叮！ 一支长枪顶在柯林的胸甲上。 那位半精灵铠甲骑士掀开面罩，露出一张方正威严的脸。 “安格列子爵阁下，请让您的手下放弃抵抗，我们墨狄温家族无意与贵” 哧！ 一把匕首顺着铠甲的缝隙插入了半精灵骑士的侧腰。 他痛呼一声，怒吼道：“不知好歹！” 见柯林还不收手，仍想反抗，半精灵骑士不再犹豫，手中长枪当即下压，贯穿了柯林的胸膛。 “子爵大人！”特尔德骑士见到这一幕，狂吼着冲了过来。 半精灵骑士正准备摆脱柯林，去迎战特尔德骑士，但却发现自己身下这位本应死去的安格列子爵却突然大笑着抱了上来！ 半精灵骑士吓得魂飞魄散，疯了一样搅动着手中长枪，同时试图挣脱柯林的怀抱。 然而，柯林的双手却死死地搂住半精灵骑士，狂吼道： “来啊！玩命啊！” 122 超凡（下） 嘭！ 由于巨大的力量差距，柯林还是被半精灵骑士重重甩在地上。 但就因为这一刻的拖延，他根本来不及回枪去应对身后冲上来的特尔德骑士。 哧！ 一道金光闪过，半精灵骑士的后背被砍出一道半米长的巨大血口，整个人都差点被劈成了两半。 “啊！！！！！” 他狂吼一声，掷出手中长枪，试图逼退特尔德骑士，然后，转身就跑。 可惜，周围的圣希尔德家族侍卫们已经纷纷围了上来，挡住他的去路。 最终，这位半精灵骑士还是被追上来的特尔德骑士一剑刺入眉心，跪地死去。 他死后，那些已经落在下风的半精灵侍卫们，顿时无心再战，瞬间跑了个没影。 “子爵大人，子爵大人您还好吧”特尔德骑士看着柯林胸前的血口，眼神晦暗。 柯林此时疼得直冒冷汗，但依然抬起手，指向地上的那口棺材，虚弱道：“守护薇拉小姐出城” 特尔德骑士瞬间红了眼眶，单膝跪下，郑重其事地起誓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将薇拉小姐的遗体送出城，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柯林仿佛终于得偿所愿，两眼一闭，小腿一蹬。 没了声息。 特尔德骑士，以及在场的众位士兵都对着柯林郑重一礼，随后抬起那口棺材，再次上路。 众人离开后，此处的战场又恢复了平静。 偶尔一些探头探脑的路人经过，但看到这里的惨状后，也都远远避开，完全无法忍受那浓重的血腥味。 银月的照耀下，这堆尸体中的某一个，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这具“复活”的尸体就缓缓向着那为半精灵铠甲骑士的尸首爬了过去。 “咕嘟咕嘟” 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悄然响起，在这地狱一般的战场上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几只觅食的黑鸦落下，但又立刻扑腾着翅膀快速离开，仿佛这里存在着某种恐怖至极的东西。 柯林还在吸食着那位四阶半精灵骑士的鲜血。 随着吸入的鲜血越来越多，柯林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了出现那种发热的迹象。 而且，这一次的发热似乎格外明显，甚至可以说是来势汹汹，让他的浑身上下都不住地冒出汗来。 同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笼罩着柯林，让他完全无法停下吸食。 半精灵骑士的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被活活吸成一具干尸！ 柯林的肚子却迅速鼓胀起来，但他竟然还是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他饿！ 这种精神上的强烈饥饿感和愈发明显的肉体上的饱腹感极为矛盾，但却又同时存在。 终于，那具半精灵骑士的尸体已经彻底干瘪再也无法榨出一滴鲜血了。 柯林抬起头来，仰天长出一口气。 浑身的燥热让他舒服地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种实力疯狂提升的美妙感觉。 但很快，这种舒适美妙的感觉就消失不见。 柯林惊讶地发现，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在疯狂运转着，沸腾着！ 嗡—— 一种怪异的震动声从柯林体内传出来，仿佛有上百只蜜蜂在发出刺耳的鸣叫。 这股震颤声逐渐统一，而且音调也在换边变换着，到最后，终于成了类似钟声的声响。 铛——铛——铛—— 此时的柯林仿佛成了一只煮熟的龙虾，全身皮肤都变得潮红，上面甚至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红点，仿佛是身体中过多的鲜血在试图渗出体外。 砰！ 柯林早已停止的心脏竟然重新跳动了一下！ 他忍不住捂住心口，因为刚才的那次跳动动静之大，让他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砰！ 又是一下。 “啊！” 柯林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 同时内心纳闷，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晋级四阶的反应这么大么？ 砰！砰！砰！ 他的心脏仿佛突然重新焕发了生机，跳动地越来越快。 柯林低吼一声，不再去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再去抑制身体的变化。 随着那颗突然“ 复苏”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柯林全身的血液更加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 而他全身的肌肉也因充血而不断变大，甚至上面开始覆盖一层血红色的纹路，如同某种鳞甲一般，充满了神秘玄奥的气息。 不断攀升的血压让柯林浑身的血管也慢慢鼓起，如同一根根青紫色的钢索缠绕在他的躯体上。 巨大的痛苦让柯林双目圆睁，浑身颤抖，汗水大片大片地渗出来，但又被体表的高温迅速蒸发。 嘭！ 剧痛之下，柯林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青筋暴起的拳头和大地狠狠撞在一起，竟溅开一圈圈有如实质的无形波纹，向着西周蔓延开来。 地面也瞬间凹陷下去，展现出一个清晰的拳印！ “啊！啊！啊！！！” 柯林开始不断挥出拳头，在地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拳印，大量的震荡波沿着地面向四周扩散开来，有如一场小型地震。 砰砰砰！！！ 柯林的心脏越跳越快，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强力水泵，重新接管了柯林的血液循环，并将这个循环推向了一个可怕的境地。 一股股疯狂流转的血液在柯林体内横冲直撞，仿佛想找到一个宣泄口。 柯林的肉体在疯狂涌动的血液刺激下，竟然开始不断变大。 原先的铠甲无法承受膨胀的肉体，被生生胀得四分五裂。 柯林此时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面前的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已经被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薄纱。 尤其是那轮弯弯的银月，此时已鲜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无数血雾从周围的尸体上飘起，并汇集到柯林身周。 铛！ 一阵沉闷的钟声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柯林弓着腰，不断抖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不断试图挣扎着从他体内拱出来！ 嘭！ 柯林最后一下击打在地面，然后竟安静了下来。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猩红之色，里面完全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血红色的神秘纹路，还有他的背后—— 那里的肌肉竟在不断鼓起，如同突出的两个犄角。 哧！ 犄角涨破，一对黑色蝠翼破体而出。 蝠翼缓缓张开，向两侧伸展出十多米远。 柯林站起身来。 此时的他，竟已变成了一个接近四米的小巨人。 庞大的蝠翼向后挥动，卷起一阵狂风。 对着天空那轮血月，柯林展露出尖锐的虎牙，猛然发出无声的咆哮！ 123 诱饵 银月城南城门外。 当叛军开始进攻王宫的时候，雷戈骑士就听到了城内传来的厮杀声。 于是，这位安格列家族的忠诚骑士没有丝毫犹豫地召集了军队。 “弟兄们，银月城出事了！但我们的领主大人还深陷城中，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所以，你们可敢与我一同杀进城内，将领主大人和薇拉小姐解救出来？” “杀进城内！” “杀进城内！” “杀进城内！” 雷戈骑士带来的这支军队，基本都是由原来安格列家族的老兵组成，所以忠诚度毋庸置疑。 而且，面对传说中孱弱畏战的半精灵，这些骄傲的北境将士们可不会主动退缩。 那也太丢人了。 “杀啊！” 随着一声狂吼，雷戈骑士一马当先，向着银月城冲了上去。 “敌袭！敌袭！” 城楼上的半精灵守卫们当即拉响警报。 嗖嗖嗖！ 箭矢稀稀拉拉地落下，并没有给城外的进攻方造成多大的伤害。 冲在最前方的雷戈骑士脚步都没停。 穿着覆盖全身的铠甲的他，此时仿佛化身一头狂怒的暴熊。 沉重的脚步在大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可见的印记。 他越冲速度越快，最后几乎成了一道金色闪电。 嘭！ 那扇华美的水晶城门，就这样被他直接撞得粉碎。 冲入城中的雷戈骑士顺手将几个不要命的半精灵守卫撞得倒飞出去，口中咆哮道： “谁敢挡我！” —————————— 半精灵王宫，正殿。 激烈的厮杀声和浓重的血腥味，不断从殿外传来，让人心神不宁。 老国王高坐在王座上，一言不发，眼神幽深。 威廉王子快步从殿外走来，身上还带着鲜血和厮杀的痕迹。 “陛下，外面的情况已经基本确认了。叛军打的是萨伏依家族的旗号，参与的是银月卫队的两个联队，而且是舅吕特公爵掌控的那两个联队。” “果然是萨伏依”老国王的脸上泛起一丝无奈，“我早就意识到他们还阴魂不散地躲在银月城的某个角落，这才故意装成一副快老死的模样，就是想引他们出来。 呵呵，没想到啊！他们竟然挑了现在这么一个时候跳出来！” “陛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国王沉默了一下，随后问道：“北境的那些人现在在哪？” “叛军杀进来的时候，他们就趁机冲出了王宫。” “立刻派人找到他们！” 威廉王子有些疑惑：“陛下，都这个时候了，我们干嘛还要去管这些北境人？就算让他们成功冲出银月城，也没什么大碍吧？” 老国王阴沉的眼睛盯着自己儿子，怒道：“那万一他们要是落在叛军手里，甚至薇拉的遗体被叛军亵渎那就算我们成功平息了这场叛乱，你猜圣希尔德公爵会不会放过我们墨狄温家族？” 威廉王子顿时冷汗直冒，连忙点头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老国王又叫住了自己儿子，“你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威廉王子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会派人搜查全城” “搜个屁！你现在抽得出这么多人手吗？王宫这边的叛军怎么办？” 威廉王子张了张嘴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国王叹息一声，指点道：“前几天安格列家族的军队不是刚到银月城外吗？他们是在哪个方向？” “对啊！”威廉王子恍然大悟，“他们在南城门外，所以，那些北境人肯定是往南城门方向跑的！” “不，他们要是聪明的话，就肯定不会往南城门跑！所以，你派人往反方向追，去北城门！” 威廉王子愣了半晌，才回过味来，连连点头：“是，陛下！我这就去安排。” —————————— 却说特尔德骑士带着薇拉的遗体一路往北，途中接连遇到好几波阻截的银月卫队，不过都被他们一一击退了。 但连番大战后，圣希尔德家族侍卫队也是损失惨重，原本一千人的侍卫队此时也只剩下了一半，而且几乎人人带伤。 但他们的眼神依然坚定，仿佛没有任何人 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特尔德骑士，请留步！”又一波银月卫队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那位半精灵骑士掀开面甲，一脸诚恳地劝道：“国王陛下担心薇拉小姐遗体的安危，也不愿诸位再受到伤害，所以，请跟我回王宫，我可以立誓担保各位不会受到任何侵扰！” 特尔德骑士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道：“你担保？你拿什么担保？呵呵，先回去平息叛乱再跟我说这些大话吧。 现在，圣希尔德家族侍卫队只想护送薇拉小姐的遗体离开银月城，我看谁敢阻拦！” “特尔德骑士，国王陛下真的没有任何恶意，请相信我们” “没有恶意？”特尔德骑士冷笑着打断道，“那之前你们为什么要将我们封锁在王宫内，还阻断我们与外界的联系？” “这”半精灵骑士顿时语塞。 特尔德骑士显然不想跟对方多说，当即拔出剑来，吼道：“要么，让开道路，要么，决一死战！ 做出你们的选择！” 半精灵骑士神色凝重，没有回答。 但也没有让开道路。 特尔德骑士显然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即大喝一声：“杀！” 随即便带头冲了上去。 双方立刻战成了一团。 但不管打得再怎么激烈，双方都有意地避开了一处——薇拉的棺材所停放的位置。 显然，银月卫队也明白那口棺材的重要性，生怕不小心在战斗中波及到它，都离得远远的。 但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际，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矫健的身影。 只见他速度极快，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猛地冲向战场中央的那口棺材！ 一直留心注意着棺材的特尔德骑士当即一剑逼退对手，回头大吼道：“快！拦住他！他的目标是薇拉小姐！” 那位跟特尔德骑士交手的半精灵骑士此时也是一脸惊骇，几乎同时开口吼道：“拦住他！” 这两位原本还在打生打死的骑士，此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暂时休战，猛地冲向战场中央停放的棺材。 但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那位突然出现的神秘骑士仿佛一辆冲锋中的坦克，一路将阻拦的士兵全都撞飞，毫无阻滞地来到了棺材前。 随后，不带丝毫的犹豫，此人手中大剑果断划出一道金色半圆弧，轰击在薇拉的棺材上！ 嘭！ 巨大的撞击声中，棺材四分五裂。 无数细小的木屑到处乱飞。 “不！！！” 特尔德骑士和半精灵骑士同时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 但随即，他们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战场中央纷飞的，只有木屑，而没有尸骨！ 那口棺材—— 竟是空棺！ 半精灵骑士当即反应过来，暗骂一声：“上当了！这是诱饵！” 而特尔德骑士也傻傻地看着纷飞的木屑，半晌才回过神来—— 难道，这是安格列子爵的计谋？ 那，薇拉小姐，此时在哪呢？ 124 血夜（上） 半精灵王宫。 杀戮还在继续。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血与火的海洋，厮杀声和惨叫声交织成一片地狱般的魔音。 但原本薇拉与柯林所住的偏殿却格外安静。 清亮的月光下，一个高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偏殿外。 “踏踏踏” 脚步声的吸引下，一个小脑袋悄悄从阴暗的角落里探了出来。 而它的主人，正是薇拉。 她握紧手中的法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那个从殿外走进来的身影。 直到看清那人脸上的狐狸面具，薇拉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轻声问道：“请问，您就是安格列子爵所说的那位‘狐狸骑士’吧？” “狐狸骑士”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薇拉松了口气，又问道：“你是安格列家族的骑士吗？请问怎么称呼？” “狐狸骑士”却一言不发，只是转身朝外走去。 薇拉愣了愣，对方冷淡的态度让她有些疑惑。 但想到柯林的嘱咐，她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请问，您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呀？” “狐狸骑士”依旧沉默。 薇拉嘟了嘟嘴，彻底放弃了交流，乖乖跟着这个奇怪的骑士往外走。 此时的叛军正在集中攻打王宫内庭，所以，王宫外围却异常平静。 偶尔可以见到慌慌张张向外奔逃的王宫仆从和宫女，他们此时忙于逃命，也根本没注意到薇拉和那位狐狸骑士的异常。 薇拉也早已换上了普通宫女的衣服，又用鲜血摸了把脸，在这样的夜晚，不仔细辨别的话，还真的很难认出来。 两人一路来到王宫后庭的露天花园，这里的血蔷薇早已被国王的孙子糟蹋干净，换上了其它花草。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薇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但那位狐狸骑士依然没有回答。 就在薇拉快要对这位怪人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薇拉小姐，晚上好！” 薇拉抬起头，就见艾莎王后竟然也出现在了花园中。 “晚，晚上好，王后殿下！” “薇拉小姐，我受安格列子爵的委托，来将带您离开王宫。” “这”薇拉顿时有些迟疑。 因为柯林根本没有跟她说出验身那天在王后寝宫内真正发生的事情，所以，她一直都以为是图佩王子要杀自己。 而作为图佩王子的母亲，艾莎王后显然也被薇拉认定为不可信任之人。 艾莎王后似乎料到薇拉会迟疑，便掏出了一枚徽章，展示给薇拉看。 “咆哮白熊？”薇拉一眼就认出了安格列家族的徽章，这才对艾莎王后不再怀疑。 “这下相信了吧。快点跟我走，王宫不安全。” “好。” 但就在薇拉刚要跟着艾莎王后离开时，花园门口却突然被一队半精灵侍卫堵住了。 艾莎王后看到他们身上的银月卫队徽章，刚想开口呵斥对方让开道路，却听了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薇拉小姐，王后殿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西斯？”艾莎王后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里？”西斯笑道，“攻打王宫内庭有吕特公爵负责，而我，必须贯彻圣希尔德公爵大人的命令——杀死薇拉！” 听到西斯这句话，薇拉整个人都楞在了当场。 单纯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养父竟然要杀自己！ “你你说什么？父亲要杀我？” 西斯用怜悯的眼神看了薇拉一眼，冷漠道：“抱歉，薇拉小姐，我只是奉命行事。” “不不可能”薇拉一脸恍惚地摇着头。 而西斯已经转头看向了艾莎王后，冷笑道：“王后殿下，当我得知薇拉小姐是‘死’于图佩王子之手时，就知道你没有执行我们当初定好的计划，所以，一进入王宫，我就盯上了你！ 果然，你真的背叛了！” 艾莎王后也冷笑道：“西斯，现在薇拉小姐还好好活着，莫非你还敢杀她？圣希尔德家族成员的鲜血，你敢沾手么？” 西斯哈哈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王后殿下，薇拉小姐早就被图佩王子杀死了呀，这是所有半精灵贵族都知道的事情，怎么会是我杀死的呢？” “但 现在这么多人在场，你敢保证他们都不泄密吗？”艾莎王后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西斯环顾左右，轻笑道：“这点小问题就不用您操心了。待会儿我会让他们一人上去砍一刀。如果这都不够让他们守住秘密的话，嘿嘿，两位大美人的尸体，想必他们都很有兴趣” 听到这句话，西斯周围侍卫们的呼吸顿时都变得有些粗重。 而艾莎王后和薇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杀了她们！” 西斯挥挥手，一众半精灵侍卫便缓缓围了上来。 呛！ 狐狸骑士毫不畏惧地拔出长剑，挡在了薇拉身前。 薇拉也举起了手中的法杖，口中开始轻轻吟唱。 “不要让她完成施法！” 随着西斯的一声大叫，半精灵侍卫们不再犹豫，果断扑了上来。 呼！！！ 就在此时，花园中突然刮起了狂风，天空也猛地暗了下来。 艾莎王后愕然抬头，就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影从天而降。 一对庞大的黑翼完全遮住了月光，将半个花园都笼罩在其阴影下。 嘭！ 巨人重重落地，向着西斯等人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无边的恐怖气息扩散开来，让在场众人都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你你是什么怪物？”西斯眼睛都瞪圆了，语气也开始发颤。 柯林的面容被一团血雾笼罩，再加上庞大的躯体和黑翼，也难怪西斯认不出来。 “你们都得死！”柯林怒吼一声，巨大而布满坚硬血纹的手臂猛地挥出。 嘭！嘭！嘭！ 他身前的几个半精灵侍卫们连忙架起盾牌，但依然被巨大的反震力给砸得倒飞出去。 西斯见势不妙，吓得转身就跑。 轰！ 柯林猛地一振黑翼，狂暴的气流瞬间充斥了整个花园。 而在这阵气流的托举下，他仿佛化成了一道黑色羽箭，转眼便来到西斯头顶。 呼—— 一只巨手猛然探下，一把抓住了西斯的脑袋。 咔嚓！ 西斯的头，就像是瓶盖一样，被当场拧了下来！ 125 血夜（中） “哥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监狱中，安娜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不禁问道。 埃文伯爵侧头倾听了一会儿，疑惑道：“难道北境军队这么快就到银月城了？” 但随即他又摇摇头：“不对。就算北境那边一收到薇拉的死讯就立刻进军半精灵王国，这才几天的功夫，也赶不到银月城啊。” 就在这时，厚重的监狱铁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伯爵大人，安娜小姐，请恕我来迟了。” 看着铁门外的半精灵骑士，埃文伯爵笑着点头道：“奥马尔骑士，你来得正是时候。” 安娜看着这位正向自己哥哥躬身行礼的半精灵骑士，忽然醒悟过来——这恐怕是圣普洛斯家族在半精灵王国的内应。 “奥马尔骑士，能告诉我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当然，安娜小姐。曾经的半精灵王室萨伏依家族发动政变了，他们策反了吕特公爵，还有一批银月卫队，此时正在攻打王宫内庭。 也正是因此，我才有机会偷偷溜进监狱，将两位释放。” “萨伏依家族？”埃文伯爵摸着下巴，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他们还真是选了个好时机发动政变啊。” “哥哥，别瞎想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安娜催促道。 “好，我们走！” 三人迅速离开监狱，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多少阻拦。 此时墨狄温家族都已经自顾不暇，肯定不会在监狱这里安置重兵把守。 “那是什么？” 在三人路过王室花园附近时，安娜突然指着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问道。 此时的柯林正化身一道死亡旋风，不断收割着聚集在王室花园中的半精灵侍卫们的生命。 埃文伯爵看了一会儿，疑惑道：“这家伙怎么还有翅膀？难道是精灵族的德鲁伊？” “但德鲁伊据传说不是早就灭绝了吗？”安娜反驳道。 “传说嘛，可信可不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偷留下传承” “伯爵大人，安娜小姐，艾莎王后好像也在那边！”眼尖的半精灵骑士突然提醒道。 “艾莎王后？”埃文伯爵顿时来了兴趣，“走，我们去看看！” “魔鬼他是魔鬼！快跑啊！” 此时花园内的半精灵侍卫们早就被柯林杀破了胆，正一窝蜂地往外逃散。 嘭！嘭！ 柯林迈着沉重的步伐追了上去，配合他那庞大的身躯和伸展开的黑翼，还真有点老鹰追小鸡的意思。 等到小鸡们散尽，埃文伯爵三人便凸显了出来。 对上柯林猩红的双眼，安娜不禁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t才是怪物！”柯林怒吼一声。 刹那间，他猛地一蹬地，一挥翼，整个人便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冲向了安娜。 轰！ 原本安娜所在的地方，如同落下了一枚炸弹一般，无数细碎的石块到处乱飞。 等尘埃稍定，只见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深达两米的巨坑。 而安娜早已闪到一边，虽然手握巨大的阔剑，但她的身形却意外地灵活矫健，周转腾挪间仿佛一只花蝴蝶，看起来有些失衡而怪异的美感。 阔剑表面的繁复花纹在圣光的激发下竟开始闪烁着耀眼的电光，仿佛一条条缠绕在剑身上的电蛇，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嗤的一声，安娜整个人仿佛也化身一道银色闪电，陡然朝柯林激射而来。 柯林眯起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只见他骤然握手成拳，将周身的血气全部聚拢起来，汇集到拳面，形成无匹的拳风，轰然击出！ 铛！ 拳剑相交，竟然发出金石之声。 庞大的无形冲击力骤然爆发开来，掀起一波恐怖的气浪，向四周蔓延开来。 呲呲呲！ 一道道巨蟒般的银色闪电发自阔剑，沿着柯林的拳头，迅速攀爬上他的全身。 柯林只感觉到一阵阵的酥麻，让他浑身的气力消散地极快。 “滚开！” 柯林狂吼一声，另一只手毒蛇一般探出，轰向安娜的面门。 安娜灵巧的一个闪身，再次躲开。 轰！ 大地又被柯林砸出一个大洞，碎石飞溅而出。 柯林得势不饶人，追着安娜的 踪迹，不断出拳轰出。 嘭！嘭！嘭！ 一时间，他仿佛化身拆迁机器，整个王室花园附近的建筑都被他砸得面目全非。 而安娜只能步步后退，颇为狼狈。 “安娜小姐，我来忙您！” 奥马尔骑士见状大吼一声，将一面几乎与他等高的巨型鸢盾竖在身前，脚下骤然发力。 砰！ 大地当即凹陷下去一块，而奥马尔骑士借着反震之力迅速冲向了柯林。 砰！砰！砰！ 他越冲越快，脚步也越来越重，地上的印记也是一块比一块深。 等到他冲到柯林身前时，整个人已经化成了一道金光。 柯林猛然回头，一拳砸向奥马尔骑士的鸢盾。 轰隆！ 拳头与鸢盾狠狠对撞在一起，迸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样恐怖的正面撞击，让柯林也不由得后退两步才堪堪站稳。 不过，奥马尔骑士更加不堪，他手中的鸢盾竟然彻底断裂开来，大量破碎的盾面嗤嗤嗤地四下飞射。 而他本人则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直接带飞起来，狠狠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噗！”喷出一口鲜血，奥马尔骑士脸色骇然。 就在柯林准备先解决这个软柿子的时候，身后的安娜竟然再度冲了上来。 铛！ 这一次，柯林一个转身，直接双手夹住了对方的阔剑。 力量上的差距让安娜根本无法拔出自己的武器，但她似乎毫不在意，竟直接放开剑柄。 小巧的身躯猛地上提，竟顺着阔剑剑身，腾空而起。 唰！ 她居然从腰间再次抽出两把短剑，就朝着柯林的眼睛，直插而去！ 柯林深吸一口气，猛地张口： “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让安娜的身形为之一顿。 而柯林趁机松开阔剑，右手急速探出，刚好抓住了半空中无法躲避的安娜。 “哈！逮到你了，小家伙！” 安娜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被柯林单手死死抓住，但她却依然朝着柯林的头颅甩出手中的两柄短剑。 柯林冷笑一声，正要侧头躲避。 但就在这时，一股漆黑如墨的烟雾突然笼罩在他的头顶，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哧！ 两柄短剑插入柯林脑中，看起来仿佛长了两只犄角。 126 血夜（下） “死了吧？” 埃文伯爵收起法杖，松了口气问道。 这位圣普洛斯家族的次子，竟然也是一位法师！ 然而，安娜的脸上却依然凝重。 因为她感觉到，对方握住她腰肢的巨手，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就在她刚准备开口让自己哥哥小心的时候，眼前巨人背后的黑翼猛地伸展开来。 身上布满的那些繁琐玄奥的血纹也突然间绽放出猩红的光芒，仿佛某种古老的法阵在这一刻开启。 “啊！！！” 安娜发出痛苦的尖叫，因为，柯林的巨手不仅没有放松，反而骤然收紧。 咔嚓！ 安娜发现自己的肋骨断了一大半。 “等一下！请等一下！”见势不妙的埃文伯爵连忙叫嚷道，“我们是圣普洛斯家族嫡系，阁下应该不想沾染圣骑士家族成员的鲜血吧？” 咔嚓！ 安娜再次发出一声惨叫，肋骨又被握断了几根。 显然，圣普洛斯家族的名号根本没啥用。 “别别别！”埃文伯爵连连拱手，“我们真的没有与您为敌的意思！怎么样才能放过我的妹妹，请尽管吩咐！” 柯林这才停下继续挤压，一边用另一只手拔出自己脑袋上的短剑，一边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埃文伯爵看到对方仿佛没事人一样地拔出脑袋上的短剑，心中直骂变态，但嘴上却无比诚恳地说道： “要不，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吧，以此来换取我妹妹的性命。” “说说看。” “您应该是一位强大的德鲁伊吧？” 柯林没有回答。 埃文伯爵讪讪的笑了笑，继续道：“我知道传说中德鲁伊的圣物——的所在，不知道这个秘密够不够换取我妹妹的一条命？” 德鲁伊？ 柯林顿时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个变身后的状态，竟然被对方误以为是德鲁伊。 德鲁伊是精灵族的专属职业，但早在万年前就已经消亡了。 哪怕是退入辉月森林之前的精灵族，也早已没有这个职业的传承者了。 传说，德鲁伊能够模仿各种动物的形态，从而获取动物的一些特性和力量。 所以，柯林身后的这对蝠翼让对方误以为他是位德鲁伊。 柯林忽然觉得，对方这样误解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总比将他当成怪物，或者魔鬼要强吧。 于是，柯林装作一副热切的样子，问道：“那你说说，在哪？” 埃文伯爵轻咳两声，道：“就在奥术之城——耶维尔！” 柯林眨了眨眼，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埃文伯爵似乎胸有成竹，指了指还躲在花园中的薇拉，大声道：“对面可是薇拉小姐，我是埃文·圣普洛斯，不知道您可还记得我？” 柯林眉头一挑，这个埃文竟然能一眼认出薇拉。 不过，他随即醒悟过来，这家伙也是法师，肯定在耶维尔见过薇拉。 “埃文伯爵您好，我当然记得您。”薇拉怯生生地走了出来。 柯林巨大而异于常人的身躯让她有些害怕。 “哈，果然是您！没想到薇拉小姐您居然没有死！嘿嘿，银月城的局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啊！！！”安娜的一声惨叫打断了埃文伯爵的感叹。 “别别别！”埃文伯爵不敢再耽搁，连忙向薇拉问道，“薇拉小姐，您应该也在耶维尔高塔听过吧。它可是法师议会议长大人的珍藏！” 薇拉点点头：“是的。” “看吧，我没有骗您！现在可以放了我妹妹吗？” 柯林却摇摇头，这个消息说实话，对他一点用都没有。 “就这么一个消息，又不是真的，就想换你的妹妹？呵呵，你们圣普洛斯家族嫡系成员的命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听到柯林这么说，埃文伯爵竟然还认同地点点头：“对，对！我们圣普洛斯家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了！您还需要什么，尽管说！” 柯林看着对方那副豪爽的模样，顿时升起一股痛宰狗大户的yu望：“有钱么？” “钱？”埃文伯爵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直接要钱。 他掏了掏口袋，无奈道：“我这次出来身上也没带太多钱，估计也就几百金币吧。” “也行”柯林都准备答应了。 他其实也不打算真杀了这个圣普洛斯家族的女人，因为那将会彻底激怒东境。 甚至圣普洛斯家族会以此为借口出兵银月城，给柯林掌控半精灵王国的计划带来极大的变数。 这时候节外生枝可不是明智之举。 “不行！”没想到埃文伯爵竟然摇头了，一脸义正言辞道，“就几百金币，哪里配得上我们圣普洛斯家族的身份！” “”柯林。 “”安娜现在只想一拳揍死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哥哥。 “要不这样吧，再加上我这根法杖，作为我妹妹的赎金，您看合适不？” 柯林看着法杖顶端镶嵌的那颗硕大的紫色魔法水晶，好奇道：“你这根法杖大概值多少钱？” “估计十万金币吧。” 柯林顿时瞪直了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败家的狗大户。 “行，就这么定了。” “好！”埃文伯爵当即将法杖扔给了柯林，似乎也不怕他反悔。 对方如此作态，柯林也不好意思食言，便也将安娜放了。 “你们现在立刻滚出银月城，若是再让我在城中见到你们俩，哼哼，我一定拧下你们的脑袋！” “好！我们这就离开！”埃文伯爵扶起妹妹，又拉起瘫在墙边的奥马尔骑士，匆匆告辞离去。 等他们走后，柯林一振蝠翼，瞬间腾空而起。 他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薇拉小姐，我们也赶紧走吧！” “好的。”薇拉点点头，但又有些疑惑，“刚才那个怪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我也不知道。”艾莎王后摇摇头，撒了个小谎。 其实她已经根据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神秘联系觉察到了柯林的身份，但她并没有告诉薇拉。 “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米勒家族。” “米勒家族？”薇拉有些迟疑。 艾莎王后笑了笑，解释道：“您现在对米勒家族来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您安然无恙地活着，那米勒家族就不用背负杀害您的罪名了。 所以，他们现在是银月城中最不愿您受到伤害的人！” 薇拉这才释然，但又想到了安排好这一切的柯林，不禁问道：“那柯林呢？他现在在哪？” “安格列子爵很快也会来跟您汇合的。” “那就好。” 127 落幕（上） 王宫北门，三道人影匆匆走出。 “好了，歇一歇吧，你们两个太沉，我扶不动了！” 埃文伯爵将妹妹和奥马尔骑士靠在墙边，自己也顺势躺下，长出了口气。 “你干嘛要主动把法杖给那个怪人？”安娜还是忍不住责怪自己哥哥。 那样一根贵重的法杖，哪怕对于圣普洛斯家族来说，也不是随手可以丢弃的东西。 埃文伯爵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那个家伙明显缺钱，所以，拿到我的法杖后肯定会找个商会换成金币。 这样一来，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这家伙到底是属于哪方势力，如果他不够小心的话，甚至能直接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安娜这才恍然大悟。 缓了缓，又问道：“你真觉得他是德鲁伊？” “难道不是吗？” “我觉得他更像是骑士。” “骑士？”埃文伯爵坐直了身体，一脸不信，“你确定？” 安娜摇摇头：“不是太确定吧。但是，他身上散发的能量确实是圣光，虽然带有一些血腥味不过，那应该是圣光无疑。” “是的。伯爵大人，我也觉得那人是位骑士。”一旁的奥马尔骑士也插嘴道。 埃文伯爵这回真的有些相信了。毕竟两位跟对方交过手的骑士，都认定对方是骑士，那估计错不了了。 “骑士如果又是德鲁伊的话，可以身兼这两种职业，只能是半精灵了。” “那他是五阶吗？”埃文伯爵知道安娜和奥马尔骑士都是四阶，但却被对方这样暴揍，便猜测对方应该是五阶。 谁知安娜却再次摇头：“不是。我跟五阶骑士交过手，这家伙的实力应该还没到五阶。” “那你们还被揍得这么惨？” 安娜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那家伙的圣光能量并不算很强大，但却非常怪异，仿佛对我全身的血液有种若有若无的控制力，好几次我都被他扰乱了气血运行，差点岔了气。 而且，这家伙的力量也极为可怕！完全不似人类，仿佛某种巨兽一般。 还有，你还记得我最后两剑吗？我非常确定，我是真的插进他的脑子里了。但” “也许你插歪了？毕竟对方头部一直笼罩在一团血雾中。” “不可能！”安娜非常坚定地说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赶紧离开银月城吧。要是再被那家伙抓到，我们可就惨了。” “那我们的任务” 埃文伯爵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我的傻妹妹哦，你还想着任务呐？我们的任务肯定是没戏了呀。” “但薇拉不是没死吗？那不就说明我们还有希望。” “薇拉没死只能说明对方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埃文伯爵摇摇头，叹息道，“可惜了，之前那次觐见国王的时候我大意了，直接被该死的墨狄温家族关了起来。 不然的话，还可以跟这个对手好好玩一玩。 但现在，银月城大局已定，我们已经彻底没戏了。 走吧，傻妹妹！” ———————————— 银月当空。 柯林远远地看着薇拉三人被米勒家族的人欢天喜地地迎进庄园，才放心离去。 现在薇拉应该是安全了。 米勒家族如果想摆脱灭族的厄运，就必须拼死保住这个鲜活的薇拉。 再加上还有艾莎王后和血奴辛西娅照顾，想必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而柯林，他还需要去给这场政变安排一个完美的落幕。 呼——呼—— 挥动着巨大的蝠翼，柯林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半精灵王宫的上空。 此时王宫内庭附近已经彻底成了一片人间地狱，无数半精灵的生命仿佛蚂蚁一样卑微，随时都可能消失在这场政治旋涡当中。 鲜血和尸体成了王宫中残酷的风景线，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几乎让人窒息。 目睹着这一切，柯林只感觉身上的血越来越冰冷。 “是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柯林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一振蝠翼，猛地向王宫内庭的正殿冲了下去。 “那是什么？” 一位侍卫听到了头顶的风声，惊讶地抬头，然后便看到了柯林急速掠过的身影。 他刚想警告上级，但那道身影已 经化成了一道黑色闪电，从天而降，瞬间冲进了王宫正殿之中。 殿门前的侍卫们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敌人竟然会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冲进来。 等他们急忙奔入殿中想要护驾，但却发现，那个可怕的蝠翼巨人已经站在了老国王的面前。 威廉王子手持着骑士剑，站在柯林身后，语气都有些打颤：“你你是什么人？想要干干什么？” 柯林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老国王，忽然笑道：“陛下，没想到您身体这么硬朗啊！” 老国王面对这位突然闯进来的怪人，也没有惊慌，而是淡定地自嘲道：“不过是个小把戏罢了，本想早点把野心家给引诱出来。可没想到啊” “不用担心，陛下，我已经帮您解决了叛军首领，您看，这是他么？”柯林将西斯血淋淋的头颅提到了老国王面前。 老国王竟也不害怕，直勾勾地盯着那颗头颅仔细观察了一番，才笑着点头道：“没错，是萨伏依家族的老鼠，躲了这么久，总算是安静了。” 随后，他又一脸诚恳地对柯林道：“这位勇士，感谢您送给墨狄温家族这样一份大礼！不知该如何回报您？” 柯林点点头：“恩，我确实需要一份回礼。” “您尽管说，只要墨狄温家族有的，我们必定不会吝啬！” “你们当然有。”柯林笑得有些张狂，“我要你的——头颅！” “什么？”老国王满脸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柯林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右手闪电般探出，按在老国王头顶。 咔嚓。 又一枚瓶盖被拧了下来。 “父亲！” “陛下！” 殿中顿时乱成了一团，威廉王子和半精灵侍卫们疯了一样地向柯林冲了过来。 但柯林展开巨大的蝠翼，用力一挥。 轰！ 狂暴的气流在殿中乱窜，而柯林已经撞穿了屋顶，飞上了半空。 一轮银月勾勒出柯林的身形，那对巨大的羽翼让他看起来仿佛降世的天使。 然而，他的声音却恍若灭世的魔神： “你们的王已经死了，逃命吧！” 在一众半精灵惊愕的眼神中， 两颗头颅从天而降。 128 落幕（下） “咚咚” 两颗从天而降的头颅让下方激烈的战场都为之一静。 然后，那两颗头颅的身份也被认了出来： “是国王陛下！” “是西斯大人！” 国王和叛军首领的死，让恐慌无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无论是银月卫队，还是叛军，都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老大都死了，那我们还打什么呢？ 这时候，如果双方阵营中有身份名望都合适的人主动站出来，就能阻止士兵们的恐慌。 但可惜。 就连威廉王子和吕特公爵此时也傻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两颗头颅，陷入了无边的恐慌和错愕之中，根本无暇去顾及渐渐出现骚乱的手下。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丢下武器，但就像是倒下的第一个多米诺骨牌一般，连锁反应下，激战了大半夜的双方士兵陆续抛下武器，开始四下逃散。 柯林见状，这才一阵羽翼，朝着银月城南门而去。 他没忘记，自己还有一支家族军队在那里。 想必听到城内的厮杀后，雷戈骑士应该会率军攻进来吧。 至于承担诱饵任务的特尔德骑士和圣希尔德家族侍卫队，柯林暂时还没空去管。 毕竟亲疏远近，他还是分得清的。 庞大的蝠翼挥动下，柯林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远远看到城南片区激烈交战引发的火光了。 那应该是雷戈骑士一行人。 就在柯林准备俯冲下去帮忙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了一阵源自血脉深处的虚弱。 难道变身有时间限制？ 柯林心中大骇，连忙往最近的地面冲去。 生怕飞到一半翅膀没了，然后他落地成饼。 却说还在奋勇厮杀中的雷戈骑士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大地也颤抖了一下。 不明所以的雷戈骑士连忙警惕地四下张望。 然后，他就看到了几个半精灵少女尖叫着从旁边的一间小木屋中跑了出来。 她们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显然让雷戈骑士误会了。 正义感爆棚的雷戈骑士当即大步上前，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趁着城中大乱试图祸害良家妇女的败类。 嘭！ 雷戈骑士一脚将房门踹开，大喝道：“小子！赶紧给我滚”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中。 因为，雷戈骑士认出了那个正手忙脚乱将一条床单围在自己身上的光膀子男人—— 正是柯林！ 四目相对，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子子爵大人咳咳，您继续，继续” 柯林看着雷戈骑士那副缩头缩脑的模样，顿时一阵无语：“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不说了，给我找件衣服。” “是，是！” 等柯林穿戴完毕，雷戈骑士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必须弥补一下之前的误会，便摸着大光头，憨笑道： “大人，其实能被您看中成为情人，是那些半精灵平民的荣幸您没必要爬房顶，直接跟我说一下，我这就去帮您” “闭嘴！”柯林狠狠瞪了雷戈骑士一眼，觉得这个话题自己恐怕解释不清了。 但他还是觉得要解释一下：“我刚才是跟人战斗，把衣服都搞坏了，然后摔进了这间房屋里” “原来是这样！”雷戈骑士一脸恍然大悟，也不知道信没信。 柯林摇了摇头，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手下的伤亡如何？” “伤亡不大，那些半精灵侍卫虽然人多，但战斗力实在不怎么样。” 柯林点点头：“好，那你收拢部队，跟我走。” “是！”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重新洒在银月城城头时，这座美丽的花园城市早已没有了往昔的风采。 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让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混乱之中，也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某些人心中潜藏许久的阴暗面释放了出来。 偷窃，强x，纵火，杀戮无数罪恶在昨夜轮番上演，再加上从王宫之中逃出来的乱军，让整个银月城转眼间成了人间地狱。 当然，这地狱也仅仅是对半精灵平民而言，那些拥有私人武装和坚固城堡的半精灵贵族们自然不会受到多大 影响。 比如，米勒家族。 “柯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米勒家族庄园门口，薇拉一脸惊喜地扑进柯林的怀中，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当然，周围众人也不敢露出什么异样的眼光，纷纷转头装作没看见。 “我能有什么事。”柯林抱着少女温软的身体，嗅着鼻尖的芬芳，忽然觉得自己折腾了这么久，还真不算白忙活。 重逢的喜悦渐渐退去之后，薇拉才有些羞赧地离开柯林的怀抱，转头找了找，又疑惑道：“特尔德骑士呢？” “他他在战斗中走散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不用担心。”柯林当然不会告诉薇拉，特尔德骑士是被他扔出去当诱饵了。 “好的。”薇拉对柯林自是深信不疑。 柯林的目光越过薇拉，看向艾莎王后：“王后殿下，现在银月城大乱，国王陛下听说也被人趁乱杀害，所以，还需要您即刻赶回王宫主持大局。” “陛下驾崩了？！” 听到老国王已死的消息，众人纷纷惊叫出声，神色各异。 艾莎王后也做出一副惊骇悲伤的神情，但深知对方底细的柯林却从她眼中看到了深藏的快意。 “是，子爵阁下，我这就回王宫。不知道能否请您与薇拉小姐也一同前往？现在的半精灵王国需要两位的支持。” 薇拉很自然地看向柯林，征询他的意见。 柯林故作矜持地点点头：“当然，就凭半精灵王国与北境这么多年的友谊，我们当然愿意在危难中伸出援手。” 随后，柯林转头对雷戈骑士命令道：“前方开道，护送王后殿下和薇拉小姐进宫！” “是！”雷戈骑士大声应道。 一夜的惨烈厮杀之后，半精灵的银月卫队早已支离破碎，而安格列家族的这支基本保存完好的生力军，就成了银月城中举足轻重的一股军事力量。 很快，柯林一行人就顺利进入王宫。 此时王宫早已没有了原先的庄严肃穆，随处可见血淋淋的尸体。 当柯林走进正殿的时候，就看到威廉王子目光呆滞地跪在老国王的尸体前，连柯林等人走进来也没有一点反应。 艾莎王后见状，便上前轻声唤道：“威廉，薇拉小姐和安格列子爵都来了。” 威廉王子这才缓缓转头，看向殿门口，但目光仍然没有什么焦距。 “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 甚至连薇拉死而复生的消息都没有让他表现出该有的震惊。 这位忠厚老实而又没什么主见的半精灵王子，在自己父亲死后，就仿佛丢了魂了一样，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柯林上前一步，朗声道：“威廉王子殿下，这场叛乱让薇拉小姐对墨狄温家族能否掌控银月城，能否继续领导半精灵王国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所以，在征询过众位半精灵贵族的意见之后，薇拉小姐决定，墨狄温家族不再适合继续承担半精灵王室的重任，而这个国王之位，将交由艾莎·米勒继承，你可有异议？” 威廉王子的身体抖了抖，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 他愣愣地抬头看向了薇拉，又看了看艾莎王后，最后，转头看向了柯林。 柯林面沉如水，眼神冰冷。 不知为什么，威廉王子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昨天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当那个魔鬼从天而降，拧下自己父亲头颅的时候 于是，这位半精灵王子最终还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道： “我没有异议” 129 清算 这场政变来的迅猛，结束得也极快。 仿佛夏天的暴风雨一般，一个不留神，世间便被洗涮一遍，换了个天地。 对于墨狄温家族主动放弃王室权力，艾莎王后继承王位，成为艾莎女王一事，绝大部分半精灵平民都没什么意见。 贵族们的政治斗争向来与他们无关。 而且，对于崇拜美好事物的半精灵一族来说，国色天香的艾莎王后可比那个垂垂老矣的墨狄温国王要赏心悦目得多了。 如果这时候在半精灵王国来场民调，那艾莎女王的支持率毫无疑问会碾压墨狄温家族。 对于半精灵贵族而言，这场政变虽然对他们影响巨大，但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质疑艾莎女王。 在他们看来，薇拉的态度，就是圣希尔德公爵的态度。 既然北境公爵认为米勒家族更适合成为半精灵王室，那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东境使者站出来质疑一番，或许有些政治投机主义者还想跟在后面叫嚷几声，但现在，东境使者都不见了踪影，那半精灵贵族自然都不敢吱声了。 不过，虽然艾莎已经继承了半精灵王位，但加冕仪式一时还无法进行。 因为，有资格给艾莎女王加冕的，只有光辉帝国皇室——圣洛伦佐家族。 艾莎女王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御龙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圣洛伦佐家族很快就会派出使者，前来给艾莎女王加冕。 王宫正殿内，柯林大大咧咧地坐在王座上，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国王。 而艾莎女王正一脸恭敬地向柯林汇报着： “银月卫队已经基本肃清，墨狄温家族一系的军官都被降职调离，换上了米勒家族的人。 但这次银月卫队损失惨重，重新收拢后已经不足两万人，我准备过段时间再发布征兵令。 因为墨狄温家族主动让位，省了我们很大的麻烦，所以，我打算授予威廉·墨狄温公爵爵位，这样也能顺便安抚人心，彰显仁慈。 但参与叛乱的吕特家族不配得到这份仁慈，他们将被剥夺所有封地和爵位，吕特公爵也将被判处绞刑。 风信子商会已经被强制关闭，萨伏依家族成员也将被强制驱逐出境，不得再进入半精灵王国 另外，这次收缴的吕特家族和风信子商会的资产都列在这里，还有半精灵国库的资产情况，您过目一下。” 柯林顿时来了兴趣，连忙接过翻看起来。 “这些还只是个大概的数字，更精确的估算恐怕还要等上几天才能清点完毕。” “好！”柯林看着文件最后那个让他头晕目眩的数字，兴奋地差点失态。 早就知道半精灵王国的富有，但没想到，居然富到了这种程度。 他忽然觉得，自己再也不用为梦想中的那支骑兵大军的军费操心了。 有了半精灵王国这棵摇钱树，或许就算自己在北境的领地不再扩大，他也能养得起一支上万人的骑兵大军。 所以，现在柯林要做的，就是将这棵摇钱树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不能让任何人染指！ 哪怕圣希尔德公爵也不行。 “对了，黑骑军应该快要入境了，你派人迎接一下。” “好的。” 柯林出使前就曾交代管家伊蒙，他每隔五天就会寄回去一封信，而如果超过三天没有按时接到他的信，那伊蒙就立刻通知加西亚侯爵。 当初薇拉假死后，墨狄温家族封锁了银月城，以为这样就能切断柯林跟外界的联系。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没有联系，其实也是一种联系。 现在算算时间，黑骑军也差不多该快到半精灵王国地界了。 等加西亚侯爵抵达银月城，柯林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要跟对方商量。 尤其是圣希尔德公爵屡次相逼，这次甚至还阴谋刺杀薇拉，这绝对是不能忍的。 柯林相信，只要加西亚侯爵站在他这边，那圣希尔德公爵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哦对了，这根法杖你帮我处理一下，换成金币。”柯林将埃文伯爵的法杖交给艾莎女王。 “是。” 又交代艾莎女王几句，让她稳定好半精灵王国的局势，柯林便走出了宫殿。 一路来到王室花园。 这里还没有完全收拾好，依然随处可见残枝断叶，以及满地破碎的花瓣。 但即便如此，柯林依然觉得这里赏心悦目——因为薇拉就在花园中。 此时的薇拉正坐在花园中央的秋千上。 明媚的晨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她的身上，形成星星点点的斑驳光影。 清晨的露水还未完全消去，淡淡氤氲的雾气中，薇拉艳丽的面庞若隐若现。 几只花斑蝴蝶轻盈地在她身周起起落落，但她却紧皱着眉头，似乎深陷在忧郁的情绪中，无暇他顾。 “在想什么呢？”柯林走了过去，伸手轻抚薇拉的眉头，似乎想要帮她抚平这份烦恼。 薇拉没有躲闪柯林亲昵的动作，也不想让柯林担心，便勉强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天夜里，有个人曾在这个花园中对我说过的一些话。” “谁？” “就是那个叛军首领，叫西斯。听说他是曾经半精灵王室萨伏依家族的后裔。” “他跟你说什么了？”柯林已经明白薇拉在烦恼什么了，但他还是装作不知情。 毕竟，薇拉并不知道那夜柯林也在场。 “他说”薇拉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说他是受父亲指使，前来刺杀我的” “那你觉得呢？”柯林眼神幽深，缓缓问道，“你是相信自己父亲，还是相信敌人？” 薇拉歪了歪脑袋，仿佛终于醒悟过来：“当然是父亲！” 随即少女的心情再次开朗起来：“我真笨，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纠结这么久！肯定是那个西斯故意骗我的！柯林，快帮我推一下秋千！” 柯林笑了笑，帮薇拉推了一下。 看着少女纯真的笑脸，他忽然打消了告诉对方实情的念头。 不仅仅是不想让这些肮脏的东西玷污眼前的这份美好。 还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要告诉薇拉一切，就必须讲清楚圣希尔德公爵与加西亚侯爵之间的复杂恩怨。 这样一来，他就必须告诉薇拉她真正生父的身份。 但这却是被加西亚侯爵明言禁止的。 所以，柯林打算等加西亚侯爵抵达银月城后，再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向薇拉坦白一切吧。 “咯咯柯林，你也来坐上来嘛！” “好！” 柯林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纵身一跃，便轻巧地挤上了秋千，与薇拉并排而坐。 熟悉的芬芳气息扑面而来，直往他心底深处钻。 130 杀招（上） 萧瑟的秋风卷起片片落叶，银月城的街头路人寥寥。 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政变，这座半精灵王城目前还处在军事管制当中。 城西的奴隶市场也没有了往日的繁华。 风信子商会早已被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半精灵侍卫团团围住，并不断从里面搬出各种东西来。 在距离商会千米外的一个阴暗小巷里，罗斯·萨伏依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小心地观察着自家商会的情况。 显然，情况不妙。 自从哥哥西斯的头颅从天而降落在王宫中时，罗斯就知道，这次萨伏依家族的行动，又失败了。 不过他也没有太绝望，因为艾莎女王并没有对萨伏依家族赶尽杀绝，只是驱逐出境而已。 半精灵贵族也有宽恕失败者的传统。 更何况，对于米勒家族来说，他们不仅不仇恨萨伏依家族，反而要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发动了这场政变，半精灵王位恐怕还落不到他们头上。 不过，萨伏依家族的人虽然保住了，但资产，显然是被全部收缴了。 罗斯叹了口气，念念不舍地看了风信子商会最后一眼，就要转身离去。 但一转头，他就看到一个黑袍人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的阴影中，冷冷地注视着他。 “觋觋先生，您怎么来银月城了？” 觋先生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冷笑：“怎么？我不能来么？” “当然可以。只是您也看到了，我们家族刚刚遭逢大难所以无法招待您了。” 觋先生没有理会罗斯的客套，而是径直问道：“你知道你们为什么失败吗？” 罗斯摇了摇头，恭敬地问道：“请您指教。” “因为你们太贪心！”觋先生语气冰冷，“而且，没有按照我交代的去做。” 罗斯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怒气，仿佛这几日积压的愤恨和恐惧都突然爆发出来： “按照您交代的去做？觋先生，您当时又不在银月城，哪里知道我们所面临的情况？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和哥哥也只能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觋先生呵呵一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来形容‘背叛’。” “背叛？”罗斯也仿佛豁出去了，怒不可遏地低吼道，“你真以为我们萨伏依家族还是你们家族养的一条狗吗？ 醒醒吧！ 现在已经不是三百年前了！ 你自己都成了丧家之犬，只能靠着巨魔的扶持苟延残喘！ 还指望我们的忠诚？ 什么时候你敢不戴那个该死的兜帽出现在阳光下的时候，再来跟我们萨伏依家族谈忠诚！” 面对罗斯刺耳的讥讽，觋先生却并没有生气，而叹了口气，悠悠道： “是啊，三百多年了。这个世界都快忘了我的家族了。 曾经的忠仆也开始另谋出路，将过往的誓言都抛之脑后” 顿了顿，觋先生忽然笑了起来：“不过，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你们的忠诚。 经过上次北境的教训，我已经明白，誓言是可笑的，忠诚，也只是阳光下的气泡，看起来光彩夺目，但其实不堪一击。” 觋先生朝前走了几步，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但我觉得，最可笑的，还是你们这些人。 你们以为自己很聪明，你们不想成为棋子，也想做棋手。 但其实，你们根本看不清棋局，甚至都不知道真正的棋眼在哪里。” 觋先生的话让罗斯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觋先生似乎也根本没指望他听明白，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你们的眼里只看到这个银月城，只知道盯着那个半精灵王位。 呵呵，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怎么有资格成为这盘棋局争夺的真正焦点呢？” 罗斯这回大概听懂了，但这种被轻视的感觉让他更加愤怒，不由得再次出言嘲讽道：“现在银月城大局已定，您又能做什么呢？” “大局已定？”觋先生轻笑一声，摇摇头道，“我的杀招还没出呢。而且，不是跟你说了嘛，银月城只是棋盘中无关紧要的一个小角落，还决定不了这盘棋的胜负。” “呵，那您的杀招是什么呢？”罗斯现在越看这个装神弄鬼的觋先生越不顺眼。 “我的杀招呀”觋先生话说一半，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口中言语也变得含混 不清。 罗斯没听清，好奇地朝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自己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块烧着的木炭，烫得他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下一秒，他就真的喷出火来了。 然后，这口火迅速点燃了他的脸，他的头颅，他的脖子，并蔓延至全身 最终，罗斯便在痛苦的挣扎中，化成了一堆灰烬。 “我的杀招，你还没资格知道。” 觋先生冷笑一声，目光穿过阴暗的小巷，看向了北境的方向。 —————————— 北境，坠鹰城。 胖子商人奥利弗满头大汗地将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迎进了郁金香商会中。 “潘妮女士，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捂着那些粮食不卖，虽然能够靠着粮价上涨大挣一笔，但但我怕我们活不到挣这笔钱的时候啊！” 潘妮酒红色的眼眸冷冷盯着奥利弗，反问道：“你在害怕什么？放心好了，有我在，伯爵大人不会以囤积粮食的罪名抓捕你的。” 对于这话，奥利弗是信的。 毕竟对方就是乌曼伯爵最宠爱的情人，自然有把握搞定伯爵。 但是，奥利弗还是急声道：“女士，我不是担心伯爵大人。” “那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那些快要饿疯了的奴隶和平民！您知道吗，今年春天的时候巨魔入侵，大量的田地都错过了春耕，现在饥荒已经开始在北境蔓延！ 我们这时候捂着存粮不卖，怕是怕是真要饿死人的呀！” “一群奴隶和贱民而已，死就死了。”潘妮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仿佛她自己已经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了。 “女士，您挨过饿吗？”奥利弗开始急躁，有些话也就不再遮掩了，“我挨过饿！而且，我知道那种滋味，生不如死！ 它会让人变成疯子，变成野兽，变成吞噬一切的可怕” 潘妮冷冷地看着奥利弗，笑道：“继续说呀。” 奥利弗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说。 “不就是叛乱么。”潘妮却语气轻松地说了出来。 “既然您知道，那为什么” “管好你自己，奥利弗先生，不会饿着你的。” 潘妮轻轻拍了拍奥利弗圆滚滚的胖脸，又道： “但如果你做了不该做的事那就不一定了。” 131 杀招（下） 十月末的凛冬城已经能明显感受到冬天临近的脚步。 刺骨的阴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变成了雪花。 等到第五天，当许久未见的太阳终于摆脱乌云的纠缠露出头来时，凛冬城已然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但面对这样的美景，凛冬城中的居民们却根本无心欣赏。 因为，大部分人都快断粮了。 “粮价还是没有下跌的迹象吗？” 狮吼堡中庭的书房里，圣希尔德公爵一边往壁炉里添着木柴，一边问道。 在公爵身后，站着一位气质亲和的中年男子。 他有着一双大海般幽蓝的眼睛，里面翻滚着智慧的浪花。 花白的低马尾被仔细梳理好，吹在脑后。他的衣着考究但并不华丽，腰间扣着一卷古旧手札，左手带着白手套。 道恩·怀特。 狮吼堡的人都称他为道恩学士。 “学士”这个头衔虽然不是什么爵位，但却也异常珍贵。 只有在帝国白塔学院学习过，并成功毕业的人，才有资格用上学士这个称呼。 而每年从白塔学院毕业的人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所以，每一位学士都是廷臣的最佳备选，也自然成了各大领主们争相拉拢的对象。 “没有。”道恩学士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忧虑，“过去三个月来，北境的粮价已经涨了二十多倍！ 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今年年初巨魔入侵所造成的粮食歉收。 而是还有人在故意囤积粮食，操控粮价！” “一些要钱不要命的商人罢了。”圣希尔德公爵满脸不屑，“给北境各大领主发布公爵令，让他们管好领地里的商人。 如果半个月内粮价还是居高不下，就别怪我亲自动手杀人了！” “是。”道恩学士点头应下。 “金狮军团的军粮还足够吗？” “如果接下来没有大规模战事的话，还勉强足够。”道恩学士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再次开口提醒道： “不过，公爵大人，我还是建议您再采购一批军粮，以防万一。” 听到这里，圣希尔德公爵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显然也明白道恩学士担忧的是什么。 饥荒，是最容易引发叛乱的因素。 于是，圣希尔德公爵当即点头道：“那就再去采购一批。” “好。但当前整个帝国的粮价都有些高，所以，这次恐怕” “不管价格多高，也给我买回来！” “是。” 圣希尔德公爵又往壁炉里扔了几根木柴。 看着不断跳跃的火焰，他忽然开口问道：“黑骑军现在到哪了？” 道恩学士小心地看了看圣希尔德公爵的脸色，却没有从上面看出任何明显的情绪来。 “昨天刚传来的最新消息，黑骑军已经离开北境进入半精灵王国境内了。” “恩。”圣希尔德公爵点点头，却也没有对此做任何指示。 翻腾的火焰映在公爵幽深的眼眸中，仿佛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道恩学士见状，正准备告辞退下，却听到城堡外忽然传来一个威严宏大的声音： “圣希尔德公爵，巨魔帝国北方亲王奥托·沃尔金，以为默多夫陛下复仇的名义，在此向您提出决斗！” 轰！ 壁炉中突然炸开了一团炽热的火焰。 圣希尔德公爵霍然起身，抬头看向窗外。 一个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巨魔武士正站在狮吼堡的最高点，俯视着下方不断聚集起来的侍卫们。 看着就要往外走的圣希尔德公爵，道恩学士连忙上前劝阻：“公爵大人，据说这位奥托亲王刚刚晋升圣域！” “那又如何？”圣希尔德公爵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退缩之意，“难道我就躲在狮吼堡中，任由他在外面耀武扬威？” 说完，公爵便不再管愣住的道恩学士，大步走了出去。 —————————————— 半精灵王国，西南边境。 黑骑军正在此处扎营。 加西亚侯爵喝完肉汤，随意擦了擦嘴，便向身边的道森侯爵问道：“再往前三十里，应该就会经过暗影峡谷了吧？” “是的，侯爵大人。”道森侯爵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哪怕他如今也已经受封侯爵之位，并向圣希尔德公爵宣誓了效忠。 但是，当加西亚侯爵召集黑骑军，进军半精灵王国之际，这位曾经的黑骑军“大管家”也毫不犹豫地前来相助。 “派人前去仔细查探一下。”加西亚侯爵吩咐道。 道森侯爵笑了笑，言语中略有些不以为然：“大人，这里可是半精灵王国，能有什么危险？” “谨慎一些，总没错。”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见加西亚侯爵坚持，道森侯爵连忙点头应下。 休整结束，大军再次开拔。 加西亚侯爵策马行进在暗影峡谷之中，眉宇间却有些忧虑。 “道森，你派人仔细查探过这座峡谷了？” “侯爵大人，请放心。我已经派人彻底探查过了，这里很安全。” 加西亚侯爵这才点点头，继续前行。 但越往前走，加西亚侯爵却越觉得不对劲。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直笼罩着他，仿佛有什么不好事情即将发生。 “停止前进！”终于，加西亚侯爵下令道。 “大人，怎么了？我们才走到一半。”道森侯爵连忙上前问道。 “这里太安静了！”加西亚侯爵目光幽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果断下令：“掉头！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原路撤出暗影峡谷！” “大人”道森侯爵满脸不解，“您这是” 加西亚侯爵却不理他，坚持让军令官立刻前去传令。 而就在黑骑军开始转换队形的时候，峡谷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加西亚侯爵霍然回头，就见后方两侧山崖上猛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闪光。 恐怖的奥术能量仿佛煌煌天威一般，将峡谷中央两侧的山头轰然炸断。 无数碎裂的巨石滚滚而下，向黑骑军拦腰砸去！ 嘭嘭嘭！ 惨叫声c马嘶声瞬间响彻峡谷。 加西亚侯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而就在愣神的一刹那，他忽然感觉自己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一回头，加西亚侯爵就看到自己曾经最信任的部下，正将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后腰。 “法兰·道森！你这个叛徒！” 面对加西亚侯爵愤怒的目光，道森侯爵后退一步，面色坦然地笑道： “抱歉，侯爵大人，之前我的手下探查这个峡谷的时候，可能没太仔细。” 132 黑骑之殇 “为什么？” 加西亚侯爵看着已经被愤怒的黑骑军军官们制住的道森侯爵，一脸黯然地问道。 道森侯爵笑了笑，坦然道：“抱歉，侯爵大人，您对我恩情深重，我也不想背叛您。但是，为了能让矮人一族完成立国的夙愿，我必须这么做！” “矮人立国？”加西亚侯爵眼中闪过一丝恍然，然后他指了指峡谷上方突然升起的那面纯白天马旗，问道，“这就是圣普洛斯家族给你的承诺？” 道森侯爵却摇摇头：“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埋伏在暗影峡谷的，竟然是东境的军队。” “那是谁鼓动你这么做的？” 道森侯爵笑得有些玩味：“侯爵大人，您为什么不怀疑一下圣希尔德公爵呢？毕竟他现在才是我效忠的主君。” 加西亚侯爵却丝毫不为所动：“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哥哥，他不会这么愚蠢。” “为什么？黑骑军现在可是北境内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您难道真的就不怀疑您的哥哥想借此机会铲除黑骑军这个威胁？” 加西亚侯爵脸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色，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懂的。” 道森侯爵皱了皱眉，随即便摇头道：“您不愿说也就算了。不过，给我承诺的那位大人的名字，我现在还不能透露。” 加西亚侯爵冷笑一声：“你以为不说，我就猜不到？ 曾经的斑斓猛虎，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只敢躲在阴影里的髭狗！这种连自己的种族都能背叛的家族，你竟然还相信他们的承诺？ 真是天大的笑话！” 道森侯爵脸色一变，似乎是被加西亚侯爵的话语深深刺痛了，随即恼羞成怒地吼道： “那又如何？我不信他们，难道还继续相信你们圣希尔德家族？ 我们矮人一族服侍你们上千年了，但你们可曾正眼看过我们？ 或许矮人立国在你们眼里就只是个笑话，但这却是我们祖祖辈辈为之奋斗的最高使命！” 加西亚侯爵犹豫了一下，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见他心灰意冷地挥挥手，命令道：“放了他。” “侯爵大人！”愤怒的军官们自然是无比惊愕。 “放了他！”加西亚侯爵再次强调。 “是。” 道森侯爵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就这样放过了自己。 加西亚侯爵冷得掉渣的声音再次响起： “法兰·道森，我今天不杀你。 杀了你，或许你就成了矮人一族的英雄。 所以，我要让你活下去。 带着背叛者的恶名活下去。 同时亲眼看看，你所谓的矮人立国的梦想，到底是个怎样的笑话。 滚吧！” 道森侯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还是在黑骑军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此时，峡谷上方正不断传来东境士兵的喊话，内容自然是要求黑骑军立刻放下武器，出谷投降。 黑骑军当前的局面确实极其糟糕。 暗影峡谷的狭窄地形让骑兵们都挤在一起，根本无法组织起冲锋。 而且，刚才坠落的巨石将黑骑军的队列拦腰斩断，除了小部分落在后面的部队，绝大部分将士都被层层叠叠的巨石拦住了后退之路。 前进的话，不用想，东境军队肯定在前方谷口设置好了层层阻碍，就等黑骑军冲过去撞个头破血流。 面对这样绝望的局面，加西亚侯爵依然保持着冷静。 只见他伸手招来一位高级军官，低声命令道：“洛格骑士，你现在立刻往后走，翻过那些拦路的巨石，收拢落在后面的部队，并带领他们原路返回，冲出这个峡谷” “侯爵大人！那您呢？” “我走不了啦。”加西亚侯爵按在腰间的伤口，那里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还是不断渗出黑色的污血。 “不！侯爵大人，我护送您离开” 加西亚侯爵两眼一瞪，制止了洛格骑士的话，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会抛下黑骑军的。但你必须走，我死了没关系，黑骑军必须要留下一点火种。” 洛格骑士还要再说，但加西亚侯爵根本不给他机会，低声吼道： “闭嘴！听我说！ 你率领后军撤离后，不要跟东境军队纠缠，也不要回北境。 往北绕过暗影山脉，多花一些时间也能抵达银月城。 到了那里之后，你找到安格列子爵，问他一个问题—— 北境之主，究竟该不该姓圣希尔德？ 如果他说该，你就效忠于他。 否则，你就杀了他，返回凛冬城，效忠圣希尔德公爵。 听明白了吗？” “是！”洛格骑士连忙点头。 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加西亚侯爵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赶紧走！” 洛格骑士无奈，只得单膝跪地，郑重地朝加西亚侯爵行了一礼，随后红着眼睛离开了。 加西亚侯爵等洛格骑士走远，才召集手下的军官，问道：“你们可有想投降的？” “绝不投降！” 众人毫不犹豫地大声道。 “好！”加西亚侯爵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有战死的黑骑军，没有投降的黑骑军！ 传令全军，下马，向前，杀出去！” 呜—— 刺耳的军号声中，战事突然爆发。 作为北境，乃至整个光辉帝国最为精锐的一支军队，黑骑军绝对不缺搏命厮杀的勇气。 哪怕此时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优势，但在绝境之中爆发出来的战斗意志，却依然令人侧目。 在一众军官的率领下，黑骑军士兵们全部放弃了战马，徒步涌向谷口，翻过东境军队设置的层层障碍，呼喊着光辉之主的名字，向敌人发起了进攻。 “放箭！” 箭矢顿时成了空中的主角，黑压压的仿佛乌云一般在穿梭。 然而，这样的箭雨根本无法吓退黑骑军，他们仿佛蝗虫一般不断从狭窄的谷口冲出来，扑向东境军队的阵地。 鲜血肆意横流，尸骸狼藉于地。 谷口的战事从一开始，就变得惨烈无比。 黑骑军将士的尸体迅速在谷口处垫高，形成了一座座令人惊悚的小山丘。 浓烈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简直能让人窒息。 原本还以为胜券在握的东境军队，此时竟也开始心底生寒，瑟瑟发抖。 仿佛那些悍不畏死地冲过来的，根本不是人类， 而是一群疯狂的野兽！ 133 安息（第一更，求订阅！） 银月城，半精灵王宫。 阴森幽暗的地下室中，柯林正咬着一位半精灵的脖颈，不住吮吸着。 这位半精灵是吕特家族的一位游侠，因参与了之前的政变而被判处绞刑。 不过，行刑当天，他却被偷偷掉了个包。 绞死的是另一位身形容貌相似的死囚，而他，则被带到了王宫的地下室中，成为了柯林的试验品。 柯林想知道，除了人族的神眷职业——骑士之外，其他种族的神眷职业者能不能也被转化为血裔。 然而，柯林咬了这位吕特家族的游侠半天，期待中的初拥仪式依然没有发生。 看来精灵族的神眷职业——游侠，并不能被转化为血裔。 叹了口气，柯林抽出了自己的虎牙。 不一会儿，这位吕特家族的游侠便再次站了起来，目光呆滞，就跟辛西娅一样，也成了柯林的血奴。 一个三阶的游侠血奴。 还不错。 柯林摸了摸下巴，自我安慰道。 拿出一个猴子面具给游侠戴上，柯林笑着道：“嗯，从今往后，你的代号就是‘猴子’。” 猴子游侠的眼神闪了闪，似乎听明白了柯林的意思。 让这位猴子游侠继续呆在地下室中陪狐狸骑士——辛西娅，柯林自己则顺着阶梯往上走。 这个地下室直通国王的书房，哦不，现在应该叫女王的书房了。 自从老国王死了之后，艾莎女王就仿佛换了个人。 原先那股挥之不去的忧郁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肆意绽放的妩媚风情。 今天的她也明显经过了精心的打扮。 一袭红色低胸的细肩吊带长裙，将纤秾合度凹凸有致的妙曼曲线展露无遗。 淡淡的腮红，亮丽的唇彩，还有额头贴着的绣花金饰，让艾莎美丽的脸部轮廓看起来更加具有立体感。纤巧细长的耳朵上垂下闪闪发亮的镶钻耳坠，烘托出女王新清脱俗的高贵气质。 见到从地下室中走出的柯林，艾莎女王展颜一笑，顿时让整个书房都明亮了几分。 “子爵大人，您忙完了？” “嗯。” 艾莎女王也没问柯林到底在下面忙了什么，她是个很懂分寸的女人。 柯林走到窗前，看到殿外广场上聚集的一批牧师和祭祀，好奇地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艾莎女王走到柯林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解释道：“这是半精灵王室的传统，每一任国王去世后，都会邀请光辉教会的牧师和命运教会的祭祀来为他的灵魂祷告。” 柯林顿时有些无语。 这是什么鬼传统？ 牧师和祭祀一起为老国王祷告，那他的灵魂到底回归光辉之主的怀抱呢？还是进入命运女神的殿堂？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要尊重他国的传统文化嘛。 看到柯林不说话，艾莎女王便又解释了一句：“您说过，要善待墨狄温家族，所以，我就让他们安排了这场仪式。” “你做的对。”柯林点点头，“毕竟你的王位是墨狄温家族主动让出来的，你必须对他们表现出足够的仁慈和感恩，才能收拢人心。” “好的。按照计划，明天的授爵典礼上，我就会给威廉·墨狄温授予公爵之位。不过，墨狄温家族还有很多成员在王宫中担任廷臣，这些职位我们是不是要收回一点？” “不用。那会显得你太过小家子气。”柯林回头看了艾莎女王一眼，又道，“而且，让米勒家族一家独大其实并不是件好事，墨狄温家族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制衡对手。” “我明白了。”艾莎女王点头应道。 哪怕柯林直言了对于已经成为新的半精灵王室的米勒家族的忌惮和提防，她居然也没有意见。 柯林看着一脸坦然的艾莎女王，还是多解释了一句：“一家独大的结果就是腐化和堕落，相信我，有个对手鞭策着，米勒家族才能长久地兴旺下去。” “我懂的。就跟北境一样，因为有巨魔这个对手，所以北境军队的实力才会冠绝帝国。而没有了对手的东境，却只能靠着怒水河这道天堑来阻挡敌人的脚步。” 听到这里，柯林呵呵一笑：“怒水河？它恐怕也保不了东境多久了。” “当然，半精灵王国境内的那条水晶河，北境如果需要，可以随时征用。” 柯林却摇头道：“不急。圣希尔德公爵如果真的想要那条水晶河，还要问问我和加西亚侯爵 的意见！” 艾莎女王笑吟吟地提议道：“您可以趁机再次向圣希尔德公爵提出求娶薇拉小姐，想必这一次，他不会拒绝您了。” 柯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风云变幻，沧海桑田了。 “哦对了，你也可以开始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柯林还在帮艾莎女王打算着，“可以从米勒家族子弟中挑选一位合眼的，作为养子。” 艾莎女王这次却没有立刻答应。 她那完美无瑕的脸庞上忽然泛起淡淡的红晕，轻声道：“比起养子，我更想有个亲生的儿子。” 柯林眉头一挑，诧异地看向艾莎女王。 艾莎女王也凝视着柯林的眼睛，同时柔软的娇躯缓缓靠了过去。 手臂上传来的销魂触感和鼻尖萦绕的芬芳香味，让柯林的心跳都漏了几拍。 但他还是保持着一丝冷静，劝阻道：“你要明白，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我当然知道。”艾莎女王脸色绯红，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薇拉才是最适合您的联姻对象。不过，我可以成为您的情人。 世人都说，半精灵是最好的情人，您不想亲身验证一下这句话的真假吗？” 柯林凝视着女王朦胧的眼眸，再次劝说：“你要想清楚，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也只能是个私生子。”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对外宣称，孩子是老国王的遗腹子。” 听到这里，柯林两眼一亮，随即他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冲动，一把将面前半精灵女王的纤细腰肢紧紧搂住。 艾莎女王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全身一阵酥软，随即便脱力似的靠在柯林宽阔的胸怀里。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她的心脏犹如小鹿一样乱撞。 隔着轻薄的长裙，柯林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艾莎女王温润柔嫩的肌肤和成熟丰满的躯体。 “这个孩子不会姓墨狄温吧？” “当然不会，他会姓米勒，也会成为下一任半精灵国王！” 隐约间，窗外传来牧师和祭祀们的祈祷声： “愿主怜悯这位受人尊敬的国王，让他的灵魂得以安息” 134 北上（第二更，求订阅！） 林间的小道上，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小队正在缓缓向南前行着。 临近中午，队伍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扎营。 “哥哥，起床啦，该吃午饭了！” 安娜摇晃了埃文伯爵几下，却发现对方依然没有动静。 她秀眉一竖，捏紧粉拳，重重一下砸在埃文伯爵的小腹上。 “啊！呕——” 可怜的埃文伯爵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砸得直接吐了出来。 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埃文伯爵才喘息着回头看向自己的暴力妹妹：“一大早就发这么大脾气？” “还早？都中午了！” 埃文伯爵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有什么区别嘛。” “开饭了，吃不吃？” “吃，吃！”埃文伯爵连忙挣扎着爬起来。 他知道，要是现在不吃，那他这个狠心的妹妹是真的会让他饿到晚上的。 毕竟是圣普洛斯家族成员出行，哪怕在野外，午饭也非常丰盛，只是气氛有些凝滞。 从银月城无功而返后，众人的心情就一直提不起来。 当然，埃文伯爵除外。 他依然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老样子，整天只顾着喝酒。 就在众人用完午餐，收拾东西准备再次出发时，外出查探周围情况的哨骑突然折返了回来。 而且，他还多带回来一个人。 “伯爵大人，这位是天马军团的报信使者。” 天马军团是东境之主圣普洛斯家族的嫡系军队，一直都掌握在圣普洛斯公爵手里。 不过，近些年来，圣普洛斯公爵也开始有意锻炼自己的嫡长子——文森特侯爵，将天马军团的日常训练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埃文伯爵惺忪的睡眼瞬间明亮了起来，仿佛一下子酒醒了。 “伯爵大人，文森特侯爵大人此时就在暗影峡谷，刚刚率领天马军团跟北境的黑骑军打了一场，并取得了胜利！我正是要将这个好消息传回白露城。” “黑骑军？还打赢了？”埃文伯爵的眼睛几乎瞪圆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的故事。 “是的，伯爵大人，我们战胜了黑骑军！而且，还俘虏了加西亚侯爵！”报信使者的脸激动地发红，大声叫道。 “真的吗？大哥竟然打败了加西亚侯爵？太厉害了！”安娜闻言也兴奋地大叫起来。 但埃文伯爵却反而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跟自己大哥平时是有些不对付，但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心生嫉妒。 他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自己大哥到底有多少能耐，埃文伯爵是很清楚的。 他居然能打败战功赫赫的加西亚侯爵？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个天大的谎言。 “天马军团现在驻扎在哪？” “就在暗影峡谷。” “走，我们去看看！” 暗影峡谷上空，依然笼罩在浓烟之中。 峡谷两侧的石壁上也都是烧焦的痕迹。 乌鸦c秃鹫成群结队地在峡谷上空漫天飞舞，黑压压地落入谷中，和山间的野兽争抢着遍地的尸体。 一眼望去，景象分外的可怖。 当埃文伯爵一行人来到这里时，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差点让他们窒息。 直到此时，埃文伯爵才终于相信，自己那个哥哥恐怕真的击败了黑骑军。 “埃文，安娜，哈哈，你们来啦！一路辛苦！” 一见面，文森特侯爵就红光满面地向自己的弟弟和妹妹打着招呼。 这位圣普洛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击败了加西亚侯爵的黑骑军，文森特侯爵觉得自己俨然已经跻身帝国最顶尖的名将之列。 “大哥，恭喜你！父亲知道后，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安娜倒是诚心祝贺自己哥哥。 而埃文伯爵就不一样了。 他先是很敷衍地祝贺了一句，然后就立马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哥哥，你是如何将加西亚侯爵引入暗影峡谷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这一战，黑骑军近乎全灭，连加西亚侯爵都被我俘虏了，这样的战绩，你还有什么话说？” 埃文伯爵当然有话说，只见他一脸愤怒地低吼道：“能将加西亚侯爵引入这样的绝地，显然是黑骑军内部出了问 题，这个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但是，既然你们早就有了这样的计划，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在银月城完全可以配合你们将这个计划完善得更好！ 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 “够了！”文森特侯爵强硬地打断了自己弟弟，“你自己在银月城一事无成，难道还要怪我？你不是一向自诩智计无双的吗？怎么还要寻求我的帮助？” 埃文伯爵心中暗自叹息。 他明白，自己哥哥之所以不告诉他这些计划，恐怕是忌惮自己，不想让他分润功劳。 但这样的忌惮不仅让埃文伯爵心寒，更让他愤怒。 面对外敌的威胁，圣普洛斯家族竟然不能同心协力，反而在相互算计 深吸一口气，埃文伯爵强行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语气逐渐变得冷漠起来：“那么，我的好哥哥，请问你这次出兵，带了多少人马？” “二十万大军。” “那现在呢？还剩多少？” 文森特侯爵微微一窒，但随即又故作强硬地说道：“还有十几万吧。” “到底是十‘几’万呢？”埃文伯爵继续追问道。 一路行来，他早已看到营地里伤兵累累，气氛压抑的景象，这根本就不像是刚刚赢得了一场大胜的军队应有的样子。 文森特侯爵的眼神有些躲闪：“具体伤亡统计还没有完成你追问这些干什么？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尤其是歼灭黑骑军这样一支北境强军，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一定的代价？” 埃文伯爵这回算是确认了—— 自己哥哥在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竟然也只是赢得了一场惨胜。 什么还没统计完成？ 估计二十万大军的损伤快过半的了吧。 这样的战损比，埃文伯爵不知是该哀叹东境军队的不堪一击，还是该震惊黑骑军在面临绝境时爆发出来的可怕破坏力。 但不管如何，他都确定了一件事——自己哥哥被人当刀使了。 可惜，文森特侯爵现在竟然还自鸣得意，沉浸在胜利的虚假光环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埃文伯爵忽然有些心累，转而问道：“加西亚侯爵呢？我可以见见他吗？” “他受伤很重，还在昏迷当中要不这样吧。埃文，你跟安娜负责将他押送回白露城，交给父亲处置。 另外，这一战的伤兵有些多，也由你负责带领返回白露城。” “那你呢？”埃文伯爵忽然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文森特侯爵挺了挺胸膛，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将挥师北上，进攻银月城，将半精灵王国牢牢掌握在手中！” 埃文伯爵本想开口劝阻，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 “好的，哥哥，那我就在白露城等着你凯旋归来！” 135 噩耗（第三更，求订阅！） “库休斯大人，没想到您竟然也参与了这场伏击。” 埃文伯爵送走自己哥哥和北上的大军，回头对一位穿着白色法师袍的中年男子笑道： 库休斯似乎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讲，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我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这种话当然骗不了埃文伯爵，不过，他也没有过多追问。 这次针对黑骑军的伏击显然牵扯到多方势力，埃文伯爵觉得自己还是要亲自回去问一问父亲，才能得知事情的真相。 不过，看着周围聚集的一众伤兵，埃文伯爵的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此时他也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哥哥为了伏击黑骑军，究竟付出了怎样惨烈的代价。 二十万人的天马军团，竟然战死三万，战伤五万，另外还有两万人竟然在黑骑军的疯狂反扑下当了逃兵。 也就是说，当时的天马军团已经出现了溃败的迹象，如果不是黑骑军彻底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这场伏击战的胜利还未必会属于东境。 此外，还有十八位骑士战死，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位五阶骑士！ 这样惨烈的代价，才换取了黑骑军的覆灭。 埃文伯爵也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得。 这会儿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哥哥非要继续率军北上了。 占尽天时地利的伏击，却打成了一场惨胜，如果文森特侯爵就这样返回白露城，那肯定要名声扫地。 圣普洛斯公爵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让天马军团损伤过半的儿子。 埃文伯爵忽然觉得，这次文森特侯爵的银月城之行，也未必会一帆风顺。 叹息一声，他不愿再去为自己哥哥瞎操心，回头对传令官道：“启程吧。” “是。” ———————————— 半精灵王宫。 授爵典礼结束后，宴会正式开始。 柯林随意应付了一会儿围上了拍马屁的半精灵贵族，然后就把他们打发掉，自己沿着旋转楼梯来到二楼。 清冷的夜风吹入空旷的宫殿里，让这里的安静与楼下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柯林前行几步，就看到了依靠在阳台上的那道倩影。 今晚的薇拉穿着一身粉色的蔷薇钩花半身裙，裙子长度大概在膝盖上十公分左右，将一双细长的美腿展露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穿丝袜。”柯林站在薇拉身后，用赞赏的语气说道。 薇拉回过头，对柯林嫣然一笑道：“这是艾莎女王送给我的。” 因为没有尼龙这种化工材料，这个世界的丝袜一般都是用蚕丝c棉丝制造的。 而半精灵王国出产的蚕丝丝袜，一直很受贵族女性们的欢迎。 “恩，它很适合你。”柯林一边品鉴着，一边点头赞道。 似乎是受不了柯林灼热的目光，薇拉略有些羞涩地伸手将裙摆往下拉了拉。 但显然，这有些徒劳。 少女青涩的姿态让柯林心跳加速。 上前几步，与薇拉并肩而立，柯林遥望着夜空的星光，笑着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下面的宴会很无聊么？” “是有点。”薇拉点了点头，神色间有些惆怅。 柯林似乎明白了什么：“想家了？” 薇拉闻言，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柯林温暖的目光让她渐渐安心下来，笑道：“是有一点。” “放心吧。加西亚侯爵已经率领黑骑军来接我们了，你很快就能回去了。” “嗯。”薇拉点了点头，很是乖巧。 但柯林的下一句话，就让少女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回去之后，我就向公爵请求迎娶你。” 薇拉没有说话，也不敢去看柯林，但她白皙的脸庞却在一瞬间爬满了红霞，明艳至极。 “我我听说那天夜里杀死上一任国王陛下的人，被大家成为‘翼骑士’”薇拉害羞之下生硬地转移着话题。 柯林好笑之余，也觉得好玩。 “是吗？‘翼骑士’？听起来挺厉害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骑士会长出蝠翼？”薇拉见柯林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松了口气之余，也有些怅然若失。 “可能他还兼修了德鲁伊吧。”柯林果断将埃文伯爵帮他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德鲁伊？但这个职业不是早就断绝传承了吗？” “谁知道呢。也许并没有彻底断绝吧。” 薇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位‘翼骑士’定然是半精灵了，毕竟德鲁伊需要精灵血脉才能修炼。” “应该是的。” 柯林忽然觉得，可以让艾莎女王安排人手刻意去引导这个话题。 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在半精灵中寻找这个翼骑士，而不会将怀疑的目光转向柯林。 他也就可以用这个翼骑士的身份去做一些本体不太方便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柯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就见一身盛装的艾莎女王正站在那里。 “安格列子爵，薇拉小姐，我没有打扰两位吧？” “当然没有。” “那就好，我上来是想通知两位，黑骑军已经快要抵达银月城了。” “真的吗？加西亚叔叔快到了吗？”薇拉一脸惊喜地叫道。 “是的，在城外巡逻的银月卫队已经遇上黑骑军的前哨，并发回信号了。” “那我们这就去城门口迎接吧。”柯林说着就大步往外走去。 虽然已临近深夜，但银月城的城头还是被无数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柯林c薇拉还有艾莎女王并肩站在城门口，身后的仪仗队也摆开了阵势。 不一会儿，大地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隆隆的马蹄声中，一条黑色细线忽然从黑暗中显露出来，并不断向着银月城蔓延过来。 这种熟悉的压迫感，让柯林彻底安下心来。 但没过多久，他就皱起眉头。 因为，他闻到了一丝血腥气味。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黑骑军不断靠近银月城，这股血腥味就变得越发浓烈。 艾莎女王也意识到不妙，转头看向柯林：“安格列子爵，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柯林抿着嘴，没有说话。 薇拉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惶然，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看到面沉如水的柯林，顿时又将话语咽了下去。 终于，黑骑军来到了银月城下，并开始缓缓减速。 这时，迎接的众人也才看清了这支军队的模样——他们的身上几乎人人带血！ 而且，数量也不对！ 五万的黑骑军绝对不只眼前这个规模。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柯林心头，让他遍体生寒。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一位满身血污的骑士越众而出，来到城门口。 “嘟嘟嘟，嘟啦啦——” 半精灵仪仗队竟然还不知好歹地奏响了欢迎乐曲，结果被艾莎女王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洛格骑士来到柯林等人跟前，翻身下马，摘下头盔，单膝跪下，用哽咽的语气大声道： “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黑骑军主力在暗影峡谷遭遇伏击，加西亚侯爵深陷重围生死不知” 哗—— 这个噩耗顿时让柯林一阵头晕目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加西亚侯爵竟然遭遇伏击？ 这怎么可能？ 而且还是在暗影峡谷这种地方？ 以加西亚侯爵谨慎的作战风格，怎么可能不仔细查探一番就贸贸然地率军进入峡谷这种对骑兵来说极度危险的死地？ 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柯林追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遭遇伏击的？为什么没有提前探查清楚？” “道森侯爵叛变了！他欺骗了加西亚侯爵，将黑骑军引入了敌人的圈套中！” “法兰·道森？”柯林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矮人的形象。 同时内心一个念头再也无法抑制地冒出来——难道这位道森侯爵是受圣希尔德公爵的命令，才背叛加西亚侯爵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从一开始，圣希尔德公爵就在算计自己，算计加西亚侯爵了！ 以银月城为饵，就是为了彻底清除掉黑骑军这个不稳定因素，让北境从此再无一丝杂音。 “你们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八千！” “八千”柯林一脸沉重。 “柯林，叔叔他”薇拉此时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柯林握住薇拉的小手，既是对她，也是对洛格骑士，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放心，我会为黑骑军复仇的！” 136 效忠（第四更，求订阅！） 当凌晨的第一缕霞光照在银月城城头时，柯林依然没有入睡。 刚刚听完洛格骑士详细讲述了黑骑军遇伏时的情况，柯林现在根本无心睡眠。 而担心自己叔叔安危的薇拉刚刚哭过一阵，此时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 柯林轻手轻脚地给薇拉披上毛毯，然后示意洛格骑士跟着他出去。 两人来到殿外的走廊上，一位半精灵侍女小心地上前询问道： “子爵大人，骑士大人，请问需要用早餐吗？” 柯林现在没什么胃口，不过看洛格骑士那副样子恐怕有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顿饭了，便点头道：“送两份过来。” 很快，侍女便端着两个餐盘走了过来。 “就放地上吧。”柯林不想打扰薇拉睡觉，便在走廊的台阶上坐下。 洛格骑士这时候显然也不会在意这些，便也在柯林旁边坐下。 侍女见状，只好将餐盘摆放在台阶上，然后快速退下。 随手将一些食物塞进嘴里，柯林又问道：“所以，道森侯爵并没有明说到底是谁策划的这次伏击？” “没有。” “但加西亚侯爵却曾说，不是圣希尔德公爵策划的？” “是的。” 柯林顿时又迷茫了。 本来他都确信这从头到尾都是圣希尔德公爵的阴谋，但没想到，居然被加西亚侯爵否认这种可能。 加西亚侯爵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哥哥不会暗算他？ 他手中的黑骑军可是早就成为北境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了。 之前柯林就曾疑惑，为什么在内部威胁没有消除的情况下，圣希尔德公爵就计划着图谋半精灵王国，甚至图谋东境？ 如果，半精灵王国只是一个诱饵，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黑骑军，那就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但是，为什么加西亚侯爵却反而相信自己哥哥不是这次伏击事件的幕后黑手？ 如果不是圣希尔德公爵，那到底是谁策反了道森侯爵？ 似乎看出了柯林的疑惑，洛格骑士开口问道：“子爵大人，您怀疑是圣希尔德公爵阴谋策划的这次伏击？” 柯林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现在想来，这场伏击好像的确不太可能是圣希尔德公爵策划的。” “为什么？” “圣希尔德公爵可以让道森侯爵背叛加西亚侯爵，这一点我不怀疑。但是，他是怎么说动东境军队配合他在暗影峡谷设伏的呢？ 要知道，北境这次图谋半精灵王国，显然已经触动了东境的敏感神经。 圣普洛斯家族恐怕早就暗中提防圣希尔德公爵了，又怎么可能配合他的计划去帮他清除黑骑军？ 他们就不担心暗影峡谷其实是圣希尔德公爵联合自己弟弟给他们挖好的一个陷阱？” 洛格骑士听完柯林的分析，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又用貌似随意的语气问道：“但如果真的是圣希尔德公爵策划的这场针对黑骑军的伏击，那您之前承诺的复仇还有效么？” 柯林这会儿还在想着幕后黑手可能是谁，也没有太在意洛格骑士的问题，便随口答道： “当然有效。如果圣希尔德公爵真的干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那我定然会为加西亚侯爵讨一个公道！” “那您会为此杀了公爵大人吗？” 柯林抬头看了一眼洛格骑士，忽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个收服这支黑骑军残军的好机会。 八千黑骑军呐！ 绝对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军事力量了。 所以，他回答地很干脆：“如果加西亚侯爵死在这场伏击中，那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幕后黑手偿命，哪怕这个人是圣希尔德公爵！” 洛格骑士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是在激动，又似乎是在犹豫。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问道：“那圣希尔德公爵死后，北境之主的位置，您觉得由谁来继承合适呢？” 柯林皱了皱眉，觉得这个洛格骑士有些奇怪。 他怎么还关心这种问题？ 按照加西亚侯爵的判断，以及柯林刚才的推理，圣希尔德公爵都已经基本洗清嫌疑了，怎么这个洛格骑士竟然都开始关心杀死公爵之后的事情了？ 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样子，柯林以为这位洛格骑士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才变得有些反常。 “我觉得薇拉小姐就很适合继承北境之主的位置。”柯林这次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而且，还存着试探洛格骑士的想法。 听到柯林这样的回答，洛格骑士似乎松了口气，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这样的态度，让柯林立刻意识到，这位洛格骑士也是知道薇拉跟加西亚侯爵之间真实关系的人！ 否则的话，按照贵族继承法则，公爵第三子——乔伊斯的继承顺位可是排在薇拉之前的。 所以，洛格骑士的这种反应只能说明，他也知道薇拉的真实身份。 而他作为加西亚侯爵的骑士，当然更倾向于薇拉。 不过，这其实也不算太意外。 加西亚侯爵临危之际让洛格骑士带领后军冲出重围，这显然说明了洛格骑士是深受他信任的心腹，知道薇拉的真实身份也正常。 就在柯林准备试探一下洛格骑士知不知道薇拉生母是谁的时候，雷戈骑士大步走了进来，汇报道： “子爵大人，暗影峡谷那边传来了消息。” “怎么样？”洛格骑士忍不住急声问道。 “峡谷中的黑骑军全军覆没，加西亚侯爵被天马军团俘虏。” 听到这样的消息，洛格骑士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握剑的右手青筋暴起，将剑柄都捏的咔咔直响。 柯林叹息一声，安慰道：“这虽然不是个好消息，但至少还不算最坏，毕竟加西亚侯爵还活着，我们还有机会将他赎回来。” “对！”洛格骑士这才抬起头来，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雷戈骑士摸了摸光头，开口道：“大人，其实，暗影峡谷那边还有一个坏消息” “还有什么坏消息？” “歼灭黑骑军的那支东境军团，目前正往银月城的方向而来，预计再有五天左右就会抵达。” 柯林瞪直了眼睛，连忙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大约有十万左右。” “十万？”柯林有些忧虑。 不过，看着旁边一脸殷切的洛格骑士，再想想当初加西亚侯爵对自己的悉心指导，以及好不容易才纳入自己掌控中的半精灵王国，柯林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地说道： “怕什么！那就打！他们竟然还敢来银月城，这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复仇机会！” “好！”洛格骑士大声应和道，随即不再犹豫，单膝跪地，将佩剑双手奉在柯林面前， “尊敬的安格列子爵，我愿在此向您宣誓效忠！只要您愿意为加西亚侯爵复仇，那八千黑骑军也将任您驱使！” 柯林两眼一亮，当即接过洛格骑士的佩剑，在他肩头点了点： “我，柯林·安格列，接受你的效忠！” 137 使者（第五更，求订阅！） “听闻国王陛下不幸遇难，文森特侯爵大人对此深表遗憾。 不过，侯爵大人也相信，在女王陛下您的统御下，半精灵王国一定会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因此，侯爵大人特命我为陛下带来了一份贺礼，以表敬意。” 东境使者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面色白皙，留着短须，身上的贵族礼服表明着他的子爵爵位。 这位奥斯顿子爵将一个精致的小方盒放在艾莎女王身前的桌案上，然后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 虽然他的礼节无可挑剔，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却并没有太过掩饰。 不过，这也是帝国使者在半精灵王国的一贯态度了，艾莎女王早已习惯。 “文森特侯爵有心了。” 艾莎女王笑着表示感谢，同时示意身旁的侍女将方盒打开。 侍女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装的是一面旗帜，便顺手将它取出，展开。 那是一面军旗。 黑骑军的军旗！ 旗帜上还沾着鲜血，左下角还有烧焦的痕迹。 哪怕只是一面旗帜，但也让艾莎女王仿佛看到了暗影峡谷那场惨烈至极的战斗的景象。 同时，一股怒火也从她心底腾得升起。 艾莎女王对黑骑军当然没有多少情感，但是，她却被东境使者的高傲态度给彻底激怒了。 对方将这面旗帜送过来，分明就是在说—— 北境的军队已经被我们消灭了，识相的话就赶紧从了我们东境。 奥斯顿子爵还是那副表情，脸上带着无可指摘的假笑，眼神不喜不怒，专注地看着艾莎女王。 艾莎女王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她从一开始就已经从这位东境使者身上感受到了恶意，这会儿便认真地瞅着对方，赞叹道： “没想到文森特侯爵年纪轻轻，在军事上的造诣竟如此之高，连鼎鼎大名的黑骑军都败在了他的手中，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奥斯顿子爵略带矜持地笑了笑：“女王陛下过誉了。侯爵大人也是担心黑骑军会对银月城造成威胁，这才出兵半路伏击。 没想到居然轻松一战而胜，看来所谓的战无不胜的黑骑军，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艾莎女王脸上的笑容越发绚烂起来，仿佛带有某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奥斯顿子爵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我代表所有半精灵族人，感谢文森特侯爵伸出的援助之手，帮银月城解除了黑骑军的威胁。 为表达对侯爵大人的谢意，如果侯爵大人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奥斯顿子爵扬了扬眉头，笑容不变，郑重道：“有两件事，侯爵大人确实希望能够得到女王陛下的首肯。” “您请说。” “首先，这次北境悍然入侵半精灵王国，实是对两国同盟协定的粗暴践踏，圣普洛斯公爵必会禀报皇帝陛下，对圣希尔德家族做出应有的惩戒！ 听说这次事件是因为薇拉小姐出嫁引发的，所以，我们也希望女王陛下您能将薇拉小姐交出来，到时候由我们送往御龙城，接受皇帝陛下的审判！ 其次，虽然这次侯爵大人击败了黑骑军，但难免未来还有邪恶势力会对银月城造成威胁。 所以，为了更好地帮助女王陛下守护半精灵子民，也为了东境与半精灵王国之间的友谊能够长存，侯爵大人愿意接手银月城的防务，成为半精灵王国的守护者！” 艾莎女王静静听完奥斯顿子爵的要求，发现东境这次的条件总结起来其实就两个——一是交出薇拉，二是在银月城驻军。 只要艾莎女王答应了这两个条件，那也就代表了半精灵王国彻底落入东境的掌控中。 奥斯顿子爵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也是有恃无恐。 在他看来，随着黑骑军的覆灭，艾莎女王已经失去了外援。 别说银月城刚刚遭遇了一场军事政变，就算银月卫队还完好无损，难道他们还敢单独对抗东境的十万大军？ 艾莎女王确实不敢反抗，只是有些为难地说道： “子爵阁下，您或许不知道，薇拉小姐曾在王宫中遭遇了一场刺杀，虽然经过努力抢救，挽回了性命，但现在仍是重伤在身，恐怕无法远行。” “这样啊。”奥斯顿子爵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女王的托辞，“您请放心。这次文森特侯爵出征的时候，也邀请了一名主教大人随军。等他来到银月城，一定会给予薇拉小姐最好的治疗。” “那我 就放心了。”艾莎女王笑了笑。 “那么，您对侯爵大人的要求，还有什么意见么？”奥斯顿子爵继续追问道。 显然，他这是逼着艾莎女王表明态度。 艾莎女王心中恼怒，但表面上却依然笑意盈盈：“我没什么别的意见了。文森特侯爵一心为半精灵王国着想，我无比感激。” 奥斯顿子爵听到这里，脸上的假笑终于带上了一丝诚挚：“女王陛下，您为半精灵王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对方趾高气昂的态度让艾莎女王彻底失去了交谈的兴趣，于是便起身笑道：“子爵阁下长途跋涉一定很劳累了吧。还是先稍作休息，晚上我为您设宴洗尘。” “多谢女王陛下！” 奥斯顿子爵离开后，艾莎女王又打发走了殿中的侍从。 随后，柯林才从帷幕后面转了出来。 “东境这帮人一直都是这么嚣张的吗？”他毫不客气地在王位上坐下，口中嘲讽道。 艾莎女王妩媚一笑，径直坐到了柯林腿上。 一双玉臂缠上了柯林的脖子，用半是撒娇半是发泄的语气道：“没办法呀，半精灵这样的小国，面对帝国使者，也只能这样卑躬屈膝了呀。” 柯林将艾莎女王丰腴的身体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 鼻间的芬芳让他烦躁的内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别怕，那个文森特不过是个耍弄阴谋诡计的小人，看我怎么收拾他！” “嗯。”艾莎女王将俏脸贴在柯林怀中，似乎在聆听他的心跳声。 柯林摩挲着女王光洁的后背，忽然开口道：“对了，刚才东境使者的要求中并没有提到黑骑军残军，所以，对方应该还不知道有八千黑骑军已经撤入银月城了。” “嗯，对方目前应该还不知道。不过，黑骑军入城的动静那么大，半精灵贵族基本全知道了，这个消息是瞒不了东境人多久的。” “没错。不过，该怎么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奥斯顿子爵，我们却可以做一点文章。” “您又有好主意了？” “是的，不过那不是现在的重点。” “那么什么是现在的重点？” 艾莎女王的问题刚出口，就发现自己的嘴巴被堵住了。 承载了千年权力斗争的半精灵王座，此时正迎来一场更原始c更激烈的战斗。 138 宴会（第六更，求订阅！） “柯林，今晚的宴会我是不是不能参加了？” 薇拉一边帮男人将衣领摆正，一边问道。 此时的柯林已经换好了一身标准的黑色贵族燕尾服，他抱了抱薇拉，在她柔嫩的红唇上轻轻一吻： “是的，现在你是一位‘重伤人士’，当然不能参加宴会了。” “好吧。”薇拉瘪了瘪嘴，似乎有些委屈，但随即她又疑惑道，“但是之前我已经多次出现在半精灵贵族面前了，他们肯定知道我伤得不重呀？” “傻瓜，有时候撒谎并不是要让对方相信。”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彼此一个心照不宣的台阶下。” 薇拉眼中的疑惑并没有减少。 柯林笑着揉了揉少女的头发：“东境知道我们在撒谎，我们也知道东境知道我们在撒谎，但只要银月城还在我们手中，他们也只能将我们的谎言当成事实。” 薇拉这回明白了，随即便有些担忧：“那如果东境军队攻下银月城呢？” “那样的话，不管他们说出什么谎言，都将成为事实。”柯林淡淡说道，随即语气又变得坚定起来，“但有我在，他们就别想攻下银月城！” “嗯，我相信你。” 夜幕降临，半精灵王宫再次热闹起来。 虽然刚刚经历一场惨烈的军事政变，但半精灵贵族们对宴会的热情却丝毫没有减退。 今晚的艾莎女王穿着一身紫色的玫瑰花纹晚礼服，露出光洁白皙的后背。她本身就很高，脚上又踩着一双银色高跟鞋，整个人仿佛一只孤傲的白天鹅，让在场所有的男人都感到自惭形秽，不敢站在她身边。 精心打扮后显得艳光四射的艾莎女王首先举杯，高声道：“诸位，请允许我隆重介绍一位来自光辉帝国东境的贵宾——奥斯顿子爵！” 热烈的掌声随即而起。 奥斯顿子爵环顾四周，姿态优雅而从容地俯身回礼。 随后，这位东境子爵也端起一杯香槟，朗声道： “这次我代表文森特侯爵来到贵地，是为了银月城的和平，也是为了东境与半精灵王国的友谊，当然，更是为了一睹艾莎女王陛下的风采！ 请让我们共同举杯，祝和平友谊长存，也祝女王陛下青春永驻！” “祝友谊长存！” “祝陛下青春永驻！” 宴会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艾莎女王领着柯林来到奥斯顿子爵身前，笑盈盈地介绍道：“奥斯顿子爵阁下，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北境的安格列子爵阁下。 两位都是帝国子爵，想必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奥斯顿子爵笑呵呵地朝柯林伸出了手：“当然，对安格列子爵，我其实早就已经久仰大名了！” 柯林也笑着跟对方握了握手，说道：“哦？不知道您听到的都是什么样的名声？” “当然是好名声。据说您曾与加西亚侯爵一同征战苍穹冰原，击溃了三十万巨魔大军！” “呵呵，那都是加西亚侯爵的功劳，我只是适逢其会凑了个热闹。” “您太谦虚了。”奥斯顿子爵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暧昧，“另外，我还听说您跟薇拉小姐关系匪浅呐！” “薇拉小姐确实是我仰慕的对象。”柯林点头承认，毕竟他都曾求过婚了，再否认就没意思了。 “不知这次薇拉小姐受的伤严不严重？” “确实有些严重，虽然并无性命之忧，但也需要长时间的卧床静养。” “哎！听说薇拉小姐是遭遇刺杀才受伤的，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奥斯顿子爵脸上的气愤简直跟真的一样。 “是图佩王子。” “图佩王子？”奥斯顿子爵一脸惊愕，“那不是薇拉小姐的未婚夫吗？” “是的。” “那为什么” “因为他得知我才是薇拉的第一个男人。” “”面对柯林的坦诚，奥斯顿子爵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来之前，他当然听埃文伯爵讲述过银月城中发生的事情。 也知道一切的起因，其实就源自于那场发生在王后寝宫内的验身。 但是，跟所有人一样，奥斯顿子爵也觉得图佩王子的突然暴起杀人实在过于蹊跷。 现在，听到柯林亲口承认了跟薇拉的地下恋情，他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郁起来。 “安格列子爵，恕我直言，我其实很难相信图佩王子是得知了您和薇拉之间的私情，而暴起杀人的。这种理由太牵强了。” 柯林笑了笑，忽然压低了声音：“那您想知道图佩杀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吗？” “是什么？”奥斯顿子爵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小声问道。 “那是因为”柯林凑到了奥斯顿子爵的耳边，“图佩他得到了圣希尔德公爵的授意，要让薇拉死在半精灵王宫！” “这这怎么可能”奥斯顿子爵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但看着柯林郑重的表情，以及旁边艾莎女王认同的眼神，奥斯顿子爵沉下心来，仔细琢磨了一番。 忽然惊觉，这或许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圣希尔德公爵是为了取得进军半精灵王国的借口才” “是的。”柯林一脸沉痛，“我实在不愿看到薇拉小姐香消玉殒，这才拼死救下她。” “原来如此”奥斯顿子爵这才觉得整件事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随即他又疑惑起来——柯林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他啊？ 似乎看出了奥斯顿子爵的疑惑，柯林再次开口道：“子爵阁下，我告诉您这些，其实是希望您能明白，我现在因为违背了圣希尔德公爵的意志，救下了薇拉小姐。 而黑骑军也不幸覆灭在暗影峡谷。 所以，现在圣希尔德公爵图谋半精灵王国的计划基本可以说是彻底失败了。 我担心” “您担心圣希尔德公爵会迁怒于您？”奥斯顿子爵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柯林的打算。 “是的。”柯林连连点头。 犹豫了片刻，他又小声道：“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帮我给文森特侯爵带一句话？” “您请说。” 柯林咬了咬牙，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想向圣普洛斯家族效忠！” 139 告密（第七更，求订阅！） 奥斯顿子爵审视的目光在柯林身上游弋良久。 但很快，他就露出了诚挚的笑容：“安格列子爵，您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圣普洛斯公爵是一位宽厚仁慈的领主，是值得您效忠的对象！” 柯林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连忙握住奥斯顿子爵的手，不断表示感谢。 奥斯顿子爵看着态度突然变得谄媚无比的柯林，心中难免升起一股不屑之意。 又随意应付了几句，奥斯顿子爵便将柯林打发掉了。 来到自助餐桌旁，奥斯顿子爵将几个精致的甜品送入口中，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 “威廉王子哦，抱歉，现在应该是墨狄温公爵大人了。” 刚刚被艾莎女王册封为墨狄温公爵的威廉，也连忙笑着向奥斯顿子爵行礼。 两人曾见过几面，算的上是熟人了。 “子爵阁下，欢迎您再次来到银月城！” “哈哈，我也算是银月城的老客人了。只是每次来，这里的变化都有些大，尤其是这一次。” 墨狄温公爵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 银月城这些天来的变化确实有些太大了。 他也从曾经的威廉王子，变成了如今的墨狄温公爵。 “是有些大不过，您放心。我们对尊贵客人的招待依然如同往日那般热情。” “哦？这么说来，今晚我的房间里，还会如以往那般，出现一位漂亮的半精灵女奴？” “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很是暧昧。 “看来您现在过得也还不错。”奥斯顿子爵笑着说道。 “还行”墨狄温公爵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自然。 奥斯顿子爵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忽然冷声道：“威廉，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实话告诉我，你难道真的甘心当一个公爵？” 墨狄温公爵心中一震，然后立刻往四周看了几眼，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俩，这才松了口气。 “子爵阁下，我我怎么会不甘心呢？女王陛下对墨狄温家族还算仁慈” 奥斯顿子爵呵呵一笑，不屑道：“什么女王？她们米勒家族不过是个篡位者，什么时候有资格成为半精灵王族了？” 墨狄温公爵更尴尬了。 因为奥斯顿子爵这句话将他们也骂进去了。 毕竟，对于曾经的半精灵王室萨伏依家族来说，他们墨狄温家族也是篡位者。 看着沉默不语的墨狄温公爵，奥斯顿子爵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明白威廉也是心有不甘，但面对米勒家族和北境的压力却不敢反抗。 于是，他觉得应该再刺激一下对方。 “威廉，文森特侯爵在来之前曾跟我说，墨狄温家族才是圣普洛斯家族最好的伙伴，也是唯一有资格掌控半精灵王国的家族。” 墨狄温公爵霍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奥斯顿子爵，张嘴想说什么，但嗫嚅几下，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奥斯顿子爵心中失望。 他早就知道威廉这家伙懦弱而又愚蠢，但墨狄温家族如今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这家伙居然还是那副老样子。 “威廉，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重新夺回本就属于墨狄温家族的王位？” 话说到这里，墨狄温公爵已经无法再回避了。 只见他终于点了点头，发出蚊吟般的声音：“想。” “很好！”奥斯顿子爵的嘴角微微翘起，“那么，你告诉我，当初在王后寝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狄温公爵当即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奥斯顿子爵听完后有些失望。 因为墨狄温公爵讲述的就是他从埃文伯爵那里听来的版本，还不如柯林的那一版更令人信服。 “你觉得安格列子爵是个什么样的人？”奥斯顿子爵又问道。 “他聪明，强势，有手段就连艾莎女王陛下都对他言听计从。” “哦？是吗？” “是的。其实当初正是安格列子爵要求我主动将王位让给艾莎的。” 奥斯顿子爵摩挲着自己的小胡子，忽然皱起了眉头：“这么说，安格列子爵现在对银月城的掌控力极大喽？” “是的。甚至可以说，他才是银月城的真正主人。很多半精灵贵族都知道，有事找女王陛下不一定能解决，但只要安格列子爵点头，就绝对不会有任何阻碍。” “是吗？”奥斯顿子爵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艾莎女王为什么要对他如此顺从？她难道不知道黑骑军已经被歼灭在暗影峡谷了吗？” “当然知道。但是”墨狄温公爵言语间有些犹豫。 奥斯顿子爵伸出右手，按在对方肩头，还用力捏了捏，沉声道：“威廉，你放心。文森特侯爵的十万大军即将抵达银月城，我们将是你的坚实后盾，所以，你什么也不用怕！” 听到十万大军，墨狄温公爵的脸色才有了些变化。 片刻后，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声道：“子爵阁下，其实还有一支黑骑军残军逃到了银月城。也正是掌握了这样一股军事力量，才让安格列子爵成为这座城市的真正主人。” 奥斯顿子爵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声追问道：“黑骑军残军？他们怎么来的？有多少人？” “据说是从暗影山脉北边绕过来的，总共有八千人。” 奥斯顿子爵眯起了眼睛，心中有些疑惑。 他其实是知道有一部分黑骑军并没有被封锁在暗影峡谷中，而是得以成功逃脱的。 但是，他本以为这支黑骑军残军肯定会逃回北境。 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来到了银月城。 而且，柯林刚才可从没向他提起过这支军队的存在。 想到这里，奥斯顿子爵抬头看向了柯林所在的方向。 那里，柯林正和艾莎女王谈笑着，态度颇为亲昵。 “向东境效忠？”奥斯顿子爵冷笑着自言自语道，“但安格列子爵，您的忠心，似乎还有所保留啊。” “子爵阁下，您说什么？”墨狄温公爵小心地问道。 “没什么。”奥斯顿子爵收回目光，不再去管柯林，而是笑着对墨狄温公爵说道，“威廉，相信我。只要侯爵大人的军队一旦抵达银月城，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将烟消云散。而你们墨狄温家族，也将重新登上半精灵王位的宝座！” 墨狄温公爵激动地涨红了脸，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小声道： “感谢圣普洛斯家族的恩典！墨狄温家族必将永记于心！” 140 疑心（第八更，求订阅！） 夜色渐深，王宫中的宴会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送走客人后，艾莎女王回头就看到墨狄温公爵正一脸拘谨地站在阴影里。 “陛下，我都按照您要求的去做了” 艾莎女王展颜一笑：“很好。” “那查理他” “威廉，你是我的儿子，那查理自然就是我的孙子了。但这个孙子实在太过顽皮，我当然需要帮你管教一下。这些天查理就住我那里了，你不用担心。” 艾莎女王称呼年纪比她还大的威廉为儿子的场面非常诡异，但这偏偏还是事实。 墨狄温公爵苦着脸，但也不敢违背艾莎女王的意志，只得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行礼退下。 “没想到你都成奶奶了呀。”柯林走过来，调侃道。 艾莎女王风情万种地瞥了柯林一眼，嗔道：“您是嫌弃我老了吗？” “怎么会？我甚至怀疑你身上的精灵血脉太过浓郁，恐怕都要成为‘长生种’了。” 艾莎女王咯咯直笑，摇头道：“半精灵可没法成为‘长生种’。” 随后，她又收敛了笑意，有些担忧地问道：“您让威廉去做这种事情，真的合适吗？他其实不算聪明。” “正因为他‘不算聪明’，我才选中他。”柯林笑呵呵地说道，“老实人的谎言就像米饭里的鱼刺，难以察觉，却又能在不经意间刺入你的咽喉。” 艾莎女王细细品味了一会儿，才认同地点点头：“恩，确实有道理。那我们下面该怎么办？” “下面当然是敞开城门，恭迎文森特侯爵进入银月城啦。” ———————————— 三日后，奥斯顿子爵离开了银月城，来到了红枫庄园。 此时的红枫庄园已经被东境军队征用，彻底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 奥斯顿子爵一路走进庄园内部，在餐厅见到了正在享用晚餐的文森特侯爵。 “侯爵大人！” “奥斯顿子爵，一路辛苦，先吃饭吧。” “是。” 两人快速但也不失优雅地用完晚餐，然后文森特侯爵才开口问道：“银月城一行，情况如何？” “表面上看一切顺利。艾莎女王已经同意了您的两个条件，甚至安格列子爵也表示愿意向东境效忠。” “哦？”文森特侯爵挑了挑眉，“安格列子爵为什么要背叛北境？” “据他自己说，是因为他发现圣希尔德公爵竟然要牺牲薇拉，以此作为进军半精灵王国的借口，而薇拉正是安格列子爵的心爱之人，所以，他才对圣希尔德公爵心生怨恨。” “就因为一个女人？”文森特侯爵有些怀疑地问道。 “是的。另外，这次薇拉没有死在半精灵王宫，也是安格列子爵的功劳，显然他也担心此举会激怒圣希尔德公爵，甚至将北境在半精灵王国的失败都归罪于他。” “恩，这样还算合理一点。”文森特侯爵沉吟道，但随即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说‘表面上一切顺利’？” “因为我发现，安格列子爵对我们还有所隐瞒。” “他隐瞒了什么？” “隐瞒了此时银月城中，还有八千黑骑军残军！” “黑骑军？”文森特侯爵顿时坐直了身体，脸色也凝重起来。 虽然刚刚才歼灭了黑骑军的主力，但对于这支可怕的北境军队，文森特侯爵却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在暗影峡谷那种占尽地利的情况下，天马军团竟然付出了近乎两倍的伤亡代价，才打赢了那场伏击战。 对于这样的结果，文森特侯爵丝毫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深深的屈辱和恐惧。 所以，他才选择继续率军北上，想要在银月城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洗刷暗影峡谷的耻辱。 但没想到，银月城中竟然还有一支黑骑军残军。 “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威廉·墨狄温。” “你信他？” “我了解威廉，他应该不会骗我。而且，我还问过另外几位跟东境交好的半精灵贵族，他们都说见过一支黑骑军进入银月城中。” “那艾莎女王呢？她是什么态度？” “她恐怕是北境扶植起来的一个傀儡，所说的话未必能信。” 文森特侯爵点点头，皱眉道：“这么说来，他们只是假意向我们屈服，想要以此来麻痹我们？” “应该是的。” “呵呵，真是狂妄！”文森特侯爵的脸色有些狰狞，“银月城中现在还有多少军队？” “威廉告诉我，半精灵王国的那支银月卫队刚刚经历了一场政变，损失惨重，虽然又紧急补充了一批新兵，重新恢复了三万人的编制。但其中有一定战斗力的老兵最多也就两万人。 除此之外，也就是那支八千人马的黑骑军残军了。” “银月卫队不足为惧。”文森特侯爵摆摆手，一脸不屑道。 但随后，他的语气又变得郑重起来：“关键是那八千黑骑军。” 奥斯顿子爵点头赞同道：“是的，威廉还告诉我，现在那八千黑骑军其实并不在银月城中。” “哦？那他们在哪？” 奥斯顿子爵来到挂在墙壁上的军事地图前，在上面指了一个地点：“他们就藏在银月城西南方向的这座小山上！” 文森特侯爵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忽然笑道：“看来北境是准备假意诱骗我们进入银月城，然后趁我们不备，将我们控制起来，再由躲在城外的黑骑军突然从后方发动袭击，冲溃我们的大军。” “侯爵大人英明！” 文森特侯爵冷哼一声，不屑道：“如此拙劣的计策，呵呵，看来那位据说师承加西亚侯爵的安格列子爵，也不过如此嘛！” “那当然！”奥斯顿子爵谄媚道，“更何况连加西亚侯爵都败在了侯爵大人您的手下，他一个安格列子爵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文森特侯爵扬起了下巴，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高声命令道： “我给你四万人，明天往银月城进发，抵达后就围在城外，不管半精灵和北境怎么引诱，你也不要进入城中。 给我封死银月城，不要放任一兵一卒出来！ 我则亲自率领六万大军，去围杀那支躲在城外的黑骑军残军。 这一次，我要彻底让黑骑军消失在这片大陆上！” “遵命，侯爵大人！” 141 围困（第九更，求订阅！） 黑沉沉的荆棘山，像只巨兽一样趴伏在银月城西南。 这里的地势并不算高，山上荆棘丛生，通行不易，所以一般也很少有半精灵猎人会来此狩猎。 这也导致荆棘山附近人迹罕至，成为了野生动物的天堂。 然而今天，荆棘山的宁静却被突然打破。 踏踏踏—— 一阵马蹄声过，惊起林中无数飞鸟和走兽。 嗖嗖嗖！ 几支利箭飞过，并没有射中人，却让一只路过的麋鹿遭了池鱼之殃。 这场追击战的双方一黑一白，黑色的自然是黑骑军，而身穿白色铠甲军服的，则是东境的天马军团。 黑方只有一人，而白方人数稍多一些，约有三十余骑，而且从他们的军服样式来看，应该都是哨骑。 这其实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大军交战，哨骑相遇时一般都不会拼死追击。 首先，哨骑最主要的任务是带回消息，而不是敌人的头颅。 而且，如果追击过深，很容易被引入敌人大军的包围圈中，那就完全是自寻死路了。 然而，现在这支天马军团的哨骑小队却对着前方的黑骑军哨骑紧追不舍。 之所以他们会如此拼命，是因为他们发现，这是一条“大鱼”——柯林·安格列子爵！ 天马军团的哨骑们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这位身份尊贵的北境子爵竟然会亲自出来打探消息，但在看清柯林那张与画像中完全一致的脸后，他们就抛开了所有顾虑，一心想要夺取这场战役的首功！ 山路艰难，又有荆棘阻碍，双方的速度都没有提到极限。 但一追一逃之间，也已经快要到半山腰了。 马嘴边已然出现了些许白沫，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力竭倒地。 柯林伸手摸了摸马脖子，发现自己身下的这匹战马已经汗出如浆，显然快要不行了。 半精灵的战马果然还是比不上北境的良马。 柯林暗自吐槽一句。 而就在这时，身下战马突然一个趔趄，翻滚于地，骨头折断发出清脆声响，分外的刺耳。 马上的柯林也被甩了出去，但在空中时，他就已经调整好姿态，落地时一个前滚卸掉冲击力，随后又矫健地一跃而起。 “快，抓住他！” 后面追击的东境哨骑顿时如打了鸡血一样，急速冲了上来。 柯林不慌不忙地抽出腰间的，面对着冲来的十余骑快马，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轰！ 一声巨响。 燃烧着红色的火焰，刺目的金色圣光瞬间爆发开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四下飞溅的鲜血，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而那位正面撞向柯林的骑兵，竟然连人带马被劈成了两半！ 鲜血和金光渐渐消散，柯林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他此时已经浑身浴血，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 柯林舔了舔满脸的鲜血，正准备嘲讽对面几句，却见又是一位骑兵从侧面向他撞来。 轰！ 化成一道红光，又将那位骑兵劈成两段。 然而，接下来，还有第三位c第四位c第五位 这些东境哨骑们仿佛疯了一样，接连不断地冲向柯林，仿佛扑火的飞蛾一般。 将第十五位骑兵宰了之后，柯林看到冲向自己的第十六位骑兵，终于还是变了脸色。 对方身上冒出的圣光表明，这第十六位，是一名骑士。 柯林此时已经被之前的疯狂撞击搞得两臂发麻，再不敢硬接这一撞，连忙狼狈地就地一滚，躲开对方的冲击。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高阶骑士在孤身面对大军包围时，也难逃力竭而死的下场。 就在柯林想着要不要变身的时候，林中再次响起马蹄声。 很快，十余骑黑甲骑兵就出现在了战场上。 “保护安格列子爵大人！” 东境哨骑们见状，知道今天肯定是无法抓住这条大鱼了，当即调转马头往山下逃去。 “子爵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柯林收起长剑，又朝试图追击的骑兵叫道，“不用追了，随他们逃吧。” “是。” “大人，山下已经聚集了大量东境军队，我们已经是被包围了，要不要立刻突围？” 柯林摸了把脸上的鲜血，摇头道：“不，还没到 时候。” “是。” 柯林看着对方年轻却坚毅的脸庞，忽然问道：“怎么？是不是害怕了？” 这位黑骑军哨骑却果断摇头：“大人，黑骑军永不惧战！” 柯林挑了挑眉：“哪怕是必死的战斗也不畏惧？” “不畏惧！” 年轻的黑骑军哨骑挺直了胸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柯林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又环顾一周，发现这些黑骑军士兵们的眼神中真的没有一丝恐惧。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犹豫了片刻，轻声开口道：“这一战，你们真的会死。” 嘭！ 那位黑骑军哨骑重重拍打在胸前的铠甲上，大声道：“只要能报暗影峡谷之仇，我们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 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慷慨激昂的面庞，柯林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涌动。 或许，这才是黑骑军能够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真正原因。 柯林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右手扣在胸前，向着众人行礼一个军礼，高声道： “我承诺你们，我将与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而且，这支东境大军也一定会覆灭在半精灵王国！” —————————— 荆棘山下，天马军团大营中。 一名骑士疾步走进临时指挥所，匆匆行礼后，大声汇报道：“侯爵大人，我已经在荆棘山上发现了安格列子爵的踪影！” 文森特侯爵两眼一亮：“你确定？” “确定，我还跟他交过手。” “好！”文森特侯爵兴奋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在营帐中来回走动。 结合之前其它各路哨骑探查到的情况，这座荆棘山中确实藏着一支八千多人的军队，现在又看到了柯林的踪迹，这下文森特侯爵基本已经可以确定—— 那支黑骑军残军就躲在这座山中。 “呵呵，这个柯林·安格列真是愚蠢，竟然将军队藏在这么一个死地！ 而且，他还缺乏决断的勇气。如果他早点果断率军冲出来，或许还能逃掉一部分，但可惜，现在罗网已经编织完毕，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片刻后，他再次站定，下令道： “传我军令，死守山脚，不要放任何一个黑骑军士兵冲出来。 还有，让士兵们砍伐树木，收集杂草，明天一早，我要烧了这座荆棘山！” “是！” 142 烧山（第十更，求订阅！） 当太阳再次绽放笑颜的时候，荆棘山上忽然冒气了浓烟。 此时正值秋末冬初，天干物燥之际，满山的落叶和枯枝让大火一旦成势，便变得再也无可阻挡。 从高空看下去，此时的荆棘山脚，已经升腾起一条条火龙，并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山上蔓延。 经历过火灾的人就会明白，大火确实可怕，但更为可怕的，其实是大火引起的浓烟。 它才是最具有杀伤力的真凶。 随着大火和浓烟不断涌向山顶，惨叫声c马嘶声c呼喊声终于让这座荆棘山瞬间沸腾起来。 山上的军队终于无法再继续躲藏，不用军官命令，当即一窝蜂地冲下山来。 山脚下，天马军团早就严阵以待。 但当第一个士兵从大火中冲出来的时候，东境将士们却愕然发现，对方身穿的，根本不是黑骑军的军服和铠甲。 甚至，他都不是人类。 而是一名半精灵！ 随着越来越多的半精灵士兵冲下山来，东境人却迷糊了——不是说荆棘山上躲藏着的，是黑骑军吗？ 怎么现在冲出来的，全是半精灵？ 不过，东境人心中疑惑，手上却丝毫没慢，当即朝着那些浑身焦黑，满地打滚的半精灵们射出利箭。 战场上的信息传递总有一些滞后，东境将士们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部分人还在想： 或许，黑骑军是从其他方向冲出来的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此时从荆棘山上冲下来的，几乎全是半精灵。 说是“几乎”，因为只有西南山脚的一个方向上，冲出来一队黑骑军。 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一百骑。 但这已经让守在那里的东境将士兴奋不已了，更何况，这队黑骑军中，还有一条大鱼！ “那是柯林·安格列！快，别让他跑了！” 柯林率领的一队黑骑军，此时如同下山的猛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然撞向天马军团的阵地。 嘭！ 鲜血四溅，断肢乱飞。 这场交锋刚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然而，黑骑军毕竟人数太少，他们虽然冲乱了天马军团的防线，但大部分人也都陷在敌方的阵地中，只有寥寥几名骑兵跟在柯林身后顽强地冲了出去。 “快，通知骑兵，追击！” 天马军团也是有骑兵的，虽然数量不多，名气也不如黑骑军，但用来围追堵截冲出山脚防线的黑骑军散兵还是绰绰有余。 尖锐的哨声不断在林间回响，一队队布置在荆棘山外围的东境骑兵开始汇集。 柯林一行人根本不敢回头，不断往林木茂盛处钻，试图给身后的追兵制造麻烦。 然而，追兵还是太多了。 一支支箭矢不停地在他们身边飞过，不时带走一名同伴的性命。 也不知跑出去多远。 柯林一回头，就发现自己身后仅剩最后三名黑骑军士兵了。 然而，身后的追兵却如跗骨之俎，怎么也甩不掉，甚至连前方也隐约传来尖锐的哨声，应该是围堵的东境骑兵队。 面对绝境，最后的三位黑骑军骑兵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默契地停下了战马。 柯林听到马嘶声后连忙回头，就看到那三人竟然已经在缓缓调转马头，摆出了回头冲锋的姿势。 “你们干什么？” “子爵大人，我们帮您挡一挡追兵！” 咴律律—— 柯林也立刻停下了战马，回头朝三人走去。 “子爵大人，您快跑啊！” 柯林却摇摇头：“我答应过你们，会跟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 “子爵大人” “不要再说了。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怨恨我，将你们带进了这处死地。” “不，子爵大人，这是我们心甘情愿的，只要您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只要暗影峡谷之仇能够得报，我们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柯林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深吸一口气，他快速拔出佩剑，吼道：“放心吧，他们都得死！” 随着柯林这声咆哮，四人四骑便这般一往无前地冲向了上百人的东境骑兵队。 英雄是可敬的，但英雄不是无敌的。 很快，四位英雄就只剩下柯林一人孤身站在上 百名东境骑兵的包围圈中。 “安格列子爵，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吧。按照贵族法则，我们会给您优待，您也可以写信回去，让安格列家族带足应有的金币来将您赎回去。” 为首的那位东境骑士朝着柯林大声喊道，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柯林根本没理会他的劝降，而是正神色淡然地将插在自己身上的箭羽，一支一支地拔了下来。 东境骑士皱了皱眉，对方的轻慢态度显然让他心中很不痛快。 “安格列子爵，别再做无畏的挣扎了，这一场战斗，你们已经败了！” “我们败了？”柯林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恐惧或者失落，“这么说，你觉得你们已经赢了？” 东境骑士一阵无语，觉得面前这位年轻的子爵不会是脑子被烟熏坏了吧，怎么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柯林此时已经拔光了身上的箭矢，随后他伸手指了指脚下三位黑骑军士兵的尸体，问道：“有这些勇士们在，你们东境拿什么赢？” 东境骑士冷哼一声，大步上前，准备打醒这位还沉醉在自我幻想中，认不清现实的北境子爵。 但随着他步步逼近柯林，却发现对方的气势竟然在飞速拔升。 甚至让他有了一种对方的身体都在快速变高的错觉。 然而，这并不是错觉。 柯林真的在长高。 咔嚓！ 原本的铠甲再也无法容纳膨胀的躯体，瞬间被涨得四分五裂。 东境骑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小巨人，一时间竟然忘了逃跑。 “你赢得了么？” 柯林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一拳砸下。 嘭！ 瞬间血肉横飞，那位东境骑士彻底被砸成了一团肉泥！ “魔魔鬼！” 剩下的东境骑兵顿时被吓傻了，直到柯林挥动着巨大的蝠翼，杀到他们跟前，才意识到要逃跑。 然而，地上跑的，又怎么能快得过天上飞的。 变身后的柯林仿佛一位死神，不断收割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等到其他东境骑兵赶到此处时，就只能对着满地的鲜血和碎裂的尸体发愣。 “这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屠杀么？” 143 破军（上）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你们刚刚不是汇报说已经锁定他的踪迹了吗？” 天马军团临时指挥处，文森特侯爵朝着跟前的传令官吼道。 “刚才是锁定了但现在又又找不到了” “废物！继续给我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柯林·安格列那么个大活人，难道还能飞了不成？” “是！” 传令官匆匆离开后，文森特侯爵拿起水杯，刚喝了一口，却被烫着了，顿时气得直接砸地上，吼道： “谁准备的茶水？想烫死我吗！” 旁边一位扈从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哧！ 剑光闪过，那个可怜家伙的脑袋就这样被文森特侯爵砍了下来。 看着满地横流的鲜血，文森特侯爵满腔的怒火这才终于发泄出来了一些。 收起长剑，侯爵再次回到军事地图前，沉默不语。 指挥所中的侍从和其余军官自然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侯爵迁怒。 这一战开打前，文森特侯爵可以说是成竹在胸。 但当越来越多的半精灵，而不是黑骑军从荆棘山上冲下来后，侯爵大人的脾气就变得暴躁起来了。 大家心里头都开始流转一个念头——不会被北境人耍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下来。 一位东境骑士大步走进了指挥所，汇报道：“侯爵大人，战斗已经结束，此次我军大获全胜，共击杀半精灵两千余人，俘虏四千余人，另外荆棘山上还发现了三千余具烧焦的尸体” “都是半精灵？” “是的，全是半精灵。人类的话，只有一百来人，看装备应该都是黑骑军，他们在试图冲出包围圈的时候，已经全部被我军击杀。” “柯林·安格列呢？” “还没有找到” 文森特侯爵没有说话，营帐中再次陷入了难熬的寂静。 按理说，荆棘山这一战，东境确实是“大获全胜”，但现在，他们却没有人敢表露出一点胜利者应有的喜悦来。 良久，文森特侯爵才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中早没有了开战前的踌躇满志： “这么说，我们是被骗了？荆棘山中藏着的根本不是黑骑军，而是半精灵军队？” “是的。” “那真正的黑骑军，现在在哪？”文森特侯爵出神地喃喃自语道。 一位军官小声地提醒道：“大人，黑骑军会不会躲在银月城中？” “银月城？” 文森特侯爵突然脸色大变，急声吼道： “快！快去通知奥斯顿，让他立刻率军回撤！” —————————— “奥斯顿子爵大人，女王陛下邀请您和文森特侯爵大人入城休息。” “你们女王陛下都不亲自出城迎接侯爵大人吗？这未免有些失礼了吧？” 半精灵使者微微一窒，随即笑着解释道：“子爵大人，女王陛下今日身体欠佳，所以无法外出，还希望您能体谅一下。” 奥斯顿子爵冷笑道：“那就让安格列子爵出来迎接好了。” “这我们哪有资格要求安格列子爵做什么啊” “哼！你回去告诉安格列子爵，我就在城外等他到正午，若是过了正午，他还没有领着薇拉出城迎接文森特侯爵，那就别怪我打进银月城去，将他跟薇拉抓出来了！” 半精灵使者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料到奥斯顿子爵竟突然间就翻脸了。 “子爵大人您这是为什么呀？” 奥斯顿子爵不耐烦地摆摆手，呵斥道：“行了，我也懒得跟你多说。你现在立刻回城，将我的话带给安格列子爵。 也告诫女王陛下，最好看清当前的形势，别让这座美丽的花园城市化成一片废墟。” 半精灵使者看着一脸寒霜的奥斯顿子爵，顿时冷汗直冒，连忙匆匆告辞离去。 看着对方狼狈的背影，奥斯顿子爵不屑地冷哼一声，命令道：“传我军令，准备攻城！” “是！” 一声令下，四万天马军团的将士们当即行动起来，很快就将银月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般来说，攻城战讲究的是“围三阙一”，但奥斯顿子爵却直接将银月城四面都围了起来。 这无疑是一种蔑视。 在东境人看来，半精灵王 国的军队哪怕被逼上绝路，也不会有多少威胁。 唯一可能对天马军团造成威胁的，也只有那支黑骑军残军。 想到这里，奥斯顿子爵回头看向银月城西南方向，那里果然已经升腾起阵阵浓烟。 得意一笑，奥斯顿子爵对扈从命令道：“给我准备午餐，一座花园城市的沦陷，正是最好的佐餐节目。” “是。” 时间一点点过去，银月城中没有再传来任何消息。 仿佛艾莎女王和安格列子爵已经下定决心要死守到底。 等到太阳高挂着天空正中之时，奥斯顿子爵来到布置在阵地上的小餐桌前坐下，姿态优雅地将餐巾系在胸前，拿起刀叉，切下一块牛肉，淡淡地下令道： “攻城。” 呜—— 伴随着嘹亮的军号声，东境士兵们开始向银月城发起了进攻。 他们扛着攻城檑木，抬着攀爬木梯，动作矫健地冲向了四座城门。 但令他们疑惑的是，预想中的箭雨却始终没有降临。 不少东境人已经开始暗自嘲笑——那些半精灵不会已经被吓傻了吧？ 就在这时，银月城的四座城门突然间同时打开。 东境士兵们有些疑惑地放缓了脚步，心想，莫非半精灵终于想明白了，准备投降了？ 奥斯顿子爵也远远地看到了大门敞开的银月城，刚刚送到嘴边的牛肉也停了下来。 “现在投降已经晚了，传令全军，继续进攻。” “是。” 奥斯顿子爵是下定决心要给半精灵一个教训了。 而且，他的午餐还需要一个下饭节目呢。 毕竟都已经开始装x了，自然要装到底。 对手就算不想配合，奥斯顿子爵也绝不会答应。 但随即，大地忽然就开始了震颤。 隆隆的马蹄声忽然盖过了天马军团的号角声，成为了战场上的唯一主音。 “子爵大人，估计是半精灵的投降队伍出来了。”扈从笑着说道。 但奥斯顿子爵却没有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投降队伍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威势？ 这分明是骑兵大军！ 果然，下一秒，他就看到黑压压的骑兵队伍，如利箭一般从敞开的城门中冲了出来。 带着秋风扫落叶之势，将来到银月城下的东境攻城军队瞬间冲溃！ 144 破军（下） 啪嗒。 奥斯顿子爵手中的牛排砸在了餐盘里。 溅起的酱汁沾上了他胸前的餐巾，甚至还有一些溅到了那件昂贵的礼服上。 此时的奥斯顿子爵可没有心思去心疼自己的礼服，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黑骑军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不是躲在荆棘山上的吗？ “大人，敌军骑兵冲出来了，我们该怎么办？”传令官看到愣在当场的奥斯顿子爵，不由急得大声催促道。 奥斯顿子爵顿时惊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下令道：“快！让攻城部队撤回来！聚拢士兵，迎战敌军！” “是！” 虽然军令已下，但奥斯顿子爵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因为他知道，这一战，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黑骑军残军人数不多，只有八千，分散到银月城四面，每个方向估计有两千。 而天马军团在银月城外共有四万人，每个方向约有一万人。 两千对一万。 看起来天马军团仍然占有人数优势。 但实际上，账是不能这样算的。 首先，黑骑军是一支骑兵，而银月城外的天马军团却是纯步兵。 步兵在野外对抗骑兵，天然就有劣势，唯一能够有胜算的方法，就是结成密集阵型，用巨盾c长枪c弓箭等武器反击。 但此时的天马军团，已经摆开了攻城的阵型，而攻城的阵型一般为了防止城头的箭雨造成大量杀伤，站位都会极其分散。 而且，士兵们手中的武器，也都是攻城器具，而不是巨盾长枪这类防骑兵突袭的武器。 更何况，银月城外的这四万天马军团，其实根本不算真正的精锐。 真正的精锐都被文森特侯爵带到了荆棘山，去围剿黑骑军了。 这四万天马军团，本来是准备迎战半精灵的银月卫队的，当然不会选用精锐部队。 但谁知道，上天仿佛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黑骑军没有出现在荆棘山，而是从银月城中冲了出来！ 本以为对手是个战斗力为五的渣渣，但转眼就冲出来一个迪迦奥特曼？ 奥斯顿子爵看着迎面而来的黑骑军，心都凉了半截。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可理智告诉他，逃跑的下场只会更惨。 因为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被骑兵衔尾追杀，他们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隆隆的马蹄声仿佛催命的音符，不断逼近天马军团。 而此时的天马军团的军阵还根本没有来得及成形。 黑骑军选择的时机太巧妙了，完全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慌乱之际，东境士兵们只能举起原本用来抵挡城头箭雨的小圆盾，但这种小圆盾在骑兵冲锋面前根本就形同虚设。 东境军官们在大声疾呼，让士兵们列出枪阵。 但他们为了攻城，根本不会携带长枪这种阻碍行动的武器，一时半会儿又去哪里找长枪结成枪阵？ 只有弓箭手对着黑骑军射出稀稀拉拉的箭雨，作为为数不多的反击。 更多的天马军团士兵已经直接掉头往回跑。 近百年来，未曾遭遇过什么大战的东境军队，其战力不足的缺点，在这一刻显露无余。 奥斯顿子爵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汹涌而来的黑骑军根本没有半点废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以重骑为先导，轻骑随之蜂拥而上。 面对防护不周，阵型散乱的天马军团，简单粗暴地碾压过去，就是最好的战术。 这一刻，黑骑军终于再次显露出作为北境第一强军的峥嵘。 轰轰轰！ 一声声巨大的撞击声中，无数东境士兵喷着鲜血，像玩偶一样被撞飞出去。 一队队黑骑军，仿佛烧红的尖刀刺入黄油一般，毫无阻滞地趟进了天马军团的军阵中，在身后留下一道道血肉狼藉的痕迹。 可怜的天马军团，在如此沉重一击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他们在最糟糕的战场，最糟糕的时机，遇见了最糟糕的敌人。 一排排重骑兵平推过去，东境军阵已经是支离破碎。 轻骑兵随后掩杀而上，仿佛漫山遍野的黑色洪流，彻底淹没了银月城外的天马军团。 奥斯顿子爵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 己方阵型被黑骑军肆意冲溃的一幕。 “子爵大人，快走吧！” 听到扈从的催促，奥斯顿子爵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餐桌旁站了起来。 慌乱之间，丰盛的午餐被撞翻在地。 “对，我必须赶紧走！我要向侯爵大人报告北境人的阴谋！” 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逃跑的理由，奥斯顿子爵连滚带爬地冲上了自己的战马，然后果断丢下大军，就这么逃了。 他这么一逃，立刻落在了天马军团将士们的眼里。 当众人看到自己的主帅，连胸前的餐巾都忘了取下，就这么纵马逃亡的那一刻起，彻底崩溃了。 肆意传染的恐慌，让这支天马军团瞬间变成了四散奔逃的羔羊。 于是，他们的命运也就此注定。 黑骑军可不会对他们展露一丝怜悯。 不接受投降，不接受俘虏。 暗影峡谷的仇恨，只能用鲜血来洗刷！ “杀！复仇！”洛格骑士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但仍然高举着骑士剑，高声狂呼道。 他的声音在万马奔腾之中，显得有些微弱，但仍然让麾下的黑骑军士兵们爆发出一阵阵狂吼，声音如波浪一般从前往后传递，很快便响彻整个战场。 “复仇！” “复仇！” 喊杀声直冲云霄，甚至在某一刻盖过了隆隆的马蹄声。 一个个彪悍的北境骑兵，化身一群复仇的使者，高高举起雪亮的钢刀，纵声狂呼，发泄着积压了许久的仇恨。 鲜血喷溅如雨，头颅四下抛飞。 天马军团士兵们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却很快被彻底淹没，成为无人理会的杂音。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无数绝望的东境士兵只能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但这依然没有换来黑骑军的怜悯。 这些身穿黑甲的骑兵们，此时已经成了一个个冷血的恶魔，根本不愿停下杀戮的狂潮。 成片的东境士兵，像麦子一样倒伏于地。 一片片的空白，出现在天马军团的军阵中，鲜血在肆意流淌，生命在瞬间消逝。 黑色狂潮终究还是彻底淹没了银月城郊。 一场屠杀拉开了序幕。 145 决心 荆棘山脚，天马军团营地。 临时指挥所中，气氛凝滞得快要让人窒息。 奥斯顿子爵低头跪在地上，满身狼狈。 胸前的餐巾终于记得取下了，只是礼服还是沾上了少许酱汁。 不过，也只有酱汁。 没有鲜血。 这幅模样，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从战场上逃出来的，反而更像是刚刚跟人抢食失败归来。 奥斯顿子爵此时也有些后悔了——应该在衣服上沾点血的！ 再给自己搞点伤就更好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对面的文森特侯爵终于有动静了。 在遭受了一连串打击后，这位东境侯爵的脾气已经变得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本以为听闻四万大军灰飞烟灭的消息后，他会勃然大怒。 但谁想到，文森特侯爵只是静静地听完了奥斯顿子爵的汇报，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 仿佛奥斯顿子爵带回来的不是战败的消息，而是他经历了一场糟糕午餐的趣闻。 只是随后长久的沉默却让众位天马军团军官们感到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好在文森特侯爵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只见他慢慢走到奥斯顿子爵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曾经最得力的助手，眼神中看不出喜怒。 然后，他就抽出了腰间佩剑。 奥斯顿子爵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么，自己恐怕小命不保。 “侯侯爵大人！请听我说！” “你说。”文森特侯爵面沉如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就在长剑即将砍到自己脖颈的那一刻，奥斯顿子爵慌忙叫嚷道：“侯爵大人！我有办法帮您攻下银月城！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长剑终于停下。 文森特侯爵看着满头冷汗的奥斯顿子爵，淡淡地问道：“什么办法？” 奥斯顿子爵长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裤子似乎有点濡湿 但他赶紧收敛心神。 奥斯顿子爵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如果这个问题回答不好，那他定然会丧命于此。 “侯爵大人，虽然我军在银月城外被黑骑军击溃，但在将士们的英勇反击之下，也给黑骑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请您相信我，那支本就人数不多的黑骑军残军此时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只要您再给我一支军队，我定然能够帮您攻下银月城！” 文森特侯爵听完奥斯顿子爵的话，却没有立刻答应。 同时，他手中的长剑也依然搁在对方的肩头。 营帐中的诸位天马军团军官们听到奥斯顿子爵的话语，神色间都有些鄙夷。 显然，奥斯顿子爵滴血未沾的礼服很难让人相信，他们真的“英勇反击”了黑骑军，并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但奥斯顿子爵却觉得文森特侯爵会相信。 因为，他知道文森特侯爵必须相信。 其实，这时候天马军团最好的选择，是撤军。 但这个“最好的选择”，对文森特侯爵来说，却是最糟糕的选择。 他决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暗影峡谷一战，天马军团占尽天时利地，却只赢得了一场惨胜。 这已经对文森特侯爵的威望造成了极大打击。 所以侯爵才想要挥军北上，攻下银月城，用一场大胜来恢复自己的名望。 但现在 如果就此撤军，那损兵折将的文森特侯爵回去之后如何向圣普洛斯公爵交代？ 而且，奥斯顿子爵可是知道，文森特侯爵的那位弟弟——埃文伯爵，可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他会不会借机落井下石？ 所以，奥斯顿子爵确定，只要有一线希望，那文森特侯爵就绝不会就此撤军！ 而他，就要给出这一线希望。 “侯爵大人！”奥斯顿子爵看着陷入犹豫中的文森特侯爵，再次嚷道，“银月城中的军队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我们只差最后一击了！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您失望！” “我一般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文森特侯爵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但在奥斯顿子爵耳中，却犹如天使的嗓音！ 果然，文森特侯爵收回长剑，冷然道：“但我宁愿让你死在战场上，也不愿脏了我的手！” 奥斯顿子爵这才长松了口气，明白自己的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不过，我不会再将军队交给你了。这一次，我将亲自领军进攻银月城！而你，奥斯顿子爵，你将以一名普通骑士的身份，冲锋在阵前！” “是，侯爵大人！如您所愿！”奥斯顿子爵右手捶胸，朗声应道。 仿佛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才狼狈逃窜的画面。 文森特侯爵此时也仿佛重新找回了进军银月城之前的那种状态，语气再次变得激昂起来： “我的骑士们，我的战士们！请告我，你们还有勇气跟随着我，去攻克那座半精灵王城！” “我们愿跟随您的脚步！” 众位军官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反对。 因为，文森特侯爵的佩剑可还没有入鞘呢。 他们可不想让自己成为对方立威的对象。 看着纷纷响应自己号召的众位军官，文森特侯爵的脸上悄然闪过一丝失望——他刚刚是真的准备杀个人立威的。 但没想，居然一个个都变得这么聪明了。 满腔杀意无处发泄的文森特侯爵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用森冷的语气问道：“之前在荆棘山上不是抓了四千名半精灵俘虏吗？” “是的，大人。” “全杀了！” 众人心中微寒，刚想要劝阻，但看到文森特侯爵那冰冷的目光，却没一个敢真的出声。 “遵照您的意志！” 文森特侯爵仿佛还不满足，再次命令道：“将他们的头颅都割下来，连同那些战死的，烧死的半精灵的头颅，一起堆到银月城下！ 告诉城内的半精灵们，若是继续顽抗到底，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侯爵大人，不能这样啊！”终于有一位军官站了出来劝阻道，“您这样做，会彻底激怒半精灵，将他们推向北境，银月城一定会拼死顽抗” 哧！ 可惜，他劝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文森特侯爵一剑刺入了胸膛。 嘭！ 尸体倒地。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营帐。 文森特侯爵的言语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音：“还有谁有异议？” “没有！” “那就赶紧去做！” “是！” 跪在地上的奥斯顿子爵只觉得浑身冰冷，但却丝毫不敢作声。 他忽然意识到，自此之后，半精灵与东境之间，恐怕只会越走越远 146 血性（上）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照耀在银月城头时，一位半精灵侍卫打着哈欠走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正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但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随后，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呕——” 他吐了一地。 仿佛是一个信号，在他之后，此起彼伏的呕吐声c怪叫声c惊呼声不断在城头响起。 “不好啦！不好啦！东境人又杀过来啦！” 刺耳的警报声忽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让银月城瞬间笼罩在一片紧张而凝滞的气氛中。 哪怕上一次奥斯顿子爵率军围城时，城头的守军也没有如此惊慌。 因为上一次，银月城下并没有出现堆积如山的头颅—— 半精灵的头颅！ 就在两天前，黑骑军也曾冲出城去，将城外的东境人杀得尸堆如山，当时半精灵士兵们还曾被要求出城去帮忙打扫战场。 那时的景象其实比现在更加血腥，但半精灵们却并没有太多感触。 毕竟当时死的都是东境人。 而现在，死的却是半精灵。 是他们的同胞。 晨风带来了浓郁的血腥味，仿佛死神的呼啸，让人无法呼吸，让人肝胆俱裂。 呜咽的军号声仿佛低沉的悲鸣，牵搐着每一位半精灵的心房。 就在城头的半精灵守军都被眼前这可怕的一幕吓得魂不守舍之际，城外的东境人却没有立即进攻，而是派出了一位使者。 还是老熟人，奥斯顿子爵。 说实话，奥斯顿子爵是真不想再来银月城了，他对这里已经有些心理阴影了。 但是，文森特侯爵有命，他也不得不来。 奥斯顿子爵是在城楼上见到艾莎女王的，当时她正出神地看着堆积在城外的半精灵头颅，也不知在想什么。 “女王陛下，您现在看到的，正是文森特侯爵大人对您的警告。侯爵大人是带着对和平的期盼来到银月城的，但没想到，您却没有珍惜这份善意。 所以，侯爵大人很生气！ 不过，侯爵大人也说了，只要您愿意回心转意，悬崖勒马，那他的善意依然还为您保留着。” 艾莎女王还是呆呆地看着城外，仿佛没有听到刚才奥斯顿子爵的警告。 奥斯顿子爵以为这位年轻的女王被吓到了，顿时心中有些不屑，正准备再开口，却听到对方悠悠说道： “奥斯顿子爵，您知道怎么培育出一株艳丽的血蔷薇吗？” “血蔷薇？”奥斯顿子爵顿时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艾莎女王竟突然提出这种不相干的问题。 他摇摇头：“抱歉，女王陛下，我不懂养花。” 艾莎女王忽然回眸一笑，那一瞬间的风情让奥斯顿子爵都看呆了。 “要培育出最好的血蔷薇，需要鲜血，还有头颅！” 奥斯顿子爵皱起了眉头，他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位美艳的半精灵女王了。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女王的这句话时，柯林走了过来，笑道：“女王的意思是，你可以滚了！” 奥斯顿子爵顿时脸色铁青，怒道：“安格列子爵，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上一次要不是你耍诈，真以为我会败给你吗？你等着，这一次，侯爵大人” “奥斯顿子爵！”艾莎女王打断了对方的叫嚣，“你确实可以滚了！” “女王陛下！您不要听信这个北境人的谗言！他只会将半精灵王国带入绝望的深渊！” 艾莎女王转过身来，眼神凌厉地看着奥斯顿子爵，一字一顿地说道：“请回去告诉文森特侯爵，半精灵有自己的选择！谁也无法让我们屈服！” 奥斯顿子爵似乎还想再劝，但看到柯林不善的眼神，还是匆匆行了一礼，然后灰溜溜地跑了。 柯林扶着城垛，深吸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叹道：“抱歉，让你牺牲了这么多的族人。” 艾莎女王却摇了摇头：“您不用感到愧疚，战争怎么会没有牺牲。而且，其实我反而觉得半精灵一族应该感谢您。” “哦？为什么要感谢我？” 柯林有些疑惑，虽然艾莎是他的血裔，也经过了一番洗脑，但也不至于被洗成自己的脑残粉吧？ 艾莎女王沐浴在柔和的晨曦微光中，整个人仿佛都笼罩了 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神秘而绝美，只听她用低沉而有力的语调说道： “半精灵一族在光辉帝国的羽翼下过了太久的悠闲生活，绝大部分族人都已经忘了，外面到底是个怎样残酷的世界。 他们也忘了，再多的金钱，也买不来和平，更买不来尊重。 他们更忘了，只有剑与血，才能为我们赢得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权力！ 所以，半精灵需要这一次的牺牲。 只有这些同胞的鲜血和头颅，才能让半精灵们看清世界的真相，才能唤醒他们心中的血性！” 柯林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半精灵女王。 晨光勾勒出她绝美的侧颜，但在柯林眼中，却充满了刚强和坚毅。 “我记得，你们米勒家族的族徽是荆棘吧？” “是的，染血荆棘。”艾莎女王也转过头来，注视着身旁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出了米勒家族的族语： “唯有染血的荆棘，才能让敌人止步！” 柯林看着艾莎女王幽蓝深邃的瞳孔，忽然笑了。 笑容中饱含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之意。 “我现在终于确信，你才是半精灵一族梦寐以求的王！” 艾莎女王也笑了，忽然问出了一个颇为诛心的问题：“您就不担心，一个觉醒的半精灵王国，会不会脱离您的掌控？” 柯林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掌控？不，不，不！比起一个可以掌控的孱弱奴隶，我更希望能有一个可以合作的强大伙伴！” 艾莎女王也笑了，完美的笑靥仿佛让空气中的凝重都彻底消散。 只见她敛起裙摆，屈膝低头，郑重地向柯林行了一个宫廷礼，柔声道：“安格列大人，我将永远是您最忠诚的眷属，最真挚的伙伴！” 柯林笑着将艾莎女王扶起，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 “既然想要唤醒你的族人心中的血性，那敢不敢跟着我玩一票大的？” 一抹红霞迅速浮现在艾莎女王白皙无瑕的脸颊上，只见她顺从地点点头，跃跃欲试道： “当然！” 147 血性（下） 初冬的银月城已经相当的寒冷，不时吹过的寒风卷起大量的尘土，遮天蔽日。 这座曾经被半精灵们悉心呵护的花园城市，也已经有许久没有被好好打扫过了。 自从半个月前的政变开始，战争的阴云就一直笼罩在银月城上空，让城中的居民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如今，这份压抑仿佛已经沉重到了极点，连一向逆来顺受的半精灵们也忍不住想要发泄出内心的恐惧和憋闷。 城外堆积如山的头颅虽然让很多半精灵陷入恐慌，但也点燃了更多半精灵内心的怒火。 文森特侯爵的行为，彻底撕掉了东境军队伪善的面纱，将血淋淋的真容暴露在半精灵眼前。 同时，一个小道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银月城中传播开来—— 东境军队要屠城！ 这个自诞生之初，就信奉依附强者，认为金钱可以换来庇护的种族，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灭族的恐惧。 就在半精灵们惊惶c迷茫c愤怒之际，突然又传来一个消息——艾莎女王即将在城市中心广场发表公开演说。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银月城中的半精灵们纷纷涌向了中心广场，期待着他们的女王能够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时至正午，中心广场早已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广场中央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艾莎女王终于缓缓登上了高台。 穿着半精灵女王专属礼服的艾莎·米勒，显得如此的美丽冷艳，又是如此的尊贵端庄，这一刻，她仿佛就是命运女神的化身。 广场上聚集的半精灵们仿佛也被那个完美的身影打动，全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属于他们的救赎。 “我的子民们”艾莎女王开口了。 绝美的脸庞上满是坚强和沉静，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似乎在表明，没有任何人，能够让她低下高傲的头颅。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在恐惧。 但是，敌人不会因为我们的害怕和恐惧而心存怜悯。 相反，这只会让他们更加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 战争，容不下害怕和恐惧，更容不下眼泪和祈求。 能让敌人心存敬畏的，只有我们手中的利剑！ 半精灵一族不能永远都依靠他人的庇护而活。 唯有强大的军队，不怕牺牲的勇士，永不言败的信念，才是半精灵一族真正的脊梁！ 面对敌人的威逼恐吓，我们绝不投降，绝不屈服！ 我们将战斗到底！ 请拿起武器，与我一起， 战斗在银月城的城头！ 战斗在每一个街道，每一间房屋！ 战斗在光辉之主的教堂前，战斗在命运女神的目光下！ 我们绝不投降！ 即使银月城都被敌人占据，我们也将继续战斗在半精灵王国的每一寸土地上！ 直到仁慈公正的神灵被我们不屈的信念所打动，降下祂的力量拯救这个配得上祂浩大恩典的种族！” 哗—— 艾莎女王的演说仿佛一点火星落入干柴堆中，瞬间点燃了半精灵们压抑许久的怒火。 一时间，整个中心广场彻底沸腾了。 陷入狂热的半精灵们，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和压抑彻底发泄出来，一声声呼喊最终汇集成一个坚定的口号—— “战斗到底！绝不屈服！” “战斗到底！绝不屈服！” “战斗到底！绝不屈服！” 宏大的声音回荡在银月城中，将连日来笼罩在城市中的凝滞气息一扫而空。 黑压压的阴云仿佛也这样浩瀚的气势所震动，悄然散去，露出许久未见的太阳来。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银月城中心广场的高台上，给艾莎女王披上一层耀眼的光晕，远远望去仿佛真如降世的女神。 这等天人感应的奇景顿时让广场上的半精灵们更加狂热起来。 不少人眼含热泪，口中念叨着混乱不清的祈祷词，竟向着高台上的那道倩影祭拜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支幽黑的利箭仿佛出洞的毒蛇，闪电般射向艾莎女王。 哧！ 利箭穿胸而过，鲜血喷洒而出。 半精灵眼中那位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仰面倒下！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有这么一瞬间，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没有了一丝声音。 但下一秒，广场再次沸腾！ “保护女王陛下！” “抓住东境刺客！” “为女王复仇！” 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让广场上的局势彻底失控。 半精灵们怎么也无法相信，刚刚才给他们带来救赎希望的艾莎女王，竟然就这样倒在了高台上。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终于崩断了。 喷薄而出的怒火，在有心人的引导下，瞬间指向了东境。 为女王复仇的音浪一阵高过一阵。 此时，哪怕再软弱的半精灵也不愿再提投降一词，仿佛那是对他们的侮辱，是对艾莎女王的亵渎。 无数红着眼睛的半精灵冲向了征兵处，他们将秉承艾莎女王的意志，战斗到底，绝不屈服！ 一向门可罗雀的征兵处还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甚至狂热的一幕，仅仅五个小时后，银月卫队的三万编制就被补充完毕。 那些没能入伍的半精灵们甚至还不愿离去，嚷嚷着要求军械处给他们一把武器，哪怕不能加入军队，他们也愿意为艾莎女王拼死杀敌。 历来软弱畏战的半精灵一族，在各种因素的有意无意推动下，终于被激发了潜藏在心底的血性。 这一刻，他们仿佛无可阻挡，无所畏惧。 随着这种狂热的进一步发酵，柯林甚至不得不要求银月卫队的军官们约束手下，这才勉强阻止了陷入疯狂的半精灵士兵们想要冲出银月城，与东境决一死战的可怕念头。 不过，满腔怒火无处倾泻的半精灵们，还是在银月城的城头烧了一把火。 当然，这不是他们疯了想要焚城。 而是为了毁掉城墙上的紫藤。 这些原本为了装饰城墙的紫藤，显然将在攻城战中成为敌人攀爬的阶梯。 半精灵们的这一行为，似乎也在庄严宣告—— 过去那个软弱可欺，贪图享乐的种族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浴火重生的铁血种族！ 艾莎女王和柯林的精心布置，以及文森特侯爵的“神助攻”，成功激发了这个种族的血性。 虽然这股血性目前还很脆弱，但只要加以合理的引导，再以东境人的鲜血和头颅作为祭品，或许真能铸就出半精灵一族的尚武之魂。 148 喜讯 夕阳慢慢地穿透了云层，将金黄色的霞光映照在银月城城头。 袅袅升起的黑烟在霞光中显得有些突兀，而被烟火熏得焦黑一片的城墙也格外丑陋。 曾经那个美丽繁华的花园之城，转眼间，竟褪去了昔日的浮躁和肤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凛然而悲壮的气质。 无数愤怒的半精灵士兵们，坚守在城头，瞪着猩红的双眼怒视着城外的东境军队，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四座华美精致但却不堪一击的水晶城门，也被彻底砸碎，转而用大量碎石沙土将门洞彻底堵死，以示决不投降的决心。 半精灵王宫外，聚集了大批神情悲痛的半精灵民众，他们静静地为艾莎女王虔诚祈祷，久久不愿离去。 王宫内，气氛同样凝重。 直到一位女祭司从寝宫内走了出来，笑着汇报道：“诸位大人，请不用担心。女王陛下并无性命之忧，但是受创很重，需要相当长时间的修养才能复原。” 苦守在宫外的半精灵贵族们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光辉之主保佑！” “赞美命运女神！” 随即，这位女祭司又面露犹豫之色，似乎不知道下面的话该不该说出来。 她的脸色落在众位半精灵贵族眼中，还以为女王陛下又有什么不妥，连忙出声催促。 “还有什么事？” “不会是陛下的身体还有什么不妥吧？” 这个紧要关头，艾莎女王对半精灵一族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此时只有她能将半精灵一族凝聚起来，也只有她才能让这个已经显露出疯狂之意的种族不至于彻底失控。 “其实我想说的，是一个好消息。”看到面色急切的半精灵贵族们，女祭司只好无奈地解释道。 “那就更要说出来了！” “对啊，现在的半精灵王国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女祭司只得如实说道：“我刚才帮女王陛下检查身体的时候，意外发现，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身孕？” “陛下怀孕了？” 一时间，半精灵贵族们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奇异。 少数半精灵贵族甚至开始偷偷看向柯林 这位安格列子爵跟艾莎女王之间的亲密关系，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柯林此时也傻了。 我这是要当爹了？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原来血族也有繁殖能力。 各种纷繁复杂的念头一瞬间涌入柯林的脑海中，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他看到了某些半精灵贵族略显异样的目光。 柯林才连忙收起脸上的傻笑，轻咳几声，笑道：“恭喜女王陛下！没想到老国王竟然还留下这么一个遗腹子，想必他在天国之中也能安息了。” 我信你个鬼！ 一些聪明的半精灵贵族暗自吐槽。 老国王当初都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怎么可能有能力让艾莎女王怀孕？ 如果他真有这能力，还用得着让女王去领养图佩王子么？ 不过，虽然内心吐槽，但表面上，半精灵贵族们却纷纷点头应和道： “对对，老国王可以安息了！” “是啊！这样的危急关头，这个孩子一定是神的旨意！” “没错，一定是光辉之主赐予半精灵的恩典！” 眼看已经跟东境撕破脸了，这些半精灵贵族可不敢再得罪北境了。 所以哪怕明知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柯林的，但半精灵贵族老爷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柯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这些识相的半精灵贵族很满意。 “好了，大家快将这两个好消息告知陛下的子民们，让他们也明白，神灵并没有抛弃半精灵一族。” “是，是！” “你们都下去吧，我去看看陛下。”交代完这句，柯林就以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走进了女王寝宫。 半精灵贵族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又纷纷散去。 独自走进寝宫，柯林朝侍女们挥挥手，命令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 此时的艾莎女王正静静地仰面躺在床榻上，身上遮盖着纯白色的薄被。 但见她脸庞秀丽，有如精雕细镂，柔弱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强。 等侍女们都相继离开，殿中再次安静下来，原本重伤昏迷的艾莎女王却从床榻上径直做了起来，笑盈盈地看着柯林道： “我们成功了！” 一语双关。 为了处理伤口，艾莎女王此时上半身未着片缕，仅有胸前包扎着白色绷带。 她这一坐起来，身上的薄被立刻滑落下去，露出大片的雪白。 起伏的山峦让柯林一时间的呼吸不禁有些急促。 但他还是快步走上前去，让艾莎女王重新躺了回去，摇头道：“如果早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我就不让你这样冒险了。” 艾莎女王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我能感受到，那一箭对我根本没有什么大碍。血天使的神力似乎已经将我改造成了另一种生物。” 柯林目光闪了闪，转而问道：“那你近期好好修养，多喝些新鲜血液哦对了，我之前不是让你试着喝一些高阶骑士的鲜血吗，你试过了？” “试过了。” “身体有什么变化么？” “没有啊，除了更美味一些，跟普通动物的鲜血并没有什么不同。” “呜” 看来血裔没办法通过饮用高阶骑士的鲜血而进阶。 柯林记下这一点，随后又道：“你这些天就安心静养吧，剩下来的，就交给我了。” 艾莎女王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还要再出现在我的子民面前一次。” 柯林有些失笑：“你这是演上瘾了啊。” 艾莎女王吐了吐小舌头，露出一丝难得的娇憨之色：“我们好不容易才将半精灵一族的血性激发出来，如果不趁热打铁，岂不是太可惜了。” “好吧，那明天一早，你就再去城头一次。”柯林叹了口气，“我现在怀疑，就算黑骑军不出动，光凭城外的那些东境军队，恐怕也攻不下现在的银月城了。” 艾莎女王嫣然一笑，拉住柯林的手，放在自己尚未显怀的平坦小腹上，深情道： “我想留给他一个强大的半精灵王国。” 149 焦灼 太阳照常升起，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蔚蓝的天空没有任何杂色，纯净得仿佛少女无邪的梦境。 但看着焦黑一片的银月城城墙，文森特侯爵的脸色却有些阴沉。 他并不知道银月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能从城头守军焕然一新的精神状态猜到—— 这一仗不好打了。 就在他眉头紧锁之际，银月城内忽然再次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没多久，他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站上了银月城城头。 她看起来是那般的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但又显得格外坚定执着，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折断她的脊梁。 那一道艳红的身影，就这么站在城头，瞬间让整个银月城都沸腾起来。 她的每一次挥手，都会引发城内震耳欲聋的欢呼。 “那是半精灵女王吗？”文森特侯爵的语气中带着极端复杂的情绪。 忌惮c羡慕c恼怒，甚至还有无法掩饰的占有欲 “是的，侯爵大人。”奥斯顿子爵点点头，但心中却满是疑惑。 艾莎女王什么时候竟然在银月城拥有如此之高的威望了？ 文森特侯爵看着银月城头越来越高涨的气势，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半精灵看起来是不会投降，准备跟着北境一条路走到黑了。 于是，他当即咬牙切齿道：“传我军令，攻城！” “是！” 呜—— 刺耳军号声打断了艾莎女王的作秀。 她秀眉一蹙，推开扶着自己的侍女，伸手指着城外的方向，高声道：“我的子民们，敌人已经举起了屠刀，我们应该怎么做？” “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此时银月城内的气势已经高涨到了极点，甚至不少半精灵士兵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东境人短兵相接，拼死搏杀了。 这要放在曾经的半精灵身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情况。 换做以前，这座城市早就投降了。 如今的半精灵军队，虽然缺乏训练，战斗力或许仍然不高，但他们的战斗意志，却从未如此坚定。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惨烈的攻城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兵聚如蚁，箭矢如蝗。 密密麻麻的东境将士，冒着箭雨，填平壕沟，冲到城墙下方，支起云梯，随即攀爬而上。 迎接他们的，是不停落下的箭矢c石块c热油。 凄厉的惨叫声和痛苦的呼号声顿时成了这片战场的主音。 那无法遮掩不停流淌的刺目鲜红，则是这片战场的主色。 半精灵和东境人，双方合力之下，将银月城的城上城下，彻底变成了一个血肉磨坊。 城墙在这样惨烈的战斗中变得斑驳起来，城头尸骸累积，鲜血顺着城垛往下流淌，和城墙上沾染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让曾经美丽精致的银月城变得恐怖而又渗人。 城下的泥土也变得松软而泥泞，上面染着一层淡淡的暗红色。 直到夕阳西下，东境军队才停止了持续一天的攻势。 无数士兵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地奇形怪状的尸骸。 这些尸骸将银月城围拢起来，恍若地狱重现人间。 随即，城内城外都燃起熊熊火焰，那是交战双方在焚烧尸体，打扫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恶臭的焦味，闻之欲呕。 文森特侯爵见识了第一天半精灵守军的顽强之后，不禁有些背脊发凉。 他完全不能理解，曾经那个孱弱无能，遇到帝国军队就立马投降的半精灵去哪了？ 怎么一夜之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种族。 而更让他心寒的是，从那些冲上城头而又撤回来的东境士兵口中得知，守城的全部都是半精灵，并没有人类。 所以，那支黑骑军恐怕不在城内！ 这其实并没有出乎文森特侯爵的预料。 如果他是柯林，也不会将一支宝贵的骑兵用来守城，而应该部署在城外，等到东境军队攻城未克，疲惫交加之际再从后杀出，一锤定音。 也正是担忧这支不知躲在何处的黑骑军，文森特侯爵哪怕在挥军攻城的时候也是感觉如芒在背，根本不敢全力攻打，而要留下绝大部分的兵力防备后方。 此时的文森特 侯爵，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撤军的念头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里，但是，最终还是被他否决。 他不能这样灰溜溜地撤回东境。 否则，他一辈子都将难以洗刷败在半精灵手里的耻辱。 带着这样的耻辱，他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继承东境公爵之位？如何让东境封臣对他心甘情愿地宣誓效忠？ 天马军团都已经在他手上折损大半了，如果还攻不下银月城，那他甚至都过不了自己父亲那一关。 要知道，圣普洛斯公爵的儿女很多，尤其还有位聪慧得让自己父亲都有些忌惮的埃文伯爵。 他文森特，并不是公爵爵位唯一的候选。 所以，文森特侯爵只能咬紧牙关，继续攻城。 此时的他，仿佛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明知继续下去只会倾家荡产，但也根本收不了手了。 第二天天一亮，隆隆的军鼓声中，攻城战再次打响。 原始c血腥c残暴 人命在这样的战斗中根本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并不会引来指挥官一丝丝的怜悯和犹豫。 大军征战，也确实容不下太多的仁慈，那是软弱的象征。 一旦被敌人发现，并加以利用，那就是灾难的开始。 此时半精灵的伤亡也极其严重，但好在之前艾莎女王和柯林的一番操作成功激发了他们的血性，大量新兵即刻被征召入伍，迅速补充到城头。 艾莎女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亲自来城楼上巡视一番。 每当她的身影出现，都会让前线的半精灵将士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不过，东境军队相比于半精灵，还是要更精锐一些。 第三天的时候，银月城的南城城墙差点失守。 好在柯林看到情况不妙，连忙让雷戈骑士和特尔德骑士率领安格列家族军队和圣希尔德家族军队前去帮忙，才将涌上来的东境士兵赶了下去。 这一次挫败，让东境人也感到了一丝绝望。 第四天，攻城暂时停止了。 150 诱饵（上） “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 行走在银月城城头，不时飘来的阵阵尸体腐臭味让艾莎女王直欲呕吐。 但她还是强忍下来，用戴着白丝手套的右手与守城将士们一一相握。 能够与心中的女神如此近距离接触，无疑让一众半精灵将士们兴奋到几乎晕厥。 三日来的浴血鏖战也仿佛变得不值一提了。 柯林跟在艾莎女王身后，看着对方耐心慰问守城将士，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很多政客都喜欢玩“夫人政治”。 在表现亲民和拉拢人心这方面上，女性的优势实在太大了。 摩挲着下巴，柯林忽然觉得，应该让薇拉过来跟艾莎女王学习一番，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 慰问持续了一上午，到后来，就连守城的将士们也开始心疼艾莎女王，主动请求让女王回宫休息。 艾莎女王也只好从善如流，结束了今天的慰问。 下了城楼，柯林将艾莎女王扶上马车，刚准备翻身上马，却发现路边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他本不想去理会，但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 伸手招来一位侍卫，柯林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子爵大人，我们抓住了一位萨伏依家族的余孽，正准备驱逐出银月城。” 当初政变结束后，艾莎女王在清算萨伏依家族的时候，没收了他们家族的所有资产，不过却并没有为难其家族成员，而只是将他们驱逐出银月城。 没想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躲在城内。 “去把她带过来。” “是。” 很快，一张熟悉的面孔就被带到了柯林面前。 “凯茜？你为什么不离开银月城？” 这位柯林曾经的女仆当即跪倒在地，哽咽道： “子爵大人，我们萨伏依家族什么都没有了，出了银月城，我们又能去哪里呢？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躲在乡下，将生命荒废在田地里吗？” 看着对方楚楚可怜的模样，柯林却不为所动，冷笑道：“怎么？成为一个普通农民，对你来说就是荒废生命？” 凯茜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哭道：“大人，我就算想要成为一个普通农民，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啊！ 我的姓氏，我的容貌，如果没有相应的身份地位，只会成为一种诅咒。 如果就这样离开银月城，我只会过得生不如死啊！” 柯林挑了挑眉，觉得这个凯茜还挺有意思的，年纪轻轻，对现实的残酷和人性的丑恶倒是看得很清楚。 “好吧，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感谢您的仁慈” “先别急着谢我。我可是想让你去东境军营一趟，你敢么？” 凯茜愣了愣，随即便坚毅地点点头：“大人，我敢！” “好！如果这次你成功完成任务，那我可以承诺你，给萨伏依家族一个半精灵王国的男爵爵位。” 艾莎女王听到这里，适时地掀开车帘，对凯茜点点头，示意她背书了柯林的许诺。 凯茜面露狂喜之色。 只要能保住萨伏依家族的贵族爵位，那她就没什么不能做的。 “子爵大人，请问您要我做什么？” —————————— 漆黑的夜空下，文森特侯爵却能清晰地看到，无数骑兵整齐地排列着。 他们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铠甲中，只露出一双冰冷漠然的眼睛。 成千上万名黑骑兵整齐地排列着，一支支长枪横举在他们身前，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带有刺破苍穹的可怕力量。 缓缓地，黑骑兵的队伍开始前进。 他们前进的速度不快，却在无声无息之中透露出一股难以抵挡的力量。 仿佛无论是谁挡在他们面前，都会被无情地碾压粉碎。 渐渐地，黑骑兵的速度开始加快。 整齐的队列也开始变换，在有意无意之间，竟然交织成一个若隐若现的冷酷面庞。 他带着漠然的神色，俯视着这片漆黑的大地。 “柯林·安格列！” 文森特侯爵忽然认出了那张脸。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惊呼，那些黑骑兵瞬间将速度提升至极致。 无数黑色的战马，黑色的铠甲，黑色的长枪，汇聚成一道黑色洪流，涌向了文森特侯爵 。 文森特侯爵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腰间，去没有摸到自己的骑士剑。 慌乱之下，他回头望去，却发现自己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就在他想跑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双腿好像已经被牢牢钉在大地上，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后仰，直到与大地相持平，睁眼就能看到那漆黑的苍穹和清冷的血月。 然而，黑骑兵还是向他冲了过来。 黑色的枪尖汇聚成一片死亡森林，刹那间就要将文森特侯爵撕成碎片。 他无力反抗，眼睁睁地看着每一位黑骑兵面色狰狞地冲向自己。 蓦然间，文森特侯爵只觉得有一只巨手，从漆黑的苍穹中伸了下来，一把将自己提起来。 无数枪尖从他脚下掠过，然后又消失在漆黑的虚空之中。 “啊！” 文森特侯爵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呼——呼—— 他大口贪婪地呼吸着，仿佛一只刚刚脱水而出的鱼。 文森特侯爵茫然地看看四周，又低头看看自己。 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黏糊糊的格外难受。 他用力搓了搓眼睛，才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 再次无力地躺倒，文森特侯爵明白，自己今晚估计是别想再睡着了。 “黑骑军柯林·安格列” 他低声念叨着这两个让他辗转难眠的名词，目光怔怔地看着营帐顶部，也不知在想什么。 “侯爵大人？侯爵大人？” 迷迷糊糊之间，文森特侯爵忽然发现有人在叫自己。 他再次惊醒，才知道已经天亮了。 “怎么了？” “侯爵大人，我们刚刚抓到一个从银月城中逃出来的半精灵，她自称是萨伏依家族的后裔。” “萨伏依家族？”文森特侯爵连忙从床上坐起，吩咐道，“立刻带她来见我！” 很快，凯茜就被带到了文森特侯爵面前。 看着这位神色拘谨的半精灵少女，文森特侯爵的第一句话就将她吓得不轻。 只听他用冷漠至极的语气问道： “是柯林派你来的吧？” 151 诱饵（下） “柯林，你派那个凯茜去东境军营，能有用么？” 宫殿内，艾莎女王从一堆政务文件中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将妙曼的曲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柯林面前。 “为什么没用呢？”柯林笑道，眼睛毫不客气地欣赏着面前的半精灵美人。 艾莎女王亲自给柯林倒了一杯鹿血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口中疑惑道：“我们刚用威廉王子骗了对方一次，他们难道还会再上当？” 柯林将鹿血酒一饮而尽，转而问道：“你知道北境的猎人都是怎么狩猎冰原狼的么？” 艾莎女王摇摇头，虽然不明白柯林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但还是用明媚的目光注视着柯林，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冰原狼，尤其是白狼，是一种极为难缠的猎物。 它们的战斗力极强，绝大部分猎人都不会选择跟它们硬碰硬地战斗，因为冰原白狼临死反扑会让猎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用陷阱。 但是，冰原白狼很聪明，在森林里遇见那种明显不对劲的小动物尸体，根本就不会去碰，因为它们也明白，那极有可能是猎人设下的诱饵。 老辣的猎人对此的应对办法，就是追在冰原白狼身后，不断地袭扰，不给它拼死一搏的机会，但同时，也不让它安心捕猎。 时间一长，冰原白狼就会被疲惫和饥饿所折磨，这时候，再遇上那种可能是诱饵的小动物尸体，它也会忍不住了。 即便前面很有可能就是猎人的陷阱，它也会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吞下诱饵，或许还有反击之力。” 艾莎女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凯茜就是你抛出去的诱饵，哪怕很容易被文森特侯爵看破，但你也觉得他会忍不住这个诱惑。” “是的。现在的东境军队就是一头疲惫至极而又进退两难的白狼，这时候扔给它一个诱饵，哪怕明知可能是陷阱，它也会忍不住咬下去。” “确实。”艾莎女王眼神明亮，挺拔秀美的鼻梁和微微抿紧的红唇让她透出一股娴静而又智慧的气质，“但我怎么觉得您的计策，似乎有些急躁了？” 柯林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的，确实如此。其实我们最好的办法，还是跟东境人继续耗下去。银月城中余粮充足，但东境人的后路却被黑骑军切断，他们不可能得到补给。 只要这样再僵持两三个月，东境人就会真的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现在将诱饵抛出去，反而有可能会迎来东境的剧烈反扑。” “那您为何还” 柯林示意艾莎女王再给自己倒一杯酒，皱着眉头道：“我在担心北境。” “北境？” “是的。我已经有很久没有收到冰岩城的来信了。我怀疑是城外的东境大军封锁了消息。” “您为什么担心北境？” “因为我渐渐意识到，当初对两件事的判断可能有些偏差。” “哪两件？” 柯林又喝了一杯鹿血酒，沉吟道：“第一件事，就是西斯·萨伏依背后的主使者。 当初我以为是圣希尔德公爵指使他来杀薇拉的，但现在我反而觉得事情的真相未必如此。 西斯这个人当初其实是冈本亲王介绍给我的，这说明萨伏依家族跟巨魔有联系。 那么，有没有可能，刺杀薇拉一事，其实是巨魔在幕后指使，就是想要彻底引发北境与东境的矛盾，这样他们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而第二件事，就是黑骑军在暗影峡谷遇伏一事。 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是圣希尔德公爵试图清除北境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但仔细想想，却也有问题。圣希尔德公爵如何能让东境人配合他除掉自己弟弟？东境人难道不会担心这是圣希尔德兄弟俩故意演戏设下的陷阱么？” “所以，您怀疑，这一连串事件，都是巨魔的阴谋？” “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也怀疑，巨魔真有能力完成这样宏大的布局？他们什么时候在光辉帝国内有这样巨大的影响力了？能调动这么多的势力为他们的计划服务？” “可能巨魔在光辉帝国内还有其他合作者。” “是的。还有可能，圣希尔德公爵也参与其中，他虽不是幕后策划者，恐怕也是配合者，毕竟这两件事明显都对他有利。” “那您的担心到底是什么呢？” “我担心圣希尔德公爵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让本就处于虚弱中的北境再次陷入混乱所以，不能跟东境人再这么耗下去了，我想尽快结束这场战役 ！” —————————— 东境军队大营。 凯茜面对文森特侯爵恍如实质的审视目光，心中惴惴。 片刻后，她一咬牙，如实说道：“是的，大人，我确实是安格列子爵派来的。” 文森特侯爵得意一笑，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随后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问道：“那他派你来是干什么的？” “他让我跟您说，今夜银月城的南城门处会发生叛乱，堵住城门的巨石会被清除掉，您的军队就可以趁此机会冲进城去” “呵呵，然后等我的军队冲进去，就会发现城内反而布置了重兵，严阵以待，然后我的军队卡在南城门，城外的那支黑骑军正好可以从背后杀出，两面夹击，对吧？” “是的。”凯茜低下头，似乎有点不敢去看文森特侯爵的眼睛。 “拙劣的计谋，呵呵，真以为我会上当么” 文森特侯爵忽然顿住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在营帐内来回走着。 凯茜小心翼翼地抬头，就看到文森特侯爵脸上满是挣扎之色。 良久，他忽然停住脚步，再次问道：“你知道南城内半精灵军队的具体部署情况么？” 凯茜为难地摇摇头：“大人，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文森特侯爵再次陷入沉思，脸上的焦虑仿佛要溢出来了。 他已经意识到眼下的局面或许对天马军团来说是一个翻盘的机会，敞开的南城门，就是柯林摆在他面前的一个诱饵。 虽然明知诱饵后面就是陷阱，但文森特侯爵却忍不住想要搏一搏 这时候，他就像一个输急了眼的赌徒，只要庄家给他看到任何一丝获胜的机会，他也会迫不及待地压上全部身家。 企图一局翻身。 终于，文森特侯爵重重一拳砸在自己手心，狠声道： “好！柯林·安格列，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你用陷阱困死天马军团，还是天马军团吃掉你的诱饵，撕破你的罗网！” 152 决战（上） 漆黑的冬夜，阴冷而寂静。 银月城仿佛一个庞大的巨兽一般，静静地爬伏在黑压压的夜空下。 城外的东境大军不断调动着，将几乎所有士兵都集中到了南城门外。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了城内的半精灵，当然，文森特侯爵也并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 这场战役到了现在，双方已经彻底摊牌了。 柯林挖好了一个坑，挑衅道——你进来呀！ 文森特侯爵的回应则是——进来就进来！ 柯林因为忧心北境老家，不愿继续耗下去。 而文森特侯爵则是根本耗不起。 这样的默契下，双方终于准备来一场硬碰硬的决斗。 当然，整体而言，局势还是对半精灵一方更有利。 但东境却不得不应战，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有一个城门可以钻，总比硬爬城墙要好一些。 文森特侯爵当然知道，南城门定然布置了重兵，而且，那支不知游荡在何处的黑骑军也随时可能从背后杀出。 但他却依然愿意放手一搏。 黑骑军这样的大规模骑兵作战，肯定不会选在夜晚，黑暗会严重削弱他们的战斗力。 所以，只要在天亮之前冲破南城门内半精灵重兵的封锁，天马军团就可以占领银月城，反败为胜。 月光清冷，气氛逐渐压抑凝重起来。 临近午夜，银月城的南城门内终于冒起了火光，然后便是一阵喊杀声。 随后没多久，就看到堵住城门的石块被一点点地移开，露出黑洞洞的城门，阴森而幽深，也不知究竟是通向地狱，还是天堂。 文森特侯爵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高声下令道：“传我军令，攻城！” 呜—— 军号声随即响起，沉睡的大地仿佛瞬间苏醒。 无数东境将士纷纷高喊着口号，冲向了敞开的南城门。 决战，正式拉来了帷幕。 不出所料，刚刚冲进城门的东境将士们，立刻碰上了严阵以待的半精灵军队。 无数箭矢暴雨般落下，将狭窄的甬道变成了一个血肉磨盘，不断绞杀着东境的兵力。 然而，前方的同伴刚倒下，后方的东境士兵就再次涌了上来，仿佛不知疲倦c不畏生死的野兽，疯狂冲向半精灵守军的阵地。 与此同时，城外的东境将士们还在南面城墙上架着云梯，试图将更多的兵力投送进城。 但在城头，他们遭受到了半精灵守军的顽强反击。 柯林的策略是只留给东境一个城门作为入城通道，这样就能控制住对方投送入城的兵力，不至于让半精灵守军应付不来。 至于南城城墙，还不能失守。 至少不能这么早失守。 艾莎女王也明白今夜的战斗是最后的决战，亲自来到了南城门，为半精灵守军鼓舞士气。 就连薇拉都跟了过来，正躲在后方不断施展着法术，绞杀着从南城门冲进来的东境军队。 此时的南城门内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个小丘，甚至后方涌进来的东境士兵都必须爬过同伴的尸体，才能冲向敌人的阵地。 肆意横流的鲜血汇成了一条条小溪，生命的脆弱和廉价在这里展露无余。 眼看自己的手下迟迟无法突破南城门内的封锁，文森特侯爵也变得越来越焦躁。 他知道，这一战，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这位东境侯爵不顾手下的劝阻，亲自披甲上阵，率领亲卫冲进了南城门中。 文森特侯爵的亲自下场对天马军团士气的鼓舞是极其巨大的，毕竟他可是圣普洛斯家族的嫡长子，是未来的东境之主。 这样的身份和名望，足以让无数东境将士为他慷慨赴死。 半精灵守军的压力一下子剧增。 终于，在经历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浴血奋战后，东境军队总算彻底占据了南城门，但为此，他们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伤亡。 城门失守，很快，南城城墙也逐渐落入东境军队的掌控之中。 然而，这场战斗依然没有结束。 接下来，还有更加凶险c更加残酷的巷战。 半精灵守军将他们熟悉的银月城的大街小巷变成了一个充满了致命危险的地方。 一座座木屋之中，长枪不断刺出，将路过的东境将士刺倒在地。 箭矢从各种隐秘的角落射出来， 让东境人防不胜防。 还沉浸在占领了南城门的喜悦中的东境将士，顿时遭受了当头棒喝。 半精灵守军的顽强让他们冷静下来，并逐渐意识到，要真正占领这座城市，恐怕还要付出更加惨烈的代价。 文森特侯爵此时已经站到了南城城楼上，刚才的战斗让他满身沾满了血污，铠甲上还多了好几道缺口，显然，他受伤了。 但他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招来传令官，文森特侯爵命令道：“让士兵们不要跟守军过多纠缠，快速通过南城片区，尽快攻下半精灵王宫！” “是！” “另外，让通知城外大营，再调集一万人入城！” “是！” 但这时，奥斯顿子爵却连忙出声劝阻道：“侯爵大人，城外的军队不能轻动啊！您别忘了，黑骑军至今还没有出现呢。” 文森特侯爵的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来，恶狠狠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黑骑军还没动！但是，只要我们抢先一步占领王宫，将艾莎女王c安格列子爵等人抓住，那黑骑军自然会不战而降！” 奥斯顿子爵嘴巴动了动，还想再劝，却见文森特侯爵阴冷的目光忽然转来，命令道：“奥斯顿子爵，我限你在天亮之前率军攻占王宫，若是完不成任务，就不要回来见我！” “是”奥斯顿子爵面色灰暗，只得领命离去。 文森特侯爵站在银月城城头，望着城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喃喃自语道：“安格列子爵，您的黑骑军还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呢？” 与此同时，柯林正站在王宫宫墙上，望着火光四起，惨叫不断的城南片区，心中却冷漠至极。 这一次，为了快速解决天马军团，他的计划确实让半精灵一族遭受了极大的伤亡。 不过，他却没有后悔。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容不下过多的仁慈。 而且，半精灵一族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一场血战来浴火重生。 顶多在日后，柯林多补偿一下这个种族。 当然，前提是这个种族还会继续跟随他的脚步，为他征战。 收回目光，柯林不再去关注银月城内正在进行的战斗。 因为接下来，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一刻。 呼—— 一位冲到王宫附近的东境士兵愕然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正展开庞大的蝠翼，从王宫宫墙上，猛地腾空而起，向着银月城外飞去。 就在他愣神之际，一支利箭从阴暗的角落里突兀地射出，贯穿了他的咽喉。 “嗬——嗬——” 倒地之际，这位东境士兵还在回想—— 刚才那道身影，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 153 决战（下） 黑暗再漫长，黎明也终究会到来。 没有太阳，没有晨曦，银月城的这个黎明显得阴暗一片。 天空灰蒙蒙的，好像即将下雪。 气压很低，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憋得心慌的东境将士们只想找个东西来发泄一下。 而杀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银月城已经变成了一片血与火的海洋。 喊杀声和惨叫声交织成一个人间地狱的景象。 然而，东境将士的杀戮却彻底激发了半精灵民众心底压抑许久的怒火，越来越多的平民也加入到战斗中，用各种甚至连武器都称不上的东西，抗击着邪恶的入侵者。 半精灵王宫处的战斗最为惨烈。 无数疯狂的东境将士如同蚂蚁一般爬过并不算高大的宫墙，杀了进去。 但王宫内的半精灵侍卫们仍然在顽强反击着，捍卫着他们心中最后的净土，守护着他们半精灵一族的女王。 随着时间的推移，文森特侯爵也变得越来越焦躁。 他不断让传令官向前线传递他的命令，也不断从城外调集军队送入城中，试图彻底捅破阻挡在自己面前的这最后一层障碍。 “奥斯顿是怎么搞的？怎么还没有攻下王宫？” “侯爵大人，奥斯顿子爵说王宫内的半精灵抵抗十分激烈，而且，我们在城中的部队也在不断遭受袭击，越来越多的将士死在” 哧！ 文森特侯爵一剑斩下了传令官的头颅，然后，他瞪着赤红的双眼，对身旁的一位扈从命令道： “你现在带着他的头颅去见奥斯顿子爵，告诉他，我最后再给他一个小时。若是还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我就宰了他！” “是！” 扈从拿起血淋淋的头颅，匆忙走下了城头，往王宫而去。 就在这时，文森特侯爵的脸上忽然感到了一丝冰凉的气息。 他抬头一看，天空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点点雪花。 与此同时，一位哨骑跌跌撞撞地爬上城头，面色惶然地汇报道：“侯爵大人，骑兵，黑骑军出现了！” 文森特侯爵霍然变色，猛地转头看向银月城外。 城南方向的天空，已经被滚滚烟尘所笼罩，随即大地也开始颤抖，仿佛一群远古巨兽正向他们冲来。 震惊与恐惧瞬间淹没了文森特侯爵的理智。 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斩了下来！ “侯爵大人？侯爵大人？”见文森特侯爵呆立不动，哨骑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文森特侯爵这才回过神来，强自平息心中的恐慌，他当即下令道：“传令城外，就地结阵，准备迎战！” “是！” 其实为了防备可能从后杀出的黑骑军，这次天马军团攻城并没有投入全部兵力，至少有一半兵力都是留在了城外。 当然，后来见王宫久攻不下，文森特侯爵还是又从城外抽调了一些兵力入城。 但此时在城外，也有至少两万东境军队。 他们在文森特侯爵的军令下，立刻结成了密集的枪阵，树起了巨大的盾牌，准备迎接黑骑军的冲击。 随着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密密麻麻的黑骑军队列像移动的城墙一般，迅速铺满了东境将士的视野。 一瞬间，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整齐的音符。 银月城城头，文森特侯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这位压上全部身家，准备跟柯林赌一把的东境侯爵，此时不可遏制地后悔了。 在暗影峡谷占据天时地利，成功歼灭黑骑军主力后，文森特侯爵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 难免生出天下英雄都不过如此的感觉。 直到此时，当真正面对黑骑军的冲锋时，他才明白，这支战无不胜的北境第一强军，到底有多恐怖。 狂奔的战马，让大地都晃动起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击打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是永远也无法想象，当黑骑军这样的精锐骑兵冲锋起来的时候，到底有着怎么样令人胆寒的气势。 从城头往下望去，就仿佛一道决堤的黑色洪流，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狂涌向前。 此时的柯林，就身处在这道黑色洪流的潮头。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半年前，在苍穹冰原上跟随加西亚侯爵率领三千重甲骑兵冲破巨魔大军军阵的那一刻。 这种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感觉，一如当初。 唯一不同的，现在这支黑骑军，是属于他的军队！ “张弓！张弓！” 东境军阵中传来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吼声。 随着弓弦嗡鸣声响成一片，黑压压的箭矢从东境军阵中升上天空，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嗖嗖声，落入黑骑军的队列中。 不过，冲锋在黑骑军最前排的，都是穿着全身铠的重骑兵。 这五百名重骑兵仿佛一道钢铁盾牌，将来袭的箭矢尽数挡下。 两轮箭雨过后，黑骑军的前锋就已经来到了东境军阵前大约一百步的距离。 下一刻，这一战中，最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即将上演。 柯林将骑枪紧紧夹在右臂下，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迎接即将到来的碰撞。 轰隆！ 一声巨响，甚至盖过了隆隆马蹄声。 黑骑军的骑兵前锋终于重重撞上了东境步兵的军阵。 这一瞬间，盾破枪折。 无数生命，烟花般消逝。 鲜血如同廉价的染料，肆意抛洒。 惨叫声和骨折声，连绵不绝。 残酷而血腥的一幕当中，骑兵可怕的冲击力顿时显露无余。 整齐的盾墙，在碰撞的那一刹那，便被撞得四分五裂，产生了无数的缺口。 后续的轻骑兵没有浪费前方重骑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战果，他们几乎是踏着敌人和同袍的尸体，从各个缺口处蜂拥而入，一刻不停地向东境军队扑杀过去。 城头的文森特侯爵已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东境军阵前的盾墙被撞破的那一刻起，这一战的胜负就已经确定了。 这时，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自己父亲对北境军队如此忌惮。 这支从与巨魔帝国的连年血战中诞生的黑骑军，根本不是承平已久的东境军队能够抗衡的。 再次睁开眼睛，文森特侯爵就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北境骑士，正一剑砍断了圣普洛斯家族的纯白天马旗。 大势已去。 154 战后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却依然无法将这血腥无比的场面彻底掩盖。 银月城的南城门外，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肉屠场。 东境军队已经彻底崩溃，潮水般的骑兵纵横而过，瞬间淹没了东境军阵，钢刀挥舞之下，东境将士成了无助的羔羊，任由宰割。 “放下武器，跪地不杀！” “放下武器，跪地不杀！” 走投无路的东境将士们，在听到黑骑军招降的喊声后，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柯林早就承诺过洛格骑士，不会放过天马军团的任何一个人。 暗影峡谷中黑骑军的血，只能用天马军团的血来偿还。 噔噔噔。 柯林登上了城头，来到那个已经被北境将士包围起来的文森特侯爵面前。 “柯林·安格列！来啊，够胆的话，就跟我决斗！” 文森特侯爵挥舞着手中的利剑，眉宇间满是疯狂。 “和我决斗？”柯林不屑一笑，“你一个败军之将，也配？” “你说什么？！”文森特侯爵瞬间炸毛了，“我不配？哈哈，我不配？你算什么东西？我可是圣普洛斯家族的嫡长子，你不过一乡下男爵的儿子，竟然敢说我不配？” 面对羞辱，柯林面色不变。 失败者的狂吠，在胜利者眼里，只是无能的发泄而已。 “是啊。尊敬的圣普洛斯家族嫡长子，您怎么就败给一个乡下男爵的儿子了呢？我要是你，早就抹脖子自尽了，免得玷污了圣骑士家族的荣耀。” “啊啊啊——我杀了你！！！” 文森特侯爵狂吼一声，就要朝柯林冲过来。 洛格骑士当即上前一步，将对方拦住，大声道：“你没资格向安格列子爵提出决斗，我来跟你打！”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文森特侯爵此时已经陷入癫狂，手中利剑不断挥舞，试图将洛格骑士砍成碎片。 然而，他的心智已乱，打得完全没有章法，洛格骑士很轻松地就将他压制住。 柯林看了一阵就失去了兴趣。 洛格骑士跟文森特侯爵都是四阶，但文森特侯爵心态已经崩了，再加上他在之前率军冲击南城门的时候就已经受伤，此时根本不可能是洛格骑士的对手。 柯林一边随意地看着这场没什么悬念的决斗，一边听着手下汇报这次战斗的初步统计。 这一战，虽然黑骑军大获全胜，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当初从暗影峡谷逃出来的八千黑骑军，如今也只剩下六千余骑。 但他们成功击溃了两万多人的东境大军，如果再加上之前奥斯顿子爵率领的四万大军，那就是六万了。 此外，银月城中的东境军队也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蹦跶不了多久了。 可以说，东境圣普洛斯家族的天马军团，已经彻底葬送在了半精灵王国。 柯林刚听完战果汇报，那边文森特侯爵就已经败下阵来。 洛格骑士的长剑抵在文森特侯爵的咽喉，回头向柯林问道：“子爵大人，该怎么处置他，请您吩咐。” 柯林摸了摸下巴，开口道：“现在还不能杀他。我们需要用他来赎换加西亚侯爵。” “是。” 洛格骑士点头应道，随即招来扈从，将文森特侯爵的武器铠甲全部缴除，又用粗大的铁链将他的手脚锁住。 柯林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起身道：“走吧，是该结束这一场战役了。” 此时银月城内的战斗还在继续，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厮杀的现场，尤其是半精灵王宫处，奥斯顿子爵还在拼命地指挥着东境军队试图攻进宫内。 但是，当城外的东境军队被击溃，文森特侯爵也被俘虏的消息传开后，银月城内的东境将士们顿时失去了战斗意志，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柯林似乎是想要故意羞辱文森特侯爵，将对方绑在一个十字架上，拖在马后，一路从南城门游行到王宫。 沿途的半精灵民众们看到这位东境侯爵的狼狈模样后，都纷纷破口大骂，连声诅咒。 甚至一些胆大还悄悄捡起路边的石子砸向文森特侯爵。 柯林当然不会阻止半精灵们的举动，他是巴不得银月城跟东境之间的仇恨越深越好。 见柯林没有阻止，越来越多的半精灵民众开始用石子砸向文森特侯爵。 可怜的文森特侯爵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激怒攻心之下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抵达半精灵王宫时，艾莎女王已经在宫门口迎接着了。 柯林翻身下马，让手下将文森特侯爵弄醒，然后便拖着这位死狗一样的东境侯爵，来到艾莎女王跟前。 抚胸躬身行了一礼，柯林大声道：“祝贺女王陛下！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半精灵军队成功击败东境天马军团！” 艾莎女王璀然一笑，高声道：“这份荣耀也有您的功劳，还有万千英勇无畏的半精灵将士。我为你们感到自豪！” 然后，她又看向文森特侯爵，目光变得冰冷：“文森特侯爵，您不顾两国之间的友谊，悍然杀害无数半精灵子民，实在罪不可恕。我以半精灵女王的名义，要求您前往半精灵王国公墓前，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忏悔。” 文森特侯爵满脸不屑，正要出言咒骂，但一旁的柯林眼疾手快，直接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然后施施然地替对方回答道：“文森特侯爵当然非常愿意为自己的罪行忏悔。” 满嘴鲜血的文森特侯爵，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哼唧了几声，看来应该是同意了。 一众半精灵贵族看得心惊肉跳，同时心里也认清了一个事实——半精灵王国从今往后，恐怕只能依靠北境了。 艾莎女王倒是完全不在意如此得罪东境。 甚至都没有再看一眼狼狈至极的文森特侯爵，而是向着聚集在王宫前的半精灵军队走去。 作秀，哦不，是慰问时间到了。 雪花飘落在艾莎女王的秀发上，肩头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 携此大胜之势，艾莎女王在半精灵王国内的威望已经到了前无古人的境地。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聚集在宫外的半精灵们不断发出狂热的欢呼声。 沸腾的气势，仿佛要将漫天的飞雪都全部融化。 自今日起，半精灵这个种族，终于摆脱了往日孱弱畏战的形象，浴血重生。 155 皇室 纷纷扬扬的大雪给天地换了一个颜色。 在这漫天大雪中，一支三百人左右的队伍正向着银月城的方向前进着。 八位身穿红色铠甲的骑士手擎着“净世绯焰”旗，骑行在队伍的最前列。 路边的半精灵平民们看到这面旗帜，吓得连忙跪地行礼。 因为，净世绯焰，正是光辉帝国皇室的徽章。 队伍中央的一辆豪华马车中，一位十三四岁的男孩正看着侍从刚刚送进来的一份情报，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 从他的服装样式和胸口的徽章不难猜出，这位年幼的男孩正是帝国的大皇子——哈里森·圣洛伦佐殿下。 “母亲，东境的天马军团竟然在银月城下全军覆没了” 弥黛拉皇后此时正一脸慵懒地斜靠在软塌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听到儿子的问话后，眼睛都没睁开，语气淡淡地说道： “东境这么多年没打仗，军队已经这么不堪了吗，竟然输给半精灵。” “还有黑骑军。” “黑骑军？” “是的，应该是从暗影峡谷中逃出来的残军，据情报上说，有八千人马。” 弥黛拉皇后这才睁开双眼，露出好奇的神色。 哈里森皇子连忙将情报递了过去，口中疑惑道：“母亲，为什么这支黑骑军残军没有逃回北境，反而去了银月城？” “因为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薇拉，而薇拉还在银月城中。”弥黛拉皇后随口给出了一个理由，但她的眼睛却盯着情报上安格列子爵的名字。 不知想起了什么，皇后俏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哈里森皇子似乎信了这个理由，犹豫了片刻，他又开口问道：“母亲，圣希尔德公爵c圣普洛斯公爵，还有半精灵王室，他们应该都是父亲的封臣吧？” “是的。”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阻止他们这样彼此争斗？” 弥黛拉皇后闻言，抬头直视自己儿子的眼睛，笑着问道：“你希望圣洛伦佐家族的封臣都彼此和睦，友好相处？” “难道不应该吗？”哈里森皇子的眼中满是疑惑。 “哈里森，你觉得以圣洛伦佐家族的实力，能打得过北境吗？” “应该可以吧。” “那北境再加上东境呢？” “”哈里森皇子犹豫了，一时没敢断言。 “再加上西境，甚至南境呢？”弥黛拉皇后目光冷然，“告诉我，如果四境公爵联合起来，圣洛伦佐家族该怎么应对？” 哈里森皇子忽然冷汗直冒，呐呐不语。 然而，弥黛拉皇后似乎并不像轻易放过自己的儿子，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半晌，哈里森皇子才小心翼翼地答道：“母亲，您不是圣希尔德公爵的亲妹妹吗？我体内也有圣希尔德家族的血液，北境应该不会反抗皇室吧？” “呵呵，帝国的圣骑士家族之间彼此通婚的还少吗？如果联姻就能解决所有政治问题，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战争了。 一个英明的领主在决定家族立场的时候，只会考虑利益，而不是嫁了几个女人。” 哈里森皇子张了张嘴，有些傻眼。 他很想问问自己母亲，如果有一天北境真的跟皇室站在了对立面，那她会帮哪一边？ 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没有胆量问出这样的问题。 想了想，哈里森皇子又道：“那不是还有的吗？难道四境公爵敢撕毁协议，背弃诺言，挑战圣洛伦佐家族的地位？” 弥黛拉皇后冷笑一声：“哈里森，你记住，所有的口头承诺和纸上协议都是随时可以背叛的，想要确保封臣的忠诚，靠的，只能是自身的实力。” 哈里森皇子有些艰涩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母亲。所以，我们不能让四境公爵联合起来，必须让他们彼此之间产生矛盾，这样圣洛伦佐家族才能保持对帝国的掌控力。” 弥黛拉皇后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点头道：“没错。你要记住，圣洛伦佐家族超然地位的保证，在于让四境相互平衡c相互制约。” 哈里森皇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母亲的话牢牢记在心底。 随即他又问道：“那么，半精灵王国呢？我们该怎么对待这种附属国？” “这种小国不必花太多心思。”弥黛拉皇后的神情明显随意了许多，“不过，从这场战役来看，半精灵的军队似乎还有些可取之处，倒是 值得拉拢一下。” “那我还是按照原计划，给艾莎女王加冕吗？” 弥黛拉皇后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儿子：“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看着母亲鼓励的目光，哈里森皇子鼓起勇气说道： “我觉得，虽然墨狄温家族宣称是主动让位给米勒家族的，但这其中难免少不了逼迫和威胁。如果我给艾莎·米勒这样一位篡位者加冕，岂不是会让帝国更多的野心家们看到了希望？ 所以，我认为，应该废黜艾莎女王，将墨狄温家族重新扶上王位，这样一来，墨狄温家族不管是出于感恩，还是为了寻求支持，都必须紧紧跟在圣洛伦佐家族身后。” “你说的很有道理。”弥黛拉皇后赞赏地点点头。 哈里森皇子刚刚露出笑容，却又听母亲继续道：“但你知道拒绝给艾莎·米勒加冕的后果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半精灵一族的怨恨，还有北境的不满。更严重一点的话，或许你都别想完好无损地走出银月城。” 哈里森皇子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有些心惊胆战地小声道：“不会这么严重吧？” 弥黛拉皇后的脸色却异常严肃：“哈里森，你要知道，没有相应实力支撑的权谋，只是个笑话。 你想要废黜艾莎女王？但有没有想过，这一场大胜后，她在半精灵心中的地位有多崇高？你这么做，会不会激起半精灵的怨恨？ 你想扶正墨狄温家族？但没有实力和名望支撑的他们，难道仅凭你的一句话，就能赢得千万半精灵将士的效忠？ 还有北境，他们会心甘情愿地看着你将他们付出极大代价才纳入掌控中的半精灵王国轻松拿走？ 莫非你就准备靠着外面的这一支三百人的侍卫队，去左右半精灵王国的局势？” 听着母亲的一声声质问，哈里森皇子顿时汗如雨下。 这位年幼的皇子显然被政治争斗中所蕴含的凶险吓住了。 弥黛拉皇后见状，轻声叹息一声，将年幼的儿子拉入怀中，安慰道：“哈里森，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在此之前，你一定记住，少说少做，多观察。 未成年的幼狮一定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尖牙和利爪，因为那并不会吓退敌人，只会引起忌惮和警惕。” “是，母亲，我会乖乖给艾莎女王加冕。”哈里森皇子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闷声道。 “恩。”弥黛拉皇后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又提醒道，“另外，你还要注意拉拢一下北境的安格列子爵。”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才是半精灵王国的真正主人。” 哈里森皇子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见母亲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而是盯着情报上的最后一句话怔怔出神。 那句话赫然是—— 艾莎女王已有身孕。 156 消息 晶莹透亮的水珠从鲜红的荔枝上轻轻滑落，空气里都漂荡着一丝甜美的滋味。 虽然现在已是冬季，但半精灵一族引以为傲的种植技术还是让荔枝这种反季节水果出现在了王宫中。 柯林此时正高坐在半精灵王座上，一脸享受地任由艾莎女王将一颗剥好的荔枝送入他口中。 美人在怀，软语温香，还有甜美的荔枝。 柯林不得不承认，温柔乡，真的是英雄冢。 难怪那么多曾经呼风唤雨的枭雄人物，都被奢华腐败的生活消磨了理想和志向。 “陛下，奥斯顿子爵已经带到。”侍从在殿外汇报道。 艾莎女王这才从柯林怀中起身，动作优雅地将自己半敞开的衣衫整理好，然后用平淡自然的语气命令道：“带进来吧。” 柯林也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走下了高台。 两名侍卫正好也从殿外押送着奥斯顿子爵走了进来。 “好了，你们退下吧。” 侍卫领命退出了宫殿，留下奥斯顿子爵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艾莎女王和柯林行礼。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东境子爵，如今却狼狈至极。 柯林来到奥斯顿子爵近前，笑着问候道：“子爵阁下，这几日的招待，您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陛下对鄙人的招待，无可挑剔！” 柯林闻到了对方身上多日未洗澡留下的酸臭味，连忙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满意就好。今日找你来，是想问几个问题。如果回答好了，陛下会考虑放你回东境。” 奥斯顿子爵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连连点头道：“您请问！我一定如实相告！” “是谁向你们透露黑骑军的行踪的？” “这这我也不清楚啊。真的，安格列大人，我真不是故意推诿，前往暗影峡谷设伏的军令是圣普洛斯公爵直接下达的。别说我，恐怕连文森特侯爵都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委。” 奥斯顿子爵一脸为难，似乎又担心自己第一个问题就回答不了，会让对方以为他故意不配合，想了想又连忙补充道： “不过，当初陪我们一同前往暗影峡谷的，还有库休斯法师，他是耶维尔议会的副议长，一位强大的六阶法师。 所以，我怀疑暗影峡谷一战，很可能是耶维尔议会在背后撺掇的。” 柯林顿时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又牵扯进来一个法师势力，这似乎让当前的局势更加复杂了。 不过，柯林总觉得，耶维尔议会或许参与了这次事件，但幕后主使肯定不是他们。 帝国贵族对这些法师一向充满了排斥和警惕，不可能真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但看奥斯顿子爵这幅样子，估计也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于是，柯林便转换了话题：“你们包围银月城期间，有没有拦截到从北境而来的信鸽？” 这次奥斯顿子爵果断点头：“有的。而且，还是从冰岩城来的。” 柯林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信呢？” “信不知去哪了”奥斯顿子爵再次犯难，但随即又赶紧说道，“我记得信中的大概内容，可以复述给您听。” “说。” “好的。信中一共提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关于圣希尔德公爵。信中说半个多月前，巨魔帝国的北方亲王，圣武士奥托·沃尔金殿下突然出现在了凛冬城，并向圣希尔德公爵发出决斗邀请。 圣希尔德公爵当即应战，两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战成平手” “平手？”柯林惊叫出声，“你的意思是，圣希尔德公爵其实是圣骑士？” “恐怕是的，不然他也不可能逼退圣武士奥托。” 柯林没想到信中的第一个消息就如此劲爆。 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加西亚侯爵在被自己哥哥背叛之后，却一直隐忍不发。 原本他以为加西亚侯爵是不愿让圣希尔德家族陷入内斗，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他知道自己哥哥的底牌！ 这同样也解释了为什么圣希尔德公爵在内部不稳的情况下，还敢将薇拉嫁到半精灵王国，试图染指东境。 强压着内心的震动，柯林示意奥斯顿子爵继续。 “第二件事是说，北境今年粮食欠收，各地频现奴隶叛乱，而且愈演愈烈，金狮军团在圣希尔德公爵的命令下已经出兵镇压了。 最后一件事，是您的子爵领内也缺粮，同样引起了几次叛乱 ，但好在都被及时镇压了，目前的局势还算稳定。” 听完冰岩城来信中的三个消息，柯林一时间竟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越发觉得，有一双神秘的大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之前的一个个疑惑不禁再次涌现。 是谁在狮吼堡中毒杀了亚当斯侯爵？ 是谁指使西斯·萨伏依去刺杀薇拉？ 是谁鼓动东境出兵暗影峡谷伏击黑骑军？ 是谁安排圣武士奥托亲王前去挑战圣希尔德公爵？ 而且刚好选在北境爆发叛乱的一个时间点。 细想一下，恐怕连北境正在爆发的奴隶叛乱，都是被人煽动和诱导的。 如果圣希尔德公爵不是故意隐藏了实力，恐怕此时死在了与圣武士奥托的决斗中，而北境也定然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中。 再考虑到黑骑军于暗影峡谷遭遇伏击，北境最稳固的一根军事支柱就此倒塌。 由此可以判断出，这个幕后神秘人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北境陷入内乱！ 一念及此，柯林脑中不禁浮现出乌曼伯爵那张阴沉的脸。 当初巨魔入侵之时，柯林就曾怀疑，这家伙向圣希尔德公爵献出的那个诱敌之计恐怕包藏祸心。 莫非这一次，又是乌曼伯爵在幕后策划的这一切？ 柯林的沉默让奥斯顿子爵心中惴惴不安，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子爵大人，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柯林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就这些了。好了，我会按照承诺将你放回东境，只要你能替我给圣普洛斯公爵带个信。” “您请说。” “告诉圣普洛斯公爵，想要赎回他的儿子，就用加西亚侯爵来换。” “好的，我一定帮您将话带到。” 挥挥手，柯林示意奥斯顿子爵退下。 艾莎女王看到陷入沉思的柯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漫步走到柯林身边，轻声问道：“你要走了吗？” 柯林点点头：“是的，我必须尽快回到冰岩城。北境恐怕将要迎来一场大乱。” 艾莎女王没有多劝，只是投入柯林的怀抱，轻声道：“如果需要什么帮助，请务必跟我说。” 柯林感受着怀中温软的娇躯和环绕在鼻尖的芬芳，笑道：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157 迎接 大雪终于停了。 太阳露出了久违的面孔，照耀着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银月城城南，大批东境俘虏正在黑骑军将士们的监视下，辛苦劳作着。 一支豪华车队在他们身旁经过，不少俘虏好奇地抬头张望，随后便被车队旗帜上的徽章惊到了。 竟然是帝国皇室来人！ 哈里森皇子掀开车帘，往外观望了一阵，随后好奇地问道：“母亲，他们挖这么大一个坑，是要做什么呀？” 弥黛拉皇后闻言，瞄了车外的景象一眼，冷笑道：“那不是坑，而是他们的坟墓。” “坟墓？”哈里森皇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顿时整张小脸都被吓得惨白。 车帘落下，将车里车外分隔成两个世界。 “怎么，害怕了？”弥黛拉皇后却再次将车帘掀开，让自己年幼的儿子无处躲避那残酷的事实。 “我我只是有些震惊”哈里森皇子试图辩解道。 “没什么好震惊的。这个游戏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此，胜利者拿走一切，失败者死于自己亲手挖掘的坟墓之中。” 哈里森皇子定了定心神，犹豫着问道：“宽恕和仁慈，不是美德吗？” “没错。”弥黛拉皇后点点头，但又立即摇摇头，“但一个合格的领主，只会将宽恕和仁慈施加于臣服自己的人。 天马军团是不会臣服于半精灵或者北境的，所以他们只有死。 更何况，还有黑骑军的血债。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安格列子爵对这些东境俘虏心软，那他就无法赢得黑骑军的效忠。” 哈里森皇子缩了缩脑袋，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异常可怕了。 看着车外那些挥汗如雨的东境俘虏，哈里森皇子又疑惑道：“那这些东境人为什么不反抗呢？” “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命运还一无所知啊。”弥黛拉皇后冷笑道，“其实，又有多少人能清楚得知道，他们当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给未来的自己挖掘坟墓呢？” 咚咚。 车门敲响，一位圣洛伦佐家族骑士的声音传来：“皇后殿下，半精灵王国的迎接队伍已经在前面了。” “我知道了。”弥黛拉皇后放下了车帘，揉了揉哈里森皇子的头发，“不用去怜悯失败者。作为圣洛伦佐家族的嫡长子，你应该多关注胜利者，安抚他们，拉拢他们，赢得他们的支持。” “是，母亲。”哈里森皇子点点头，随后调整表情，露出一个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应有的天真笑容。 皇室的车队很快便抵达了银月城南城门外。 悠扬的音乐声中，艾莎女王亲自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列。 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站着薇拉和柯林，再往后，则是一众半精灵贵族。 冬日和煦的阳光下，圣洛伦佐家族的八位骑士几乎同时停下了战马，然后将手中的旗帜齐刷刷地插入地下。 呜—— 长号声中，车队中央那辆豪华马车的车门徐徐打开，弥黛拉皇后和哈里森皇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艾莎女王上前几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口中道： “尊贵的皇后殿下，皇子殿下，请允许我代表半精灵一族欢迎您驾临银月城。您的到来，是对半精灵一族的恩典，也是银月城的无上荣耀！” 哈里森皇子略显拘谨地上前，还了一礼，用稚气未消的口吻道：“美丽的艾莎女士，感谢您的迎接！” 因为还未进行加冕仪式，哈里森皇子还不能在公开场合称呼艾莎为女王陛下。 哪怕她现在已经是实质上的半精灵女王了。 随后，哈里森皇子看向艾莎女王身后的薇拉，用更亲切一些的语气问候道：“薇拉表姐，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哈里森殿下，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薇拉露出甜美的笑容，似乎很是喜欢这个可爱的表弟。 哈里森皇子又转头看向柯林，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不加掩饰的仰慕之意：“安格列子爵阁下，听母亲说，您的骑术冠绝北境，有空的话，能不能教教我？” 柯林眨了眨眼，一脑子无语——我啥时候骑术这么厉害了？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但他肯定不能当众拒绝哈里森皇子的请求，只得笑着应道：“当然可以，尊敬的皇子殿下，这是我的荣幸。”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城吧。听说艾莎女士已经有了身 孕，我们可不能让她在寒风中等待太久。”弥黛拉皇后笑着上前，打断了正在寒暄的众人，然后很是自然地拉起艾莎女王的手臂，带着她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哈里森，去跟你的薇拉表姐叙叙旧，艾莎女士您就坐我的马车吧。” “好的，多谢皇后殿下。” 柯林看着不由分说就将艾莎女王拉走的弥黛拉皇后，微微皱了皱眉，但却没有说什么。 车队再次启动，向银月城中进发。 皇室专属的马车内，弥黛拉皇后与艾莎女王相对而坐。 仿佛两朵国色天香的玫瑰，竞相绽放，尽态极妍。 弥黛拉皇后看着艾莎女王还未显怀的小腹，忽然笑道：“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吧？” “是的。”艾莎女王微微低头，神态略显拘谨。 “那你一定要注意了，头几个月是最容易流产的。” 皇后的话让艾莎女王心中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点头道：“嗯，多谢皇后殿下提醒。” “不用客气。我也是女人，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自然知道孕育下一代的不容易。”弥黛拉皇后的语气中满是关切之意。 “皇后殿下您不仅是女人和母亲，更是帝国所有女性的楷模。” 艾莎女王总觉得皇后的关心可能别有所图，心中一直警惕着。 “我哪里算得上楷模。”弥黛拉皇后笑了笑，“当初我怀上哈里森的时候，竟然还骑马到处乱跑，有次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差点流产，可把我吓坏了。” 艾莎女王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皇后为何总是提流产。 可当她听到皇后下面的话时，忽然间就有了些明悟。 “后来我才知道，我那次之所以从马上摔下来，是因为马鞍被做了手脚。”弥黛拉皇后目光幽然地看着艾莎女王，“你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吗？” “可能是皇帝陛下的政敌吧。” “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况且，那天担任护卫骑士的，正是那位政敌的儿子。”弥黛拉皇后面露冷笑，“然后，陛下就以此为理由剥夺了那位政敌的宫廷职位。” 艾莎女王默然，她已经完全明白弥黛拉皇后想说的是什么了。 “听说前不久你刚刚遭遇了一次刺杀？” “是的。”艾莎女王点点头，本想解释一下这次刺杀是她跟柯林商量好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艾莎”弥黛拉皇后忽然握住艾莎女王的手，用关切的语气道，“不要甘心成为男人的棋子，因为棋子是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 艾莎女王轻咬着嘴唇，抬起头来看着弥黛拉皇后，真诚地求教道：“那我该怎么办？” 弥黛拉皇后嫣然一笑：“你应该牢牢把握住自己真正能够依靠的东西，比如半精灵王国，比如，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明白了。”艾莎女王重重地点了点头。 弥黛拉皇后看着艾莎女王微变的脸色，满意地笑道：“还有，圣洛伦佐家族也将永远都是你的坚强后盾。” “多谢殿下！圣洛伦佐家族的恩典，我必将永记于心。” 158 交心 半精灵王宫，水晶花房。 这座水晶花房是艾莎女王登基后特意下令建造的，面积虽然不大，却是用天然水晶搭建而成。 柔和的阳光透过水晶穹顶洒满了整个花房，水晶墙壁边用一条铜管围绕四周，不时有温热的水蒸气从铜管表面分布的小孔中喷射而出，令整个水晶花房温暖如春。 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正处寒风呼啸的冬季，花房内也开满了艳丽的血蔷薇。 不过，柯林的目光，却牢牢钉在艾莎女王的身上。 今日的半精灵女王穿着一身雪白的束腰长裙，凸显出她纤细的腰肢和挺拔的肩背。 白皙修长的纤手握着一支刚裁剪下来的血蔷薇，缓缓插入花篮中。 随后，她捧起花篮端详了一会儿，嘴角边也绽放出一抹纯净秀美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与女王往日里风情万种c妩媚娇艳的形象截然不同，令柯林看得一阵心神恍惚。 “好看吗？”艾莎女王忽然回过头来，朝着柯林璀然一笑。 柯林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好看！” 也不知是夸奖鲜花，还是在夸奖美人。 艾莎女王略带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将花篮放到花房中央的小圆桌上，自己在藤椅上款款坐下：“您就不担心弥黛拉皇后跟我说的那些话吗？” 柯林也在艾莎女王对面的另一张藤椅上坐下，摇头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一个并不高明的挑拨而已。” “真的不高明吗？”艾莎女王狡黠地笑了笑，“子爵大人，看来您还不太懂女人，尤其是怀孕的女人。” 柯林这才收起了脸上的轻佻，仔细想了想，不禁点头道：“确实有些道理，所以，你真的被皇后的话触动了？” 艾莎女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您提前知道我怀有身孕，还会提出那个刺杀计划吗？” “不会。”柯林斩钉截铁地说道。 艾莎女王嫣然一笑，似乎男人的回答让她很满意，但随即她却话锋一转，说道：“但我会！” “嗯？”柯林挑了挑眉，疑惑地看向艾莎女王。 艾莎女王面色沉静，语气坚硬如铁：“我会选择继续执行那个刺杀计划，哪怕可能因此失去这个孩子。” 柯林面色微变：“艾莎，你” “如果用我一个孩子的性命，就能换取半精灵一族的觉醒，我不会有丝毫犹豫。” 柯林眯起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对面这位半精灵女王。 艾莎女王也毫不退缩地凝视着柯林的眼睛，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坦诚地展露出来。 良久，柯林叹了口气，笑道：“看来弥黛拉皇后的计策真的不算高明，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柯林刚想开口回答，却觉察到圆桌下有东西在摩挲自己的小腿。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艾莎女王嘴角噙着笑，正一脸妩媚地看着他。 柯林不由得心头一荡，敏捷地一伸手，便捉住了对方撩拨他的调皮小脚丫。 细腻柔滑的触感让柯林忍不住将艾莎女王纤巧迷人的玉足握在手心轻轻揉捏起来。 艾莎女王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两朵红云，水盈盈的眼睛风情万种地横了柯林一眼。 既像是埋怨他的放肆，又像是鼓励他的大胆。 就在柯林准备将面前这张碍事的圆桌掀开，进一步探索这充满诱惑和神秘的花径之时，水晶花房外忽然传来侍女的通报声： “陛下，哈里森皇子殿下和薇拉小姐在外求见。” 柯林顿时一阵郁闷。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会让艾莎女王直接打发走，但这两位，还真不好打发。 艾莎女王看着吃瘪的柯林，忽然捂嘴娇笑起来，安慰道：“今天晚上我会准备蜂蜜菊花茶，子爵大人要来品尝一下吗？” 柯林当然不会拒绝：“好！我一定要尝尝陛下亲手泡的茶，究竟是什么滋味。” 艾莎女王吃吃一笑，从柯林的魔掌中收回纤足，对外面的侍女高声道：“请他们进来吧。” 很快，哈里森皇子和薇拉就走了进来。 今日的薇拉穿着一件微微拖地的洁白长裙，还戴着一顶白色卷檐帽，显得端庄典雅，犹如一朵盛开的玉兰花。 少女一进门就朝着柯林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如果不是花房中还有别人，恐怕她会忍不住径直投入柯林的怀抱。 一 阵寒暄之后，薇拉看着那些娇艳绝美的血蔷薇，忍不住赞叹道：“女王陛下，您培育的血蔷薇越来越美了。” 艾莎女王温婉一笑：“薇拉小姐您过赞了。如果想学的话，我很乐意教您。” 薇拉有些心动，但又有些迟疑。 艾莎女王似乎看穿了薇拉内心的纠结，安慰道：“放心吧，这些花都是用动物鲜血培育的。” 薇拉听到用不着人血，甚至人的头颅这些可怕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哈里森皇子当然对鲜花种植技术没什么兴趣，就见他凑到柯林身边，用仰慕的语气问道： “安格列子爵阁下，您能不能跟我讲讲，当初是如何用八千黑骑军击败十万东境大军的呀？” 柯林低下头，看着这位光辉帝国的大皇子，心中却升腾起一丝厌烦的情绪。 毕竟弥黛拉皇后才试图挑拨他跟艾莎女王之间的关系，柯林自然恨屋及乌，看这位哈里森皇子也不顺眼。 他早已将半精灵王国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试图插手？ 哪怕是帝国皇室也不行。 当然，他并不会将这种厌恶表现出来，脸上还是带着和善的微笑，口中敷衍道：“殿下，击败东境大军的，主要还是半精灵军队，并不是全靠黑骑军。” “那也非常厉害了！您能教教我怎么指挥骑兵战斗吗？” 哈里森皇子脸上那副纯真无瑕的笑容，在柯林眼中却显得有些假。 柯林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一个给圣洛伦佐家族添堵的好办法。 “指挥骑兵作战只是小道，殿下您作为帝国皇子，应该学习更厉害的东西。” 哈里森皇子两眼一亮，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更厉害的东西？” “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完，柯林便带着哈里森皇子跟艾莎女王c薇拉两人告辞，随后离开了水晶花房。 159 误导 呼啸的寒风中，柯林领着哈里森皇子登上了银月城城头。 城外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此时正反射着夕阳的霞光，显得分外艳丽。 柯林遥指着城外的巨坑和在坑边劳作着的东境俘虏们，问道：“殿下，您知道我让那些东境俘虏们挖的巨坑，是干什么用的吗？” 哈里森皇子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了母亲的告诫，便摇头道：“不知道。” 柯林语气淡漠地说道：“那是他们的坟墓。” “坟墓？”哈里森皇子面露惊骇之色。 但年幼的他演技显然还有些不过关，当即就被老前辈柯林一眼看穿。 不过，柯林也没有去揭穿对方，而是静静地看着哈里森皇子，似乎在期待着他的下一步表演。 哈里森皇子被柯林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慌，连忙问道：“子爵阁下，您是准备将这些东境俘虏全都活埋吗？” “活埋？不，不，那种手段太粗糙了，而且，这么多俘虏反抗之下，难免会对黑骑军造成一些损伤。” “所以，您有更好的办法？” “是的。”柯林神秘一笑，“这个方法，就是我想教给您的，真正厉害的驭下之术。” 哈里森皇子顿时来了心情，两眼发光的看着柯林，期待着他的讲解。 这时，城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似乎是俘虏们跟监工起了冲突，双方正在对峙着。 相隔这么远，哈里森皇子也听不到双方在争吵什么，只得看向柯林，问道：“子爵阁下，您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争吵呀？” 柯林似乎对此了如指掌，淡淡道：“食物。” “食物？” “是的。这些俘虏劳作了一天，却还没能吃上一顿饭，这会儿应该是饿得不行了，才跟监工吵了起来。” 哈里森皇子点点头，又问道：“那您说的那个‘真正厉害的驭下之术’又是什么呢？” 柯林笑了笑：“殿下别急，请继续看下去。” 哈里森皇子只好耐心地看下去。 过了一段时间，城外的争吵似乎终于有了结果，一口口大锅被抬了出来，里面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俘虏们忍不住发出阵阵欢呼声，似乎在赞美“仁慈”的黑骑军。 然而，没过多久，争吵就再次发生。 而且这一次，争吵越发激烈，俘虏们跟监工们甚至都已经动起手来。 哈里森皇子一脸迷惑，再次问道：“子爵阁下，他们怎么又吵起来了？” “因为俘虏会发现食物太少，顶多只够他们一半人吃。” 两人说话间，城外的冲突已经愈演愈烈，饿了一天的俘虏们将怒火倾泻到监工们头上，认为是他们克扣了食物。 加入战团的人越来越多，鲜血在雪地上肆意挥洒，与夕阳的霞光相互映照，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感。 哈里森皇子看着在一旁观望着，却没有丝毫阻止意图的黑骑军将士，疑惑道：“子爵阁下，您的黑骑军怎么不去阻止这些俘虏的暴动啊？” 柯林却好整以暇地反问道：“为什么要阻止？” “他们在反抗您的意志呀！” “不，他们只是在反抗那些监工而已。” “就算如此，那些监工难道您就不管了？” “为什么要管？”柯林忽然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那些监工本身就是从俘虏里挑出来的，所以，这只是东境人在自相残杀而已。” 哈里森皇子顿时愕然。 他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从俘虏里挑选监工，必然会在东境人中制造出裂痕。 那些辛苦劳作的俘虏一定会嫉恨被挑选出来当监工的同伴，甚至这种恨会超过对黑骑军的恨。 这便是人性。 然后，柯林再故意少给他们食物，俘虏们不会去怨恨黑骑军，因为他们不敢。 但他们却会将这种怨恨转移到曾经的同伴，现在的监工头上，认为这些人才是压迫自己的真凶。 这种对立和嫉恨一旦爆发，东境人就会自相残杀，根本用不着黑骑军亲自动手。 哈里森皇子忽然觉得，身旁这位安格列子爵着实有些可怕，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实在是恐怖。 但，却也很有效。 城外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监工们虽然不用劳作，力气更足，手上还有一些简单的武器，但俘虏们却占据着人 数上的绝对优势，很快就取得了混战的胜利。 上千名监工的尸体胡乱抛弃在雪地上，旁边还有更多的俘虏的尸体。 黑骑军对此不闻不问，只要东境人没有试图冲出限定的区域，那就随他们折腾。 俘虏们大声欢呼着，庆祝这场胜利，随后立即冲向装满食物的一口口大锅。 然而，食物还是不够分。 于是，争抢再次发生。 雪地上又增添了一堆堆的尸体。 等到这场骚乱终于平息，黑骑军这才姗姗来迟地入场。 他们指挥着残存的俘虏们将尸体掩埋，然后又从他们中间选出了一批新的监工。 继续下一个轮回 柯林看着面色不停变换的哈里森皇子，忽然问道：“皇子殿下，您看那些监工，他们像什么？” 哈里森皇子愣了愣，疑惑道：“像什么？” “像不像我们人类贵族？” “贵族？” “是的，贵族人数更少，却掌握了更多的权力，奴役着数量众多，但却跟我们并无多少差别的同伴。” 哈里森皇子心中一凛，发现柯林说得确实有道理。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脱口道：“但现实世界中，那些平民怎么敢反抗贵族？”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敢。”柯林笑道，“但是，当他们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但但就算他们反叛，也不可能取得胜利！现实中的贵族可不是那些监工，不是平民们依靠数量优势就能击败的。” 柯林这次没有反驳，而是冷笑着说道：“殿下，如果您纠结于平民能不能击败贵族这种问题，那就落入这个游戏的陷阱里了。” “陷阱？什么意思？” 柯林指了指城外的巨坑方向，目光幽深：“您想一想，监工与俘虏，他们之间的这种对立究竟是谁安排的，又是谁在不断激化这种对立，让他们自相残杀？” 哈里森皇子眼神一凝：“是您！” 柯林哈哈大笑：“是啊。那么，您再想一想，监工和俘虏，他们谁胜谁败，我真的在乎吗？” 哈里森皇子恍然大悟：“您不在乎的。只要他们自己斗起来，不管谁输谁赢，都已经落入了您的陷阱中。他们真正应该做的，其实是联合起来，共同反抗黑骑军，反抗您！” “是的。”柯林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突然不说话了。 哈里森皇子琢磨着柯林所说的这个意味悠长的比喻，心中似有所得。 但突然，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想到了监工与俘虏在现实中所隐喻的两个阶级——贵族与平民。 但是，这个游戏中却还有另一股势力——柯林与黑骑军！ 他们所隐喻的是 哈里森皇子突然侧头看向柯林，就看到这位安格列子爵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张了张嘴，刚想问出心中的疑惑，但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忽然之间，这位帝国皇子就感到一阵无边的恐惧笼罩着自己，让他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160 噩梦 五彩的琉璃映射着迷人的光影，七位初代圣骑士的雕塑竖立在宫殿两侧，注视着殿中众人。 前来观礼的光辉帝国贵族们聚集一堂，面色肃穆。 悠扬的钟声中，哈里森皇子昂首阔步走入殿中。 欢呼声随之四起。 格里高瑞教皇冕下手捧着象征着帝国无上权柄的皇冠，正站在王座左侧，静静地注视着哈里森皇子。 一股源自内心深处的极致渴望，让哈里森皇子忍不住稍稍加快了步伐。 来到格里高瑞教皇身前，哈里森皇子单膝跪下，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加冕。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格里高瑞教皇却并没有将皇冠戴在哈里森皇子的头顶。 殿中突然安静下来。 哈里森皇子疑惑地抬头，看到的，只是格里高瑞教皇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 “冕下？”哈里森皇子小声呼喊道。 格里高瑞教皇终于开口了，但他的语气却冰冷至极：“抱歉，殿下。主需要一位新的牧羊人。” 轰！ 哈里森皇子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楞在了原地，一脸不知所措。 耳边的声音忽然全部消失，格里高瑞教皇的身影也仿佛离他越来越远。 他猛地伸出双手，试图抓住那顶皇冠，然而却扑了个空。 格里高瑞教皇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柯林·安格列的模样！ 哈里森皇子张口欲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不知何时，一条皮鞭突兀地出现在他手中。 哈里森皇子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盛装华服竟然成了一件破旧的军服—— 而且，还是东境天马军团的军服。 霍然转身，哈里森皇子就发现自己身后已经围了一群瘦骨嶙峋的东境士兵，他们眼中闪烁着择人而噬的怒火，正向着自己一步步逼近。 “为什么不给我们食物？” “你难道真比我们高贵？” “你凭什么奴役我们？” 恐惧瞬间笼罩了哈里森皇子，他色厉内荏地用力一挥鞭，试图吓退面前的东境士兵。 然而，这样的威胁根本没有多少作用。 咆哮声中，这些东境士兵仿佛一群野兽一般，冲向了哈里森皇子。 “啊——” 哈里森皇子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随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急速地往下坠落。 回头一看，身后竟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哈里森，哈里森？” 听到母亲的声音，哈里森皇子这才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喘息着。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全都是冷汗。 弥黛拉皇后用丝巾擦拭着儿子苍白的小脸，担忧地问道：“怎么？做噩梦了？” 哈里森皇子点点头，眼中的惊惧还未完全褪去。 “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哈里森皇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噩梦，以及白天里柯林在城头跟他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讲完之后，哈里森皇子看着眉头紧皱的弥黛拉皇后，惴惴不安地问道： “母亲，我们贵族是不是就像银月城外的那些监工？只是神灵挑选出来奴役同类的工具？” 弥黛拉皇后本想反驳，但一时之间竟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沉默片刻，她忽然问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哈里森皇子挣扎了一下，随后咬牙道，“我觉得，我们圣洛伦佐家族的皇帝为什么非要接受教皇的加冕？” 弥黛拉皇后内心叹息一声，忽然意识到，柯林成功了。 他成功地挑起了哈里森皇子对于教会的忌惮。 这样应该是对方的报复吧。 当初弥黛拉皇后试图挑拨艾莎女王和柯林的关系，柯林也礼尚往来，成功挑拨了哈里森皇子跟教会的关系。 看着面色苍白，眼神凌厉的儿子，弥黛拉皇后忽然感到一阵头疼。 神权与君权之争，在光辉帝国的历史上其实并不算什么新鲜事。 但那些试图挑战教会权威的皇帝，下场却都很凄惨 “哈里森，你知道吗？曾经有位圣洛伦佐家族的皇帝跟你有着一样的想法，在他的登基典礼上，便没有邀请教皇，而是让自己的皇后给他加冕 。” 哈里森皇子两眼一亮，连忙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教皇发布敕令，废黜皇帝的教籍，解除臣民们对他的效忠誓约。” 哈里森皇子顿时紧张起来：“难道就因为教皇的一个敕令，帝国的臣民们真的都不愿再效忠这位皇帝了？” “是的，四境公爵几乎同时宣称，如果皇帝不能得到教皇的宽恕，他们将不再承认他的君主地位。” 哈里森皇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的光彩也一下子消失不见。 半晌之后，他才再次开口，小声地问道：“那再后来呢？” “成为众矢之的的皇帝别无选择，只能去祈求教皇的原谅。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这位皇帝赤着双脚，徒步爬上了圣山，在圣光大教堂前跪了三天三夜，才终于见到了教皇冕下。 曾经高傲的皇帝此时只能匍匐在教皇面前，展开双臂，全身呈十字形，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的罪行。 教皇用荆棘条在皇帝背后抽打了十下，并厉声斥责了皇帝的罪行，在极尽羞辱了这位人间的君王后，教皇才宣布赦免他的罪行，恢复他的教籍，同意为他加冕。” 听到这里，哈里森皇子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噩梦中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弥黛拉皇后双手捧住儿子苍白的脸颊，让他的眼睛看向自己，语气郑重地说道：“所以，哈里森，在你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绝对不要流露出哪怕一丝对于神灵的不敬！” 哈里森皇子脸色挣扎，痛苦地说道：“母亲，难道我们就只能成为神灵的工具吗？就像城外的那些监工一样，随时可能被抛弃，被屠杀” “哈里森，那是安格列子爵故意误导你的，我们贵族怎么可能跟那些监工一样孱弱？平民们就算再怎么闹，也动摇不了我们的统治。” “不，这不是能否动摇我们统治的问题。安格列子爵说得对，只要我们纠结于平民的力量能否战胜贵族，那就落入了教会的陷阱当中。 教会才不会在乎谁输谁赢，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合格的统治工具。 如果圣洛伦佐家族无法掌控帝国局势，那他们完全可以重新挑选一个新的皇室！ 除非我们联合起来，去反抗那个高高在上的” “闭嘴！”弥黛拉皇后突然厉声制止了哈里森皇子的胡言乱语。 将儿子的脸拉近自己跟前，弥黛拉皇后脸色阴沉地警告道：“反抗？哈里森，你觉得城外那些东境俘虏和监工就算联合起来，难道真能反抗得了严阵以待的黑骑军？” 哈里森皇子面色痛苦地摇了摇头。 弥黛拉皇后叹了口气：“所以，不要再想这些危险的念头了，好好睡觉，你是圣洛伦佐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只要你没有作恶，教皇又怎么会有理由拒绝给你加冕呢？” 哈里森皇子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垂下眼帘，乖巧地点头道：“是，母亲，我明白了。” “那就好，睡吧。” “是。” 看着重新入睡的儿子，弥黛拉皇后的秀眉却越皱越紧。 半晌后，她才熄灭魔法灯，走了出去。 今夜的天空没有星光，只有一轮银月高挂，将清冷的光辉洒向人间。 弥黛拉皇后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柯林那张年轻的脸庞，然后，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爬上了她的嘴角： “加西亚，他就是你的选择吗？” 161 劳伦斯·乌曼 银月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和喧闹，仿佛之前的政变和血战都并不存在一般。 但有心人却能从半精灵民众脸上感受到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与之前相比，仿佛彻底换了一个种族。 劳伦斯·乌曼就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作为乌曼家族的嫡长子，伯爵爵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劳伦斯子爵曾经来过几次银月城，那时的半精灵们见到他后，腰杆子还弯得很低，而不像现在，虽然态度仍然恭敬，但却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卑不亢的味道。 “抱歉，子爵大人，我们商会的粮食已经全部被安格列家族提前预定了。” 又是安格列家族！ 劳伦斯子爵一阵郁闷，他这几天几乎走遍了银月城的大小商会，却发现竟然全都已经被安格列家族捷足先登了。 想到之前拜访的几位半精灵贵族，对方敬而远之的态度和一些隐约的暗示，劳伦斯子爵摩挲着下巴，暗自叹道： “柯林·安格列，如今银月城真正的主人么？” “子爵大人，外面有一位自称是乌曼伯爵长子的劳伦斯子爵请求拜见您。” 柯林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在银月城还能遇上乌曼家族的人，沉吟片刻，他随意做了个手势，示意将对方请进来。 劳伦斯子爵是一位英俊优雅的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有着一双跟他父亲乌曼伯爵一样酒红色的瞳孔，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确实很有伯爵长子的派头。 但柯林却横竖瞧对方不顺眼，他可是一直没忘记，这个乌曼家族有极大的嫌疑曾阴谋刺杀过自己。 当然，表面上，柯林还是装出一副亲切友好的态度：“劳伦斯子爵阁下，欢迎来到银月城！” “安格列子爵阁下，感谢您的招待！ 我父亲一直都说，您是一位军事奇才，没想到这么快得到了验证。银月城一战，您以黑骑军残军和半精灵银月卫队大胜东境天马军团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遍了北境，无数吟游诗人都在传唱着您的名字！” 赞美的言辞从劳伦斯子爵口中说出，俊美的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即便明知那是客套话，但还是让被恭维的人感受到他的诚挚。 “您过誉了，银月城一战，主要还是靠的将士们英勇善战，我实在没出什么力。”柯林笑着邀请对方在圆桌边坐下，并让侍女送来咖啡。 劳伦斯子爵一边品味着咖啡，一边打量着殿中的摆设，似乎被那些壁画和雕塑深深吸引，好一会儿才露出满意的微笑，仿佛从鉴赏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柯林就没有这样的鉴赏能力了，在他看来，这些名画和雕塑还不如换成金币实在 “不知道劳伦斯阁下前来银月城，是有什么事？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不妨直说。” “其实是这样的，想必您也应该已经听说了，北境目前正在遭遇饥荒，乌曼家族领地内当然也不例外，所以，父亲这次派我来银月城，就是想购买一批粮食回去，以解燃眉之急。 不过，这几天我走遍了银月城的各大商会，却发现粮食已经被您提前收购一空了。所以，这才厚着脸前来，想向您买一些粮食。” 柯林放下咖啡杯，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这样啊。其实我是非常愿意帮助乌曼家族的，毕竟我们两家也算姻亲。但是，安格列家族领地中的粮食缺口确实有些太大，哪怕以现在银月城的粮食储备，也只能算是勉强够用，所以” 听到柯林的推诿，劳伦斯子爵表面上还保持着微笑，但心里早就骂开了—— 半精灵王国的农业水平天下闻名，银月城也一向有帝国粮仓之称，往日里半精灵王国出产的粮食供应半个北境都绰绰有余，现在居然说勉强只够供应一个子爵领？ 骗鬼呢！ “子爵大人，我能理解您的为难。不过，乌曼家族现在确实需要帮助，这样吧，只要您愿意匀出一部分粮食来卖给我们，多高的价格我都可以接受。” 柯林心中一喜，等着就是你这句话！ 他这次垄断了银月城的粮食，除了供应子爵领之外，多出的部分本就打算卖掉发笔财，现在既然有冤大头找上门来，他当然不会客气。 “咳咳，您见外了。既然乌曼家族如此缺粮，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不过我也不会趁人之危，就按照市场价卖给你们好了。” “多谢子爵大人！”劳伦斯子爵连忙道谢。 不过他心里却明白，这个所谓的“市场价”肯定不是银月城的市场价，而是北境的市场 价。 但现在北境的粮价都已经涨上天了 这还有脸说“不会趁人之危”？ 柯林施施然端起咖啡杯，笑道：“我会安排人跟你接洽，具体的买卖细节，你就跟他商量好了。” “好的。”劳伦斯子爵别无选择，只得点头应下。 随后，他又问道：“子爵大人，冒昧的问一下，您何时启程返回北境？” “明日就是艾莎女王的加冕典礼了，我计划会在观礼之后返回。” 劳伦斯子爵对此似乎没有意外，只是笑着提醒道：“子爵大人，最近北境有些不太平，您回去的时候，还要多加小心。” 柯林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有黑骑军护送，我倒要看看谁有胆子打我的主意。” “啊，没错！是我多虑了！”劳伦斯子爵一拍脑袋，失笑道。 喝了口咖啡，劳伦斯子爵又开口道：“子爵大人，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这段时间里在北境流传的一个谣言？” “什么谣言？” “谣言说，这次北境的饥荒其实是源于圣希尔德公爵的一个计策。” 柯林心中一动，已经明白过来，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计策？” “当初巨魔突破北方防线侵入北境腹地，其实是公爵大人故意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要麻痹巨魔，引蛇出洞，从而给黑骑军制造一战而胜的机会。” 柯林沉默地喝着咖啡，心中却在暗骂，这不是你老子乌曼伯爵首先提出来的计策吗？怎么现在想甩锅给圣希尔德公爵？ “你不是说了，这是个谣言吗？那估计没多少可信度。” “是啊。不过，万一这个谣言是真的，那子爵大人，您觉得圣希尔德公爵是不是要对此次饥荒负责？” 柯林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忽然一脸郑重地说道：“如果是真的，那圣希尔德公爵确实应该为此负责。” 听到柯林的回答，劳伦斯子爵总算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随后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劳伦斯子爵便主动告辞离去。 看着对方渐渐远去的背影，柯林已经可以确认—— 一场风暴，即将席卷北境！ 162 加冕（上） “薇拉，薇拉？你没事吧？” 柯林一脸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温声问道。 他刚刚将所有的事情都向薇拉坦白了，包括加西亚侯爵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养父和生父之间的矛盾，圣希尔德公爵将她远嫁到半精灵王国的原因，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 因为加西亚侯爵在暗影峡谷被俘，加上返回北境的时间就在眼前，柯林已经无法再将这些事情继续隐瞒下去了。 他可不希望薇拉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回到凛冬城，回到那个对她心存歹意的养父身边。 至于加西亚侯爵之前的禁令只能说事急从权，相信他就算以后知道了也能理解柯林的苦衷。 只是，这样残酷而丑陋的现实，对薇拉来说，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此时的她正愣愣地看着地面，眼神完全没有焦距，身体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个雕塑。 柯林叹了口气，握住少女冰冷的双手，再次开口道： “我已经派出使者前往东境，商谈用文森特侯爵赎回加西亚侯爵一事了，等到你的亲生父亲安全返回，如果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亲自向他询问。” 薇拉还是不说话，整个人仿佛都傻了。 咚咚。 听到敲门声，柯林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子爵大人，薇拉小姐，陛下的加冕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的，我们马上就来。” 柯林捏住薇拉的下巴，将她的视线转向自己，沉声道：“我知道这些东西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是，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 北境即将迎来一场风暴，我必须尽快返回。 而你，最好跟我一起返回冰岩城” “不。”薇拉终于开口了，她的嗓音变得沙哑无比。 “不？”柯林皱了皱眉，“你难道想回凛冬城？” 薇拉再次摇头：“我现在不想回北境。至少在见到我的亲生父亲，向他问清楚这一切的原委之前，我不想回北境。” 柯林本想再劝，却转念一想，觉得让薇拉待在银月城似乎也不错：“那行，不如你就待在银月城吧，艾莎女王会照顾好你的。 而且将来交换战俘的时候，地点大概率也会选在两境之间，你就在银月城等加西亚侯爵吧。” 薇拉点了点头，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柯林这才松了口气，准备去参加女王的加冕仪式。 但他刚起身，却发现自己被薇拉从身后抱住了：“对不起，柯林，我需要一点时间” 柯林缓缓转身，将少女紧紧拥入怀中，安慰道：“没事，我能理解。” “谢谢你”薇拉又将柯林轻轻推开，“你快去参加加冕仪式吧，不要迟到。” “你真的不去了吗？” “不了，帮我向女王陛下道歉。” “好。” 柯林捧起少女的脸，轻轻一吻，随后转身离去。 “艾莎·米勒，今日我以圣洛伦佐家族神圣祖先的名义，为你加冕。 愿至高无上的光辉之主赐福与你，自此往后不受侵犯， 愿吾主指引你前进的道路，扫平你的阻碍 你当怜悯你的子民，保证其生计， 你当尊重你的封臣，赐予其荣耀， 你当维护半精灵王国的声望，使其不至于蒙尘 请记住，你是银月城之主，半精灵之王，也是圣洛伦佐家族的忠实封臣，愿你不负半精灵子民的期待，不负皇帝陛下的信任，不负光辉之主的荣光” 半精灵王宫，议政殿内。 哈里森皇子身披金色长袍，手捧半精灵王冠，神情肃穆地念诵着冗长的祈祷词。 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神情也有些萎靡，似乎最近休息得不太好。 看到这一幕的柯林，心中难免升起一股阴谋得逞的快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在哈里森皇子年幼的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就等着将来的某天开花结果，给圣洛伦佐家族一个惊喜了。 想到这里，柯林不由得看向了哈里森身侧站立的弥黛拉皇后。 这位容貌艳丽，五官与薇拉颇为相似的皇后，此时竟然也正看着柯林。 四目相对，柯林当即换上一个完美的微笑，并向着对方点头致意。 弥黛拉皇后也笑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柯林 ，似乎在说—— 年轻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在这时，哈里森终于将半精灵王冠戴在了艾莎的头顶。 当这位头戴王冠的半精灵女王站起身来面向众人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半精灵贵族们纷纷抽出佩剑，单膝跪地，宣誓道： “吾王，我立誓效忠于您，从今日直至永远！” 艾莎女王提起裙摆，向自己的封臣们回礼。 随后，女王又亲自册封了四位骑士，分别担任她的执剑者c执弓者c执盾者和执马者。 这位骑士无一例外都是米勒家族的成员，他们从今往后将伴随在艾莎女王身边，成为她的守护骑士。 至此，加冕仪式正式结束。 艾莎女王头戴着半精灵王冠，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议政殿。 她将在宴会大厅举办晚宴招待圣洛伦佐皇室以及前来观礼的众位贵族。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红桐木铺就的宴会大厅地板上，摆放着三条长形方桌，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酒佳肴。 奶油鲑鱼馅饼c蜂蜜松子蛋糕c熏烤三文鱼沙拉以及王室珍藏的香槟。 衣着鲜艳的半精灵侍女们如同雕塑一般矗立在长条桌旁，随时准备为前来取食的贵客服务，可惜，前来光顾的贵客并不多，就算取用也是浅尝辄止。 柯林独自走进大厅的时候，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 他径直来到长桌边，无视满桌的佳肴，直奔自己的目标——鹿血酒！ 按照常理，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鹿血酒是不会被摆上餐桌的，但显然，这瓶鹿血酒是艾莎女王特意吩咐侍从准备的。 这时，一个成熟慵懒的嗓音忽然响起：“子爵阁下，需要加点柠檬么？” 柯林回头一看，就见今日宴会的主角——艾莎女王站在身后。 她穿着一件火红色的纱裙，金色的秀发上戴着半精灵王冠，脸上泛起的璀璨笑容，让水晶魔法灯都仿佛黯淡了下来。 “好。”柯林笑了笑，明白女王是想帮他遮掩一下气味，便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对了，薇拉不愿跟我返回冰岩城，而是想留在银月城等加西亚侯爵，所以，希望你能帮忙照看一下。” “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 “嗯，记住，千万不要让她返回凛冬城，哪怕圣希尔德公爵派人来催也别放行！” “我明白。” 就在这时，大厅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柯林抬头一看，就见弥黛拉皇后领着哈里森皇子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弥黛拉皇后也穿了一件火红色的长裙，露出纤细的臂膀和大片光洁的后背。行走之间，柳腰轻摆，风姿无限，引得一众贵族绅士们纷纷侧目。 艾莎女王连忙上前迎接。 悠扬的音乐适时响起，宴会，正式开始了。 163 加冕（下） 嗒嗒嗒 水晶鞋踩着地板的声音向着柯林靠近，奇妙的韵律敲打在他的心头，让他不禁回过头来，看看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然后，他就看到了正笑吟吟向着自己走来的弥黛拉皇后。 “安格列子爵，能有幸与你共舞一曲么？” 面对着这位美艳皇后的邀请，柯林心中却警兆大起。 这女人怕是要搞事情！ “能与您共舞是我的荣幸，但是，很抱歉皇后殿下，我刚刚已经邀请了艾莎女王” 谁知弥黛拉皇后却似乎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柯林，而是直接转向艾莎女王，笑着问道： “女王陛下，不知能否将安格列子爵借我一会儿？” “当然。”艾莎女王只好笑着应道，同时甩给柯林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柯林顿时一阵无语，只好托着弥黛拉皇后的玉手，走入了大厅的舞池。 悠扬的竖琴伴随着轻快的风笛，演奏出优雅动人的乐章。 柯林在舞池中央站定，凝视着弥黛拉皇后的眼睛，右手扶上她光洁的后背，将她拉进自己的臂弯中。 弥黛拉皇后绝美的脸庞上挂着迷人的笑容，微微眯上眼睛，任由柯林引导着自己完成着一个又一个舞步。 音乐声中，柯林与弥黛拉皇后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仿佛相知多年的舞伴，将宫廷舞的优美演绎到了极致，令人赏心悦目。 就在众人欣赏赞叹的目光中，弥黛拉皇后忽然小声道：“安格列子爵，感谢您对哈里森的教导。” “您太客气了，皇后殿下，这是我应该做的。”柯林不卑不亢地回道。 现在的柯林可不是之前那个无权无势c只能随波逐流的男爵之子了，以他现在所掌控的势力，哪怕面对帝国皇后，也没必要卑躬屈膝c战战兢兢。 更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皇后首先挑起的，柯林必须给予警告和还击，否则，对方肯定还会试图染指已经被柯林视为禁脔的半精灵王国。 听到柯林回答，弥黛拉皇后不仅没生气，反而绽放了完美的笑颜。 这一瞬间，皇后显露出来的那种动人心魄的诱惑，让大厅中的贵族青年们看得目瞪口呆，心驰神往，恨不得取代安格列子爵，与皇后殿下共舞一曲。 不过，弥黛拉皇后却发现，自己舞伴柯林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眼神却仍然清明，她甚至还能从中察觉到一丝隐藏极深的警惕和忌惮。 “子爵阁下，我不是你的敌人。”弥黛拉皇后再次开口道，“如果之前的某些事情让你对我产生了误解，希望这支舞能让你感受到我的歉意。” “您言重了，皇后殿下，我对您只有尊敬，没有误解。”柯林随口应道，内心腹诽—— 我有这么好骗吗？ 弥黛拉皇后酥胸一挺，整个上半身都贴到了柯林身上。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交际舞应有的限度。 柯林顿时一个激灵，差点踩错了节奏，随后，他就听到弥黛拉皇后在自己耳边如情人一般低语道： “安格列子爵，我是认真的。你对哈里森的教导，其实很合我心意。 不瞒你说，那是圣洛伦佐家族延续千年的宿命，就算你不教他，我迟早也会这么做。 所以，我的感谢是真挚的。 而且，如果你对哈里森所说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的话，那我们，其实还是天然的盟友呢！” 柯林忍不住微微偏头，看向了自己怀中的弥黛拉皇后。 一双璀璨迷人的眼眸仿佛带有摄人心魄的魔力，让柯林差点忍不住沉迷其中。 “皇后殿下，我有点听不懂您的意思呢。” 见柯林还在故意装傻，弥黛拉皇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柯林”弥黛拉皇后在柯林耳边吐气如兰，称呼也变得分外亲昵，“其实，这个联盟的势力，要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好好想想吧，哪天想明白了，可以来找我哦。” 柯林眨了眨眼，继续装傻充愣。 内心再次腹诽—— 我有那么好骗吗？简单几句话就想让我为你卖命？ 见柯林没有回应自己，弥黛拉皇后也不气馁，而是再次笑道：“作为感谢，我就送你一个小秘密好了。” “您请说。”柯林总算开口了，想看看这位皇后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我哥哥赐给你的那把佩剑，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 审判之刃？”柯林心中一动，点头道，“是的，有过一些了解。据说它最早是圣席恩公爵的佩剑。” “那圣席恩家族的下场你也知道喽？” “对，听说已经被灭族了。” 弥黛拉皇后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一个圣骑士家族，哪有这么容易就断绝了传承呢。” “哦？”柯林眉头一挑，也没有太过意外，“那您知道他们现在的下落？” 弥黛拉皇后却不再回答了。 柯林见状，也不追问。 他其实对这个家族的兴趣也不大，要不是被赐予了，柯林根本就不会跟他们产生交集。 沉默了一会儿，弥黛拉皇后忽然偏头看向了艾莎女王的方向，笑道：“有人在向你的小情人献殷勤呢。” 柯林看了过去，就见艾莎女王正和一位男青年说话。 而那位男青年，赫然正是昨天刚刚拜访过柯林的劳伦斯·乌曼。 柯林微微一笑，否认道：“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女王陛下怎么会是我的情人呢。” 弥黛拉皇后妩媚一笑，显然是没相信柯林的否认。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转而道：“乌曼家族的人是不是很讨厌？” “殿下，我的姐姐就是嫁到了乌曼家族。”柯林可不会承认自己对乌曼家族的厌恶。 “是吗？抱歉，但我就是不喜欢他们，尤其那双红眼睛。”弥黛拉皇后仿佛不经意间提了一下，“就跟当初的圣席恩家族一样，看得人瘆得慌。” 柯林内心一突，惊讶道：“圣席恩家族也是红色瞳孔？” “是啊。”弥黛拉皇后忽然笑得高深莫测。 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柯林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弥黛拉皇后慵懒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知道乌曼伯爵那位来自苏铎家族的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弥黛拉皇后却不再说话了。 柯林明白，对方是故意在吊他胃口，估计想要他加入那个所谓的“联盟”。 他当然不会上当。 不过，刚才皇后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柯林浮想联翩了。 一个个名字仿佛不受控制似的，不住地从他脑海中冒出来。 圣席恩家族c萨伏依家族c乌曼家族c苏铎家族 乌曼伯爵c潘妮女士c劳伦斯c苏铎夫人c瓦尔拉 柯林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条线索，将之前的种种疑惑都串联起来。 全神贯注之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离他远去。 不知不觉间，竖琴跳出最后一个音符。 一曲终了，柯林如木偶一样停下了舞步。 但随即，他就感到脚上一痛。 低头一看，就见弥黛拉皇后毫不客气地踩在了他的脚上，还使劲碾了一下，嗔道： “跟我跳舞竟然走神，安格列子爵，您太失礼了！” 柯林痛得龇牙咧嘴，连忙向皇后道歉，然后将她送回场边。 紧接着，他就笑容满面地迎向了艾莎女王身旁的劳伦斯子爵： “劳伦斯子爵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卷完） 164 蚂蚁 （第三卷审判之眼） 黄铜镇，位于冰岩城西南，以地下埋藏的一条黄铜矿脉而得名。 镇上的本地居民并不多，绝大部分都是在矿区劳作的奴隶。 但如今，这些本该在阴暗的矿区中被压榨的奴隶们，却仿佛自由民一般悠闲地游荡在街道上。 如果他们一个个不是那般的有气无力c瘦骨嶙峋，那就基本跟自由民没什么区别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矿主们良心发现，突发奇想给奴隶们放个假，而是因为，矿主们全都跑了。 不跑不行啊，再不跑，命都要没了。 黄铜镇上凡是有点家底的平民都跑光了，更别说镇上的官员c矿主老爷们了。 饥荒肆虐之下，如今的黄铜镇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吃不饱饭的奴隶们可不会再去理会监工的皮鞭——都快饿死了，你还想让我干活？ 于是，饥饿的奴隶们发动了叛乱，他们砸毁了脚上的镣铐，杀死了监工，又赶跑了镇上的守备军，成功占领了这座小镇。 这座昔日颇为繁盛的小镇，在这场叛乱之后，逐渐变得荒凉而压抑。 眼睛都饿绿了的奴隶们，开始在镇上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一切可以塞进肚子里的食物。 然而，还是饿！ 镇中心的一座酒馆里，此时正聚集着几位奴隶首领。 他们必须解决食物的问题，不然的话，这座小镇真的会变成一片鬼蜮。 “你说你能找到食物？”一位奴隶首领看向对面的陌生来客，面色警惕地问道。 萨尔点点头，一脸自信地说道：“当然，只要你们听我的，就肯定能填饱肚子。” “那你说说，去哪里能找到食物？” 萨尔一字一顿道：“冰岩城！” 奴隶首领们愣了愣，然后哄堂大笑。 “小子，你耍我们？” “那可是贵族老爷的城堡！里面可是有骑士的！” “不光有骑士，还有大量的军队，你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吗？” 面对众人的质疑，萨尔面色不变，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冰岩城中军队并不多，安格列家族的私军绝大部分早已葬送在了苍穹冰原上，剩下的还被安格列子爵带去了银月城。 虽然又征召了一批新兵，但这些新兵的战斗力很弱。” 不等奴隶首领们反驳，萨尔又竖起了一根手指： “第二，安格列子爵现在不在城内，城中的三位骑士，一位跟着他去了银月城，还有一位已经前往冰湖镇去平息那里的叛乱了，只有最后一位骑士坐镇冰岩城。” 奴隶首领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意动。 萨尔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再次竖起一根手指：“第三，我已经联络好了城内的奴隶，他们将在明晚发动叛乱！ 所以，你们到底还怕什么呢？” 这下奴隶首领们更加坐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最后，其中一位奴隶首领突然向萨尔质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萨尔两手一摊：“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么留在黄铜镇啃矿石，要么，跟我去冰岩城，搏一把！” 这句话终于让大部分奴隶首领变了脸色，一股名为野心的火焰在他们眼中燃起。 一番激烈的争论后，奴隶首领们终于统一了意见： “好，我们跟你走！” 晨曦的微光缓缓从东方透出，一点一点慢慢地撕开了笼罩着大地的黑暗。 朦朦胧胧的光线映照着地上的积雪，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黄铜镇的奴隶们天没亮就已经聚集在镇北的旷野上，快要饿晕了的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首领们许诺的地方——充满了食物的地方！ 萨尔看着身后聚集的这五千多名奴隶，心中踌躇满志。 他像一位真正的将军一样，伸手指向冰岩城的方向，高声命令道： “进军！” 可惜，奴隶们有气无力的回应声让他的表演显得有些滑稽。 但，这点小尴尬无法浇灭萨尔内心升腾的野心之火。 他仿佛一位真正的领主一般，正率领着属于自己的大军，向着荣耀，向着胜利迈进！ 然而，没等他们走出多远，大地忽然轻微地颤动起来。 草叶开始摇晃，晶莹的露珠点点 滴滴地往下坠落，最终陷入了泥土里。 大地的颤抖越来越厉害，连草叶也纷纷折断，无奈地飘落，和大地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嗒嗒嗒 仿佛滚滚春雷炸开了大地，又仿佛涛涛洪水汹涌而来。 大地上干枯的野草和碎裂的砂石都震荡起来，仿佛烧开的热水一样，沸腾起来。 连绵不绝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撕裂开来。 萨尔猛然回头，就看到无数黑影蓦然出现在东方，瞬间将整个大地都填的满满的，没有一丝的缝隙。 天地间风云变色，连刚刚升起的太阳也被那面黑色的旗帜所遮掩。 密密麻麻的骑兵，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着黄铜镇的奴隶叛军席卷而来！ 高大的战马完全不会在乎野草和砂砾的存在，尽情地驰骋在这片还有着薄薄积雪的大地上。 尚未融化的积雪在马蹄下纷纷碎裂，在阳光下散发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彩。 呜—— 刺耳的军号声响起，那是攻击的命令！ 刹那间，萨尔如坠冰窟，大脑一片空白，傻傻地楞在原地，仿佛成了一个冰雕。 往日的野心c不甘c梦想c还有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道倩影，在这毁天灭地般的骑兵冲锋面前，就如冰雪般消融。 “是领主老爷的大军！快跑啊！” 在这样的攻势面前，奴隶叛军根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升起，呼啦啦一哄而散。 然而这样的行为，其实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就是再借给这群奴隶每人两条腿，他们也不可能跑得过冲锋状态下的骑兵。 “杀！” 无数骑兵怒吼起来，如狼入羊群一般冲进了奴隶叛军之中，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鲜血肆意横流，头颅四下抛飞。 在黑骑军锐不可当的兵锋之前，五千名叛乱的奴隶跟五千头猪没什么区别。 柯林随手砍翻一个楞在原地，似乎已经被黑骑军的冲锋吓傻了的叛军士兵。 直到对方的头颅飞舞在半空中，借着晨曦的微光，柯林才忽然发现，这颗头颅似乎有些熟悉—— 这不是那个大孝子嘛！ 内心冷笑一声，柯林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纵马狂奔向前。 仿佛刚才只是顺手碾死了一只蚂蚁。 165 镇压 冰岩城的叛乱提前了。 原本计划在傍晚时分发动的叛乱，在临近中午就爆发了。 原因也很简单，甚至是很可笑—— 奴隶们饿得受不了了。 这些饿得眼睛发绿的奴隶们，想让他们严格按照计划执行，简直是痴人说梦。 望着近在眼前的粮仓，奴隶们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冲了上去，早将首领们的计划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随着喊杀声响起，聚集在城中其他几处粮仓的奴隶们，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撕开伪装的面具，冲上去抢粮。 抢粮，而不是放粮。 没有秩序的奴隶们，让“抢粮”两个字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无数饿急了眼的奴隶们，疯了一样冲进粮仓中，一心想要弄些粮食出来。 但是，扛着粮食出来的奴隶，却会立刻被后面冲进来的同伴围住抢夺，最后自己人没头没脑地打了起来。 无数奴隶倒下，无数奴隶再挤进去。 歇斯底里的情绪淹没了他们的心智，根本用不着城防军出动，粮仓就成了奴隶们自相残杀的战场，谁也别想安安心心地从里面抢出粮食来。 珍贵的粮食就这样散落在地，被奴隶们肆意践踏，甚至沾满了鲜血。 一些机灵的奴隶眼看粮仓冲不进去，便转头杀向了平民家中。 于是，男人的惨叫声c女人孩子的哭喊声随之而起。 这些奴隶结成团伙，在城中游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仿佛在发泄着往日里积累的愤怒。 城防军在夏尔骑士的率领下紧急出动。 不过，此时冰岩城确实处于最虚弱的状态，本来安格列家族的军队就在年初的巨魔战争中损失惨重，大部分老兵又被雷戈骑士带去了银月城去支援柯林了，而雷蒙男爵前几天又率领了一批军队前往镇压冰湖镇的叛乱。 如今夏尔骑士手中只有不到两千人的正规军，而且还都是新兵，此外，还有三千预备役。 但这时候，新兵也好，预备役也罢，都必须得上战场了，不然冰岩城必定会毁在奴隶暴乱中。 好在奴隶们虽然人多势众，但组织能力算了，他们根本就谈不上组织，完全就是一群只想着抢东西吃的疯子。 夏尔骑士先是安排重兵守住红堡，随后又派兵占领四座城门，将奴隶叛军锁在城中，最后派出小股部队前往城中维持秩序，凡是在城中作乱的叛军一律格杀。 不过，他却故意没有派一兵一卒前往城中的几处粮仓。 因为夏尔骑士明白，这几处粮仓才是叛军的要害，一旦派兵前往，就是一场混乱的血战，本就战斗力堪忧的城防军肯定会因此损失惨重。 所以，在跟伊蒙管家商量过后，夏尔骑士决定，放弃粮仓，先稳住全城的局势。 至于那些被糟蹋掉的粮食，此时也只能放弃了。 不过，伊蒙管家告诉他，安格列子爵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而且还从银月城运回来了大批粮食，现在城中的那些粮食糟蹋掉也就糟蹋掉吧。 夏尔骑士的这个策略被事实证明是非常成功的，到傍晚时分，冰岩城中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定，散布在城中的叛军已经基本被肃清，只剩下几处粮仓还在混乱之中。 而就在这时，隐约的闷响开始传来，地面也轻微抖动起来。 夏尔骑士对此当然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骑兵大军即将到来的迹象！ 他立刻冲上了城头，遥望着城东方向。 那里有一片烟尘久久不落，随即，一条黑线出现在地平线处，并迅速蔓延开来。 霞光的映照下，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兵。 夏尔骑士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因为他看到了那面令他魂牵梦绕的黑旗，还有那熟悉到极致的黑色铠甲，黑色战马—— 黑骑军！ “开城门！” 夏尔骑士嘶吼着下令道。 吱呀的声响中，东城门随即打开。 转眼间，狂奔而来的黑骑军先锋部队就顺着敞开的城门冲进了冰岩城中。 “骑兵，骑兵杀来了！” 粮仓处的奴隶们还在争抢着粮食，但随即而来的呼喊声和隆隆马蹄声却让他们心惊胆战。 “跪地投降，缴械不杀！” 骑兵们排成五列，无所顾忌地在冰岩城宽阔的街道上纵马疾驰着，凡是阻挡他们去路的，都被撞翻在地，碾压成泥。 这个时候，无论是 谁也无法阻挡他们冲锋的脚步，哪怕可能有无辜的路人没来得及躲闪，也不能迟滞他们的速度。 刚才抢粮时还无比凶恶的奴隶们，此时遇上真正的精锐大军，瞬间就蔫了。 黑骑军还没冲到粮仓，里面聚集的奴隶就一哄而散，四下逃命去了。 也有少数不怕死的，竟然拿着简单的武器冲向了黑骑军，但他们的下场也不用多说了。 仿佛捅了马蜂窝，奴隶们在阵阵惊呼声中四下逃散。 可惜，他们哪里逃得过骑兵的追杀。 轰的一声，数十条人影被疾驰而来的战马撞飞出去，在空中喷洒出鲜血，也不知碎了多少骨头。 一队队黑骑军就像是一把把尖刀切进了黄油里，速度根本就没怎么减缓，就这样在奴隶人群中践踏而过。 马上的骑兵们熟练地弯腰c挥刀，借助马力，轻松地将一排排人头割下。 无数鲜血喷向空中，又洒落大地。 上百名骑兵风一般地从粮仓前的街道上疾驰而过，留下一地的血红。 这无疑是一场屠杀。 叛乱的奴隶大军，在这等精锐的黑骑军面前，显得如此孱弱，如此可笑。 只一次冲锋，便杀得他们肝胆皆丧，幸存下来的奴隶们，轰然而散，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亡命似的四下逃散。 但可惜，他们在别处还会遇上黑骑军的扫荡小队。 此时如果从高空往下看，一支支黑骑军小队仿佛一条条黑龙，在冰岩城的街道上来回穿梭，将奴隶大军冲刷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当柯林率领黑骑军主力抵达冰岩城时，就发现城中的叛乱已经被先锋部队基本清理完毕了。 管家伊蒙和夏尔骑士，也已经守在东城门外迎接他的到来。 “子爵大人，欢迎回家！” 柯林哈哈一笑，两腿轻夹马肚，大声道： “走，回家！” 166 红眼 清冷的月光下，柯林来到红堡的一处阳台上。 身后侍女们正在忙碌地布置着桌椅，并端来四杯香槟c几碟果干，然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坐吧。”柯林笑着对伊蒙c昆西还有夏尔骑士说道。 “是，老爷。” “是，子爵大人。” 三人依言入座，端起酒杯与柯林相碰。 抿了口酒，管家伊蒙正想向柯林汇报冰岩城近期的政务情况，却见柯林抬手制止了他。 “先别急，这次我从银月城回来，有个疑惑一直在脑海中萦绕，不解决它，我估计没法去想别的事情。” “老爷，您有什么疑惑？” 柯林摩挲着下巴，问道：“乌曼伯爵的夫人是曾经的苏铎子爵的妹妹吧？” “是的。” “那这位伯爵夫人的瞳孔是什么颜色？” 伊蒙转头看向昆西，显然这位在冰岩城担任了几十年税务官的老人应该清楚。 “子爵大人，伯爵夫人的瞳孔颜色是蓝色。” “你确定？” “我确定！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哪怕闭上眼睛，我也能回想起她的面容。” 柯林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心中的某个猜想被证实了。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多问了一句：“那苏铎家族中曾经出现过瞳孔颜色为红色的嫡系成员吗？” “红色？”昆西回想了一番，摇头道，“没有，红色瞳孔比较少见，据我所知，苏铎家族嫡系成员中从未出现过这种颜色的瞳孔。” “那就对了！”柯林兴奋地一拍手掌。 他终于明白当初在银月城，弥黛拉皇后只透露了一半的那个小秘密究竟是什么了。 伊蒙c昆西c夏尔三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有跟上柯林的思路。 柯林笑着解释道：“乌曼伯爵是红色瞳孔，伯爵夫人却是蓝色瞳孔，那为什么生出来的劳伦斯子爵，却是红色瞳孔呢？” 伊蒙管家皱了皱眉，更加疑惑了。 昆西也小心地提醒道：“大人，劳伦斯子爵的红色瞳孔是乌曼伯爵传给他的呀。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这大有问题！”柯林的嘴角挂上了神秘的微笑。 不过，该怎么解释清楚这个遗传学问题，柯林却有些发愁。 这个世界可没有种豌豆的孟德尔，人们对于遗传的理解还非常粗浅，也根本不懂隐性基因和显性基因的区别。 在他们的理解中，红色瞳孔的父亲生出红色瞳孔的儿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如果懂一些遗传学的基本理论，就会明白，这其实是不一定的。 红色瞳孔很稀少，说明这是一种隐性遗传性状。 隐性遗传性状想要在孩子身上得到表达，那他必须要从父亲和母亲那里各获得一个相应的隐性基因。 也就是说，乌曼伯爵和伯爵夫人必须同时拥有红眼的隐性基因，才能生出一个红眼的儿子。 乌曼伯爵没问题，他们家族一直就有红眼的基因，但苏铎家族，却没有！ 而更有意思的是，乌曼伯爵最宠爱的情人——潘妮，却是红眼！ 按照遗传规律，两个红眼生出的孩子，必定是红眼。 就像父母双方都是单眼皮的话，那孩子必定也是单眼皮（排除隔离老王和基因变异的因素）。 所以，乌曼家族子嗣的瞳孔颜色情况就非常有意思了。 本不应该是红眼的嫡子——劳伦斯子爵，却是红眼。 而本应该是红眼的私生子——瓦尔拉，却是蓝眼。 柯林还担心自己记错了，又向伊蒙确认了一遍：“我的姐夫瓦尔拉，他的瞳孔颜色是什么？” 伊蒙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答道：“是蓝色，老爷。” 果然！ 柯林这下确认了。 排除伯爵城堡里也有一位隔壁老王和基因变异，这种极小概率的事件，按照遗传规律，和伯爵子嗣的瞳孔颜色情况判断： 私生子瓦尔拉，其实才是乌曼伯爵跟伯爵夫人的孩子！ 而嫡子劳伦斯，反而应该是乌曼伯爵跟自己情人潘妮所生的孩子！ 那为什么，乌曼伯爵要将自己的嫡子当成私生子来养，而私生子却被当成了自己爵位的第一继承人？ 这种违背常理的行为，只能有一种解释——情人潘妮的身份，恐怕比出身苏铎家族的伯爵夫人， 还要高贵！ 再结合弥黛拉皇后所说的，那个本该断绝传承的圣席恩家族，也有红眼基因。 那么，事情的真相也就不难猜出了—— 乌曼伯爵的情人潘妮，恐怕就是圣席恩家族的后裔！ 柯林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乌曼伯爵这么重视瓦尔拉这个私生子，不仅帮他迎娶到安格列家族的嫡女，还试图刺杀柯林，帮瓦尔拉谋得一份男爵家业。 如果是普通的贵族私生子，哪可能得到父亲这样大力的帮助？ 乌曼伯爵这么做，显然是出于对自己真正嫡子的愧疚，想要弥补一番。 再深想下去，当初乌曼伯爵向圣希尔德公爵献出诱敌深入之计的时候，恐怕是真的居心不良。 他的本意应该是想借此诱发北境内乱，好让圣席恩家族趁机卷土重来，一报当年之仇。 只可惜，圣希尔德两兄弟棋高一着，没上他的当。 而这一次银月城政变，以及当前北境正在爆发的叛乱，恐怕也有圣席恩家族的影子。 柯林原本就怀疑，究竟是谁能安排天马军团在暗影峡谷埋伏黑骑军，圣希尔德公爵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但圣席恩家族的人却有这个能力。 三百多年，正是当时的北境公爵率军击溃了圣席恩家族的主力大军，从而揭开了这个圣骑士家族衰亡的序幕。 以他们跟圣希尔德家族之间难以磨灭的这种仇恨，想要取信东境并不难。 由此可以推断，银月城的政变，恐怕也跟圣席恩家族脱不开关系。 比如萨伏依家族，他们或许一直都是圣席恩家族的棋子。 如果回想一下当年萨伏依家族倒台的时间，就会发现正是在圣席恩家族失势之后，所以，这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柯林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离事情的真相不远了。 唯一让他不确定的，就是圣希尔德公爵在这一系列的阴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柯林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只是一个被圣席恩家族耍得团团转的人。 既然弥黛拉皇后都知道了圣席恩家族躲在暗处，那她的哥哥圣希尔德公爵没道理不知道。 仔细想想，在圣席恩家族针对北境的第一次阴谋中，圣希尔德公爵其实才是获利最大的人。 而在这第二次的阴谋中，圣希尔德公爵其实也没有太亏，黑骑军的覆灭虽然让北境军事实力大减，但也帮他彻底铲除了内部隐患。 圣希尔德公爵自己故意隐藏圣域实力，恐怕就是为了稳住当前的局势。 只要他能继续稳住，那或许这一次笑到最后的，还会是他。 当然，圣席恩家族肯定不会轻易再让圣希尔德公爵如愿，接下来的北境，定然会风起云涌。 想到这里，柯林忽然问道：“对了，你们有谁记得，圣席恩家族的族徽是什么？” 昆西想了想，答道： “大人，是‘斑斓猛虎’！” 167 局势 “老爷，您说的这些似乎有些道理” 伊蒙管家谨慎地选择着说辞。 但他眼中的犹疑还是让柯林明白，让这些不懂遗传学基本原理的人理解乌曼家族子嗣中的复杂关系，还真有点不现实。 “伊蒙，你若是有空，可以种种豌豆，看看两株矮茎的豌豆能不能杂交出高茎的豌豆来，然后你就能明白，我为什么可以肯定，瓦尔拉必定不是乌曼伯爵私生子的原因了。” “是，老爷。”伊蒙恭敬地记下了此事，他是真的准备以后专门研究一下。 “至于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不管你们信不信，都先暂时埋藏在心底，不要传出去。接下来北境局势的发展，应该会证实我的推断。” “是。” 柯林再次举杯，跟自己的三位家臣饮了一杯，然后才道：“好了，现在可以跟我说说领地的情况了。” “是，老爷。”伊蒙清了清嗓子，随即开始向柯林汇报起这段时间以来，子爵领的发展情况。 在柯林离开的这四个多月时间里，领地的财政算是从之前的巨魔入侵的灾难中稍稍恢复了一些，但因为近期爆发的粮食危机，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好在柯林这次从银月城带回了大量的粮食，想必这种情况很快将会得到改变。 冰岩城的“降税引商”措施倒是很成功，越来越多的商人现在都将冰岩城当成了边境贸易的中转站。 而以柯林目前在银月城的影响力，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半精灵商人来到冰岩城，所以，昆西口中的“边境第一商贸之城”，似乎已经初见雏形了。 当然，这样的远水还救不了近火，目前安格列家族的财政还只能靠着郁金香商会的贷款撑着。 不过，在掌控了富庶的半精灵王国后，只要柯林不立刻进行穷兵黩武式的暴兵，那艾莎女王完全供养地起他。 这就是包养富婆的好处啊！ 没错，柯林觉得是自己包养的艾莎女王，而不是反过来。 毕竟艾莎女王的王位可是柯林一手帮她争取到的，这样说确实没毛病。 说完了经济方面，接下来是军事方面。 雷蒙男爵训练的三千步兵已经基本形成战斗力了，而夏尔骑士训练的那一千名骑兵，却还差点火候。 让他们去对付奴隶叛乱当然没问题，但如果要上战场去应对正规军，恐怕还是够呛。 不过，柯林这次带回来的六千黑骑军，却完全可以让安格列家族的军事实力立刻有一个质的改变。 如果再加上随时可以调遣前来支援的半精灵银月卫队，柯林现在已经成为了帝国北方一股不容忽视的军事力量。 尤其是在当前这种大乱将至的局势下，柯林的分量就更重了。 “伊蒙，你派人去一趟凛冬城，帮我向圣希尔德公爵请求迎娶薇拉小姐。” “老爷，这种事应该您亲自去一趟凛冬城，才更合适吧。”伊蒙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 “但我走不开呀。如今北境叛乱频发，我还是坐镇冰岩城更为合适一些。再说了，我当初在狮吼堡已经亲自向公爵请求过一次，只是公爵没答应而已，现在旧事重提，我就算本人不在场，也不算太失礼。” 伊蒙想了想，觉得柯林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强求：“好吧，老爷，我会安排好的。” 柯林满意地点点头。 他这个时候可不会亲自去凛冬城，除了要坐镇冰岩城外，他也有些担心自己会被那位心机阴沉的公爵算计。 当前北境的局势下，只要柯林稳坐钓鱼台，那无论是圣希尔德家族，还是圣席恩家族，都需要拉拢他。 因此，柯林觉得，如果圣希尔德公爵明智一点，肯定不会拒绝他的这次求亲。 “另外，派人注意道森侯爵和乌曼伯爵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柯林觉得，这次圣席恩家族手中分量最重的牌，应该就是这两张了。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家族加入进来。 “是，老爷。”伊蒙点头应下，随即又提醒道，“老爷，我们恐怕还要注意一下巨魔的动向。” “巨魔？”柯林这才醒悟，自己竟然差点忽视了这个北境的生死大敌。 虽然巨魔的主力大军刚刚被黑骑军全歼，但以这个帝国的底蕴，近期咬咬牙再拼凑出一支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实力，在当前内乱将起的北境中，也具有举足轻重的分量了。 而且，柯林也已经意识到，圣席恩家族跟巨魔的关系肯定也不简单 。 第一次北境之乱，巨魔就是圣席恩家族最大的依仗。 而这一次，柯林可是记得，圣席恩家族在银月城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也就是那位西斯·萨伏依，正是冈本亲王介绍给他的。 这样一想，圣希尔德公爵即将面对的局面，比柯林想象的还要严峻得多。 “嗯，巨魔那边你也派人盯着，有消息就通知我。” “是，老爷。” “夏尔，你再帮我训练三千骑兵，如果教官人手不够的话，可以去找洛格骑士。” “是，子爵大人。” “等雷戈骑士回到冰岩城后，让他也再招募五千步兵，进行训练。” 柯林现在愈发感觉到一种紧迫感，要想在即将到来的北境之乱中谋求自保，甚至趁势而起，他必须赶紧扩军。 伊蒙管家皱起了眉头，劝说道：“老爷，这样一来，我们家族的财政压力就太大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柯林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我已经跟艾莎女王达成了协议，半精灵王国将会支援我们的军队建设，而作为回报，我也会帮助半精灵们抵御外敌。” “那真是太好了！” 伊蒙三人显然不明白柯林跟艾莎女王的关系，这会儿听到这个对安格列家族如此有利的协议，顿时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喜之色。 这个协议简直就是在明说，半精灵瓦王国出钱帮安格列家族养军队啊！ 柯林矜持一笑，随即转移了话题：“对于这次冰岩城的叛乱，你们觉得，是否有人在背后推动？” 伊蒙立刻说道：“老爷，我怀疑是郁金香商会在背后捣乱。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就是他们率先开始囤积粮食，让粮价飞升，从而引发饥荒的。” “那就立刻将他们商会在城中的负责人控制起来！” “老爷，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刺激到乌曼伯爵？毕竟这个郁金香商会的会长是他的情人潘妮。” “你没必要用煽动叛乱的理由来抓人呀。”柯林忽然想起了银月城那位老国王对付风信子商会的手段。 “那我们用什么理由？” “就说怀疑他们偷税漏税。” 168 白露城（上） 白露堡位于白露城中。 这看起来是句废话，但其实背后隐藏着一段满是血腥的历史。 原本东境的都城是凝香城，因出产各种名贵香料而闻名。 久而久之，连整座城市也被熏陶得香气四溢，那不是单纯的香料的味道，而是经过数百年历史沉淀的弥久芳香。 吟游诗人们曾经这样形容它—— 哪怕凝香城从世界上消失，你还是能从地图上闻到它的香味。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句溢美之词居然一语成谶。 凝香城，这座香料之都，最终在十位六阶法师联手发动的禁咒——中被彻底从世间抹去。 只留下一个如今已变成湖泊的巨坑，和地图上隐约可闻的淡淡芬芳。 幸好东境之主圣普洛斯家族的城堡——白露堡是建在凝香城外，这才得以逃脱那场浩劫。 不过，也有人认为，当初法师们之所以将凝香城作为摧毁目标，就是因为白露堡不在城中。 法师们是希望通过此举向帝国贵族们展示自己的实力，让他们忌惮，而不是要灭掉一个圣骑士家族，彻底激化矛盾，搞得双方不死不休。 总之，自此之后，圣普洛斯家族与法师议会终于达成了互不干涉，互不侵犯的协议。 凝香城被毁，但生活还要继续。 通过这次事件，东境子民们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还是跟着贵族老爷混安全！ 于是，当东境重建都城的时候，这座新城果断将白露堡围在了其中，连名字也改成了白露城。 其实东境人在军事上确实没什么建树，一个法师之城就弄得他们束手无策，要不是跟东境接壤的是同样厌恶战争的精灵族，恐怕这片地域还未必会属于光辉帝国。 虽然军事上拉垮，但东境人在艺术上的造诣却相当之高，就连当初还未彻底退入辉月森林深处的精灵们，也认为东境人是人类中“最高贵优雅的一脉”。 坐落在白露城中心位置的白露堡，也是东境人最引以为傲的建筑杰作。 整块整块汉白玉镶嵌而成的穹顶洁白无瑕，即便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也会散发出清冷的幽光，仿佛神灵的宫殿降临人间。 城堡前的广场中央，一座巨大的白马雕塑正展开羽翼，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 这正是圣普洛斯家族的族徽——纯白天马。 夜幕降临，广场上点起篝火，上百位东境骑士穿着纯白铠甲，围绕在雕塑四周，他们全都神色肃穆，双手拄剑，低头祈祷。 雕塑下方，一位身着白色牧师袍的女人正引领着骑士们的祈祷。 她的声音如梦似幻，但又显得庄严肃穆。 “主的光辉无处不在，它将引领着逝者的英灵，回归他的圣殿” “安息吧，无畏的勇士们！” 这位女牧师看起来四十多岁，但风韵犹存，浑身笼罩着的圣洁光辉更是给她增添了一抹奇特的魅力。 随着她祈祷结束，一位穿着公爵礼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广场。 他正是东境的主人——圣普洛斯公爵。 只见这位东境公爵来到女牧师的跟前，左手扣胸，躬身行礼，说道： “愿光辉之主的恩典永存，愿逝去勇士的灵魂得以安息！” 他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一丝嘶哑，十分具有感染力。 东境公爵说完，便抬起头来，面色瞬间变得刚硬无比。 只见他呛得一声抽出腰间佩剑，高举过头顶，斜指着天空，大声道： “但他们的意志必将得到继承，他们的仇恨必将被我们牢记！” 呛—— 一连串的拔剑声中，广场上聚集的骑士们纷纷照着圣普洛斯公爵的样子，举剑向天，齐声喊道： “继承意志，牢记仇恨！” 祭祀英灵的仪式结束后，骑士们陆续散去。 埃文伯爵缓缓走了过来，朝着广场上仅剩的圣普洛斯公爵和女牧师两人行礼，问候道：“父亲，母亲。” 原来这位女牧师竟然就是公爵夫人。 圣普洛斯公爵看向自己的次子，语气冷淡道：“怎么？你也是来帮那个奥斯顿子爵说情的？” 埃文伯爵眼珠子一转，笑道：“我其实是来帮哥哥说情的。” “什么意思？你哥哥现在还是安格列家族的俘虏，你来跟我说情有什么用？” 埃文伯爵却没有直接回答这 个问题，而是转而说道： “父亲，奥斯顿子爵已经在白露堡中跪了三天三夜了，而且滴水未进，再这么下去，哪怕以他四阶骑士的身体，恐怕也要扛不住了呀。” “哼！你同情他？那谁去同情天马军团的二十万将士？” “不，父亲，我没有同情奥斯顿子爵。只是，如果作为副手的奥斯顿子爵跪死在白露堡中，那么，作为主帅的文森特侯爵，又该受到什么惩罚呢？” 圣普洛斯公爵眉头一挑，哼道：“你还真是给你哥哥求情来的。” 埃文伯爵嘿嘿一笑，劝道：“是的，父亲。如果您现在不愿宽恕奥斯顿子爵，那将来赎回哥哥后，又怎么有理由宽恕他呢？” 圣普洛斯公爵没好气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宽恕文森特那个废物？” “哦？您不打算宽恕哥哥吗？那太好了！”埃文伯爵一拍手，反而更加兴奋地嚷道，“那我什么时候能继承哥哥的侯爵之位？” “你想得美！”圣普洛斯公爵两眼一瞪，怒道。 但埃文伯爵却根本没有被吓到，反而一脸震惊地问道： “不会吧，父亲，如果这个侯爵之位不传给我，您又打算传给谁呢？不会是安娜吧？就她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您真的准备将东境交到她手里？” 圣普洛斯公爵气得直喘粗气，右手紧紧握住剑柄，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剑劈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好了，别吵了。”公爵夫人适时站出来圆场，“埃文，以后不准用这种语气跟你父亲说话，更不准随意诋毁你哥哥，还有你妹妹。” “是，母亲。”埃文伯爵一缩脑袋，似乎这位一脸慈祥，说话也不急不躁的母亲更让他敬畏。 随后，公爵夫人又转头看向了自己丈夫：“你也是，对自己孩子也准备拔剑吗？还有那个奥斯顿子爵，别真让他死在白露堡，那会有损你的名望。” “我知道。”圣普洛斯公爵叹了口气，大步走入了城堡中。 但走了几步，见埃文伯爵没有跟上来，便又回头命令道： “还不快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是，父亲！” 169 白露城（下） “起来吧，奥斯顿子爵。” “是公爵大人！” 奥斯顿子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在雪地里跪了三天的他双腿已经彻底没了知觉，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最后还是在埃文伯爵的搀扶下，他才终于站直了身体。 圣普洛斯公爵对此却没有露出一点同情和怜悯之色，淡漠地扫了两人一眼，随后率先走进了城堡中。 “坐吧。” “多谢公爵大人！” 两腿打颤，站都站不稳的奥斯顿子爵如蒙大赦，连忙坐下，但在圣普洛斯公爵面前，他还是不敢靠着椅背，屁股也只坐了一半。 “葬送了我的二十万大军，我本打算杀了你的。” 奥斯顿子爵闻言浑身一抖，但公爵的下一句却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但念在奥斯顿家族几百年忠诚的份上，我决定饶你一命。” “感谢公爵大人！您的仁慈，奥斯顿家族必定铭记在心！” 圣普洛斯公爵看着几乎要痛哭流涕的奥斯顿子爵，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去一趟冰岩城，告诉安格列子爵，我同意他的换俘提议，用加西亚换文森特。” “是。”奥斯顿子爵连忙应道，随后他看圣普洛斯公爵没有别的吩咐了，便赶紧起身告辞离去。 随后厅中便安静下来，父子俩谁也没有先说话，仿佛在比试耐心。 最后还是圣普洛斯公爵看不过自己儿子那副惫懒模样，没好气地训斥道：“你还赖在我这儿干什么？” 埃文伯爵一脸无辜，摊手道：“父亲，不是您叫我跟过来，说有事要问我的吗？” 圣普洛斯公爵两眼一瞪，只想拔剑砍死这个没规没矩c不懂尊卑的逆子。 但终究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觉得以目前北境的局势，我们该不该插一手？” “我们还有实力插手吗？”埃文伯爵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天马军团的陆军部队已经基本被我的好哥哥葬送完了，难道您准备调派水军出征北境？ 还是说，您指望征召东境各领主的私兵，让他们为我们去跟北境人拼命？” “所以你觉得，我们只能在一旁看着？” “至少我们已经没有实力大张旗鼓地入侵北境了。不过，倒也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 圣普洛斯公爵的脸色这才微微好转，追问道：“怎么做？” “北境当前的局势一触即发，接下来圣席恩家族跟圣希尔德家族肯定要斗个你死我活，但在他们筋疲力尽之前，我们都不能轻易下场，否则就跟这次的暗影峡谷一样，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听到这里，圣普洛斯公爵的眉头跳了跳，显然是被自己儿子戳到了痛处，但他并没有发作，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所以，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还是坐山观虎斗。同时，您需要注意两个关键人物。” “哪两个？” “道森侯爵和安格列子爵！”埃文伯爵缓缓吐出两个名字，随后便解释道，“道森侯爵一心想要实现矮人立国的梦想，对圣席恩家族谈不上效忠，谁能帮他实现这个梦想，他就会倒向谁。 所以，这是可以被我们拉拢的一个势力。 而安格列子爵，这个人的能力通过银月城一战想必您也已经看清楚了，他目前虽然算是圣希尔德公爵的势力，但我总觉得，他的忠诚并不坚定，也是可能被我们拉拢的人。” 圣普洛斯公爵缓缓点头，对自己儿子的话表示认同。 埃文伯爵还在继续说着：“另外，皇室的态度也很重要。我认为，以圣洛伦佐家族跟圣席恩家族之间的仇恨，他们恐怕不会愿意见到北境落入圣席恩家族的手中，很有可能会在圣希尔德家族撑不住的时候，亲自下场。” “圣洛伦佐家族亲自出兵北境的话，那圣席恩家族还能有什么胜算？” “未必。”埃文伯爵却摇了摇头，“有很多人都希望北境能换一个主人呢。” “你说的‘很多人’是指哪些人？” 埃文伯爵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玩味：“您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圣普洛斯公爵这时忽然安静下来，就连埃文伯爵略带审视的无礼目光也无法让他动怒。 但对于儿子刚才的那句若有所指的反问，圣普洛斯公爵却没有回应。 沉默良久，埃文伯爵忽然打了个哈欠，笑道：“父亲，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圣普洛斯公爵点点头，没有 再多说什么。 看着这个儿子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厅外，圣普洛斯公爵的眼神变得有些挣扎。 “怎么，心动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换了一身衣服的公爵夫人出现在厅中。 圣普洛斯公爵似乎明白自己妻子所说的是什么，叹了口气，摇头道：“埃文确实聪慧，但要想成为东境之主，不是仅靠聪慧就可以的。 更何况” 公爵夫人上前，轻轻揉捏着自己丈夫的肩膀，柔声道：“你在担心东境的领主们？” “是啊。文森特当了这么久的东境侯爵，一直被我当成第一继承人来培养，那么多东境领主都已经在他身上下了注，如果我现在废掉他” “那些领主未必有这个胆子吧？” “哼！那些没下重注的当然无所谓。 但霍尔伯爵呢，他可是将最宝贝的女儿都嫁给了文森特。 还有布鲁根伯爵，他的商会给文森特提供了多少资金支持你心里也有数。 还有奥斯顿家族，几乎是跟文森特彻底绑在了一起，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聪明，还是骂他们愚蠢！ 这些家族一旦看到我废掉文森特，让他们多年的投资打了水漂，你说，他们能不怨恨我吗？ 尤其是在天马军团刚刚遭受重创的时候，呵呵，一个不小心，或许就是一场大乱！” 叹息一声，他又悠悠道：“说实话，我其实挺佩服圣希尔德公爵的，居然有魄力对自己的封臣下手。我要是能在东境来一场大清洗，文森特那个蠢货的侯爵之位还不是说废就废！” 公爵夫人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道：“但你这样偏心文森特，埃文的怨气只会越来越大。” 圣普洛斯公爵冷笑一声：“没有相应实力支撑，他就算怨气再大又有什么用？” 公爵夫人目光闪动，提议道：“你现在开始帮埃文培植势力，也不算太迟啊。” 圣普洛斯公爵沉吟片刻，却还是摇头道： “再等等看吧。” 170 积分 天空阴沉沉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仿佛看不到边际一般笼罩着大地。 冰岩城中战火已经停止，但民众们的心情仍然沉重。 尤其是那些投降的奴隶们，他们被重新戴上脚镣，蹲在城墙脚下瑟瑟发抖，心中满是绝望。 “喂，瘸腿，你说领主大人是不是要饿死我们啊？” 名叫瘸腿的奴隶摸了摸脑袋，嘟囔道：“我怎么会知道。” “这还用得着想？”又一名奴隶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现在城内本就缺粮，领主大人又怎么可能在我们身上浪费粮食？” “那我们就这样等死么？” “不然呢？你难道还想杀出去？” 发问奴隶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似乎是想起了黑骑军冲锋时的可怕景象，顿时闭嘴不说话了。 绝望的气息愈发浓郁起来。 奴隶们浑身散发的死气，甚至都已经吸引到了几只秃鹫在半空中盘旋。 它们在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盛宴。 瘸腿却有些不甘心，他还年轻，还不想死，看着四周巡逻的士兵，他犹豫了半晌，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 但就在他挣扎着站起来，准备向士兵走去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城门打开了。 嗒嗒的马蹄声中，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缓缓驶入了冰岩城中。 瘸腿对商队不关心，他只关心吃的。 “大人，大人” “你在叫我？”士兵看着不断靠近的瘸腿，右手握住了刀柄，警惕道，“站在原地，不要再靠近了！” “是，是。” “你有什么事？” “大人，我实在饿得不行了，您能不能给点吃的”瘸腿弓着腰，祈求道，“我力气很大的，可以帮您干活，干什么都行！” “放心吧，待会儿就会安排你们干活了。” “那有吃的吗？” “有，只要肯干活都有！” “真的？”瘸腿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竟然真的会发生。 “我骗你干什么。”士兵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去老实待着去。” 瘸腿却没有回去，而是紧张地追问道：“大人，大人，现在城内不是缺粮吗？怎么还会给我们东西吃？” 士兵指了指正在入城的商队：“知道那些车上运的都是什么吗？” 瘸腿傻乎乎地摇摇头。 “是粮食！”士兵面色自豪地说道，“领主大人从半精灵王国运回来大量的粮食，足够你们吃的！” “真真的？”瘸腿两眼发光，浑身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士兵却已经不想搭理这个烦人的奴隶了，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 瘸腿两腿一软，当即跪在了地上，朝着红堡的方向不断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感谢领主大人，赞美领主大人！” 他的怪异举动也引起了其他奴隶的好奇，纷纷围上来询问。 然后，瘸腿就将刚刚得到的好消息告诉了其他奴隶。 很快，这个消息就仿佛瘟疫一样迅速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奴隶开始学着瘸腿的样子，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口中赞颂着仁慈的领主。 一瞬间，整个冰岩城仿佛都活了过来，笼罩在城头的死气也渐渐消散，受惊的秃鹫们扑腾着翅膀一哄而散。 没多久，士兵们就开始将奴隶们分成一个个十人左右的小组，每个小组都由一位士兵统领，分配到不同的任务，比如修葺城墙c清理街道c搭建难民营 瘸腿被分配到了一个维修城中房屋的任务，等他跟着领头的士兵来到那间坍塌的房屋前时，忽然有些尴尬—— 因为他记得自己当时还曾趁乱冲进这间房屋中抢走了一些东西 带着一丝羞愧，瘸腿立刻上前开始干活。 旁边的一位奴隶还有些不确信地问领头的士兵：“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有东西吃啊？” “中午就有，快点去干活！” “好，好！” 一众奴隶一听有吃的，也不顾饥饿和疲惫，当即忙活了起来。 终于到了中午，早已疲惫不堪的瘸腿挤在长长的奴隶队伍中，往领取食物的地方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 咕嘟。 一时间，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瘸腿伸长了脖子，向前张望着，却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高台，和上面架着的一口巨大的铁锅。 经过漫长的等待，瘸腿终于来到了高台前。 士兵递给了他三片黑面包，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 说是肉汤，但其实里面根本看不到肉的影子，只有上面浮着的一层油脂和淡淡的肉香味，证明着它确实不是水，而是肉汤。 面对这样的食物，瘸腿竟然直接哭了。 倒不是嫌弃食物太差，而是太好了。 作为奴隶，他这一辈子就没吃过肉。 现在居然能有肉汤喝，瘸腿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值了！ 蘸着肉汤，瘸腿几口就将黑面包塞进肚子里，然后也不嫌烫，直接将碗里的肉汤一口气全灌进了肚子里。 感受着从腹部散发至全身的暖意，瘸腿忽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大人，下午干完活，还有吃的吗？” “当然有。” “那明天呢？” “明天也有。” “那后天呢？” “你有完没完！”士兵怒了，瞪了瘸腿一眼，“只要你们为领主大人干活，自然有饭吃。” 瘸腿此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领主大人在他心中，仿佛已经跟光辉之主处在了同一个高度。 “不光有吃的。”士兵们将自己这一组的奴隶都聚集起来，解释道，“还有积分。” “积分？”奴隶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积分能能吃吗？”瘸腿战战兢兢地问道。 士兵嗤笑一声，摇头道：“积分不能吃。但它可是有大用处。” 还没等奴隶们继续发问，士兵就宣布道：“今天上午干活最认真的，是瘸腿，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奴隶们摇摇头，瘸腿今天确实是干活最多的一个，大家都看在眼里。 “好，那今天上午的一个积分，我就给瘸腿了。”士兵当即拿出一卷羊皮纸，开始记录起来。 瘸腿还是一头雾水：“大人，积分到底有什么用啊？” “积分啊，可以帮你们摆脱奴隶身份，成为自由民！” “自由民？” 这下其余的奴隶们也都坐不住了，他们纷纷围拢到士兵的身边，追问道：“大人，那多少积分才能成为自由民？” “不知道。”士兵摊了摊手，“领主大人说，每个月会进行一次评比，全城获得积分最多的十位奴隶，就可以成为自由民！” 哗—— 奴隶们兴奋地大叫起来。 他们不知道全城究竟有多少奴隶，每月十位的名额又究竟有多难得。 但是，他们已经看到了希望——阶级跃迁的希望！ 这种希望，让他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仿佛彻底成了另外一个人。 当下午的劳作再次开始时，所有的奴隶们都疯了一样抢着活干，生怕被自己的同伴比了下去。 一股狂热的情绪，逐渐笼罩了冰岩城。 171 送行 “柯林，你们冰岩城的奴隶干活一向都这么卖命的吗？” 劳伦斯子爵行走在街道上，笑着对柯林道。 从他称呼柯林的方式就能看出，两人现在已经颇为熟稔。 一个别有用心地刻意交好，另一个则有求于人，于是，柯林与劳伦斯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很快便亲近地如同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般。 “哈哈，那是因为我给他们肉吃！”柯林笑道，并没有将真正对这些奴隶起激励作用的积分制度告诉劳伦斯。 “您真是太仁慈了。”劳伦斯笑道，随即脸上又闪过一丝羡慕，“而且也太富有了！” 柯林笑着摇摇头，自嘲道：“我哪里称得上是富有？到现在还欠着郁金香商会三十万金币呢。” “说到这个”劳伦斯忽然面色一正，“柯林，我怎么听说您的手下将郁金香商会在冰岩城的驻点查封了？还将那里的负责人都抓了起来？” “有这事吗？”柯林一脸无辜，转头看向身后的雷戈骑士，“雷戈，怎么回事？” 雷戈骑士摸着大光头，憨笑着道：“大人，确实有这事。是昆西大人的命令，说是怀疑他们偷税漏税。” “这样啊”柯林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然后又立刻信誓旦旦地对劳伦斯子爵道，“劳伦斯，你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亲自查个清楚，绝对不会冤枉无辜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劳伦斯子爵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穿柯林的把戏，轻咳一声道：“柯林，其实父亲对你一直都很看重，也希望两家的联系能够更紧密一些。” “我觉得我们两家的关系已经很紧密了。”柯林眨了眨眼，笑道，“我的姐姐不就嫁给了瓦尔拉骑士吗？” “是的，没错。”劳伦斯子爵听到瓦尔拉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眉头一皱。 似乎是觉得这位私生子的名字玷污了他的耳朵。 “其实，我们两家的关系还可以再进一步。”劳伦斯子爵的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热切之意。 “你的意思是？” 劳伦斯子爵忽然暧昧地笑了笑，道：“我有一位亲妹妹还未曾出嫁，长得貌美如花，性格也端庄娴雅，如果柯林你有意的话，我可以回去跟父亲提一提，想必他也一定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女婿。” 这些天的相处，劳伦斯子爵已经认定了柯林具有极大的拉拢价值，在北境即将迎来大变的时刻，他这才忍不住自作主张伸出橄榄枝。 柯林眉头一挑，显然是有些意外。 乌曼家族竟然又想跟安格列家族联姻。 那个老银币乌曼伯爵又准备干嘛？ 当然，柯林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劳伦斯临时起意想出的念头，并不是得到了乌曼伯爵的授意。 “抱歉，劳伦斯，你应该也知道，我一直仰慕者薇拉小姐，所以” 柯林果断拒绝。 伯爵的女儿哪有薇拉香。 更何况，他对乌曼家族的警惕心可是丝毫未曾减少。 “那真是太可惜了。”劳伦斯子爵叹息一声，似乎是真心感到遗憾。 但很快，他就收拾心情，祝福道：“那我就预祝您能够顺利迎娶到薇拉小姐了。” 柯林连忙称谢。 两人一路出了城，劳伦斯子爵笑着示意道：“柯林，就送到这里吧。” “好的。最近北境叛乱频发，路上一定要小心一些。” 劳伦斯子爵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吧，那些叛乱的奴隶又怎么可能是乌曼家族侍卫队的对手。” 就在劳伦斯子爵准备离去之际，柯林忽然叫住了对方，貌似不经意地说道： “刚才提到瓦尔拉骑士，我忽然意识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位姐夫了。听说上次他在巨魔战争中受了伤，我还替他担心了一阵子。不知道能不能邀请瓦尔拉骑士，当然还有我姐姐，一同来冰岩城做客？” “当然可以。这次我回到坠鹰城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向瓦尔拉骑士和凯特琳小姐转达您的邀请。” 柯林闻言，笑得更加灿烂了。 随后，两人又是一番依依惜别，仿佛真的难舍难分。 等到乌曼家族的车队渐渐消失在城外，柯林收起脸上的假笑，回过头来对雷戈骑士问道：“那个郁金香商会的管事，开口了吗？” “是的，大人。据他所说，郁金香商会这次囤积粮食，推高粮价的行动是商会总部统一下达的命令。 而且，冰岩城，甚至整个子爵领的奴隶叛乱，都跟郁金香商 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恩。”柯林沉吟片刻，随即吩咐道，“安排一下，我要见他。” “是。” 柯林便调转马头，返回城内。 路过一处居民聚集区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所以，今天上午半天的积分，还是给瘸腿！”士兵大声地宣布道，同时用鹅毛笔记录下来。 “感谢大人！感谢大人！”瘸腿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连道谢。 随即，他就看到了驻足在路中的柯林。 瘸腿不认识柯林，当然他也不懂如何从礼服的样式上看出贵族的爵位，但他还是从柯林身后跟随的一队侍卫看出，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大人物！ 于是，他很是机灵地匍匐在地，恭声叫道：“拜见老爷！” 领头的士兵显然认识柯林，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子爵大人！” 瘸腿两眼瞪得圆溜溜的，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居然真的遇上了领主大人。 他微微抬头，小心地用余光打量着柯林，心中满是感激和崇拜。 其余的奴隶们这才后知后觉地跪了一地，向柯林行礼。 柯林看着瘸腿，好奇地问道：“你叫瘸腿？” “是是的！领主大人！”瘸腿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但我看你不瘸呀？” “大人，我父亲的一条右腿是瘸的，所以他叫瘸腿，他死了之后，就把名字给了我。” 名字居然还能继承这听起来荒谬，其实在奴隶当中实属再正常不过了。 “哦，那你应该叫‘瘸腿二世’。”柯林开了个玩笑，但很可惜，奴隶们并没有听懂，场面一时间有些冷 “是，大人，今后我就叫瘸腿二世！”还是瘸腿给面子，立刻给柯林磕头道谢。 柯林失笑一声，摆摆手道：“算了，你还是继续叫瘸腿吧，否则，别的贵族听到一个奴隶也敢叫二世，说不定就直接把你送上绞刑架了。” “是，大人。”瘸腿自然无所谓，像他这样的奴隶，取名都非常随意，甚至很多奴隶连名字都没有。 柯林看着这位颇为机灵的年轻奴隶，忽然笑道：“瘸腿，现在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愿不愿意？” 瘸腿毫不犹豫地大声应道： “当然！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好，跟我来。” “是，大人！” 其余的奴隶们看着屁颠屁颠跟着领主大人离开的瘸腿，眼中满是艳羡。 忽然一位奴隶朝着领队士兵叫道：“大人，瘸腿走了，那他的积分怎么办？” 士兵挠挠头，觉得瘸腿能被子爵大人看中，肯定不会再为积分发愁了，于是点头道：“好，他的积分我会重新分配一下。” “谢大人！” 奴隶们顿时欢呼起来。 领主的青睐，对他们来说有些太不切实际了，还是眼前的积分更实在一些。 172 奥尔玛 红堡一层的大厅里，瘸腿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一位娇美的半精灵侍女将一杯热水放到瘸腿的跟前，瘸腿连连道谢，却不敢伸手去碰那精致的水杯，似乎生怕弄脏了它。 这位半精灵侍女正是凯茜·萨伏依。 当初完成柯林交代给她的任务后，她本是有机会成为半精灵王国的男爵，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竟然主动将爵位让给了萨伏依家族的另一位成员，自己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柯林的侍女。 别人都认为凯茜实在太过愚蠢，男爵和侍女都不知道该选哪个。 但柯林却觉得，这是个有野心的半精灵。 不过，如果凯茜不能展示出应有的价值，那她在柯林身边，也只能是一个端茶送水的侍女。 凯茜退下后，又一位胖胖的商人在士兵的押送下走入了大厅。 他的神情非常憔悴，衣服遮掩不到的皮肤上还有鞭打的青紫痕迹，显然是刚刚遭受了一场刑讯逼供。 柯林看着对方有些眼熟的胖脸，问道：“你就是郁金香商会在冰岩城的管事——奥尔玛？” “是的，子爵大人！” “奥利弗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弟弟，大人。” 柯林忽然笑了：“奥利弗跟我还算有些交情，既然你是他哥哥，那就不用太拘束了，坐吧。” “是，大人。”奥尔玛连忙坐下，但内心却丝毫没有放松。 他早就听自己弟弟提起过这位安格列子爵，知道这不是一位能轻松糊弄过去的领主。 “奥尔玛，说实话，我很伤心。我跟郁金香商会的关系一向非常融洽，甚至还有一笔高达三十万金币的贷款是从你们商会借出的，但没想到，你们居然试图在我的领地里煽动叛乱！” 奥尔玛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连忙求饶道：“大人，我也只是依照商会总部下达的命令做事啊！我对安格列家族没有任何恶意！” “但是，叛乱已经给我的领地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你说该怎么办吧？” “我”奥尔玛嗫嚅了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本来他以为柯林会忌惮郁金香商会背后站着的乌曼伯爵，不敢把他怎么样。 但可惜，监狱里的一顿毒打让他认清了现实—— 这位安格列子爵根本就不怕得罪乌曼家族。 片刻后，他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道：“大人，您说该怎么处罚，我都愿意接受” 柯林却没有立刻说出处罚措施，而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奥尔玛，直到将他看得内心发毛。 “你之前说，煽动奴隶叛乱的命令是郁金香商会总部下达的？” “是的，大人。” “这么说，这都是潘妮女士的主意喽？” 奥尔玛额头微微冒汗，但还是咬牙道：“应该是的。” 柯林再次追问道：“潘妮女士是乌曼伯爵最宠爱的情人，那这个计划，伯爵大人知不知情？” 奥尔玛脸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这这我也不清楚” “那你自己觉得呢？伯爵大人有可能知道吗？” “可可能吧” 嘭！ 柯林突然一下重重拍在圆桌上，将对面两人吓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奥尔玛先生，你知道你刚刚在质疑一位北境伯爵的正直吗？” “我我”奥尔玛汗如雨下，浑身颤抖。 柯林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你说，如果伯爵大人知道你这样诋毁他，诋毁潘妮女士，诋毁郁金香商会，会怎么做呢？” 奥尔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大大人饶命！” 柯林忽然又笑了起来，语气也重新变得柔和：“奥尔玛，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不是我怎么处罚你的问题，而是伯爵大人如果知道了你的事，会怎么处罚你。” “大人救我” “起来。” 奥尔玛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然后就见柯林将一卷信纸和一支鹅毛笔递了过来，同时命令道：“给你弟弟奥利弗写封信。” “写写什么？”奥尔玛一脸茫然。 “告诉他，你已经将乌曼伯爵的密谋泄露给我了，让他小心行事，不要遭了乌曼伯爵的清算。” “大人这”奥尔玛却不敢去碰笔。 因为他很清楚，乌曼伯爵还未必知道他泄露密谋的事 情，但如果这样一封信落在乌曼家族手里，那他，还有他弟弟，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不愿写？”柯林一挑眉，冷然道。 “我，我写，我写。”看着柯林森然的目光，奥尔玛知道，就算不情愿，他也必须留下这个投名状。 看着奥尔玛抖抖索索地拿起笔，柯林又皱眉道：“别抖！怎么？是想故意隐藏笔迹吗？” “不，不，不！我怎么敢？” 看着奥尔玛老老实实地写下这封信，柯林这才恢复了笑容，还亲切地在对方肩头拍了几下：“放心吧，只要你不离开冰岩城，就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是，子爵大人！”这时候，奥尔玛也恢复了镇定。 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 柯林将那封信收好，指着傻站在一旁的瘸腿道：“这位是瘸腿，你待会儿跟他详细说明一下你们商会在冰岩城附近安排的奴隶叛乱的具体分布位置。” “是。”奥尔玛当然点头应下。 柯林又看向瘸腿，吩咐道：“瘸腿，我需要你办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前往这些奴隶叛乱的地点，告诉那些叛军，冰岩城有粮食，大量的粮食！ 只要你办好这件事，不用每天辛苦劳作赚取积分，我也可以让你成为自由民。” “是，大人！”瘸腿虽然不懂柯林这么做的原因，但还是大声应下。 其实柯林只是想要获得更多廉价的劳动力罢了。 这些奴隶叛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任由他们散布在领地里只会造成更大的破坏，还不如将他们全都引诱到冰岩城，然后一网打尽。 有了大量的粮食，柯林也不担心这些奴隶无法安置。 可以让奴隶们干活，又不用付薪水，只要每天给点能勉强填饱肚子的面包和肉汤，他们就不会闹事。 如果再有每月十个成为自由民的名额，那奴隶们更是会拼了命地为柯林干活。 哎，剥削，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在这样一个饥荒时节，像柯林这样愿意给奴隶一口饭吃的，绝对称得上是仁慈的领主了。 173 冬幕节（上） 几乎每年的冬幕节都会下雪，今年也不例外。 一大早，冰岩城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昏暗的天空刮过一阵阵刺骨的冷风。 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仁慈的领主大人并没有让奴隶们出去劳作。 他们一个个挤在刚刚搭建好的难民营中，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忽然，营地中又沸腾起来，各种惊喜的叫嚷不绝于耳，因为仁慈的领主大人竟然让士兵给奴隶们送来了酒。 酒当然算不上好酒，而且还掺了大量的水，但对于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没尝过酒水滋味的奴隶来说，却仿佛来自天国的琼浆玉液。 辛辣的酒水驱散了严寒，无数奴隶匍匐在地，大声赞美着领主的仁慈。 而此时此刻，仁慈的领主还赖在温暖的被窝里。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温暖如春。 壁炉中的火焰跳跃了一夜，散发的热量让整个房间都分外舒适。 凯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几根干柴填进壁炉里，正准备离开时，就见柯林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人，您醒啦。” “恩。” 其实柯林早醒了，只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赖一下床，也算是对前世习惯的一种纪念和缅怀。 “冬幕节快乐，子爵大人！我这就去给您准备洗漱水，还有早餐。” 今天的凯茜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白色连衣裙，腰间围着荷叶边装饰的围裙，栗色的长发用红色头巾扎了起来，显得朴素而大方。 水汪汪的眼睛c尖尖的长耳朵，还有精致小巧的五官，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柔弱的气质。 “冬幕节快乐！”柯林笑着跟半精灵侍女打着招呼。 然后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思绪飘飞。 冬幕节是光辉帝国特有的节日，从每年的十二月中旬持续到来年的一月初，是一年中最盛大的一个节日。 城堡中的雪地上，有三个小孩在玩闹。 他们都是安格列家族的旁系成员，柯林并不熟悉，分辨了半晌，才记起其中一个小男孩的名字，至于另外两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听着耳边孩童们无邪的笑声，一股难言的寂寥忽然涌上了柯林的心头。 呼—— 柯林忽然猛地推开了窗户。 凛冽的北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带着冰冷的寒意，好像要深深深入骨头里，将血液都冻结一般。 然而，柯林却丝毫不在意。 晋升四阶骑士后，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忽然勃发了生机，重新跳动起来，而且比之前跳动地更加有力，更加澎湃。 在这颗心脏的带动下，他全身的血液也如滔滔江河滚滚流淌汹涌着，浑身散发的热量让漫天的雪花还未碰到皮肤就融化成水。 “呀！子爵大人，您怎么开窗了？当心受凉。”凯茜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忍不住惊呼道。 柯林笑了笑，将窗户重新关上，回头让凯茜服侍着自己洗漱。 “大人，您今天是在这里用早餐，还是去餐厅？” “就在这儿吧。” “是。” 很快，凯茜就又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早餐很丰盛，炭烤罗非鱼c奶油番茄c杏仁姜饼，还有一杯蛋奶酒。 不过，柯林却皱起了眉头：“蛋奶酒？我不是让你们每餐都准备鹿血酒的吗？” 凯茜小声地解释道：“大人，这是冬幕节的第一餐，按照传统，必须要有杏仁姜饼和蛋奶酒的。” 柯林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大人，如果您坚持，我现在可以去让厨房准备一杯鹿血酒。” “算了。”柯林摆摆手。 一顿不喝血也没什么，他也懒得让厨房再去折腾了。 入乡随俗，柯林也正好借着这些食物，体验一下这个世界冬幕节的气氛。 “你们半精灵一般怎么过冬幕节？”柯林一边体会着姜饼与蛋奶酒在口腔里发生的奇妙反应，一边随意问道。 侍立在一旁的凯茜笑道：“其实半精灵王国的冬幕节跟帝国这边没什么区别，唯一有点不同的，就是我们晚上会举行篝火晚会。” “篝火晚会？” “是的，也可以说是篝火舞会，但跳舞的都是男性半精灵，他们会在舞会上展示自己的才艺，以此来吸引女性半精灵的目光。” “难道他们不会邀请女 性半精灵共舞吗？” “不会，那是你们人类帝国的习俗，半精灵的舞蹈一般都是单人舞。舞会结束时，还会有德高望重的老人组成的评委选出舞姿最优美的男性半精灵。” 说到这里，凯茜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小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柯林却有些无语。 “舞姿最优美的男性” 这种表述让柯林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作为一名绅士，柯林还是压下内心的不适，笑着问道：“那这位优胜者，会得到什么奖励？” “他会得到‘月光舞者’的称号。”凯茜的眼中满是羡慕和崇敬，似乎对这个称号极为向往。 柯林点点头，忽然对这个月光舞者产生了一些兴趣，想看看他们的舞姿到底是如何的优美。 “你们的这个习俗应该是传承至精灵族吧？” “是的。”凯茜点点头，“而且，在精灵族消失在辉月森林之前，银月城的月光舞者评选舞会，其实都会有精灵代表前来参加的。” “哦？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精灵族彻底与你们断了联系？” 凯茜沉吟片刻，答道：“我看过萨伏依家族中的典籍记载，大概是在八百多年前，精灵族就彻底消失在光辉森林深处，再没有跟我们联系过。” 柯林已经吃完了面前的食物，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好奇道：“你们半精灵难道就从没有试着进入辉月森林，去寻找精灵族的踪迹？” “当然有过。精灵族消失的最初几年里，银月城的很多跟精灵族联系紧密的半精灵贵族们都慌了神，他们派出大量的游侠以及士兵前往辉月森林，试图寻找精灵族的踪迹。 但进入辉月森林的半精灵族人们，都无一例外地没有再出来过” “没有再出来过？”柯林皱起了眉头。 他忽然觉得，精灵族的消失，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那座神秘而危险的辉月森林，应该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174 冬幕节（下） 夜色已深，万籁俱静。 只有壁炉中燃烧的木柴时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小白蜷缩着身体趴伏在壁炉前，身体一侧的毛发因为过于靠近而被熏烤地微微有些焦黄。 柯林伸了个懒腰，从堆积如山的政务文件中站了起来。 “这几个月的税务文件我都看过了，你干的很不错，降税引商的措施颇有成效，可以继续施行。” 柯林一边对税务官昆西说道，一边走到壁炉前，将那只贪图火焰的温度而差点引火烧身的小猫捞了起来，抱在怀中，然后躺在了壁炉前的藤椅上。 “喵——” 小白不满地叫了一声，似乎在愤怒愚蠢的人类打扰了它的休息，但很快又在柯林的抚摸下安静下来，趴在柯林的胸前再次眯上了眼睛。 “是，子爵大人。您的认可就是我最大的荣耀。”昆西向柯林低头行礼，心里松了口气。 他显然没有料到柯林居然有耐心，而且有这个能力看懂繁琐复杂的税务文件，之前内心颇有些忐忑。 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贵族老爷都没有心思去管理领地里的这些俗务，基本都是扔给管家和税务官去打理，而他们自己要么沉浸于享乐，要么流连于贵妇人之间，要么一心想要炫耀自己的武力。 像柯林这样愿意花心思在这些枯燥的政务上的领主，确实比较少见。 昆西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提醒自己以后的工作可千万不能马虎。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昆西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子爵大人。” 昆西离开后，书房中就只剩下柯林与管家伊蒙两人。 柯林摩挲着小白柔顺的毛发，开口道：“今天是冬幕节最后一天了，而且雪也停了，明天开始，让奴隶们继续工作吧。” “是，老爷。您让他们休息了一整个冬幕节，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柯林嘴角抽了抽，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世界的贵族压榨奴隶的方式。 “接下来的主要工作都有哪些？” 伊蒙翻开手中的羊皮卷，查看一番后汇报道：“老爷，冰岩城内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主要是修缮红堡和水利工程。” 伊蒙顿了顿，抬头看了柯林一眼，见他没有异议，才继续道：“这次有了大量的富余劳力，我准备将红堡重新翻修一遍。 仓库c马厩c演武场c地窖也需要扩建，这是我请人草拟的设计图，请您过目。” 柯林顺手接过设计图，一边翻看，一边问道：“修缮红堡的预算大概是多少？” “大概需要3万金币，老爷。” 柯林沉吟片刻，觉得这个花费还算能接受。 安格列家族现在的财政状况已经不像半年前那般窘迫了，更何况还有财大气粗的半精灵在后面支持，柯林也能挥霍一把了。 而且，这次趁着奴隶叛乱，柯林收拢了大量的奴隶，这些近乎免费的劳动力，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那就太可惜了。 “行，就按照你的方案去做吧。” “好的，老爷。”伊蒙点点头，随后又道，“至于第二项，水利工程。我的计划是分为远近两期进行。 近期大概在三四个月内完工，主要是引水灌溉工程，为即将到来的春耕服务。 远期的话，可以放慢到三至五年的时间来做，河道疏淤c堤坝加固c灌溉系统扩建这些都需要更长的时间，而且花费不菲。” 柯林翻看着伊蒙递过来的水利工程近远期建设方案，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是值得去做的，水利是农业的基础，哪怕花再大的代价，也需要搞好。” “是，老爷。另外，半精灵王国有很多农业方面的专家，我想聘请一些来冰岩城指导奴隶们干活，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当然可以，我会写信给艾莎女王，让她派些人手过来。” “多谢老爷。”伊蒙收起羊皮卷，犹豫了一下，又道，“老爷，最近聚集到冰岩城的叛军越来越多，虽然他们在黑骑军面前不堪一击，但这么多奴隶集中在城中，我总有些担心” 柯林半眯着眼睛，淡淡地问道：“现在我们手中聚集了多少奴隶了？” “前天刚完成了一次统计，我们目前已经收拢了八万五千多名奴隶了。” “嗯，那确实挺多的了。不过，问题不大。”柯林不在意地摆摆手，“只要给那些奴隶一口饭吃，再让他们看到成为自由民的希望，他们就不会反叛。” 伊蒙却还是忧心忡忡地说道：“老爷，这些奴隶数量众多，来历复杂，无法进行一一排查，我就担心里面会混入居心不良的人，故意煽动这些奴隶作乱。” 柯林这才睁开眼睛，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 “这样吧，两个措施。”想了片刻后，柯林吩咐道，“第一，将奴隶混编杂居，不要让原先相熟的奴隶继续呆在一起，防止串联。 第二，实行揭发检举制度，凡是发现奴隶聚集区内有人形迹可疑，或是试图妖言惑众的，就可以主动上报，如果揭发成功，检举者可以获得十枚银币的奖励。” “是，老爷。” 柯林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然后又问道：“道森侯爵和乌曼伯爵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吗？” “没有。”伊蒙摇摇头，“老爷，我猜测，他们应该是在等待冬天过去，毕竟现在可不是打仗的好时节。” “恩。”柯林点点头，赞同了伊蒙的判断，“而且，估计也是在等这次的饥荒进一步发酵。 现在距离下一次秋收可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目前吃不上饭的还只是那些最底层的奴隶，等到啥时候平民家里也没有余粮了，恐怕北境还会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 “老爷，您之前让我关注的那个流言，现在也已经愈演愈烈了。就连冰岩城中都有不少居民开始认为，当初巨魔能够成功入侵北境，是圣希尔德公爵失败的诱敌之计导致的恶果。” “凛冬城那边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吗？” “目前还没有。” 柯林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搞不懂圣希尔德公爵为什么不出面反驳，而是任由这个严重损害他威望的流言在北境肆意传播。 莫非公爵真的在之前与圣武士的决斗中受伤极重？ 伊蒙见柯林脸色不对，便开口问道：“老爷，我们要出手阻断这个流言在冰岩城中的传播吗？” “不用。”柯林笑着摇摇头，“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发展壮大自身，其它的风风雨雨都不用去管，安稳看戏就行了。” “是，老爷。”伊蒙点头应下。 随后这位老管家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提醒道：“老爷，今天是冬幕节的最后一天，马上快到午夜了，还需要您来主持安格列家族的守夜仪式。” 柯林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应付苦差一样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铛铛铛 当时钟敲响十二下的时候，主持守夜的柯林终于停下了祷告，抬起头来，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那里星光寂寥，弯月朦胧。 崭新的一年，便这般悄无声息地来了。 175 客人 咚咚咚。 管家伊蒙敲响了面前的橡木大门，禀报道：“老爷，莫里森伯爵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吧。”柯林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是。”伊蒙推开房门，朝莫里森伯爵躬身一礼，示意道，“伯爵大人，请。” 莫里森伯爵朝伊蒙微微一笑，然后昂首挺胸走入了书房。 “莫里森伯爵阁下，欢迎来到红堡！”柯林笑着迎了上去，与莫里森伯爵亲切握手。 “安格列子爵阁下，感谢您的招待，希望我的到来没有给您添太多麻烦。” 这位莫里森伯爵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比柯林还要年轻一些，虽然他努力装作一副成熟老练的模样，还特意蓄了须，但举手投足之间还是难免流露出明显的稚嫩。 “当然没有麻烦。您能大驾光临冰岩城，是我的荣幸。而且对于忠烈的老伯爵，我一直都是极为钦佩的！” 柯林口中的老伯爵，就是上一任的莫里森伯爵，也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的爷爷。 这位老伯爵是被卡恩·苏铎骑士一剑刺死在半年前的领主会议上，当时柯林也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位刚烈的老伯爵独自一人大声叱骂众位准备起兵反叛的领主的场景。 老伯爵死后，莫里森家族之所以让这么一位年轻人继承伯爵之位，实在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莫里森家族子嗣不旺，老伯爵就只有一位嫡子，但这位嫡子却在多年前的一场战争中受伤甚重，几乎全身瘫痪。 这样一位生活都无法自理的人肯定不能继承莫里森家族的爵位，于是只好由老伯爵的嫡长孙，也就是年仅十八岁的赛肯·莫里森继承了伯爵之位。 “感谢您的惦念和称赞，爷爷如果知道他的牺牲能够得到如此多的认可，一定会在天国得以安息！” 一番寒暄之后，柯林邀请莫里森伯爵入座，并让侍女送上咖啡和甜点。 “伯爵阁下，不知您远道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莫里森伯爵放下手中的咖啡，一本正经地说道：“子爵阁下，我这次冒昧前来，是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哦？您请说，如果力所能力，我一定不会吝啬。”柯林笑道，心中已经猜到了莫里森伯爵的来意。 其实冬幕节之后，已经有好几位北境领主找上门来，想要向柯林购买一批粮食救急。 这次的莫里森伯爵，算是其中爵位最高的一位了。 而他接下来的话，果然证实了柯林的猜测：“我听说子爵阁下您在银月城收购了一大批粮食，不知能不能出售一些给莫里森家族？” “当然可以。” 柯林的豪爽让莫里森伯爵异常惊喜，顿时兴奋地大声道：“真的吗？太感谢您了！子爵阁下，安格列家族的恩情，莫里森家族必将永记于心！” “不过，伯爵阁下，现在北境的粮价想必您也清楚这批粮食恐怕不会便宜。” 莫里森伯爵微微一窒，但随即还是点头道：“您放心，莫里森家族是不会让朋友吃亏的，我们会按照市场价向您购买这批粮食。” 听到这里，柯林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怎么会吃亏？ 以柯林在银月城的地位，当地的半精灵商人当然不敢加价出售粮食，都是以正常时节的粮价卖给柯林的，而当这批粮食运到北境后，价格直接飙升了十几倍，柯林可以说是赚大发了。 之前几位前来买粮的领主了解一些情况，还曾试图杀价，但眼前这位年轻的莫里森伯爵竟然傻乎乎地连价格都没谈就直接答应了。 看来又是一位老实人。 柯林看着莫里森伯爵，笑得越发灿烂起来：“伯爵阁下，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前向您说明。” “您请说。” “想必您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前来冰岩城购粮的人实在太多，我的粮食都是从银月城运来的，一时间供应速度恐怕会跟不上。 所以，您购买的粮食恐怕不能一次性全部交付。” 莫里森伯爵微微皱了皱眉，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全部的粮食？” “这个需要看银月城那边的送货速度。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莫里森家族一定会得到优先供货权！” “好的，那真是太感谢您了。”莫里森伯爵这才露出了微笑。 可惜这位年轻的伯爵却没有意识到，柯林其实什么承诺都没有给出，一个所谓的“优先供货权”又能保证什么呢。 柯林倒不是故意欺负这位莫里森伯爵， 他给所有前来求购粮食的领主都提出了这个分期交付的条件。 借着这个条件，柯林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这些家族的粮食供应，从而进一步影响他们在即将到来的北境乱局中的立场。 当然了，粮食会分期交付，但钱却是必须一次性缴清的。 安格列家族不接受赊账！ 现在的北境，粮食可是紧缺货，哪怕柯林这边的条件再怎么苛刻，那些领主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 莫里森伯爵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柯林暗藏的心机，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 看着他那副欢天喜地的模样，一丝愧疚在柯林心底闪过，但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消散不见。 没多久，管家伊蒙再次敲响了房门：“老爷，冰岩城又来了一位客人。” “这回是哪家的使者？” 伊蒙却摇了摇头：“老爷，这次的客人是从北方来的。” “北方？”柯林顿时愣住了，冰岩城已经是北境的最北端了，再往北—— 那就是苍穹冰原了啊！ “巨魔使者？” “不是，是苍穹冰原上驻守的金狮军团的使者。” 柯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金狮军团？你确定他请求拜见我？” 在柯林看来，金狮军团的使者怎么也该去凛冬城呀，来找他干什么？ 伊蒙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老爷，想要拜见您的，是金狮军团使者的随从，他叫是查尔斯·圣希尔德。” “查尔斯？”柯林顿时惊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可是记得，这位圣希尔德公爵的嫡长子，曾经的北境侯爵，可是被他父亲发配到了北方前线，并要求他—— “一日不攻破巨魔王城，就一日不得返回北境”。 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偷偷溜回来了。 难怪他不敢去凛冬城，而是跑到了冰岩城。 柯林在书房内来回走了几圈，眉头拧成了一团。 半晌才问道：“没有人认出他吧？” “没有，老爷。查尔斯阁下做了伪装，而且是以使者随从的身份出现在冰岩城中的。” “好，带他来见我。” 176 献策 “尊敬的安格列子爵，许久未见，您的风采更胜往昔！” 当柯林再次见到这位曾经的北境侯爵时，差点没认出他来。 不到一年时间，查尔斯就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和精明，现在的查尔斯完全就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前线骑士应有的模样。 冷酷而严肃。 他对待柯林的态度也完全变了样。 不再如以往那般略带一丝刻意的亲近，反而变得有些疏离。 仿佛真的如一位普通的骑士在拜见冰岩城的领主。 不过，说实话，查尔斯有这样的变化也不算太奇怪。 当初那样的剧变，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查尔斯阁下！能在冰岩城看到您，我实在太高兴了！”柯林笑着上前与查尔斯握手。 对方的手有些冰冷。 “快请坐吧。” “多谢安格列子爵！” 查尔斯表现出来的过分客气让柯林微微有些不自在。 哪怕查尔斯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东境侯爵了，但就凭他的姓氏，柯林也不敢真的将他当成一位普通的骑士对待。 “这个时候的苍穹冰原肯定不好过吧，来，喝点烈酒，去去寒。”柯林说着便亲自给查尔斯倒了一杯朗姆酒。 查尔斯再次道谢，然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查尔斯面色郑重，沉声道：“安格列子爵，不瞒您说，我这次是违背了父亲的命令，偷偷溜回北境的。希望不会因此给您带来太大的麻烦。” “当然不会。”柯林笑着摆摆手，同时内心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位公爵长子偷偷溜回来找他呢。 如果是曾经的查尔斯侯爵，或许还要跟柯林寒暄许久，好好联络一下感情，绕一大圈才会交代来意，但现在这个完全变了样的查尔斯，却根本没跟柯林绕弯子，径直说道： “我这次来冰岩城，是想提醒一下您，巨魔帝国正在蠢蠢欲动，试图举兵南下！一旦他们再次南下，仅凭目前金狮军团部署在前线的那么点人，是根本挡不住的。” 柯林眼神瞬间一凝，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不过，他内心却并没有太过惊讶。 如今北境即将大乱，巨魔帝国如果没有动作，那才奇怪呢。 虽然上次巨魔帝国的主力大军被黑骑军全歼，但适逢如此良机，巨魔皇帝就算是砸锅卖铁，掏光家底，也肯定要拼凑出一支军队来北境浑水摸鱼。 “这个消息，您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难道不应该通知您父亲才对吗？”这才是柯林真正疑惑的地方。 “金狮军团的使者明日就会启程赶往凛冬城，将这个消息通知父亲。不过”查尔斯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不过，就当前北境的局势而言，父亲就算得知了此事，也很难再抽调军队前往苍穹冰原了。” 柯林默默点了点头，显然也同意查尔斯的判断。 如今圣希尔德家族确实非常虚弱，对抗即将反叛的道森侯爵和乌曼伯爵两家都未必能稳操胜券，更何况还要镇压由于饥荒引起的奴隶叛乱，哪还抽得出军队去应对蠢蠢欲动的巨魔啊。 “查尔斯阁下，我能理解您的顾虑，不过，我也很难给您提供太多的帮助呀” “加西亚叔叔的黑骑军在您手里吧？” “没错。但经过暗影峡谷一役，以及银月城的一场大战，如今的黑骑军也只剩下六千余人，早已不复巅峰时期的威势了。” “足够了！”查尔斯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柯林，继续道，“您不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柯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您请说。” 查尔斯的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浮现出些许热切之意，口中道： “为了能够在即将到来的北境内乱中谋取到足够的好处，这次巨魔皇帝几乎是将帝国所剩下的全部可战之兵全部征召了起来，估计会有十万之众。 而他们南下的第一站，很有可能是你的冰岩城！” 听到这里，柯林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过，他却没有出言反驳。 因为冰岩城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确实极有可能成为巨魔大军进攻的第一座北境大城。 见到柯林的脸色变化，查尔斯连忙加快了语速：“所以，子爵大人，您这次其实是很难脱身事外的！ 我给您的建议是，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柯林 眉头一挑，终于开口了：“怎么主动出击？” “当然是凭借您手中的黑骑军！”查尔斯循循善诱道，“这次巨魔帝国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可战之兵，那么帝国内部必然是空虚无比！ 所以，只要您出动黑骑军，凭借骑兵超强的机动性，完全可以在巨魔大军抵达北境之前，去巨魔帝国的腹心扫荡一圈！ 甚至可以趁机攻下巨魔王城，斩下巨魔皇帝的头颅！ 这时，您再率军凯旋，也能来得及在巨魔抵达北境之前返回冰岩城。 这时，您只要将巨魔皇帝的头颅往城头一挂，巨魔大军自然不攻自散！” 听完查尔斯的建议，柯林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千里奔袭，直捣黄龙，这个看似精彩绝伦的妙计，却也暗藏着极大的风险。 而且，柯林也意识到，查尔斯此举的真正用意，恐怕还是想借助黑骑军的力量攻陷巨魔王城。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洗刷耻辱，光明正大地重回北境了。 见柯林沉默不语，查尔斯再次开口，语气也重新带上了曾经的那股亲热劲：“柯林，你仔细想想，攻破巨魔王城，这是多大的一项荣耀啊！哪怕加西亚侯爵，率领着处于巅峰时期的黑骑军，也未能取得这样的战绩！ 如此天赐良机，如此滔天功绩，你已经唾手可得！ 想想吧，只要你能攻陷巨魔王城，你必将成为北境，不，甚至是整个光辉帝国的英雄！ 封一个伯爵绰绰有余，甚至连侯爵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着眼神热切的查尔斯，柯林也流露出心动之意，但还是谨慎地说道：“查尔斯，你的这个计划事关重大，我还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当然。那我等您的好消息。”查尔斯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强笑道，“不过，我估计巨魔出兵的时间也就在这一两个月内了，您最好尽快下决定。” “好。” 送走查尔斯，柯林面色凝重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说实话，他对查尔斯的计策并没有那么热切。 成功的话，荣耀他们俩平分，但一旦失败，苦果却要让柯林独自吞下。 这样赔本的生意，傻子才会干。 而且，柯林有些怀疑，这个计策是不是圣希尔德公爵想出来的，目的就是想驱使柯林帮他解除巨魔的威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柯林可不愿轻易成为对方手中的刀。 177 乱军 在距离冰岩城二十余里的地方，一个简陋而有序的营地已经搭建完毕。 营地建在小湖边的一片空旷地带，地面做了简单的平整。 碍事的灌木丛已经被砍伐殆尽，但这些刚被大雪浸染的灌木还很潮湿，无法直接作为燃料，所以被削尖了插在地面，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防御性篱笆。 一百来名全副武装的佣兵在营地周围巡逻着，而在营地内，还有几十名装备更加精良的士兵。 从他们打出的旗号可以看出，这些士兵都是乌曼家族的私军。 营地中央，一位穿着一身银灰色铠甲的骑士正在篝火旁烤火。 他没有佩戴头盔，露出一张英俊年轻的面容，蓝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显得坚毅而沉着。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骑士一回头，就看到自己妻子走了过来。 “瓦尔拉，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吗？”凯特琳睁着惺忪的睡眼，来到篝火旁，靠在丈夫宽阔的肩膀上。 “我再守会儿夜，你先去睡吧。”瓦尔拉骑士带着宠溺的笑意，揉了揉妻子的秀发。 “嗯，那我陪你吧，我其实也不困。”凯特琳一边说着不困，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瓦尔拉失笑地摇摇头：“快去睡吧，明天我们应该就能抵达冰岩城了，你到时候可别顶着一张憔悴的脸，不然安格列子爵估计要责怪我没能照顾好他的姐姐了。” 凯特琳嘴角微微翘起：“柯林才没那么小气呢。” 瓦尔拉还准备再劝，但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凯特琳也感受到了丈夫的变化，疑惑道：“怎么了？” “有人来了！”瓦尔拉将妻子扶起，然后迅速带上头盔，配好骑士剑。 就在这时，警报声果然在营地中回荡，还有佣兵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叛军，叛军杀来啦！” “叛军？”凯特琳面色惶然，紧紧握住丈夫的手臂，担忧地问道，“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一群吃不饱饭的奴隶而已，杀掉冲得最靠前的几个，剩下的就会自己跑了。”瓦尔拉一脸轻松地安慰道。 “那你也要当心！” “好的。” 安抚好妻子，瓦尔拉骑士大步上前，一边用剑击打着盾牌，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一边大声吼道： “不要惊慌！列阵！迎敌！” 在瓦尔拉骑士的号召下，乌曼家族的侍卫们很快就结成了战阵，聚集在骑士周围，面色沉静地看着营地外呼啦啦涌上来的奴隶们。 佣兵们的表现就有些糟糕了，他们看到人多势众的奴隶们一拥而上的景象，顿时被吓得手脚发软，不知所措。 “弓箭手，射击！” 瓦尔拉骑士沉着地指挥道。 一阵阵箭雨随即从营地中射了出去，虽然并不算密集，但也给没有任何防护的奴隶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三轮箭雨过后，奴隶们已经冲到了篱笆前，瓦尔拉骑士将巨盾竖在身前，大吼道： “举盾！前进！” 在瓦尔拉骑士的率领下，乌曼家族侍卫队仿佛一把尖刀，深深插入奴隶叛军中，所到之处几乎奴隶们完全无法抵抗。 装备c武技c战斗意志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奴隶完全不是乌曼家族侍卫队的对手。 瓦尔拉骑士此时浑身沐浴在金色圣光中，杀得奴隶们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他的勇猛也让佣兵们如梦初醒，纷纷大叫着加入了战团。 人数占用优势的奴隶叛军，却反而被杀得节节败退。 叛军后方，瘸腿看着不堪一击的同伴们，心中闪过浓浓的不屑，但口中却对身旁的奴隶首领恭敬道： “大人，这个营地中有骑士在，我们恐怕无法攻下来，还是撤吧。冰岩城才是我们的目的地。” 奴隶首领脸色阴晴不定，恼怒道：“一群废物，就连这么点人的营地都攻不下来，还怎么去打冰岩城！” 瘸腿连忙解释道：“大人，您现在手里的军队毕竟不多。只有去冰岩城跟其他的叛军势力汇合，我们才有机会攻下冰岩城。” 奴隶首领脸色急剧变换了一阵，抬眼又看到瓦尔拉骑士大杀四方的可怕场景，顿时浑身抖了抖，不甘地下令道：“撤！” 奴隶叛军在接到撤退的命令后，顿时如蒙大赦，呼啦啦转眼间就跑得一个不剩。 夜色笼罩下，不少奴隶逃跑 之间竟然迷失了方向，跟大部队走散了。 奴隶首领也根本没心思清点损失，直接领着退回来的奴隶们再次向冰岩城进发。 满心沉浸在失败的不甘中的奴隶首领，根本没发现，那位名叫瘸腿的奴隶，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队伍中。 当清晨的阳光驱散林间的雾气时，这支乌曼家族的队伍再次启程。 经过了昨夜的一场战斗，瓦尔拉骑士在队伍中的声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原本因为低贱的私生子身份而对他颇有些不屑的人，此时也已经重新换上了崇敬的目光。 出身虽然重要，但实力，也是这个世界通用的名片。 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直到太阳西沉，才堪堪望见冰岩城高大的城墙。 不过，此时冰岩城的城墙下，正进行着一场血腥的杀戮。 无数蚂蚁般的奴隶叛军聚集在城墙下，似乎正在攻城。 他们搭建了十几架简陋无比的木梯，正往城墙上奋力攀爬着。 然而，久经战阵的瓦尔拉骑士一眼就看出，守城一方明显没有尽全力。 仿佛是担心一下子发力太猛，将那些聚集起来的奴隶们全都吓跑了。 然而就算守城方已经收着力了，奴隶们的进攻还是杂乱无章，完全没有组织，自己人为了抢木梯都能打起来，更多的奴隶只是一脸茫然地站在城墙下，胡乱地嚎几嗓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十几位奴隶首领们聚集在一起，看到眼前乱糟糟的局面也有些束手无策。 从没有受过军事教育的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该怎么去进攻一座城池。 就在奴隶首领们越发焦躁的时候，冰岩城的城门却突然打开了。 奴隶们愣了十几秒，然后突然欢呼一声，全都涌向了敞开的城门。 然而，还没等他们兴奋多久，大地忽然就开始震颤起来。 伴随着纷飞的尸体和四溅的鲜血，一支支黑甲骑兵仿佛利箭一般，从城门中直射而出，将奴隶大军彻底冲散。 目睹这一切，瓦尔拉骑士笑着摇摇头，转头命令道：“凯特琳，你跟佣兵团待在这里，我率领家族卫队去帮忙。” “好。” 178 重逢 城外厮杀正酣的时候，柯林正待在红堡阴森的地下室中。 他当然不是躲在此处，外面那些奴隶叛军还吓不到他。 别说吓了，甚至都已经无法引起柯林的关注了。 刚开始的时候，柯林还亲自去城头督战，但在见识了奴隶叛军“精彩绝伦”的攻城手段后，柯林就再没有兴趣去观战了。 此时的地下室中，柯林并非独自一人，他面前还站着近百个身影。 这些身影都统一佩戴着钢铁面具，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睛。 这些当然都是柯林转化的血奴。 除了狐狸骑士和猴子游侠外，新增加的八十五位戴着马脸面具的血奴，当然都是从天马军团的俘虏中挑出来的职业者。 两位四阶骑士，八位三阶骑士，五位四阶战士，十七位三阶战士，以及五十三位一阶二阶的职业者。 为了转化这么多的血奴，柯林咬得虎牙发酸，差点没对脖子产生心理阴影。 但好在，成果斐然。 目前看来，柯林的血奴死士团已经初见雏形了。 这个血奴死士团，柯林可是寄予了厚望，对标的是光辉教会的圣殿骑士团。 据说圣殿骑士团是真正的全部由骑士组成的可怕军团，虽然人数只有三千，但其恐怖的战斗力足以让光辉帝国所有的军团黯淡无光。 这也是光辉教会掌握的最强大的一支军事力量。 当然，目前柯林的血奴死士团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上，跟圣殿骑士团都无法相比，但来日方长，柯林相信，终有一天他的血奴死士团会成为一支能够抗衡圣殿骑士团的强大军团。 柯林的视线在八十七位血奴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猴子游侠身上，开口命令道：“猴子，你去一趟巨魔帝国。” 猴子游侠一言不发地点点头，随后往外走去。 柯林摸了摸下巴，又有些不放心地点了一位马脸面具骑士，命令道：“你也跟着一起去。” 查尔斯带来的消息让柯林也开始担忧即将南下的巨魔大军，不过，他还是要亲眼看看巨魔帝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当然，他肯定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亲自去一趟巨魔帝国，所以只好让血奴代劳了。 进入四阶之后，柯林就发现，自己对血奴的掌控也提升了一个档次。 血奴看到的，听到的，只要他愿意，都能同步看到听到，简直就像是一个个身外分身一样。 而且，他控制血奴的距离限制似乎也消失了。 四阶前，柯林只能对在周围三四千米内的血奴下命令，但四阶之后，似乎就没有距离限制了。 当初他故意将一个血奴留在银月城，然后自己一路返回冰岩城，直到抵达冰岩城，他发现自己也依然能够控制远在千里之外的血奴。 随后，柯林又安排了三位血奴，分别前往凛冬城c坠鹰城和铁炉城，去监视圣希尔德家族c乌曼家族c道森家族的动向。 这些都是即将拉开序幕的北境舞台上的主角，柯林当然要对他们多加关注。 安排好这一切，柯林便也离开了地下室。 刚走几步，就在长廊上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洛格骑士。 “子爵大人，城外的叛乱已经平息，初步统计，这次共俘获奴隶一万两千余人，黑骑军在这次战斗中共有三十八人受伤较重，另外还有三人不幸战死。” 柯林皱了皱眉，问道：“这些伤亡应该都是新兵产生的吧？” “是的。” 柯林这才释怀。 最近他已经命令夏尔骑士将之前训练的一千名骑兵新兵加入到黑骑军中，正好趁着这次平息奴隶叛乱，拉出来让他们见见血。 不过从这次的伤亡来看，新兵的战斗力还是有待提高啊。 但精锐骑兵肯定不是短时间就能训练出来的，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 只能希望这些新兵在黑骑军老兵的带领下能够快速成长吧。 “恩，救治和抚恤都照例进行，我就不多交代了。” “是，大人。”洛格骑士点头应下，随即又汇报道，“大人，我们在城外还遇见了一支乌曼家族的侍卫队，首领自称是您的姐夫——瓦尔拉骑士。” “他么这么快就到了？”柯林微微有些惊讶。 算算行程，柯林估计瓦尔拉他们应该是冬幕节刚过，就启程前来冰岩城了。 不知道是姐姐凯特琳真的想念他了，还是瓦尔拉骑士受乌曼伯爵之 命，着急前来拉拢安格列家族。 “将他们迎进城，我在会客大厅等他们。” “是。” 就在柯林逗弄着小白的时候，厅外响起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凯特琳的身影就出现在柯林的视线中，她看到柯林后脸上顿时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喜悦，双手提着裙摆，快步走过来，一把将自己弟弟抱在怀里。 “柯林，听说你在银月城跟东境军队打了一仗，可把我吓坏了！你没受什么伤吧？” “我没事，姐姐。”柯林有些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凯特琳的后背。 不过，这种被亲人惦记的感觉，还是挺好的，哪怕柯林一直对凯特琳都有些隔阂。 从姐姐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柯林看向迎面走来的瓦尔拉骑士。 从前身的记忆中得知，曾经的柯林跟瓦尔拉关系非常好。 由于是疼爱自己的姐姐心爱的男人，之前的柯林爱屋及乌，对瓦尔拉骑士也很是亲近。 而瓦尔拉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在乌曼家族中受尽了白眼，但却在灰堡姐弟面前找回了难得的温暖，所以，在与凯特琳成婚之后，瓦尔拉更多的时间其实都是待在灰堡镇，而不是坠鹰城。 可以说，曾经的瓦尔拉骑士除了没有正式宣誓效忠安格列男爵外，已经基本算是安格列家族的一名骑士了。 也正是因此，当初安格列男爵率军出征的时候，瓦尔拉骑士才会主动追随一同前往前线。 但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瓦尔拉骑士再一次见到柯林时，眼中除了欣喜之外，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和愧疚。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向这位神态气质与往昔完全不同的安格列子爵打招呼。 柯林却笑容依旧，仿佛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都已经被他抛之脑后，热情地给了瓦尔拉骑士一个拥抱，口中道： “瓦尔拉，听洛格骑士说，你刚到冰岩城就送了我一份大礼啊！” “子爵大人，您如果是指城外的战斗，那我实在不敢居功。我这次带来的侍卫队顶多帮忙拦截了一些叛军，实在算不上大礼。” “哈哈，你太客气了，还有，不要那么见外，叫我柯林。” 瓦尔拉看着柯林真挚的笑脸，似乎终于放松了下来，也笑道： “好的，柯林。” 179 晚宴（上） 柯林带着姐姐姐夫来到餐厅时，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火鸡大餐。 狭长的橡木桌上，摆放着一只烤得油香四溢的硕大火鸡，周围当然还有各种佐餐，烤培根c土豆泥c蔬菜汤c水果沙拉，以及一支产自温斯特庄园的白葡萄酒。 当然，肯定少不了柯林专属的鹿血酒。 柯林系好餐巾，对正在为三人倒酒的管家伊蒙道：“伊蒙，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伊蒙为难道：“老爷，这不合规矩呀” 柯林霸气地一挥手：“在这座城堡里，我就是规矩！坐吧！” 伊蒙还有些犹豫，就听凯特琳也劝道：“伊蒙，快坐吧，您为安格列家族服务了四十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 伊蒙这才称谢入座。 柯林又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凯茜，笑道：“凯茜，你也一起加入吧。” 凯茜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欣喜之色，连忙道谢，入座。 凯特琳看着这位容貌俏丽的半精灵侍女，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显然误会了柯林跟凯茜的关系，正打算私下里一定要提醒一下自己弟弟。 半精灵只能当成情人，可不能真的娶回家。 哪怕这位据说还是曾经的半精灵王室后裔也不行。 这也算是一种种族歧视吧。 但光辉帝国的贵族们却早已将它看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也是帝国雄踞大陆中心c威压各大异族的强势地位所带来的骄矜心理。 光辉帝国贵族在享用正餐的时候，也有“食不语”的传统。 而正餐之后的甜点时间，则是专门为闲聊准备的。 今晚的甜点是鲜果沙巴翁，这是一种用鸡蛋液混合奶油，再加上香槟浇在各式水果上的一种美食，经过简单的烘烤之后，散发出来的浓郁焦香瞬间布满了整个餐厅。 准备好甜点后，伊蒙和凯茜很懂事地适时告退，将接下来的叙旧时间交给柯林和瓦尔拉夫妇。 姐姐凯特琳很是兴奋，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当年三人在灰堡的种种旧闻趣事，瓦尔拉和柯林不时补充几句，整间餐厅都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刚刚经历长途跋涉的凯特琳就明显有些精力不济，变得哈欠连连。 瓦尔拉骑士见状，体贴地说道：“凯特琳，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柯林再聊会儿。” “好的，我今天太累了，就先回去睡了，你们慢慢聊。” 柯林也笑着点头：“好的，姐姐，厅外的侍女会带你回房间。” 等到厅门打开，又再次关上，餐厅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一丝淡淡的尴尬开始在空气中流转。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端起了面前的酒杯，送至嘴边。 柯林将杯中的鹿血酒一饮而尽，然后就这样看着瓦尔拉，似乎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在柯林看来，瓦尔拉这次来冰岩城，应该是得到了乌曼伯爵的指示，想要拉拢安格列家族。 之前凯特琳已经帮忙将气氛都铺垫好了，接下来，应该是瓦尔拉的表演时间了。 “柯林。”瓦尔拉果然开口了，“其实自从上次跟随男爵出征之后，我就一直没脸来见你。”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致使男爵大人不幸牺牲在前线”瓦尔拉骑士眼中流露出的哀伤与自责完全没有破绽。 至少柯林找不出破绽。 “当初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时男爵大人率领着家族军队去执行一个救援任务，但在中途却被数倍于我方的巨魔大军包围了。 战斗极其惨烈，身边的士兵们一个个地倒下，我的耳边到处都是惨叫声 然后，我就亲眼看到男爵大人被一位巨魔武士割下了头颅” 瓦尔拉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激动的心情，半晌后才继续叙述道： “再后来，我也被一剑刺入了小腹，失去意识前，我只记得击败我的那位巨魔武士猖狂的笑脸” 听完瓦尔拉的讲述，柯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眼神中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问道：“所以你就这样被俘虏了？” 瓦尔拉犹豫了一下，随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应该是的。” “应该？” “嗯，其实我也记不清受伤之后的事情了，只知道当我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身在坠鹰城了。” 柯林这下终于坐直了 身体。 因为他发现不对劲了！ 当初郁金香商会的奥利弗管事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个胖子在给柯林送了一件昂贵的附魔铠甲作为赔礼的时候，明明是说—— 瓦尔拉骑士战败后便成了俘虏，被巨魔大军裹挟着准备带回巨魔帝国，却在遭遇黑骑军围追堵截的时候，跟其余的五万人类俘虏一起被巨魔抛弃在冰原上，最后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了北境。 这套说辞跟瓦尔拉现在的话完全对不上！ 怎么回事？ 两边没有对好口供？ 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吧 于是，柯林决定再试探一下：“瓦尔拉，当初郁金香商会的奥利弗管事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奥利弗？”瓦尔拉皱了皱眉，“他估计是得到了母亲的授意，在你面前替我编造了一些事情。” 柯林眨了眨眼，明显对瓦尔拉的坦诚有些不适应。 “你的母亲？潘妮女士？她为什么要帮你编造一个故事？” “母亲她”瓦尔拉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和痛苦，但还是低声道，“她可能想隐瞒一些东西” “隐瞒什么？”柯林继续追问。 瓦尔拉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柯林，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道：“我怀疑，母亲可能跟巨魔有秘密联系。” “什么？”柯林大吃一惊。 这份惊讶还真不是装的。 柯林当然知道瓦尔拉的母亲潘妮跟巨魔有秘密联系，不止是她，乌曼伯爵也一样。 但令他吃惊的是，瓦尔拉竟然亲口承认了这件事！ 然而，接下来，瓦尔拉又说出了更让柯林吃惊的话：“柯林，我听说你之前在灰堡曾遭遇了一场刺杀？” “是的，卡特骑士干的。” “你知道卡特骑士是受谁指使的吗？” “谁？” “我的母亲。” 柯林愣愣地看着瓦尔拉骑士，整个人都傻了。 此时，他的内心在疯狂吐槽—— 大哥，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180 晚宴（中） 餐厅里光线昏暗，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寒风吹拂着烛火。 跳跃不明的火光映照在长桌边的两位骑士脸上，显得有些阴森压抑。 良久，柯林才从瓦尔拉不按套路出牌的言语中回过神来。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姐夫，似乎是在分辨对方究竟是真的坦诚相告，还是别有所图。 似乎看出了柯林的不敢置信，瓦尔拉再次开口解释道： “其实，我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跟你一样震惊。而且，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敢告诉凯特琳” “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我是从战场回来后，开始心生怀疑的。 正如我刚才告诉你的，我只记得自己被巨魔武士刺伤，但醒来后，却已经身处坠鹰城中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直都在试图搞清楚。 我曾问过母亲，她却告诉我，是郁金香商会的人看到我被遗弃在战场上，所以才把我救了回来。 但这样的解释显然无法令我信服。 所以，我特意去查了郁金香商会的通商记录，在那里，我发现有一支商队确实是在我受伤的那段时间里，从前线返回了坠鹰城。 应该就是这支商队将我接回来的，但是，这个时机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很难相信这不是故意安排好的” “所以，你就怀疑潘妮女士跟巨魔之间有秘密联系？” “是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母亲她未必出卖了北境的利益，毕竟郁金香商会一直在巨魔帝国和北境之间行商，难免会跟一些巨魔高层有些联系，或许他们真的是凑巧路过那片战场，将我赎了回来。” 瓦尔拉为自己的母亲辩解道，但从他的表情来看，这样的解释，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相信。 柯林心中冷笑——你“母亲”跟巨魔的联系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但表面上，他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追问道：“那卡特骑士刺杀我一事呢？你为什么觉得这也是你母亲指使的？” 瓦尔拉骑士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挣扎了片刻，还是说道： “那支从前线将我接回来的商队，其实曾路过灰堡镇。而且，时间正是在你遇刺的前一天。” “哦？”柯林目光微闪，“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我查过那支商队的账本，里面记载有一套价值不菲的附魔铠甲失窃了，而失窃的地点——正是灰堡镇！” 这时，柯林才恍然大悟。 这哪里是失窃啊，分明是交付给卡特骑士作为刺杀的佣金了。 难怪瓦尔拉怀疑自己的母亲是幕后主使了。 “那你觉得，你母亲为什么要派人刺杀我？” “应该是为了安格列家族的爵位吧。”瓦尔拉骑士有些不敢面对柯林的目光，脸上的羞愧之意浓郁得仿佛要将整张脸都遮盖住。 “男爵大人战死在前线，如果你也死了，那么，凯特琳也就成了安格列家族爵位的第一继承人，而我，也会因此而获得一份家业，不用在坠鹰城整日受人白眼了。 这，或许就是母亲的打算 抱歉，柯林，我对不起你” 瓦尔拉骑士的坦诚，让柯林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本来这场晚宴，他都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准备借着当初他从红眼遗传推导出的结论，让瓦尔拉骑士相信他才是乌曼伯爵的真正嫡子，从而挑动他对劳伦斯子爵的怨恨，在乌曼家族内部埋下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但谁能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心电急转间，柯林忽然觉得，自己也必须换一种思路了。 “瓦尔拉，我的父亲不计较你的私生子身份，待你如亲子，还将姐姐嫁给你，但你却未能守护好父亲，让他惨死在战场上，自己独自苟活下来，这样的行为，称得上是骑士美德吗？” 不等瓦尔拉开口，柯林继续步步紧逼地质问道： “你的母亲为了给你谋夺一份家业，竟然指使刺客暗杀于我，这样的行为，你简简单单一句‘对不起’就想获得我的原谅？” 面对柯林的诘问，瓦尔拉羞愧地满脸通红。 只见他突然起身离开座位，来到柯林面前，单膝跪下，同时将腰间佩剑双手奉于头顶，大声道： “安格列子爵，我理当接受您的审判！” 柯林眉头挑了挑，冷笑道：“怎么？瓦尔拉，你以为娶了我的姐姐， 我就舍不得杀你了？” “不！我的罪行与凯特琳无关，也不奢望您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宽恕我。”瓦尔拉面色坚毅，捧剑的双手没有一丝颤抖，“其实在我了解到母亲的所作所为之时，就已经明白，唯有一死，才能赎清我对于安格列男爵，对于您的罪孽！”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面色坦然地看着柯林，一字一顿道：“柯林，请赐予我解脱！” 柯林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瓦尔拉骑士的眼睛，仿佛想从其中分辨出，对方刚才的话，究竟有几分真挚。 瓦尔拉蓝色眼睛如同无风的海面一般平静，一般深邃。 良久，柯林才缓缓起身。 呛—— 长剑出鞘，并抵在了瓦尔拉骑士的心口。 柯林微微用力，锋利的剑尖便轻易地刺破了单薄的外衣。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瓦尔拉的胸膛，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颤动，身体也未曾有丝毫的躲闪。 柯林眯起了眼睛，面无表情地问道：“瓦尔拉，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瓦尔拉的眼神终于泛起了波澜，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眷恋：“请照顾好凯特琳，帮她找个好男人改嫁了吧。” “她是我姐姐，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 瓦尔拉点点头，似乎终于释然了，缓缓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柯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长剑缓缓刺入了瓦尔拉的胸膛。 他的速度不快，似乎是刻意控制着力道，让长剑一点一点地扎入瓦尔拉的胸口。 整个过程中，瓦尔拉除了痛苦地咬紧牙关，条件反射地浑身颤抖之外，依然没有丝毫的躲闪之意。 直到长剑彻底贯穿他的胸膛，从背后透出，瓦尔拉才缓缓睁开双眼，留恋地看了这个世界一眼，对柯林轻声道：“对不起。” 随后缓缓软倒在地。 柯林叹息一声，似乎终于确定了瓦尔拉骑士的真挚。 见识了太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老阴b，瓦尔拉这样一位愿意为了心中的正义不惜以死赎罪的骑士反而像个异类。 看着地上长剑贯胸，气若游丝的瓦尔拉，柯林再次叹息一声， 终于还是一口咬了上去 181 晚宴（下） 血雾散去。 柯林重新回到座位上。 瓦尔拉是三阶骑士，按照柯林上次转化艾莎女王的经验，初拥一个阶位低于自己的血裔，应该不会掉阶。 静静地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除了有些虚弱外，确实没有掉阶。 松了口气，柯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鹿血酒，边饮边等待着瓦尔拉的苏醒。 说实话，瓦尔拉刚才那副甘愿以死赎罪的姿态，对柯林的触动还是很大的。 面对这样一位坚守心中正义的骑士，柯林觉得，自己必须要稍稍改变一下原先的计划了。 良久之后，就在柯林差不多构思出一个新计划时，瓦尔拉终于醒了。 “我我没有死？” 瓦尔拉坐直了身体，看着依然插在胸口的长剑，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你确实已经死了。”柯林淡淡地说道，“但是，我又赐予了你第二次的生命。” 瓦尔拉愣愣地看着柯林，在他眼中，此时的柯林仿佛全身都笼罩在一股浩瀚圣洁而又无可抵御的光辉中，让人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柯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听说过血天使吗？” 一番洗脑之后，瓦尔拉骑士对柯林的态度变得无比恭敬起来。 只见他缓缓拔出胸前的长剑，再次捧过头顶，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大声宣誓道： “感谢神选者大人赐予的无上恩典！我，瓦尔拉·乌曼，在此立誓效忠于您，自此日起至我回归主的怀抱，我将时刻侍奉在您的座前，您的意志便是我挥剑的方向，您的命令便是我行动的信条！” 柯林接过瓦尔拉的佩剑，在他肩头轻点了两下，接受了对方的效忠。 以对方之前表现出来的对骑士美德的坚守，柯林觉得，这份效忠或许比血族的羁绊还要紧密可靠。 “瓦尔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宽恕你的罪孽，赐予你第二次生命吗？” “请神选者大人示下！” “因为，你也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罢了。” 瓦尔拉骑士顿时面露疑惑之色。 柯林继续解释道：“你说你的母亲潘妮之所以派人刺杀我，是想帮你谋得一份家业。那我问你，潘妮女士跟你的关系，真的有这么亲密吗？” “母亲”瓦尔拉骑士果然面露迟疑，“母亲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 柯林冷笑道：“不善于表达感情？你真觉得，一位母亲面对自己亲生的儿子，会不知道如何表现出亲密？” “可能可能她对于我私生子的身份有些抵触吧” “呵呵，她自己不过一介平民，有什么资格看低私生子。就算她真的对你的身份有抵触，不愿亲近你，那她为什么还冒这么大风险，来帮你谋夺安格列家族的家业？” 瓦尔拉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恭敬地说道：“神选者大人，请饶恕我的愚钝，无法看清其中的缘由。” “其实，真正的原因很简单。”柯林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威压，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潘妮跟你不亲近，只是因为她原本就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什么？”瓦尔拉一脸愕然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柯林。 “别忘了，我可是血天使大人的使徒，自然能用神术分辨出，你其实才是乌曼家族的嫡系血脉，而那个劳伦斯，其实是潘妮跟伯爵的私生子！” “我我才是父亲的嫡子？”瓦尔拉整个都傻了，“劳伦斯才是私生子？” 柯林悠然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让瓦尔拉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惊人的消息。 他之所以没有说出隐性遗传那一套东西，是因为比起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得到过验证的遗传学理论，还是高深莫测的神术更容易取信一位虔诚的骑士。 瓦尔拉果然因为柯林的话而陷入深深的挣扎之中，他不敢质疑柯林的判断，但又不能理解自己如果真是乌曼伯爵的嫡子，为何这么多年一直被当成私生子对待？ “你是不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一个嫡子，会被当成私生子来养？” “是的，请神选者大人为我解惑！” “因为劳伦斯虽然是个私生子，但他的血统却比你更加高贵！” “这这怎么可能？”瓦尔拉更疑惑了，但随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追问道，“您的意思是，劳伦斯的生母潘妮，其真实身份并不是一介平民？” “没错，潘妮其实是圣席恩家族的后裔，所以，劳伦斯虽然是私生子，但在乌曼伯爵眼中，却明显比你要更加高贵。” “圣席恩家族”瓦尔拉终于恍然大悟，一个圣骑士家族的后裔，自然要比他高贵得多。 这时，瓦尔拉才明白，为什么潘妮对他总是很冷漠，完全没有一个正常母亲应有的亲近和关注。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瓦尔拉骑士沉默了下来。 他的脸上不断变换着神色，多年来因为私生子身份所受的屈辱突然间涌上心头，最终凝聚成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恨和不甘。 柯林嘴角微微弯起，再次出言挑拨道：“瓦尔拉，你知道杜鹃鸟么？” “知道。”瓦尔拉点点头，神色阴沉，“杜鹃会将自己的蛋生在雀莺的巢穴中，让雀莺为它们养育自己的后代。” “那雀莺自己真正的后代，会怎么样呢？” “会被孵化的小杜鹃挤出巢穴，活活摔死c饿死”瓦尔拉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那么，瓦尔拉，你愿意看着本应该属于你的伯爵爵位被劳伦斯占据，让乌曼家族成为圣席恩家族后裔孵化的温床吗？” “当然不愿意！” “还有那位出身苏铎家族的伯爵夫人，也就是你真正的母亲，据说她是染病去世的，呵呵，这个理由，你信么？” 瓦尔拉瞬间两眼发红，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两个字：“不信！” “还有你的父亲，乌曼伯爵，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当初巨魔之所以能够击败查尔斯侯爵的大军，导致我的父亲战死在前线，也导致你深受重伤，其实就是因为他暗中为巨魔通风报信！ 而且，这一次，为了帮助圣席恩家族卷土重来，乌曼伯爵再次选择背叛自己的封君，背叛自己的子民，一心想要引发北境的混乱！ 这样一个人，你还愿意继续为他效忠，为他所驱使吗？” “当然不愿意！”瓦尔拉握拳的双手青筋直冒，霍然抬头，真诚地问道：“神选者大人，我该怎么做？” 听到这话，柯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182 松林镇（上） 北境的冬季总是格外漫长，到了二月末，纷飞的大雪和呼啸的寒风依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多少人期盼的春天更是完全没个影子。 冰岩城，城门口。 “柯林，就送到这里吧。”凯特琳伸手抱了抱自己弟弟，还帮他理好衬衣的领口，叮嘱道，“等你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来坠鹰城看我啊！” “一定一定。”柯林笑呵呵地点头，“你们一路也要小心。” 瓦尔拉骑士朝柯林郑重地行了一礼：“子爵大人放心，我会守护好凯特琳。另外，您交代的那些话，我也一定会如实转告父亲大人！” “恩。务必让伯爵大人体会到我的善意，安格列家族与乌曼家族的友谊必将永世长存！”柯林煞有介事地说道。 “是！”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挥手告别。 送走瓦尔拉夫妇后，柯林刚返回红堡，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会儿，就见管家伊蒙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老爷，松林镇又来了一份信。” 柯林皱着眉头接过，拆开信封，匆匆扫视一遍后，竟然气笑了：“嘿！这个隆巴男爵，他还真是不依不饶了！” 松林镇位于冰岩城西面，是隆巴男爵的领地。 这位隆巴男爵也曾跟柯林求购过粮食，不过，他可不像那位年轻稚嫩的莫里森伯爵那么好打发了，跟柯林讨价还价了半天，将柯林搞得不厌其烦，差点不欢而散。 虽然他最终还是接受了柯林分期交付的条件，但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结果。 随着冰岩城粮食充足的消息不断传播开来，附近的奴隶大量涌入柯林的领地，给柯林提供了大量的劳动力。 而相对的，子爵领周围的领地就开始出现人口流失的现象了。 一开始还只是奴隶，但后来，随着饥荒的进一步加深，居高不下的粮价让很多平民也开始买不起粮食了。 这些断粮的平民们，也开始收拾家当，拖家带口地往冰岩城进发。 柯林当然是来者不拒。 他很清楚人口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而拥有着大量粮食的冰岩城，还能继续接收流入人口。 但这显然让周围的领主们开始着急了。 不过，他们虽然着急，也不敢轻易把柯林怎么样。 毕竟黑骑军可就在冰岩城中，虽然只是残军，但依然不是周围那些小领主们可以对抗的。 更何况，柯林可是刚刚在银月城一战中击败了东境赫赫有名的天马军团，这样的战绩，已经让不少人视他为加西亚侯爵之后，又一颗冉冉升起的北境将星。 当然，这世上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比如松林镇的隆巴男爵。 他就曾多次来信，质问柯林为何收留他的领民，甚至还要求柯林将松林镇的领民全部遣返。 这样的态度，显然激怒了柯林。 随手将信件撕碎扔进壁炉里，柯林回头对伊蒙吩咐道： “替我拟一封回信，告诉隆巴男爵，我可认不出哪些是松林镇的居民，如果他想要回自己的领民，就亲自来冰岩城一趟。” “是，老爷。” 伊蒙刚准备退下，却又被柯林叫住了：“等等，凛冬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据说圣希尔德公爵在之前跟巨魔帝国圣武士的决斗中受了伤，到现在都还没有能够接见我们派去的求亲使者。” 柯林冷笑一声，显然是不太相信公爵的这个借口。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松林镇的隆巴男爵，或许是个试探公爵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柯林眼中闪过一丝森冷的寒光，当即对伊蒙道：“给隆巴男爵的回信我亲自来写吧。” 说完，他便在书桌前坐下，拿起鹅毛笔，唰唰唰地写完了一封信。 对柯林脾性极为了解的伊蒙，此时已经大概猜到——这封回信的措辞恐怕不会让那位隆巴男爵喜欢 这边柯林已经盖好了封蜡，将信递给伊蒙：“给我寄去松林镇。” “是，老爷。” 五日后，那位隆巴男爵还真的亲自来到了冰岩城。 同时还带来了一千多名士兵，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却把城头的洛格骑士看笑了。 “就这么点人，吓唬谁呢？”洛格骑士一边对身边的扈从摇头笑道，一边命人打开城门，将隆巴男爵迎了进来。 隆巴男爵是位身形壮硕，面容粗犷的中年人， 脸上的络腮胡子跟头发连到了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头暴躁的大猩猩。 “安格列子爵呢？”隆巴男爵的嗓门很大，一开口就将城门上的积雪震得簌簌往下掉。 洛格骑士敷衍地行了一礼，笑着答道：“男爵大人，我们子爵正在红堡等您呢。” 隆巴男爵脸色更加阴沉了，显然是对柯林没有在城门口迎接自己很是不满。 不过，柯林的爵位毕竟比他要高，隆巴男爵也不好说柯林失礼。 当然了，隆巴男爵也不怵柯林。 毕竟他又不是柯林的封臣，两人的爵位虽然有差距，但并没有统属关系。 一路跟着洛格骑士来到红堡，就见柯林已经在城堡前迎接了。 隆巴男爵的脸色这才稍缓，但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态度。 柯林似乎也不介意对方的冷淡，仍然笑眯眯地跟隆巴男爵打着招呼，甚至还故作亲热地拉住对方的手臂，与他一同往城堡走去。 隆巴男爵心中不禁有些不屑，他本来就不太看得起柯林这个快速崛起的子爵，认为对方只是跟着加西亚侯爵去苍穹冰原溜达了一圈，蹭了些功劳，这才晋升了子爵。 现在双方又有了人口方面的冲突，隆巴男爵就更加看柯林不顺眼了。 这次来冰岩城，他是铁了心要将本属于松林镇的领民全部带回去。 否则，即将到来的春耕恐怕就要没人帮他种田了。 隆巴男爵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突然就发现身后有人在快速靠近。 他疑惑地回过头，就见一个戴着马脸面具的铠甲骑士正向着自己飞奔而来，手中长剑泛着渗人的寒光！ “有刺客！”隆巴男爵当即大叫出声，正准备拔剑迎敌，却愕然发现自己右臂被柯林紧紧攥住，完全动弹不得。 隆巴男爵吓得亡魂大冒，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安格” 话音未落，那名马脸面具的怪人已然冲到了隆巴男爵跟前。 刀光闪动，隆巴男爵的头颅瞬间被斩落于地，但他的身体还立在那里，脖颈处的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得老高。 隆巴家族的护卫被这样的变故惊得愣在当场，他们怎么也想到，自己的领主竟然在红堡门口遭遇刺杀！ 直到柯林尖锐的嗓音响起：“抓住他，别让刺客跑了！” 隆巴家族的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向着已然跑出去老远的刺客追了过去。 洛格骑士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小心地问道：“大人，我们要去追么？” 柯林这时才松开隆巴男爵的右臂，小心地躲开对方脖子中喷出的鲜血，义正言辞地命令道： “当然要追！隆巴男爵死在冰岩城，我们责无旁贷，必须将刺客抓住！” 183 松林镇（下） 寒风肆虐下，松林镇的街头行人寥寥。 居高不下的粮价，让这座北境小镇的居民不断流失，这也导致了本就不算繁华的小镇变得更加萧瑟。 据说那位脾气暴躁的领主大人已经带上了一千多名士兵去了冰岩城，誓要将那些逃跑的领民抓回来。 不过，领民们还没有抓回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却传了回来—— 松林镇领主，隆巴男爵竟然死在了冰岩城！ 这个消息也不知究竟从何传出，但却以极快的速度散布全镇，仅仅一天时间，松林镇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但奇怪的是，隆巴家族的人却并没有出面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当然，他们也没有否认。 一时间，松林镇的街头巷尾，酒馆旅店中，全都在讨论这个惊人的消息。 越来越多的情报也逐渐被披露出来。 据说，刺杀隆巴男爵的人，是一位东境骑士。 而这位东境骑士原本的目标，其实是安格列子爵这位亲手覆灭了天马军团的北境领主，但当时隆巴男爵与安格列子爵正相伴而行，刺客慌乱之下竟然杀错了人 可怜的隆巴男爵，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安格列子爵的“替罪羔羊”。 不过，在安格列子爵的帮助下，刺客还是被抓住了，此时已经被判处绞刑，尸体就在冰岩城的广场上挂了一天一夜。 这些有鼻子有眼的细节更增加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绝大部分的松林镇居民都已经相信，自己的领主真的已经在冰岩城遭遇不幸。 夜色渐深，隆巴家族城堡中依然灯火通明。 一众家族成员聚集在大厅中，正激烈地争论着。 隆巴男爵的长子——怀特·隆巴此时正一脸阴沉地看着吵成一团的家人们，心中满是焦躁和烦闷。 父亲的死让怀特有些措手不及，而且，他还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东境刺客怎么会那么巧，在自己父亲前去拜访安格列子爵的时候突然发难，而且还异常巧合地杀错了人？ 但偏偏回来松林镇报信的家族骑士证实了刺客的身份，那确实是东境的骑士，而且还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四阶骑士。 这位刺客曾参与过银月城一战，战后下落不明，与安格列子爵确实有血仇，刺杀的动机非常充足。 但怀特却还是觉得，那位安格列子爵跟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 毕竟父亲前往冰岩城，其实就是想找对方的麻烦 就在怀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管家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少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 “少爷，那您必须要赶紧做决定呀？” “什么决定？” 众人看着一脸茫然的怀特，顿时都有些无语，感情他们在这儿吵了半天，少爷根本就没听 最后还是管家出言请示道：“怀特少爷，最近因为老爷的死，松林镇人心惶惶，加上家族军队的精锐都还在冰岩城中，所以已经发现不少心怀不轨的人在暗中煽动缺粮的平民，准备抢夺镇中的粮仓！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请您做出决定！” 怀特的眉头瞬间拧得更紧了，没想到雨漏偏逢连夜，在这样一个时刻，松林镇居然出现了叛乱的前兆。 之前的奴隶叛乱已经让隆巴家族疲于应付了，如果再来一场平民暴乱，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敏感时刻，怀特很怀疑，自己家族到底能不能挺过去。 “通知全镇，今夜起，实施宵禁” 怀特刚开了个头，就猛然发现城堡外突然沸腾起来，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一阵阵喊杀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隆巴家族众人见到这样的情况，顿时都慌了神，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怀特。 怀特此时也慌得不行，但还是强自镇定，命令家族骑士立刻召集军队，镇压叛乱。 此时的松林镇中，确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各种各样的流言不知道从何处而起，但却仿佛瘟疫一般迅速传播开来。 有说，隆巴家族准备带着镇中最后的存粮跑路的。 也有说，巨魔即将再次入侵，今年的春耕也已经没有指望了的。 还有说，隆巴男爵前往冰岩城时，将家族军队的精锐全部带走了，此时松林镇中兵力空虚 恐慌c焦躁， 还有贪婪的情绪不断蔓延，让镇中所有饱受缺粮困扰的居民们蠢蠢欲动。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点燃了第一把火，但很快，这把火就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松林镇。 暴乱，就此引发。 当晨曦的微光驱散野外的浓雾时，一支军队正在向着松林镇缓缓前行。 “子爵大人，前面不远就是松林镇了，您真不用继续再送了，我们完全可以护送男爵大人的遗体返回。” 马克骑士恭恭敬敬地对柯林劝说道。 这位隆巴家族的骑士对冰岩城的年轻领主分外警惕，他也觉得男爵大人的死非常蹊跷。 “哎，隆巴男爵死在冰岩城，我总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就让我将他的遗体送到松林镇吧。而且，最近北境叛乱频发，我也担心你们回去的路上遭遇不测。” 马克骑士心中腹诽——最大的不测已经在您的冰岩城发生了。 但面对强势的安格列子爵，他还是无法改变什么，只好将担忧压在心底，沉默着往松林镇行进。 又走了一阵，忽然有哨骑返回汇报道：“子爵大人，前方松林镇火光冲天，似乎发生了叛乱！” “什么？” 马克骑士还在惊愕，但那边柯林已经果断发出了命令： “传我军令，加速行进，入镇平乱！” “子爵大人，应该只是小规模的奴隶叛乱，我们隆巴家族完全可以自己应付，不用麻烦您” 马克骑士还是不想让安格列家族的军队进入松林镇，但柯林根本就不理会他，依然下达了命令。 “马克骑士，不用这般见外。同为圣希尔德公爵的封臣，我们理当守望相助！黑骑军，出击！” 一声令下，早已严阵以待的黑骑军，当即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加速向松林镇席卷而去。 马克骑士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骑兵大军，心中的不安已经浓郁到了极点。 184 镇压与试探 松林镇中，叛乱还未完全平息。 但在隆巴家族军队的镇压下，叛军的气焰已经彻底被打压下去，按照这种趋势，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场叛乱就会被彻底平定。 一些叛乱的平民也看出形势不妙，眼见敌不过隆巴家族的军队，便向着城门涌去，准备带着一晚上抢夺而来的财物和粮食逃离松林镇。 隆巴家族军队见状，却并没有加以阻拦，他们现在兵力不足，首要任务是稳定镇内局势，那些逃离的叛军就难以顾及了，而且这些人逃离之后反而能够减小他们的压力。 但就在叛军成功打开镇东的城门准备冲出去之时，突然就听到了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 随后滚滚如雷的马蹄声，震颤着松林镇的大地，黑压压的骑兵大军，瞬间充满了镇外的旷野。 那些叛军何曾见识过这样气势恢弘的骑兵冲锋啊，顿时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回镇内，似乎与那些凶神恶煞的骑兵相比，隆巴家族的军队完全就是一群人畜无害的小绵羊。 “黑骑军奉安格列子爵之命，前来协助平叛！” 冲到松林镇外的洛格骑士大吼一声，也不管隆巴家族到底愿不愿接受他们的协助，直接率领黑压压的骑兵部队，利箭一般冲进了镇内。 随后的局势自然泛善可陈。 本就连隆巴家族的军队都对抗不了的叛军，此时面对更加可怕的黑骑军，也只有跪地投降的份。 但黑骑军的到来，却让隆巴家族的人忧心忡忡。 他们可不信黑骑军会这么好心前来协助他们平乱。 而且，黑骑军到来的时机也太巧了吧。 就跟隆巴男爵在冰岩城遇刺身亡一样，充满了各种巧合。 但巧合一旦多了，就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有心人在背后策划好的阴谋。 当柯林进入松林镇的时候，镇中的叛乱已经基本平息。 隆巴家族众人心神忐忑地将这位强势的年轻子爵迎进了自家城堡。 “子爵大人，感谢您这次伸出的援助之手，隆巴家族必将永怀感恩之心。”怀特小心地跟在柯林身后，恭敬地道谢。 那些如狼似虎的黑骑军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所以哪怕心中对这位安格列子爵充满了怀疑，但怀特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怀特骑士，不用这般客气！对于您父亲的死，我也有保护不周的责任，所以，这一次协助平乱也算是我对于隆巴家族的歉意。” 柯林嘴上客气着，但进入城堡大厅后，却当仁不让地坐上了主位。 怀特嘴角抽了抽，但也没敢多说什么。 一旁隆巴家族的管家小心地试探道：“子爵大人，不知您准备在松林镇待几天？我们好为您安排接待。” “不用特意安排什么。”柯林笑着摆摆手，“我今天就走。” 怀特两眼一亮，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误会了这位安格列子爵。 但下一秒，他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幼稚的念头，因为柯林继续说道： “不过，洛格骑士会留下，黑骑军也会留下一部分，防止松林镇再起叛乱。” “子爵大人，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守护松林镇是隆巴家族的责任，我们也有能力独自承担，不需您” “怀特骑士，”柯林径直打断了怀特的推脱，“你现在还不是松林镇领主吧？” “我确实还不是” 虽然怀特是隆巴男爵的嫡长子，也是男爵爵位的第一继承人，但在得到圣希尔德公爵的亲手册封之前，严格来说，他确实不能算是松林镇的领主。 柯林两手一摊，说道：“所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前往凛冬城接受北境公爵的册封，而不是在这儿跟我夸夸其谈，说自己有能力守护松林镇。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而是质疑你的资格！” 怀特张了张嘴，刚想辩解，但柯林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再次用咄咄逼人的口吻道： “而且，怀特骑士，如果这次没有我率军前来帮助隆巴家族平乱，你们到底能不能守住松林镇还不一定呢！ 按照领主法则，如果丢了松林镇，你又有什么资格继承你父亲的爵位？” 这下怀特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辩解道：“子爵大人！您不能这样质疑隆巴家族的能力！就算没有黑骑军的帮助，我们也能守住松林镇！至于我有没有资格继承男爵之位，那也要由北境公爵来决定！” 柯林笑呵呵地摆摆手，示意怀特不必激动，坦然道：“所以我才说，你现在的首要 任务，是前往凛冬城拜见公爵大人。放心吧，我无意跟隆巴家族争夺松林镇的归属。” “既然您无意占据松林镇，那还请您带走您的军队。” “怀特骑士，你实在太小心眼了。我之所以留下军队，是真的想帮你守住松林镇。先别忙着拒绝！你前往凛冬城难道不需要家族军队护送吗？要知道，现在的北境可不太平。 带走了家族军队，你就不担心松林镇的叛乱死灰复燃？” 怀特这才哑口无言，似乎觉得柯林说的有些道理。 隆巴家族老管家见状，连忙站出来说道：“子爵大人，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们隆巴家族也不愿欠下太多人情，所以，我们最好还是签订一个协议，确定下您协助守护松林镇的条件和报酬。” 怀特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子爵大人，我们还是签订一个协议吧。” 柯林心中失笑，一眼看穿了隆巴家族的打算。 他们这是要将驻军协防的条件都落到纸上，这样一来，柯林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图谋松林镇了。 不过，隆巴家族不知道的是，柯林本来就没打算占领这座小镇。 “可以。不过，作为这次出兵平乱和接下来协助维稳的报酬，我需要松林镇镇北林区十年的采伐权。” “十年？”怀特惊叫出声，连连摇头道，“太长了，子爵大人，最多给您三年的采伐权！” 松林镇的镇北林区可以说是隆巴家族的摇钱树，那里出产的红松树不仅可以作为极佳的建筑木材，而且出产的一种松脂，还是极其昂贵的药用材料。 “怀特骑士，在你接受公爵的册封，成为松林镇领主之前，还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现在的松林镇，就由安格列家族暂时帮您守护吧。” 怀特强忍着内心的屈辱和愤怒，只得低头道：“好，那就麻烦子爵大人您了，我这就启程前往凛冬城，拜见公爵大人！” 柯林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目光穿过隆巴家族众人，看向了凛冬城的方向，心中暗道—— 圣希尔德公爵，这回您该出来见客了吧。 185 坠鹰城 乌曼家族的城堡位于坠鹰城西北部，占据了大片的土地。 与一般的贵族城堡不同，这座城堡中并没有精美的花园或是造型别致的建筑，反而在城堡周围的空地上种满了庄稼和果树。 城堡是用坚固但略显土气的灰岩建造，造型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反而将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在普遍追求优雅奢华的贵族中，崇尚节俭实用的乌曼家族其实是一个异类。 这种风气据说是当年迎娶了女伯爵的那位平民六阶战士带入乌曼家族的，但却被很好地传承至今。 这一代的乌曼伯爵尤为认同这个传统，不以为耻，反而曾骄傲地宣称—— “当你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时，物质上的享受便不值一提了。” 不过，这位乌曼伯爵在艺术上好像也没有什么造诣，所以，就是不知道他所说的精神追求到底指的是什么。 傍晚时分，一支队伍缓缓进入城堡中。 乌曼家族的侍卫们并没有上前阻拦，但也没有前去迎接。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伯爵的私生子——瓦尔拉骑士回来了。 瓦尔拉骑士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侍卫们这种冷漠的态度，进入城堡后，就扶着凯特琳下了马车。 将凯特琳送回房间后，瓦尔拉便向着餐厅走去。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的父亲大概率是在用餐。 乌曼家族的传统，是要在太阳落山前将晚餐用完，因为这样就可以省下一节蜡烛 果然，瓦尔拉在餐厅见到了乌曼伯爵，以及伯爵的情人——潘妮女士。 两人正坐在一张长桌上享用晚餐，以往瓦尔拉见到这样的场面时，总是会在心底泛起淡淡的温馨，觉得自己父亲对母亲真是宠爱，竟然愿意让一位平民女子与他同桌。 但现在，瓦尔拉却只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愤怒。 柯林说的那个杜鹃鸟强占雀莺巢穴的故事再一次浮现在瓦尔拉心头，让他差点失态。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强行压下内心的愤怒，瓦尔拉面色如常地行礼问候道。 此时乌曼伯爵已经用餐完毕，一旁的侍从立刻上前将桌上的餐具撤了下去。 “冰岩城之行还顺利吧？”乌曼伯爵用餐巾擦了擦嘴，问道。 “一切顺利！安格列子爵很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嗯，冰岩城现在的情况如何？” “兵精粮足！” 乌曼伯爵咀嚼着瓦尔拉给出的简短评价，眉头微微皱起。 “那你摸清楚安格列子爵的倾向了吗？” “是的。”瓦尔拉一脸笃定地说道，“我确信，如果北境爆发叛乱，安格列子爵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哦？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乌曼伯爵的眉头挑了挑。 “原本安格列子爵就对圣希尔德公爵将薇拉小姐嫁给图佩王子一事耿耿于怀，而在银月城中，他又发现公爵竟然试图派人刺杀薇拉，让薇拉的死成为北境军事介入半精灵王国的借口。 这也让深爱着薇拉小姐的安格列子爵对圣希尔德公爵彻底失望，甚至心生怨恨。” 听到瓦尔拉说柯林以为是公爵试图刺杀薇拉的时候，乌曼伯爵的眼神微微一闪，但很快就又面色如常地问道： “所以，薇拉选择留在银月城而不愿返回北境也是因为对圣希尔德公爵心生怨恨？” “是的。” “嗯。”乌曼伯爵点点头，似乎是认可了瓦尔拉骑士的判断。 随后他才想起来什么，又问道，“对了，你还没有用餐吧？” “没有。凯特琳还在房间等我，我待会儿跟她一起用餐。” “好，那你快去吧，记得在天黑之前用完餐。” “是。” 瓦尔拉再次向乌曼伯爵和潘妮行礼，然后告辞离去。 直到瓦尔拉的身影消失在厅外，他的“亲生母亲”潘妮女士都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 “你觉得安格列子爵有拉拢的可能？”潘妮放下手中的刀叉，终于开口了。 乌曼伯爵却缓缓摇头：“自从一年前那场失败的刺杀之后，安格列家族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你觉得他知道是我们派出的刺客了？” “应该猜到了。”乌曼伯爵眼神幽深，“从银月城的一系列事件来看，这个柯林·安格列是个极有手段的聪明人，不可能猜不出当初是我们下的手。” 潘妮轻哼一声 ，埋怨道： “你当初就不该节外生枝，去贪图安格列家族的爵位！你对瓦尔拉这个私生子已经很不错了，先是让他接受洗礼成为骑士，又帮他娶到贵族小姐，没必要再想方设法补偿他了。” 乌曼伯爵眼中的愧疚一闪而过，却没有辩解什么，转而问道：“既然安格列家族很难被拉拢，那你哥哥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潘妮犹豫了一下，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哥哥没跟我讲。” 乌曼伯爵面色平静，但内心却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被信任了。 一年前的那场北境之乱，他首鼠两端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圣席恩家族的警惕，这一次，对方明显已经在提防着他了。 看到沉默不语的丈夫，潘妮笑了笑，温声道：“你不用心急。春天快到了，哥哥在北境的布局大势已成，这一次，圣希尔德家族定然难逃覆灭之厄！” “你哥哥现在在哪？” “他在御龙城。” 乌曼伯爵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追问潘妮哥哥在光辉帝国的首都做什么。 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估计潘妮也不会讲实话。 那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了。 其实对于这次的反叛，乌曼伯爵心里是有些没底的。 圣席恩家族的很多计划都开始瞒着他，这种看不清全局的感觉让乌曼伯爵很是焦躁。 而且，他对于自己的封君，也就是那位执掌北境三十多年的圣希尔德公爵很了解，知道对方不是个能够轻易对付的角色。 更何况，这位公爵竟然还隐藏了实力。 一位圣骑士，已经足够镇压一方了！ 虽然圣席恩家族请来了巨魔帝国的圣武士，重创了圣希尔德公爵，但这位北境公爵的伤势到底有多重，谁也不知道。 潘妮似乎看出了男人的忧虑，笑着说道：“坠鹰城城墙的修缮工程已经完工了，我在想，正好建筑材料还有富余，是不是将城内一些老旧的建筑也一起修缮加固一下。” “嗯，这个你自己安排好了。”乌曼伯爵随口应道，然后便站起身来，“我去书房了。” “好。”潘妮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同时仰起头来，似乎在等待男人的吻。 但乌曼伯爵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情人的暗示，径直走了出去。 186 御龙城（上） 作为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御龙城的建立要远早于光辉帝国。 它的历史最早要追溯到七千年以前，那时候，巨龙还未灭绝，高等精灵也未曾销声匿迹。 这两个强大的种族也是当时世界的主宰。 但是，一山难容二虎，巨龙与精灵之间的战争也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 战争初期，巨龙一族凭借着更加强大的个体实力，稳压精灵一头。 但随着战争的持续，巨龙一族数量稀少，繁衍困难的弱点便逐渐暴露出来。 精灵族则开始占据上风，并将巨龙逐渐赶出大陆的中央。 随后，精灵帝国成立，而御龙城，便是当时精灵帝国的首都。 这个城市的名字，自然是精灵一族为了羞辱巨龙刻意起的。 所谓“御”，就是驾驭c支配的意思。 也正因此，御龙城自建成之日起就成了巨龙一族的眼中钉肉中刺，历史上无数愤怒的巨龙曾试图用龙炎将其焚烧成平地，但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巨龙和高等精灵都已经消失在世界上，御龙城，这个大陆中心最耀眼的舞台上，如今已经换上了新的主角。 现在的御龙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精灵一族留下的建筑了，时间的长河能够洗刷一切痕迹，人类在成为御龙城主人的一千多年里，已经将自己的烙印深深镌刻在这座城市的骨子里。 但唯有皇宫是一个例外。 这座名为“凤凰宫”的宫殿，却是精灵族留下的唯一建筑。 高等精灵的统治者被称为“凤凰王”，而这座宫殿，就是他曾经的王宫。 由于凝聚了精灵一族最出色的建筑大师们的心血，这座美轮美奂的宫殿一直被保留至今，连圣洛伦佐皇室也被它展现的美，它代表的辉煌，它象征的荣耀所征服，甘愿将其作为光辉帝国的皇宫。 凤凰宫位于御龙城的中心，是一个由上百座宫殿组成的宫殿群。主殿高高的穹顶洁白无瑕，那是整块整块的白玉镶嵌而成的穹顶，即使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也会散发出清冷的光辉。 宫殿的墙壁上镶嵌着淡蓝色的磨砂大理石瓷片，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光怪陆离。上百根雕刻有玫瑰图案的云石圆柱撑起了高高的屋顶，屋顶内壁绘制着各式各样的壁画。 宽大的窗户上整齐地排列着细小圆润的少女雕塑，一个个造型各异，憨态可掬。 千百年来日积月累沉淀下来的王者之气让整座主殿散发着浓郁厚重的威压，令步入其中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顶礼膜拜。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庄严肃穆的宫殿中，此时却传来阵阵靡靡之音。 一位侍者走到殿前，顿时尴尬地止住了脚步，苦笑一声，站在寒风中静静地等候着。 然而，殿内的娇喘声还是不断钻入侍者的耳中，让他不禁浑身燥热。 但被刺骨的冷风一吹，他又立刻清醒过来，连忙用双手捂住耳朵，直到再也听不到殿内的动静。 良久，殿门终于打开，走出一位体态窈窕c容貌艳丽的贵妇人。 侍者连忙放下双手，躬身行礼。 贵妇人见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侍者，还朝着他妩媚一笑：“呀，你是不是在偷听啊？” 说完，不等侍者回答，便嬉笑着离开了。 侍者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那位贵妇人，但那熟悉的嗓音还是让他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是格兰迪侯爵夫人。 不过，侍者也没有太意外。 毕竟，皇帝陛下爱给封臣们戴绿帽子的癖好，在帝国贵族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御龙城的贵族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演变到，如果头上不带点绿，都不好意思自称是真正的帝都贵族的地步 侍者缓步进入殿中，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脸上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来。 这一任的光辉帝国皇帝陛下名为莱因哈特·圣洛伦佐，也被尊称为莱因哈特大帝。 莱因哈特大帝是为身形魁梧的中年人，金发碧眼，浓须剑眉，再加上圣洛伦佐家族特有的鹰钩鼻，一眼看去便觉得气势逼人。 只是他此时的着装实在太过随意，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前胸还敞开着，露出浓密金黄的胸毛，殿外阵阵寒风被侍者带了进来，却也没有让莱因哈特大帝觉得冷。 “陛下，地精王国的使者明天上午就要抵达御龙城了，您要亲自接见吗？” 莱因哈特大帝拿起桌上的高脚酒杯，将里面的红酒全部灌入口中，似乎仍 然觉得渴，便又给自己倒满一杯，一饮而尽。 嗝—— 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莱因哈特大帝瞥了一眼侍者，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反问道：“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让皇后去见的吗？” 侍者小心翼翼地回复道：“陛下，正是皇后殿下让我来问您的，她希望您” 莱因哈特大帝不耐烦地挥挥手：“一个地精国王使者而已，皇后去见就可以了，还有什么事？” “首相大人希望您能出席明日的御前会议，说是春耕在即，需要您” 莱因哈特大帝更加不耐烦了：“御前会议首相自己主持就可以了，我还有别的事。” 侍者诺诺称是，然后又小心地说道：“陛下，三日后就是莱希亲王的生日，皇后殿下让我问您，这次亲王的生日宴会还是像往年一样，放在凤凰宫的宴会大厅举行吗？” 听到这里，莱因哈特大帝沉默了。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侍者偷偷抬起头来，却看到了大帝森冷的目光。 侍者吓得浑身一抖，连忙再次低下头来，心中不断懊恼，刚才干嘛不知好歹竟然敢抬头。 殿中的气氛仿佛一瞬间凝滞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侍者的冷汗几乎都已经打湿了衣服，才终于听到莱因哈特大帝平淡如水的声音： “恩，跟往年一样。” “是，陛下。”侍者如释重负，连忙行礼告退，一刻也不敢多耽搁。 沉重的殿门打开又关闭，将漫天风雪的世界隔绝在外。 莱因哈特大帝再次拿起酒杯，开始自斟自饮。 殿中弥漫着颓废的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怨恨。 忽然间，莱因哈特大帝目光一凝，猛地转头看向身后。 金丝帷幕无风而动，一个浑身罩在黑色法师袍中的男人出现在那里。 只是他的脖子正被一把利剑抵住。 但男人似乎对这样的威胁不以为意，仍然笑着对莱因哈特大帝道： “陛下，莱希亲王什么时候有资格在凤凰宫中举办生日宴会了？” 187 御龙城（下） “抱歉陛下，不小心让他溜进了宫内，惊扰到您了。” 持剑的骑士朝着莱因哈特大帝微微躬身，致歉道。 莱因哈特大帝看着被自己的护卫骑士制住的闯入者，笑着摆摆手道：“没事，你下去吧。” 护卫骑士还有些犹豫，但那位穿着法师袍的闯入者却开口了：“你的陛下可是一位六阶骑士，这么近的距离，难道还怕我一个法师？” 这个倒是事实，法师在与骑士的单挑对决中是处于绝对下风的，尤其是当双方的距离足够近的时候。 如果这位闯入凤凰宫的法师想要对莱因哈特大帝不利，这么近的距离上，恐怕他咒语的第一个音节刚出口，脑袋就会被身为六阶骑士的大帝拧下来了。 “哼！”护卫骑士恶狠狠地瞪了闯入者一眼，这才收回长剑，朝莱因哈特大帝躬身一礼，随后悄然退下。 “听说他们都叫你‘觋先生’？”莱因哈特大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法师道。 “不过一个称号而已，陛下您想怎么叫都行。” 觋先生将兜帽放下，露出一张略显苍白而又饱经风霜的脸，他走到莱因哈特大帝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莱因哈特大帝看着对方无可挑剔的宫廷礼，笑道：“三百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如何行礼。” “当然记得。”觋先生正色道，“不敢提及自己的姓氏，如果再忘了礼节，那我们家族跟那些浑浑噩噩的平民又有什么区别呢？” “呵，怨气挺重啊。”莱因哈特大帝玩味道。 “不敢。陛下，我们圣席恩永远恪守臣下的本分，不像某些人，得意便忘形，将陛下的恩宠当成僭越的资本。” “本分？”莱因哈特大帝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年你们家族那位‘审判者’将长剑刺入‘黑皇帝’后心的时候，莫非也是在恪守本分？” “陛下，血统再怎么纯净的白羊群中，也难免会出现一只黑色的异类。您不能因为审判者的背叛，就因此无视圣席恩家族千百年来的忠诚。 正如不能因为莱希亲王一人的跋扈，就此否定了圣洛伦佐家族作为骑士楷模的地位。” 莱因哈特见觋先生老是将话题往莱希亲王身上引，不由得失笑道：“莱希亲王可是我的亲叔叔，而且还是一位强大的圣骑士，你觉得他不够资格成为骑士的楷模？” “陛下，要想成为骑士的楷模，靠的不仅是实力，还有更重要的美德。 莱希亲王的实力自然毋庸置疑，但他作为圣洛伦佐家族旁系，却恃宠而骄，屡次占用凤凰宫的宴会大厅举办生日庆典，这样的僭越行为，是对骑士美德的严重践踏。” “觋先生，你冒着这么大风险跑来凤凰宫见我，就是为了挑拨离间我跟莱希亲王之间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呵呵，那你们圣席恩家族还是再继续沉寂三百年吧。” 面对莱因哈特大帝的嘲讽，觋先生倒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态度，仿佛天底下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只听他摇头道： “不，陛下，我这次来，其实是为了北境。” “北境？哼！听说你在北境搞出了好大的阵势啊！竟然还联合了巨魔，怎么，真以为我杀不了你这个人族的叛徒吗？” “陛下，请先别动怒。您仔细想想，我在巨魔帝国这么些年，巨魔的实力到底是增长了，还是削弱了？” 莱因哈特大帝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不屑地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把加西亚侯爵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 “不，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要论作为帝国北方的屏障，圣希尔德家族当然当之无愧，我不敢居功。 我只是想要告诉您，巨魔只是我手中的一把刀，我对他们没有感情，更没有忠诚。” “那你现在手中的刀，是准备砍向谁呢？” “圣希尔德家族。”觋先生毫不犹豫地说道。 莱因哈特大帝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想请您不要插手北境即将到来的战争。” “哈哈哈”莱因哈特大帝忽然大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忘了，圣希尔德公爵可是皇后的兄长？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坐视你这么一个曾经的背叛者的后裔窃取北境的权柄？” 面对莱因哈特大帝的质疑，觋先生似乎胸有成竹。 只见他缓缓从宽大的法师袍中掏出了一个卷轴，并恭恭敬敬地递到大帝跟前。 莱因哈特大帝露出一丝疑惑 之色，但还是亲手接过。 打开一看，卷轴中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精灵文。 受过严格宫廷教育的莱因哈特大帝当然看得懂精灵文，但他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 觋先生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 殿中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卷轴中的内容其实并不多，但莱因哈特大帝这一看，就是半个小时，再次抬起头来时，他脸上的轻佻再也消失不见，语气也变得郑重无比： “你怎么让我相信它能成功？” 觋先生再次躬身行礼，淡淡地说道：“我会在北境展示给您看，只求您给我这个机会。而且，我始终认为，莱希亲王没有资格在凤凰宫中举办生日宴会。” 这次莱因哈特大帝没有说话，沉吟半晌后，才终于点头道： “好，我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陛下！”觋先生枯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份卷轴有几个人看过？” “包括您在内，三人。” 莱因哈特大帝眯起了眼睛，凌厉的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忌惮之意：“除了你我，还有谁？” 觋先生却闭口不说话了。 殿中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肉眼可见的热浪在空气中蒸腾。 莱因哈特大帝的眼眸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无数细小的金色纹路爬满了他的脸庞，仿佛给他戴上了一副金色面具。 无形的威压充斥在殿中，让人彻底喘不过气来。 觋先生仿佛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颠沛的小舟，似乎随时都可能被这狂暴的风浪撕成碎片。 但他的神色依然淡漠如常，对莱因哈特大帝的威胁熟视无睹。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突然间平静下来。 金色的光芒悄然褪去，莱因哈特大帝又恢复了原先那副懒洋洋的轻佻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好，觋先生，我就给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用事实向我证明，你有资格成为新的北境之主。” 觋先生这才长出了口气，显然刚才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多谢陛下！” 188 使者与援助 “奥斯顿子爵，您怎么到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们东境不想赎回文森特侯爵了呢？” 柯林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奥斯顿子爵。 小白蜷缩在他的腿上，仿佛一条蓝色海参，睡得很香甜。 “抱歉，子爵大人，我因为有些事，所以耽搁了。” 奥斯顿子爵脸色有些尴尬，但他并没有好意思说出自己耽搁至今的原因。 他之所以到现在才赶到冰岩城，是因为错估了北境的混乱局势，也高估了自家卫队的战斗力。 原本在冬幕节前，奥斯顿子爵就奉东境公爵的命令向冰岩城进发了，但进入北境后，他才发现，自己的侍卫带少了 硬着头皮前行了几天，奥斯顿子爵带来的一百多人的侍卫队就损失惨重，那些饿疯了的奴隶暴民们不要命地攻击他的队伍。 加上人生地不熟，奥斯顿子爵连冰岩城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发现自己的侍卫队在无穷无尽的叛军袭扰下已经快接近崩溃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率军返回。 回去之后自然又被东境公爵臭骂了一顿，甚至还被踹断了一根肋骨。 在家休养了一阵后，奥斯顿子爵带足了侍卫，第二次踏上了出使冰岩城的旅途。 这一次，他终于顺利抵达。 当然，途中的艰险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但奥斯顿子爵肯定不会跟柯林讲，毕竟那实在有损东境贵族的颜面。 “那么，圣普洛斯公爵对我的提议有何看法？” “公爵大人同意您的提议，愿意用加西亚侯爵交换文森特侯爵。” “时间和地点呢？” “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一个月后，我们就在怒水河畔交换战俘。” 奥斯顿子爵拿出一份做过标记的简易地图，递给了柯林。 “地点我没有意见。”柯林看了看地图上的标记点，说道，“但时间的话改成三个月后吧。” “好的，现在的北境确实有些不太平，那就三个月后吧，我回去会禀告公爵大人，如果他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定下了。” “嗯。”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提两位侯爵之外的战俘，因为他们都知道，已经没有别的战俘了。 暗影峡谷一战，除了在洛格骑士率领下成功逃脱的八千残军和被俘的加西亚侯爵，其余的黑骑军将士已经全部战死，无一幸免。 同样的，柯林在银月城一战后，也是“投桃报李”，将天马军团的战俘全部处决。 北境与东境时隔百年后的一次交锋，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或许，这正是那位躲在暗处操纵局势的圣席恩家族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奥斯顿子爵离开后没多久，管家伊蒙就前来汇报：“老爷，半精灵王国的援军已经快要到了。” 柯林兴奋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道：“哦？快随我去迎接！” 为了应对北境即将到来的风暴，柯林上个月就写信给艾莎女王，让她派遣银月卫队前来冰岩城支援。 艾莎女王当然不会拒绝柯林的要求，在收到信的当天就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当柯林率领着雷戈骑士等人来到城头的时候，就看到冰岩城东边的地平线处已经出现了一条银灰色的细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细线逐渐蔓延开来，并最终铺满了冰岩城东郊的荒野。 鲜红的荆棘旗帜在寒风的吹拂下咧咧作响，那是米勒家族的徽章，也是半精灵王室的新标志。 柯林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艾莎女王不会亲自来了吧？ 虽然艾莎来的话，绝对会成为柯林的一大助力，但他却更希望对方能够待在银月城安心养胎。 在柯林的注视下，一小队骑兵从银月卫队的阵列中突了出来，并快速向着冰岩城赶来。 当他们抵达冰岩城下时，城门刚好打开，一队黑骑军迎了出来。 为首的那名半精灵将军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声道： “尊敬的安格列子爵大人，奉女王陛下之命，三万银月卫队的勇士们在此集结，任您驱使！” “墨狄温公爵，欢迎来到冰岩城！” 柯林刚看到威廉·墨狄温时，还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艾莎女王这番安排的用意。 让这位曾经的半精灵大王子担任银月卫队的指挥官，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当前银月卫队的中层将领基本都是米勒家族的人，在艾莎女王有 孕在身不能前来的情况下，如果再派一位米勒家族的人担任指挥官，那他未必会全心全意地遵从柯林的命令。 尤其是在柯林需要银月卫队做出一定的牺牲时。 而墨狄温公爵就不一样了。 这是位老实人，本就容易操控。 更何况，在银月卫队中层将领全是米勒家族的人的情况下，如果墨狄温公爵不想被架空，那就必须得到柯林的支持。 这样一来，这支银月卫队就更方便被柯林彻底掌控了。 墨狄温公爵跟着柯林进城，一路往红堡行进，同时也汇报着这次援军的情况：“子爵大人，这次我带来的银月卫队共三万人，其中弓箭手一万，长枪兵七千，刀盾兵八千，盾牌兵两千，以及轻骑兵三千。 另外，随军前来的还有三十八位骑士和十五位游侠。” “嗯，很好。”柯林满意地点点头，有了银月卫队的援助，他现在的底气就更加充足了。 “三千轻骑兵就编入黑骑军，交由洛格骑士统一指挥吧。” “是，大人！”面对柯林的第一道命令，墨狄温公爵没有丝毫犹豫地应下了。 哪怕这个命令明显是要侵吞银月卫队的骑兵部队。 “女王陛下和薇拉小姐都还好吧？” “陛下身体安康，至于薇拉小姐”墨狄温公爵忽然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一名侍从。 柯林也疑惑地转头，却见那位侍从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绝美的笑靥—— 正是薇拉！ “薇拉，你怎么跑” 柯林话还没说完，薇拉就如乳燕归巢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感受着温软的触感和熟悉的芬芳，柯林笑着道：“你要来冰岩城，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 薇拉将头埋在柯林怀里，闷声道：“你不欢迎我来么？” “当然没有。”柯林哈哈大笑道，“红堡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墨狄温公爵等人见状，全都识趣地悄悄退开一段距离，让两位久别重逢的恋人互道相思。 189 街头漫步 清晨，柯林从梦中醒来。 壁炉还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声响。 床上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和芬芳，但她人已经不在了。 “早上好，柯林。” 柯林坐起身一看，就见薇拉正坐在窗前的梳妆台边。 这位圣希尔德家族最娇艳的鲜花已经换好了一身明黄色的钩花长裙，正对着镜子往自己额头贴上蔷薇金饰。 “早上好，薇拉。” 柯林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薇拉，在他看来，多日不见，曾经的少女似乎成熟了许多。 幽蓝纯净的眼眸顾盼生妍，脸上的妆容比平时更加艳丽迷人，鲜红亮丽的唇彩让完美的轮廓看起来更有立体感，虽然仍带有一丝楚楚少女的那种羞涩，但更多的，却是落落大方的典雅和庄重，以及逐渐绽放的妩媚风情。 “好看吗？” 薇拉梳妆完毕，转过身来，朝柯林嫣然一笑。 窗外的阳光很好，丝丝缕缕的光线射了进来，洒落在少女的身上，映照出若隐若现的光晕。 “当然，你的美，让冬日的暖阳都黯然失色！”柯林笑着奉上一个马屁。 薇拉翻了个可爱的白眼，似乎觉得柯林的称赞太过夸张。 “这还是艾莎女王教我的。”少女提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 柯林暗道一声难怪，他刚才就觉得这份打扮有些眼熟，而且也不是薇拉一贯的风格。 “看来你在银月城的这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呀。” “是的。而且艾莎女王还跟我讲述了她的过往，听了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比起她来，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说到这里，薇拉朝柯林伸出双手，示意他抱她。 柯林笑着上前，隔着单薄的长裙，将少女抱进怀里。 这时他才明白，薇拉能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来，恐怕还是多亏了艾莎女王的劝导。 真是个贴心的好情人呐。 “我已经派人去凛冬城向圣希尔德公爵请求迎娶你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红堡的女主人。” 不知道是因为男人的言语，还是因为温暖的怀抱，少女的身体逐渐变得软若无骨，整个人都陷在柯林的怀里。 “柯林，哪怕养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也不会离开你！”薇拉语气坚定地说道。 柯林欣慰一笑，紧了紧少女柔软纤细的腰肢，承诺道：“放心吧，我会让公爵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他们的婚事必须得到公爵的认同，否则，薇拉跟着他就是私奔，这显然不是有着更大野心的柯林愿意接受的结果。 不过，目前的情况来看，圣希尔德公爵好像还真的不太愿意将薇拉嫁给柯林。 冰岩城的求亲使者在凛冬城已经等了两个多月了，依然没有得到公爵的接见。 所以，这次柯林才借着隆巴男爵主动挑衅的机会杀鸡儆猴，顺便让男爵之子前往凛冬城试探一下，看看那位圣希尔德公爵是真的伤势严重无法见客，还是故意拖着不见冰岩城的使者。 如果公爵真的见了隆巴家族的人，却不见冰岩城的使者，那柯林就要重新制定接下来的计划了。 如果你不愿给我，那我就去抢！ 感受到了男人身体的一些变化，薇拉忽然有些惊慌地挣脱了柯林的怀抱，转移话题道：“柯林，你饿了吗？我们去吃早餐吧。” “好。”柯林促狭地笑了笑，明白少女恐怕还没有从昨夜的疯狂中缓过气来。 在薇拉的帮助下，柯林很快穿好衣服，随后一同往餐厅走去。 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薇拉提议要去冰岩城中逛逛，柯林自然不会反对。 今天正好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和煦的暖阳高挂在天空，稍稍驱散了一些冬日的严寒。 柯林与薇拉携手漫步在冰岩城的街道上，却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这倒不是冰岩城的民众对自己的领主不敬，而是柯林他们刻意隐藏了身份。 柯林戴着一顶宽大的三角帽，将大半张脸都遮住，而薇拉则佩戴了黑色纱巾，恢复了柯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形象。 护卫队远远地跟着两人，并没有大张旗鼓。 “柯林，你领地中的那些奴隶跟我之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薇拉歪着小脑袋，看着那些专注于劳作中的奴隶们，说道： “我在凛冬城看到的奴隶，都是一副懒懒散散 的模样，如果没有监工的皮鞭，他们甚至宁愿躺在地上晒一天的太阳。 但你领地中奴隶不一样，哪怕没有皮鞭，也非常有干劲。” “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么？” 薇拉沉吟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想不明白。 “因为我给了他们希望。” “希望？” “是的。”柯林将自己在冰岩城中施行的积分制度讲述了一遍。 薇拉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是个很棒的办法！不过，柯林，这样一来，你难道不担心自己手下的奴隶越来越少吗？” “每月十个的名额，一年也才产生120个自由民，就算一百年后，也才一万多名奴隶有资格成为自由民而已。 但这个过程中，奴隶们创造的财富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一万多名奴隶本身的价值。 更何况，现在北境的局势下，我难道还担心缺少奴隶吗？” 薇拉仔细想了想，认同地点头道：“柯林，你是一位仁慈且智慧的领主！” 柯林哈哈大笑，忽然心中有些哀叹。 这样的剥削手段，竟然还能被称为仁慈，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哀叹。 逛过几个街区后，一群小孩子引起了薇拉的注意。 在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上，有一位年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老绅士，在他的面前，聚集了几百名小孩。 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只有四五岁，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身上都穿着破旧的衣服，脚上还套着铁环——这是一群奴隶小孩。 老绅士在一面墙上用木炭写着字，然后领着奴隶小孩们大声朗读。 “柯林，这也是你安排的吗？” “没错。” 薇拉转头看向柯林，目光热切。 此时的柯林在她心中的形象变得格外高大。 但她不知道的是，柯林只是觉得这些奴隶小孩体力太弱，干不了多重的活，还不如让人来给他们扫扫盲，这样等他们长大了，也可以成为更有价值的劳动力。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领主大人，对于身份低微的人来说，知识并非一种祝福，而是诅咒。” 柯林回过头，就见一位老牧师正站在两人身后。 190 荣休主教 在这个魔幻中世纪的世界里，知识是一种宝贵的财富。 别说奴隶了，就是平民一般也没有机会接触这样的财富。 贵族们自然不用为此发愁，他们的城堡里有大量的藏书，还有专门的家庭教师负责贵族子弟的教育。 但平民的话，想要学习就十分艰难了。 他们想要掌握知识主要有两个途径。 第一个途径是教会。 各地的教会都会设置学堂，供平民子弟读书，但在这里，孩子们学到的基本都是神学知识，除了被灌输一大堆如何侍奉神灵，为何侍奉神灵的道理外，对日常生活有用的知识基本不可能学到多少。 第二个途径是贵族。 没错，贵族也会招收一些平民小孩作为自己小孩的陪读。 但这样的名额是很稀少的，一般也只会留给自己家臣的后代，这些家臣后代在掌握了知识后，就能更好地服务于自己的领主。 其实，还存在第三条途径，那就是帝国白塔学院。 但这条途径别说平民了，就是贵族也很难接触到。 因为白塔学院招生的条件很简单，也很苛刻，不看身份，只看天赋。 只有天资卓绝的小孩，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可以进入白塔学院免费学习。 但整个光辉帝国只有一个白塔学院，每年招收的学生才不过两位数，能够顺利毕业的，更是稀少。 所以绝大部分平民一辈子或许都是个文盲，更别说那些低贱的奴隶了。 不过，这也许才是统治者们希望看到的。 光辉帝国第一任教皇彼得·弥赛尔冕下就曾说过一句名言—— “愚昧的头脑，更容易填满忠诚和信仰。” 一辈子浑浑噩噩的平民和奴隶，才能方便教会和贵族进行统治。 “荣休主教，您是觉得我不该让人传授这些奴隶小孩知识吗？”柯林并没有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引来教会的不满，毕竟教会在这方面并没有明令禁止。 当然，这是因为一般也不会有领主会把知识教授给奴隶小孩。 “不，领主大人，您如何治理领地里的子民，我无权干涉。”荣休主教朝柯林行了一礼，笑呵呵的说道。 随后他又朝薇拉行了一礼，显然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柯林目光微闪，荣休主教能认出自己，他并没有太过意外，毕竟他曾多次与对方打过交道，而且，他现在的伪装也不算严密。 但是，荣休主教是怎么认出薇拉的？ 他怎么知道薇拉来到了冰岩城？ 恐怕，红堡内的侍从里有人将薇拉到来的信息透露给了教会！ 虽然薇拉在冰岩城的消息柯林也没有刻意隐瞒，但这种身边被人渗透成筛子的感觉还是让柯林分外难受。 不过，目前他对于教会却没有多好的办法。 信仰，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极其严肃的一件事。 如果非要在领主和神灵之间选一个，那绝大多数子民还是会选择神灵。 贵族对此只能无奈接受。 当初在银月城，柯林故意在哈里森皇子的心中种下仇恨教会的种子，除了想给圣洛伦佐家族找点麻烦作为反击，也是想借此试探一下教会真正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薇拉见状，也只得提起裙摆，屈身回礼，随后脆声问道：“荣休主教，您刚才为什么会说知识也可能是一种诅咒？” “薇拉小姐，对于您来说，知识当然不会成为诅咒。但是对于这些身份低微的奴隶来说，知识却能让他们更清晰地认识到自身的处境，从而陷入绝望的深渊无法自拔，这样的痛苦，不是诅咒又是什么呢？” 薇拉默然。 柯林却在心中冷笑。 明明是愚民的把戏，但在这位主教的口中，却仿佛成了悲天悯人的人文关怀，好像不让奴隶接触知识就能免除他们的痛苦一样。 虽然心中腹诽，但表面上柯林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主教您说的太对了！幸亏您提醒我，不然我恐怕还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子爵大人您言重了。”看到这位年轻的领主主动认错，荣休主教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神情，“其实您的做法也没什么大错，让这些奴隶小孩学会认字也不是不可以，但请不要忘了向他们传播主的荣光！” 柯林这才明白了荣休主教的真正意图——这是想给这些奴隶小孩洗脑呢。 其实柯林在安排老师给这些奴隶小孩扫盲的时候，就 曾刻意省略了神学的相关内容，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多的关于谁给他们饭吃，谁给了他们学习的机会等等的内容，就是想将忠于领主的观念灌输给这些奴隶小孩。 没想到，还是被教会察觉到了。 “当然！让这些奴隶沐浴主的荣光是应该的。”柯林神色如常地笑道。 “那好，我会安排几位教士前来协助您教导这些奴隶小孩。” “感谢主教伸出的援助之手！”柯林只能点头应下。 虽然忌惮教会，但柯林可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衅。 他更希望圣洛伦佐家族的那个哈里森皇子能够成为冲锋在反抗教会前线的英雄，而他自己，在后面摇旗呐喊就好了。 见到目的达成，荣休主教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道：“领主大人，还有件事想跟您说一下。” “您请讲。” “下个月，我就会被调离冰岩城，不过您放心，会有一位新主教前来接替我的位置。” “哦？不知您将要被调去哪里？” “凛冬城。”荣休主教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 “那要恭喜您了！”柯林笑道。 凛冬城主教相比于冰岩城主教，显然是高升。 荣休主教也笑着谦逊了几句，但脸上的欣喜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了。 凛冬城主教一般也是北境教区大主教的热门人选，所以，这位荣休主教距离踏入教会的真正核心高层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不知道吉恩主教现在被调去了哪里？”薇拉忽然开口问道。 她口中的这位吉恩，正是凛冬城曾经的主教。 荣休主教面露哀伤，叹息一声道：“吉恩主教已经回归主的怀抱了。” 薇拉吃了一惊，连忙表示歉意和哀悼。 柯林却敏锐地从荣休主教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自然，便开口问道： “冒昧地问一下，吉恩主教是因何去世的？” “据我所知，吉恩主教是因病去世的。” 因病去世？ 在这个时候？ 柯林敢肯定，这个吉恩主教的死必定有些蹊跷。 仔细想一想，圣希尔德公爵在与巨魔圣武士的决斗中受伤，那给他治疗的，极有可能就是这位吉恩主教。 但他却在这个时候逝世了？ 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凛冬城内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一个个疑问在柯林脑中浮现，让他不知不觉间出了神。 191 再劝 时间来到三月中旬，已经依稀能够感受到春天的脚步了。 对于冬天格外漫长的北境来说，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有些早。 或许是仁慈的主也不忍再看到饥荒继续肆虐，有意想让春耕提早进行。 但即便现在将庄稼种下，也要等到秋天才能收获粮食。 所以，饥荒，注定还要夺去更多北境人的生命。 也注定还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混乱是阶梯。” 柯林读着手中的信件，神色有些玩味。 “就这一句吗？”一旁的薇拉见柯林停住了，便好奇地问道。 他们两人此时正在享用早餐，管家伊蒙却突然递来了一份刚刚收到的信件。 信件来自铁炉城，显然，这是出自道森侯爵之手。 “对，就这一句。”柯林冷笑一声，将信件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壁炉里。 火焰跳跃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道森侯爵应该是想要拉拢你吧？”薇拉小口喝着牛奶，内心却被这封信件搅起了波澜。 “应该是吧。”柯林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薇拉，伸出手去握住对方略有些冰凉的小手，安慰道，“放心吧，这个背叛你父亲的无耻矮人，我一定会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嗯。”薇拉点点头，反手握住柯林的大手，心中稍安。 柯林继续埋头对付餐盘中的食物，心中想的却是道森侯爵信中的那句话。 或许，随着寒冬即将退去，北境的动乱也将逐渐拉开序幕了。 用完早餐，柯林正准备带薇拉去花园转转，却见管家伊蒙又走了过来：“老爷，北方前线的使者又来了。” “北方前线？”柯林愣了一下，才明白伊蒙说的是谁。 这不是未来的大舅哥嘛！ “带他去我书房吧。” “是，老爷。” 随后，柯林转向薇拉，直言道：“你哥哥来了，要不要见一见？” “查尔斯？”薇拉顿时吃了一惊，但随后，小脸就皱了起来，似乎很是纠结。 “不想见就不见吧，他这次恐怕也是偷偷溜回来的，你见了也有些不合适。” “好，那你去忙吧，我自己去花园。” “嗯，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哈哈，查尔斯阁下，欢迎再次来到冰岩城！” “尊敬的安格列子爵，感谢您的招待！” 再次见到查尔斯，他对柯林的态度还是跟上次一样恭敬。 仿佛真的忘了自己曾经是北境公爵的第一继承人。 柯林笑呵呵地邀请查尔斯入座，又让侍女端来咖啡和糕点。 不过，查尔斯似乎有些急切，刚喝了一口咖啡就径直问道：“安格列子爵，上次我的那个提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柯林心中一凛，知道查尔斯显然还是对之前的那个偷袭巨魔王城的提议恋恋不忘。 “查尔斯，没有公爵大人的命令，我可不敢擅自出兵进攻巨魔帝国。” “安格列子爵，您这不算擅自出兵，而是被迫反击。” “什么意思？” “我这次从前线回来时，巨魔帝国就已经出动十万大军南下，估计一个多月后就能抵达冰岩城！” 柯林心中一动：“哦？巨魔真的出兵了？” 查尔斯信誓旦旦地说道：“千真万确！安格列子爵，这次巨魔派出十万大军南下，可以说是彻底抽空了家底，现在巨魔帝国内部的防御基本上是形同虚设，您只要率领一支精锐骑兵，就能轻而易举地攻下巨魔王城，立下不世之功！” 见柯林仍在犹豫，查尔斯再次劝道：“安格列子爵，我知道您得到了半精灵王国的援助，有银月卫队帮您守卫冰岩城，哪怕调走了黑骑军，也不用担心后方不稳，既然如此，为何不与我一同赌一把呢！” 柯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你当然愿意赌一把，反正赌注不用你出。 “查尔斯，虽然你的计策确实让我心动，但我还是要请示公爵大人。” “那样就来不及了！”查尔斯有些着急，“安格列子爵，我出发前，巨魔大军就已经出动，如果您再向凛冬城请示，这一来一回，恐怕巨魔已经逼近冰岩城了，到那时候，您还怎么再分兵偷袭巨魔王城？” “金狮军团在前线不是还有三座军堡吗？难道不能拖延一下巨魔大军？” 柯林所说的军 堡，其实就是当初薇拉的成年礼上，冈本亲王献给圣希尔德公爵的三座军堡。 巨魔王城被雪山山脉环绕，能够供大军通行的主要通道只有三条，而这三座军堡，刚好设立在这三条通道的要害位置。 “安格列子爵，您知道金狮军团在这三座军堡中有多少驻军吗？”查尔斯脸上泛起浓浓的无奈之色。 “多少？” “三千。” “三座军堡总共三千？” “是的。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新兵。” 柯林一阵无语，这样重要的军事要地，金狮军团竟然才派驻了这么点人，这怎么可能挡得了巨魔大军？ 不对！ 柯林忽然意识到，这三座军堡很有可能是被圣希尔德公爵故意放弃的。 一来，金狮军团需要集中力量对付内部的叛乱，二来，恐怕也是圣希尔德公爵故意想要将巨魔引诱出来 这样说来 “抱歉，查尔斯，没有公爵大人的命令，我是不会出兵的。”柯林的态度忽然变得异常强硬。 查尔斯看着柯林坚定的眼神，半晌后终于摇头叹息道：“柯林，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柯林也笑了：“查尔斯，你应该见过公爵大人了吧？” 这次查尔斯没有否认，点头道：“是的，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了。这次的偷袭计划，其实是父亲制定的。” 果然！ 柯林心中冷笑，圣希尔德公爵果然想要利用他。 但在当前的局势下，如果还想靠着查尔斯几句煽动性的话和那些虚无缥缈的功绩，就想让他出兵，那也太天真了吧。 柯林当然明白，自己必须出兵，这不光是因为圣希尔德公爵的命令，而是因为巨魔大军一旦逼近北境，冰岩城确实非常可能会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 但是，圣希尔德公爵别想什么都不付出，就让柯林为他效力。 “查尔斯，既然是公爵的命令，那我当然不会不遵从。但是，我派往凛冬城的使者可是已经等了两个多月都没有得到公爵的接见，这样的行为，实在让我心寒啊。” “安格列子爵，父亲当然知道您想要求娶薇拉，对于这件婚事，他其实是认可的。所以，只要您愿意出兵偷袭巨魔王城，他一定会接见您的使者！” “哦？公爵大人真的这样说过？” “当然，我以圣希尔德家族神圣祖先的名义向您起誓！只要您能够率军攻破巨魔王城，薇拉一定会嫁入安格列家族！” 柯林凝视着查尔斯的眼睛，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 “好！三日后，我会发兵，进攻巨魔王城！” 192 出兵 昏暗的烛光下，红堡餐厅的长桌边坐了三个人。 柯林c薇拉，还有“未来的大舅哥”查尔斯。 几经考虑后，薇拉还是见了一面自己的哥哥，虽然她现在对养父已经心生嫌隙，但对于这个哥哥，她还是有些感情的。 不过，在得知了柯林跟查尔斯的计划后，薇拉早没有了跟哥哥叙旧的心情，转而开始担心柯林的安危了。 因为查尔斯的身份还需要保密，所以餐厅中没有其他侍从，管家伊蒙亲自在一旁服侍。 静静地用完正餐后，伊蒙又端来三份甜点。 但薇拉现在显然没有享用甜点的心情，抬头看向柯林，问道：“柯林，你真的不愿带我一起去吗？我可是一位法师，能在战场上帮你很大忙的。” 柯林握住了薇拉的小手，笑道：“不用。我们这次突袭靠的就是出其不意，应该不会有什么硬仗要打。而且，我更需要你帮我守好冰岩城。万一北境乱起来，这里必须有一个我信任而且身份足够的人坐镇。” 查尔斯也笑着劝道：“薇拉，你还是安心呆在冰岩城吧。本来你偷偷跑来红堡就已经不合适了，现在如果再被拐到苍穹冰原上去，父亲知道后，恐怕真的会责罚安格列子爵的。” 面对查尔斯的调侃，薇拉勉强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位公爵长子显然是不清楚薇拉在银月城经历了什么，以为这对养父女还跟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柯林也不戳破，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里谋算着什么时候告诉查尔斯，他的亲生父亲为了给黑骑军创造歼灭巨魔大军的机会，直接将他给卖了。 如果查尔斯知道自己所受的苦难，其实都是源自于自己父亲，那个场面嘿嘿，一定很有趣。 不会再弄出一位大孝子吧 就在柯林谋算着该怎么给这对公爵父子挖坑的时候，薇拉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柯林，巨魔帝国不是还有位圣武士亲王的吗？如果他在巨魔王城” “不用担心，我的好妹妹。”查尔斯笑着安慰道，“当初跟父亲一战，这位圣武士亲王受伤甚重，早就已经返回极北之地疗养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敢出现在巨魔王城，那我们的功绩薄上或许又要增添极其亮眼的一笔了。” 柯林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听说圣域强者很难受伤，但一旦受伤，就会极其麻烦？” “没错。圣域强者的身体跟普通人差别极大，已经具有一丝神性特征了。但正因此，如果他们的身体受到伤害，就需要修复这一丝神性。 但是，在凡世间凝聚神性何其之难，所以，圣域强者一旦受伤，没有个两三年是很难彻底恢复的。” 柯林点点头，又用不经意地口吻问道：“那圣希尔德公爵呢？他的伤势也很严重么？” “父亲父亲的伤势确实有些棘手。”查尔斯叹了口气，随即又笑着安慰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教会已经派出了一位枢机主教前来凛冬城，亲自给父亲疗伤。” 听到这里，柯林忽然想起了那位即将前往凛冬城任职的荣休主教，以及那位据说已经因病去世的吉恩主教。 “那就好。”柯林笑道，仿佛终于放下心来。 三日后的清晨，低沉的号角声在冰岩城郊外响起。 一队队骑兵催动着坐骑，在军官的传令声中，踏上了前往北方的征程。 这次突袭巨魔王城，柯林总共调动了一万一千余人的纯骑兵大军。 其中黑骑军六千余骑，银月卫队的骑兵三千余骑，另外还有夏尔骑士在过去的一年中在冰岩城训练的两千新兵。 黑骑军老兵的战斗力自然毋庸置疑，但银月卫队的骑兵队和冰岩城新兵的战斗力，就有些令人担忧了。 但柯林还是带上了他们，毕竟，如果不经历血与火的考验，这些新兵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精锐。 至于银月卫队的骑兵部队，柯林是希望他们能够融入黑骑军体系之中。 这次正好借着突袭巨魔王城的机会，让这些半精灵骑兵体会一下黑骑军的作战风格。 冰岩城城头，柯林再次叮嘱了管家伊蒙和夏尔骑士一番，他这次随军出征，领地中的军政事务将由夏尔和伊蒙分别负责。 这两人一个是安格列家族的老管家，一个是柯林的血裔，忠诚度自然不用担心。而且能力也都相当出众，有他们镇守后方，柯林很放心。 最后，柯林又与薇拉依依惜别。 少女虽然 满心不舍，但为了不让柯林担忧，还是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宛如隆冬季节盛开的梅花： “等你凯旋归来，我就嫁给你！” 柯林看着面前少女的如花笑靥，胸中顿时豪气四起，哈哈大笑道： “好！”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刻意收敛声音，周围的众人全都听在了耳中。 安格列家族的家臣们自然露出姨母般的微笑，为自己的领主大人感到高兴。 薇拉的身份足够高贵，当然配得上柯林。 而且，这可是圣骑士家族的血脉呀！ 如果真的嫁给柯林，那么安格列家族自此之后，也算是光辉帝国说得上名号的高等贵族一脉了。 子爵，绝对不会是安格列家族的终点。 如果后代中再出现一位圣骑士那整个光辉帝国的政治版图都要因此发生剧烈的改变。 当然，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小。 圣骑士的诞生非常艰难，从光辉帝国的历史记载中来看，几乎所有的圣骑士强者，都是父母同为圣骑士家族成员结合诞生的后代。 所以，如今帝国的五大圣骑士家族都很喜欢彼此通婚。 当然，父母只有一方是圣骑士血脉的，也未必不能诞生圣骑士后代，但为数不多的几个个例中，全是父亲一方为圣骑士家族成员。 只有母亲一方为圣骑士家族成员，诞生出圣骑士后代的，还从未出现过。 或许安格列家族就能打破这个记录也说不定 只有查尔斯一副无语的表情，很想提醒自己妹妹，要注意矜持 “出发！” 柯林一声令下，上万骑兵大军顿时涌动着，向北方的冰原漫了过去。 马蹄声如滚滚沉雷，震动着大地旷野，旌旗在空中咧咧飞舞，指导着各部骑兵的行军方向。 薇拉站在城头之上，望着密密麻麻的大队骑兵向北而去，心中除了对柯林安危的担忧之外，也是满腹豪情和骄傲。 这样的北境强军，那些巨魔鼠辈怎么会是对手？ 193 风吼堡（上） 三月底的北境，局势很不乐观。 随着天气渐渐转暖，一众野心家们似乎也开始蠢蠢欲动。 北境各大领主全都闻到了战火即将到来的气息，纷纷开始召集军队，加固城防。 虽然在这个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刻，领主们本应该积极筹备春耕，好让当前愈演愈烈的饥荒不会继续蔓延下去。 但很可惜，如今脆弱的北境局势让领主们根本顾不上春耕了。 再说了，那些奴隶和平民，饿死了就饿死了，贵族老爷们当然更关心自己的领地安危。 终于，在四月的第一天，一位自称是圣席恩家族后裔的觋先生，在铁炉城正式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同时宣称正是因为圣希尔德公爵的昏聩无能，才导致了北境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饥荒。 因此，他以圣骑士家族后裔的身份，为无数饱受饥荒折磨的北境子民发声，要求圣希尔德公爵主动放弃北境之主的爵位，让更有能力者承担起守护北境的职责。 在觋先生公开发言之后，以道森侯爵和乌曼伯爵为首的一众北境贵族也跟着公开宣称，要求圣希尔德公爵为北境的饥荒负责。 一石激起千层浪，圣席恩家族沉寂三百年，这次突然强势回归，彻底搅动了北境风云。 北境各大领主在错愕之际，也纷纷开始考虑如何站队的问题。 至于北境子民，原本以圣希尔德家族上千年的名望，北境人当然不会去理会什么圣席恩家族，其实不少民众早已忘了这个曾经的圣骑士家族。 但是，肆虐了半年的饥荒，已经在北境人心中积蓄了大量对于圣希尔德家族的不满，如今被圣席恩家族将这些不满引燃，瞬间便有了燎原之势。 无数吃不饱饭的北境人都开始觉得，或许，北境也该换一个主人了。 面对圣席恩家族的舆论攻势，圣希尔德公爵终于出现在了公众场合。 这也是他自与圣武士决斗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 这位北境之主毫不客气地进行了反击，驳斥了圣席恩家族的荒谬言论，宣称他们才是北境之乱的罪魁祸首。 同时，他宣布道森侯爵和乌曼伯爵等一众领主为北境叛逆，决定立刻剥夺他们的爵位和封地，并派遣金狮军团向铁炉城进发，试图以快刀斩乱麻地形式首先消灭矮人反叛势力。 此外，圣希尔德公爵还发布了紧急征召令，要求北境各大领主c各大佣兵团全部加入到这场平叛的战争中来。 一时间，北境风起云涌，“狮虎之争”正式拉开帷幕。 —————————— 就在北境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柯林已经率军抵达雪山山脉。 这里寒风怒吼，大雪漫天，完全没有一点春天即将到来的气息。 再往前，就算正式进入巨魔帝国的境内，柯林等人也就无法再隐藏行踪了。 当然，要想进入巨魔帝国，还需要越过最后一道屏障。 “安格列子爵大人，查尔斯阁下。”一位满脸风霜的圣希尔德家族骑士被带到了临时指挥所，向着柯林和查尔斯躬身行礼道。 他穿着全套锁子甲，胸前印着金狮军团的徽章，腰间配着骑士剑和鸢盾，左手夹着一顶圆锥头盔，装备上的各种刀痕和血迹都在表明，他最近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布莱德骑士，现在风吼堡的情况怎么样了？”查尔斯有些急切地问道。 他口中的风吼堡就是巨魔帝国送给金狮军团的三座军堡中的一座，也是查尔斯之前服役时所在的军堡。 越过这座军堡，柯林才能真正进入巨魔帝国境内。 这位布莱德骑士，便是守卫风吼堡的驻军统帅。 “巨魔的南下大军在十三日前抵达风吼堡，并向我们发动了攻击，对方人数众多，我军苦守一日最终还是巨魔攻占了风吼堡。 风吼堡失守之后，我便率领残军撤了出来，躲藏在雪山之中，等待支援。” “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撤出来的时候，还有五百多人，但后来又走散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两百多人了。”布莱德骑士神色黯然。 柯林当然明白，对方口中所谓的“走散”，其实就是逃跑了。 不过，也不怪这些人当了逃兵，这里毕竟距离北境太远，援军似乎遥不可及，加上驻军大部分都是新兵，绝望之下逃跑也不稀奇。 “巨魔攻占风吼堡后，就离开了？” “是的，他们只在风吼堡中休整了半天，就匆忙南下了。” “恩。”柯林算 了算时间，发现自己应该是刚与南下的巨魔大军擦肩而过了。 这其实很正常，苍穹冰原那么大，两支军队擦肩而过才是常态，迎面撞上才是小概率的巧合。 “那另外两座军堡呢？” “前两天我曾看到另外两座军堡的方向升起狼烟，所以，应该也已经被巨魔攻占了。” 柯林点了点头，对此没什么意外。 金狮军团就放了这么点驻军在这里，显然是没打算坚守。 “风吼堡中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们知道吗？” “知道。巨魔并没有留下太多兵力驻守，我估计也就只有一两千左右，而且守备极其松懈，我甚至试过在深夜潜行到距离军堡不足百米的位置进行观察，也没有引起守军的注意。” “嗯，你对如何进攻这座风吼堡有什么建议吗？” 听到这个问题，布莱德骑士顿时笑了。 查尔斯也笑了，他跟布莱德骑士对视一眼，然后解释道：“安格列子爵，其实当初巨魔大军刚开始调动的时候，我们就意识到风吼堡必定会失守。 所以，为了将来卷土重来的时候更容易一些，我们在军堡的城墙上做了手脚。” “哦？”柯林两眼一亮，连忙问道，“做的什么手脚？” “在风吼堡的东南角，有一段城墙的地基曾被我们故意挖空了，所以，现在只要用檑木冲撞几下，就会坍塌！” “好！”柯林兴奋地一拍手，随即下令道，“布莱德骑士，那就请你带人准备攻城工具，明日凌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就发动进攻！” “是！” 194 风吼堡（下） 卡姆是一位四阶武士。 与人族的骑士一样，巨魔族中，武士这样的神眷职业一般都是贵族子弟的专利。 不过，卡姆武士却还是一位佣兵。 这就比较不寻常了。 因为一般的贵族子弟更愿意为荣誉而战，而不是为金钱而战。 但卡姆偏偏是个异类，他更喜欢金钱。 在他还是卡姆男爵的时候，为了获得更多的税金，就曾将领地里的税率提高到了骇人听闻的十取九 可以想见，卡姆男爵的领民很快就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剥削而几乎跑光了。 然后，卡姆就被巨魔皇帝认定为没有管理能力，继而被剥夺了爵位和领地。 自那之后，卡姆男爵就变成了卡姆团长。 他建立的獠牙佣兵团在巨魔帝国还算颇有些名气，成员近两千，里面大都是一些跟卡姆一样，要钱不要命的疯子。 这一次，卡姆武士又接到了一个任务——驻守风吼堡。 让一个佣兵团去驻守帝国边境的军事要塞，这个任务听上去怎么都有些不靠谱。 别看很多佣兵团人数众多，里面也不乏高手，但真要遇上精锐的正规军，那只有被肆意虐杀的份。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更有实力的巨魔佣兵团都相继拒绝了这个任务，只有要钱不要命的卡姆接了下来。 而且，这位句句不离钱的巨魔武士还曾询问过发布任务的军方代表，如果獠牙佣兵团在驻守风吼堡的过程中，杀死了入侵的敌人，会不会有额外报酬。 听到这样的问题时，那位军方代表的脸色很是有些奇异，但他还是承诺卡姆，每杀死一位入侵的敌人，可以用他们的头颅换取十枚金币。 一颗头颅十枚金币！ 卡姆听到这样的报酬瞬间激动地两眼发红，连连点头，同意了这项交易。 不过，就当卡姆摩拳擦掌，率领獠牙佣兵团入驻风吼堡后，却愕然发现，根本没有敌人的踪影。 刚开始几天，獠牙佣兵团还很认真地值守巡查，但连续好几天的风平浪静后，佣兵团纪律散漫的本性就暴露出来。 酗酒c偷懒c打架c争抢女奴总之，整个风吼堡被獠牙佣兵团搞得乌烟瘴气。 面对这样的情况，卡姆也没有去管，因为在他看来，只要手下的佣兵能杀人就行，至于纪律，那是什么玩意儿？ 唯一让这位佣兵团长心焦的是，敌人怎么一直都没有出现？ 但很快，卡姆团长的梦想就实现了。 这一日清晨，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风吼堡仿佛被一只巨手摇晃了一下。 卡姆从睡梦中惊醒，正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时，就听到手下大呼小叫地嚷道：“敌袭！敌袭！” 这下子，卡姆不惊反喜，两眼都冒出金灿灿的光芒来。 只见他迅速穿好锁子甲，拿上弯刀，边往外冲边吼道：“兄弟们，杀啊！赚大钱的机会来啦！” 风吼堡外，眼见布莱德骑士真的用几根檑木就撞塌了一段城墙，柯林心中大喜，当即命令洛格骑士指挥军队冲进城去。 虽然他知道军堡内的狭窄地形其实并不适合骑兵的发挥，但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 如果连风吼堡都攻不下，那还说什么巨魔王城呢？ 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洛格骑士估算着城墙缺口的大小，随即安排了十个批次的骑兵队，每队两百人，准备命他们分批冲进城去。 可还没等第一队骑兵开始冲锋，就见风吼堡内的守军竟然从倒塌的城墙缺口处冲了出来！ 什么情况？ 洛格骑士有些懵。 城墙脚下的布莱德骑士看到乌泱泱的巨魔士兵向他们冲来，连忙率领着手下的士兵就往回跑。 跑出一段距离后，布莱德骑士回头一看，愕然发现，那些巨魔守军竟然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是什么情况？ 布莱德骑士也有些傻眼了。 你们没看到我们这边有骑兵吗？ 放着军堡的地利不用，跑出来跟骑兵打野战？ “这不会是陷阱吧？”柯林看到这种情况，也有些疑惑。 “要不是试探着攻击一下？”洛格骑士提议道。 “好！等巨魔再冲出来一点，就派骑兵上前绞杀，但不要冲进城内，先解决掉城外的巨魔。” “是！” “杀啊！” 巨魔们追着布莱德骑士等人的脚步，怒吼着，谩骂着，似乎在恼怒这些人类跑得实在太快，害的他们损失了好多金币。 卡姆此时也冲出了风吼堡，这位獠牙佣兵团的团长大人确实不是个打仗的料，当然，佣兵团的战斗跟正规军打仗确实差别极大。 但说实在话，卡姆的脑子确实不太好——哪个脑子正常的领主会定下十取九的税率呀 但他身边总算还是有脑子正常的。 “团长大人，团长大人！不能再冲了啊！现在敌情不明，我们这样贸贸然地冲出来，万一敌人势大” “放屁！”卡姆一瞪眼，怒斥道，“打仗靠的就是一腔血勇，如果连冲锋都不敢，那还打个屁！” 似乎有些道理 但是，下一秒，卡姆就后悔了。 咚咚咚 大地忽然开始颤动，在獠牙佣兵团的两侧出现了两支骑兵。 他们正贴着巨魔的阵型，像一双大手一样，将冲出来的巨魔们都抱进了怀里。 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暴雨一般射入巨魔阵型中。 “反击！反击！”卡姆大怒，连声吼叫着，让手下的佣兵们射箭反击。 但在城外的旷野上，骑兵运动的空间实在太宽广了。 他们维持着告高速奔腾的状态，射出一波箭矢后，就立刻拉开距离，躲避巨魔的还击。 然后，等巨魔的箭雨稀疏下来，又会再一次逼近，重新射出一波箭矢。 因为担忧这是一个陷阱，所以黑骑军的进攻方式还是非常保守，没有使用正面冲锋，而是进行着袭扰战术，耐心地一点一点割下巨魔的肉。 其实，柯林还是太小心了。 这些没有重装盾牌，又没有严密阵型的巨魔佣兵，根本就不可能顶得住黑骑军的一波正面冲锋。 随着时间的推移，洛格骑士也渐渐回过味来。 这帮巨魔根本就是一群游兵散勇，连基本的军阵都摆不出来，恐怕不是正规军。 收到回报的柯林也无奈地摇摇头：“哎，看来巨魔帝国内部的防备是真的空虚至极啊。快速解决战斗吧。” “是！” 195 陷阱 夜色渐深，银月高挂。 风吼堡的战斗早已结束，要钱不要命的獠牙佣兵团最终既没捞到钱，也没了命。 将几个没死的巨魔武士悄悄转化成血奴后，柯林登上了瞭望塔的塔顶。 呼啸的寒风中，查尔斯正扶着围栏，向北方眺望。 “你在看什么呢？”柯林走上前去，与查尔斯并肩而立。 “安格列子爵。”查尔斯朝着柯林微微躬身，随后笑道，“我在看巨魔王城。” “叫我柯林好了。”柯林笑着摆摆手，“不过，这里看得到巨魔王城吗？” “哈哈，当然看不到。不过，这一年来，我几乎天天都在这里向北眺望。哪怕看不到巨魔王城，我也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查尔斯握紧双拳，眼中仿佛跳跃着熊熊烈火。 “那你去过巨魔王城吗？” “去过。之前跟着商队偷偷溜进去过一次，但这一次，我们要杀进去！” 柯林笑了笑：“希望那座巨魔王城也跟这风吼堡一样容易攻占。” “应该不会太难。毕竟现在巨魔大军都已经南下了，哪怕是巨魔王城，估计也不会有精锐的正规军驻守。” 柯林转头看了看查尔斯的侧脸，忽然皱眉道：“不过，查尔斯，你不觉得我们这一路有些太顺利了吗？” 查尔斯有些愕然：“太顺利？柯林，你在担心什么？” “你说，这会不会是巨魔的一个陷阱？” “陷阱？”查尔斯失笑道，“柯林，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巨魔最后凑出的十万大军都已经南下了，内部空虚是必然的，怎么会是陷阱呢？” 柯林伸手从围栏上抓起一把积雪，捏成两个雪团，一大一小。 “查尔斯，你说，如果巨魔南下的大军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将最后的一批精锐部队放在巨魔王城之中，那会怎么样？” “不不会吧”查尔斯看着在柯林手中不断转换位置的雪团，愣愣地说道。 “你知道吗？”柯林笑得很是玩味，“不久前，我就在银月城玩过一次类似的把戏，那些愚蠢的东境人被我耍得团团转。” “是吗？”查尔斯也笑了起来，“我听说了你在银月城击败了天马军团的事，只是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我先是让东境人误以为黑骑军藏在城外，但等到东境人派出精锐去搜寻城外的黑骑军时，却只找到了一群半精灵新兵，而真正的黑骑军，却从银月城内杀出！”柯林将手中的大小雪团调换了一下位置，“就这么简单。” 查尔斯顿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钦佩地说道：“确实是个高明的计策！” 柯林盯着查尔斯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找出什么东西来。 “查尔斯，你说，现在巨魔是不是也想对我们耍类似的把戏？” “这不可能吧？”查尔斯一脸惊讶，“巨魔怎么知道我们会趁机偷袭巨魔王城？” “那要是”柯林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丝审视，“有人告密呢？” “告密？”查尔斯脸上的惊恐完全不似作伪，“柯林，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难道我们的行踪真的暴露了？” “没有，我猜的。” “呼——吓我一跳。”查尔斯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随后，他又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柯林，其实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吧，等我们到了巨魔王城，就先试探性地发动一下进攻，若是城内的抵抗太过顽强，那我们再撤军不迟。” “有道理哎。”柯林将两团雪球扔了出去，片刻后才传来砸在地面发出的噗噗两声。 他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雪，笑道：“我刚才在风吼堡中巡视了一圈。不得不说，这座军堡建造得确实很坚固，这次若不是布莱德骑士在城墙上做了手脚，城内的守军又是那群愚蠢的佣兵团，那我们要攻下这里的话，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了。” 查尔斯挺了挺胸，用骄傲的语气道：“柯林，不瞒你说，其实这是我当初让布莱德骑士做的手脚，就是为了能更顺利地攻占这座军堡。” 柯林没理会查尔斯的邀功，继续说道：“所以，这样一座坚固的军堡，如果在我们走后，被南下的巨魔大军重新占据，呵呵，那你说，我们是不是就后撤无路了？” 查尔斯愣住了，仿佛真的被柯林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柯林，你这样的担忧是不是有些胡思乱想了，巨魔大军早就往北境去了，怎么会突然回头呢？” 柯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笑着说道：“查尔斯，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两种人。” “哪两种？”查尔斯一头雾水地问道。 “欺骗我的人，和我骗不了的人。” 查尔斯一脸无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把“双标”说的如此理所当然的家伙。 柯林笑吟吟地看着查尔斯，又道：“如果我是巨魔，就会故意做出大举南下的样子，诱骗冰岩城出动最精锐的骑兵前来偷袭巨魔王城。 但实际上，南下的大军只是一群临时征召的新兵或者干脆就是民兵c佣兵团之类组成的乌合之众，巨魔帝国最后一支精锐的军队却布置在巨魔王城。 等到北境骑兵在巨魔王城碰个头破血流，想要回撤的时候，却发现风吼堡已经被返回的南下大军重新占据了。 这样一来，嘿嘿，算不算关门打狗？” 查尔斯眨了眨眼，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道：“柯林，你的分析确实有些道理，但巨魔不可能在我们还未出兵的时候，就算准了我们一定会偷袭巨魔王城吧？” “对。”柯林靠在围栏上，凝视着查尔斯的眼睛，“除非，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一个试图绞杀黑骑军的陷阱！而你，就是负责将黑骑军引入陷阱的人！” “什么？柯林？你怎么能这么想？”查尔斯满脸的震惊和委屈，随后，他又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柯林，你别忘了，我跟巨魔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每一天，我都在想着攻陷巨魔王城，将那里烧成一片废墟！怎么可能反过来帮助他们？” 柯林笑吟吟地看着查尔斯的表演，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冰岩城的那个晚宴上，那时候，这位影帝差点就糊弄了整个北境的贵族。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暴露的吗？” 196 揭穿 撒谎，是一个极其刺激的游戏。 赌博c战争c政治这些人人趋之若鹜的事情，都需要高明的撒谎技巧。 技巧好的撒谎高手，面不改色c风轻云淡，举手投足间便扯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弥天大谎来，骗得人懵懵懂懂c恍若隔世，甚至意犹未尽，受骗上瘾，上过一次当后，还想再上一次，这样的骗子通常被尊称为大师c甚至更显赫的名号 但那些技巧不好的，就会破绽百出，引人发笑了。 其实比起撒谎来，揭穿一个谎言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尤其是当这位骗子还试图垂死挣扎的时候。 柯林此时就体会到了这种快乐。 虽然内心早就洞若观火，但他仍然愿意给查尔斯提供一个表演的舞台。 装，继续装！ “柯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暴露什么了？难道你怀疑我跟巨魔合谋算计你？” 查尔斯的表情和语气拿捏地恰到好处，简单的一句话中，传递出了错愕c震惊c委屈等等各种复杂情绪。 柯林笑眯眯地靠在围栏上，欣赏着查尔斯的表演，悠悠道：“你之前说，这次的行动其实已经得到了圣希尔德公爵的首肯，甚至公爵还承诺，只要我出兵偷袭巨魔王城，就会将薇拉嫁给我？” “是啊。”查尔斯立刻点头。 “呵呵。”柯林冷笑一声，“你知道吗？就在我们从冰岩城出发后的第三天，圣希尔德公爵就公开露面了，他先是宣布道森侯爵c乌曼伯爵等人为叛逆，命令金狮军团进攻铁炉城。 随后，便接见了各大领主派去凛冬城的使者。 就连那个隆巴家族的毛头小子都被接见了，却独独没有接见冰岩城的使者！ 而这位使者，正是我派去向公爵求亲的使者，他已经在凛冬城苦等了两个多月了。” 查尔斯面色不变，甚至还露出一个同样疑惑的表情，思考片刻后，解释道：“柯林，我想父亲并不是刻意针对冰岩城，而是想等到你成功攻下巨魔王城之后，再论功行赏，将薇拉嫁给你。” “是吗？”柯林居然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点道理哦。” 就在查尔斯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又听柯林质问道：“那么，巨魔出兵的时间，你怎么解释呢？” “巨魔出兵时间？”查尔斯一脸茫然，似乎没听懂柯林的意思。 “是啊。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3月26号抵达冰岩城的吧。” 见到查尔斯点头，柯林笑呵呵地继续道：“但是，巨魔出兵的时间却是3月23号！就算你在巨魔出兵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那么，你又是如何在短短三天时间里从风吼堡赶到冰岩城的呢？ 难道你会飞？ 还是你在巨魔出兵之前，就提前得到了消息？” 听到这里，查尔斯的心脏骤然加速，但他的脸色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柯林，你是不是弄错了巨魔出兵的时间？” 见到查尔斯还在负隅顽抗，柯林失笑着摇摇头。 他可是通过血奴的眼睛“亲眼”看到巨魔大军出动的，但短短三天之后，查尔斯居然就出现在了冰岩城，还带来了巨魔出兵的消息。 当时他就断定，这个查尔斯有问题！ “我弄错了吗？那你告诉我，巨魔究竟是什么时候出兵的？”柯林笑呵呵地看着查尔斯，又提醒道，“不过，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哦，风吼堡里还有不少巨魔俘虏呢，万一你的时间跟他们说的对不上，那就不好办了呀。” 话说到这个地步，查尔斯也不再辩解了。 他缓缓低下头，让阴影笼罩着整张脸，不再说话。 寒风呼啸着，将片片雪花吹进瞭望塔中，让这里本就冰冷的气氛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柯林看着陷入沉默的查尔斯，忽然叹了口气，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巨魔应该已经告诉了你，去年年初北境遭遇的那场惨败的真相了吧？” 查尔斯没有回答。 就在柯林以为对方不打算理睬自己的时候，查尔斯终于开口了：“是的。” 他的声音变得冷若冰霜，冒出的丝丝寒气甚至比此时苍穹冰原上的温度还要低。 “所以，你就对圣希尔德公爵怀恨在心，决定借此机会报复北境？” “没错！”查尔斯重新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仇恨，“我的那个好父亲，把所有人都当成他的工具，他的棋子，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们抛弃！ 二十万北境将士，上百位北境领主，无数死于战乱和饥荒的北境子民，在他的眼中，都无足轻重。 至于我，亚当斯，薇拉，还有加西亚叔叔，当然也包括你，柯林。 在他眼中，更是一文不值！ 告诉我，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成为北境之主，又有什么资格获得你我的效忠？”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柯林冷冷地看着查尔斯，“现在的你，跟当初的圣希尔德公爵又有什么区别？勾结巨魔，陷害同胞，让北境陷入更大的混乱，你也不过是个只顾自己利益的野心家罢了，别摆出一副替天行道的嘴脸。” 查尔斯呵呵一笑，对柯林的挖苦没有在意，反而劝道：“柯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在觋先生面前美言几句，想必他一定会愿意接受你的效忠。” 柯林哈哈大笑，嘲讽道：“你真觉得那个圣席恩家族的阴谋家赢定了？” 查尔斯摇摇头：“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敢说赢定了。但是，我不愿再活在圣希尔德公爵的阴影下了。你呢？柯林，既然你都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为什么还选择继续为他卖命？” “我不是为他卖命。” “那是为了什么？” 柯林指了指下方，月光映照下，依稀可见一队黑骑军士兵正在巡逻。 “黑骑军？哦，我懂了。”查尔斯面色恍然。 这支由加西亚侯爵一手建立起来的黑骑军，是在与巨魔的血战中成长起来的，对巨魔的仇恨已经彻底融入了这支军队的灵魂中。 如果柯林选择跟巨魔媾和，那他将会彻底失去黑骑军的军心，即便黑骑军迫于誓言还愿意继续为他作战，也绝不会保持如今这种所向披靡的战斗力了。 更何况，柯林可是一心想要迎娶薇拉的。 如果让圣席恩家族统治了北境，那薇拉也会彻底失去超然的地位。 而且，圣席恩家族的重要帮手——乌曼家族，还跟柯林有仇。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柯林是绝对不会投靠圣席恩家族的。 见无法说动柯林，查尔斯无奈道：“好吧，那我就祝你能够在北境的漩涡中生存下来。” “北境？那里不着急，先让他们狗咬狗一阵子。我还是先来品尝一下巨魔给我准备的这道大餐！” 查尔斯愣了愣，然后一脸的不敢置信：“你难道还想继续进攻巨魔王城？” 柯林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是啊，来都来了。” 197 试探 呼啸的北风中，纷飞的大雪将天地间染成了白茫茫一片。 一支巨魔大军正在雪地里艰难地前行着，庞大而臃肿的军阵绵延十多公里，从高空看去，仿佛一条黑色巨蟒在向前攒动。 然而在这条巨蟒的周围，还存在着一只只细小的“蚂蚁”。 这些蚂蚁，正是黑骑军的哨骑。 他们与庞大的巨魔大军比起来毫不起眼，仿佛巨蟒随意挪动一下身体就能将这些蚂蚁碾死。 然而，此时真正紧张的，却是巨蟒。 冈本亲王眯着眼睛打量着外围那些如同跗骨之俎的黑骑军哨骑，心中充满了焦躁，甚至恐惧。 他不知道这些黑骑军哨骑的出现，只是柯林习惯性地在身后放置的眼睛，还是说黑骑军的主力就在附近？ 如果原先的计划顺利执行的话，这会儿黑骑军应该已经在前往巨魔王城的路上了，而他，也可以率领南下的“十万大军”重新折返，占据雪山山脉沿线的三座军堡，彻底断绝黑骑军的后路。 但现在，冈本亲王有些拿不准了。 难道柯林看穿了这个陷阱？ 心焦之际，冈本亲王连续放出了多组哨骑，试图查探周围的情况。 但这些哨骑一旦放出去，就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回，彻底没了声息。 这种情况，让本就没有多少领军作战经验的冈本亲王有些发懵。 他这才知道，真正的行军打仗，跟纸上谈兵的差别到底有多大。 年轻的巨魔帝国南方亲王一时间竟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莫非自己要重蹈父亲的覆辙？ 在冈本亲王的疑神疑鬼中，时间很快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里，黑骑军的哨骑就这样围在巨魔大军四周，一旦巨魔试图出击，他们就立刻四散远离，但没多久后，就再次出现，仿佛苍蝇一般，怎么都赶不走。 刚开始时，巨魔将士们很是紧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周围跟着这么一群苍蝇。 反正这些苍蝇又不咬人，跟着就跟着吧。 但到了第三天，一直若隐若现跟着的黑骑军哨骑，却突然销声匿迹。 这让巨魔们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年轻的冈本亲王也并没有第一时间觉察到危险的到来。 但好在，这支巨魔大军中还是有一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巨魔将领，他们在观察到黑骑军哨骑的反常迹象后，立刻派人上报冈本亲王，提醒对方黑骑军的主力恐怕很快就要来了。 冈本亲王这才意识到不妙，连忙下令收拢军阵，准备应敌。 但这支庞大而臃肿的巨魔大军，反应却是令人绝望的迟缓。 没办法，冈本亲王率领的本就是一支“疑兵”，里面大部分都是临时征召的新兵，指望他们在战场上迅速反应才是不可能的。 然而，黑骑军可不会给巨魔慢慢反应的时间。 当漫天的雪花在远处弥漫开来的时候，马蹄声已经隐约可闻了。 巨魔将领们感受着大地的震颤，这才连忙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让士兵们举起盾牌，架起长枪，护住大军外围。 可惜，这支由大量新兵组成的巨魔大军在临战之时，还是暴露出了诸多致命的弱点，阵列不齐，各军之间缺乏基本的默契，纷乱仿佛瘟疫一样开始从侧翼向整个大军蔓延。 一时间，各种嘈杂而慌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让巨魔大军完全无法进入该有的战争节奏。 其实这个时候，最为惊慌的不是巨魔将士，而是这支巨魔大军的主帅——冈本亲王。 这位曾经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在战场上也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巨魔亲王，此时竟慌了神。 什么临阵从容，指挥若定，这时候全都已经离冈本亲王远去了，战前所做的那些心理准备，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耳中听到各种纷乱嘈杂的请令声音，更是让冈本亲王手足无措。 这时候，冈本亲王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将，那位一直被他鄙视的父亲，恐怕都要比自己强得多。 当然，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冈本亲王确实聪慧，耍起阴谋诡计来也是得心应手，但这些都不是战场决胜的必要条件。 总之，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巨魔大军的表现之糟糕，几乎无法言表。 好在巨魔在兵力上还有优势，那些新兵看着身边一眼看不到边的战友们，还不至于一下子崩溃。 黑骑军来的飞快，伴随着闷雷般的 马蹄声，一队队黑甲骑兵纵马而来。 但到了近处，便稍稍调转方向，在巨魔军阵的侧翼不远处划过。 弓弦的嗡鸣声随即响成一片，箭雨如漫天的飞蝗一般，黑压压地向巨魔们扑了过去。 “举盾！不要动！” “弓箭手准备！掷矛手准备！”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巨魔军中不断响起，却很快淹没在隆隆的马蹄声中。 箭矢雨点般落下，入肉的噗噗声随即不断响起，成片的巨魔士兵栽倒在地，惨叫声连绵不绝。 没有唇枪舌剑，也没有阴谋诡计。 黑骑军用最直接也最粗暴的方式，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波浪式的攻击几乎没有任何间断。 数千黑骑军排成数列，从巨魔大军的侧翼连续疾驰而过，箭矢不断升上天空，化作连绵的春雨，在巨魔头顶下个不停。 巨魔也为之前的纷乱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举盾不及时，盾牌遮挡也不严密。 猬集在一起的巨魔士兵像被狂风吹过的麦田一般，一片片栽倒下去，肆意横流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数千黑骑军呼啸而过后，巨魔大军侧翼便划出了一道清晰的鲜红线条，那里倒卧着无数尸体，受伤的士兵们大声呼嚎，那些侥幸无恙的巨魔士兵们死死地握住盾牌，顶在头上瑟瑟发抖。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战争的序幕一旦拉开，就不会轻易停下来。 黑骑军的这波进攻还是袭扰性质的，毕竟柯林也不能肯定这支南下又返回的巨魔大军是不是真的疑兵。 但经过短促而残酷的第一波交锋，柯林已经有八成的把握——巨魔帝国的最后一支精锐大军，不在这里。 不过，他也没有心急。 在他看来，这支臃肿而孱弱的巨魔大军的命运早已注定。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何以尽可能少的伤亡，将对方吃下去。 此时的战场上，黑骑军已经绕了回来，并再次用骑兵特有的方式，急速掠过巨魔军阵侧翼，将之前的一切又重演了一遍。 这样的景象，就仿佛是一年前的那场冰原血战的回放。 冈本亲王看着那些肆无忌惮游弋屠杀的黑骑军，苦思冥想却找不到破局之法，耳边的惨叫声连绵不绝，更是让冈本亲王心烦意乱。 更糟糕的是，手下的将领们看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充满了不信任 于是，恼羞成怒的冈本亲王下达了一个愚蠢的命令。 198 昏招 其实，冈本亲王率领的这支巨魔大军中也并非完全没有精锐。 如果真让一支全由新兵组成的大军南下进攻北境，那等他们穿过千里冰原后，十万大军如果跑得还能剩下一半，就算是冈本亲王统御有方了。 为了能够顺利完成阻断黑骑军后路的重任，冈本亲王手下还是有着三万战斗力不错的精锐军队的，而其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便是三千狼骑兵。 这也是巨魔帝国最后一支成建制的狼骑兵部队了，若不是骑兵在守城方面用处不大，巨魔皇帝估计也舍不得将这最后一点家底交给冈本亲王。 面对来势汹汹的黑骑军，此时冈本亲王颇有些孤注一掷地命令三千狼骑兵出战，配合步兵攻击来袭的黑骑军。 如果巨魔大军足够精锐，这其实并不算一个荒唐的军令。 但冈本亲王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下的这支狼骑兵，跟真正纵横苍穹冰原所向披靡的黑骑军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三千狼骑兵原本部署在中军右翼，其实也是为了防备敌军袭扰所设置的，这会儿从侧翼出兵，也并没有引起多少混乱。 但当柯林远远地望见主动出击的狼骑兵时，顿时两眼冒光。 他已经从查尔斯口中得知了这支巨魔大军的统帅是老熟人冈本亲王，只是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巨魔亲王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不用等柯林下令，对如何应对狼骑兵早已熟稔在心的洛格骑士立即率军后撤，远离巨魔大军侧翼。 如何破除巨魔的步骑协同作战，黑骑军的将领们也早就跟着加西亚侯爵演练过无数遍了。 方法很简单。 兵力雄厚的话，正面击破敌军的骑兵是最好的选择。 兵力不足的话，暂避锋芒，引诱敌军骑兵远离步兵军阵，再视情况加以攻击就是最合适的战术了。 所以洛格骑士在看到狼骑兵身影的第一时间，立即率领执行袭扰作战的部下转向。 军号中随之响起短促的音节，这是暂时避退的信号。 此时，巨魔大军的侧翼已经是烟尘大起，狼骑兵如同一支粗壮的臂膀，突然从巨魔军阵中伸展了出来，缀着黑骑军的尾巴紧紧追了上来。 一瞬间的交错，轰然一声闷响在战场上炸起。 黑骑军的尾部还是被狼骑兵抓住了。 战马的嘶鸣声中，黑骑军战士们纷纷举起武器，挥刀相向。 随即便是无数身影惨叫着从马上被砍翻下去。 巨魔狼骑兵也在这一瞬间，遭受到了一波极其猛烈的箭雨袭击，挥舞着长刀蒙头向前的巨魔狼骑们，在箭雨中不及举盾遮蔽，纷纷落马。 只眨眼的功夫，这一次猝然而激烈的碰撞便结束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团团的血肉，随后又被蜂拥而来的巨魔步兵迅速遮盖。 这支狼骑兵确实算得上精锐，这一次冲锋之下，几乎彻底捏碎了黑骑军的小尾巴，也给黑骑军造成了自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杀伤。 这样的战果让一直憋了一口气的巨魔们兴奋地嚎叫起来，横流的鲜血和漫天飞舞的残肢断臂更是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于是，他们纷纷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吼叫，冲着黑骑军追杀过去。 此时在后方观战的冈本亲王也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仿佛将这几天受的闷气全都发泄了出去。 可惜，当这位年轻的亲王看不清战场形势，不管不顾地命令手下继续跟敌人绞杀在一起的时候，便一步步将这支大军推进了覆灭的深渊之中。 柯林看到狼骑兵继续追了出来，而且跟身后的步兵大军距离越拉越开的时候，当即大喜过望。 原本他是打算用不断袭扰的战术，将巨魔大军一点点拖死在行军途中的，但现在，他却发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其实，有天赋的将领和庸才的真正区别就在这里，面对纷乱复杂，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庸才只会茫然失措，乃至昏招迭出，而真正的名将却能把握住那转瞬即逝的战机，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这一步看似简单，却需要极大的胆量c魄力以及足够敏锐的战场嗅觉。 柯林确实没有辜负布利斯骑士和加西亚侯爵对他的评价——“这是一个天生为战场而生的人”。 呜—— 悠长的军号声随即响起，柯林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一队队黑骑军再次变向，天空中的箭矢一下子就变得密集了起来。 人喊马嘶之间，伴随着滚滚的马蹄声，战场的形势瞬间再次改变。 巨魔狼骑兵 徒劳地追逐在敌人身后，却发现自己两侧不知何时竟也出现了黑骑军的身影。 前方的黑骑军却如潮水般向两边分开，就在狼骑首领纠结该往哪里追的时候，前方黑潮散尽，却再次迎来一股新的滔天巨浪—— 一支重甲骑兵迎面向他们撞来！ 狼骑首领当即亡魂大冒，这才意识到自己追得太深了。 但这时候，就算他想让这支狼骑兵停下来也不可能了。 正处于冲锋状态中的狼骑兵，就算是变个向都要费很大功夫，更别说停下来和掉头了。 惯性的作用下，三千狼骑兵就这样迎面撞上了黑骑军的重甲骑兵。 轰轰轰！ 一瞬间，无数狼骑被撞翻在地，又被践踏得支离破碎。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狼骑兵，又穿的是轻甲，毫无准备之下竟然迎头撞上了严阵以待的黑骑军重甲骑兵，那场面之惨烈，简直不忍直视。 周围游弋的黑骑军轻骑兵也趁机如狼群一般围了上去。 生命在这个时候脆弱地如同易折的枯草，转眼间，便随着漫天喷洒的鲜血，悄然消失在天地间。 黑骑军用灵活的战术和强悍的战斗力给巨魔们上了血淋淋的一课，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这片冰原上真正的主宰！ 三千狼骑兵几乎在一个照面就崩溃了。 落在后方的狼骑们拼命地调转方向，试图往回冲，好让身后的步兵大军接应自己。 但这种毫无准备的猝然变向，对于疾驰中的冰原狼而言，是一个极难完成的高难度动作。 混乱之下，狼骑兵的军阵也彻底四分五裂，溃不成军了。 目睹这一切的冈本亲王也体验了一把从天堂瞬间跌入地狱的感觉，恼怒和恐惧之下，他彻底失了分寸，疯狂命令步兵大军前往接应溃散的狼骑兵。 而这道命令，也彻底断绝了巨魔大军最后一丝仅有的希望。 199 击溃 上过战场的老兵都知道，失败其实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是一个瞬间猝然发生的事情。 并不是非要将敌人一个个全部杀光，才能取得胜利，其实，只要打掉对方的组织度，溃败自然而然就会发生。 所谓兵败如山倒，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有经验的将军都明白，一旦前军溃败，那这个时候派兵上前接应看似正确，其实却是一个最愚蠢的决定。 因为溃败的前军会冲散接应军队的阵型，从而引发雪崩似的败亡。 这也是为什么诈败诱敌这种计策在现实中很少见的原因。 除非真的对自己的指挥能力和麾下将士有足够的信心，一般的主帅是不敢玩这种计策的，因为一个不小心，诈败就成了真的溃败。 所以，当柯林看到巨魔步兵大军的动作时，差点笑出声来。 那个冈本亲王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啊，怎么到了战场上就变得这么蠢？ 其实这没什么奇怪的。 赵括当年也是熟读兵书，谈论起兵法来连廉颇都甘拜下风，马谡在败走街亭之前，也是才智过人，深得诸葛亮的器重。 但真实的战场是一面残酷的照妖镜，是人是鬼，有才无才，试一试，便都知道了。 这时候，柯林甚至想着，自己原先的计划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此时战场的形势也并未出乎柯林的预料，狼狈逃回的狼骑兵彻底冲散了后方接应的步兵大军的阵型。 哪怕不少巨魔将领看出了问题，此时也根本来不及阻止混乱的发生了。 这其实便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完美体现。 见到这样的情况，冲锋在前的柯林当即将【审判之刃】高举在头顶，不断催动着战马，同时高声嘶吼道： “杀，杀啊！” 身后跟随的八百重甲骑兵也齐声高呼道：“杀，杀，杀” 洋溢着浓郁杀气的咆哮声在大军中蔓延开来，震荡四野，直上云霄，甚至一度盖过了隆隆的马蹄声。 彪悍狂野的黑骑军重骑兵们，仿佛一尊尊快速移动的钢铁怪物，蜂拥向前，冲向了巨魔大军的军阵。 那些溃散下来的狼骑兵们，此时竟仿佛成了黑骑军的前锋，帮助他们冲乱了巨魔大军的阵型。 慌乱之下，前排的巨魔步兵根本无法组成稳固的盾牌阵地，后方的弓箭手稀稀拉拉地射出几箭，却根本无法给重骑兵造成多少杀伤。 敌人还未杀到，巨魔大军就已经心胆俱寒，不少巨魔士兵干脆跟着狼骑兵一起往后逃窜。 恐慌蔓延之下，巨魔的前军已经完全没了阵型。 轰隆！ 一声巨响下，黑骑军的重骑兵已经连人带马冲进了巨魔大军的军阵之中。 无数巨魔士兵在这些高达几吨的冲击力下，仿佛一个个木偶玩具一样倒飞出去。 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四下飞溅的鲜血，让场面变得格外恐怖。 黑骑军的重骑兵仿佛一个个狰狞的钢铁怪物，狠狠地刺入巨魔大军的侧翼，并向着更深处快速突进。 一路势如破竹，一排排巨魔士兵仿佛稻草人一般被横冲直撞的重骑兵践踏而过，血雾弥漫之间，不是被撞得骨断筋折，就是被踩的肠穿肚烂。 八百黑骑军重骑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血腥恐怖的狼藉，这样景象让人仿佛来到了地狱一般。 仿佛一年前的场景又一次重演，黑骑军用一阵腥风血雨将这个梦魇般的记忆牢牢刻在了巨魔心头。 柯林也亲自证明了，人数并不是战场决胜的关键。 八百铁骑确实能够击溃十万大军。 战斗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失去了悬念。 沿着重骑兵撕开的宽阔缺口，黑骑军的轻骑兵们当即蜂拥而上，追杀着早已只顾得上逃跑的巨魔士兵们。 马蹄声，喊杀声，惨叫声，哀鸣声方圆十几公里内，彻底被战争的奏鸣曲所笼罩。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巨魔将领能够阻止溃败的发生了。 凡是阻挡在黑骑军铁蹄之前的，都会被这股黑色洪流所淹没。 冈本亲王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彻底傻掉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场战斗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 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呐！ 在黑骑军面前，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一触即溃？ 这个时候，冈本亲王竟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父亲为什么在加西亚侯爵 面前会表现得那般不堪。 似乎，真的不怪他。 黑骑军 莫非它注定要成为巨魔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噩梦么？ 一时间，所有的雄心壮志，荣华富贵，都仿佛远离冈本亲王而去。 心灰意冷之下，他猛然抽出手中的长剑，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划去。 “殿下！您还不能死啊！”身边的亲卫一把夺过冈本亲王手中的剑，声嘶力竭地吼道，“殿下！您之前一直都说，死亡不过是懦夫的解脱，而忍辱负重活下去，寻找复仇的机会，才是英雄的决定！” 冈本亲王愣住了。 耳边的惨叫声仿佛突然远去，眼前的血腥场景也变得模糊起来。 一时间，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凛冬城向圣希尔德公爵卑躬屈膝请求议和的场景。 忽然，冈本亲王就释然了。 是啊，反正都已经跪过一次了， 再跪一次又何妨？ 于是，冈本亲王扔掉了手中的长剑，理了理自己的军装，接过掌旗官手中的旗帜，然后昂首挺胸，看向黑骑军杀来的方向。 可惜，主帅的慷慨激昂也无法扭转大军溃败的局势。 此时的巨魔已经无法再组织起什么有效的抵抗了，纵马向前的黑骑军已经蔓延至巨魔大军阵地的腹心。 绝望之下，大多数巨魔溃兵只顾着往后奔逃，但他们又怎么可能逃得过骑兵的追击。 更多的巨魔士兵们则纷纷跪地投降，但他们似乎忘了，上一次黑骑军是如何对待巨魔降兵的。 不过，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抵抗，柯林还是下令接收巨魔俘虏。 放任部下打扫战场，收拾残局，柯林率领着一队亲卫向着巨魔帅旗的方向奔去。 还没等柯林来到跟前，冈本亲王便麻利地翻身下马，手持着帅旗快走几步。 然后，就见他突然将帅旗仍在地上，整个身体都趴了上去，五体伏地，呈一个“木”字，口中高声道： “伟大的安格列子爵，您最忠诚的奴仆向您问好！” 200 审问 夜幕降临。 黑骑军就地建起了营地，一堆堆篝火燃烧了起来，将漫天的寒气和血腥味稍稍驱散了一些。 一群群的巨魔俘虏被分批扣押起来严加看管，缴获的粮草辎重也在清理当中。 营地中央的临时指挥所中，柯林接过亲卫递来的一根烤好的羊腿，大口大口地啃咬起来。 啃完之后，又将一壶羊血灌入肚子里，这才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一旁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冈本亲王见状，顿时馋得直咽口水。 但可惜，柯林并没有给冈本亲王也准备一份晚餐，只见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道：“冈本，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但没想到，你居然一心想要算计我。” 听到柯林装模作样的这番话，冈本亲王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仿佛深受感动，同时也疯狂摇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大声道： “子爵大人，能成为您的朋友是我的荣幸！我非常珍视这份友谊！但请您相信我，这次的事情我也是被逼无奈。都是圣席恩家族的那个觋先生阴谋策划的，连陛下也被他蛊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柯林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边在心里给眼前的这位影帝的表演打着分，一边笑呵呵地问道： “关于觋先生的具体计划，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他在巨魔帝国这边的安排，至于北境那边，我就所知甚少了。” “那就说你知道的。” “是，是。”冈本亲王连连点头，随后便开始讲述。 果然和柯林所猜测的差不多，这次巨魔帝国东拉西凑，拼出的最后一点家底，总共有八万可战之兵。 但他们并没有准备将这点家底都投入到北境的旋涡之中，因为万一搞砸了，那整个巨魔帝国恐怕都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而且说实话，现在的巨魔帝国也确实承担不起这种远征的巨额军费。 所以，觋先生便让他们将目标瞄准了柯林，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柯林手中的黑骑军。 这支军队可以说是巨魔帝国的梦魇，每一位巨魔做梦都想让那面黑狮旗永远地消失在世界上。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巨魔帝国派出三万正规军，再加上临时征召来的七万新兵，组成浩浩荡荡的十万远征军，做出南下入侵北境的假象。 然后觋先生策反了查尔斯·圣希尔德，让他前往冰岩城报信，说服柯林趁着巨魔帝国内部空虚，前来偷袭巨魔王城。 但其实，巨魔王城中，还藏着五万精锐大军，就等着柯林毫无防备地杀进来，撞个头破血流。 而同时，南下的远征北境的军队也会在半途折返，控制住雪山山脉沿线的三座军堡，彻底切断黑骑军的后路。 这样一来，就能将这支能够左右北境和巨魔帝国局势的可怕骑兵绞杀在巨魔帝国境内。 柯林听完冈本亲王的讲述，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片刻后，才再次开口问道：“对于觋先生在北境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觋先生已经策反了道森家族和乌曼家族，他们将是对抗金狮军团的主力。” “只是针对金狮军团吗？” 冈本亲王愣了愣，才道：“大人，恕我直言，北境圣希尔德家族能够依靠的军事力量，目前也就剩金狮军团了。其余的那些领主实力都不强，对大局影响不大，更何况，这些人还都是些墙头草，未必肯为圣希尔德家族拼命。 当然了，您手中的黑骑军如果还在北境，定然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所以，觋先生当初才会制定这个计划。” 柯林摇摇头：“不，我说的是圣洛伦佐家族。圣席恩家族想要席卷北境，皇室会坐视不管吗？” “皇室？”冈本亲王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后，才用不确定语气道，“子爵大人，我所知道的觋先生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针对圣洛伦佐家族做任何布置。 仿佛仿佛他笃定圣洛伦佐家族对北境之乱会坐视不理。” “哦？”柯林这下也皱起了眉头，疑惑道，“但你应该知道圣洛伦佐家族跟圣席恩家族的恩怨吧？” “对，我知道。当初圣席恩家族出了一位‘审判者’，亲手割下了圣洛伦佐家族那位‘黑皇帝’的头颅。这也导致了圣席恩家族后来的悲惨命运。” “既然你知道这事，那你应该也明白，虽然当初覆灭圣席恩家族军队的是圣希尔德家族，但幕后真正的主使者，恐怕还是圣洛伦佐家族。 所以，觋先生这次谋夺北境，怎么会不防备圣洛伦 佐家族？” “子爵大人，这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冈本亲王苦着一张脸道，“那个觋先生对我们也仅仅是利用而已，根本没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柯林揉着眉心，陷入沉思。 冈本亲王见状，生怕对方认为自己有所隐瞒，苦思冥想片刻后，又连忙补充道：“子爵大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或许对您有帮助。” “说。” “那位觋先生其实是一位强大的法师，而且与耶维尔议会的高层人物交往甚密，我猜测，这次北境之乱恐怕还有法师势力掺和其中，或许这就是他应对圣洛伦佐家族的办法。” “法师？”柯林的眉头依然紧皱。 他可不觉得耶维尔的那些法师们有本事阻止圣洛伦佐家族介入北境的争斗。 法师们的禁咒虽然威力极为可怕，但付出的代价也同样可怕。 柯林不相信那些高阶法师们愿意为了帮圣席恩家族夺取北境付出生命的代价。 更何况，禁咒这东西就仿佛是核武器，但核武器只有在引而不发的时候才拥有威慑力。 一旦发出去了，反而威胁不大了，因为接下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所以，法师们如果想干涉北境局势，就只能依靠常规手段。 但常规手段的话，耶维尔又怎么可能左右得了圣洛伦佐家族的决定？ 柯林摇摇脑袋，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毕竟他现在获得的信息太少，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随即，他看向冈本亲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淡淡道： “冈本，接下来我将做客巨魔王城，所以，还需要你帮我向你们的巨魔皇帝送一份拜帖。” 冈本亲王愣愣地看了柯林半晌，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他都已经告知对方巨魔王城是一个陷阱，里面藏着五万精锐大军，怎么柯林还想去做客？ 但看着柯林一脸认真的表情，冈本亲王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一头雾水的他也不敢多问，只能点头道： “是，愿意为您效劳。” 201 御前会议 巨魔皇宫矗立在王城西北角，四面都是湖水环绕，皇宫就建立在碧波湖中心的岛屿上。 碧波湖是巨魔王城最出名的温泉湖，据说当年巨魔皇帝之所以将新的王城定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处难得的温泉。 在冰天雪地的苍穹冰原上，这样的温泉简直就是神迹，巨魔们自然将它当成了白狼战神的恩赐，特意将皇宫建立在碧波湖中心。 晨曦的微光还未完全洒遍王城的各个角落，巨魔皇帝摩多二世就召开了御前会议。 这位堪称巨魔帝国历史上最勤勉的皇帝，每次开会都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这无疑是对巨魔大臣们的痛苦折磨，但面对立志振兴帝国的摩多二世，众位巨魔大臣也只能无奈忍受。 可惜，尽管这位摩多二世如此勤勉，也依然无法阻止巨魔帝国在他手上日渐衰落。 有时候，帝国的运势，真不是一两个人的努力就能够逆转的。 这次御前会议的议题很明确——黑骑军。 巨魔早已编织好了一张罗网，但却迟迟等不到猎物的到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位巨魔高层也难免开始焦躁起来。 摩多二世已经年过五十了，但精神依然非常健硕，身板硬朗笔挺，坐在王座上很有军人的风范。 其实，这位巨魔皇帝确实参过军，而且也曾跟加西亚侯爵交过手。 当然，说是交过手并不恰当，更准确地说，是曾被加西亚侯爵教训过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巨魔帝国中没有被加西亚侯爵教训过的将领，只能说他连上前线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为曾被黑骑军留下过心理阴影，所以，这位巨魔皇帝对这次诱杀行动非常重视，黑骑军一日不灭，摩多二世便一日寝食难安。 绝大部分巨魔贵族也都坚信，如果这次真能让黑骑军这个名字成为历史，那巨魔帝国的复兴或许就指日可待了。 议政厅内，挂着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上面用黑色的箭头表示的黑骑军正占据着风吼堡。 但这个状态已经有十多天没有更新了。 黑骑军怎么还待在风吼堡？ 为什么不进攻巨魔王城？ 难道他们看穿了这个计策？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巨魔贵族们的脑海中打转，场面一时间有些压抑。 终于，还是摩多二世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黑骑军还是没有动静吗？” 军务大臣的脸色有些僵硬，小心地回复道：“是的，陛下。前线的哨兵还是没有见他们从风吼堡出来。” “那他们为什么不出动呢？” 摩多二世的追问让军务大臣有些为难，他求助似地将目光投向更靠前的两位亲王。 巨魔帝国的四位亲王中，北方亲王奥托在跟圣希尔德公爵的决斗中受了伤，目前正在极北之地疗养，南方亲王冈本则率领疑兵南下，所以，此时殿中剩下的便是东方亲王阿巴斯和西方亲王默鲁维。 阿巴斯亲王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巨魔，喜好人族的文化c服侍c礼仪，当然还有人族美女。如果不去看他那张在人类眼中略显狰狞的脸，阿巴斯亲王就跟一位优雅体面的人类贵族没什么两样。 这位东方亲王是巨魔帝国中坚定的“和谈派”，在他看来，坚持与北境为敌是一种极不明智的行为，只有与北境和平共处，友好通商，这样巨魔帝国才能获得复兴的希望。 去年冈本亲王前往凛冬城的那次求和以及联姻，就得到了阿巴斯亲王的大力赞赏，认为这才是巨魔帝国与北境正确的相处之道。 而在他对面的那位西方亲王默鲁维，就刚好相反，是一位坚定的“主战派”。 这位默鲁维亲王体型魁梧，身形健硕，墨绿色的皮肤上长满了浓密的毛发，看起来像是一个绿皮大猩猩。 至于他的穿着，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浑身上下都戴满了各色宝石，一眼看去确实显得珠光宝气，但过犹不及，这样的装扮反而暴露出默鲁维亲王极为俗气的品味。 默鲁维亲王长着一双三角眼，里面冒出的凶戾目光似乎看谁都不太顺眼，尤其是那位阿巴斯亲王。 在他看来，阿巴斯亲王这样的“娘娘腔”根本就是巨魔一族的耻辱，更别提对方的投降主义倾向，简直让默鲁维亲王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背叛自己种族的败类。 此时看到军务大臣求助的目光，默鲁维亲王大大咧咧地开口道：“陛下，我认为不必多虑，黑骑军恐怕是在等南 下的大军再走远一些，所以才在风吼堡滞留。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话音刚落，阿巴斯亲王就冷笑着摇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愚蠢的言论。 默鲁维亲王两眼一瞪，没好气地嚷道：“阿巴斯，你笑什么笑？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阿巴斯亲王后退一步，躲开默鲁维亲王口中喷吐出来的飞沫，一脸嫌恶地说道： “默鲁维，你那颗猪脑袋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只能知道黑骑军并没有往风吼堡以北进军，但风吼堡以南呢？你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默鲁维亲王闻言一窒，但很快就再次嚷道：“南面还能发生什么？” 阿巴斯亲王轻蔑地笑了笑，道：“算算时间，冈本按照计划也该率军折返了，你说，如果黑骑军继续待在风吼堡，会发生什么？” 默鲁维亲王这下也皱起了眉头：“你是说，黑骑军在等冈本的大军折返？这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冈本会返回？” 阿巴斯亲王嗤笑一声：“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愚蠢吗？这个所谓的诱敌之计我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因为它一旦被敌人看破，那我们就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现在黑骑军占着风吼堡没有继续往北，很有可能他们已经知道了巨魔王城就是一个陷阱！ 呵呵，你想着要诱敌，可没想到敌人将诱饵吃了，但就是不踏进你的陷阱！” “胡扯！”默鲁维亲王涨红了脸，想要反驳，但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因为这时候，大部分巨魔贵族都已经开始意识到，黑骑军的行为太可疑了。 或许，这个诱敌之计真的如阿巴斯亲王所说的那样，出了意外。 “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黑骑军看穿了我们的诱敌之计？”默鲁维亲王还在试图强撑。 阿巴斯亲王冷笑两声，似乎都已经不屑于跟这个莽夫解释了。 “阿巴斯”摩多二世也开口了，嗓音显得格外沙哑。 但还没等这位巨魔皇帝继续说下去，就见一位侍卫快步走进议政厅，大声汇报道：“陛下，冈本亲王殿下正在宫外求见。” “冈本！” “他怎么回来了！” “南下的大军怎么了？” “难道黑骑军真的看穿了我们的计策？” 一时间，议政厅中乱成了一片。 202 定计（上） 当冈本亲王走进议事厅的时候，全场反而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冈本亲王身上，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摩多二世依然保持着笔挺的坐姿，脸上的神情也依旧淡然，但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就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双手。 显然，这位巨魔皇帝并不像他表面上所表现的那般平静。 耐心地等冈本亲王行礼完毕，摩多二世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冈本，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你的大军呢？” 听到这话，冈本亲王干脆利落地跪倒在地，神色黯然地说道：“陛下，我辜负了您的信任黑骑军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谋，南下的十万大军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了！” “什么？”摩多二世惊呼道，他再也无法保持一个帝王应有的雍容和气度，当即从王座上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 “你个蠢货！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十万大军呢？这才多久？怎么可能就这样全军覆没？ 还有你说黑骑军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谋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会识破的？是不是有人泄密？ 说，说啊！” 冈本亲王匍匐在地，将之前一战的大致经过讲述了一遍，随后便立即甩锅： “陛下，这都是因为查尔斯那家伙背叛了我们！他已经将我们的计划都透露给了柯林，所以黑骑军才会知道巨魔王城是个陷阱。 柯林·安格列也是因此得知了我率领的南下大军只有一个空壳子，这才等在风吼堡外，对我们进行伏击” “狗屁！”默鲁维亲王上前一脚将冈本亲王踹翻在地，咆哮道，“什么空壳子？你手下可是有十万大军！其中有三万精锐，甚至还有三千狼骑！ 你告诉我，那不过一万人的黑骑军怎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覆灭掉十万大军？” “好了。”阿巴斯亲王突然开口道，“在空旷的野外遭遇黑骑军，哪怕兵力占优，你们谁又敢说能全身而退？默鲁维，你敢么？” 默鲁维亲王额头的青筋直跳，似乎被阿巴斯亲王的质问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记忆，只见他的鼻息变得越发粗重，脸色也涨得通红，就是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羞愧。 “阿巴斯！你是想为一个败军之将开脱吗？” “我没有为冈本开脱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这次的惨败不单单是冈本的责任！当初我就提醒过你了，查尔斯虽然对其父心存怨恨，但未必就会愿意真心为我们做事。 看吧，现在果然是他出了问题！” “咳咳。”这时，摩多二世脸上也挂不住了，因为阿巴斯亲王的话也让他感到尴尬。 毕竟当初他也是赞成觋先生提出的这个诱敌之计，只是想到不仅没能引诱到黑骑军来进攻巨魔王城，反而葬送了一支大军。 “现在还不到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盘踞在风吼堡的黑骑军？” 面对摩多二世的问题，阿巴斯亲王当即大声道：“陛下，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观点——议和！” “议和个屁！”默鲁维亲王再次开口大骂道，“阿巴斯，你这个巨魔族的败类，整天就想着跟北境议和！但你也不想想，人类怎么可能和巨魔和平共处？” “怎么不能？地精可以，矮人可以，半精灵也可以，凭什么我们巨魔不行？” “你说的那些种族都足够弱小，所以人类才能容得下他们。” “呵呵，默鲁维，你是不是忘了，冈本前不久可是刚刚跟圣希尔德公爵达成了一个和平协议。” “狗屁的和平协议！”默鲁维亲王的吐沫都快喷到阿巴斯亲王的脸上了，“那不过是圣希尔德公爵需要时间解决内部矛盾，这才愿意暂时跟我们休战。等到他腾出手来，定然不会放过我们！” “你这是毫无事实根据的揣测罢了” “好了！”摩多二世再次打断了两位亲王的争吵，“默鲁维，你既然不赞成议和，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陛下，我们现在其实什么都不用做，黑骑军自然会离开！”默鲁维亲王自信满满地说道： “既然计划泄露了，那黑骑军当然也就知道了王城之中还有五万精锐大军，所以，只要柯林·安格列还有些理智，就不可能驱动宝贵的骑兵前来进攻王城。 所以，他接下来肯定会退兵，您别忘了，北境现在正打成了一锅粥，柯林·安格列也不可能在风吼堡久留。” 阿巴斯亲王冷笑一声，质问道：“那如果黑骑军在撤回北境之前，来帝国内部扫荡一圈呢？” 默鲁维亲王闻言一窒，显然是被问到了。 现在巨魔帝国最后一支精锐军队都集中在了巨魔王城，如果黑骑军在王城周边扫荡一圈，尽情地搞破坏，那还真的会让巨魔帝国无可奈何，而且痛彻心扉。 就在一众巨魔贵族都陷入沉思之际，跪在地上的冈本亲王突然再次开口： “陛下，其实这次安格列子爵放我回来，是让我给您送一份拜帖。” “拜帖？”摩多二世诧异道，“你是说，柯林·安格列想要见我？” “是的。”冈本亲王从怀中掏出一份手札，呈到了摩多二世面前。 匆匆扫视一遍后，摩多二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纷纷面露好奇之色的一众巨魔贵族，说道： “这个柯林·安格列想要约我在王城之外见面，商讨和谈事宜。” 默鲁维亲王当即大叫道：“陛下！这肯定是一个圈套，您千万别上当啊！” 阿巴斯亲王却针锋相对地说道：“陛下，或许安格列子爵是真心想要和谈，您可不要错失这样的好机会。” “放屁！”默鲁维亲王再次破口大骂，“阿巴斯，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竟然想让陛下出城会见敌人，万一陛下出了什么事” “这个倒不用担心。”摩多二世扬了扬手中的羊皮卷，解释道，“安格列子爵将会面的地点定在了王城外五公里处，而他也承诺黑骑军会停留在十公里外。 并且，双方只允许带一位侍卫前往会面地点。” 默鲁维亲王听到这个提议，皱眉想了想，倒是没有再出言反驳。 就在摩多二世准备答应这个提议的时候，冈本亲王再次开口了：“陛下，我觉得，这或许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什么机会？”摩多二世皱了皱眉，他本不想理会这个刚刚葬送了十万大军的败军之将，但听到机会二字，却又来了些兴趣。 冈本亲王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沉声道： “陛下，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杀了柯林·安格列！” 203 定计（下） 随着冈本亲王低沉而坚定的话语在议政厅中回荡，众位巨魔贵族都有了一瞬间的愣神。 摩多二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目光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冈本亲王，缓慢而低沉地问道： “怎么杀？” 冈本亲王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急声道： “陛下，安格列子爵这次识破我们的计谋，覆灭十万大军，这样的战功，已经足以让他成为北境继加西亚侯爵之后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但他想必也应该清楚，巨魔王城是不可能被攻克的，这次邀请您出城相见，恐怕也是出于少年得志的心性，想要在陛下您面前炫耀一番。 不过，这位安格列子爵在得意之时，却忘了自己最大的一个弱点！” “什么弱点？”摩多二世已经走到了冈本亲王跟前，微微俯身，神态急切。 冈本亲王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冷冷道：“他手中缺乏高阶战力！” “高阶战力？” “是的，陛下！”冈本亲王继续娓娓道来，“对于黑骑军，我早已摸得很清楚了。 这是一支极为可怕的军队，但它的可怕，在于极高的战斗素养c极其精良的武器装备，以及极其可怕的战斗意志。 当然，也少不了一个优秀统帅的指挥。 加西亚侯爵自然不用多说，而现在的柯林·安格列也已经表现出毫不逊色的指挥能力。 但是，黑骑军却有一个缺陷——其中的高阶职业者并不多。” 厅中的诸位巨魔贵族听到这里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对于黑骑军，他们当然都不陌生。 也都明白，真正的战场上，高阶职业者的作用其实并没有多大。 除非是到了圣域强者这种地步，一般的五阶，甚至六阶职业者，也不敢直面上千精锐铁骑的冲锋。 所以，黑骑军虽然没有多少高阶职业者，但依然不会影响其成为巨魔贵族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冈本亲王的叙述还在继续：“按照之前的情报，黑骑军中没有六阶职业者，五阶骑士则有两位，但暗影峡谷一战中，一位五阶骑士战死，而另外一位，也就是加西亚侯爵本人，则被东境俘虏。 所以，安格列子爵接手的这支黑骑军残军中，并没有五阶职业者。 另外，我还曾打探过，安格列家族之前也仅仅只是一个男爵家族而已，底蕴浅薄，家族骑士最高也只是三阶而已。 只有安格列子爵自己，在银月城中表现出了四阶的实力。” 听到这里，摩多二世已经明白冈本亲王的意思了：“你是说，这次会面，柯林身边的护卫不可能是四阶以上的职业者？” 摩多二世没有怀疑冈本亲王情报的准确性。 因为五阶以上的高阶职业者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想要调查清楚他们的情况其实并不难。 不可能说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隐世高手。 “没错！”冈本亲王眼中闪烁着凌厉的杀机，“所以，只要您带上一位五阶以上的武士，就能借着这次会面的机会杀了柯林·安格列！” “不可！”阿巴斯亲王当即大声阻止道。 “为什么不可？”默鲁维亲王见到老对头反对，想也不想，就站出来质问道。 阿巴斯亲王一脸郑重地看着摩多二世，沉声劝道：“陛下，这次安格列子爵奉上拜帖，以正式身份请求与您在两军阵前会面，您若是不想见，大可以直接拒绝。 但如果答应了他的求见，却在会面之时突下杀手，那巨魔帝国的信誉将彻底毁于一旦啊！” 摩多二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阴晴不定，显然内心陷入了挣扎。 默鲁维亲王见摩多二世面色犹豫，顿时大声嚷道：“现在巨魔帝国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谈什么狗屁信誉！要我说，就该趁此机会直接一刀宰了那个柯林·安格列！。” 阿巴斯亲王当即冷笑道：“默鲁维，你说话到底有没有过脑子？为了一个柯林·安格列，就彻底丢弃帝国的信誉和脸面，值得吗？” 摩多二世沉默不语。 “陛下！”冈本亲王这时也忍不住大声叫道，“请让我护送您前往这次的会面，到时候，我会亲手杀了柯林·安格列。 而您，只要宣称我是无法忍受之前的惨败才动手杀人，完全是个人行为，与帝国无关。 事后您甚至可以剥夺我的王 位，以此来向北境赔礼，并与我划清界限，这样也就能保住帝国的信誉和脸面。 我自知罪不可恕，所以请您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我甘愿成为您手中的利刃，刺向任何敌人，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摩多二世眼神微动，似乎被冈本亲王的慷慨激昂打动了。 但他还是没有立即答应。 默鲁维亲王见状，轻哼一声，道：“冈本，你不过一个三阶武士，怎么刺杀的了柯林·安格列？又如何能承担护卫陛下的重任？” 他的言语很不客气，但看向冈本亲王的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恐怕也是被对方的行为所震动。 然后，默鲁维亲王转向摩多二世，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沉声道：“陛下，请允许我护送您前去参加这次会面。” 显然，这位西方亲王是准备牺牲自己，完成对柯林·安格列的刺杀。 摩多二世目光闪动，沉声问道：“默鲁维亲王，为了一个柯林·安格列，值得吗？” 默鲁维亲王左手扣胸，微微躬身道：“陛下，值不值得，是您的决定。而我，只会遵从您的意志！” 摩多二世再次陷入了沉默。 冈本亲王见状，再次开口道：“陛下！我认为值得！ 虽然当前黑骑军是不可能攻克王城的，但是，他们还是可以在帝国境内大肆烧杀抢掠，给帝国带来沉痛的打击。以王城中的军队，不可能阻止得了那些来去如风的骑兵大军。 而且，以柯林·安格列目前表现出来的军事才华，若是再给他年的发展时间，恐怕又是一个加西亚侯爵！ 如果不趁此良机将他铲除，那帝国的未来恐怕也将是黯淡无光的啊！” 冈本亲王的一番话似乎终于让摩多二世下定了决心，一个加西亚侯爵已经压了巨魔帝国二十多年，若是再出一个加西亚 想到这里，摩多二世深吸一口气，转向默鲁维亲王，命令道： “默鲁维亲王，那就劳烦你跟我去见一见这位柯林·安格列！” “是，陛下！” 阿巴斯亲王还想再劝，但摩多二世已经转身： “散会！” 204 会谈 巨魔王城。 晨曦的微光缓缓从东方透射出来，一点一点温柔地撕开大地的黑暗。 朦胧的光线映照着地上的积雪，闪烁出冰冷的光芒。 嗒嗒嗒 清脆的马蹄声很快便打破了这片宁静美好的画面，无数黑影蓦然出现在地平线处，并不断向着巨魔王城逼近。 但在距离王城大约十公里的位置，黑骑军便停下了脚步。 然而，这份有如实质的压迫感还是让王城城头的巨魔守军感到一阵阵窒息。 自从迁都之后，还是第一次有敌人来到了距离巨魔帝国腹心如此之近的距离上。 更何况，还是那支令无数巨魔闻风丧胆的黑骑军！ 在黑骑军抵达后没多久，巨魔王城的南城门便缓缓打开。 摩多二世和默鲁维亲王走了出来。 在他们身后，一队狼骑护卫正在城门内严阵以待，一旦发生意外，他们将火速冲出城门，将他们的皇帝接回城内。 与此同时，黑骑军中也走出两个身影。 双方缓缓靠近。 走出一段距离后，摩多二世就认出了柯林，但柯林身边的护卫还是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默鲁维，柯林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查尔斯·圣希尔德？” 默鲁维亲王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点头道：“陛下，应该是的。” 随即，这位巨魔亲王便露出了一抹嗜血的笑容：“听说就是这小子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嘿嘿，待会儿正好连他一起宰了！” 摩多二世却微微摇头，低声道：“不，柯林可以杀，但查尔斯，最好生擒。我们可以拿他来跟圣希尔德公爵谈条件。” “是，陛下。”默鲁维亲王点点头，随后又提醒道，“陛下，待会儿打起来，您就立刻往回跑，不用为臣下担心。” 摩多二世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 这位巨魔皇帝并不是以武力见长，实力也只有三阶而已。 事实上，这在以强者为尊的巨魔帝国还是一件颇为稀奇的事情。 但这也是有原因的。 与光辉帝国的传承法不同，巨魔帝国的皇位传承其实并不是采用的嫡长子继承制。 历任的巨魔皇帝，一般都是由巨魔皇室——沃尔金家族中的最强者担任。 这一代的沃尔金家族中的最强者，毫无疑问就是那位身为圣武士的北方亲王——奥托·沃尔金。 但这位奥托亲王是个出了名的武痴，对成为帝国皇帝并没有任何兴趣。 而且，在拒绝皇位的时候，奥托亲王还说出了一句深刻影响了巨魔帝国皇位归属的话—— “现在帝国需要的，是一位具有政治智慧的皇帝，而不是一个空有蛮力的武士。” 当时的巨魔帝国已经被黑骑军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且上一任巨魔皇帝还在与圣希尔德公爵的决斗中被砍下了脑袋，这样的打击，也逐渐让很多巨魔贵族开始反思—— 武力，究竟是不是成为巨魔皇帝的必要条件？ 这样的局势下，巨魔帝国的最强者奥托亲王的这番话起了一锤定音的作用，于是，巨魔帝国皇位的归属，不再考虑武力因素。 也正因为如此，当时展露出极高政治才能的摩多二世才脱颖而出，登上了皇位。 这位皇帝在登基之后，也确实勤勤恳恳，推动了诸多改革，一度让巨魔帝国重新焕发了生机。 如果不是去年圣希尔德两兄弟联手演了一场戏，致使巨魔帝国最精锐的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那北境必然需要面对一个逐渐强盛起来的巨魔帝国。 很快，双方便在黑骑军和巨魔王城的中心见了面。 “摩多二世陛下，默鲁维殿下，请允许我带来圣希尔德公爵对两位的亲切问候！”柯林笑呵呵地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摩多二世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不是对柯林的“亲切问候”的方式有些异议，但这样的场合，他还是保持着风度，还了一礼后，笑道： “安格列子爵，欢迎来到王城，也请替我转达对圣希尔德公爵的问候。” 随后，他便转向查尔斯，问候道：“查尔斯阁下，没想到您对北境，对您的父亲，感情如此之深呐！” 摩多二世以为查尔斯是在玩“无间道”，这话显然是在讽刺对方之前的背叛行为。 但面对摩多二世的嘲讽，查尔斯却没有任何回应，就连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柯 林笑了笑，接过话头：“陛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好。”摩多二世也没有跟查尔斯过多纠缠，闻言便点头道，“不知安格列子爵见我一面是有什么正事要谈？” 柯林看着摩多二世的眼睛，笑着说道：“首先，作为对您同意这次会面的感谢，我先送上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摩多二世好奇地问道。 柯林转过身，朝后方挥了挥手。 随后，一百多名巨魔俘虏便被推了出来，向着王城走去。 “陛下，这些巨魔俘虏就是我送您的大礼，他们都是南下大军中的职业者，想必您也舍不得让他们成为黑骑军的刀下亡魂吧。” 摩多二世仔细观察了一番，见那些缓缓走来的身影确实都是巨魔，这才放下心来，问道：“这么说，您不要赎金？” 柯林耸了耸肩，大度地说道：“既然是礼物，怎么会要赎金呢？” “那我就此感谢您的慷慨！”摩多二世总算露出了诚挚的笑容，随后又问道，“不知其余的巨魔俘虏怎么样了？” “都杀了。”柯林轻描淡写地说道。 默鲁维亲王两眼一瞪，满腔的杀意几乎无法掩饰。 摩多二世心中也在滴血，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冷静，继续问道：“好吧，安格列子爵，您的礼物我收下了。接下来说正事吧。” 柯林笑呵呵地点头道：“好。陛下，这次我来见您，其实是想跟您议和的。” “议和？” “是的。继续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所以，不如议和。”柯林顿了顿，又道，“当然，议和还是有条件的。” “说。”摩多二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柯林仿佛毫无所觉，大大咧咧地继续道：“陛下，只要您答应我的以下条件，我就会立刻撤军。 第一，您将亲自为这次试图入侵北境的行为公开道歉； 第二，为弥补安格列家族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巨魔帝国必须赔偿一千八百万金币，可以分五年交付； 第三，巨魔帝国承诺永远不再与北境为敌，并裁撤军队，最多只能保留三万正规军； 第四，巨魔帝国将向北境输送二十万年轻力壮的奴隶； 第五” 当听到柯林的第一个条件的时候，摩多二世的脸色就变得一片铁青。 而当后面那一个个更加离谱的条件从柯林口中说出来后，摩多二世反而安静了下来。 只是他的嘴角慢慢挂上了一抹冷笑，看柯林的眼光也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等柯林终于洋洋洒洒地说完了所有的条件，摩多二世笑了笑，开口道： “安格列子爵，对于这次和谈，我们这边也有一个条件。” “哦？陛下，您请讲。” “我们的条件就是——”摩多二世转头看向早已怒发冲冠的默鲁维亲王，“你必须死！” 轰！ 话音刚落，默鲁维亲王就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冲向了柯林。 205 枭首 “柯林，纳命来！” 默鲁维亲王大喝一声，犹如平地惊雷。 他庞大而略显臃肿的身形，此时却变得分外灵巧，犹如出洞的毒蛇一般，闪电似的射向了柯林的方向。 面对默鲁维亲王的突然发难，柯林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地迅速后退。 同时，后方的黑骑军阵中立刻分出两千骑兵，分别从两翼冲了出来，想要掩护柯林回归。 巨魔这边同样也不慢，城门内的一队狼骑护卫也飞速冲了出来，准备接应摩多二世。 摩多二世在默鲁维亲王出击的那一刻，也是立刻撒腿就往城门方向跑。 他并没有担心默鲁维亲王，身为五阶武士，杀掉柯林和查尔斯两人应该是小意思，就算因此耽搁了一点时间，被后面的黑骑军前锋缠上，凭默鲁维亲王的实力，如果一心想跑，也能脱身。 此时的默鲁维亲王已经欺近柯林身前，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双手如铁，抓向柯林的头颅。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柯林身旁的查尔斯却突然上前，挡住了柯林的去路。 默鲁维亲王顿时有些疑惑。 如果是普通护卫，这样舍命去救柯林，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但查尔斯怎么会是普通护卫？ 这可是圣希尔德家族的嫡长子啊！ 哪怕他已经被剥夺了北境侯爵的爵位，但只要他还姓圣希尔德，只要他身体里流动的还是圣骑士家族的血，那任何人都不敢小觑他。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查尔斯的性命要比柯林的性命还要宝贵。 所以之前摩多二世才会告诫默鲁维亲王，可以杀了柯林，但查尔斯一定要生擒。 就是怕让查尔斯死在这里，彻底激怒了那位身为圣骑士的北境公爵。 但现在，查尔斯却仿佛化身安格列家族的忠诚骑士，毫无畏惧地迎向了默鲁维亲王饱含杀意的一击。 默鲁维亲王怂了。 以他的实力，杀掉查尔斯，就跟杀鸡一样。 但他不敢。 不管是摩多二世之前的告诫，还是圣骑士公爵的威慑，都让默鲁维亲王不敢轻易沾染圣希尔德家族嫡系成员的鲜血。 无奈之下，默鲁维亲王只得临时变招。 咔嚓两声脆响，查尔斯的双臂瞬间脱臼。 默鲁维亲王随手将查尔斯甩在地上，继续往前。 但刚迈出一步，他就感到脚踝一痛，回头看去，就见查尔斯仿佛一条疯狗一样咬住了自己的右脚。 “你疯了吗？”默鲁维亲王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查尔斯为什么要为柯林如此拼命。 但对方眼中的透露出的疯狂之意还是让默鲁维亲王心中微寒。 强忍着痛下杀手的念头，默鲁维亲王控制好力道，一脚踹在查尔斯胸口。 咔嚓 一连串骨折之声接连响起，也不知查尔斯这下子还剩多少完好的肋骨。 默鲁维亲王这才挣脱了查尔斯的纠缠，却见柯林已经跑出去好远。 嘭嘭嘭！ 巨力践踏之下，坚硬的冰原冻土也被踩出一个个深坑，借着反震之力，默鲁维亲王如同一只巨象一般，冲向了柯林。 其实，在默鲁维亲王突然翻脸杀向柯林的第一时间，除了黑骑军和王城中的狼骑护卫队之外，还有第三股力量向着双方会面的地点冲来。 他们就是刚刚被柯林当做礼物释放的巨魔俘虏们。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柯林说完议和条件的时候，这些巨魔俘虏们刚好走到了黑骑军和巨魔王城的中间，也就差不多是柯林跟摩多二世会面的位置。 刚才摩多二世选择突然发难，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些巨魔俘虏就在附近。 当时他还暗自嘲笑柯林太大意了，居然任由这些俘虏靠得如此之近，莫非是认定巨魔不敢将他怎么样么？ 此时，这批巨魔俘虏当即分成了两股，一股冲向了柯林，另一股，则冲向了摩多二世。 摩多二世见状，以为这些巨魔俘虏是来接应自己的，当即大声命令道：“不用管我，去帮默鲁维亲王拦住柯林！” 然而，这些巨魔俘虏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摩多二世的命令，依旧冲着他狂奔而来。 摩多二世皱了皱眉，但看到已经有一半的巨魔俘虏冲向了柯林，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以为冲向自己的这群巨魔俘虏只是护主心切。 但下一秒，摩多二世就觉察到不对。 这群巨魔俘 虏气势汹汹地冲到他的跟前，脸上没有丝毫的惶恐和恭敬，反而带着令人心悸的冷漠。 “你们要干什么？”摩多二世看到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巨魔俘虏们，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巨魔俘虏们却不理会摩多二世，只是将他围在中间，阻止他继续往城门方向逃窜。 摩多二世慌了，眼看不远处的黑骑军正步步逼近，他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们都疯了吗？为什么挡住我的去路？” 随后，摩多二世在俘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刚多！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风吼堡外的大败我没有追究你们的意思，只要你们护送我回归王城，我定然不会对你们有任何惩戒！” 然而，摩多二世仿佛在对牛弹琴，这群巨魔俘虏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话语。 另一边，当默鲁维亲王也看到冲过来的巨魔俘虏时，兴奋地嚷道：“快，快，帮我拦住柯林！” 然而，那些巨魔俘虏却根本没有阻拦柯林的意思，反而涌向了默鲁维亲王。 “你们疯了吗！”默鲁维亲王也懵了，他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些巨魔反而在帮助人类！ 这批巨魔俘虏都是从南下大军中挑选出来的职业者，虽然阶位并不高，但毕竟人多势众，一时间竟让默鲁维亲王手忙脚乱。 看着陷入重围的摩多二世和默鲁维亲王，柯林也笑着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没多久，身后的黑骑军也冲了上来。 柯林开始向前加速，洛格骑士已经到了近前，适时放过来一匹空马，柯林看准时机飞身跃上。 咴律律—— 马嘶声中，黑骑军丝毫不停，绕过被巨魔俘虏纠缠住的默鲁维亲王，向着摩多二世冲去。 王城中冲出的狼骑护卫队也刚好赶到，但他们的数量不过两百，在两千黑骑军铁骑面前仿佛脆弱的纸片，一冲即破。 摩多二世此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的族人为何会背叛自己？ “摩多二世，纳命来！”柯林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将十分钟前默鲁维亲王的叫嚣如数奉还。 骑士剑高高举过头顶，在晨光的照耀下泛着令人胆寒的亮光。 摩多二世的心脏，在此刻近乎骤停，惊恐之际，他不甘地发出一声吼叫： “柯林，柯林！我答应你的条件，我答应你的所有条件！” “哈哈哈！晚了！” 柯林根本不屑再跟对方废话，纵马疾驰而过。 手中【审判之刃】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带起了四溅的鲜血， 和一颗硕大的头颅！ 206 议和（上） 巨魔王城城头。 当阿巴斯亲王看到摩多二世被一群巨魔俘虏团团围住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不妙了。 虽然狼骑护卫队早已在默鲁维亲王发难的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但如果摩多二世被困在原地，那即便狼骑护卫队接应到他时，也肯定逃不脱黑骑军的纠缠。 “我们要立刻出兵，接应陛下回城！”阿巴斯亲王回过头来，对城防军的统帅命令道。 但冈本亲王当即出言反对道：“不行！我们现在手中已经没有骑兵了，就算冲出城去也根本来不及接应陛下，反而会葬送掉帝国的最后一支精锐部队，甚至因此导致王城失守！” “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陛下被黑骑军斩杀吗？” “黑骑军未必敢杀害陛下！”冈本亲王寸步不让地说道，“但是，如果王城失陷，不光是陛下，还有你c我c巨魔贵族c王城中的子民，都会成为黑骑军刀下的亡魂！” 阿巴斯亲王顿时一窒，有些无言以对。 而且，他也注意到，冈本亲王的那番话，让周围的巨魔贵族们也都变了脸色。 显然，他们都不想让黑骑军杀进王城之中。 就在这片刻的犹豫之际，黑骑军已经杀到了摩多二世近前。 虽然狼骑护卫队也已经赶到，但他们的数量太少，很快就被黑骑军冲散。 然后，城头的一众巨魔贵族就看到了他们这辈子永生难忘的一幕—— 柯林·安格列一剑斩下了摩多二世的头颅！ 所有目睹这一切的巨魔都瞬间失神，仿佛天地间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彻底消失。 又仿佛一个诡异恐怖的噩梦，却怎么也无法醒来。 冈本亲王握紧了双拳，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当他看到那些巨魔俘虏竟然反水的时候，终于明白柯林为什么非要约摩多二世在城外相见。 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可笑冈本亲王还想着将功赎罪，提出刺杀柯林的计划，试图以此来挽回自己在摩多二世心中的地位。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柯林竟然也同样是打着刺杀的主意，而且手段之诡异，让他根本无法理解！ 柯林到底给那些巨魔俘虏许诺了什么，才让他们胆敢合谋杀害巨魔帝国的皇帝陛下？ 这一刻，柯林·安格列这个名字，甚至取代了加西亚侯爵，深深印刻在冈本亲王心底，成了他此生再也没有胆量与之对抗的梦魇。 阿巴斯亲王看着柯林一手拎着摩多二世的头颅，向着巨魔王城方向挥舞示威，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阵的惊惧和恐慌。 他猛地转过头来，怒视着冈本亲王，咆哮道：“冈本！你不是说黑骑军不敢杀害陛下的吗！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陛下可是因你而死！” 冈本亲王默默握紧了双拳，没有说话。 看着阿巴斯亲王几乎要将他洞穿的愤怒目光，冈本亲王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摩多二世的死，或许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阿巴斯叔叔，您说的没错。所以，为了赎罪，我愿意前往黑骑军阵前，向柯林·安格列讨回陛下的遗体。” 听到冈本亲王这样说，阿巴斯亲王顿时愣住了。 一位巨魔贵族小声劝道：“冈本殿下，您这时候前往黑骑军阵地，不怕正杀得兴起的柯林将您也” “那就算我罪有应得。”冈本亲王大义凛然地说道。 阿巴斯亲王深深看了冈本亲王一眼，又看了看城外正耀武扬威的黑骑军，缓缓点了点头： “好，那就由你来当使者。记住，你不仅需要赎回陛下和默鲁维亲王的遗体，还要问清楚黑骑军撤军的条件。” “是，阿巴斯叔叔，我不会再让您失望的。”冈本亲王朝阿巴斯亲王行了一礼，然后便下了城楼，独自往城外走去。 一时间，冈本亲王向着沸腾的黑骑军阵地缓缓走去的孤单背影，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 此时的柯林正沉浸在一股狂热的情绪之中，身边黑骑军将士们的欢呼让他犹如身处云端，手中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更像是一枚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勋章，让他难免有些飘飘然。 当然，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所以，当一些脑袋发热的黑骑军将领想要请令杀进巨魔王城的时候，柯林果断拒绝了。 巨魔王城中可是还有五万精锐大军防守的，而且，城中的狭窄地形本就不利于骑兵发挥，这样贸贸然杀进去，恐怕凶多吉少。 这次已经覆没了巨魔南下的十万大军，又斩杀了巨魔皇帝，这样的功绩已经极为亮眼了，还不如见好就收，免得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就在柯林准备下令收兵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从巨魔王城之中走了出来。 “子爵大人，好像是冈本亲王。” “嗯，放他过来。” “是。” 没多久，冈本亲王就来到了柯林的面前。 柯林知道这位巨魔帝国的南方亲王武力值并不高，便挥挥手示意部下暂时后退。 冈本亲王来到柯林近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咚！ 摩多二世的头颅被柯林随手扔了过来，咕噜咕噜滚到冈本亲王脚下。 刚好，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就直愣愣地盯着冈本亲王。 同时，柯林戏谑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冈本，这个巨魔帝国的皇帝之位，让你来坐，如何啊？” 冈本亲王霍然抬头，眼中腾起的野心之火完全没有掩饰，但是，当他开口的时候，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 “子爵大人您太高看我了，这个巨魔帝国的皇位，我是不可能有资格继承的。” “为什么？”柯林皱了皱眉，“你不是也姓沃尔金吗？” 冈本亲王惨然一笑：“子爵大人，您可别忘了，我可是刚刚葬送了十万大军，而且，不瞒您说，摩多二世出城与您相见，并阴谋刺杀您的计划，也是我提议的 但现在，却搞成了这个样子 摩多二世的死，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无论如何，王城中的巨魔贵族都不可能同意让我成为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柯林眉头挑了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冈本亲王又再次开口了：“子爵大人，虽然我不可能继承皇位，但我有一位更合适的继承者，他或许能让您更加满意。” “哦？谁？” “阿巴斯亲王。” 207 议和（下） “阿巴斯亲王？” 柯林疑惑地皱了皱眉，显然是对这位巨魔亲王不太熟悉。 “是的。”冈本亲王看出了柯林的疑惑，便立刻解释道，“他是巨魔帝国东方亲王，也是沃尔金家族的一员，有资格继承皇位。 而且，目前帝国的四位亲王当中，我已经出局了，北方亲王奥托一心追求武士之道，早就明言对皇位不感兴趣，所以，论能力，论资历，阿巴斯亲王都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巨魔皇帝的人选。” 柯林摩挲着下巴，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敏锐地注意到，冈本刚才只说了三位亲王，却独独遗漏了默鲁维亲王。 这位默鲁维亲王跟随摩多二世出城，并试图刺杀柯林，幸好柯林身边有查尔斯作为挡箭牌，以及一众被转化成血奴的巨魔俘虏，这才躲过了刺杀。 不过，那位默鲁维亲王也确实彪悍，近百位巨魔俘虏，竟然几乎被他杀了个干净，要知道，这些俘虏可都是柯林从十万大军中挑出来的职业者，即便如此，可若不是黑骑军及时赶到，恐怕还不够默鲁维亲王杀的。 可惜，这位彪悍的亲王现在已经被射成一个刺猬，刚才柯林听汇报说还有口气，五阶武士的生命力可真是顽强啊。 但显然，冈本是希望柯林能够帮他排除掉这一个候选人。 柯林对此没有明确表态，而是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说，阿巴斯亲王会是一个更能让我满意的皇位继承者？” “因为，他是个坚定的‘和谈派’，主张与北境友好相处，互惠互利，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搞军事对立。” 见柯林似乎有些不信，冈本亲王再次补充道：“子爵大人，这位阿巴斯亲王总共有三位情人，全部是人类，还生了一堆半巨魔私生子。 而他与自己的巨魔王妃却毫无所出，关系也极其冷淡。” 柯林听得心中发笑，这位阿巴斯亲王的竟然是个“人类控”，这么说来，他上台之后确实会改善巨魔帝国与北境的关系。 “那我如何能确保这位阿巴斯亲王成功登上皇位？” 冈本亲王目光闪动，阴恻恻地说道：“子爵大人，现在阿巴斯亲王就已经是王城之内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候选者了。” “是吗？”柯林听出了冈本亲王的言外之意。 所谓“王城之内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候选者”，也就是说王城之外，还有比阿巴斯亲王更合适的候选者。 显然，更合适的皇位候选者就是那位一直被冈本亲王故意忽略的默鲁维亲王。 看来在巨魔高层中，敌视北境的势力还是要强过亲近北境的势力。 “好，我会保证王城中不会出现其他更合适的皇位候选者。” “多谢子爵大人！”冈本亲王再行一礼，随后道，“子爵大人，我这次出城见您，还背负了议和的使命。” “议和？好啊，我也早就想议和了，只是议和的条件摩多二世没有答应，不然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知您有什么条件？” 柯林便将之前跟摩多二世说过的议和条件再次讲了一遍。 冈本亲王听得嘴角抽搐，心中暗道——难怪摩多二世非要杀你，这样的议和条件，根本就没有任何诚意。 “子爵大人，我要是带着这份协议回去，恐怕要被愤怒的巨魔贵族们生撕了不可。” 柯林笑了笑，也明白自己之前的条件确实太过苛刻。 不过，那个条件本来就是为了刺激摩多二世，好让对方先动手，将这个破坏会谈的恶名甩给巨魔的一个计策，柯林也知道这样的条件对方是不可能答应的。 “好吧，那你说说，愿意接受怎么样的和谈条件。” 接下来，两人进行了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艰难地达成了一致。 修改后的和谈协议主要内容有四条： 第一，巨魔帝国承诺维持目前五万正规军的编制，不再继续扩军； 第二，赔偿安格列家族五百万金币的战争损失； 第三，向安格列家族输送十万年轻力壮的巨魔奴隶，分五年交付； 第四，所有携带冰岩城签发的通关文书的商队，将会在巨魔帝国享受关税减免的优惠政策。 当然，作为交换，柯林将交还摩多二世的遗体，并率领黑骑军撤出巨魔帝国。 这样的一份和谈协议对于巨魔帝国来说，当然毫无疑问的是一种巨大的屈辱。 但此时，他们也别无选择。 虽然黑骑军攻 不下巨魔王城，但这样一支骑兵大军，如果在巨魔帝国境内肆虐，那将会给巨魔带来难以承受的损失。 不过，当冈本亲王将这样一份和谈协议带回巨魔王城后，还是引起了巨魔贵族们的愤怒。 议政厅中，巨魔贵族们吵成了一团，纷纷咒骂柯林的贪婪，同时也在指责冈本的软弱。 面对指责，冈本亲王面无表情地说道：“诸位，如果你们知道柯林最初向摩多二世陛下提出的和谈条件有多离谱，就能明白，我能谈下现在这份协议，真的已经尽力了。” 说着，他便将最初的那份和谈协议也讲述了一遍。 这下，指责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 随后，冈本亲王朝着阿巴斯亲王躬身说道：“阿巴斯叔叔，您现在是王城之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不知您对这份协议有什么意见？” 阿巴斯亲王对冈本的恭敬态度很满意，但还是微微摇头道： “冈本，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是，这样的条件对巨魔帝国简直是耻辱，尤其是第一个限制扩军的条件，如果答应下来，那帝国岂不是将永远失去了崛起的希望？” “叔叔，我确实已经无法让安格列子爵做出更大让步了。不过，如果您去跟他谈，或许还有希望。” “哦？为什么？” “因为安格列子爵认为您现在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候选者，如果您亲自去跟他谈，或许他会卖您几分面子。” 阿巴斯亲王闻言，顿时有些飘飘然，能够获得敌人的认可，怎么也算是一种荣耀吧。 但他可不敢亲自去见柯林，万一也被对方一刀宰了怎么办，阿巴斯亲王现在觉得自己距离巨魔皇位也就一步之遥了，可不愿在这个关键时刻冒险。 “咳咳，这样吧，我会派出使者，代表我去面见安格列子爵，为巨魔帝国争取到一份体面的和谈协议。” 众位巨魔贵族闻言，顿时一片称赞之声。 阿巴斯亲王满面红光地接受着赞美，仿佛自己已经登上了皇位。 208 巨魔新皇（上） 巨魔皇宫。 夜深人静，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清香，那是蓝钟花的花香。 这种花是少数能够在苍穹冰原的极端气候条件下生长的花卉，盛开之时仿佛一片浩瀚的蓝色海洋。 因此，它也成为了巨魔帝国的国花。 冈本亲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隐约的灯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蓝钟花的花香不断钻入他的鼻子中，让他焦躁的心神渐渐趋于平静。 “殿下，您还不就寝吗？”王妃娜拉出现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你先去睡吧。”冈本亲王回头微微一笑。 “好。”娜拉顺从地点点头，悄然退下。 这位出身圣希尔德家族旁系的巨魔王妃，在这个异国他乡过得谨小慎微，好在冈本亲王对她还不错。 唯一让娜拉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忧虑的是，冈本亲王还从未碰过她。 说实话，娜拉当然接受不了巨魔的样貌，但如果不能为冈本亲王诞下子嗣，她又觉得自己在这个冰冷的皇宫中没有依靠。 听到黑骑军打到王城之下，甚至还斩杀了摩多二世时，娜拉若说不兴奋那是不可能的，但同时，她也感受到了一阵深深的恐惧—— 巨魔不会拿她泄愤吧？ 这些话，她不敢跟冈本亲王倾诉，因为她明白，这位年轻的南方亲王虽然表面尊敬她，但这种尊敬更多的却是敬而远之的疏离。 王妃的烦恼，冈本亲王当然不知道，不过，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此时，他有着自己的烦恼。 冈本亲王凝视着眼前的黑暗，幽深的目光仿佛要洞穿这片黑幕，找到那个自己苦苦等候的身影。 “冈本殿下，晚上好。” 终于，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冈本亲王身后响起。 刹那间，冈本亲王精神一振，两眼发亮。 “斯奎恩大人，晚上好！” 一位身穿黑色巫医袍的巨魔正静静地站在冈本亲王身后，他浑身笼罩在一片幽绿的雾气当中，看不清面貌，只能从他苍老的声音中判断出，他的年纪应该很大了。 见到这位斯奎恩巫医，冈本亲王的态度瞬间变得极为恭敬。 因为，这位正是巨魔帝国战神教会的首领——白狼巫王。 巫医在巨魔帝国的地位类似于牧师在光辉帝国中的地位，他们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却牢牢把控着巨魔帝国万千子民的信仰，也掌握着巨魔武士这一神眷职业的传承。 这位白狼巫王虽然深居简出，从不参与巨魔帝国的政治，甚至连外敌入侵，也不见他露面。 但是，如果他真的露面了，那就一定会对巨魔帝国的政局产生极大的影响。 更何况，巨魔皇帝的加冕仪式，也是要由白狼巫王斯奎恩主持的。 “听说摩多二世已经死于黑骑军之手？” 斯奎恩的声音很低沉，但却清楚无误地传入冈本亲王的耳中，甚至还带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效果。 “是的，陛下不幸被柯林·安格列斩杀。”冈本亲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恩。”斯奎恩点了点头，语气也没有太大起伏，仿佛对此毫不在意，“那你觉得，谁更适合继承皇位？” 面对白狼巫王如此直白的询问，冈本亲王微微有些不适，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恭声道： “我觉得，阿巴斯亲王更适合成为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斯奎恩没有说话，幽冷的目光在冈本亲王脸上逡巡着，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长久的沉默让冈本亲王心底开始发毛，他甚至觉得，这位白狼巫王的目光有如实质，仿佛一条毒蛇一般在自己身上来回穿梭。 终于，斯奎恩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你应该知道阿巴斯亲王的政治倾向吧？你真的觉得，应该让一位崇尚人族文化的软弱亲王继承帝国皇位？” 冈本亲王面色不变，回应道：“大人，我觉得，如今这个局势下，或许暂时跟北境达成和解才是最佳选择。 更何况，北境现在也正陷入内乱之中，圣希尔德家族能否守住这个北境之主的地位还犹未可知，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暂时避其锋芒，休养生息。” 斯奎恩又沉默了一阵，才问道：“现在是阿巴斯亲王正在负责跟黑骑军的和谈？” “是的，而且阿巴斯殿下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黑骑军再次做出了一些让步。” “是吗？看来那位柯林·安格列很给阿巴斯亲王面子嘛。”斯奎恩的语气 中听不出喜怒。 “当然，黑骑军现在恐怕也急着回去应对北境的乱局，不想在这儿空耗着。而阿巴斯亲王一向的政治立场，也有助于迅速达成和谈协议。毕竟，安格列子爵也很希望看到阿巴斯亲王能够登上皇位。” “哼！巨魔帝国的皇位归属什么时候需要考虑北境人的意见了？”斯奎恩冷冷地说道，然后也不等冈本亲王说话，就又问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冈本亲王，你现在还没有子嗣吧？” “还没有。” “那正好，摩多二世的儿子还小，不能缺了教养，不如就由你来收为养子，好好教导吧。” 冈本亲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脏顿时漏跳了几拍，连忙应道：“好的，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斯奎恩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仿佛漫不经意地说道：“我希望你不仅能成为一个好父亲，还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什么？”冈本亲王惊讶地抬头。 “是的，我会推荐由你来继承皇位。”斯奎恩身周的烟雾悄然散去，露出一张皱纹满布的脸庞。 幽深的眼神中，满是对冈本亲王的鼓励。 “但但是我毕竟刚刚葬送了十万大军，还害得摩多二世陛下死于王城之外” “这些失败的责任严格来说不应由你独自承担，更何况，我可以接受一个跌跌撞撞的皇帝，但绝不能容忍一个卑躬屈膝的皇帝！” 斯奎恩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若是真让阿巴斯亲王继承了皇位，那恐怕不用多久，巨魔帝国就要成为光辉帝国的附属国了，甚至连沃尔金家族的高贵血脉都将被人类的血液玷污！” 冈本亲王低下头，仿佛承受不了斯奎恩的眼神，口中郑重其事地说道：“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请放心，那个人类王妃，我永远也不会去碰！” 斯奎恩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再次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之前的失败会给你带来阻碍，那些巨魔贵族我会帮你去一一说服，你只需要牢牢记住，巨魔帝国可以忍受暂时的失败，但绝不能就此折断了脊梁！” 冈本亲王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直射着白狼巫王锐利的眼神，高声道： “是，我会永远牢记您的教诲！” 209 巨魔新皇（下） 巨魔王城外，黑骑军军营。 营帐中，柯林正绕着默鲁维亲王庞大的身躯转着圈，手中还不时捏一捏，拍一拍，似乎在感受对方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 毕竟这是柯林转化的第一位五阶血奴，仿佛小孩子得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总忍不住探究一番。 而且，这位默鲁维亲王在之前的战斗中，给柯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近百位巨魔俘虏转化的血奴，竟然被这位五阶武士生生杀死了大半，要知道，想要杀死血奴，目前柯林只知道一个办法——那就是砍下头颅。 其余的伤害都不会致命。 这也导致在面对同阶对手的时候，悍不畏死c又没有致命弱点的血奴总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尤其也就能看出，这位默鲁维亲王的战斗力之强悍了。 不过，虽然损失了一大批巨魔血奴，但能够得到默鲁维亲王这样的高阶打手，柯林还是很满意的。 柯林大概估算了一下，就算自己进入变身状态后，恐怕也不是这位默鲁维亲王的对手。 不过，因为有着蝠翼的帮助，柯林占据绝对的机动优势，想跑的话，默鲁维亲王也留不住他。 到目前为止，血影卫的成员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一百零八位。 恩，刚好算是一百零八将。 这次在巨魔帝国的收获，包括了一位五阶位四阶c五位三阶，以及十四位一二阶的职业者。 柯林给这些巨魔血奴都戴上了鬼面面具，还用厚重的全身铠遮住皮肤，防止让人认出他们的身份和种族。 就在柯林摸着下巴，欣赏着刚刚加入血影卫的新成员的英姿时，营帐外传来侍从通报的声音： “子爵大人，巨魔使者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是！” 很快，一位巨魔使者就走入营帐中。 他一边向着柯林躬身行礼，一边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帐中矗立着的一众血奴。 因为罩着全身铠，巨魔使者当然认不出这些血奴的身份，只是在感叹——安格列子爵的亲卫队真是威风啊！ 咦？最前面的这个身影怎么好像有些熟悉？ 就在这位巨魔使者愣神的时候，柯林淡淡地问道：“又是阿巴斯亲王派你来的么？他难道对和谈协议还有意见？” 巨魔使者连忙收回探究的目光，回道：“子爵大人，不是阿巴斯亲王派我来的。” “那是谁？” “我是奉巨魔帝国新任皇帝冈本陛下之命，前来” “等等！”柯林连忙打断了使者，有些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新任皇帝是谁？” “是尊贵的冈本陛下！” 柯林眨了眨眼，确认了自己没听错。 巨魔帝国的新任皇帝居然不是阿巴斯，而是冈本！ 忽然，他就笑了起来。 因为柯林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冈本这家伙耍了一道！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他本来就准备让冈本继承皇位，只是被冈本自己拒绝了。 原来，这家伙已经有了主意，还顺手利用了柯林一把，既让柯林帮他解决掉了默鲁维亲王，又借着和谈的事情打击了阿巴斯亲王的威望。 嘴上说着不想继承皇位，但其实早就在暗中筹划，以退为进，笑到了最后。 “呵呵。”柯林冷笑两声，这个冈本在战场上不堪一击，但在政治斗争中却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架势。 有点意思。 “你们皇帝派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子爵大人，陛下想再见您一面，就跟上次一样，在王城之外五公里的位置，但不能带任何护卫！” “呵呵，好啊，只要你们皇帝不担心我拧下他的脑袋，那就见吧。”柯林随口应下。 冈本的武力值还没被他放在眼里，而且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他想要逃走也没人能留得住。 正好看看这位巨魔新皇有什么要对自己单独说的。 “是，子爵大人，时间就定在明日午时，您看如何？” “可以。” 第二日，正午。 和煦的暖阳照耀着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由一块块巨大的坚冰堆砌而成的王城城墙反射着绚丽的光彩。 沉闷的隆隆声中，南城门缓缓打开。 冈本独自走了出来。 黑骑军这边，柯林也独自向着王城走去。 没多久，两人便在中途相遇。 “几天不见，竟然就要改口了，您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冈本陛下！” “子爵阁下，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的错。但我也有一些难言的苦衷，希望您能够理解。” 看着姿态放得很低的冈本，柯林内心的警惕却没有丝毫减退，反而增加了不少。 从第一次见面起，柯林就知道，这个冈本是一个极其能忍的家伙。 当初，冈本前往凛冬城求和的时候，柯林还暗自将对方比作异世勾践，现在，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眼光很精准。 “陛下您太客气了。对于您能够荣登皇位，我在此表示衷心的祝贺，也希望我们双方在今后的相处中，多一些友善，少一些敌对。” “感谢子爵阁下的祝贺！”冈本笑呵呵地点头道，“我也一直认为，巨魔帝国与北境之间应该友好相处，而不是继续对峙。 所以，您之前提出的和谈协议，我准备全盘接受，希望这份善意能够弥补之前的一些误会。” “很好！相信这份协议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柯林也很满意冈本的爽快，随即掏出准备好的羊皮卷，在上面签上字，然后递给了冈本。 冈本也随即在上面签字。 和谈协议正式达成。 柯林接过协议，笑呵呵地说道：“明日我便会撤军，希望下次你我见面，不会是在战场上。” “我也希望如此。”冈本认真地说道。 他是真的被柯林打怕了，甚至黑骑军冲锋的恐怖场景已经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好几次午夜梦回，都吓得他一身冷汗。 柯林笑着跟冈本握了握手：“其实第一次见到陛下时，我就觉得我们会成为朋友！” “真的吗？”冈本一脸惊喜，“能成为安格列子爵您的朋友，真是我的荣幸！” 柯林哈哈大笑：“愿友谊长存！” “友谊长存！” 两人握手之后，还相互拥抱了一下，仿佛多年老友在此依依惜别。 但转身之后，却又几乎同时露出了冷厉的目光。 显然，这份友谊也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210 凯旋 赶着四月的尾巴，柯林率军回到了冰岩城。 此时北境的春意已是一片盎然，路边随处可见迷蒙的绿色。 茂盛的青草迎风摇摆，在春天的微风中惬意地伸展着自己骄傲的身姿，那一层层的绿色，将大地彻底笼罩。 更让柯林感到欣喜的，则是那一片片已经基本耕种完毕的麦田。 虽然北境其它地方乱成一锅粥，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来了，但安格列家族的领地上却风平浪静，三万银月卫队的存在c充足的粮食储备c以及远离风暴中心的地理位置，都让战火无法轻易蔓延到这片领地。 偶尔一些零星的奴隶叛乱，和从外面涌入的乱军都很快被镇压，今年的春耕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信使早已提前将大胜的消息传回了冰岩城，所以，当柯林抵达时，城外已经聚集了大量前来迎接的人群。 军乐队适时奏响了凯旋曲。 柯林驾马越众而出，就看到迎接的人群中也有一个身影正骑马快速向他奔来。 那是薇拉。 少女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白色军礼服，胸前佩戴着圣希尔德家族的金狮徽章，金色的秀发扎成一束马尾，随着战马的颠簸在脑后肆意甩动。 “柯林，欢迎回家！”来到近处，薇拉放缓速度，微微喘息着对柯林展露出一个绝美的笑靥。 柯林驾马来到薇拉身侧，伸手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到自己身前，与他同骑一匹马。 薇拉没有阻止柯林的动作，只是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害羞。 “上次我们同骑一匹马，还是一年前了。”柯林凑到薇拉的耳边，嗅着少女身上的芬芳，小声说道。 薇拉感受着耳边的湿热气息，整个人都软软地缩在柯林的怀里，眼中闪过回忆的神色：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当初寂寂无名的男爵之子，如今已经成了覆灭十万巨魔大军，手刃巨魔皇帝的大英雄了！” 柯林哈哈大笑，随后又摇头道：“大英雄又能怎么样呢？圣希尔德公爵还是不愿将你嫁给我。” 薇拉闻言，眼神也是一暗。 直到此时，柯林派往凛冬城的求亲使者依然没有得到公爵的接见。 柯林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在这个时候，难道公爵依然自信可以仅凭金狮军团就能平定北境的叛乱，完全不用柯林的帮助吗？ 难道他就完全不担心柯林会倒向叛军一方吗？ 以柯林现在手中掌握的兵力，早已成为北境一股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了。 但偏偏，圣希尔德公爵就仿佛对此视而不见，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柯林也不着急。 圣席恩家族的主要目标肯定不是安格列家族，所以，在搞定巨魔之后，柯林也不相信对方还能再来找他的麻烦。 这个时候，当然就是坐山观虎斗的最佳时机。 “捏紧手中的筹码！” 这句墨狄温家族的族语倒是很适合柯林现在的状态，他不用急着下注，越往后拖，他手中的筹码分量也就越重。 思索间，柯林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冰岩城中。 街道两旁挤满了前来迎接的民众们，他们大声欢呼着柯林的名字，制造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 柯林笑着挥手致意，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自豪感。 这次巨魔帝国一行，让柯林赢得了极高的声望，甚至可以说，随着他的战绩进一步扩散发酵，柯林在北境的威望或许将会提高到仅次于圣希尔德公爵的地步。 这并非是妄言。 虽然柯林这次的突袭其实是占着巨魔帝国内部空虚的便宜，要论对巨魔帝国实力的打击，其实加西亚侯爵才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但是，北境的普通民众可分不清这里面的道道。 他们可不知道柯林歼灭的十万巨魔大军之中究竟有多少水分，战斗力跟当初冈比克亲王率领的精锐大军到底有多大的差别。 在他们看来，虽然柯林歼灭的巨魔大军数量还不如加西亚侯爵，但毕竟他可是割下了一位巨魔皇帝的头颅，逼得巨魔帝国签署了丧权辱国的和谈协议。 这样的功绩，已经不能说逊色于加西亚侯爵了。 更何况，暗影峡谷一役，已经让加西亚侯爵从神坛上跌落下来。 此消彼长之下，柯林已经隐隐有取代加西亚侯爵，成为北境第一名将的趋势。 美人在怀，大军在后，身边都是夹道欢迎的狂热民众，耳畔满是真挚热切的赞美声，这样的场面， 想必是每一个男人孜孜以求的东西吧。 春日的暖风吹拂下，柯林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回到红堡，洗漱休息一番后，柯林便开始大宴功臣。 今日红堡的宴会大厅展现出了最美丽的一面，以此来表示对这次大胜归来的将士们的庆贺。 管家伊蒙红光满面地站在大厅门口，神情骄傲地迎接着前来的宾客们。 安格列家族的侍从们今日也各个精神抖擞，领主大人取得的功绩让他们也觉得与有荣焉，腰杆都比平时挺得更直。 因为宴请的都是这次远征巨魔帝国的军官们，很多人并非出身贵族，所以礼节上相对比较随意，没有太多的拘束。 而且因为刚从战场上回来，这些军官们身上还仿佛散逸着浓郁的血腥味，目光流转间也还带着丝丝杀意，让整个宴会大厅竟然有了些金戈铁马的气息。 众人谈笑间也都没什么顾忌，声音很快就压住了乐队的演奏。 这是一次内部庆功宴会，柯林并没有广发请帖，所以也没有其它家族派来的客人，唯一一位“外人”还是一个月前就已经抵达冰岩城的矮人使者。 这位矮人使者在冰岩城等了柯林这么久，早就积累了一肚子怨气，此时看到这些跟优雅高贵扯不上多少关系的军官们，心里不免又升起一股轻视之意。 在他看来，安格列家族毕竟崛起不久，底蕴不足，骨子里还带着野蛮的气息。 就在此时，柯林与薇拉携手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柯林换上了子爵礼服，胸口纹着咆哮白熊的徽章，腰间配着审判之刃，此时携大胜之势，行走之间虎虎生威，英气十足。 旁边的薇拉穿着一件蓝色露背礼服长裙，耀眼的金色长发被荆棘头饰固定并从头顶洒落下来，柔美的发梢在白皙的肩头形成曲卷的线条，海蓝色的眼睛在礼服的映衬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一米七的身高加上脚踩的银色细跟高跟鞋不仅显得挺拔修长，还将她的黄金比例的身材凸显地淋漓尽致。 当两人走进宴会大厅时，喧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一众军官们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竟几乎整齐划一地向柯林行礼致意，这也就让那位矮人使者凸显出来，顿时尴尬无比。 不过，他也稍稍收起了轻视之心，对柯林在军中的崇高威望有了一些了解。 柯林当然也看到了那位矮人使者，不过他也没理会对方，只是笑着向军官们回礼，然后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211 矮人使者 一曲终了，柯林搂着薇拉停下了旋转。 如雷的掌声随之而起，众人纷纷为柯林和薇拉的精彩舞姿表示赞喝。 柯林让薇拉挽着自己的手臂，来到场边开始招待起参加宴会的军官们。 在经历了银月城和远征巨魔帝国两大战役之后，现在的黑骑军已经深深刻上了属于柯林的烙印，想必就算此时加西亚侯爵回归北境，也未必能轻易将这支强军带走了。 柯林甚至已经开始筹划着给黑骑军换了个名字了。 不过，考虑到加西亚侯爵即将被赎回，柯林并没有真的急着给黑骑军改名，不然这个吃相着实有些难看。 这货现在就想着先把薇拉娶回家，到时候加西亚侯爵就成了老丈人了，翁婿之间再来讨价还价也更容易开口。 一一与黑骑军的军官们握手交谈，柯林也发现，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中也已经带上了崇敬和尊重。 如果说刚开始这些人还只是遵从加西亚侯爵的命令才选择效忠柯林，但现在，他们已经从心底里认同这位黑骑军的新统帅了。 果然，收服一支军队的最好办法，还是带领他们打胜仗。 在黑骑军军官中转了一圈之后，柯林终于来到了那位矮人使者面前。 “尊敬的安格列子爵，祝贺您这次远征巨魔帝国取得大胜，您的功绩，让天上的太阳也黯然失色！” “哈哈，安卡伯爵，您过奖了。”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薇拉已经在柯林耳边小声讲述了这位矮人使者的来历。 安卡·梅纳姆，梅纳姆侯爵的长子。 梅纳姆家族是矮人一族中声望最隆的家族，他们的封地不在北境，而在绯焰领。 所谓的绯焰领，其实就是光辉帝国皇室‘净世绯焰’圣洛伦佐家族的领地，位于帝国中心，被东c南c西c北四境环绕。 所以，梅纳姆侯爵当然也就是圣洛伦佐家族的封臣了。 眼前的这位梅纳姆侯爵长子——安卡伯爵其实年纪跟柯林差不多大，但矮人普遍显老，加上又喜欢留着浓密的大胡子，所以看起来仿佛已经三四十岁了。 他的个头还不到一米三，臃肿的身形更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安格列子爵，您太过谦了。”安卡伯爵的脸上总带着憨厚的笑容，但眼中不时闪过的精光还是让柯林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不知安卡伯爵不远千里来到冰岩城，所为何事？”柯林也挂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主要有两件事。”安卡伯爵似乎也是急性子，当即直言道，“第一件事，是想告诉您，梅纳姆家族已经决定出兵北境。” “哦？”柯林目光闪动，追问道，“不知梅纳姆家族为何出兵？” “当然是为了征讨圣希尔德公爵！”安卡伯爵大义凛然地说道，“这位公爵身为北境之主，却未能尽到守护子民的责任，任由北境被巨魔入侵，又受饥荒困扰，如今北境民不聊生，战乱四起，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让出北境公爵之位！” “让给谁？” 安卡伯爵瞥了柯林身旁的薇拉一眼，沉声道：“我认为，圣席恩家族的觋先生更适合成为新的北境之主！” 听到这里，薇拉挽着柯林的手不禁微微一抖。 柯林伸手拍了拍薇拉的小手，示意她不用紧张，然后施施然地看向安卡伯爵，问道：“所以，这是莱因哈特大帝的意思么？” “不，这只是梅纳姆家族的意思。而且，我们也收到了道森侯爵的求助，这才决定出兵北境，征讨圣希尔德公爵这位不合格的北境之主！” 我信你个鬼！ 柯林暗自吐槽，他才不相信梅纳姆家族出兵没有经过莱因哈特大帝的同意。 如果没有这位光辉帝国皇帝的默许，梅纳姆家族的军队恐怕都别想安然走出绯焰领。 但这是为什么呢？ 柯林随即又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他本以为，以圣洛伦佐家族跟圣希尔德家族之间的姻亲关系，肯定会帮助北境抵御圣席恩家族的侵袭。 更何况，圣席恩家族跟帝国皇室之间可是有着一段深仇大恨在的。 没道理帝国皇室现在反而纵容梅纳姆家族去帮助圣席恩家族啊。 莱因哈特大帝到底在想什么？ 不帮自己的大舅哥，反而去帮自己的仇人？ 看到柯林陷入沉思，安卡伯爵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随即又接 着说道：“而第二件事，就跟您有直接关系了。” “哦？”柯林收回心神，点头道，“您请讲。” “父亲大人想跟安格列家族置换领地！” “置换领地？”柯林有些发懵，眉头深深皱起。 安卡伯爵见状，安慰道：“您请放心，我们梅纳姆家族做事一向公道，用来跟您置换的领地面积绝对不会小，产出也只会更多不会少。” 柯林眯起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又问道：“你们梅纳姆家族想要置换的，恐怕不止我一家的领地吧？” “当然不止，还有莫里森家族c隆巴家族c比利家族” 听着安卡伯爵说出的一个个名字，柯林也在心里确认了这些领地的方位。 这时他才发现，置换掉这些领地之后，梅纳姆家族将会彻底搬迁至北境，并且他们的领地将会跟道森家族连成一片。 呵呵，这恐怕就是未来的矮人王国的领地吧！ 原来圣洛伦佐家族打的是这个主意。 趁着北境内乱，将绯焰领的矮人都迁徙至北境，然后允许他们独立建国。 建国后的矮人王国自然会成为光辉帝国的附属国，矮人国王效忠的对象不可能是北境之主，而会是莱因哈特大帝。 而柯林这些置换到绯焰领的原北境领主，恐怕也会相继转换门庭，向皇帝宣誓效忠。 这样一来，圣洛伦佐家族相当于什么也没有付出，就分裂了北境，还从中挖走了一大块领地。 真是好打算！ 所以，这就是莱因哈特大帝不帮自己大舅哥，反而准备扶持曾经的家族仇人成为北境公爵的原因么？ 柯林总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安卡伯爵，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当然。”安卡伯爵点点头，“不过，您最好还是抓紧时间。我们梅纳姆家族的军队将会在五月初进入北境，时间拖得越久，或许您能够置换到的领地就会越少哦。” “呵呵，我会尽快的。”柯林淡然一笑，随即点头致意，告辞转身。 走出几步后，薇拉小声地问道：“柯林，北境真的会成为圣席恩家族的领地么？” 柯林转过头，看着一脸担忧的薇拉，温声安慰道：“放心吧，想让北境换个主人，怎么也要问问我的意见！” 薇拉看着自信满满的柯林，忽然间就释然地笑了。 曾经多次面临绝望之际，这个神奇的男人总能给她惊喜。 这一次，她相信也不会例外。 212 外乡人 冰岩城。 城西一个普通的酒馆中，气氛热烈而欢快。 木质的桌椅被随意地移动到大厅四周，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成了一个简陋的舞池，热情豪迈的北境人正尽情地展露着他们蹩脚的舞姿，痛饮着辛辣爽口的大麦酒。 酒馆老板指挥着几个侍从不断从吧台中端出各式各样的食物和酒水，壁炉里燃烧着的火焰驱散了初春的一丝寒意。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中，一位穿着紫色衣服，戴着红色软帽，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年轻人走进了酒馆。 他的肩上挂着一个怀竖琴，那是吟游诗人最喜欢的乐器。 酒馆众人看到年轻人后，顿时欢呼起来，看起来对他很是熟悉。 一位酒客大声嚷道：“尊敬的吟游诗人先生！今天打算给我们带来什么故事啊？” 年轻的吟游诗人将红色软帽摘下，昂着下巴，一脸倨傲地走到舞池中央，矜持道：“我有好故事，但你们有配得上它的好酒么？” “怎么没有好酒！”众人纷纷起哄道，同时看向吧台后面的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无奈地摇摇头，不情不愿地拿出一瓶包装精美的红酒，嚷道：“三枚银币！你们记得帮他结账！” “知道啦，我们的打赏向来慷慨！” “不过故事也要精彩，不然我可不付钱！” “快点，快点，今天到底有什么好故事？”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吟游诗人不紧不慢地接过酒馆老板递来的美酒，仰头轻抿一口，然后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众人的声讨越发激烈时，他才再次睁开眼睛，仿佛还在回味着美酒的滋味，摇头晃脑地拨弄了一下手中的怀竖琴。 清脆的琴声中，酒馆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壁炉里的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酒客们纷纷入座，耐心地等待着吟游诗人的表演。 “今天，我给大家带来安格列子爵远征巨魔帝国的故事。” “唉，等等！”一位酒客顿时打断道，“子爵大人远征巨魔帝国的故事这几天我们都听了多少遍了，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对啊，对啊！不然别怪我们不帮你付酒钱！” 听到众人的鼓噪，吟游诗人不耐烦地轻哼了一声，道：“我当然不会讲你们都知道的东西。” “那你要讲什么？” “今天我要讲安格列子爵是如何杀掉巨魔皇帝的故事，你们想听吗？” “听，听，听！”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柯林远征巨魔帝国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冰岩城的大街小巷，但其中的一些细节却还没有披露出来，这时吟游诗人竟然说自己知道这次远征中最具戏剧性的一幕的细节，众人当然来了兴趣。 吟游诗人轻咳几声，再次拨动琴弦，开始了吟唱：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早晨， 巨魔王城外，黑骑军大军压境。 邪恶的巨魔从躲藏在腐朽的王城之后， 不敢直面黑骑军的锋芒。 正义的化身，英勇无敌的安格列子爵， 向懦弱的巨魔皇帝发出决斗邀约” “决斗？”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吟游诗人，“我怎么听说安格列子爵是邀请巨魔皇帝进行会谈？” “嗯？”吟游诗人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是谁打断我？” 众人也纷纷循声望去，就见角落里两个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幽暗的烛光下，看不太清楚他们的面容，但他们的声音却非常陌生。 “嘿，你们两个不懂规矩的外乡人，这里不欢迎你们。” 众人顿时鼓噪起来，想要赶走这两个打扰他们听故事的外乡人。 酒馆老板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刚想开口斥责，但看到对方身上颇为华贵的衣服后，语气顿时和缓了许多： “抱歉，两位，还请尽快离开，我也不想惹麻烦。” 两位外乡人相视一笑，也没有为难这位酒馆老板，随手扔出几枚银币后，就起身走了出去。 酒馆老板捡起银币，心中感叹—— 真是两个出手大方的客人啊。 于是，他转过头来，对着酒客们没好气地训斥道：“你们这帮混蛋，刚刚赶跑了两位大主顾！” 酒客们自然又是一阵嬉皮笑脸，纷纷表示一定会照顾酒馆老板的生意，劝他不用再去纠结那两个 外乡人。 出了酒馆，外乡人中年纪较轻的那位对同伴道：“大人，居然又听到一个新的版本。” “是啊。”年纪较大的那位外乡人笑道，“呵呵，现在关于安格列子爵如何杀死巨魔皇帝的故事，已经有五六个版本了。 有说是决斗中杀死的，有说是会谈途中突然发难杀死的，有说是会谈完毕偷袭杀死的，还有说是让黑骑军假扮巨魔俘虏围杀的” “我总感觉是有人在故意散布这些不同的版本，目的恐怕就是要隐藏掉那个真实的过程。” “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斩杀巨魔皇帝这样荣耀的一件事，为什么要隐瞒具体的细节？” “或许，安格列子爵真正采取的手段有些卑劣吧。” “可能吧。但战场相争，本就无所不用其极，又哪有什么卑劣不卑劣的呢。” “安格列子爵毕竟还年轻，恐怕他还是想要为自己树立一个光辉的形象。” “呵呵，年轻”那位年长的外乡人摇了摇头，也不知在否认什么，“走吧，在冰岩城逛了这么多天，也该去见见那位神奇的安格列子爵了。” “是，大人。” 两位外乡人一路来到红堡。 此时夜色已深，城堡前的侍卫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年长的外乡人抖开身上的披风，露出胸前的金色雄狮徽章。 侍卫顿时瞪大了眼睛：“您，您是圣希尔德家族的使者？” “你不认识我？”外乡人向前走了两步，让火把的光芒照亮他的脸庞。 侍卫们仔细看了半晌，都觉得这人怎么有些眼熟。 突然，一位侍卫终于想起来了，惊叫道：“圣圣希尔德公爵大人！真的是您！欢欢迎来到红堡！” “公爵大人？”其余的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躬身行礼。 圣希尔德公爵笑着摆摆手，道：“柯林呢？如果还没睡，让他来见我。” “是，是！”侍卫们连忙将圣希尔德公爵迎入红堡，同时，一人急匆匆地向领主寝室狂奔而去。 北境公爵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冰岩城。 213 赐婚 “咚咚咚。” “什么事？” “子爵大人，圣希尔德公爵驾临红堡，正在会客厅等您。” 浴室中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谁？圣希尔德公爵？” “是的，大人。是圣希尔德公爵亲自来到了红堡。” 侍卫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然后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请公爵大人稍候，我马上就到！” “是！” 浴室中，光着屁股的柯林急匆匆地擦拭着身上的水迹，脑中还有些懵。 圣希尔德公爵竟然来到了红堡！ 这样的突然袭击实在打了柯林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他还真有些茫然失措。 浴帘后面探出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柯林，养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冰岩城？” 柯林耸了耸肩，一脸无语道：“不知道，唉，先见了再说吧。” 薇拉的小脸红扑扑的，似乎水温有些高，又似乎刚才经历了什么剧烈的运动 她小声地说道：“那我需要去见他吗？” “他应该知道你在冰岩城了，但今晚不见也没事，我就说你已经睡下了。” “好。”薇拉显然也没有做好见自己养父的准备，闻言顿时如释重负，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等到柯林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她又再次探出头来，叮嘱道：“柯林，你要小心。” 柯林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放心吧，他毕竟是北境公爵，而我现在可是刚刚斩杀了巨魔皇帝的大英雄，难道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啊？” 薇拉点点头，目送柯林离去。 出了门，柯林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深吸一口气后，向着会客厅大步走去。 穿过幽暗的长廊，柯林在会客厅门口看到了道恩学士。 柯林曾在薇拉的成人礼上见过此人一面，知道他是圣希尔德公爵最为倚重的智囊。 “道恩学士，您怎么不进去坐坐？” “子爵大人，公爵想跟您单独谈谈，请。” “好。”柯林朝道恩笑了笑，随后收拾心情，推门而入。 会客厅中，圣希尔德公爵负手而立，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注视着走进来的柯林。 许久不见，这位北境公爵依然还是那副中年大叔的模样，浑圆的脸庞，凸出的肚腩，还有那浓密的跟头发连在一起的络腮胡子，看上去似乎毫无威胁c人畜无害。 但柯林可不敢掉以轻心。 这位北境之主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回想起来都让人心底发寒。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圣骑士啊！ 就算受了伤，想要捏死柯林估计也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柯林快走几步，来到圣希尔德公爵面前，躬身行礼，道： “公爵大人，您大驾光临红堡，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您多多包涵。” 圣希尔德公爵笑呵呵地走近几步，然后突然伸手抽出了柯林腰间的佩剑。 呛—— 审判之刃离鞘而出，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刺眼的寒光。 柯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身体却一动不动。 “又浸染了一位巨魔皇帝的鲜血，哈哈，这把剑似乎变得更锋利了一些啊。”圣希尔德公爵把玩着手中的骑士剑，笑着道。 柯林当即大声道：“公爵大人，凡是心存邪恶者，都逃不过正义的审判！” “哈哈哈！”圣希尔德公爵笑得更加开怀了。 顿了顿，他又郑重其事地对柯林道： “很好，你确实配得上这把审判之刃！但是，你要牢记，剑虽锋利，但挥剑之人更加重要。我不希望有一天，看着你拿着它斩向正义之人的头颅。” 柯林当然听出了圣希尔德公爵的言外之意，赶紧表忠心：“公爵大人您请放心！您的意志所向，即是我剑之所指！” 圣希尔德公爵满意地点点头，将审判之刃搁在柯林肩头。 感受着距离自己脖子只有几厘米之遥的利刃，柯林悄悄咽了咽口水，心想—— 该不会又要给我晋升爵位了吧？ 虽然以柯林这次在远征巨魔帝国的过程中立下的军功，升个伯爵也不算过分。 但这样一来，安格列家族的晋升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两 年之内，就从男爵爬到伯爵，这恐怕要创下光辉帝国爵位晋升的记录了。 就在柯林犹豫着要不要单膝下跪的时候，圣希尔德公爵开口了： “柯林，本来以你这次立下的功劳，我是可以册封你一个伯爵爵位的。” 听到这里，柯林就明白，自己应该不用跪了，于是便微微躬身，耐心等待着圣希尔德公爵的“但是”。 “但是，北境内乱未平，我就算给你新的领地，你也无法接手。所以，册封的事情，还是等平叛结束之后再说吧。” “是，公爵大人。”面对公爵的画饼，柯林也只能无奈吞下。 圣希尔德公爵手中的审判之刃依然没有离开柯林的肩头，继续道：“你也不用觉得我是在敷衍你，其实你的新封地我也已经有了想法——就是坠鹰城！” 柯林眨了眨眼，内心腹诽—— 这是准备鼓动我去帮你搞定乌曼伯爵啊。 但即便明知圣希尔德公爵这是在故意抛出诱饵，柯林也只能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感谢公爵大人的恩赐！” “恩。”圣希尔德公爵这才收回审判之刃，重新插入剑鞘之中，“不过，这次你立下大功，我如果一点封赏都没有，也确实说不过去。 这样吧，你不是一直想要迎娶薇拉的嘛，我现在就将她许配给你。” 柯林两眼一亮，终于诚心诚意地说道：“感谢公爵大人的恩典！我在此立誓，必将竭尽所能守护薇拉一生！” “好。现在北境局势不稳，你们尽快完婚，就定在五日之后吧，我会为你们主持婚礼。” “五日？”柯林愣了愣，没想到公爵这么着急。 “怎么？来不及筹备？” “是有些仓促，不过，我立刻让管家开始准备。”柯林知道公爵既然提出了五日内完婚，就不会给他反对的机会。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早日完婚更好，免得夜长梦多，而且他一个男人，对于婚礼的场面形式什么的，其实并不太看重。 “很好。”圣希尔德公爵在柯林肩头拍了拍，语气也亲热了许多，“大婚之后，我们翁婿联手，将那些跳梁小丑都收拾干净。” “是，公爵大人！”柯林只能点头称是，内心却对这位即将成为自己老丈人的公爵依然警惕。 这会儿他也算回过味来，这次圣希尔德公爵亲自前来冰岩城，应该就是想彻底将安格列家族绑上他的战车。 不得不说，这一手虽然简单粗暴，但却让柯林无法拒绝。 好在圣希尔德公爵还算有点良心，至少将薇拉嫁给了柯林，还给他画了一个伯爵的大饼，也不算空手套白狼了。 其实，从柯林自身利益来讲，他也不希望看到圣希尔德家族被赶出北境。 只是对于这位心机深沉的公爵，他有些忌惮。 如果对方一心想要让安格列家族去跟叛军死磕，自己在一边坐收渔利，那柯林可不会傻傻地上当。 “公爵大人，前几天梅纳姆家族派人来过冰岩城，据说他们很快也会出兵北境。”既然已经不可避免地将要登上圣希尔德公爵的贼船，那他也不希望看到这艘船太早倾覆。 对于柯林的提醒，圣希尔德公爵无所谓地笑了笑，用自信满满的语气道： “不用忧虑这些东西，有我在，北境还翻不了天！” 一时间，沛然无匹的威势从圣希尔德公爵身上散发出来，让柯林不禁升起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公爵的蔚蓝色的眼眸中金光闪动，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能量，让柯林的眼睛一阵刺痛，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再也无法抬头直视。 柯林连忙收敛心神，低下头去，恭敬道： “是！” 214 父女 翌日清晨，当柯林带着薇拉走进餐厅的时候，就见圣希尔德公爵已经在用早餐了。 他的旁边，还坐着道恩学士。 “公爵大人！” “父亲！” “恩，坐吧。” 两人依言入座，半精灵侍女凯茜立刻呈上早已准备好的早餐。 炭烤牛排c煎蛋c鹰嘴豆c奶油草莓，还有牛奶和酒水。 整个用餐过程无人交谈，只有刀叉与餐盘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响。 用完早餐，圣希尔德公爵开口道：“柯林你去准备婚礼吧，道恩学士正好也在，可以帮些忙。薇拉，你陪我走走。” “是。”柯林给了薇拉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起身与道恩学士一同离开了餐厅。 薇拉低头看着餐桌上的银质烛台，没有说话。 一丝尴尬的气氛在这对父女间流转。 良久，还是圣希尔德公爵先开口了： “听说查尔斯在远征巨魔帝国的战斗中不幸牺牲了？” “是的。”薇拉点了点头，眼神不由得哀伤起来。 圣希尔德公爵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他现在安葬在哪？” “就安葬在安格列家族军队的公墓中。” “带我去看看。” “好。” 薇拉随即起身，领着圣希尔德公爵向外走去。 公墓就在红堡后面不远，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墓地并没有太过忌讳，甚至还会觉得那是距离天国最近的地方，能够感受到光辉之主的气息。 所以，墓地周围并不偏僻，也没有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查尔斯就安葬在公墓的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墓志铭上刻着他的全名，以及柯林亲自写上去的一句话—— “安息在这里的是一位圣希尔德，他为北境而生，为北境而死。” 圣希尔德公爵低头看着查尔斯的墓碑，久久无语。 微风吹起几片纷飞的花瓣，仿佛翩翩起舞的蝴蝶，掠过查尔斯的墓前。 沉默致哀的父女两人并不知道，其实坟墓里埋葬的，只是一个空棺。 良久，圣希尔德公爵才抬起头来，看向身旁的薇拉。 他当然早已感觉到，薇拉现在对他的疏远，也大概能猜到这份隔阂到底源自何处。 “你在恨我。”圣希尔德公爵淡淡道，用的是陈述句。 薇拉还沉浸在哀悼哥哥的伤痛中，闻言抽了抽鼻子，却没有说话。 “是怨恨我之前将你嫁到银月城？” 薇拉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萨伏依家族曾在银月城试图刺杀我，这是不是你指使的？” “不是。”圣希尔德公爵断然道，“那是圣席恩家族的阴谋。” 可随即，圣希尔德公爵就继续道：“但是，萨伏依家族曾暗中与我联系过，所以，我是知道这个阴谋的。” 薇拉瞪大了眼睛，也不知是在震惊于圣希尔德公爵的诚恳，还是感叹于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那您也没有阻止？”一时间，她竟有些不敢面对这个真实的答案，或许她宁愿从公爵口中听到一个谎言。 “没有。”骄傲的公爵似乎不屑于对自己女儿撒谎，“因为，我也需要你死在银月城！” 两行清泪从薇拉眼中滑落，少女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圣希尔德公爵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不要怨恨我，这是我们圣希尔德的宿命。” 他指着查尔斯的墓志铭，语气深沉：“为北境而生，为北境而死，这是溶于我们血脉之中的责任和义务，你也逃不掉的。” 薇拉却哭着摇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圣希尔德面色郑重，“你享受着北境子民的供奉，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你接受着圣希尔德历代先辈用生命换来的荣耀，无时无刻不是人群的焦点，这些东西，你难道真的以为是没有代价的？” “我愿意承担作为一名圣希尔德应尽的义务，但是，这绝不意味着您可以将我当成工具，当成维护您在北境统治的工具！” “统治北境？”圣希尔德公爵忽然笑了起来，“薇拉，我们圣希尔德家族的使命是守护北境，而不是统治北境！” 不等薇拉回答，圣希尔德公爵就掀开了自己的上衣。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胯，甚至可以透过这道无法愈 合的伤口清晰地看到内部蠕动的脏器和金黄的血液。 伤口四周画满了各种十字符咒，但这样的圣洁力量也只能勉强维持伤口不继续恶化。 “看到了吗？这是我付出的代价。”圣希尔德公爵面沉如水，“五年前，当巨魔皇帝默多夫邀请我决斗的时候，我可曾退缩？去年，当圣武士奥托亲王杀到凛冬城的时候，我可曾躲避？ 我的性命，随时可以为守护北境而抛弃！ 你，查尔斯，加西亚所有的圣希尔德，也都一样！” 或许是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吓到了，薇拉张大了嘴巴，半晌无语。 等圣希尔德公爵重新穿好衬衣，她才缓缓摇头，坚定地说道：“我不否认您对北境的付出，但是，您曾经的所作所为永远也无法得到我的谅解。” “我不需要你的谅解。”圣希尔德公爵冷声道，“或许北境之主在你眼中代表着无上的权威和荣耀，但它所需要背负的东西，不亲身坐上这个位置，永远也不会明白。 我当然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但可惜，你既然生在了圣希尔德家族，就必须做好随时为此奉献一切，甚至包括生命的准备。” 薇拉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似乎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是她眼中的冷漠却更加浓郁：“当您为了北境牺牲自己的生命时，那是奉献，但当您用权威或是阴谋逼迫他人为了北境牺牲他们的生命时，那是献祭！ 无论您有怎样的理由，都无法再打动我的心，。 这是我最后一次诚挚地叫您一声——父亲。 我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对您做出裁决。 但无所不能的光辉之主，终究会对您的所作所为做出公正的审判！” 说完这话，薇拉便飘然离去，似乎不愿再跟自己的养父多待一秒。 圣希尔德公爵孤零零在查尔斯墓碑前伫立良久，最后叹息一声，幽幽道： “你也这样恨我么？” 这个问题当然得不到回应，只有温润的春风吹拂而过，将公爵的喃喃低语不知带向了何方。 215 对峙（感谢“忠仆旺财”的盟主） 五月的奔流河水高浪急。 圣希尔德家族和圣席恩家族在这里总共投入了三十多万人的兵力，正以奔流河为界，紧张地对峙着。 过去的一个多月中，双方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整个奔流河沿线都成了战争的泥潭，但局势依然僵持着，一时间恐怕还难以分出胜负。 奔流河北岸，乌曼家族的营地中，上百名伤员正在接受着治疗。 虽然哀嚎声不绝于耳，但这些士兵的脸上却还是洋溢着笑容，因为，他们刚刚打了一场胜仗。 这样的试探性战斗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有胜也有败，当然，士兵们肯定希望能打赢，毕竟这样才能积累军功。 浓郁而刺鼻的草药味弥漫在伤兵营中，让周围的士兵都不愿靠近。 乌曼伯爵却皱着眉头来到了伤兵营，一路上士兵们纷纷向他行礼问候。 伯爵随意地点头回礼，他可不是来慰问伤兵的，这种作秀用处不大，而且也不是他的风格。 “瓦尔拉骑士在哪里？” “伯爵大人，请跟我来。” 跟着领路的士兵，乌曼伯爵来到一个普通的营帐前。 掀开门帘，乌曼伯爵走了进去。 “伯爵大人！”正在给瓦尔拉治疗的牧师微微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他怎么样了？”乌曼伯爵摆摆手道。 牧师微微有些诧异，显然是觉得这位伯爵大人对他的私生子似乎有些太过关心了。 “伯爵大人，瓦尔拉骑士左胸受了一剑，不过应该没有刺中要害，所以并没有生命危险，修养一两个月应该就没问题了。” “好。”乌曼伯爵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牧师随即告辞离去，将营帐留给了这对父子。 “抱歉，父亲，让您担心了。”瓦尔拉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以后不要再这样冒险了。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坠鹰城养伤。” “是，父亲。”瓦尔拉骑士连忙应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意。 随口又交代了几句后，乌曼伯爵也没有过多停留，便转身离去。 伯爵走后，本来还奄奄一息的瓦尔拉骑士立刻坐直了身体，拿起脚边的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 然后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营帐外，乌曼伯爵刚走几步，就见到一位矮人士兵匆匆跑来：“伯爵大人，道森侯爵请您前去有事商议。” “好。” 乌曼伯爵又跟着矮人士兵一路来到了道森侯爵的营帐。 刚入帐，道森侯爵就递过来一份请帖。 乌曼伯爵接过一看，当即皱起了眉头：“薇拉要嫁给安格列子爵？婚礼就在三日后？” “是的。”道森侯爵又给乌曼伯爵倒了一杯麦酒，“我刚收到的消息，而且，圣希尔德公爵现在也在冰岩城，他将会主持三日后的婚礼。” 乌曼伯爵喝了一口麦酒，语气有些凝重：“这么说来，安格列家族是彻底站在圣希尔德家族一边了？” “是的。”道森侯爵也叹了口气，“谁也没想到圣希尔德公爵竟然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丢下大军不管，亲自前往冰岩城。看来，他对安格列子爵很是看重啊。” “任谁手中握着黑骑军这样一支军队，都会受到北境之主的看重。” 道森侯爵点点头，有些感慨道：“不光是黑骑军，还有半精灵的银月卫队。呵呵，当初在苍穹冰原上，我还以为这小子被加西亚侯爵那么看重，多半是因为薇拉的缘故。 但现在看来，这个柯林·安格列，还真是个厉害角色！ 先是银月城击溃天马军团，又在巨魔王城外斩首摩多二世，不知不觉间，这个曾经不起眼的男爵之子，已经飞速崛起，成长为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的强大领主。” 乌曼伯爵脸色一阵变幻。 说起来，安格列家族与乌曼家族本是姻亲关系，柯林也应该是一个非常容易被乌曼伯爵拉拢的领主。 但可惜，当初一念之差，他却亲手将对方推向了对立面。 所以，这会儿听到道森侯爵如此称赞柯林，乌曼伯爵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明知后悔只是一种于事无补的情绪，但乌曼伯爵还是忍不住想，要是当初他没有派出刺客，或许现在柯林就会成为乌曼家族的一大助力了吧。 道森侯爵看着陷入沉默的乌曼伯爵，眼神微动，但还是沉声道： “我们必须要防备安格列家族加入战团，所以，我希望您能率军北上，护住大军后路，不能轻易让安格列家族的军队来到奔流河战场。” 乌曼伯爵闻言，连忙收敛心神，看着墙上的军事地图想了片刻，道：“那你能应付得了金狮军团吗？” “有奔流河作为天然的防线，问题不大。而且对面的作战风格这么多天下来，我也基本摸清楚了，那是一个作风稳健的指挥官，找不到绝佳的破绽和机会，他是绝对不会大举进攻的。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乌曼伯爵看着道森侯爵脸上的笑容，不禁好奇道：“什么好消息？” “梅纳姆家族已经出兵了，现在已经抵达北境，估计再过十天左右就能抵达奔流河一线。” “梅纳姆侯爵？”乌曼伯爵顿时一惊，随后便笑容满面地追问道，“这么说来，圣洛伦佐家族已经决定放弃圣希尔德家族了？” 道森侯爵笑着点点头。 “那这一次，圣希尔德家族必定在劫难逃了！” 乌曼伯爵神情振奋地说道。 但随即，他又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愤怒——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显然，圣席恩家族早就将他排除出核心圈了。 “觋先生是怎么说服莱因哈特大帝的？”心有不甘的乌曼伯爵试探着问道。 道森侯爵摇晃着酒杯，笑道：“梅纳姆家族会迁徙至北境，原先的领地也会置换成北境的领地。” 乌曼伯爵想了想，才明白对方的意思：“然后，矮人建国？” “是的。”道森侯爵肯定地点点头，眼中闪耀着炫目的光彩。 乌曼伯爵顿时明白了圣洛伦佐家族打的什么算盘，这是相当于从北境之中挖走了一大片领地。 但他还是有些怀疑，难道这样的条件就能打动莱因哈特大帝，让他抛弃跟自己有姻亲关系的圣希尔德家族，转而去支持跟皇室有着血海深仇的圣席恩家族？ “没有别的条件了？”乌曼伯爵再次问道。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道森侯爵一脸诚恳地摇了摇头。 乌曼伯爵见问不出更多的信息，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道： “那好，我这就率军北上，奔流河这边就交给您了。” “哈哈哈，好！”道森侯爵自信地笑道，“等梅纳姆家族军队抵达之时，就是金狮军团覆灭之日！” 216 筹备 随着婚期将近，冰岩城的喜庆气氛也愈发浓烈起来。 不过，这次柯林与薇拉的大婚时间上还是太过仓促，再加上目前北境叛乱未平，所以婚礼的场面可以预见将不会特别隆重。 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但这么短的通知时间内，估计也就附近的几位领主来得及赶来参加婚礼。 为了筹备这次婚礼，管家伊蒙这几天简直忙得脚不沾地，税务官昆西也只得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帮伊蒙缓解一下压力。 好在冰岩城现在并不缺乏劳动力，那些对柯林感恩戴德的奴隶们听说领主大人即将迎娶薇拉小姐，顿时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短短三四天的时间，数百头牲畜就被宰杀完毕，堆积如山的大麦c蔬菜c水果也被运送到储藏室，蜂蜜c奶酪c黄油，当然还有一桶桶的美酒也都准备妥当，就等着婚礼当天，全城狂欢，共同为领主和领主夫人庆贺祈福。 按照光辉帝国的传统，贵族的婚礼仪式都会在光辉教堂中举行。 冰岩城的光辉教堂位于红堡东侧，教堂内部全部使用的大理石构建，蓝白相间的穹顶高达一百多米，用十八根巨大的石柱支撑。 如今这些石柱上都被套上了喜庆的白色花环，穹顶上方描绘着初代圣骑士故事的油画也被重新擦拭干净，焕然一新。 五彩琉璃映照着教堂的正门，这座高达十米的大型拱门只有在举办重要仪式的时候才会开启，拱门前矗立着气势恢宏的巨大青铜雕塑，那是光辉帝国开国皇帝，有史记载的唯一一位八阶传奇圣骑士——加纳·圣洛伦佐的形象。 手中的骑士剑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仿佛随时可能挥剑斩下，威严的面庞栩栩如生，让人忍不住升起一股顶礼膜拜的冲动。 “安格列子爵，您需要在加纳陛下的雕塑下停留十秒钟的时间。”道恩学士正在教导着柯林关于婚礼的礼节，“对，就在骑士剑的正下方，好，停住不动，左手扣胸，目视前方。” 柯林这会儿像是木头人一样，道恩学士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好，子爵阁下，接下来请跟着我的步伐走进教堂对，步伐不要急，再从容一些，很好！” 婚礼的仪式其实并不复杂，但要求严格的道恩学士硬是带着柯林排练了十遍，直到再也不会有任何差错才终于放过了柯林。 “安格列子爵，今天的排练就先到这里，您回去之后请再仔细回忆一遍，如果有什么疑惑，欢迎随时咨询我。” “好的。”柯林连忙松了口气，他感觉举办婚礼比战场厮杀还要累人，现在的他只想回去躺会儿 走了几步，柯林听到教堂偏殿传来的声音，便问道：“薇拉是在那边排练吧？” “是的。”道恩学士似乎看穿了柯林的想法，连忙劝阻道，“子爵阁下，按照规矩，婚礼之前您是不能见新娘的。” “好吧。”柯林有些无奈，只得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老老实实往外走去。 但暗地里，他已经开始琢磨着，晚上要不要偷偷溜去薇拉的房间。 他们俩已经好几天没见了，柯林忽然有些想念少女的味道了。 教堂偏殿。 穿着白色竖扣长裙的薇拉正在半精灵侍女凯茜的引导下缓缓迈上台阶。 她的头上罩着白色纱巾，身后也特地拖着长长的裙摆，刻意模拟着婚礼当天的服饰装扮。 不过，这种在身后拖了五六米的长裙走起路来确实有些麻烦。 “这样可以了么？”薇拉站在高台上，回头望向凯茜。 凯茜看着长长的裙摆在台阶上拖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小姐。” 薇拉松了口气，忍不住提起裙摆，露出里面裹着肉色蚕丝裤袜的修长大腿，看样子是觉得有些闷。 凯茜趁机上前，帮她理好绒面长靴上挂着的钻石细链，口中道：“小姐，我们休息一下，然后再最后走一遍流程吧。” “好。”薇拉点了点头，侧耳听了听，发现旁边的主殿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便知道柯林那边已经结束了排练。 她看着束手站在一旁的半精灵侍女，忽然问道：“凯茜，你当初为什么要放弃半精灵王国的男爵之位，甘愿来红堡当一个普通侍女？” 凯茜神情一凛，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被这位红堡未来的女主人问这个问题。 而且，她也清楚，自己必须要小心应对。 因为薇拉显然会比柯林更在意，她是不是别有用心。 “小姐，我选择留在安格列子爵身边，其实是想借助子爵大人的力量，去探索辉月森林。” “辉月森林？”薇拉有些诧异的看向半精灵侍女，“那里不是已经成为一个禁地了吗？据说去过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再出来。” “是的。但萨伏依家族的典籍中记载了一个古老的预言—— 当长尾星划破长空之时，身穿血红铠甲的骑士将会打开禁忌之林的大门。” “血红铠甲的骑士？”薇拉秀眉轻蹙，“你觉得这个骑士指的是柯林？” 凯茜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柯林在银月城外浴血奋战的场面。 薇拉想了想，发现柯林确实很喜欢红色，铠甲的主色是红色，城堡也叫红堡，之前还跟她商量着说要改家族徽章，主色调似乎也要换成红色。 “但就凭这一个信息，你就认定柯林是这个预言中的骑士？” 凯茜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问道：“小姐，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子爵大人仅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从骑士学徒晋升为四阶骑士。” 薇拉这才惊觉，柯林实力提升的速度确实有些可怕。 甚至都已经不下于圣希尔德家族中记载的那些能够晋升圣域的天才先祖了。 这样想的话，柯林确实有可能是萨伏依家族预言中的那位骑士。 那凯茜选择留在柯林身边就可以理解了。 她这是准备借助柯林的力量，去追寻精灵族销声匿迹的秘密。 这个秘密，显然要比一个小小男爵之位更能引起曾经贵为半精灵王室的萨伏依家族的兴趣。 说实话，薇拉其实也对精灵族消失的秘密很好奇。 精灵族作为第一个探索出奥术之谜的种族，在每一位耶维尔法师心中都有着重要分量。 “萨伏依家族的典籍，能借我看看吗？”薇拉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小姐。我这就传信回银月城，让人抄送一份过来。” “恩，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 凯茜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被红堡未来的女主人接受了。 217 煤石 坠鹰城。 乌曼伯爵的书房，此时却被另一个男人占据。 他正坐在伯爵专属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文件，俨然成了这里的新主人。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伯爵的情人潘妮走了进来。 男人从厚厚的文件中抬起头来，赫然正是觋先生。 “都安排好啦？”觋先生看着潘妮，温和地笑道。 “恩。”潘妮点点头，走到觋先生身后，帮他揉捏着肩膀，“商会的重要资产基本已经全部转移完毕，关键的人员也会在今晚撤离。” 觋先生享受着潘妮的按摩，舒服地闭上了双眼，口中提醒道：“不要转移太多的人员，容易引起关注。” “恩。我只通知了在城中的几位管事和部分有培养潜力的主管，而且，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我派人严格管控，不会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好。”觋先生满意地笑了笑，“你不最后再看一眼这座城堡？以后你就只能从记忆中寻找到它了。” 潘妮不屑一笑：“这种简陋寒酸的地方，有什么好怀念的？乌曼家族的吝啬脾性我已经忍了太久了！” “哈哈，那凛冬城的狮吼堡呢？” “太单调，也没什么品味。” 觋先生乐了，再次开口道：“那凤凰宫呢？” “凤凰宫还行吧。”潘妮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觋先生失笑着摇摇头，对自己妹妹的野心有些无语。 他伸手指了指书桌上的一份文书，道：“让人包装一下，送去冰岩城，算是我给安格列子爵的新婚贺礼。” “好。”潘妮点了点头，随即又诧异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安格列子爵的婚礼应该就是明天吧？” “是的。迟就迟吧，总比没有好。不能显得我们圣席恩家族不懂礼节。” “好。”潘妮顺手拿起书桌上的文书，扫了一遍后，失笑道，“你送这样的礼物，不怕彻底激怒那位安格列子爵么？” 觋先生也笑了：“不，过了明天，他就会感谢我了。” “哈，也对。我这就安排人将这份大礼送到冰岩城去。” “对了，”觋先生叫住了准备离去的潘妮，问道，“安格列子爵的姐姐还在坠鹰城吗？” “不在，她接到安格列子爵大婚通知的第一时间就匆匆赶去了冰岩城，不过，时间这么急，她恐怕赶不上参加婚礼。” “嗯，她对我们还有用，你有派人盯住她吗？” “当然。”潘妮点了点头，随即笑着离开了书房。 刚出门，守在外面管家就连忙上前汇报道：“女士，瓦尔拉骑士刚刚已经回来了。” “瓦尔拉？”潘妮皱了皱眉，“他不是在奔流河前线的吗，这时候回来干什么？” “瓦尔拉骑士在战斗中受了重伤，被伯爵大人安排回来疗养。” “好，我知道了。”潘妮随口应道。 作为瓦尔拉骑士的“母亲”，她甚至没有详细询问瓦尔拉的伤势情况，而且看样子似乎也没打算去看望。 —————————— 城堡门口，瓦尔拉骑士在扈从的搀扶下艰难地下了马车。 “瓦尔拉骑士？真的是您？您这是怎么了呀？” 刚走几步，瓦尔拉骑士就听到惊叫声在身后响起。 回过头，就见一个满身肥肉的胖子向着自己飞奔而来。 瓦尔拉认出了那是郁金香商会的一位管事——奥利弗。 奥利弗气喘吁吁地跑到瓦尔拉身边，用夸张的语气问候道：“骑士大人，您受伤了？啊，这实在是太糟糕了！请允许我送您回房休息吧。” 说着，这位胖子商人就凑到瓦尔拉跟前，拉过他的手臂搁在自己肩头，又用自己肥肥的手臂环住瓦尔拉的腰。 对于奥利弗过分热情的帮助，瓦尔拉并没有阻止。 虽然他跟这位郁金香商会的管事根本不熟，但他却知道，奥利弗的哥哥此时就在冰岩城中，而且已经被柯林策反。 所以，瓦尔拉以为奥利弗应该就是柯林派来跟自己接头的人。 “奥利弗先生，您太客气了。” 客套了几句，瓦尔拉便示意扈从离开，自己在奥利弗的搀扶下走进了城堡。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瓦尔拉在床边坐下，正准备试探一下这个奥利弗是不是真的是柯林派来的。 但还没等他开口，奥利弗就率先说道：“瓦尔拉骑士，我觉得坠鹰城恐 怕要有大事发生！” 瓦尔拉神色一动，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看着奥利弗惶急的眼神，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奥利弗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骑士大人，您跟伯爵大人出征之后，潘妮女士就开始暗中转移郁金香商会的资产，而且，包括我在内的一众管事也被严格监控！ 就在刚才，潘妮女士召见了我们，说今晚就必须撤离坠鹰城！而且，还不允许我们回家，更不让我们将这个消息通知任何人！ 所以，我怀疑，这里恐怕将会有大事发生！” 瓦尔拉皱紧了眉头，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想了想，便又问道：“那这段时间里，潘妮还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奥利弗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道：“骑士大人，您应该也知道，早在年初的时候起，潘妮女士就开始主持坠鹰城的修缮加固工程了，对吧？ 这次修缮工程所用的建筑材料，绝大部分都是通过郁金香商会采购的。但是，我却注意到，这些建筑材料的采购价格，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有一项材料，名称写的是碎青石，但价格却是每磅5枚铜币！” 见瓦尔拉一脸茫然，奥利弗便知道他对这种石材的价格不敏感，连忙解释道：“骑士大人，这已经是碎青石正常价格的三十多倍了！” 瓦尔拉这才回过味来，第一反应就是，莫不是有人借此机会敛财？ 但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是为了敛财，那肯定不会做的如此明显，只提高碎青石的价格，而且还提得这么狠，简直一眼就能被看穿。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瓦尔拉虚心地问道。 奥利弗紧张地搓了搓手，小声道：“我怀疑那根本就不是碎青石！” “那是什么？” 奥利弗的语气有些颤抖：“我曾去过工地，看到那些劳作中的奴隶的手掌，全都是一片漆黑。所以，我怀疑，那些用来填充在灰岩之间缝隙的根本不是碎青石，而是—— 煤石！” “煤石？”瓦尔拉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煤石不是用来生火锻造武器的吗？为什么修缮坠鹰城的时候要买这么多煤” 说到这里，他顿时愣住了。 因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一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忍不住浑身战栗。 218 婚礼（上） 5月15日，是光辉帝国一年一度的复活节。 传说在这一天，为人族献身的光辉之主会再度复活，并带来最终审判。 那些信奉祂的，遵从祂教诲的，传播祂荣光的，能够荣升天国，而那些伪信的c邪恶的c异端的，则将堕入地狱。 因此，这一天也被称为【审判日】。 清晨的冰岩城在晨曦的照耀下，显得宁静而美好。 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里，这座城市的主人即将举行盛大的婚礼仪式。 早上八点整，安格列家族的骑士们已经在教堂大门前列阵等待。 他们穿着全副铠甲，披着华丽的罩袍，将骑士剑竖立在面前，目光坚定，神色虔诚。 在骑士们身后，是教会的唱诗班，他们统一穿着白色的牧师袍，口中吟唱着赞美诗，同时将紫色的鸢尾花飘洒在半空中。 咚——咚——咚—— 悠扬宏大的钟声中，教堂大门缓缓敞开，正殿中光辉之主的无面雕塑清晰可见，仿佛在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第一批客人，是来自半精灵王国的贵族们，他们在墨狄温公爵的带领下，来到了教堂前。 伊蒙和昆西一左一右，红光满面地站在门口两侧，向客人们行礼问候。 随后到来的，是冰岩城附近的领主们，人数并不多，只有区区九人而已。 可能是时间确实太紧，远一些的领主都来不及赶来观礼，也可能，是圣希尔德公爵的号召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等到早上九点钟的时候，圣希尔德公爵终于出现了。 今天的北境公爵穿着一身红色公爵礼服，胡须也精心打理过，看起来威严儒雅，极有派头。 公爵的到来，预示着今天的男女主角也即将出场，但在那之前还有规模庞大的伴娘团，她们都是前来观礼的北境贵族的女儿们，统一穿着鹅黄色的晚礼服，头上佩戴着五彩缤纷的花环。 至于伴郎，就只有一位——雷蒙男爵。 这也是柯林来到这个异世界后，遇见的第一位誓死效忠于他的骑士，也是他亲手册封的第一位封臣。 在距离教堂大约八百米的距离外，两辆分别由四匹高头大马拉动的马车一前一后缓缓朝着教堂驶去。 前面的一辆马车里坐着的，当然是今天的新郎。 柯林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礼服，胸口插着一朵玫瑰花，神情颇为感慨。 竟然要结婚了啊！ 上辈子穿越前，他还没结婚呢。 虽然谈过不少女朋友，但这临门一脚，却总是迈不过去。 嗯，应该是因为上辈子没有圣希尔德公爵这样一位强势的老丈人 就在柯林胡思乱想间，马车来到了教堂前。 雷蒙男爵上前拉开车门，将柯林扶了下来。 柯林下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那辆马车，薇拉就在里面，当然，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子爵大人，请！”雷蒙男爵以为柯林是记不得流程了，连忙提醒道。 柯林笑了笑，随即便跟着雷蒙走入了教堂。 当他跨过教堂大门，踩在长长的红地毯上的那一刻，婚礼进行曲随之奏响。 这时，圣希尔德公爵也来到后面一辆马车旁，拉开了车门。 今日的焦点，盛装打扮的薇拉，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只见她戴着洁白的头纱，穿着丝绸编织的象牙色婚礼长裙，五米长的裙尾以层叠式的蕾丝渐层展开，裙摆上的银色水晶组成了优美的圆弧曲线。 紫色的鸢尾花花饰和闪耀着璀璨光芒的钻石布满了婚纱的上下层，精致而简约的两种元素让低调和奢华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弧形优美的抹胸让纤腰盈盈似不住一握，香肩半露，胸前一颗色泽纯正的祖母绿宝石散发着幽幽的光晕，同色的宝石耳环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摆动，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薇拉的耳环只带了一边，另一边则空空荡荡。 不过，在场的众人很少注意到这个细节，他们大多已经被这位仿佛天使下凡的少女给迷住了。 雪白如牛奶般的肌肤在象牙色婚纱的映衬下更显娇嫩，一双玉手穿着白色蕾丝手套，轻轻挽在圣希尔德公爵的臂弯里，向着教堂大门缓缓走来。 行走间，被白色吊带丝袜紧紧包裹住的修长美腿若隐若现，镶嵌着细碎钻石的乳白色高跟鞋闪烁着点点晶莹。 娇小可爱的白嫩脚踝上，还系着两条白金宝钻细链，为性感柔和的美腿 线条增添了更多动人的细节。 音乐声中，圣希尔德公爵牵着薇拉的手，沿着红毯走进恢弘的教堂正殿之中。 来到柯林面前，看着这张气宇轩昂的年轻面庞，圣希尔德公爵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感慨和怀念，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盛装打扮的薇拉道： “女儿，父亲就陪你走到这里了。” 薇拉定定地看着公爵，没有回话。 薄薄的纱巾并不能完全遮住她的表情，只是公爵并没有从上面找出一点不舍之意。 他暗自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将薇拉的手放到了柯林的手中，然后转身走下高台。 殿中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但这样的热闹却让圣希尔德公爵的背影显得更加落寞。 长子c次子均已离世，弟弟战败被俘，妹妹早已嫁人，现在薇拉也即将离他而去，这位名为北境之主的圣希尔德公爵，仿佛已经快要成为一位孤家寡人了。 柯林的视线在公爵的背影上停留了几秒便立刻收回，他感受到了这位公爵的孤独，但并没有产生丝毫怜悯。 咎由自取的人，不值得同情。 一位身穿白色牧师袍的瘦高中年男人走到柯林和薇拉中间，他叫柏斯，是荣休主教离去之后，冰岩城的新任主教。 柏斯主教温和的声音随即响起：“柯林·安格列，无论贫穷c疾病c困难c痛苦c富有c健康c快乐，你都愿对薇拉·圣希尔德不离不弃，一生一世守护在她左右吗？” “我愿意。”柯林注视着薇拉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薇拉·圣希尔德，无论贫穷c疾病你都愿意对柯林·安格列不离不弃，一生一世陪伴在他左右吗？” “我愿意。”薇拉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认真地许下了誓言。 “我以光辉之主的名义，正式宣布你们成为夫妻！愿主的光辉照耀你们未来的道路！ 现在，新郎与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了上来，将戒指盒子递到新人中间。 不过，柯林却没有去接戒童手中的盒子，而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蓝宝石耳环。 薇拉看到这枚耳环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百感交集之下，两行清泪瞬间滑落。 柯林温柔地笑了笑，掀开薇拉的面纱，先轻轻擦去她的泪水，然后又替她戴上这枚耳环。 观礼的众人显然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说婚礼的流程中应该没有这一个环节啊。 但这个独属于柯林和薇拉的小环节，才是他们爱情的真正见证。 奔流河畔的并肩作战，舍身相救，再次浮现在两人眼前，恍如昨日。 柏斯主教轻咳一声，似乎是在提醒这对新人，不要忘了正确的婚礼流程。 好在柯林也没想太过标新立异，在给薇拉带上耳环之后，就拿起戒指盒，为彼此戴上了戒指。 柏斯主教这才松了口气，仿佛自己的使命终于完成，大声宣布道：“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薇拉闻言，顿时闭上了眼睛，踮起脚尖，身体前倾。 柯林一时间竟然有些紧张。 但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俏丽脸庞，他终于还是上前一步，吻在了少女红艳艳的樱唇上。 很甜。 219 烈火焚城 坠鹰城。 城西的一座民宅前，瓦尔拉敲响了大门。 没多久，一位中年女子便开门走了出来。 她显然认识瓦尔拉，连忙行礼道：“日安，瓦尔拉骑士，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日安，奥利弗夫人，您的丈夫托我给您送来一份信。”说着，瓦尔拉便将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奥利弗夫人连忙道谢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她的丈夫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中途她也曾去郁金香商会寻找，却被告知奥利弗已经跟着商队外出行商，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这让奥利弗夫人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她的丈夫在每次出远门前都会提前好几天告诉她，并让她帮忙准备行李。 但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征兆。 等看完了丈夫的信，奥利弗夫人脸上的忧色更加浓郁起来，连忙问道：“骑士大人，我的丈夫现在正在哪里，您知道吗？” 瓦尔拉摇了摇头，道：“抱歉夫人，我只是帮他送信，其余的，不便多讲。不过，我建议您照他说的去做。” 奥利弗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带着孩子们离开坠鹰城！” 说完，她面带歉意地朝瓦尔拉行了一礼，然后匆匆回屋了。 瓦尔拉随即也离开了，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的一个酒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就见奥利弗夫人带着两个小男孩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位背着各种大包小包的仆从，脚步匆匆地往城外走去。 瓦尔拉当即跟了上去。 不过，在城门口的时候，奥利弗夫人一行却被拦了下来。 事实上，此时所有试图出城的居民都被拦了下来，城门口的侍卫大声宣布—— 今日的坠鹰城只许进，不许出。 奥利弗夫人不停地请求侍卫给予通融，甚至拿出了不菲的贿赂，但依然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瓦尔拉躲在不远处看了一阵，随即摇摇头转身离去。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同时也越发确定——圣席恩家族要在坠鹰城搞事！ 该怎么通知安格列子爵？ 瓦尔拉有些发愁。 其实他这次故意让自己受伤回来疗养，就是想要配合柯林暗中谋夺坠鹰城，但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还没有开始施行，圣席恩家族似乎已经先行了一步。 街道上的地面刚刚重新铺过，但只要拨开上面一层青灰色的碎石土，就能发现下面的一层黑色煤石。 瓦尔拉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巷，拔出腰间的骑士剑，剑身散发着淡淡的圣光，随即化作一道金色闪电砍向了墙壁。 轰隆！ 碎石乱飞。 瓦尔拉立刻检查了墙壁缺口，发现那里果然除了灰岩的碎片外，同样还有一颗颗黑色的煤石。 这次的动静有些大，显然已经引起了关注，小巷外顿时响起了阵阵人声，瓦尔拉见状连忙悄然离去。 这一系列的发现以及奥利弗提供的信息，瓦尔拉已经基本确定了圣席恩家族的打算，但令他疑惑的是，圣席恩家族为什么要这么做？ 沉思间，瓦尔拉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等到他察觉到不对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我是瓦尔拉·乌曼，你们是什么人？”瓦尔拉拔出骑士剑，大声吼道。 围上来的八位铠甲骑士并没有说话，他们都带着头盔，看不清面容，正一言不发地逼近瓦尔拉。 “母亲，是您吗？”瓦尔拉大声叫道，似乎想要引潘妮出来一见。 但可惜，他的问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道是潘妮不想见他，还是潘妮根本就不在场。 瓦尔拉叹息一声，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挥动长剑就向着正前方的一名骑士劈去。 铛铛铛！ 金石之声随即四起，瓦尔拉荡开面前的骑士试图冲出包围圈，但可惜，敌人数量太多，实力也不弱，他的冲锋被半途打断。 哧！ 一柄长剑从瓦尔拉后心刺入，又从他的胸前透出。 瓦尔拉惨叫一声，颓然倒地。 哧哧！ 敌人又在他背后补了两剑，然后才悄然离去。 夜幕降临，冰岩城恢复了安静。 而且是比往常更加的安静，因为今夜 的冰岩城，实行宵禁。 居民们抱怨几句，随后也只能乖乖地躲在家中，早早睡下。 但没睡多久，很多人就从睡梦中被热醒。 他们一摸脸上c身上，发现全是汗水。 抬头看向窗外，依然是漆黑一片，但却似乎有些许光亮隐约闪动。 北境春天的夜晚怎么会这么热？ 奥利弗夫人也被热醒了，身边的小孩不停的哭闹，吵着要喝水。 她只好下床去倒水，但当她赤脚踩在地面上时，竟发现，地面居然有些烫脚！ 就在她心中奇怪的时候，依稀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喧嚣之声。 奥利弗夫人本不愿多事，但一位仆从却突然冲了过来，大叫道：“夫人，夫人，不好啦！隔壁的房子着火啦！” 奥利弗夫人愣了愣，随即便命令道：“那你们还不赶快去帮忙救火！” “是，是！” 奥利弗夫人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但很快，火势便越来越大，渐渐有失控的迹象。 而且，奥利弗夫人还看到城中好几处都冒起了火光，隐约间还能看到冲天的浓烟。 越来越多的居民都光着身子从房屋中跑了出来，在街道上大呼小叫，甚至都已经顾不上宵禁管制了。 士兵们也没去管这些乱跑乱叫的居民，而是纷纷加入到扑灭大火的人群中。 但是，城中的火势不仅没有被扑灭，反而越烧越旺。 一桶接一桶的水浇下去，滋滋两下就化作了水汽，而刚刚被浇熄的地方又照样窜起通红的火苗，仿佛根本无法扑灭。 “圣席恩家族想要烧掉坠鹰城，大家快跟着我往城外跑啊！” 早已“死去”的瓦尔拉骑士此时却突然站了出来，冲着人群大声呼喊道。 不过，他的号召并没有得到多少响应。 城中的居民显然很难相信这种可怕的言论，更何况，他们的家当都在城中，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弃。 瓦尔拉边走边喊，然而真正愿意跟着他往城外走的，却只有寥寥几人。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城内的火势已经变得愈发迅猛，不断有通红的火苗从地下冒出直往天上窜，火苗越窜越高，原本微弱的火圈转眼间就成了一片火海。 这时候，大部分民众才意识到不妙，终于开始相信瓦尔拉的话，跟着他往城外逃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当他们踏着滚烫的地面冲到城门口时，却骇然发现，此时的坠鹰城城墙早已成了一堵火墙。 瓦尔拉还试图继续往前冲，但没走几步就被猛烈的火势和呛人的浓烟给逼了回来。 这不对劲！ 瓦尔拉立刻意识到，如果只是煤石，火势的蔓延不可能如此之快，要知道，想要让煤石燃烧起来可以没有这么简单，城中的大火肯定还受到了别的影响。 如果瓦尔拉能够飞上天空向下俯瞰的话，他就会发现，此时的坠鹰城中升腾而起的火光已经渐渐蔓延成一条条火龙，这些火龙相互纠缠，渐渐组成了一个玄奥至极的奥术法阵的图案。 法阵的中心，也就是乌曼家族城堡所在的位置。 那里，没有一丝火苗的痕迹，只有一个身穿法师袍的孤傲身影站在城堡的最高处，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口中念念有词。 翻腾的火焰照亮了他的面容，赫然正是觋先生。 城中的熊熊烈火将深夜的星空都映照得恍如白昼，惨叫声不绝于耳，焦糊的肉香飘散在空气中。 这一幕幕地狱般的景象也无法让觋先生产生一丝动容，只见他将手中匕首缓缓上扬。 唰！ 将自己的左眼剜了下来！ 220 婚礼（下） 冰岩城。 夜幕降临之后，红堡的宴会大厅逐渐热闹起来。 新婚的子爵夫妇将在这里宴请众位前来观礼的宾客。 六百多平米的奢华大厅里铺的是红桐木地板，两条橡木长桌放置在大厅两侧，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酒佳肴。 衣着考究的侍从仿佛雕塑一样守在长桌旁，随时准备着为宾客服务。不过很少有人来此取食，就算取用也是浅尝辄止，在这样的场合胡吃海喝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厅中的宾客分为两拨，娇艳动人的贵妇名媛们集中在左边的休息区，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的少女成为了贵妇们打趣的对象，因为正是她接到了白天里薇拉抛出的鲜花。 这表明她得到了新娘的祝福，即将成为下一位成婚的幸运儿。 小姑娘的脸红得像一颗熟透的苹果，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兴奋。 衣冠楚楚的绅士们集中在大厅右侧，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中端着一杯香槟，亲切地攀谈着，也不知道达成了多少共识和默契，又或者编织了多少勾心斗角的阴谋。 这些男贵族的群体中，有一个明显的核心——圣希尔德公爵。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小口品尝着杯中的香槟，虽然不说什么话，但周围的贵族们还是轮番上前，一一行礼问候，若是能得到公爵开口称赞几句，顿时便如同喝醉了酒，激动得满面酡红。 不过，圣希尔德公爵身份尊贵，贵族们也不敢过多打扰，攀谈两句便识趣地告退。于是，道恩学士就成了众人争相攀谈的对象。 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当前北境的乱局，能来参加这次婚礼的，肯定都是忠诚于圣希尔德公爵的封臣，这会儿都在对圣席恩家族c乌曼家族c道森家族大肆抨击，仿佛恨不得立刻率军前往战场，手刃这些北境叛徒。 道恩学士笑呵呵地应付着众位领主，心中颇有些不屑。 去年那场大清洗之后，北境领主中的实力派基本都被扫除干净，此时面前的这些贵族们基本都是刚分封没多久的新领主，手中的军队费拉不堪，别说圣希尔德公爵，就连道恩学士都瞧不上。 真正让公爵看重的，还是安格列家族的军队，也只有这位继承了加西亚侯爵衣钵的年轻人，才能让圣希尔德公爵在这样的紧要时刻亲自来到冰岩城，并将爱女下嫁。 当然，虽然道恩学士对凑上来的贵族们心中不屑，但表面的姿态还是要做的。 他一边应付着这些领主贵族，一边也在偷偷观察着圣希尔德公爵。 然后，道恩学士就敏锐地发现，今晚的公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宴会气氛逐渐热烈之际，换了身衣服的柯林与薇拉终于出现了。 柯林换上了一声红黑相间的子爵礼服，胸口别着一朵娇艳的玫瑰，姿态优雅，英俊不凡。 薇拉也换掉了那身行动不便的婚纱，穿上了修身的白色低胸露背长裙，金色秀发盘成贵妇髻，宛若蓝水晶的眼眸清澈有神，裙摆飘扬间身姿婀娜，仪态婉约，纯洁与娇艳之美，青春与成熟之美，在她身上糅合成独特的魅力。 掌声随之响起，欢迎着这对新人步入大厅。 一个巨大的婚礼蛋糕被凯茜推了出来，管家伊蒙将银质餐刀送到柯林手中，示意他和薇拉一起切蛋糕，让众人分食。 柯林笑着将餐刀递给薇拉，然后握住她的手，在巨大的八层蛋糕上切下一小块。 砰！ 一瓶香槟被开启，喷涌而出的泡沫顿时洒向新人的头顶。 柯林连忙将薇拉搂在怀里，防止她被酒水洒到。 嬉闹一阵后，柯林将切下的那块蛋糕递给了圣希尔德公爵，然后将餐刀交给薇拉，示意她继续为宾客们分蛋糕。 而他自己则与圣希尔德公爵穿过人群，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恐怕没有时间给你们度蜜月了。”圣希尔德公爵开门见山地说道。 柯林点点头，对此早有预料。 公爵亲自来到冰岩城，还将薇拉下嫁于他，若是别无所求，那才奇怪呢。 “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调集军队，出兵铁炉城，若是能在一个月内攻下这座城池，我立刻册封你为伯爵！” 柯林眨了眨眼睛，斟酌着语气道：“公爵大人，我当然愿意为您奋勇杀敌，不过，我觉得，还是优先进攻坠鹰城更好一些。” “哦？为什么？”圣希尔德公爵小口品尝着新婚蛋糕，脸上看不出喜怒。 “首先，坠鹰城距离冰岩城 更近一些，而且，乌曼伯爵的实力相比于道森侯爵要弱小一些，我们进攻坠鹰城把握更大。 更何况，圣席恩家族跟乌曼家族的联系明显更加紧密，我们端掉乌曼伯爵的老巢，可以极大地削弱圣席恩家族的势力。” 柯林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但却没有将最重要的一个理由说出来。 他在坠鹰城有瓦尔拉这个内应这件事是他的底牌，可不能随便告知圣希尔德公爵。 “你觉得乌曼家族现在是圣席恩家族最为倚重的势力？”圣希尔德公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难道不是吗？” 圣希尔德公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不用担心乌曼家族，那不过是个一心只想两头讨好的墙头草，而且，我有办法挑拨他们跟圣席恩家族的关系。” 柯林眼珠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且，矮人才是我们真正的心腹大患。”圣希尔德公爵吃完了蛋糕，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随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三日后，我希望看到你的军队从冰岩城出发，进军铁炉城。” 说完，也不等柯林表态，便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随后飘然离去。 公爵的强势让柯林很不舒服，但没办法，他现在可不敢当面反抗对方。 独自摩挲着下巴，柯林忽然觉得，如果没法正面反抗，那能不能让瓦尔拉在坠鹰城搞点事出来，从而引导公爵改变主意？ 思索间，柯林便果断切换到安排在坠鹰城中的那位血奴的视角，想要看看现在坠鹰城的情况。 但随后，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失火了这是？ 柯林指示着血奴爬上附近的屋顶，满眼望去尽是通红一片，一条条肆虐的火龙让整个坠鹰城仿佛成了火焰炼狱一般。 他顿时傻眼了。 这才几天没见，坠鹰城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从血奴脑子里当然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还得去问血裔瓦尔拉。 不过，血裔都是有自我意识的，无法像血奴这样，可以被柯林随意控制。 必须找到瓦尔拉。 只是这样的局面下，瓦尔拉会在哪里呢？ 柯林举目四望，发现坠鹰城中心的位置没有火光，而且，一道青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将乌曼家族的城堡笼罩在内。 “柯林，吃蛋糕吗？”薇拉悄然出现在柯林身旁，笑着问道。 “好。”柯林连忙回过神来，笑着从薇拉手中接过餐盘。 同时，命令在坠鹰城的血奴立刻往乌曼家族的城堡进发。 他要搞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221 审判之眼 虽然仍是深夜，但坠鹰城的天空却亮如白昼。 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着城中的一切，甚至连城外几百米内的野草也都被这恐怖的灼热烫得焦黄。 轰隆一声。 紧闭的城门忽然打开，一群骑兵从城内冲了出来，可还没等他们逃离火海，忽然上窜的火苗顷刻间便将他们连人带马全部吞噬。 尚未咽气的骑兵在火海中翻滚挣扎，发出阵阵刺耳至极的惨叫声，听得直令人毛骨悚然，片刻后，空气中便飘起烤肉的焦香味。 轰！ 一段城墙终于在烈火的炙烤之下轰然倒塌，但直至四散的灼热烟尘渐渐平息，也未再见到任何人从城内冲出来。 整座坠鹰城已经成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熔炉，可里面淬炼的并不是钢铁，而是活生生的人！ 原先绵绵不绝的哀嚎声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彻底断绝，无数在这座大熔炉中被炙烤成焦炭的生命仿佛凝聚成空中飘荡的青烟。 这一缕缕青烟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的驱使下，正不断向着坠鹰城中心汇聚。 那里，一道从天而降的青色光柱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透明罩子，将乌曼家族的城堡护在其中。 也只有在这里，还有活人的气息。 瓦尔拉张大了嘴巴，努力吸入一口空气，可胸中的灼热并未得到一丝缓解，反而像是烧得更厉害了。 青色光罩虽然隔绝了烈火，却隔绝不了令人窒息的灼热空气，和仿佛能将人生生蒸熟的恐怖高温。 每走一步，瓦尔拉都能听到自己脚下发出滋滋声响，强烈的灼痛让他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瓦尔拉被转化成了血裔，拥有极其恐怖的自愈能力，恐怕早就嗝屁了。 尽管这种恐怖至极的自愈能力，现在也只能带给瓦尔拉更多的煎熬，但他仍未放弃，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城堡走去。 城堡顶端，那个身穿法师袍的身影一手举着法杖，一手托着自己的眼球，口中大声念动着精灵文咒语。 浓郁的青烟笼罩在他身周，并在他头顶结成一个巨大的青茧，青茧表面随着觋先生的咒语不断颤动着，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滋—— 瓦尔拉伸手扒在城堡的墙面上，灼热的温度瞬间将他的手掌烫的焦黑一片，但他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着。 此时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复仇！ 他要为三十多万无辜枉死的坠鹰城子民复仇！ 仇恨的驱使下，瓦尔拉仿佛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害怕，一心只想拧下城堡尖顶上那个邪恶法师的头颅！ 但越是靠近那道被青烟笼罩的身影，瓦尔拉就越发感受到一股恐怖至极的压迫，觋先生并不高大的身影恍惚间竟仿佛成了某种远古巨兽一般，沛然无匹的威压下，瓦尔拉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只妄图挑战神灵的蝼蚁。 然而，这只蝼蚁并没有停下脚步。 近了，更近了。 觋先生仿佛对瓦尔拉的逼近毫无所觉，仍然专心致志地念动着咒语。 瓦尔拉听不懂精灵文，只觉得那一个个陌生的音节仿佛毒蛇一般直往他心底里钻，不断试图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呛！ 瓦尔拉抽出骑士剑，剑身已经在烈火的炙烤下变得通红。 就在他准备发动最后冲锋的一刻，眼角余光忽然发现，屋顶另一侧，竟然还有一道身影爬了上来。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铠甲之中，但瓦尔拉却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是自己的同类。 就在两位骑士愣神的一刻，觋先生的咒语似乎到了最后的关头，只见他猛地抬起左手，捏碎了那颗诡异的眼珠，口中大喝道： “圣希尔德公爵，迎接属于你的审判吧！” 轰隆！ 一道紫色闪电从天而降，刹那间仿佛将天空都撕裂开来。 闪电击打在觋先生头顶的青茧上，顿时爆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 瓦尔拉只觉得视野中彻底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然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但他不惊反喜，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复仇机会。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瓦尔拉还是依照着记忆中的方位，冲了出去。 控制着血奴的柯林此时也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了，但他还是听到了瓦尔拉的声音，连忙也控制着血奴的身体冲了出去。 等到刺眼的强光渐 渐散去，柯林的眼前也终于有了模糊的影像。 “啊！！！！！” 耳边传来瓦尔拉凄厉的惨叫声，柯林凝神望去，就见瓦尔拉正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在屋顶打着滚。 而那位觋先生也是凄惨无比，整条右臂齐根而断，四溅的鲜血洒落在屋顶，竟将厚重的灰岩腐蚀出阵阵青烟。 柯林立刻猜出，刚才应该是瓦尔拉斩断了觋先生的右臂，但却被溅出的鲜血灼伤了。 此时觋先生头顶的青茧已经幻化成了一个紧紧闭着的巨大眼睛，虽然它没有睁开，但柯林总有种感觉，当它睁开的那一刻，将会发生极其恐怖的事情。 柯林连忙控制着血奴挥剑砍向觋先生的脖颈。 此时觋先生右臂已断，左臂则高举过头顶，似乎在支撑着那个巨眼，看样子，他的法术还未彻底完成，面对再次挥来的长剑，觋先生的眼中也不禁浮现出一抹绝望之色。 然而，长剑却在最后的关头停下了。 因为柯林忽然想起了觋先生之前用通用语喊出来的那句话。 圣希尔德公爵？ 审判？ 所以，他犹豫了。 轰隆！ 又一道电光闪过，柯林的视野中再次变得白茫茫一片，那一瞬间，他仿佛与血奴彻底失去了联系。 等到重新看清坠鹰城的情况时，柯林愕然发现，觋先生头顶的青色巨眼已然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哪里。 “哈哈哈哈” 觋先生仰头望天，终于猖狂地大笑了起来。 随后他转头看向柯林控制的血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口中的咒语却没有丝毫停顿。 轰！ 柯林只觉得眼前一阵火光闪动，随后沉沉的黑暗就将他彻底笼罩。 “柯林，柯林，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就见薇拉正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己。 “我没事。”柯林笑着拍了拍爱妻的手，然后试着再联系坠鹰城的那个血奴，却发现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是被觋先生杀死了。 不过，他却没有懊悔，而是立刻在宴会大厅中寻找圣希尔德公爵的身影。 几乎同时，圣希尔德公爵也看向了柯林，笑道：“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宣布宴会结束，好让两位新人共度良宵了？” 厅中众人顿时一阵哄笑，纷纷点头称是。 柯林也跟着笑道：“公爵大人，烦请您来宣布一下吧。” “好。”圣希尔德公爵当仁不让地点点头，“感谢诸位来宾” 突然之间，宴会大厅中的声音就消失了。 众人看到圣希尔德公爵的嘴巴一张一合，耳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仿佛他已经被某种神秘力量拖进了另一个时空，只在原地留下一个虚幻的投影。 柯林心中一震，立刻握紧了薇拉的小手。 然后，他就觉察到了头顶的目光。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更高层次的生命投射下来的注视，带着令人战栗的恐怖力量。 柯林不自觉地抬头望天。 虽然隔着层层阻碍，但他还是能够看到那个熟悉的巨大青眼，此时正悬浮在红堡的上空。 下一刻，青眼睁开了。 柯林的视野中再次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一瞬间，他的视觉c听觉c嗅觉c味觉c触觉全部消失不见，就好像他也被放逐到一个苍白虚无的时空之中，与世界彻底断开了联系。 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千百年，柯林终于再次感受到身旁薇拉传来的温度，鼻间也闻到了熟悉的芬芳。 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随后心有余悸地看向圣希尔德公爵的位置。 “柯林，柯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薇拉紧紧抱住柯林的手臂，语气惊慌。 柯林没有回话，而是抬手指了指圣希尔德公爵的方向。 薇拉疑惑地转头，然后就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从天而降的青光照射下，圣希尔德公爵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间，随后便直挺挺地仰头倒下。 砰！ 青光散去，曾经的北境之主竟然如同石头雕塑一般，碎了一地。 没有横流的鲜血，没有飞溅的肉骨，只有满地的碎石。 “啊！！！！” 尖锐的惊叫声随即响彻宴会大厅。 222 白袍与银袍 东方的天边逐渐绽露出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但对于坠鹰城中的居民来说，火焰炼狱般的昨夜已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明火已经渐渐熄灭，但那令人窒息的灼热还未散去，哪怕隔着老远，也依然感到酷热难耐。 在距离坠鹰城三公里外的灌木丛中，停着一辆造型别致的马车。 车夫正在打着盹，似乎昨夜没有睡好，脸上带着浓浓的黑眼圈，以及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惊惧，仿佛正做着什么噩梦。 拉车的两匹老马正悠闲地吃着地上的青草，时不时地甩动一下尾巴，驱赶着蚊蝇。 “咚咚。” 车内传来两声敲击声，惊醒了车夫，他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恭声问道：“老爷，要走了么？” “嗯，往东。”车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简短有力。 “是，老爷！”车夫立刻挥动着马鞭，催动着老马向东而去。 但还没走多远，车内就再次传来声音：“停下。” 车夫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了马车。 就在他挠着脑袋准备询问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发现马车旁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银色法师袍的身影。 他的面容笼罩在宽大的帽兜之下，看不清样貌，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已经让车夫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车内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马克，你走远一点。” 车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迅速跑出了老远。 随后，车帘掀开，马车中走出一位身穿白色法师袍的中年男子。 “库休斯，没想到这个禁忌之术还真被你们复原出来了。”银袍法师开口道，语气中既有惊叹，也有忌惮，但更多的，则是浓浓的担忧。 “欧内斯特大人，没想到居然惊动了您。”马车中走出的白袍法师库休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随后，他便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们并没有复原那个禁忌之术，只能算是一个拙劣的模仿，但好在，应该是成功了。” 欧内斯特叹息一声，似乎是在感慨着什么，但随即语气却变得冰冷：“你们可知道，这个禁忌之术如果成功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库休斯笑了，脸上满是自豪和骄傲，振奋道： “意味着我们法师再也不用对帝国贵族小心翼翼，再也不用躲在耶维尔苟延残喘，更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获得与圣域对抗的力量！” 听着库休斯的豪言壮语，欧内斯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苍老脸庞。 但这张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意，反而透着无限的悲苦和怜悯。 “不。”欧内斯特缓缓摇头，给库休斯浇了一盆冷水，“这个禁忌之术若是真的成功，只会给你们，给耶维尔带来灭顶之灾！” 听着老法师危言耸听的话语，库休斯轻轻一笑：“欧内斯特大人，虽然我对您非常尊敬，但是，我还是必须说一句，您的软弱也让我感到意外。” 面对库休斯的嘲讽，欧内斯特呵呵一笑，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平淡却坚定地说道： “抱歉，库休斯，我也一直非常赞赏你和觋先生的探索精神，但是，我不能容忍你们献祭无辜民众的生命来完成禁咒，更不能允许你们的鲁莽行为毁了耶维尔！” 库休斯也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在探究真理的道路上怎么可能没有牺牲？与其牺牲珍贵的法师，不如牺牲那些无知愚昧的民众！ 至于耶维尔，呵呵，欧内斯特大人，您的懦弱才是它逐渐走向衰败甚至消亡的真正原因！ 现在，觋先生与莱因哈特大地已经达成共识，北境眼看就要换一个新的主人，而且还是一个身为法师的新主人！ 至于一直让法师们头疼的圣骑士，呵呵，如今也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所以，欧斯内特大人，是时候请您抛开那些陈腐的教条，让法师议会浴火重生了！” “浴火重生？我看你们只会玩火自焚！”欧内斯特面色冷淡，“你们这次的目标应该是圣希尔德公爵吧？不管他有没有死在这个禁咒之下，都会在光辉帝国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而耶维尔，未必就如你们所预想的那样，能在这样的滔天巨浪之中幸存下来！ 不行，我必须找觋先生亲自谈谈。” 说着，欧内斯特便向坠鹰城走去。 但没走几步，库休斯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欧内斯特眯起了眼睛，沉声道：“库休斯，你竟然敢阻拦我？” 库 休斯坚定地摇头道：“抱歉，欧内斯特大人，我答应过觋先生，会守护他一天的时间，这一天内，任何人不得靠近坠鹰城的废墟！” 欧内斯特顿时笑了起来，语气冷得掉渣：“库休斯，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已经老了？” 库休斯举起了法杖，回应道：“不，我只是觉得，您是时候该让位了。” “哈哈哈！”欧内斯特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让位？就凭你也想要法师议会议长之位，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么些年到底有什么长进！” 说话间，欧内斯特的眼眸瞬间变得银白一片，无数细小的电光如银蛇一般在他身周窜动，他的神情变得冷漠无比，口中念动着晦涩难懂的精灵语。 对面的库休斯也几乎同时进入战斗状态，只见他的满头金发瞬间变得全白，上面甚至还不断冒出丝丝寒霜，身周的温度也在一瞬间下降了十几度，肉眼可见的冰晶也已经开始在空中凝结。 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原野上的风仿佛都停住了。 此时库休斯与欧内斯特身周，已然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一边是极寒刺骨的冰冻，一边是银蛇乱舞的闪电。 一边是凛冬的死寂，仿佛要冻结一切生机； 另一边则是无尽的狂躁，仿佛要将世界都毁灭。 “库休斯，最后一次机会，让，还是，不让？” “欧内斯特大人，世界变了，您已经过时了！” “狂妄！” 一声大喝之下，无数巨蟒般粗大的电蛇扭动着身躯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轰向了库休斯。 叮叮叮 一层层晶莹剔透的冰盾瞬间破碎，化作空中纷飞的细小晶片，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有种妖异的美。 这些美丽而危险的冰晶在空中凝而不散，随着库休斯的手势不断变换着方位，逐渐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玄奥的法阵。 吼—— 死寂般的冰雪世界突然狂躁起来，一股极寒风暴携带着细碎的冰晶犹如龙卷风一般带着摧枯拉朽的架势冲向了欧内斯特。 沿途经过之处，地面被吹出一道粗大的冰痕，冰痕上的所有动植物，都在这一瞬间被凝固在了这片冰冻之中。 轰隆！ 巨大的冲击波，带着冰寒和闪电，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车夫马克虽然早已躲得老远，但仍然被余波波及，浑身一抖瞬间昏死过去。 223 乌曼 夕阳西斜，乌曼家族军队开始扎营。 一堆堆篝火燃起，驱散了逐渐笼罩大地的黑暗。 夜色降临之后，一支带着郁金香商会标记的车队缓缓进入军营之中。 潘妮掀开车帘，对迎上来的一位骑士问道：“伯爵大人呢？” 骑士微微躬身，回道：“潘妮女士，请跟我来。” 潘妮随即下了马车，在骑士的带领下来到营地中央的一个帐篷前。 “你怎么来了？”乌曼伯爵看着走进来的潘妮，微微有些错愕。 潘妮嫣然一笑：“怎么？不欢迎么？” “那倒没有。只是你不在坠鹰城坐镇，我总是有些担心。” 潘妮上前几步，温柔地帮乌曼添了杯茶，道：“不用担心，城中还有三万大军守着呢。而且，瓦尔拉不是也在嘛。” 乌曼伯爵点了点头：“恩，瓦尔拉的伤势怎么样了？” “我亲自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劳伦斯子爵兴冲冲地走了进来：“父亲，听说母亲来了？” 乌曼伯爵瞪了儿子一眼，呵斥道：“小声点！” 劳伦斯子爵不在意地笑了笑：“放心吧，父亲，帐外的侍卫都已经被我支开了，没人会听到。” 潘妮宠溺地看了儿子一眼，笑道：“用不了多久，劳伦斯就能光明正大地叫我母亲了吧。” 乌曼伯爵有些无奈，却也不好再拂妻子的意，含混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而问道：“你这次来军营找我，有什么事吗？” 潘妮白了伯爵一眼，嗔道：“没事就不能来看望你啦？” 说着便端起刚倒好的茶，送到乌曼伯爵手里。 乌曼伯爵接过茶杯，却没有立即喝下去，而是看着自己的情人笑道：“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若不是真有事，恐怕也不会特地跑这么远来找我。” 潘妮瞥了伯爵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道：“确实有点事。我刚刚得知了安格列子爵跟巨魔帝国签订的和谈协议的具体内容。” 说着，她便将一份信笺递给了伯爵：“按照这份协议，假以时日，安格列家族必然会崛起，直至成为北境东北部最强大的一股势力，所以，我哥哥建议你尽早谋划，提前将威胁消灭在萌芽中。” 乌曼伯爵接过信笺，皱着眉头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心惊。 巨魔到底输得有多惨？ 竟然签下这样的和谈协议？ 还没等他完全消化这个信息，潘妮就再次开口，说出了另一个更加爆炸的消息：“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圣希尔德公爵，死了。” “什么？谁死了？” 乌曼伯爵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情人。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猛然扎向乌曼伯爵的后心。 咔！ 然而，乌曼伯爵却仿佛在身后长了眼睛，刹那间反手以迅雷之势抓住了偷袭者的手腕。 营帐中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信笺缓缓飘落，掉进篝火之中，砰得腾起一团火焰。 乌曼伯爵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偷袭者，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语气中也满是不敢置信的沉痛：“劳伦斯你竟然要杀我？” 劳伦斯子爵显然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下乌曼伯爵竟然还能留心防备身后，脸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你，是我儿子么？”乌曼伯爵颤抖着问道。 同时，他将左手中的茶杯翻倒，任由杯中的茶水滴落在地，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甚至还冒着阵阵青烟。 水中有毒。 乌曼伯爵再次转过头来，看向潘妮，却没有质问她下毒一事，反而追问道：“他，是我儿子吗？” 潘妮嘴唇急速颤动，不过却不是回答乌曼伯爵的问题，而是快速念动着精灵文咒语。 她也是一位法师。 “你们这是找死！” 乌曼伯爵怒吼一声，反身就将劳伦斯子爵踹飞出去，同时一个箭步逼近潘妮，伸手扼住了她的咽喉，打断了施法。 劳伦斯子爵倒地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起身，正要拔剑再次冲来，却听到潘妮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走！” “母亲”劳伦斯子爵一脸纠结。 “滚！”乌曼伯爵却回头一瞪眼，咆哮道。 劳伦斯子爵看着对方择人而噬的恐怖模样，顿时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营帐。 “他是我儿子吗？”乌曼伯爵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仿佛不问个究竟，便决不罢休。 潘妮拍了拍乌曼伯爵钢铁一般扼住自己咽喉的大手，示意这样自己根本无法回答。 乌曼伯爵这才松手，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情人。 潘妮急促地喘息几声，半晌才缓过气来。 然后，她也没有惊慌，表情冷淡地看着乌曼伯爵，缓缓吐出一个词： “不是。” “贱货！”乌曼伯爵表情瞬间扭曲，眼神仿佛要生吞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他是你跟你哥哥的贱种，是不是？是不是！” 潘妮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乌曼伯爵再次伸手扼住了潘妮的咽喉，仿佛真的要将她活活掐死。 潘妮的眼睛死死盯着乌曼伯爵，没有求饶，反而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有恃无恐的挑衅。 似乎在说——你掐死我试试？ 对峙一阵后，终于还是乌曼伯爵松开了双手。 潘妮眼中的骄狂之色更甚，一边揉着自己被捏得通红的脖颈，一边用蛊惑的语气道： “塔洛斯·乌曼，能成为圣席恩家族的合伙人，你应该感到荣幸。只要你放过我，等我哥哥成为新的北境之主后，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乌曼伯爵面无表情地看着潘妮，半晌后才用沙哑的语气问道：“三十年的夫妻，原来你根本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潘妮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好了，伯爵大人，您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那你这次杀我是为了什么？莫非你哥哥已经打定主意要收劳伦斯为养子了？” “恩，那是一个原因。你不反对吧？”潘妮观察着乌曼伯爵的脸色，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来，“你不也是一直觉得亏欠了瓦尔拉吗？劳伦斯改姓之后，你也可以正式将瓦尔拉立为伯爵继承人了。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乌曼伯爵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还有别的原因吧？” 潘妮目光闪了闪，似乎在犹豫。 但面对乌曼伯爵凌厉的目光，以及想到不久后他应该也会得到消息，便开诚布公地说道： “恩，是还有一个原因。我刚才不是告诉你，圣希尔德公爵已经死了么，那不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而故意编织的谎言。” “这么说，圣希尔德公爵真的死了？”乌曼伯爵的眼神似乎和缓了一些，甚至可以从中看到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 “是的。”潘妮得意地扬起了脑袋，“所以，圣希尔德家族完了，圣席恩家族很快就会成为北境的主人，你可别在这最后的关头做出错误的选择。” 乌曼伯爵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执着地追问道：“圣希尔德公爵死了，你们又为什么要杀我？” 潘妮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仿佛觉得自己已经重新掌控了局势：“杀死一位圣骑士，必然要付出代价。 我的哥哥付出了一颗眼睛，而你们乌曼家族，当然也需要付出一些东西。” 乌曼伯爵的眼神抖了抖，凝声追问道：“我们乌曼家族付出了什么代价？” “坠鹰城。” “坠鹰城？” “是的。坠鹰城被献祭了。”潘妮看着眼神突然变得暴戾的乌曼伯爵，连忙劝道，“塔洛斯，你先别激动！虽然乌曼家族失去了一座城池，但只要你继承效忠圣席恩家族，我们必定会补偿你，而且是加倍补偿！” “补偿？”乌曼伯爵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有所意动。 潘妮看着冷静下来的乌曼伯爵，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道：“我会让哥哥册封你为侯爵，如何？” 见对方不说话，潘妮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伸手在乌曼伯爵胸口画着圈圈，媚眼如丝道： “如果你不想让瓦尔拉那个低贱的私生子继承爵位，我还可以给再生一个孩子，怎么样？” 乌曼伯爵面无表情地看着怀中的潘妮，淡淡道：“瓦尔拉低贱？呵呵，他可是我跟苏铎夫人诞下的嫡子！而劳伦斯呢？他不过是你跟自己哥哥乱伦生下的私生子！” 潘妮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强忍着怒气，媚笑着道：“你懂什么？劳伦斯身体里流淌的，才是最纯正的圣席恩血脉！” 乌曼伯爵的眼神却越来越冷：“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姓氏里面多了一个‘圣’字，便可以理所当然地将其他人当成狗？” 潘妮的媚笑顿时凝固在脸上，语气也强硬起来：“塔洛斯·乌曼，你不要不识抬” 咔嚓！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乌曼伯爵扭断了脖子。 乌曼伯爵看着怀中女人的尸体，嘲讽道： “原来杀死一个圣骑士家族的后裔，跟杀死一个凡人没什么区别啊。” 嘭！ 随手将尸体扔在地上，乌曼伯爵朝着帐外大声吼道：“来人！” 不一会儿，一名骑士便出现在帐中，恭声道： “伯爵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去将劳伦斯·乌曼抓回来，生死不论！” “是！” 224 守灵 圣希尔德公爵的灵柩停在教堂正殿大厅中。 谁能想到，就在昨天，这位北境公爵还曾主持着柯林与薇拉的婚礼，但现在，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难以捉摸的命运就仿佛水中做着布朗运动的花粉一样，以凡人有限的智慧永远也无法预测到它的下一步轨迹。 灵柩敞开着，一众北境贵族轮流上前，表示自己的哀悼。 柯林牵着薇拉的手，侍立在灵柩旁，愣愣地看着公爵的遗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圣希尔德公爵残破的尸体已经重新被拼接起来，石匠们的手艺相当不错，除了那些难以抹去的裂痕外，竟然完全看不出跟原先有什么差别。 试过将破碎的花瓶重新拼起来的人都会明白，这到底有多难。 圣希尔德公爵的死，在某种意义上，柯林也算是帮凶。 如果不是他控制的血奴在觋先生施法的最关键时刻收手了，恐怕这个禁咒根本就不会成功。 再来一次的话，柯林还是会选择收手，让圣希尔德公爵去死。 他可不会忘记这位北境公爵曾经带给自己的屈辱，还有对薇拉，对加西亚侯爵的伤害。 错过这次机会，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付这位无论武力还是智力都站在北境巅峰的人物。 恐怕柯林从此以后都只能像当初在薇拉成人礼上那样，任由北境公爵摆布。 这位冷酷的北境公爵虽然目前来看是站在柯林一方，但他的存在只会带给柯林无穷的压力，有他在北境的一天，柯林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而且还要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对方随手掉牺牲的棋子。 别看柯林现在已经成了公爵的女婿，但这位公爵可是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说卖就卖的狠角色，一个女婿算个屁。 这样也算是变相为薇拉，还有加西亚侯爵报了仇。 至于这样一来会不会让北境局势崩坏，柯林倒没有太过担心。 混乱是阶梯。 道森侯爵这句话虽然不安好心，但却深得柯林的心意。 对柯林这样的野心家而言，一个混乱的北境或许反而更适合他。 所以，公爵还是死了好。 唯一让柯林感到可惜的是，圣希尔德公爵石化之后，鲜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然的话，他可以趁机尝尝圣骑士的鲜血，到底是如何的甘甜。 等到贵族们结束哀悼之后，柏斯主教上前将圣水撒入灵柩之中，口中念着祈祷词。 最后，在主教的引导下，众人一同为圣希尔德公爵默哀。 守灵仪式到此结束，不过，圣希尔德公爵还无法下葬。 毕竟是曾经的北境之主，圣希尔德公爵的遗体可不能像没有爵位的查尔斯那样，随便在冰岩城找个墓地下葬，而是一定要运回凛冬城，举行隆重的葬礼。 到时候，帝国皇室都要派人前来参加。 同时，也将决定新任北境公爵的人选。 “柯林，我留下来守夜，你回去吧。” 等众人相继离去后，薇拉转头对柯林轻声道。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悲伤之意，但更多的，却是忧虑和迷茫。 柯林握住对方冰冷的小手，温声道：“我留下来跟你一起守夜吧。” “好。”薇拉抿嘴笑了笑，搂住柯林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长舒了口气。 随着柏斯主教将殿门关上，整个大厅中就只剩下了柯林与薇拉两人。 清冷的月光透过琉璃照射在大理石地板上，与魔法水晶吊灯的光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奇怪的图案。 丝丝微风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将春夜的静谧也带进了殿中。 “柯林”薇拉忽然开口了，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空，深邃而空灵。 “怎么了？”柯林转头吻了一下薇拉的秀发。 “你说我该恨他吗？” “你自己觉得呢？” 柯林没有给出答案，因为他明白，这个时候，薇拉需要的或许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倾诉。 不管圣希尔德公爵曾经的行为如何恶劣，但他毕竟对薇拉有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这是无法辩驳的。 更何况，他给了薇拉最需要的东西——身份。 柯林不知道加西亚侯爵到底是跟哪位美女私通生下的薇拉，但如果没有公爵的收养，她只会是一个受人鄙夷的私生女。 “我也不知 道”薇拉语气幽幽。 不过，柯林却没有从中听出一丝恨意。 “不知道的话，就暂时将这个问题留藏在心底好了，或许哪一天，当你回头再来看着一段经历的时候，自己就有了答案。” 柯林果断送上一份“鸡汤”，抚慰少女受伤的内心。 薇拉品味着柯林的话，眉宇间果然舒展了许多：“我明白了，谢谢你，柯林。” 真好哄 柯林笑着拍了拍薇拉的手臂，示意她别多想。 殿中再次陷入了沉寂，柯林无聊之中开始研究灵柩中圣希尔德公爵身上的纹路，似乎那里面隐藏了什么奥秘。 但没过多久，薇拉就再次开口问道：“柯林，你说父亲是被什么杀死的？” “我猜，应该是一种法术吧，但能杀死圣骑士，恐怕得是禁咒了。” 说到这里，柯林忽然想起自己通过血奴的眼睛看到的坠鹰城中的那一幕。 那烈火焚城的可怕景象，让柯林也不禁感到刺骨的寒意。 “我猜也是禁咒。”薇拉点点头，“而且，还跟我曾经看过的某个禁咒非常相似。” “哦？”柯林顿时打起了精神，他突然想起身旁的妻子也是一位法师，说不定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 便追问道：“你知道这个禁咒？” 薇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曾在老师的藏书馆中看到过类似的禁咒。不过，那个禁咒现在已经不可能释放出来了，因为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施法材料早已无法找到。” “哦？是什么禁咒？” “石化之眼。” “石化之眼？”柯林看着灵柩中成为石像的圣希尔德公爵，有些恍然。 “是的。但是，这个禁咒又跟石化之眼不太一样，我记得，石化之眼这个禁咒是将施法者的眼睛作为释放媒介，所有直视施法者眼睛的人，都将成为石头。 不过，父亲中术当日，红堡中却没有出现可疑的施法者，而且，我当时还抬头看到了空中那个神秘的青眼，却没有被石化。 所以，两者虽然相似，但肯定不是同一个禁咒。” “估计是根据那个石化之眼禁咒修改而成的新法术。”柯林摸着下巴道，随后他就注意到薇拉叙述中的一个重要信息，“你说你是在老师的藏书馆中看到的石化之眼的施法卷轴？” “是的。” “你的老师是？” “是耶维尔法师议会的副议长——库休斯大人。” “库休斯？”柯林当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对耶维尔这座法师之城几乎一无所知。 “那你知道觋先生么？”柯林将真正的施法者的名字说了出来。 “恩，在耶维尔见过几次。他的来历很神秘，跟老师的关系看起来挺不错的，经常一起交流研究心得。” 柯林看着一脸懵懂的薇拉，直言道：“其实，这个觋先生，是圣席恩家族的后裔。” “圣席恩？”薇拉果然吃了一惊。 “对，而且，我怀疑，杀死圣希尔德公爵的，就是这个觋先生。” 薇拉皱起了眉头：“那你是觉得，觋先生就是根据老师收藏的石化之眼研究出了杀死父亲的禁咒？” “很有可能。” 薇拉沉吟片刻，当即道：“那我回去之后就写信给老师，向他咨询这件事情。” “恩，最好再问问他，这个禁咒释放的条件是什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有没有破解之法？”柯林有些担心，哪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个禁咒的目标。 这个禁咒实在太恐怖了，圣骑士都能被直接石化，他觉得自己如果成为目标，血族的特性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好的。” 225 道恩 晨曦比往日更早一点的出现在冰岩城的上空，笼罩着这座刚刚经历了大喜与大悲的城市。 或许太阳也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想让一夜没睡的两人早点结束守灵。 金色的阳光洒在教堂穹顶之上，将它染上了一层绚丽的光晕。 教堂侧门打开，柯林携手薇拉走了出来。 一夜没睡，柯林还好，薇拉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清脆的马蹄声中，雷戈骑士已经亲自架着马车来到了柯林面前。 不过，柯林却没有立即上车。 因为，他已经看到教堂外还站着另一个身影——道恩学士。 显然，道恩学士起这么早应该不是急着来给圣希尔德公爵祈祷的，而是在等柯林。 “你先回去休息吧。”柯林将薇拉送上马车，然后自己向道恩学士走去。 “早安，子爵大人！” “早安，道恩学士。” 柯林站了一夜，这会儿也有些累了，便又转身走进教堂，在后排的木椅上坐下。 道恩学士也跟了进来，束手立在柯林身后。 柯林也没邀请对方坐下，自顾自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边休息边用随意的口吻问道： “道恩学士，您这么急着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子爵大人，我是想提醒您，安格列家族危在旦夕！” 柯林闻言，眼睛都没有睁开，依然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 对于道恩学士的小手段，柯林前世在三国演义里面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三国里的那些谋士想要劝谏，一上来肯定要先危言耸听吓住目标，然后等目标人物慌了，他们就可以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的人头晕眼花，最后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就跟算命的道士一上来的那句——“施主，我看您印堂发黑，近日必有灾祸！”是一个路数。 “安格列家族怎么就危在旦夕了？” 道恩学士看柯林这幅模样，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忽悠的领主，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道： “圣希尔德公爵一死，北境最重要的那根支柱就此轰然倒塌，现在的局势下，金狮军团恐怕也独木难支，您若不立即采取行动，恐怕圣席恩家族就要成为北境新的主宰了！” 柯林依然闭着眼睛，淡淡道：“我怎么觉得，你想说的是圣希尔德家族危在旦夕啊。” “子爵大人，您既然已经娶了薇拉小姐，那安格列家族跟圣希尔德家族就是一体的了，若是圣席恩家族执掌北境权柄，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您呢？” “恩，有道理。”柯林终于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道恩学士不假思索地说道：“当前的局势下，您最好的战略只有一个字——守！” “守？”柯林皱起了眉头。 “是的。圣希尔德公爵一死，北境的人心就乱了。光凭金狮军团是无法稳住全境局面的，所以，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就是先守住凛冬城，再做其他打算。 因此，金狮军团必须回撤！” “我可没资格命令金狮军团撤回凛冬城。” “但薇拉小姐有！” “你确定？薇拉可不是东境侯爵，排在她前面的继承人，不是还有个乔伊斯吗？” 道恩学士笑了笑，道：“子爵大人，您或许不知道，圣希尔德公爵生前并没有册封乔伊斯为东境侯爵。” 柯林这下终于睁开了眼睛，凝视着道恩学士道：“但乔伊斯的继承顺位确实是排在薇拉之前呀。” 道恩学士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但乔伊斯毕竟也只是个十岁的孩童呀，让他来继承北境公爵之位，是不是有些不妥。” 柯林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逼问道：“那么，您是支持薇拉成为北境公爵的喽？” 道恩学士收起了笑容，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是的。” 柯林这回终于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坐吧。” 道恩学士也没有客气，顺势坐下。 这时候，两人终于有了合作的基础。 柯林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你确定金狮军团会听从薇拉的命令？要知道，她现在可不是北境公爵。” “子爵大人，只要薇拉小姐能够出现在金狮军团的大营中，我就把握说服纳尔逊骑士撤回凛冬城！” 道恩学士口中的这位纳尔逊骑士就是金狮军团的统帅，他也是圣希尔德家族骑士，只听从公爵一 人的命令。 柯林凝视着道恩学士的眼睛，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就暂时信了他的话。 “那退回凛冬城之后呢？凛冬城确实易守难攻，但总不能一直窝在城里吧，北境其它大片的领地都送给圣席恩家族了？” “当然不是。”道恩学士继续分析道，“子爵大人，这次圣席恩家族图谋北境，靠的主要是三股势力。 巨魔c矮人c以及乌曼家族。 巨魔一方的势力，已经被您提前清扫出局了，因此不用再担心他们。 至于乌曼家族，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乌曼伯爵这个人，具有乌曼家族一脉相承的谨慎作风，说白了就是缺乏魄力。 去年的北境之乱，我就已经看透了这个人，不过是个只顾惜自身的墙头草而已，哪边势大，他就倒向哪边，您也不用担心他真的会为圣席恩家族卖命。 而最后的矮人势力，其实主要分为两支——道森家族和梅纳姆家族。 他们其实才是最难对付的一方，尤其是现在梅纳姆家族的军队已经进入北境，很快就会与道森家族汇合，对金狮军团形成夹击之势，这也是我劝您立刻让金狮军团撤回凛冬城的最主要原因。 不过，道森家族和梅纳姆家族最终的目的，其实是建立矮人王国，而不是帮助圣席恩家族执掌北境。 所以，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们也可以割让一部分北境领地，同意矮人建国，这样一来，他们也不会继续为了圣席恩家族的利益与我们死磕。 子爵大人，现在您明白了吧。我之所以劝您暂时选取守势，就是因为圣席恩家族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 没有直属军队！ 所以，一旦战事陷入僵持，他们拉拢的那些叛军势力就有了被分化拉拢的可能，只要这些势力都相继分崩离析，这场北境之乱也就自然结束了。” 确实！ 圣席恩家族流亡这么多年，没有领地，自然也不能养得起自己的军队。 所以，觋先生就只能靠着合纵连横，拉拢各方势力来帮助自己对付圣希尔德家族。 但这个弱点始终存在着，若是圣希尔德公爵之死能够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话，那一切都好说。 可若是北境并没有彻底丧失反抗能力，那么，局势僵持不下的时候，圣席恩家族的最大弱点就会成为致命的漏洞！ 所以，当前北境最重要的是要稳住局面。 听着道恩学士抽丝剥茧的分析，柯林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在暗自感慨——白塔学院的人才果然有些能耐。 也难怪他能成为圣希尔德公爵最倚重的智囊。 柯林这会儿看道恩学士越发顺眼起来，尤其是对方也支持薇拉成为北境公爵，这就跟柯林有了共同语言。 柯林也意识到，如果能将道恩学士收服，那对于自己接管圣希尔德公爵留下的遗产绝对有着巨大的帮助。 于是，柯林站起身来，邀请道：“道恩学士，您饿了吗，跟我一起回城堡用早餐吧？” 道恩学士也展露出灿烂的笑容，站起来躬身行礼，道： “荣幸之至！” 226 谋划（上） 红堡，餐厅。 红桐木长桌上，柯林坐在主位，道恩学士坐在一侧。 半精灵侍女凯茜动作麻利地送上了丰盛的早餐。 柠檬烤鸡c培根煎蛋c燕麦粥c黄油面包，当然还有柯林专属的鹿血酒。 至于道恩学士，他喝的是牛奶。 熬了一夜，柯林这会儿食指大动，没多久就将面前的食物全部塞进了肚子里。 道恩学士吃饭的姿势非常优雅，一看就是经过专门的训练，不过，他的速度也不慢，几乎跟柯林同时解决战斗。 擦了擦嘴，柯林让凯茜倒上两杯咖啡，随后笑着问道：“道恩学士，我一直有个疑惑，你为什么会愿意支持薇拉成为北境公爵？别用乔伊斯太年幼这种理由搪塞我。” 确实，年幼的主君，反而是每一位权臣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道恩学士抿了一口咖啡，斟酌道：“子爵大人，其实我选择支持薇拉小姐，是因为您。” “我？”柯林明显愣了愣。 “是的。”道恩学士直视着柯林的目光，面色坦然，“因为我认为，只有您才能力挽狂澜，平息北境的叛乱。” 道恩显然是看出了在柯林与薇拉的这段感情中，柯林毫无疑问是主导者。那么，一旦薇拉成为北境公爵，那真正掌控北境的，其实会是柯林。 “你就这么看好我？”柯林微微有些得意，毕竟谁都喜欢被人夸奖。 “当然。您是能被加西亚侯爵看中的军事奇才，又在银月城和巨魔王城两次击败强敌，证明了自己的军事能力，可以说，自加西亚侯爵之后，论统御之才，您当属北境第一。 而且，您在政治上的才能也相当出色。不管是在银月城错综复杂的博弈中赢得最后的胜利，还是在北境大乱的情况下稳住冰岩城，都证明了您出色的治政之才。 另外，我最近也发现了您管理奴隶所用的那个‘积分’制度，可以说是天才的创举！ 所以，我认定，北境一定能在您的治理下重新焕发生机！” 柯林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道恩学士对自己的研究如此之深，而且还一眼看出了他捣鼓出的积分制度才是激发奴隶们干劲的关键。 不过，他也不想表现得过分得意，连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矜持地笑了笑，道： “没想到道恩学士你对我如此关注，还如此有信心呀。不过，未必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支持我，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薇拉成为北境之主。” 道恩学士瞬间明白了柯林的意思，当即回道：“子爵大人，想让薇拉小姐继承公爵之位，其实并不难。” 柯林两眼一亮，也顾不得矜持了，连忙追问道：“怎么做？” 道恩学士自信一笑，清了清嗓子，分析道： “子爵大人，北境公爵之位的归属，主要取决于三方势力。 第一，当然是圣希尔德家族，更准确地说，是上一代公爵的遗嘱，但是，如今公爵猝然身亡，没有留下任何遗嘱，更没有指定明确的继承人，所以，这一方面就不用做过多考虑。” 柯林认同地点点头，他其实有些疑惑圣希尔德公爵之前为什么不将东境侯爵之位给自己的三子乔伊斯，确定他的继承权。 但既然此事对薇拉有利，那柯林也不愿再纠结圣希尔德公爵的真实想法了。 “第二方势力”道恩学士继续道，“就是光辉帝国的皇室。北境公爵需要得到皇帝的册封，因此，薇拉必须得到莱因哈特大帝的认可。 第三方势力，就是帝国元老院。别看元老院中都是一些整日里逗鸟遛狗的大老爷，好像什么事都不管。 但是，他们对于北境公爵的归属也是有发言权的，如果他们一致反对薇拉，那么，即便是莱因哈特大帝也无法忽视他们的影响力。” 柯林神色间有些凝重，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上述的几方势力都没有任何了解，更别提左右他们的决定了。 不过，道恩学士这一番讲解倒是给他指出了方向，而且，想必也一定有了一些办法。 思索片刻后，柯林认真地问道：“那么，如何才能让莱因哈特大帝和元老院同意薇拉继承北境公爵之位？” 道恩学士还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模样：“我们先来说元老院。 帝国元老院由一百一十七名贵族成员组成，他们虽然没有爵位，但是，他们资历极高，人脉极广，在帝国上层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每个人对薇拉的态度是什么，这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搞清楚。 不过，让他们同时喜欢一个人有些难度，但如果想让他们同时讨厌一个人的话，却是轻而易举。” “哦？什么意思？” “子爵大人，您知不知道海德格尔男爵？” “当然知道，帝国首相嘛。”柯林淡淡道。 其实他有些心虚，毕竟他对于海德格尔男爵也就知道这一点。 道恩学士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柯林的窘迫，继续解释的时候便格外详尽： “海德格尔男爵出身于一个平民家庭，有幸得到了进入白塔学院学习的机会，毕业后便一直为圣洛伦佐家族服务。 虽然出身低微，但海德格尔男爵天资卓绝，仅仅用了短短十三年时间便从一介平民成为宫廷首相，然后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四十多年，可以说是帝国宫廷最无可取代的一位老臣。 莱因哈特大帝登基之初，曾试图为海德格尔封爵，以示恩宠和拉拢。但这个决定却遭到了元老院的强烈反对。 原因很简单，海德格尔虽然贵为帝国首相，但毕竟是平民出身，按照贵族法则是不能直接授爵的。 元老院希望莱因哈特大帝挑选一名贵族之女，为海德格尔赐婚，并承诺可以让他们的后代接受爵位册封。 但那时候的首相大人已经年近七十，就算娶了贵女，又怎么可能诞下后代？ 更何况，海德格尔一生未娶，据说不好女色” 说到这里，道恩学士脸色有些奇异，柯林见状顿时对这位首相的性取向浮想联翩。 “总之，皇帝与元老院在海德格尔封爵一事上闹僵了，最后经过激烈的斗争，以及一系列的让步，元老院还是勉强同意了。 不过，皇帝也作出了极大的妥协，首相大人只得到了一个最低级的男爵之位，而且这个爵位是终身的，不能世袭，还是虚封的，没有领地。 虽然有着种种限制，但毕竟是第一位得到封爵的平民，这对海德格尔来说也算是极大的荣耀了。 可惜，元老院加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抗拒，和加在男爵爵位上的种种限制却激怒了高傲的海德格尔，他甚至曾公开宣称—— ‘我宁愿做一名自由的平民，也不要成为一个被缚住手脚的贵族’。 虽然在皇帝的劝导下，海德格尔最终还是接受了爵位，但他跟元老院之间却已经结下了仇怨。 之后，这位宫廷首相便利用职务之便，通过了好几个限制元老院权力的法案，这也让双方的仇怨越结越深。 所以，如果想要让元老院支持薇拉小姐，那么，您根本不需要去弄清楚上百位元老院成员的态度，只需要让海德格尔男爵支持乔伊斯公子就行了。 凡是海德格尔男爵支持的，元老院一定会步调一致地反对！” “那么，该怎么让海德格尔男爵支持乔伊斯呢？”柯林心中渐渐火热起来。 “这个您交给我就行了。”道恩学士自信道，“我跟海德格尔男爵有些交情，有把握请他在公开场合表达对乔伊斯公子的看重。” 柯林这才意识到，这两位都是白塔学院出来的，有些联系也是正常。 “好！那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如何让莱因哈特大帝同意薇拉继承北境公爵之位？” 227 谋划（下） 哒哒哒 凯茜脚步轻盈地走进餐厅，给交谈的两人续上杯，然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去。 厅内再次关上后，道恩学士语出惊人：“子爵大人，其实在薇拉小姐和乔伊斯公子之间，莱因哈特大帝是必然会倾向于薇拉小姐的。” “哦？为什么？”柯林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道恩学士喝了口咖啡，不慌不忙地说道： “子爵大人，您可知道圣洛伦佐家族这次为什么会容忍圣席恩家族篡夺北境？甚至暗中指使梅纳姆家族出兵，去进攻金狮军团？” “应该是想借此分裂北境吧。”柯林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 “梅纳姆家族和道森家族确实是想建立矮人王国，此举会分裂北境不错，但您真的觉得，就因为这个，圣洛伦佐家族便不顾与圣希尔德家族的姻亲关系，去帮助与自己有旧仇的圣席恩家族谋夺北境？” “圣席恩家族应该还给出了其他条件吧。” “是的。我之前也是这样猜测的，但公爵之死立刻让我意识到，圣席恩家族给出的这个条件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柯林立刻被对方挑起了好奇心。 道恩学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子爵大人，您觉得公爵是被什么杀死的？” “应该是某种禁咒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猜测，这个禁咒应该是圣席恩家族那位觋先生的杰作，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为此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 听到这里，柯林不禁想起烈火中的坠鹰城，以及那个青烟缭绕中的觋先生。 他本想将坠鹰城的事情告诉道恩，但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坠鹰城的事情刚刚过去一天，以这个世界的通讯速度，柯林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得知消息的。 为了不泄露自己最大的秘密，柯林现在可不能让人知道，他清楚坠鹰城的情况，至少要等个几天再说。 “子爵大人，您知道莱希亲王吧？”道恩学士当然猜不到柯林心中所想，再次开口问道。 “恩，知道，皇室目前唯一还活着的圣骑士嘛。” “是的。莱希亲王是圣骑士不错，但他出身圣洛伦佐家族旁系，在晋升圣域之前并不受重视，甚至还因为争夺修炼资源一事受过不少委屈。 这也导致此人成为圣骑士之后飞扬跋扈，权利欲极重，而且对于圣洛伦佐嫡系一脉并不算恭敬。 因此，莱因哈特大帝对此人既倚重，又忌惮，而且我觉得，恐怕后者还要更多一些。 但莱希亲王的实力注定了他无人能治，莱因哈特大帝在他面前也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当我亲眼见到圣希尔德公爵死在某种不知名的禁咒之下时，我就明白了，圣席恩家族用来换取皇帝支持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柯林此时也明白过来：“你是说，圣席恩家族用这个能够杀死圣骑士的禁咒，换取了莱因哈特大帝的支持？” 道恩学士点点头：“是的，莱因哈特大帝忌惮莱希亲王的武力，如果这时候圣席恩家族送上一份能够杀死圣骑士的禁咒，嘿嘿，莱因哈特大帝必然会动心。” 柯林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认同了这个猜测。 但随即他又疑惑道：“那这跟莱因哈特大帝支持薇拉成为北境公爵有什么关系？” 道恩学士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 “我认为，莱因哈特大帝其实并不想杀死莱希亲王。 圣洛伦佐家族需要这样一面旗帜，也需要一位圣骑士威慑四方，但皇帝一定不希望这把利剑会割伤自己，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制衡圣骑士的东西，也就是圣席恩家族的那个禁咒。 但要想释放这个禁咒，莱因哈特大帝就需要法师的帮助。 不过，帝国贵族跟法师议会之间的仇怨太深，莱因哈特大帝也不敢明面上拉拢耶维尔，所以，他需要一个法师合伙人” 柯林听到这里，立刻反应过来。 觋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合伙人，但是，薇拉也可以成为这个合伙人！ 她既是圣骑士家族后裔，又是一位法师。 甚至比觋先生更适合成为莱因哈特大帝拉拢的对象！ 所以，如果要在乔伊斯和薇拉之间选一个成为北境公爵，那薇拉肯定是莱因哈特大帝心中的第一人选。 柯林心中振奋，他原先还担心薇拉想要继承北境公爵之位必然困难重重，但经过道恩学士这般抽丝剥茧的一分析，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跟乔伊斯相 比，薇拉才是有绝对胜算的那个！ 想到这里，柯林看向道恩学士的目光愈发火热起来。 这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有才智，有人脉，更是对帝国权贵了如指掌。 如果得到了道恩学士的帮助，柯林必将如虎添翼。 虽然起了招揽之心，但柯林也没有着急。 道恩学士是圣希尔德家族的家臣，只要薇拉顺利继承公爵之位，那他自然会成为柯林的助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击败圣席恩家族的前提下。 如果让那位觋先生成为北境公爵，那薇拉和乔伊斯也都别争了，一边玩泥巴去吧。 不过，按照道恩学士之前的分析，只要金狮军团守住凛冬城不失，让战局陷入僵持，再一一分化圣席恩家族的附庸势力，北境之乱自然就会平息。 “很好，道恩学士，等我整顿军队，一定会尽快亲自护送薇拉前往金狮军团驻地，劝说他们回防凛冬城！” 道恩学士闻言，欣然笑道：“子爵大人，您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不过，梅纳姆家族的军队已经逼近金狮军团，您必须争分夺秒，在对方切断金狮军团后路之前抵达营地。” “好吧，明日一早，我就动身。” “是。”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道恩学士便起身告辞。 餐厅中只剩下了柯林一人，他独自喝着已经凉透了的咖啡，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阵，凯茜进来收拾东西，问道：“老爷，您还需要什么么？” 柯林摇了摇头，吩咐道：“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让伊蒙来见我。” “是。” 没多久，管家伊蒙就匆匆走进了餐厅：“老爷，您找我？” “恩，我记得道恩学士不是平民吧？他姓什么？” “老爷，学士的全名是道恩·怀特。” “怀特”柯林顿时又抓瞎了，“这是北境家族吗？” 好在伊蒙对这个家族有些了解，连忙解释道：“老爷，怀特家族是帝国皇室的封臣，家族爵位是子爵，领地在绯焰领，不过，这位道恩学士并不是家中长子，没有继承爵位。” “皇室的封臣？”柯林目光闪动，大感意外。 一位出身皇室封臣家族的学士，却被圣希尔德公爵视为心腹家臣，这其中肯定有某种原因。 片刻后，他才再次开口，吩咐道：“你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怀特家族，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 “是，老爷。” “另外，通知洛格骑士，召集一千黑骑军，明日一早，随我出征。” “是。” 228 追逃 晚霞当空，预示着又一个好天气。 嗒嗒嗒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向北疾驰而来。 马上的骑士颇有些狼狈，披散的头发在晚风中飞舞，身上原本华贵的服饰也已经破损了好几处，而且浑身上下都是斑斑血迹，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此人正是从乌曼家族军营中逃出来的劳伦斯子爵。 他的手中死死握着一柄尤带血渍的骑士剑，不过此时却已经被他当成了马鞭，不停地拍击着战马的屁股，催促战马疾驰。 身后远方，隐隐有烟柱升腾。 几十个纵马疾驰的身影，正紧紧地缀在他身后，挥舞着刀弓，紧追不舍。 这场追逃战已经持续了一整天，劳伦斯子爵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但他丝毫不敢停下来。 因为从之前的几次短促交手中，他可以明显感觉到，那些追兵是真的想要杀他！ 恐怕母亲已经凶多吉少了。 甚至，乌曼伯爵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劳伦斯子爵心中翻腾着浓浓的后悔之意。 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自作主张，与母亲一起试图刺杀乌曼伯爵了。 应该等父亲安排的。 但随即，他又狠狠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不能等父亲安排好一切！ 劳伦斯子爵知道，自己真正的父亲觋先生可不止他一个儿子。 虽然那些都是私生子，但是，他自己也不是父亲的嫡子啊。 甚至于，如果等父亲成为了新的北境公爵，那他也永远不能迎娶自己的亲妹妹潘妮，乱伦在这个世界也是禁忌之恋，是不被世俗认可的。 所以，如果那些私生子还有一线渺茫的希望能够身份转正，那劳伦斯就注定不可能成为嫡子。 当然，劳伦斯也知道父亲和母亲的约定，他将来会成为觋先生的养子，改姓圣席恩。 但是，万一将来觋先生自己有了嫡子呢？ 觋先生现在未曾娶妻，但成为北境公爵之后呢？ 难道他会终生不娶？ 这种危机感促使劳伦斯与潘妮决定行险刺杀乌曼伯爵，然后趁机控制住乌曼家族的军队。 如此一来，手中有了军队，也就有了筹码。 他们母子也就有了些底气。 但没想到 搞砸了。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劳伦斯心底翻腾，心不在焉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下的战马已经快不行了。 马嘴处已然冒出了白沫，显然随时可能力竭倒地。 一追一逃之间，转眼又过去六七里。 劳伦斯子爵身下的战马已经汗出如浆，嘴边的白沫中竟渗出丝丝血迹。 果然，下一秒，战马一个趔趄，顿时翻滚在地，骨头折断发出清脆响声，分外刺耳。 劳伦斯子爵立刻被甩了出去，心中骇然。 但好在他身为三阶骑士，素质远不是普通人能比，在办空中，他就强行收束身体，团身成球，落地时连滚了几圈，然后又矫健地一跃而起。 劳伦斯子爵喘息几下，看着身后追来的骑兵队，心中升起一股绝望之情。 但很快，他就晃了晃脑袋，将这种情绪强压下去。 眼中浮现起凶狠狰狞之色，劳伦斯子爵双手握剑，微微屈膝，做出了准备战斗的动作。 既然失败了，那就只能承担后果。 劳伦斯子爵抛开所有无用的情绪，专心致志地盯着不断逼近的骑兵们。 踏踏踏 马蹄声越来越沉重，大地的颤动越来越剧烈。 “来啊！圣席恩家族永不屈服！” 劳伦斯放声狂吼，狰狞的表情如同一只绝境之中的猛虎。 对面骑兵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泛起的寒光如同一片钢铁森林，向着劳伦斯迎面扑来。 近了，更近了 劳伦斯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碰撞。 时间仿佛迟缓了下来，空气也仿佛灼热起来。 不，不是仿佛！ 空气真的燥热起来！ 短短一瞬间，劳伦斯就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热浪，简直如同面对一个大火炉。 轰！ 就在他疑惑之际，一道火墙突兀地矗立在他 面前，空气炙热地仿佛要让人窒息。 咴律律—— 追兵们惊恐万分，疯狂地控制战马，试图在火墙前停下，然而，已经进入冲锋状态的战马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停下？ 仿佛扑火的飞蛾一般，大半的追兵都在惯性的作用下前仆后继地冲进了火墙之中。 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瞬间就将他们化为灰烬。 落在后面的追兵们来不及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纷纷竭力调转马头，立刻往回奔逃。 然而，还没等他们逃出去多远，又是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将剩余的追兵们彻底吞噬。 流动的火焰瞬间覆盖了方圆几百米的草地，等到火势褪去，就只能看到大片的焦土，和疑似骨灰的残骸。 柔和的晚风一吹，漫天飞舞的灰烬仿佛点点星光，有种诡异而残酷的美感。 劳伦斯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似乎还没有从巨变之中缓过神来。 半晌之后，他终于收回了长剑，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父亲，是您吗？”劳伦斯四下张望，大声呼喊道。 很快，他就在身后不远处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身影。 “父亲！”劳伦斯急忙跑了过去。 “他们为什么追你？”觋先生的脸罩在法师袍的兜帽里，看不清表情。 “他们”劳伦斯顿时语塞。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跟母亲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觋先生。 觋先生听后，半晌没有动静。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只留一点余晖勉强照亮世界。 黑暗的脚步已经不可阻挡，即将统治这片大地。 夜风微凉，劳伦斯的心更凉。 觋先生的沉默正一点一点地侵蚀掉他的信念，让他不断滑向绝望的深渊。 但就在黑暗即将彻底吞噬劳伦斯之际，一丝光芒突然照亮了他的世界。 只听觋先生说道：“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仿佛毫不在意劳伦斯惹出的祸端。 劳伦斯心中忐忑，试探地问道：“父亲，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觋先生突然抬起头来，宽大的兜帽向后滑落，露出他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左半边已经彻底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扭曲的血管仿佛一条条蚯蚓，在皮肤下面不断蠕动，而更为可怖的，则是他的左眼。 那里已经没有眼球了，只剩下一个空洞，一个深不见底，仿佛看一眼就要被吸入灵魂的孔洞。 劳伦斯吓得连退三步，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又连忙上前三步。 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身体的颤抖，问候道：“父亲，您没事吧？” “跟我走。”觋先生语气冰冷。 说完这句，他也没有回答劳伦斯的问题，只是默默站起身来，随后向前走去。 劳伦斯也不敢多问，连忙也跟了上去。 最后一缕太阳的光辉也消失在天边，无尽的黑暗彻底笼罩了大地。 229 代价 和煦的晨光温柔地透过树梢，在草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清脆的鸟鸣声中，劳伦斯醒了过来。 从地上爬起后，他立刻四下张望，直到看到不远处那个笼罩在法师袍中的瘦削身影，才终于放下心来。 劳伦斯走了过去，轻声问道：“早安，父亲。” 觋先生没有回头，只是专心致志地在记录着什么。 劳伦斯略有些尴尬，但也不敢过多打扰，便轻手轻脚地退开，准备去找些猎物当作早餐。 林间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树叶上还残留着点点露水。 劳伦斯找到了几只野兔留下的痕迹，当即追了上去。 但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一群受惊的飞鸟扑腾着翅膀从林间窜出。 有人来了！ 劳伦斯立刻撒腿往回跑。 等再次看到觋先生的身影，他当即大喊道：“父亲！有人来了！恐怕是乌曼家族的追兵！” 觋先生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呼喊，依旧在羊皮卷上写写画画。 劳伦斯跑到觋先生跟前，再次出声提醒，但觋先生却还是没有动静。 这下劳伦斯抓瞎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四周的灌木丛中簌簌响动，很快，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劳伦斯双手持剑，紧张地四下张望，而觋先生却仍然埋头写着东西，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周围的士兵摆好阵型之后却没有上前。 劳伦斯正疑惑间，就看到一名骑士越众而出。 他翻身下马，取掉头盔，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正是乌曼伯爵！ 劳伦斯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乌曼伯爵的出现，说明大军就在附近，这也意味着他们恐怕插翅难逃了。 就算觋先生是强大的六阶法师，但也不可能逃得出上万大军的围堵。 在劳伦斯绝望的眼神中，乌曼伯爵独自一人，缓缓向他们走来。 觋先生这时终于结束了书写，不紧不慢地将羊皮卷收好，站起身来。 正好，乌曼伯爵也走到了跟前。 劳伦斯持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本想开口打招呼，但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乌曼伯爵。 乌曼伯爵却根本没有正眼去看自己曾经的“儿子”，而是对觋先生说道：“圣席恩家族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 觋先生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杀死一位圣骑士，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坠鹰城是你的代价，而我也付出了我的代价。” 乌曼伯爵冷笑一声，不屑道：“一颗左眼和一座城市，觋先生，您觉得这样的付出，公平吗？” “确实不公平。”觋先生淡淡地说道，“你还想要什么补偿，可以直说。” “补偿？”乌曼伯爵脸上的讥讽之意愈发浓郁，“上一个给我写空头支票的蠢女人已经被我宰了，你也别忘了，自己还不是北境之主，所以别想拿你没有的东西补偿我！” 觋先生在听到“蠢女人”的时候目光微闪，似乎明白了自己妹妹潘妮的下场，但他也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神色平淡地问道：“那么，就说我现在有的东西，你想要什么？” 乌曼伯爵眼中满是暴虐之色，低吼道：“我要你给坠鹰城的三十万子民偿命，你肯吗？” 觋先生淡漠地摇摇头：“你现在杀了我，不会对乌曼家族的处境有任何帮助，反而断绝了自己的最后一线希望。” 乌曼伯爵这次没有反驳，显然他也同意觋先生的这个观点。 他需要觋先生活着。 但乌曼伯爵眼中的怒火却不可抑制地愈发旺盛，几乎喷薄而出。 劳伦斯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两位大佬中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显然，他的努力有些徒劳，因为他听到了关于自己的名字—— “那好，就让你的儿子劳伦斯，替你为坠鹰城偿命！” “好。” 听到乌曼伯爵的要求，觋先生没有丝毫犹豫地同意了。 仿佛对方想要杀死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随手领养的一只宠物狗。 “什么？”劳伦斯呆立当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轻易地被决定了。 他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沙哑着喉咙叫道：“父，父亲！” 可惜，他的亲生父亲觋先生根本没理他。 而他名义上的父亲，乌曼伯爵， 此时已经上前一步，一手揪住了他的头发。 “父亲！”劳伦斯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乌曼伯爵。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面前的两人到底该叫谁父亲了，反正只要谁能救他一命，他就叫谁父亲。 甚至两个都叫也行啊 唰—— 一道银光闪过，劳伦斯的头颅就被割了下来。 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溅了觋先生一身。 乌曼伯爵故意将劳伦斯的头颅提到觋先生面前，冷声道：“这只是利息。” 觋先生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劳伦斯的头颅，没有任何动作。 乌曼伯爵似乎终于出了气，提着滴血的头颅，扬长而去。 等到周围的士兵全部散去，觋先生才再次拿出身上的羊皮卷，继续写写画画。 劳伦斯的无头尸体就这样倒在他的脚边，横流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大片草地。 周围的空气突然凝结出点点冰霜，温度毫无征兆地下降了十几度，仿佛寒冬重新笼罩了大地。 “你都不给儿子收个尸？”白袍法师库休斯突兀地出现在觋先生身旁，调侃道。 觋先生抬起头来，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而是看着好友满头的白发和周身控制不住散逸的寒气皱了皱眉：“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库休斯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遇上欧内斯特了，咳咳，你说这个老家伙怎么就偏要跟我们作对？他难道看不出我们研究出来的东西能够让法师议会真正走上崛起之路吗？” 觋先生冷笑道：“他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罢了。” “呵呵，目光短浅的老东西！”库休斯咒骂了一声，随后便又疑惑道，“但是，这个老东西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还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坠鹰城？” “应该是莱因哈特大帝通知欧内斯特的。” “莱因哈特大帝？他为什么”库休斯说到一半，就停止了。 因为，他已经猜出了莱因哈特大帝这么做的原因。 显然，莱因哈特大帝是对觋先生心存忌惮，担心他会用这个禁咒要挟自己，既然已经验证了禁咒的可行性，又得到了禁咒的施法卷轴，那觋先生自然还是死掉比较好。 “这样的话，针对我们的刺杀恐怕才刚刚开始。”库休斯的脸色有些阴沉。 觋先生却摇摇头：“不，莱因哈特只会暗示欧内斯特，甚至莱希亲王对我们动手，他自己是不会派人杀我们的。” “你就这么信他？还是他承诺了你什么东西？” 觋先生却没有回答库休斯的问题，依然专注于自己面前的羊皮卷。 库休斯见状，明白对方不想说，也只好无奈地挠挠头，随后又转移话题道：“乌曼伯爵怎么办？你就让他这样羞辱你？” 觋先生提笔的手顿了顿，轻声道：“两颗圣席恩家族后裔的头颅，已经足够让他取信于圣希尔德家族了。” 库休斯想了想，似乎明白了觋先生的意思，沉吟道：“你毁了坠鹰城，他杀了你妹妹和你儿子，恩，这样一来确实可以让圣希尔德家族的人认为你们已经决裂。 但是，难道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能继续信任这个人？ 乌曼伯爵难道还会继续信任你？” 觋先生摇摇头：“信任这个词，太奢侈。我只是认为，乌曼伯爵会做出最有利于他自己的选择。而这个选择，也会对我有帮助。 所以，我才会容许他取走潘妮和劳伦斯的头颅。” “什么意思？”库休斯明显有些跟不上觋先生的思路了。 “圣希尔德公爵死后，最有可能继承公爵之位的，其实就剩下薇拉和乔伊斯两人，乌曼伯爵不可能支持薇拉的，因为他跟安格列子爵有仇。 所以，他必然会站在乔伊斯这边。 而我接下来最主要的目标之一，也是安格列家族。 因此，不管乌曼伯爵怎么恨我，也会是我的天然盟友。” 说到这里，觋先生的脸上也浮现出无奈之色：“本来我对乌曼伯爵还有更好的安排，但现在，因为两个蠢货的鲁莽行动就只能这样了。” 库休斯呵呵一笑，忽然玩味道：“说起来，薇拉当初在耶维尔还是我的学生，要不要我帮你点忙？” 觋先生目光一顿，认真地看了库休斯半晌，直到将对方看得浑身不自在，才终于点头道： “好，你可以去试一试。不过，我要提醒你，安格列子爵这个人，不好对付。” “放心吧，我有分寸。” 230 邀请 北境的五月，正是一年中雨水最丰沛的时节。 明明是正午，但天空却已经乌云密布，见不到一丝阳光，周围的环境像是夜晚一样昏暗，即使是最没有经验的旅行者也知道，暴雨将至。 柯林看着头顶的乌云，对身旁的洛格骑士命令道：“这场雨估计不会小，让士兵们就地扎营，用完午餐后再看情况前进吧。” “是，子爵大人！” 洛格骑士刚领命离去，柯林就感觉额头微凉。 雨，已经来了。 柯林翻身下马，朝旁边的马车走去。 刚登上木质阶梯，车门就被打开了，一张宜嗔宜喜的清丽面容探了出来，将柯林迎进车厢。 刚关上车门，薇拉就伸出洁白圆润的胳膊，勾住了柯林的脖子，先送上一个缠绵的香吻，然后才细心地帮助柯林解下斗篷和铠甲，又蹲下身为他脱掉皮靴。 享受着新婚妻子的温柔，柯林笑着说道：“暴雨已至，我们恐怕要在这里等一会儿再走了。” “恩，好。”薇拉乖巧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忽然红透了。 车外狂风暴雨，车内温暖安宁，薇拉只穿着一件齐膝无袖的薄丝睡裙，光洁下，子爵夫人，欢迎来到花语城！” 北境的五月，正是一年中雨水最丰沛的时节。 明明是正午，但天空却已经乌云密布，见不到一丝阳光，周围的环境像是夜晚一样昏暗，即使是最没有经验的旅行者也知道，暴雨将至。 柯林看着头顶的乌云，对身旁的洛格骑士命令道：“这场雨估计不会小，让士兵们就地扎营，用完午餐后再看情况前进吧。” “是，子爵大人！” 洛格骑士刚领命离去，柯林就感觉额头微凉。 雨，已经来了。 柯林翻身下马，朝旁边的马车走去。 刚登上木质阶梯，车门就被打开了，一张宜嗔宜喜的清丽面容探了出来，将柯林迎进车厢。 刚关上车门，薇拉就伸出洁白圆润的胳膊，勾住了柯林的脖子，先送上一个缠绵的香吻，然后才细心地帮助柯林解下斗篷和铠甲，又蹲下身为他脱掉皮靴。 享受着新婚妻子的温柔，柯林笑着说道：“暴雨已至，我们恐怕要在这里等一会儿再走了。” “恩，好。”薇拉乖巧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忽然红透了。 车外狂风暴雨，车内温暖安宁，薇拉只穿着一件齐膝无袖的薄丝睡裙，光洁下，子爵夫人，欢迎来到花语城！” 北境的五月，正是一年中雨水最丰沛的时节。 明明是正午，但天空却已经乌云密布，见不到一丝阳光，周围的环境像是夜晚一样昏暗，即使是最没有经验的旅行者也知道，暴雨将至。 柯林看着头顶的乌云，对身旁的洛格骑士命令道：“这场雨估计不会小，让士兵们就地扎营，用完午餐后再看情况前进吧。” “是，子爵大人！” 洛格骑士刚领命离去，柯林就感觉额头微凉。 雨，已经来了。 柯林翻身下马，朝旁边的马车走去。 刚登上木质阶梯，车门就被打开了，一张宜嗔宜喜的清丽面容探了出来，将柯林迎进车厢。 刚关上车门，薇拉就伸出洁白圆润的胳膊，勾住了柯林的脖子，先送上一个缠绵的香吻，然后才细心地帮助柯林解下斗篷和铠甲，又蹲下身为他脱掉皮靴。 享受着新婚妻子的温柔，柯林笑着说道：“暴雨已至，我们恐怕要在这里等一会儿再走了。” “恩，好。”薇拉乖巧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忽然红透了。 车外狂风暴雨，车内温暖安宁，薇拉只穿着一件齐膝无袖的薄丝睡裙，光洁下，子爵夫人，欢迎来到花语城！” 北境的五月，正是一年中雨水最丰沛的时节。 明明是正午，但天空却已经乌云密布，见不到一丝阳光，周围的环境像是夜晚一样昏暗，即使是最没有经验的旅行者也知道，暴雨将至。 柯林看着头顶的乌云，对身旁的洛格骑士命令道：“这场雨估计不会小，让士兵们就地扎营，用完午餐后再看情况前进吧。” “是，子爵大人！” 洛格骑士刚领命离去，柯林就感觉额头微凉。 雨，已经来了。 柯林翻身下马，朝旁边的马车走去。 刚登上木质阶梯，车门就被打开了，一张宜嗔宜喜的清丽面容探了出来，将柯林迎进车厢。 刚关上车门，薇拉就伸出洁白圆润的胳膊，勾住了柯林的脖子，先送上一个缠绵的香吻，然后才细心地帮助柯林解下斗篷和铠甲，又蹲下身为他脱掉皮靴。 享受着新婚妻子的温柔，柯林笑着说道：“暴雨已至，我们恐怕要在这里等一会儿再走了。” “恩，好。”薇拉乖巧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忽然红透了。 车外狂风暴雨，车内温暖安宁，薇拉只穿着一件齐膝无袖的薄丝睡裙，光洁下，子爵夫人，欢迎来到花语城！” 北境的五月，正是一年中雨水最丰沛的时节。 明明是正午，但天空却已经乌云密布，见不到一丝阳光，周围的环境像是夜晚一样昏暗，即使是最没有经验的旅行者也知道，暴雨将至。 柯林看着头顶的乌云，对身旁的洛格骑士命令道：“这场雨估计不会小，让士兵们就地扎营，用完午餐后再看情况前进吧。” “是，子爵大人！” 洛格骑士刚领命离去，柯林就感觉额头微凉。 雨，已经来了。 柯林翻身下马，朝旁边的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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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着新婚妻子的温柔，柯林笑着说道：“暴雨已至，我们恐怕要在这里等一会儿再走了。” “恩，好。”薇拉乖巧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忽然红透了。 车外狂风暴雨，车内温暖安宁，薇拉只穿着一件齐膝无袖的薄丝睡裙，光洁下，子爵夫人，欢迎来到花语城！” 北境的五月，正是一年中雨水最丰沛的时节。 明明是正午，但天空却已经乌云密布，见不到一丝阳光，周围的环境像是夜晚一样昏暗，即使是最没有经验的旅行者也知道，暴雨将至。 柯林看着头顶的乌云，对身旁的洛格骑士命令道：“这场雨估计不会小，让士兵们就地扎营，用完午餐后再看情况前进吧。” “是，子爵大人！” 洛格骑士刚领命离去，柯林就感觉额头微凉。 雨，已经来了。 柯林翻身下马，朝旁边的马车走去。 刚登上木质阶梯，车门就被打开了，一张宜嗔宜喜的清丽面容探了出来，将柯林迎进车厢。 刚关上车门，薇拉就伸出洁白圆润的胳膊，勾住了柯林的脖子，先送上一个缠绵的香吻，然后才细心地帮助柯林解下斗篷和铠甲，又蹲下身为他脱掉皮靴。 享受着新婚妻子的温柔，柯林笑着说道：“暴雨已至，我们恐怕要在这里等一会儿再走了。” “恩，好。”薇拉乖巧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忽然红透了。 车外狂风暴雨，车内温暖安宁，薇拉只穿着一件齐膝无袖的薄丝睡裙，光洁下，子爵夫人，欢迎来到花语城！” 北境的五月，正是一年中雨水最丰沛的时节。 明明是正午，但天空却已经乌云密布，见不到一丝阳光，周围的环境像是夜晚一样昏暗，即使是最没有经验的旅行者也知道，暴雨将至。 柯林看着头顶的乌云，对身旁的洛格骑士命令道：“这场雨估计不会小，让士兵们就地扎营，用完午餐后再看情况前进吧。” “是，子爵大人！” 洛格骑士刚领命离去，柯林就感觉额头微凉。 雨，已经来了。 柯林翻身下马，朝旁边的马车走去。 刚登上木质阶梯，车门就被打开了，一张宜嗔宜喜的清丽面容探了出来，将柯林迎进车厢。 刚关上车门，薇拉就伸出洁白圆润的胳膊，勾住了柯林的脖子，先送上一个缠绵的香吻，然后才细心地帮助柯林解下斗篷和铠甲，又蹲下身为他脱掉皮靴。 享受着新婚妻子的温柔，柯林笑着说道：“暴雨已至，我们恐怕要在这里等一会儿再走了。” “恩，好。”薇拉乖巧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忽然红透了。 车外狂风暴雨，车内温暖安宁，薇拉只穿着一件齐膝无袖的薄丝睡裙，光洁下，子爵夫人，欢迎来到花语城！” 231 宴请 铛铛铛 沉闷的丧钟从花语城中心的教堂传出。 教堂内，圣希尔德公爵的灵柩再次敞开，供莫里森家族一众成员致哀。 等到仪式结束，众人才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教堂。 逝者已矣，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 柯林和薇拉收拾心情，在莫里森伯爵的带领下来到了凤蝶堡。 这座莫里森家族的城堡位于花语城的东南角，占地八百多亩，主体是坚固的花岗岩，外墙则是名贵的白釉岩，远远望去，仿佛一座白玉城堡。 堡内是各式华美的庭院和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当然，也少不了莫里森家族的招牌——郁金香。 从最常见的白色c红色c黄色，到最为稀少珍贵的黑色郁金香，在这里都能找到。 五颜六色的郁金香将凤蝶堡妆点得绚丽多姿，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柯林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鼻腔内便立刻充满了清新淡雅的花香嗯？ 怎么还有一丝血腥味？ 柯林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薇拉。 但她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还陶醉在这片花海之中。 身后的洛格骑士也没有任何反应，莫里森伯爵还在热情地介绍着这些郁金香的相关信息。 柯林再次仔细闻了闻，发现刚才并不是错觉，这座城堡中确实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种味道或许瞒得了别人，但却逃不过血族的鼻子。 怎么回事？ 莫非郁金香也跟血蔷薇一样，需要用鲜血培育？ 柯林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底，跟着莫里森伯爵来到城堡内庭。 安顿好护卫和仆从后，柯林和薇拉先是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当他们穿戴整齐后，莫里森家族的管家蒙顿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子爵大人，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好，请带路。” 跟着管家蒙顿，柯林牵着薇拉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宴会大厅。 数百支散发着清新芬芳的熏香蜡烛将典雅华丽的大厅照得通亮，不过，宴会的气氛却并不算热烈，毕竟众人刚刚才为圣希尔德公爵默哀。 莫里森家族甚至都没有布置乐队，今晚的宴会注定会冷清肃穆一些。 当薇拉挽着柯林的手臂走进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对子爵夫妇身上。 柯林穿着酒红色的子爵礼服，胸口别着一支莫里森家族仆从送来的黑色郁金香，正好与身旁薇拉的黑色抹肩长裙相得映彰。 薇拉今晚的装束没有太过隆重，身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金色秀发随意地披在肩头，雪白玲珑的纤足踩着一双银色高跟凉鞋，得体之中又带着些慵懒。 莫里森伯爵连忙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着柯林夫妇，并将莫里森家族的几位重要人物介绍给他们认识。 不得不说，莫里森家族确实对圣希尔德家族之女有着某种近乎狂热的喜好，柯林已经招呼了好几位出身圣希尔德家族的夫人了。 不过，这些夫人基本都是圣希尔德家族旁系成员，虽然辈分上比薇拉还高，但真要论地位的话，那肯定是远不如薇拉这样的嫡女。 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老伯爵的夫人——葛瑞丝·圣希尔德。 这位葛瑞丝夫人算起来，还是圣希尔德公爵的亲姑姑，所以，薇拉还要称呼对方一声姑奶奶。 去年的那场北境领主之乱中，老伯爵因为不肯背叛圣希尔德公爵，被卡恩·苏铎当众刺死，消息传到凤蝶堡后，葛瑞丝夫人就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前往凛冬城，为丈夫之死向圣希尔德公爵讨一个说法。 结果就是，圣希尔德公爵亲自来到花语城，出席了老伯爵的葬礼，还成为了四位抬棺人之一。 这样的礼遇，很多人都认为是圣希尔德公爵对老伯爵心中有愧。 但也有人认为，圣希尔德公爵之所以摆出这样的低姿态，完全是因为葛瑞丝夫人。 总之，如果说当前的乱局下，哪一个家族最不可能背叛圣希尔德家族，那必定是莫里森家族。 这个家族已经与圣希尔德家族纠缠甚深，称他们是圣希尔德家族在花语城的旁支都不为过。 所以，联姻还是有作用的，但前提是，要联得足够多。 只要你能让对方家族重要成员的妻子全都是自己家族的成员，那这种羁绊必然会超越利益的局限。 这也是柯林敢接受莫里森伯爵邀请进入花语城的原因 ，谁都有可能被圣席恩家族拉拢，唯有这个莫里森家族不可能。 “因为时间太紧，你们的婚礼我没有赶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只好把这个陪伴了我大半辈子的手链送你了。” 葛瑞丝夫人笑呵呵地拉着薇拉的手，将一串黄金麦穗手链系在了她的手上。 “谢谢姑奶奶！”薇拉脸上泛起了红晕。 麦穗在光辉帝国的寓意是“多子”，拿来送给刚结婚的新人倒是挺合适的。 而且按照习俗，新娘结婚一般都需要一件从母亲或母系长辈传下来的东西，但公爵夫人已经去世多年，薇拉的生母也一直是个迷，这会儿葛瑞丝夫人的礼物倒是刚好弥补了薇拉的遗憾。 葛瑞丝夫人笑着拍了拍薇拉的手，示意她不必客气，随后，她的脸色就郑重了起来： “你父亲的死，我很遗憾。但我更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薇拉便将当初婚礼上的情况讲述了一遍，还加入了自己对公爵之死的猜测。 “类似石化之眼的禁咒？”葛瑞丝夫人凝神想了想，点头道，“你猜的没错，能杀死圣骑士的，一定是禁咒！而出手的，确实极有可能就是圣席恩家族的那位觋先生。” “我却觉得未必。”莫里森伯爵摇头道，“释放禁咒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这位觋先生为了谋夺北境筹划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怎么会愿意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命去换圣希尔德公爵的命？”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道恩学士也点头附和了莫里森伯爵的言论，“如果圣席恩家族处于极端劣势，那觋先生还有可能做出这种临死反扑c孤注一掷的行为，但现在北境的局势” 道恩学士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当前北境的局势应该是圣席恩家族略占上风。 葛瑞丝夫人轻咳两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随后叹了口气道：“或许，这个禁咒的代价，并不是由觋先生承担的。” 道恩学士好奇道：“哦？尊敬的葛瑞丝夫人，您莫非知道什么？” “就在晚宴前，我刚刚接到一个消息——”葛瑞丝夫人面色凝重，“坠鹰城已经在几天前烧成了一片灰烬！” “什么？” 众人立刻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除了柯林。 他当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 所以，葛瑞丝夫人的这个消息当然不会让他惊奇，但是，柯林却发现了另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莫里森伯爵竟然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 这样看来，这位葛瑞丝夫人，恐怕才是凤蝶堡的真正主人呀。 232 承诺 凤蝶堡的宴会大厅中，一时间竟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在消化葛瑞丝夫人刚刚说出的那个惊人消息。 半晌后，一连串的问题才从反应过来的众人口中冒了出来： “您是说一整个坠鹰城都化成了灰烬？” “城内的居民呢？难道也都” “莫非这就是您刚才说的那个禁咒的代价？” “乌曼家族疯了吗？为了支持圣席恩家族，竟然将自己的老巢都付之一炬？” 葛瑞丝夫人双手下压，安抚道： “诸位，这个消息是一位与莫里森家族交好的商会传回来的，我已经立刻派人前往坠鹰城实地查看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众人这才停止了发问，但难免开始胡思乱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柯林这时也暂时收起脸上装出来的惊讶，向薇拉问道：“禁咒的代价真的可以转移给一座城市的平民么？” “我我也不确定。”薇拉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至少我所了解的禁咒，其代价只能由施法者承担。” 道恩学士沉声道：“但那天杀死圣希尔德公爵的，却是一个全新的禁咒，所以，觋先生很有可能研究出了一个能够转移禁咒副作用的方法。” “是有这个可能。”薇拉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众人也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也都已经反应过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法师的地位，以及耶维尔跟光辉帝国之间的关系，恐怕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是灭绝人性的邪术！皇帝陛下绝不会允许这样的邪术出现在光辉帝国！”莫里森伯爵的声音有些尖锐。 显然，这种禁咒对每一位帝国骑士都是极大的威胁。 它能杀死一位圣骑士，当然也可以杀死任何一位骑士。 而其代价，似乎只需要献祭一些平民。 以往帝国贵族对于法师们的禁咒还不算太紧张，虽然禁咒威力极为可怕，但那毕竟是以命换命的手段，只要不把法师们逼上绝路，那他们也不会拼个鱼死网破。 但是，如果觋先生真的能够不用付出自己的性命，而是用平民的性命换取了圣骑士的性命，哪怕是用一座城，几十万平民的性命换的，在帝国贵族看来，这也是极其可怕的一件事。 这样的禁咒，简直就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每一位帝国骑士的头顶。 柯林与道恩学士对视一眼，内心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因为按照他们之前的分析，这个禁咒在坠鹰城的释放，恐怕是经过了莱因哈特大帝的首肯。 这位帝国皇帝想要借此制约自己的叔叔——圣骑士莱希亲王。 至于皇帝此举到底会不会引火烧身，甚至引发更大的祸端，那就只能静待事态的发展了。 葛瑞丝夫人拍了拍莫里森伯爵的手臂，示意他不必太过惊慌： “等调查清楚了坠鹰城的情况，我也会将此事传信给御龙城，告知皇帝陛下。相信皇帝陛下不会允许这样一位邪恶的法师继续在帝国境内肆虐。” 随后，她看向柯林，问道：“安格列子爵，您这次是准备护送公爵的遗体回凛冬城吗？” 柯林点了点头道：“是的。另外，我也准备去一趟金狮军团的驻地，劝说这支军队撤回凛冬城，暂避叛军的锋芒。” 葛瑞丝夫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安格列子爵，让金狮军团撤回凛冬城，是您的主意吗？” 柯林还没有回答，道恩学士就抢先说道：“葛瑞丝夫人，这是公爵大人的遗命。” “哦？是吗？”葛瑞丝夫人眼神玩味地看向这位曾经的公爵心腹。 “是的。”道恩学士面色不变，继续解释道，“公爵大人在收到梅纳姆家族出兵北境的消息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让金狮军团撤军的消息，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将命令发出，公爵大人就惨遭不幸。” 葛瑞丝夫人似乎对这个说法不太相信，但也没法反驳。 毕竟圣希尔德公爵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在冰岩城度过的，除了道恩学士和安格列夫妇，谁也不好说自己知道公爵大人最后在想什么。 柯林见莫里森伯爵似乎还想说什么，便抢先开口道：“伯爵大人，早听闻莫里森家族的凤蝶军团战斗力超群，如今北境局势危急，是不是该出兵平叛了啊？” 听到柯林称赞自己家族军队“战斗力超群”，莫里森伯爵都有些脸红。 凤蝶军团本就不算北境一线的强军，更何况，去年查尔斯在前线的那场惨败，还把凤蝶军团的精华给葬送掉了。 不过，这会儿当着柯林和薇拉的面，莫里森伯爵也不好直言拒绝，只得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叹气道： “子爵阁下，莫里森家族当然愿意出兵帮助圣希尔德家族扫清叛军，但是此次的大饥荒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没有足够的粮食，我也不敢轻易出动大军啊。” 其实莫里森伯爵也并不是在故意找借口，这次北境饥荒来势汹汹，又非常突然，再加上圣席恩家族借着郁金香商会在暗中提前囤积粮食，抬高粮价，导致目前北境绝大部分领主都处于缺粮状态。 除了早有准备的叛军，也就只有柯林从半精灵王国搜刮了一番，这才没有粮食之忧。 也就在年初的时候，莫里森伯爵还曾亲自前往冰岩城向柯林求购粮食。 此时，莫里森伯爵再次拿缺粮来作为借口，也是希望能从柯林那里再弄点粮食出来。 葛瑞丝夫人也点头附和道：“安格列子爵，莫里森家族的存粮确实非常紧张，不过，我们支持圣希尔德家族的决心却从未有过动摇。 这样吧，我可以给您承诺，如果安格列家族能够解决凤蝶军团的粮草问题，那么，这支军团必定会出现在对抗叛军的前线！” 听到这样的承诺，薇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激动地握住葛瑞丝夫人的手，不住地表示感谢。 不过，柯林却没有立刻答应。 谁知道莫里森家族的粮食缺口到底有多大，他可不希望为了接济他们而让安格列领陷入缺粮的状态。 更何况，经过道恩学士的一番分析，柯林早已确定了当前局势下的最合适的战略选择——守！ 将战事拖入僵局，分化圣席恩家族的附庸势力，甚至先想办法将薇拉推上北境公爵之位，这才是更好的选择。 而不是主动跟叛军硬碰硬地死磕。 “莫里森家族确实是北境忠良！”柯林笑呵呵地给对方带了个高帽，随后打着马虎眼道，“这样吧，伯爵大人您可以先统计一下凤蝶军团的粮草需求，然后派人前往冰岩城，去找我的管家伊蒙商议。” “那就太感谢您了！”莫里森伯爵激动地握住柯林的双手，“安格列家族的帮助，我们莫里森家族必将永记于心！” 葛瑞丝夫人却似乎看出了柯林的敷衍之意，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拉起了薇拉的手，唠起了家常。 这位老夫人似乎也并不热衷于主动出兵，去与叛军决战。 柯林也没有在意，端着酒杯开始应付起不断前来攀谈的诸位绅士与贵妇们。 不过，他的心神却还在留意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试图弄清楚它的来源。 233 夜谈 凤蝶堡的晚宴八点就结束了。 回到住处，薇拉一边脱下高跟鞋，一边对自己的丈夫说道： “柯林，刚才葛瑞丝夫人告诉我，莫里森伯爵想要求娶妮娜堂姐，想请我帮帮忙。” 柯林当场便笑出了声——还真让道恩学士给猜中了。 莫里森家族还真是非圣希尔德不娶呀！ 这究竟是一种变态的执着，还是无法舍弃的家族传统，还是别有所图？ 柯林不认识这个所谓的妮娜·圣希尔德，但一个旁系女子，即便也姓圣希尔德，应该还不至于让一位实封的伯爵孜孜以求吧。 “你能怎么帮呀？如今圣希尔德公爵刚死，家主之位空缺，莫里森伯爵就是想娶妮娜堂姐，也找不到做主的人啊。” 薇拉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将蓝宝石耳坠卸下，口中道： “嗯，葛瑞丝夫人也清楚这一点，她说此事也不急于一时，等北境叛乱平息，北境公爵之位的归属尘埃落定之后，再来谈莫里森伯爵的婚事。” 柯林看着薇拉解掉身上的长裙，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和圆润纤细的大长腿，笑着说道： “对于由谁来继承这个北境公爵之位，葛瑞丝夫人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似乎是柯林灼热的目光让薇拉脸色微微泛红，她回头剜了男人一眼，动作迅速地换好丝绸睡衣，摇头道： “没有。但公爵之位，不是应该由乔伊斯来继承吗？” 柯林看着懵懂的娇妻，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应该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不然她恐怕都不会想到自己也可以去争取北境公爵之位。 “乔伊斯又不是北境侯爵，怎么能说是‘应该’呢？” 薇拉明显愣了愣：“但按照继承顺位，乔伊斯现在确实是排在最前面的啊。” 柯林解开领结，顺手丢在桌上，然后走到薇拉身前，示意她帮自己脱掉礼服，口中道： “但乔伊斯毕竟才十岁，让这样一个孩童成为北境之主，你觉得合适吗？” 薇拉一边解着柯林胸前的纽扣，一边抬头疑惑地看着男人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领主法则里并没有规定领主的最低年龄限制啊。” 柯林摇摇头：“我不是质疑乔伊斯的继承资格，而是担心，这样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童，难道真有能力去应对目前的北境乱局？” 听到这里，薇拉不禁皱起了眉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似乎也觉得让自己年仅十岁的弟弟承担这样的重任确实有些不合适。 “那你觉得谁能承担这样的重任？”薇拉的语气有些颤抖，显然，她也意识到柯林到底想说什么了。 “我认为你可以！”柯林沉声道，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似乎想把这份坚定传递过去。 “我”薇拉的眼神有些躲闪，双手紧紧攥着丈夫的衬衣，用不自信的语气道，“我我能吗？” “当然！”柯林将薇拉拥入怀中，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语气郑重地说道，“在我看来，一位合格的北境之主，应当具备公正c善良c怜悯c坚韧的美德，而这些，你都有！” “我”薇拉抿着嘴唇，迟疑道，“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治理领地啊” “那都是次要的。”柯林大手一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政治方面，你可以求教道恩学士，他对如何治理北境可谓驾轻就熟。 而在军事方面” 柯林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自己，自信满满地说道：“你完全可以信赖你的丈夫！不管是东境，还是巨魔，我都能轻松料理，至于现在盘踞在北境的叛军势力，也根本不足为惧！” 看着丈夫臭屁的模样，薇拉莞尔一笑，之前那种紧张惶恐的情绪反倒消退不少。 她伸出一只手轻抚着柯林的胸膛，手指在柯林的胸前画着圈圈，眼神亮晶晶地说道：“对！我的丈夫现在可是亲手斩杀了巨魔皇帝的大英雄呢！” 柯林哈哈大笑，捉住娇妻的红唇，就来了一个法式深吻，随后追问道：“怎么样？有信心成为北境之主了？” 薇拉趴在柯林胸口，没有说话。 柯林见状，再次开口道：“你如果不主动承担起这份重任，就不怕乔伊斯稚嫩的肩膀被这份重担压垮？ 想想吧，如今北境的局势，一个十岁孩童的心智，真的能够安然应对吗？” 薇拉沉默半晌，终于抬起头来，眼神中的迷惘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舍身忘我的坚定。 “好，如果大家都认为应 该由我继承公爵之位，那我也绝不会推辞！” 柯林终于松了口气，笑道：“这才是一位真正的圣希尔德该有的担当嘛！” 薇拉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语气再次变得有些不自信起来： “但我也未必能继承公爵之位呀。乔伊斯的继承权要优先于我，更何况，这还要咨询皇帝陛下和元老院的意见。”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柯林自信地说道。 见薇拉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只好打着哈哈：“我相信皇帝陛下和帝国元老院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你现在才是北境真正需要的领袖。” “柯林，你太高估我了”薇拉吐了吐舌头，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提议道，“你说，如果让加西亚叔叔来当这个北境公爵，是不是更好？” “加西亚侯爵？”柯林顿时皱起了眉头。 如果没有薇拉这张牌，那柯林肯定会考虑加西亚侯爵。 然而，如果有成为公爵丈夫的机会，柯林怎么会愿意只当一个公爵的女婿？ 虽然加西亚侯爵对柯林确实有恩，但柯林宁可把加西亚侯爵赎回来，好吃好喝供着。 刚送走一座压在头顶的大山，柯林可不想再自找麻烦弄来一座新的大山。 “在圣希尔德公爵还有儿子和养女可选的情况下，元老院是不会同意让加西亚侯爵继承北境公爵之位的。 更何况，北境人恐怕也难以接受一位曾沦为东境俘虏的公爵。 无论他之前取得过怎样的辉煌战绩，但暗影峡谷的耻辱怕是要伴随加西亚侯爵一生了。” 听到柯林这样说，薇拉这才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好了，你不要多想了。”柯林在妻子脸颊轻啄了一下，“自己做好承担这个重任的心理准备就好了。其他的，就交给皇帝和元老院来决定吧。” “好。”薇拉乖巧地点点头，也还了柯林一个晚安吻。 两人随即灭掉魔法灯，上床休息。 窗外的天空星光稀薄，只有一轮弯月高挂在树梢，投射下淡淡的冷光。 午夜之后，凤蝶堡已经没有亮灯的窗户了，只有长廊上和岗哨亭中还有点点火光。 隐约的猫头鹰的叫声远远传来，让这静谧的夜更显安宁。 “薇拉？薇拉？”柯林在妻子的耳边叫了几声，见她已沉沉睡去，这才悄然起身，穿上便服，从窗户一跃而下。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淡雅的郁金香花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234 夜探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中，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巡逻而过。 火把的光亮随着他们的远去渐渐消散，庭院再次被黑暗笼罩。 角落的阴影中，柯林缓缓加快了步伐，顺着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逐渐来到凤蝶堡的西北角。 一股浓烈的骚臭扑面而来，差点将柯林熏晕过去。 那是马粪的味道。 柯林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马厩。 该死的！ 柯林暗骂一声，血腥味被马骚味掩盖，他有点难以分辨源头的方位了。 但好在，此处已经位于凤蝶堡的边缘，柯林便在附近一一搜查起来。 很快，他就再次找到了那股血腥味的来源——钟楼。 这是一座经历了百年风雨的老钟楼，斑驳的外墙和上面爬满的藤蔓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铛！ 刚好凌晨一点整，古老的钟楼发出沉闷沙哑的声响。 柯林躲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却没有立刻上前。 因为，就刚才这么粗略查探了一下，他已经在钟楼周围发现了三处暗哨。 这里肯定有问题！ 不过，柯林却没有把握在不惊动暗哨的情况下进入钟楼。 就在他准备就此离去的时候，钟楼厚重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吱呀声中，一个轮椅被推了出来。 轮椅上的男人看不清面容，但柯林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莫里森伯爵的父亲——弗朗哥·莫里森。 老伯爵死后，原本其子弗朗哥才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但可惜，弗朗哥多年前在一次战斗中身受重伤，瘫痪至今，所以，伯爵之位才让他的儿子，也就是老伯爵的孙子赛肯·莫里森继承。 柯林看着弗朗哥远去的背影，心中闪动着各种念头。 最后，他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弗朗哥的轮椅速度不快，正沿着凤蝶堡的中轴线往内庭走去。 沿途遇上了一波巡逻的侍卫，他们立刻停下来向弗朗哥行礼问候。 从他们的问候声中，柯林也确认了弗朗哥的身份。 又跟了一段距离，眼看弗朗哥就要进入主堡，柯林故意加大了脚步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弗朗哥果然也停了下来。 “安格列子爵？”借着清幽的月光，弗朗哥认出了柯林。 “您是？弗朗哥骑士？”柯林装作一副偶遇的样子。 不过，这确实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之前的默哀仪式和欢迎宴会弗朗哥都没有出席。 这位弗朗哥骑士看起来五十多岁，气质阴沉，面容瘦削，双眼狭长，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长年的瘫痪生涯将这位曾经颇有名气的北境骑士摧残得憔悴至极。 “您这是？” “哦，深夜睡不着，出来转转，希望没有打扰您。”柯林笑着走上前。 果然，血腥味越发浓烈起来。 “当然没有。我也是睡不着，所以才出来转转。”弗朗哥的头点了点，眼睛看着自己的右手。 柯林正疑惑间，推着轮椅的侍女轻声解释道：“子爵大人，弗朗哥大人想跟您握手。” 柯林这才微微俯身，握住了对方枯瘦的右手。 冰冷滑腻，像是握住了一条死鱼。 “抱歉，我身体不便，所以才没有参加您的欢迎宴会。”弗朗哥歉意地笑了笑。 “不必客气。”柯林赶紧松开对方的手，笑道，“您是为了抗击巨魔才受的伤，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骑士。” 弗朗哥自嘲一笑：“我不过是个被巨魔击败的可怜虫罢了，倒是您，风吼堡外歼灭巨魔十万大军，王城之前又亲手斩下巨魔皇帝的头颅！ 这样的战绩，才是当之无愧的北境英雄，骑士的楷模！ 若不是我身体不便，肯定要向您致以最崇高的骑士礼节！” 柯林连连摆手，谦虚道：“这还要多亏了将士们奋勇杀敌，我可不敢独揽功劳。” 弗朗哥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赛肯是不是跟您说他想要迎娶妮娜小姐？” “是的。葛瑞丝夫人确实曾请求薇拉帮忙为伯爵牵线。”柯林以为对方也想帮儿子说情。 但没想到，弗朗哥却缓缓摇头：“您能不能转告薇拉小姐，请她不要同意这场婚事？” “哦？为什么？”柯 林这下疑惑了，这个莫里森家族不是“圣希尔德贵女控”吗，怎么这位反倒不希望自己儿子迎娶妮娜？ 弗朗哥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犹豫片刻后，才出声问道：“子爵阁下，您知道莫里森家族为什么执着于求娶圣希尔德家族之女吗？” “为什么？”柯林饶有兴趣地问道。 “您应该听说过‘血统纯化’的理论吧？”弗朗哥反问道。 柯林点点头。 这其实是道恩学士告诉他的，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坚信血统是家族后裔实力上限的重要决定因素。 圣骑士家族之所以能够不断诞生圣骑士，就是因为他们高贵神圣的血统。 所以，光辉帝国的贵族们曾有段时间疯狂追捧出身圣骑士家族的贵女，想方设法地将她们迎娶回家，试图借此纯化自家的血统。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光辉帝国建国至今，圣骑士家族的数量却根本没有增加，那些娶了几代圣骑士家族之女的贵族发现，自家的后代根本没有实力上的提升。 反倒是因此让圣骑士家族的势力借着联姻的手段蔓延开来，他们试图纯化血统的行为，只是帮助圣骑士家族巩固了统治而已。 于是，渐渐地，贵族们也不再对圣骑士家族之女孜孜以求了，联姻也变得更加务实起来。 但只有这个莫里森家族是个例外，他们似乎仍然没有放弃血统纯化的理论，还在坚持追求着圣希尔德家族之女。 弗朗哥一脸郑重地说道：“莫里森家族受这个理论的毒害甚深，族人们碍于祖训，和长年形成的传统，已经看不清现实了，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帮我阻止这个悲剧延续下去。” “悲剧？”柯林愣了愣，“这个怎么也不至于是悲剧吧？” 弗朗哥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您可能不知道，我本来是有两位兄弟的，但他们一位早年夭折，另一位刚出生就是畸形，估计也活不了几年，还要忍受非人的痛苦，这才被父亲忍痛杀死 还有我的孩子，赛肯其实也不是唯一一位，但他的兄弟姐妹们呵呵，却不是痴呆，就是残疾！ 所以，圣希尔德家族的血统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是一种恩赐，而是诅咒！” 柯林这才明白了弗朗哥所说的悲剧是什么意思。 看来，长期的联姻，已经让莫里森家族的基因渐渐被圣希尔德家族同化，导致他们明明不是近亲，却胜似近亲。 所以，近亲结婚导致的恶果也就逐渐在莫里森家族后裔身上显现出来了。 而这种恶果，在不懂遗传学的弗朗哥眼里，也就成了一种血脉诅咒。 “好的。我会将您的请求转告薇拉，不过，我想提醒您，您的母亲可是对这场联姻非常看重，所以” “太感谢您了！母亲那里，我会亲自劝说。” 柯林心里暗叹，这个莫里森家族可真够纠结的。 也难怪他们嫡系这一支三代单传，人丁不旺，原来都是自找苦吃。 之后两人便又随意闲聊了一番，柯林发现，这位弗朗哥对于当前北境的局势倒是颇为乐观，认为现在的混乱只是暂时的，不用多久就会平静下来。 柯林不知道这位弗朗哥只是在故意客套，还是因为长期封闭在堡内，对外界的风云变幻有些迟钝。 不过，他也不打算多深究。 他更感兴趣的是，对方为什么要在深夜进入那座钟楼。 而那里为何又会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当然，柯林也知道这样的问题不可能直接问弗朗哥，于是陪着他瞎侃了一通后就告辞离去。 望着柯林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弗朗哥忽然开口问道：“他跟了我们多久？” 推轮椅的侍女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 弗朗哥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低沉着命令道： “钟楼那边再多加些人手。” “是，大人。” 235 再探 第二天一大早，柯林便向莫里森伯爵告辞。 莫里森伯爵携着一家老小，亲自将柯林和薇拉送到了花语城城门口。 不过，在送行的队伍里，柯林却没有见到昨夜偶遇的那位弗朗哥·莫里森骑士。 今日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微风不燥。 柯林一行人加快速度，一路向南而去。 行至傍晚，柯林才下令停止前进，就地安营休整。 简单的一顿晚饭之后，众人早早睡下。 但夜色渐深之时，柯林却偷偷溜出了营地。 来到一个无人的旷野，他的身周忽然冒出一缕缕的血色烟雾。 烟雾缭绕间，无数诡异的符文在空中浮现，然后又转瞬消失。 与此同时，柯林的身体逐渐膨胀起来。 噗嗤！ 一对黑色蝠翼从他背后冒出，随后猛地伸展开来。 呼—— 狂暴的气浪汹涌之中，柯林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冲天而起，向着来时的方向电射而去。 凤蝶堡。 柯林一行人走后，这座城堡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切都似乎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晚餐六点准时进行，七点结束，莫里森伯爵吃完后照例会在城堡中巡视一圈，葛瑞丝夫人也跟往常一样会前往教会祈祷，而弗朗哥骑士，他则跟往常一样独自在卧室中用餐 十点之后，凤蝶堡中的灯火，也如往日里一样，渐次熄灭。 可能唯一有点不一样的，就是今日城堡的东南角，竟然比往日里亮堂了一些。 巡逻的侍卫们见状，连忙过去查看。 “着火啦！着火啦！” 随即，呼喊声让整个凤蝶堡瞬间清醒过来。 一队队巡逻的侍卫纷纷向着火光冲天的城堡东南角奔来，莫里森伯爵也立刻从床上爬起来，铠甲也没来得及穿，提了把骑士剑就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凤蝶堡的西北角，一场血腥而诡异的杀戮也拉开了序幕。 “什么东西？”钟楼前的一名侍卫似乎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头顶飞过，但他抬起头时，却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夜空。 今夜阴云密布，看不见月亮，甚至连星光都被遮掩地严严实实。 侍卫回过头来，正准备问问自己的同伴，却骇然发现，自己同伴的头颅已经没了。 那具无头尸体还挺立在原地，空空荡荡的脖子上不断喷涌出一条条血线。 “敌” 咔嚓。 他的那句“敌袭”只说了一半，就被深深掐断，同时被掐断的，还有他的脑袋。 柯林随手扔掉手中的头颅，向着钟楼大门走去。 试着推了两下，推不动。 哐当！ 柯林干脆直接撞了进去。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周边侍卫的关注，柯林很快就听到身后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不过，那些脚步声还没有接近，就又听到一连串的惨叫声和骨头碎裂的咔咔声。 柯林不再去管身后，微微低头，钻进了钟楼之中。 钟楼内的墙壁上点着几根火把，火把的光照亮了通向楼顶的阶梯，不过，柯林却没有走上阶梯，而是趴在地上仔细抽动着鼻翼。 血腥味来自地下！ 很快，他就锁定了目标位置。 轰！ 大理石地板被柯林一脚踏碎，随即，他巨大的身体就顺着破开的窟窿掉了下来。 轰隆！ 落差不大，估计也就十来米，柯林在地面稳稳站定。 虽然烟尘四起，碎石乱飞，但他还是睁大眼睛，紧紧注视着前方的黑暗。 等到尘埃落定，那片黑暗中也没有钻出来任何东西。 柯林神色稍缓，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谨慎了。 扑腾着蝠翼，柯林飞上钟楼大厅，从墙壁上取下一根火把，又再次返回地下室中。 借着火把的光亮，柯林才看清楚，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下室，而是一个封闭潮湿的洞穴。 洞穴两边都是冰冷坚硬的石头，一头被一堆乱石堵死，另一头向里延伸，也不知是通向何处。 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柯林当然不会怂，当即迈步向前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出现在柯林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石廊，不过，这里的石头有些奇异 ，竟然发出淡淡的微光，哪怕不借助火把，也能大概看清脚下的路。 柯林继续前行，鼻间的血腥味越发浓郁起来。 而且，他竟然还听到了隐约的水流声。 又行了一段，水声渐渐大了起来，哗哗作响。 没多久，柯林果然看到前方通道的尽头，从洞顶直挂下一幕水帘，水花四溅，晶莹闪烁，最后落到通道尽头的一个小水潭中。 柯林怎么也没有想到，凤蝶堡的钟楼下面，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 不过，此时的柯林却没有任何欣赏这条地下河流的心情。 踏入水潭，冰凉的水流却没有迟滞柯林的行动，只见他大步向着水帘走去，仿佛笃定那水帘之后，必有自己追寻的目标。 哗啦！ 透明清澈的水幕打湿了柯林全身。 水帘后面，又是一个幽深的隧道，洞侧的石壁同样发出微微的光亮，让柯林不用借助火把也能看清道路。 这一路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却让柯林更加警惕起来。 太反常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都打算原路返回了，但想到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如果不搞清楚莫里森家族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他绝对不会甘心。 这个在北境一向低调的家族，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思索间，柯林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已经来到了这段隧道的尽头。 那里，赫然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蝴蝶雕塑。 莫里森家族的徽章是“金尾凤蝶”，但这个凤蝶雕塑的尾巴却不是金色的。 而是血色！ 柯林看着眼前的血尾凤蝶，小心地向前靠近着。 越过这尊雕塑，居然又来到一个颇为宽敞的地下空间。 只是刚进入这里，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就差点让柯林窒息。 考虑到自己血族的身份，柯林越发觉得前面恐怕存在什么恐怖的场面。 果然，当他看清这处地下空间的情况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血！ 无穷无尽的血！ 石壁上全是血，空气里弥漫着血气，地面 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血池！ 血池上方，仿佛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一样的东西。 而在这张蜘蛛网中，分布着一个个“蚕茧”。 茧中，分明是一个个活人！ 丝丝鲜血从这些活人身上不断滴下，落入血池之中。 看到眼前这一幕，哪怕身为血族，有着嗜血特性的柯林，也不禁从心底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究竟是什么修罗地狱？ 莫里森家族到底想干什么？ 轰！ 就在柯林愣神的一刹那，血池中突然窜出一个铠甲人。 挥舞着血红长剑，朝着柯林迎面斩下！ 236 血池 轰！ 鲜血四溅，碎石乱飞。 不过，这些鲜血不是柯林的，而是铠甲人从血池之中带出来的。 刚才的那一瞬间，柯林急速后退，这才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铠甲人的挥劈。 同时，他也看清了对方所使用的能量，正是圣光，所以，这也是一名骑士。 铠甲骑士一剑未中，立马再次逼近，又是一剑直刺柯林的咽喉。 柯林丝毫不慌，因为刚才他差不多已经判断出这个铠甲骑士是四阶。 虽然柯林自己也是四阶骑士，但处于“真身”状态下，一般的四阶骑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铛！ 柯林双臂急速格挡在身前，皮肤上的血纹仿佛要活过来一般，散逸着令人心悸的能量。 铠甲骑士的长剑砍在上面，竟然只浮现出一道几不可见的淡淡印痕。 嘭！ 一道暗金色的闪光在石洞中陡然亮起。 柯林的蝠翼猛地张开，宛如飞翔，庞大的身影将铠甲骑士彻底笼罩。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折声中，铠甲骑士的右臂被整条卸了下来。 然而，遭受这样的重创，铠甲骑士竟然一声不吭，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他血红色的眼睛透过铠甲的孔洞，无神地注视着柯林，里面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和理智。 与此同时，铠甲骑士的身体急速后退，似乎知道不是柯林的对手，想要躲回血池之中。 “想跑？” 柯林冷笑一声，蝠翼猛地一振，汹涌的气浪席卷之下，整个人如闪电一般冲向铠甲骑士，双手如剪刀般交错，抓向对方的头颅。 但就在这时，血池突然再次炸开。 嘭！ 四溅的血水中，一道庞大的红色身影，轰然跃出，手中持着一面白色巨盾，径直向着柯林撞来。 这次出现的身影足有四米多高，体形跟变身后的柯林相比也不遑多让，整个人仿佛一辆巨型坦克，带着沛然不可挡的气势，冲了过来。 柯林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当即甩下身前的长剑铠甲骑士，猛地挥动蝠翼，向后纵身一跃。 轰隆！ 刹那间，仿佛火山爆发，庞大的力量让整个石洞都震颤起来。 石质地面轰然炸开，大量碎石仿佛子弹一般溅射开来，打在柯林身上，甚至能砸出一个个淤青。 这个巨盾铠甲骑士是五阶！ 而原先的那位铠甲骑士趁此机会，重新钻入血池之中，消失不见。 还没等柯林再次站稳，新出现的铠甲骑士就从巨盾之后抽出一杆白色长枪。 长枪枪尖骤然亮起一丝血色。 嘶嘶嘶。 一道道血线忽然从血池之中激射而出，纷纷汇入枪尖。 整根长枪顷刻间变得通红一片，妖异的血光不断流转，看起来仿佛成了鲜血组成的一般。 一股莫名的气息在石洞中急速扩散，令人心悸的威压瞬间充斥全场。 柯林瞳孔微微一缩，隐隐感觉到了危险。 轰然间，一句不知何意的咒语突兀地响起。 柯林顿时头皮发麻，来不及多想，他浑身血气急速涌动，背后的蝠翼猛然挥动。 哧！ 血红长枪闪电般刺出。 一圈血红光晕如同环状波纹，顷刻间朝着四周的空间散去。 光晕所到之处，所有的一切事物全部一分为二，化为两截。 柯林人还在半空中，身上竟陡然浮现出一道道血痕，仿佛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凌迟一般。 嘭！ 柯林整个人倒飞出去，轰然撞击在石洞的墙壁上。 噔！噔！噔！ 铠甲骑士举着巨盾长枪，整个人如同冲锋的坦克一般，向着柯林快步逼近。 沉重的步伐让整个石洞都随之颤动。 柯林想都不想，一挥蝠翼，便向着来时的隧道冲了出去。 这里的狭窄地形无法发挥他的机动优势，更何况，那个诡异的血池明显对铠甲骑士的实力有加成作用，柯林当然要转换战场了。 铠甲骑士看着逃跑了柯林，猛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怪异尖吼，随即也追着柯林的身影冲进了隧道。 等到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石洞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有血池上方那些“蚕茧”中的血人，似乎在微微蠕 动着，发出隐约的呻吟。 哗啦。 血水翻涌中，第一次冲出来的那位铠甲骑士再次浮出水面。 只见他默默走向自己掉落的断臂，捡起来，又安在身上，仿佛觉得这样就能复原一样。 随后，他又呆呆地走回血池，缓缓沉入其中。 钟楼外，莫里森家族的侍卫已经越聚越多，但他们仍被一群全身笼罩在铠甲中的神秘人死死挡住，无法接近钟楼一步。 不远处，弗朗哥·莫里森坐在轮椅上，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的厮杀，沉声道：“那个大块头是不是五阶？” “是的。”推着轮椅的侍女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而且还是个五阶武士。” “巨魔武士？”弗朗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凤蝶堡？” 身后没有传来回应，显然，侍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一群入侵者竟然全部都是职业者，如果他们要偷偷潜入花语城中，确实并非难事。 弗朗哥又看了一阵，随即果断下令道：“通知赛肯，别去管前面的大火了，立刻带人来钟楼！” “是。” 侍女正要转身离去，却又听到弗朗哥再次补充道：“还有，让他调集城防军包围凤蝶堡，这次的敌人恐怕不好对付！” “是。” 就在此时，钟楼的侧墙轰然倒塌，一个庞大的身影从中冲了出来。 紧随其后，又是一道血色身影追了出来。 然而，离开钟楼之后，柯林彻底没有了空间的限制，蝠翼一振，便冲上了天空，只留下身后的铠甲骑士举着巨盾长枪，无奈地对着天空咆哮。 “这又是什么东西！”弗朗哥顿时傻眼了。 凤蝶堡平静了上百年，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群莫名其妙的入侵者。 柯林凌空而立，看着下方正与莫里森家族侍卫杀成一团的血影卫，又看了看远处不断聚集过来的凤蝶堡守卫，心中明白，今日的打探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然等更多的侍卫围过来，甚至城防军出动，那他们估计就难走了。 虽然没有完全弄明白莫里森家族在钟楼下方的秘境中到底搞些什么，但至少他已经知道，这个莫里森家族绝对有大问题。 现在他的主要目标还是平定北境内乱，将薇拉推上公爵之位，暂时还不宜节外生枝，所以，趁着莫里森家族的大军还未来得及形成包围圈，他立刻对血影卫们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同时，他自己也一阵蝠翼，扬长而去。 血奴们立刻在默鲁维亲王的率领下，向着凤蝶堡的围墙冲去。 轰隆！ 高大的围墙在全身重甲的五阶武士默鲁维亲王的撞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顷刻间便被撞开了一个大洞。 一众血影卫便在大洞中鱼贯而出，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237 余波 壁炉中的火焰跳跃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弗朗哥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怔怔出神。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夜幕笼罩这片大地，将杀戮c罪恶c鲜血都悄然隐藏。 身后脚步声传来，弗朗哥并没有转身。 “父亲，大火已经全部扑灭。凤蝶堡的混乱也已经全部平定。”莫里森伯爵来到轮椅后方，轻声汇报道。 弗朗哥依旧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地说道：“敌人的底细，问出来了吗？” 莫里森伯爵摇摇头，表情很是凝重：“没有。这些入侵者悍不畏死，我们没有抓到一个活口。 不过，杀死的入侵者全都是职业者，有巨魔武士，人族骑士，当然还有战士，甚至有人还认出了一位来自东境的骑士。” “东境？”弗朗哥的眉头也深深皱起，顿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让他完全捉摸不透。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很快，一位莫里森家族骑士就出现在了议事厅内，大声汇报道： “伯爵大人，我们杀死的那些入侵者死而复生，又全都逃走了！” “什么？”莫里森伯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骑士无奈，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弗朗哥才从窗外缓缓收回视线，凌厉的目光直视着面前的骑士，冷然道：“什么叫死而复生？你跟我说说。” 骑士此刻也是满头大汗，他也清楚自己所说的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 “大人，我愿以先祖的名义起誓，刚才所说的真的没有半句谎言！ 原本我们已经将那些入侵者的尸体收集起来，准备集中处理，但转眼间，这些尸体就突然复活，杀死了周围看守的侍卫。 这样诡异的事情让侍卫们都快吓疯了，根本不敢阻止便让他们又逃出了凤蝶堡。” “你确定那些入侵者都已经是尸体了？” “这”面对弗朗哥的灵魂拷问，骑士顿时有些傻眼。 他总不能说，胸口插了几把剑躺在地上不动的，难道不是尸体？ 弗朗哥眯着眼睛想了片刻，才对身后的侍女命令道：“卡迪娜，你去亲自审问那些侍卫，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大人。”侍女点点头，走到骑士身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 骑士如蒙大赦，向莫里森伯爵和弗朗哥匆匆一礼，便跟着卡迪娜走出了议事厅。 “父亲，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今晚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让年轻的莫里森伯爵惊慌失措，此时语气都有些发颤。 弗朗哥看着满脸惶恐不安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慌什么？” 莫里森伯爵连忙低下头去，强迫让自己游弋不定的眼神集中在脚尖，不敢再去面对父亲犀利的目光。 厅内的气氛顿时凝结，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莫里森伯爵急促的心跳声。 半晌之后，等莫里森伯爵的心跳终于平复下来，弗朗哥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知道‘翼骑士’吗？” “翼骑士？”莫里森伯爵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您是说那位出现在银月城，杀死了上一任半精灵国王的那位会飞的骑士？” 弗朗哥点了点头：“是的，按照我获得的情报，今夜那位从钟楼飞出来的怪物，应该就是‘翼骑士’。” 莫里森伯爵想了想，迟疑道：“父亲，那这位翼骑士到底是哪方势力？又怎么会来到凤蝶堡？” 弗朗哥沉吟片刻，斟酌道：“我怀疑，这个翼骑士应该就是安格列家族秘密培养的杀手！” “安格列家族？”莫里森伯爵惊声道。 “恩，安格列子爵前脚刚离开凤蝶堡，这个翼骑士后脚就来了，怎么会这么凑巧？更何况，当初银月城政变发生的时候，安格列子爵也在场。 一次或许是巧合，两次的话，就必定是有某种联系了。” 听了弗朗哥的解释，莫里森伯爵深表认同地点点头，但随即，他的脸色又变得惊慌起来： “父亲，如果这真是安格列子爵安排的话，那他也一定知道了钟楼下面的情况！这这可怎么办呐！” 弗朗哥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儿子，直到对方再次冷静下来，才淡淡地开口道： “就是让他看到了钟楼下面的情况又如何？他知道那是什么吗？ 而且，他安格列家族难道就没有秘密？翼骑士，还有那些疑似杀不死的职业者，哼，我看安格列家族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可不比我们少。 更何况，现在他的首要目标还是圣席恩家族，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来招惹我们。” 莫里森伯爵这才安心不少，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他又问道： “父亲，那我们还要派使者前往冰岩城，商议供粮出兵的事宜吗？” “为什么不派？”弗朗哥淡淡地说道，“不要因为对方看到了自己的秘密就大惊小怪，安格列家族跟我们是敌是友，现在还不好说呢。 要知道，有时候让对方掌握一点自己的秘密，反而更容易获取信任。” “好的，我明天就派遣使者前往冰岩城。” 莫里森伯爵话音刚落，厅门口就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弗朗哥见那是葛瑞丝夫人的侍女，便开口问道：“母亲也被惊醒了么？” “是的，夫人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弗朗哥转头看向莫里森伯爵，吩咐道：“赛肯，你去跟母亲解释一下。” “是，父亲。”莫里森伯爵连忙应下。 他们离开后不久，弗朗哥的侍女卡迪娜就再次出现。 “大人，我亲自问过了，那些入侵者其实并没有全部死而复生，现场还留下了三具尸体。所以，我怀疑，那些逃走的入侵者，其实都是装死。” “一群蠢货！都不知道补刀吗？”弗朗哥低声咒骂一声，便不再纠结此事，转而吩咐道，“以伯爵的名义，下达封口令，今晚的所有事情，一律不许外泄！” “是，大人。” “走，推我去钟楼下面看看。” 侍女卡迪娜依言走到弗朗哥身后，推动轮椅向外走去。 此时城堡内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巡逻的侍卫脸上还带着些许惊慌和紧张。 大火早已被彻底扑灭，财产损失还在统计之中。 漆黑的夜里，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的哭声，估计是在这次战斗中失去了同伴c家人。 吱吱呀呀的木轮滚动声中，弗朗哥来到了钟楼。 此时的钟楼大门已经彻底损坏，楼中的地板也被撞出了一个大窟窿，仿佛一张幽深恐怖的巨口，想要吞噬附近的一切活物。 侍女卡迪娜推着轮椅来到窟窿处，见弗朗哥点了点头，便抱起轮椅，纵身跳了下去。 238 库休斯 “柯林，你昨天没睡好吗？” 薇拉看着直打哈欠的柯林，关心地问道，同时将一只烤好的鹿腿递了过去。 柯林顺手接过，笑道：“没事，昨天半夜被几只蚊虫惊醒，然后就没睡着。” “那下午你要补个觉吗？” “不用了，待会儿用完午餐就继续赶路吧，早点撤回金狮军团，也能早点安心。” “好。”薇拉见状也不再多劝，顺手又递给柯林几片白面包。 一旁的道恩学士目光微闪，因为他看到了柯林刚才伸手接食物的时候，露出的手臂上有明显的几处划伤。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问。 聪明人就是这样，哪怕看出了问题，也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柯林其实也注意到了道恩学士的目光，但见对方很识趣地装作没看见，便撕咬了一口烤鹿肉，主动开口道： “道恩学士，你觉得莫里森是一个怎样的家族？” 道恩学士顿了顿，斟酌着说道：“子爵大人，我觉得莫里森家族具备一个优秀家族应该有品质，忠诚c谦逊c务实！” 柯林咀嚼着道恩学士给出的三个评价，心中似乎有了些想法。 显然，道恩学士给出的三个形容词并不是随便选的。 首先，忠诚，这是指莫里森家族跟圣希尔德家族牵连甚深，已经基本没有背叛的余地了。 其次，谦逊，这是在暗示莫里森家族行事低调，在北境名声不响。 最后，务实，这也是最有意思的一个评价。 一个务实的家族，会在明知血统纯化理论不可行的前提下，坚持一代代地迎娶圣希尔德家族之女吗？ 尤其是当这样的行为已经让莫里森家族遭受了“血脉诅咒”。 显然不可能。 所以，莫里森家族执着于圣希尔德家族之女，肯定有深层次的原因！ 联想到自己昨夜在凤蝶堡钟楼下看到的惊悚场景，柯林忽然有了一些猜测。 道恩学士似乎看出了柯林的一些想法，便开口劝道：“子爵大人，我觉得，您现在更应该关注的，不是莫里森家族。” “哦？那你觉得应该是哪个家族？” “乌曼家族。”道恩学士斩钉截铁地说道。 “乌曼”柯林咀嚼着这个熟悉的老对手家族的名字，“你有什么想法？” “子爵大人，您在凤蝶堡也听到了坠鹰城被焚毁的消息，显然，乌曼家族成了圣席恩家族的弃子，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祭品。 被毁掉老巢的乌曼伯爵肯定不会再继续效忠于圣席恩家族，他的家族士兵也肯定对毁掉自己家园的圣席恩家族恨之入骨，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你是想拉拢乌曼家族？”柯林皱起了眉头。 他可不希望乌曼伯爵跟自己站在一个阵营中，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前身的仇没法报了？ 而且，乌曼伯爵那个老银币，柯林可没法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道恩学士似乎对拉拢乌曼家族也不是太热衷，淡淡道：“我也只是觉得可以试一试。不过，我猜测圣席恩家族恐怕早就对乌曼家族有了对策，他们肯定不会放任自己刚刚树立的敌人转身就投入圣希尔德家族的怀抱。 所以，我们首先应该确认一下乌曼伯爵以及其家族军队的情况，如果他还没有遭受圣席恩家族的毒手，那我们确实可以拉拢一下，趁机瓦解圣席恩家族势力。” 柯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明确表态同意道恩学士的建议。 道恩学士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却突然觉得周围的温度好像下降了不少。 呼—— 微风吹过，竟带起了一阵霜花。 面前的篝火也开始摇摆不定，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 “有问题！”柯林立刻站了起来，扔掉鹿腿，握上了腰间佩剑。 “是奥术波动！”薇拉也惊声叫道，“有法师在施法！而且，还是一位极其强大的法师！” “警戒！搜寻四周！”洛格骑士当即大声呼喊道，同时派出一支支骑兵小队，试图找出那个正在施法的法师。 原本万里晴空，却在眨眼间忽然变得乌云密布。 仿佛一下刻，就要下起暴雨来。 “他在西面的树林里！”薇拉突然伸出一指，大声叫道。 “快！阻止他！”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般地冲向了薇拉所指的方向。 但还没等他们揪出那个躲在阴暗处施法的法师，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轰隆！ 随之而来的，便是沉闷的响雷。 再之后，天空竟飘起了雪花。 就这？ 原本严阵以待的柯林等人，顿时有些傻眼。 看对方那个阵势，他们还以为是个什么恐怖的法术，但怎么也想到居然只是下了场雪。 当然，能在初夏时节制造一场大雪，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这时，冲过去的骑兵队也已经找到了那位法师，当即将他押送到柯林跟前。 “库休斯老师？怎么是您？”薇拉见到来人后，顿时惊讶地叫出声来。 难怪她刚才总感觉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原来是自己的老师在施法。 “哈哈，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别紧张，我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 库休斯被骑兵们用剑顶着后背，脸上却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柯林看着这位不着调的高阶法师，心念微动，但表面上却是一副欢迎之至的态度，笑着与对方亲切握手道： “库休斯先生是么？能在这里遇上您真是太幸运了！薇拉一直跟我说您在耶维尔教会了她很多东西，我也一直想要找机会当面感谢您对她的关照。” “子爵大人，您太客气了！希望我刚才的玩笑没有给您带来太多的困扰。” “当然不会，要一起用餐吗？” “荣幸之至！” 库休斯也不跟柯林客气，大大咧咧地走到篝火旁，直接在烧烤架上抓起一根烤熟的鹿肉，放到嘴边啃咬起来。 “呜！味道不错！” 一边吃，还一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老师，您这次来北境，是做什么呀？”薇拉倒了一杯红酒，递了过去。 库休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满足地打了个酒嗝，随意道： “就是来游历一番，也顺便看看北境的朋友们，当然，还有你，我的好徒弟！ 你离开耶维尔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课业没有落下吧？法术知识还都记得吧？” “当然记得！”薇拉立刻说道，只是稍显底气不足。 库休斯一眼看穿，随即便开始考察起薇拉的奥术知识。 柯林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警惕丝毫不减。 这个库休斯法师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而且，据薇拉说，此人跟圣席恩家族的那位觋先生可是至交好友。 甚至连觋先生献祭了整个坠鹰城释放出来的那个杀死圣希尔德公爵的禁咒，也疑似是库休斯法师曾经收藏的一个名叫“石化之眼”的禁咒的改良版。 这样的情况下，柯林可不相信，库休斯真的对坠鹰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更不相信，对方突然出现在这里，不是别有所图。 当然，柯林也不会赶他走，毕竟他怎么说也是薇拉的老师。 而且，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法师才是最可怕的，像他这样主动暴露自己的，反而没多少威胁了。 239 抵达 五月末的北境，气温已经不低了。 但奔流河上，却凝结了一层坚冰。 “嘿~子爵大人！我说肯定能过吧！” 坚冰之上，库休斯法师上蹦下跳，向柯林展示着自己的“杰作”没有问题。 柯林笑了笑，挥手示意洛格骑士：“过吧。” 洛格骑士领命，开始组织骑兵过河。 同时还留心防备着可能出现的道森家族哨兵。 不过，柯林这一行人目标不大，又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道森家族虽然在奔流河北岸，但不可能彻底封锁整条河流。 当然了，如果是大军渡河那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为什么柯林只带了一千轻骑来此的原因，人一多的话，想要过河，就会遭遇道森家族的阻截，说不定又是一场恶战。 过了奔流河，又行了半日，柯林等人就遇上了金狮军团的哨骑兵。 表明了身份之后，哨兵们便引着柯林一行人往金狮军团的驻地而去。 行至傍晚时分，柯林终于见到了一片巨大的军营，和那一面面迎风飘扬的金狮旗帜。 得到消息的金狮军团主要将领此时已经在营地外排好队列，迎接柯林一行人的到来。 在来的路上，道恩学士就跟柯林简要介绍过金狮军团的高层将领。 军团长纳尔逊骑士，以及他的两位副手——路易斯骑士和坎贝宁骑士。 当然了，作为圣希尔德家族的嫡系军队，金狮军团的所谓军团长其实也就是挂个名。 真正掌握这支军队的，还是圣希尔德公爵自己，当然，如果是公爵的第一继承人，比如曾经的查尔斯侯爵，也是有资格统领这支军队作战的。 只是如今圣希尔德公爵已死，北境侯爵之位又空缺，那么，这支金狮军团该听谁的命令，就值得商榷了。 这时候，军团长纳尔逊骑士的态度，就显得至关重要。 纳尔逊骑士是一位神态威严，器宇不凡的中年人，身高足有两米，体型壮硕，看起来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路易斯骑士要更年长一些，两鬓都有些斑白，脸上总带着和善的笑意，说起话来也总能让人如沐春风。 坎贝宁骑士则刚好相反，气质阴冷，沉默寡言，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看着就感觉有些不太好相处。 这三位骑士能够统领金狮军团，自然是深受圣希尔德公爵的信任，忠诚度应该没问题。 一番寒暄过后，纳尔逊骑士将柯林等人迎入了军营。 圣希尔德家族最后的一支精锐就聚集在这里，排列整齐络绎不绝的兵马和一眼望不到边的军寨帐篷，看着就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八万大军，秩序井然，从这里也能看出，纳尔逊骑士确实有相当出色的统御能力。 进入临时指挥所，纳尔逊骑士开门见山地问道：“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我已经听说了公爵身死的消息，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的。”薇拉面带哀伤地点头道。 接着，她又将婚礼当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她对凶手的一些猜测，都讲述了一遍。 纳尔逊骑士默默听着，营帐中流转着哀伤愤怒的情绪。 等金狮军团的三位统帅消化掉这个消息，柯林轻咳一声，开口道： “诸位，我知道公爵大人之死让你们一时难以接受，也一定想要尽快复仇。但是，如今敌人势大，梅纳姆家族的军队也已经进入北境，很快就将出现在金狮军团后方，所以，我的建议是先撤回凛冬城，暂避其锋，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柯林的话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纳尔逊骑士仍然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显然，哪怕已经迎娶了薇拉，柯林还是没有资格调动这支军队。 “我也认为应该撤军，我们不能将圣希尔德家族的最后一支精锐力量葬送在奔流河畔。”薇拉也附和道。 但纳尔逊骑士依旧没有说话。 营帐中的气氛渐渐有些尴尬。 这时，路易斯骑士便笑着开口道： “安格列子爵，我知道您是真心在为金狮军团谋划，但是，我们奉公爵大人之命，在此堵截道森家族，如果我们撤军，那道森家族趁机渡过奔流河，侵入圣希尔德家族直属领地，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呢？” 柯林摇头反驳道：“但如果你们困守此地，等到梅纳姆家族切断大军后路，与道森家族两面夹击，金狮军团恐怕也终究逃脱不了败亡的结局。” 路易 斯骑士本还想说话，但却见纳尔逊骑士缓缓站起身来，他便果断闭口，将这个难题丢给了对方。 纳尔逊骑士的目光在柯林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薇拉身上，开口问道：“薇拉小姐，请问公爵大人的遗体现在在哪里？” “就在外面。” “能让我们瞻仰一下公爵大人的遗容么？” “当然可以。” 薇拉随即看向柯林，柯林只好对洛格骑士点点头，示意他去将圣希尔德公爵的灵柩推进来。 洛格骑士领命离去。 营帐中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宁静。 柯林与道恩学士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凝重。 金狮军团的高层将领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顽固。 只是这样的顽固，在柯林看来，有些莫名其妙。 就算纳尔逊他们觉得柯林和薇拉不够资格来给金狮军团下命令，但当前的情况下，如果金狮军团不想被两面夹击，最好的选择就只有撤回凛冬城。 柯林想不明白，纳尔逊骑士等人为什么对这个建议如此抗拒。 很快，洛格骑士就将圣希尔德公爵的灵柩推了进来。 众人当即围了上来，准备行礼致哀。 咔咔声中，棺盖被缓缓打开。 柯林左手抚胸，低头躬身，脸上恰到好处地挂上了哀伤的神情。 但随即，他就听到了纳尔逊骑士质疑的声音： “安格列子爵，您确定这是公爵大人的遗体？” 嗯？ 柯林一脸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了灵柩，口中解释道： “纳尔逊骑士，公爵大人被一种不知名的禁咒石化，所以，他的遗体可能看起来有些” 话说到一半，柯林也当场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灵柩中躺着的，是一个圣希尔德公爵的石雕。 而不是石化后的圣希尔德公爵！ 两者看似一样，但其实天差地别。 无论是面容上的细节，还是给人的感觉，柯林完全可以确认，这里面根本不是圣希尔德公爵的遗体！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爵雕像。 被掉包了！ 柯林心中一惊，转头就迎上了道恩学士同样震惊的目光。 两人视线交错，心中闪过同样的一个念头—— 莫里森家族！ 240 质疑 看着灵柩中的石雕，柯林脑中一时间闪过万千思绪。 这一路上，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公爵遗体掉包的，只有莫里森家族。 毕竟只有在花语城，他们停留了一夜，还曾敞开棺盖，供莫里森家族瞻仰。 谁知他们竟然打起了公爵遗体的主意。 这是想干什么？ 柯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凤蝶堡钟楼下的那个血池。 他有种预感，莫里森家族之所以偷取公爵遗体怕是与那个神秘的血池有关。 “看起来有些像石雕，但这确实是公爵大人的遗体。” 柯林坚定地说道。 他这会儿必须强硬。 圣希尔德公爵的遗体被掉包其实问题不大，但如果因此被纳尔逊骑士抓住把柄，不承认公爵的去世，那就麻烦了。 他们甚至可以借此宣称圣希尔德公爵只是失踪。 死亡和失踪，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公爵一死，那么金狮军团的指挥权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其继承人的手上。 但如果无法确认圣希尔德公爵的死亡，那在没有接到公爵命令的情况下，纳尔逊骑士等人完全可以无视其他人的命令，独立掌控圣希尔德家族最精锐的一支军事力量。 路易斯骑士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灵柩中的“遗体”半晌，笑着摇头道： “抱歉，安格列子爵，我并非是质疑您的正直，但这个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石雕嘛。” 薇拉此时也看出了遗体的不对劲，但见柯林坚持那是公爵的遗体，她也就保持着沉默。 道恩学士当然看出了蹊跷，也意识到事情真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连忙开口道： “纳尔逊骑士，路易斯骑士，坎贝宁骑士，公爵大人在安格列子爵的婚礼上被一种不知名的禁咒石化而死，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 如果您有疑问，可以征询当时在婚礼现场的一众领主贵族们，我相信，他们会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道恩学士的话有点讨巧，他没有直说灵柩中的就是公爵遗体，而是想通过婚礼现场的目击者们将给公爵的死讯一个盖棺定论的确认。 然而，纳尔逊骑士却对此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关于安格列子爵婚礼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自然会派人前去求证。 但在这之前，请恕我们无法违背公爵大人之前所下达的命令，撤回凛冬城。” 柯林心中的疑惑越发强烈起来，纳尔逊等人的态度太奇怪了。 就算是警惕柯林趁机夺权，也应该等安全撤回凛冬城之后再说啊。 不然等金狮军团被梅纳姆家族和道森家族的军队包了饺子，他们争这个指挥权又有什么意义呢？ “公爵大人之死，你们当然可以慢慢求证。”柯林沉声劝道，“但是现在，撤回凛冬城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金狮军团。就算公爵大人复生，他也会发布同样的命令。” 纳尔逊骑士却呵呵一笑，摇头道：“未必。” “什么意思？”柯林皱着眉头问道。 路易斯骑士也同时笑了起来，解释道：“子爵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强援，就算梅纳姆家族和道森家族齐至，谁胜谁负，也要打一场才能知道。” “强援？”柯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道恩学士目光一闪，似乎想到某种可能。 “没错。”纳尔逊骑士点头道，“就在几天前，乌曼伯爵已经率军向我们投降了。所以，有了乌曼家族军队的加入，我们未必不能跟矮人们来一场决战！” “乌曼伯爵？”柯林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么一个北境叛徒，你们竟然相信他的话？万一他是假降呢？” “不可能。”纳尔逊骑士自信地说道，“我们得到消息，坠鹰城已经被圣席恩家族烧成了一片废墟，这样的深仇大恨，我不信乌曼伯爵还能愿意继续追随圣席恩家族。” 路易斯骑士也立刻补充道：“而且，乌曼伯爵还带来了两颗头颅——劳伦斯和潘妮，如果你们对圣席恩家族有些了解就会知道，这两人一个是觋先生的儿子，还有一个是他的妹妹。 安格列子爵，您说说，这样的情况下，乌曼家族跟圣席恩家族还有媾和的可能吗？” 柯林沉默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劳伦斯是觋先生的儿子，不过看乌曼伯爵割下其人头来投诚的架势，这恐怕是真的。 这样说来，乌曼 伯爵恐怕是真的跟圣席恩家族闹翻了。 这样的血仇，已经超出了“苦肉计”的范畴，远不是简单的信任能够消解的。 如果周瑜烧了黄盖老家，黄盖宰了周瑜儿子和妹妹，那这两人就算是商量好的“假戏”，也会怀疑对方会“真做”。 更何况，劳伦斯和潘妮可是圣席恩家族和乌曼家族之间唯一的羁绊，现在都被宰了，那觋先生还有什么理由相信乌曼伯爵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呢。 但让柯林疑惑的是，那个算无遗策的觋先生，怎么会容许乌曼伯爵杀了劳伦斯和潘妮，还带着乌曼家族的军队投向了圣希尔德家族的怀抱？ 觋先生既然已经计划好了要献祭坠鹰城，就应该猜到乌曼伯爵会因此与圣席恩家族决裂，难道他不会提前做好准备，至少不应该纵容乌曼伯爵转换门庭，壮大敌军呀。 就在此时，营帐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随后，就见乌曼伯爵快步走了进来。 “我听说公爵大人惨遭毒手，这是不是真的？” 刚进门，乌曼伯爵就一脸焦急地问道，随即，他就看到了停放在营帐中央的灵柩。 突然间，乌曼伯爵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楞在了当场，仿佛无法接受圣希尔德公爵去世的消息。 柯林看得直翻白眼。 强行演，太尬。 “公爵大人！”乌曼伯爵一下子扑到灵柩旁，可下一秒当他看到里面的公爵遗体时，顿时就愣住了。 “这这是公爵大人的遗体？不会搞错了吧？这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石雕啊。” 柯林这会儿愈发烦躁起来，莫里森家族给他挖的坑已经没法填了。 所以，他根本没去理会乌曼伯爵的问题，而是直视着纳尔逊骑士的眼睛，沉声问道： “纳尔逊骑士，这么说您已经决定在此地与矮人决一死战了吗？” “是的。”纳尔逊骑士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干脆利落，异常坚定。 随后，柯林又转头看向路易斯骑士。 路易斯骑士低下头，回避了柯林的目光，看样子是决定拥护纳尔逊的决议了。 柯林又扫过坎贝宁骑士，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位骑士一直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虽然坎贝宁骑士一向沉默寡言，但在这样重要的决定上，怎么会一言不发？ 此时看到柯林投来的目光，坎贝宁骑士毫不回避地盯着柯林的眼睛，似乎想要传达某种信息。 “好。”柯林忽然笑道，“那我就预祝纳尔逊骑士您大败矮人，为北境重新赢得秩序和安宁！” “多谢子爵大人，如果您能率领安格列家族军团与我们共进退，那” 不等纳尔逊骑士说完，柯林立刻打断道： “我还需要护送公爵大人的遗体返回凛冬城，今日天色已晚，就在您这里借宿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至于奔流河这里，就交给您和乌曼伯爵了。” 说完，他就示意洛格骑士将灵柩推出去，同时自己拉着薇拉向外走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位骑士和一位伯爵。 241 夺权（上） 昏暗的烛光，敞开的灵柩，让营帐中的气氛显得有些阴森。 柯林c薇拉c道恩学士三人围在灵柩前，神色凝重。 “这确实不是父亲的遗体。”薇拉肯定地说道，“上面一点奥术波动都没有，就是一个普通的石雕。如果真是被禁咒石化的遗体，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柯林重重一掌拍在棺盖上，怒道：“肯定是莫里森家族搞的鬼！” 薇拉秀眉轻蹙，疑惑道：“但莫里森家族为什么要这么做？偷走父亲的遗体对他们有什么用？” 柯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自己在凤蝶堡钟楼的地下洞穴中的见闻说出来。 毕竟那牵扯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就算是枕边人，柯林也不愿坦诚相告。 至少，现在还不行。 “我怀疑，莫里森家族跟纳尔逊骑士等人有秘密联系。”道恩学士语出惊人地说道。 “嗯？”柯林微微一惊，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道恩学士不急不缓地说道：“子爵大人，您有没有注意到，纳尔逊骑士说要瞻仰公爵遗容的时候，正是在您给出撤兵返回凛冬城的建议之后。 仿佛他早已经知道，只要打开灵柩，就能见到一具被替换掉的遗体，从而让我们无法彻底证实公爵大人已死的事实。 这样一来，纳尔逊骑士等人也就有理由拒绝薇拉小姐这样的公爵继承人的建议了。” 柯林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发现道恩学士的说法还确实挺有道理的。 纳尔逊骑士等人的行为，回想起来确实像是已经提前知晓了那个灵柩里面摆放的是一具假尸体。 “那么，莫里森家族，还有纳尔逊骑士，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柯林的问题，道恩学士摩挲着下巴想了片刻，才回答道： “我觉得，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应该有两点。 第一，是乌曼家族的投诚让纳尔逊骑士信心爆棚，这才起了与矮人一决胜负的心思。这样想的话，恐怕乌曼伯爵也参与了这次的阴谋。” 听到这里，柯林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因为他想到了乌曼伯爵见到灵柩时的表现，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确实非常像是已经提前知晓了公爵的遗体是假的。 “第二”道恩学士继续道，“如果纳尔逊骑士与乌曼伯爵联手真的击败了矮人，那么，他们将成为北境真正的英雄。 到时候，说不定在北境公爵之位的归属上，也要征询他们的意见。 可以预见，他们应该会推举乔伊斯少爷成为北境之主。 毕竟乔伊斯这样的小孩子更容易控制，而不像薇拉小姐，有自己的主见，还嫁给了一位强大的领主” “呵呵。”柯林忽然笑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道恩学士最后拍的一个小马屁，还是在笑纳尔逊骑士等人不自量力。 不得不说，道恩学士给出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分析视角。 本来柯林以为莫里森家族偷走公爵遗体是自作主张，想搞什么秘密研究。 但现在，他却觉得，或许对方的目的恐怕没有那么单纯，而且，这次的阴谋背后，恐怕也不止莫里森家族一个势力。 至少乌曼伯爵大概率是参与了，这家伙跟柯林有仇，肯定不愿意看着薇拉成功坐上北境公爵的位置。 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金狮军团落入薇拉的掌控中。 “莫里森伯爵竟然如此狼子野心！哼！那他休想娶到妮娜堂姐了！” 看着薇拉气鼓鼓的模样，柯林忽然乐了。 没想到这会儿她竟然想的是这个，脑回路还真是怪异得可爱。 摸了摸薇拉的脑袋，柯林又转头看了一眼道恩学士，见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便问道： “道恩学士，你劝我来这里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万一纳尔逊骑士不听命令的情况？” “当然想到了。”道恩学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初确实有个备用方案。” “哦？请讲。”柯林面色一喜，连忙问道。 道恩学士看了看柯林，悠然道：“子爵大人，我所说的备用方案其实都在于一个人。想必您应该也注意到他是谁了。” 柯林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三位金狮军团高层统帅中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坎贝宁骑士。 离开之前，柯林还跟对方有过一段目光交流。 显然，那位坎贝宁骑士有话想对柯林讲。 “您说的是坎贝宁骑士吧。” “没 错！”道恩学士打了个响指，解释道，“其实当初公爵大人在任命金狮军团统帅的时候，就留了一个心眼。 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坎贝宁骑士跟纳尔逊骑士c路易斯骑士明显不对路，不，不仅仅是不对路这么简单。 其实，坎贝宁骑士和纳尔逊骑士是有仇的，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但公爵大人却硬是将坎贝宁骑士塞进了纳尔逊骑士领导的金狮军团中，还成为他的副手之一，就是不想让金狮军团的高层变成铁板一块。 这样一来，坎贝宁骑士就成了一个无法被收买的眼睛，替公爵大人监视着纳尔逊骑士。 而一旦纳尔逊骑士出了问题，那么” 柯林果断接过话头：“那么坎贝宁骑士就是军团长的备选！” 道恩学士缓缓点头，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听到这里，薇拉似乎才反应过来，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刻意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你们想要杀了纳尔逊骑士？” 柯林目光闪动，安慰道：“纳尔逊骑士未必非杀不可，只要从他手中夺回金狮军团的指挥权就行了，至于乌曼伯爵，呵呵，那是非死不可的！” “但但是，乌曼伯爵不是已经投降了吗？”薇拉显然还对乌曼伯爵，甚至纳尔逊骑士心存幻想，“我们不能就让乌曼伯爵跟纳尔逊骑士去对抗矮人吗？如果他们赢了，那么北境叛乱不就彻底平定了吗？” 柯林却坚定地摇摇头：“你太天真了。就算他们能打赢矮人，那胜利之后，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安格列家族，当然还有你，这样才能为乔伊斯的上位扫清障碍。 更何况，金狮军团本就是圣希尔德家族的最后一块筹码，凭什么要交到别人手里，成为他们上桌的赌注？ 如果这一场赌输了，那么，凛冬城肯定也守不住，到时候，北境之主就真的要换一个新的姓氏了。 现在这种局势下，只有率军撤回凛冬城，才是最稳妥的选择，我们不能让纳尔逊骑士为了一己之私，将金狮军团带入深渊。” 薇拉这才默默点了点头，但还有些不忍：“那乌曼伯爵呢？既然他已经弃暗投明了，那也没必要杀他了吧？” 柯林只得再次开口道：“你还记得当初我独自一人离家出走，然后在镜湖大营遇上你吗？” “当然记得。”薇拉点点头，有些疑惑柯林为什么这时候提起这些事。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要独自一人离家出走吗？” “为什么？” 柯林脸色阴沉，狠声道：“因为，我在自家城堡的卧室里，遭遇了刺杀！来自安格列家族骑士的刺杀！” “什么？”薇拉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追问道，“那是谁主使的？” “乌曼伯爵。”柯林脱口而出，“我后来才知道，我的父亲战死在前线，所以，如果我也不幸遇难，那么，安格列家族的爵位就会落到姐姐凯特琳的头上，而凯特琳” “嫁给了瓦尔拉·乌曼！”薇拉恍然大悟，立刻恨声道，“乌曼伯爵竟然敢刺杀一位贵族！实在是骑士的耻辱！该杀！” “确实该杀！”柯林这才恢复了笑容，“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让乌曼伯爵和纳尔逊骑士的阴谋得逞，哪怕采取最极端的手段！” “嗯。”薇拉重重地点了点头，再也不觉得杀死友军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道恩学士见这小两口终于达成了一致，悄悄松了口气，郑重道： “子爵大人，要想从纳尔逊骑士手中夺取金狮军团的指挥权也并不简单，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柯林却胸有成竹地笑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有办法了。” 242 夺权（下）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 一个穿着全副铠甲的身影正向着纳尔逊骑士的营帐大步前进。 “站住！你是什么人？请通报身份！” 营帐前，纳尔逊骑士的亲卫们立刻警惕地拦下了这个身份不明的铠甲人。 铠甲人镇定自若地取下了头盔。 “查尔斯侯大人！” 作为圣希尔德家族的嫡系军团，当然不可能认不出查尔斯·圣希尔德。 但亲卫们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之前就有消息说，这位圣希尔德公爵的嫡长子已经战死在巨魔帝国，现在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 查尔斯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脸震惊的亲卫们一眼，然后便径自往营帐走去。 亲卫们当然不敢阻拦。 营帐中，纳尔逊骑士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正诧异亲卫怎么不通报就放人进来时，就看到了查尔斯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查尔斯大人” 纳尔逊骑士也彻底楞在了当场，显然也是被查尔斯的死而复生吓到了。 “您您不是已经” “那都是我让安格列子爵放出去的谣言。” 查尔斯开口了，只是语调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仿佛许久没有开口都有些不太会说话了一样。 “您的嗓子怎么了？” “咳咳，之前咽喉受了点伤。” 柯林也很无奈，虽然他现在已经能够操纵血奴说话了，但这种操纵却非常耗费心力，而且说话的语调也很奇怪。 好在纳尔逊骑士此时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这上面，听到查尔斯的解释后便不再纠结这一点，而是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查尔斯虽然现在已经被剥夺了爵位，但他毕竟曾代表圣希尔德公爵统帅过金狮军团一段时间，所以，纳尔逊骑士算是他的老部下了。 “我需要你立刻率军撤回凛冬城！”查尔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纳尔逊骑士神色一凝，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恭敬渐渐消失不见。 “查尔斯大人，我不知道安格列子爵给您说了什么，但现在，我们明明有机会与矮人一决生死，为什么要退守凛冬城？” “你有必胜的把握？”查尔斯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纳尔逊骑士摇头道：“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又有谁敢说必胜？” 查尔斯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冷笑：“那如果输了的话，你担负得起责任么？” “若是输了，我以死谢罪！”纳尔逊骑士铿锵有力地答道。 “呵呵。金狮军团若是一战而殁，北境就将彻底落入圣席恩家族的掌控，你就是死上千百回，也难以赎清罪孽。” 纳尔逊骑士沉默片刻，但眼神却越发坚定，摇头道：“抱歉，查尔斯大人。我接到的公爵大人的命令，是死守奔流河一线，不让道森家族的军队前进半步！” “父亲已经死了。” “未亲眼见到公爵大人的遗体前，请恕我不能承认公爵的死讯。” 话说到这里，柯林也就意识到，这个纳尔逊骑士是彻底无法劝服的了。 既然无法用言语劝服，那就换一种方式吧。 营帐中的空气渐渐凝滞，查尔斯用冷的掉渣的语气道：“纳尔逊，你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对抗到底了？” “抱歉，查尔斯大人。”纳尔逊骑士低头致歉，但却坚持没有松口。 呛！ 下一秒，一道寒光乍起。 纳尔逊骑士心中一凛，连忙急速后仰，这才险之又险地躲过了查尔斯的致命一剑。 “查尔斯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纳尔逊骑士显然没料到查尔斯居然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我要杀了你这个圣希尔德家族的叛徒！” 查尔斯怒吼一声，持剑再次逼近。 看着查尔斯满脸的杀意，纳尔逊骑士不敢大意，立刻抽出腰间佩剑，反手就是一剑刺向查尔斯的胸前。 纳尔逊骑士这一剑本意是试图逼退查尔斯，但没想到，查尔斯仿佛对此熟视无睹，依然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等纳尔逊骑士意识到不好，准备变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剑了。 “查尔斯大人！退！” 查尔斯完全无视了纳尔逊骑士的警告，整个人仿佛迫不及待地冲向了闪烁着寒光的剑尖。 哧！ 长剑贯穿了查尔斯的胸膛。 同时，查 尔斯手中的长剑也砍在了纳尔逊的肩头，差点将他的右臂齐根斩断。 但此时的纳尔逊骑士却根本无心顾及自己的伤势，看着近在咫尺的查尔斯，整个人都懵了。 “大，大人”听到动静前来查看的亲卫们出现在营帐中，看到眼前的一切，也都傻眼了。 纳尔逊骑士杀了查尔斯·圣希尔德？！ 汩汩鲜血泉水一般从查尔斯口中流出，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发生什么事了？”营帐外刚好传来坎贝宁骑士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纳尔逊骑士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自己完了。 “发生什么事了？” 乌曼伯爵走出营帐，看着远处闹哄哄的场景，疑惑地问道。 亲卫们也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去看看。” “是。”一名亲卫当即领命，向着纳尔逊骑士营帐的方向快步跑去。 乌曼伯爵正准备回去等消息，却见一个穿着全副铠甲的身影向着自己走来。 “站住！什么人？” 亲卫们立刻上前拦截。 铠甲人果断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清丽的俏脸。 “辛西娅·苏铎？”乌曼伯爵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外侄女，“你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跑去哪里了？” “姑父，我一直潜藏在冰岩城，终于查到了安格列家族的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乌曼伯爵虽然觉得辛西娅的语调有些奇怪，但听到秘密这个词后，注意力顿时便被吸引了过去。 “我发现，安格列子爵的实力之所以能提升这么快，完全是因为” 辛西娅一边说，一边不断靠近乌曼伯爵。 等两人距离不足三步的时候，她猝然发力，猛地前冲，手中寒光闪过，赫然正是一把匕首。 哧！ 匕首刺中了乌曼伯爵的小腹，但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无法继续深入。 “为什么背叛我？” 乌曼伯爵的脸色阴沉地可怕，看着辛西娅的眼睛怒喝道。 然而，他却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点愧疚和迟疑，有的只是一片幽深死寂的冷漠，仿佛死去多时的野兽。 砰砰砰！ 就在乌曼伯爵被辛西娅的眼神惊到的时候，身后猛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脚步声。 一个身形庞大的铠甲人正如一头巨象一般冲来。 亲卫们立刻抽刀上前阻拦，却被对方仿佛拍苍蝇一般随手拍飞。 乌曼伯爵立刻意识到这是针对自己的一个杀局。 当即怒吼一声，一脚将身前的辛西娅踹飞，回身便是一拳轰出。 金色的圣光流水一般往前蔓延，在他的正前方形成一个如有实质的屏障。 轰隆！ 金色屏障瞬间破碎，乌曼伯爵只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在发出难堪重负的嘎吱声。 小腹的伤口也瞬间崩裂，钻心的剧痛让他差点站立不稳。 噗！ 乌曼伯爵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借着对方恐怖的冲击力瞬间倒飞出去。 刚一落地，他就毫不迟疑地往后跑，同时口中高呼： “有刺客！” 这声呼喊仿佛一点火星掉入干柴之中，瞬间点燃了整个军营。 无数乌曼家族的士兵拿起武器冲了过来，想要护卫他们的伯爵大人。 铠甲人和辛西娅见势不妙，也不再纠缠，立刻转身就跑。 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243 善后 呜—— 刺耳的军号声响彻金狮军团的营地，刚从梦中惊醒的将士们乱哄哄地从帐中奔走而出。 一边往身上胡乱地披着铠甲，一边还在到处寻找着自己的武器。 咒骂声c喝问声c还有士兵在黑暗之中撞在一起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 “原地站立，不得乱跑！违令者斩！” 一位位军官们在营地中奔跑呼喊着，维持着秩序。 其实现在的这种情况非常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发生营啸。 哪怕根本就没有敌人入侵，但恐慌蔓延之下，加上又是深夜，军官很容易就失去对士兵们的掌控，导致不明就里的士兵们自相残杀。 好在这次柯林提前做好了准备，早就派出了黑骑兵在金狮军团营地中来回奔走，一旦发现有人趁机想要作乱，立即捉拿严惩。 倒是乌曼家族的军营中乱成了一团。 深夜之中，军令传递不畅，士兵们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而且，这些士兵本就沉浸在坠鹰城被焚毁的愤怒悲痛之中，精神正处在崩溃的边缘，也就靠着乌曼伯爵立誓要为他们复仇的承诺一直强撑着。 但现在这种混乱之下，将士们心中强行压抑的怒火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立刻演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很多士兵不管不顾，见人就砍，见人就杀，等到杀完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同伴。 这种疯狂的情绪一般蔓延开来，就彻底无法收拾了。 乌曼伯爵此时正好也受了伤，还在疑惑自己的外侄女辛西娅为什么要背叛自己，又是谁在设计暗杀自己，根本没有及时站出来稳定人心。 等他发现不对时，营地的局面已经彻底失控。 “查尔斯哥哥！” 纳尔逊骑士的营帐中，薇拉哭着扑在查尔斯的尸体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死而复生，然后又死了 “纳尔逊！你竟敢谋杀查尔斯阁下！”柯林义正言辞地呵斥道。 此时的纳尔逊骑士已经被坎贝宁骑士制住，两眼无神地瘫坐在地，听到柯林的质问后，他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说我根本没想杀他，是他自己撞上我的剑尖的，你们信不信？” 显然，这样的辩解让众人看纳尔逊骑士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纳尔逊骑士也明白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无法说清楚，整件事情的诡异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道恩学士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柯林跟他说，有办法搞定纳尔逊骑士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局面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想不通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才让纳尔逊骑士失手杀了查尔斯，但最终的结果却还算不错。 纳尔逊已经完了。 金狮军团作为圣希尔德家族的嫡系军团，不论是中层军官，还是底层士兵，对圣希尔德家族的忠诚在北境肯定是排在第一序列的。 纳尔逊骑士竟然杀死了圣希尔德家族这一代的嫡长子，这样的恶行注定了他在这支军队中彻底失去了号召力。 甚至此时已经有不少金狮军团的将士们恨他入骨，试图找机会宰了他为查尔斯报仇了。 这时，乌曼家族军营中的动乱越发严重起来，惨叫声c杀戮声甚至已经传到了这里。 柯林皱着眉头听了一阵，疑惑道：“怎么回事？” 刺杀乌曼伯爵的行动失败，这让柯林有些失望。 乌曼伯爵的警惕性太强了，哪怕辛西娅都无法偷袭得手，而且，此人的实力也确实强悍，竟然能够从五阶武士默鲁维亲王的手下从容逃走。 但刺杀无果后，血奴们都已经撤走了，怎么现在那边反而越来越乱了？ 道恩学士听了一阵，判断道：“应该是发生营啸了。” “营啸？”柯林顿时一凛。 他可是听说过营啸的可怕，一旦处理不好，营啸引起的伤亡甚至不比一场惨败要少。 于是，柯林当即命令道：“路易斯骑士，请您立刻前去维持秩序，不能让乌曼家族军队的恐慌蔓延到金狮军团这边来！ 记住，你的任务是守好金狮军团的营地，如果乌曼伯爵请求援助，也一定不要出兵！ 若是有乱兵冲进我们的营地，那就请别手软，一律格杀勿论！” 路易斯骑士 犹豫了片刻，但在柯林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还是点头道：“是！” 他这会儿也看清形势了，纳尔逊骑士已经彻底完了。 显然，接下来坎贝宁骑士应该会接任新的军团长一职，而金狮军团，也将被柯林和薇拉掌控。 这样的情况下，路易斯必须做出选择。 而他的选择，也没有出乎意料。 等到路易斯骑士领命走出营帐，纳尔逊骑士终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柯林，目光中似乎恢复了一点神采。 只听这位穷途末路的骑士沉声说道：“安格列子爵，您还是坚持要将金狮军团撤回凛冬城吗？” “是的。” 纳尔逊骑士闻言，点了点头，似乎终于认清了现实，坦诚道：“您知道吗？在您抵达这里之前，我就收到了一份神秘来信，信上说，公爵大人并没有死，请我务必仔细检查您带来的公爵遗体。” “哦？”柯林神色一动，连忙追问道，“那封信是谁寄给你的？” 纳尔逊骑士却缓缓摇头：“信上没有任何署名。” 柯林拧紧了眉头，刚想再问，就听纳尔逊骑士又道：“子爵大人，能否告诉我，公爵大人真的已经死了么？” “是的。”柯林郑重地点头道，“我可以用安格列家族先祖的名誉起誓，公爵大人已经不幸去世。” 纳尔逊骑士点点头，仿佛终于放下了什么，他转头看向薇拉，俯身行了一礼，道：“薇拉小姐，请您相信，我对圣希尔德家族的忠诚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薇拉回复，纳尔逊骑士就猛地起身，向后冲去。 坎贝宁骑士手持着长剑抵在纳尔逊的后心，此时猝不及防之下就发现，自己的长剑已经刺穿了纳尔逊的胸膛。 纳尔逊骑士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的老对手露出一个残酷的冷笑：“坎贝宁，你梦想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吧。” 说完，他再次回过头来，对眼前的众人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查尔斯就是这么死的！” 哧！ 坎贝宁骑士抽出长剑，纳尔逊缓缓软倒在地，很快便没有了声息。 鲜血在营帐中流淌，气氛近乎凝滞。 片刻后，柯林开口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寂：“既然纳尔逊骑士已经自杀，那当务之急是挑选一位新的军团长，薇拉，你作为这里唯一的一位圣希尔德，认为由谁来担任这项职责最为合适？” 薇拉虽然心痛自己的哥哥，但也知道此时需要她振作起来。 闻言便抹掉脸上的泪水，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轻声道：“坎贝宁骑士，就请您来负责统帅金狮军团吧。” 坎贝宁骑士果断单膝跪地，大声应道： “是！” 奔流河对岸，一队矮人骑兵正望着乱成一团的乌曼家族营地。 “那里怎么了？”道森侯爵的神色十分凝重，既有期待，也有疑惑。 “大人，今天上午有哨骑来报，一队黑骑军渡过了奔流河，进入了金狮军团的营地中，我猜，应该是安格列子爵跟乌曼伯爵起了冲突。” 道森侯爵摸着自己的大胡子想了片刻，终于下令道： “让士兵们做好准备，天色一亮，即刻渡河！” “是！” 244 渡河（上） 晨曦的光芒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笼罩在人心上的恐慌。 乌曼家族营地中的混乱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不过，等柯林派出使者前往寻找乌曼伯爵的时候，却根本没找到人。 “什么？跑了？” “是的，子爵大人。不光是伯爵大人，还有乌曼家族的军队，也正向南快速转移中。” 柯林冷笑一声，这个乌曼伯爵是属兔子的吧，跑这么快。 不过，这也能看出，乌曼伯爵确实异常机警，逃跑得也非常果断。 昨夜的刺杀，对方估计猜到是柯林指使的了。 但柯林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这个仇人，当即命令道：“坎贝宁骑士，请立刻调集大军，去将乌曼伯爵追回来！” “是！”坎贝宁骑士此时已经看出来，薇拉完全听从自己丈夫的意见，所以，现在的柯林，才是这支军队的真正掌控者。 但还没等坎贝宁骑士领命走出营帐，就见到一位传令兵匆匆跑来，汇报道： “大人，奔流河对岸敌军有异动，恐怕是想要渡河！” “什么？”柯林大吃一惊，连忙对坎贝宁骑士道，“先不去管乌曼伯爵了，召集将士们，准备迎战道森家族！” “是！” 当柯林等人来到奔流河边时，就看到十几条模样奇怪的船只用铁索连在一起，从上游顺流而下。 船面很宽，吃水很深，似乎用了很重的东西作为压舱石，船篷高高隆起，在船板上形成一个三角形，这些船只连在一起，就像在河面上凭空增加了一条不窄的走廊。 柯林立刻看出，敌军这是准备搭建浮桥，立刻命令弓箭手向河中放箭。 嗖嗖嗖 金狮军团站在奔流河南岸，不断向河中抛射。 不过，效果却很不理想。 射出的箭矢全部被厚厚的船篷挡住，并没有造成多少杀伤。 此时矮人的船只也来到了预定的位置，纷纷抛下船锚，又扔出两条粗大的铁链，早已等在对岸士兵立刻冲上去，拖着铁索将其一端死死钉入地面。 不过，这也只是固定住了这条浮桥的一端而已，南岸这一端还没有着落，此时的浮桥就像是一条无头的长蛇，一端固定在北岸，另一端却距离南岸还有一小段距离，正随着水流不断摇晃着。 就在柯林疑惑对方是不是算错了河宽，让浮桥短了一截的时候，从上游再次漂下一条大船。 大船上满是手持巨盾身披铠甲的矮人步兵。 这时柯林才发现，这条大船刚好可以补齐浮桥距离南岸的空隙，显然，这条船上的巨盾步兵应该是渡河的先锋。 咔咔。 大船逐渐到位，浮桥正式成型。 柯林看得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料到矮人工匠的水平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说起来，矮人在锻造c建筑c土木等方面确实有种族天赋。 此时浮桥已然成型，金狮军团想要在河面上对矮人造成大规模杀伤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其实过河战役的真正难点在于如何在对岸滩头站稳脚跟，所以，此战真正的决胜时刻还没有到来。 但前期准备的顺利进行，还是让矮人将士们士气大振，奔流河北岸不断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道森侯爵看着河面上的浮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胜利女神的衣角，只要继续攥紧，就能一亲女神的芳泽。 道森侯爵踌躇满志地一挥手，命令道：“击鼓！渡河！” 咚咚咚 战鼓声隆隆而起，宣告着这场渡河战役正式拉开序幕。 一杆将旗开始缓缓前移，矮人军官们粗鲁的吼叫声接连不断，一队队矮人士兵手持刀枪圆盾，依次走上浮桥，并迅速向南岸进发。 接下来，就是最血腥最残酷的抢滩登陆战了。 此时，金狮军团的弓箭手们已经停下了射击，并迅速后撤。 数千步兵领命向前，在河滩上摆开阵列，看来是要死守河滩了。 说实话，这一战并不在柯林的计划内。 他和道恩学士本是想要带着金狮军团迅速撤回到凛冬城，依据高大坚固的城墙死守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敌人也不是只会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等你去打。 昨夜的营啸显然让对岸的道森侯爵以为金狮军团内部出了问题，这才想要趁机 渡河。 这样的情况下，柯林就不能率军后撤了。 毕竟矮人连夜准备，一大早就已经将浮桥搭建完毕，这会儿都已经开始过河了。 如果金狮军团还想撤军的话，道森侯爵肯定会衔尾追杀上来，那时候，后撤就极有可能变成溃退。 而且，逃走的乌曼伯爵也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柯林还不知道经过昨夜的营啸，乌曼伯爵还能收拢多少可战之兵，更不知道，经历此次事件之后，乌曼伯爵会不会在中途阻击金狮军团。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柯林就必须先迎头痛击试图过河的道森侯爵，让对方不敢再追击，如此一来，金狮军团才能从容撤退。 此时，两军已经开始短兵相接。 船上的矮人巨盾步兵率先跳下船头，趟着浅滩的河水开始布防，他们身后，跳下来两位矮人工匠，牵引着铁索试图将其钉入地面，彻底固定住这座浮桥。 金狮军团当然不会任由敌人如此轻易地完成这最后一道工序，在军官的号令下，滩头的步兵开始徐徐向前，发动了进攻。 随着金狮军团向前移动，两岸的战鼓声交织在了一起，喊杀声也终于响起云霄。 交战双方在滩头碰撞在一起，刀枪剑影，喊杀连天，箭矢纷飞之间，无数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肆意地流淌出来，很快便染红了滩头附近的一大片水域。 源源不断的矮人士兵通过浮桥补入军阵之中，奋力阻挡着金狮军团的进攻。 但他们毕竟人数上占优劣势，滩头一下子便挤满了人，但前面巨盾步兵的防线被不断往后压，后方的矮人士兵很快便猬集在一起，让浮桥上的士兵更加难以冲出来。 金狮军团的攻势相当凶猛，大有一鼓作气将敌人推下奔流河的架势。 不得不说，虽然矮人的工匠之术相当出色，但依然弥补不了战斗力上的差距。 矮人的力量其实并不弱，但身高上的劣势让这种力量很难发挥出来，毕竟居高临下的劈砍当然更顺手一些。 而他们又不像半精灵，并没有灵活的走位和神乎其技的射术，所以，一般在跟人族军队对阵时，矮人都要处于下风。 当然了，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因素太多，并不是只看士兵的战斗力一项。 更何况，此时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现在两边都还没有投入主力，还只能算是热身而已。 不过，先锋军遇上的挫折已经让后方观战的道森侯爵眉头紧蹙了。 毕竟这位可是一直追随着加西亚侯爵征战四方的将领，已经习惯了黑骑军那种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战无不胜的强势，现在看到手下的军队竟然连个抢滩登陆战斗打得如此吃力，顿时心生不满。 “图穆，你亲自率军过河，一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你的将旗插在对岸的土地上！” “是！”一位皮肤黝黑的矮人壮汉当即将胸甲敲得震天响。 随后，便率领着自己的部队登上了浮桥。 肉眼可见，浮桥的吃水顿时深了一大截，因为，这位名叫图穆的矮人将领所统帅的，全部都是重甲步兵。 245 渡河（下） “杀！” 一个浑身披着重甲的矮人将领矫健地从船上跳了下来，刚下船，一支箭羽便射向他的眼睛。 但他也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让箭矢撞在头盔上，发出叮当声响。 随后，这位道森家族最强大的五阶战士便怒吼一声，抡起手中巨锤狠狠砸在地面。 轰！ 狂躁的冲击波迅速蔓延开去，本就松软的滩头瞬间凹陷下去，仿佛一个地底巨兽突然张开了大口，将上百名金狮军团的将士吞下肚中。 图穆狂笑一声，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咆哮： “冲上去！撕碎这帮人类砸碎！” 这位强悍的五阶战士，刚一出场，就以自己的方式狠狠地跟金狮军团打了一个招呼。 金狮军团的密集阵列立刻被撕开了一个大缺口，图穆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而他身后追随的矮人重甲步兵联队也纷纷咆哮着，冲进了金狮军团的军阵中。 金狮军团的前排阵线在矮人重甲步兵的冲击下不断后退，他们手中的刀剑弓箭很难突破重装铠甲的防御。 要想对这些矮人重甲步兵造成伤害，需要特制的武器——战锤。 不过，坎贝宁骑士也没有料到矮人这么快就将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投入战场，所以并没有将战锤连队派往前线。 一时间，金狮军团的滩头防线连连溃退，矮人重甲步兵们如同尖刀一般插进了人类的军阵之中，并不断向前划拉出一片片的血痕。 矮人精锐部队的骁勇在这一刻被演绎地淋漓尽致。 不断有更多的矮人步兵通过浮桥，终于在浅水处站稳了脚跟。 坎贝宁骑士看到这里顿时坐不住了，连忙准备下令让战锤连队向前突击，并调派更多的士兵前往抢夺滩头阵地。 不过，柯林却摇头阻止了坎贝宁骑士：“别急，让前线部队先撤回来。滩头阵地就送给矮人了。” 坎贝宁骑士犹豫了片刻，但想到这位安格列子爵据说是加西亚侯爵最为看重的将领，更是在银月城c巨魔帝国接连取得大胜，当然不是不懂军事的门外汉，便点头道： “是！” 一直在旁边当个透明人的库休斯法师突然开口道：“安格列子爵，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出手帮您将矮人的浮桥毁掉。” 柯林诧异地回过头来，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薇拉的这位老师，片刻后笑道：“不知请您出手，需要什么代价？” “不需要代价！”库休斯笑着摇头道，一脸的诚恳。 但柯林却在暗自腹诽——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他不知道这个库休斯法师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对此人的警惕之心却没有丝毫放松。 “暂时还不用麻烦您，区区道森家族，金狮军团还不至于应付不了。” 其实柯林的打算是将矮人军队放一部分过河，然后半渡而击。 这次阻击战，他的想法是一定要将道森家族打痛！ 如此才能确保在金狮军团撤军的时候，道森家族不敢轻易过河追击。 如果让库休斯施法毁掉浮桥，或者死守滩头让矮人无法过河，那就无法真正的对矮人军队造成足够的伤亡了。 虽然让矮人在滩头站稳脚跟会让接下来的战事变得更加艰难，但这却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道恩学士帮柯林确定了“守”的战略方针，但在需要主动出击的时候，柯林也不会犹豫。 而且，越是在想要撤军的时候，反而越是要让敌人以为你想要死战不退。 所以，柯林准备将这次渡河战役当成一场决战来打。 随着金狮军团的后撤，过桥的矮人将士越来越多，在奔流河南岸逐渐排成阵列。 不过，他们也没有贸然追击，而是在等待更多的友军渡河。 对岸的道森侯爵看到自己的军队这么快就成功占据滩头阵地，顿时大笑道：“金狮军团也不过如此嘛！” 一旁的矮人军官也笑着应和道：“毕竟昨天乱了一夜，这会儿估计正打着瞌睡呢。”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道森侯爵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传令图穆，让他守好滩头阵地，不要轻易出击。” “是！” 经过了开头的一番血腥厮杀，这会儿战场却突然安静下来，仿佛进入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越来越多的矮人渡过奔流河，到了午后，过河的矮人大军数量已经超过了万人，而且，他们还开始在滩头阵地上修建简陋的防御工事， 准备打造一个“桥头堡”。 当然，金狮军团这边也没有闲着。 柯林先是让将士们饱餐一顿，然后，安排了一些警戒部队，防止矮人突然袭击之后，就让主力部队回营地中补觉了。 毕竟昨天闹了一夜，大部分将士的精神确实没有处在最佳状态，柯林见矮人正忙着渡河，修建工事，便让手下的将士们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本来他还担心矮人会派出小股部队进行袭扰，但直到午后两三点，矮人依然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柯林立刻明白，对岸的道森侯爵是个偏稳重保守风格的统帅。 这其实也能猜到，毕竟这位道森侯爵在黑骑军中主要就是负责后勤，当然不可能拥有激进的性格。 稳重保守当然不能算是一种缺点，但如果过于谨慎，见到合适的战机却犹豫敢上，那就会让机会白白从指间溜走。 更何况，在柯林看来，如果道森侯爵真的选择保守的战略，那就不应该选择渡河作战，而是应该继续等梅纳姆家族的军队抵达。 一旦选择渡河，那战略上就天然处于了劣势，因为奔流河这道天堑自然会将矮人军队分成两截。 光靠那一座浮桥是不可能真的将断成两截的大军联系在一起的。 现在看来，矮人大军的渡河过程似乎进行还很顺利，但当金狮军团真的发动总攻的时候，他们就会品尝到，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回去的痛苦了。 而道森侯爵也将会明白，自己已经错过了击败金狮军团的最佳时机。 下午三点，已经补完觉的金狮军团重新集结，将士们的精神顿时焕然一新。 柯林携手薇拉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身边放着两口棺材。 一个里面装的是圣希尔德公爵的“遗体”，另一个则是查尔斯·圣希尔德的“遗体”。 之所以两个遗体都加引号，是因为，这两个都不是真的尸体。 圣希尔德公爵那个是被掉包的石像，而查尔斯，恩，还没死透 “去吧。”柯林松开薇拉的手，眼神中满是鼓励。 薇拉轻轻点头，随后独自来到了台前。 两口棺材就放置在她身后，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直射下来，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我的父亲死了。 我的哥哥也死了。” 薇拉清脆但坚定的声音通过一个扩音魔法传遍了旷野。 只是一上来的这两句话，就让在场的金狮军团将士们面露羞愧之色。 他们一向自诩“圣希尔德之盾”，但却未能成功守护自己所效忠的领主。 薇拉的话语还在继续：“但我相信，父亲和哥哥在死前都不会有任何怨恨，因为与所有的圣希尔德一样，他们曾立誓守护北境！ 他们愿意为北境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也一样！ 无论叛军多么强大，无论敌人多么可怕，我也绝不允许北境子民陷入无尽的战乱，绝不允许这片大地充满了杀戮和邪恶！ 金狮军团的勇士们，你们可愿与我一道，为北境而战？” “誓死守护北境！”坎贝宁骑士站在台下，大声嘶吼道。 “誓死守护北境！” “誓死守护北境！” 此起彼伏的声音渐渐汇聚成一个口号，响彻这片大地，让奔流河的涛涛水声都渐渐成为被掩盖的杂音。 柯林眯着眼睛看着接受着数万金狮军团将士欢呼的薇拉，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半精灵女王艾莎·米勒。 看来，银月城的相处，确实让薇拉学到了很多东西。 柯林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经历的丰富，薇拉一定会逐步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北境之主。 246 决战（上） 天色忽然阴沉下来。 太阳仿佛也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大战，吓得躲进了乌云之中。 气压忽然变得很低，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种憋闷的感觉让人抓狂，让人忍不住要找个东西发泄一下。 此时此地，杀人，无疑是个发泄的好选择。 咚咚咚！ 沉闷的军鼓声中，金狮军团的前锋部队开始向矮人的河滩阵地逼近，然后在相距大约五百步的位置，突然开始了加速冲锋。 充满野性的嚎叫声响彻大地，一个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披着重铠，举着刀剑，仿佛从蛮荒中走出的怪物一样，冲向了矮人排列整齐的盾墙。 有的直接被长枪刺穿，有的被盾墙反弹回去，也有的，则凭借着蛮力直接破墙而入。 这场决战开始得非常突然，却显得尤为坚决而果断，只一接触，便直接带过了序幕，将血腥残酷的高c潮呈现在人们面前。 薇拉在战前的那一番动员，以及圣希尔德家族的两具遗体，彻底激发了金狮军团将士们心中的血性。 所以决战刚一开始，他们便如挣脱束缚的野兽一般，冲向了敌人的阵地，立誓要为两位圣希尔德复仇。 当然，矮人的反击也同样凌厉凶狠。 千百年来，矮人作为人类的附庸种族，一代代地从事着锻造c建筑c酿酒等等杂活，为人类服务，为人类奉献，兢兢业业，但却不是毫无怨言。 在光辉帝国建立之前，矮人曾有自己独立的国度，但当初代圣骑士们以无敌之姿横扫四方的时候，矮人为了获得种族的延续，只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现在，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北境内乱，圣席恩家族又与圣洛伦佐家族达成默契，愿意给矮人一个建国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是历代矮人苦苦追寻的解脱，是他们重新沐浴矮人王至高荣耀的唯一希望。 所以，每一位矮人战士都愿意为这个机会奉献一切！ 狭路相逢勇者胜。 交战双方就像两头红了眼的斗牛，彻底纠缠在一起，誓要决出个胜负雌雄。 喊杀声越来越大，战斗越来越惨烈。 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冲上去。 鲜血开始肆意横流，生命在快速消逝。 轰隆隆！ 一道电光刺破长空，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不多时，雨点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当然，这点小雨还无法浇灭奔流河南岸的激烈战火。 此时，双方已经彻底纠缠在一起，横流的鲜血和满地的尸体更加刺激了将士们的凶性，让他们化身为只知杀戮的野兽。 忽然间，仿佛有寒流拂过，落在矮人阵地上的雨滴突然变成了尖锐的冰锥，若是头上没有盔甲，立刻便会被砸得头破血流。 金狮军团的将士们看到此情此景，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攻势也瞬间猛烈了许多。 因为他们知道，那是薇拉小姐在与他们并肩作战。 不过，这个化落雨为冰锥的法术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结束了。 后方的薇拉已经开始喘息，金色的秀发也开始有了转白的趋势。 “好了，你休息一下，接下来，就交给我了。”柯林握住薇拉冰冷的小手，劝说道。 薇拉愣了愣，然后就见洛格骑士已经率领一千黑骑军聚集在柯林身后。 “你要冲阵？”薇拉一脸担忧，想要劝阻，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柯林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当然。我也是北境骑士，守护北境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薇拉的眼眶瞬间红了，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候，也是在奔流河畔，他们被巨魔狼骑兵追得走投无路。 当时也是柯林主动站了出来，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列，差点因此丧命。 “那你一定要小心！”薇拉没有劝阻，而是主动上前，踮起脚尖，给了柯林一个深吻。 有点咸。 唇分，柯林才看到，薇拉已经泪流满面。 “如果你战死，我也会追随着你，一同回归光辉之主的怀抱！” 听着薇拉郑重的承诺，柯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相信说这话时，薇拉是认真的。 忽然之间，柯林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在这个异世界中，竟然有了一位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的女子。 “放心吧！”柯林满 腔豪迈地笑道，“能杀死我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这时，一旁的坎贝宁骑士似乎也被柯林的行为所感染，立刻大声道：“子爵大人，请允许我战斗在您的左右！” 柯林眉头一挑，对这位刚刚被自己提拔起来的新任金狮军团军团长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来确实是个圣希尔德家族的死忠。 但柯林却缓缓摇头道：“金狮军团需要一位指挥官，坎贝宁骑士，冲锋的荣耀，就请你让给我吧。” “是，子爵大人！”坎贝宁骑士重重锤击在胸前，恭恭敬敬地朝柯林行礼一个骑士礼。 从这一刻起，他也开始真心认同柯林了。 原本坎贝宁骑士还对柯林有些意见，认为此人有些试图通过薇拉来操控金狮军团的想法，但现在，他忽然觉得，金狮军团听从这样一位愿意为北境献身的骑士之命，也没有什么不妥。 “子爵大人，需要我帮忙毁掉河面上的浮桥吗？”这时候，库休斯法师再次站了出来。 柯林回头深深看了这位白袍法师一眼，却还是笑着拒绝道： “抱歉，法师阁下。这是属于骑士的战争！” 库休斯法师越是主动献殷勤，柯林越是想方设法与对方保持距离。 更何况，这时候毁掉浮桥才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一座浮桥并不会让奔流河天堑变坦途，即便它完好无损，短时间内矮人也无法让大量军队过河，但如果毁掉浮桥，那就相当于彻底断绝了这些已经过河的矮人大军的后路。 这不就是送给对方一个“背水一战”的机会吗？ 当然了，南岸的矮人大军能不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柯林不清楚，但他不愿去赌。 在拒绝完库休斯法师的好意后，柯林立刻转身后方聚集的骑兵命令道： “黑骑军，下马！” 河滩松软的泥土并不是适合骑兵作战。 但下马的黑骑军，仍然是北境第一强军。 在听到柯林的命令后，一千余名黑骑军将士毫不犹豫地齐刷刷翻身下马。 柯林高声问道：“没有了战马，你们可还敢与我一起冲阵？” “敢！” 一千余名黑骑军将士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喝道。 没有迟疑，没有怯懦，只有一往无前的必胜信念！ “好！”柯林用深沉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名黑骑军将士的脸，“那就让我们用事实证明，黑骑军所向披靡的秘诀，不是战马，而是勇气与信念！” “是！” “黑骑军听令！”柯林呛得一声拔出审判之刃，咆哮道， “杀！” 247 决战（下） 当初柯林在第一次看到加西亚侯爵亲自率领着黑骑军重骑冲阵的时候，是有些不能理解的。 因为这种行为实在太过冒险，一个不好，若是主帅在冲阵过程中被杀c被俘c或者就算受了伤无法继续指挥，那也会让这支军队瞬间失去主心骨，接下来的局面也就失去了转圜的余地。 但在亲自统帅了这支黑骑军之后，柯林忽然理解了加西亚侯爵每次决战都身先士卒的原因。 主将是一军之胆，更是一军之魂。 当初加西亚侯爵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举动，对麾下黑骑军的士气加成，是极为恐怖的。 更重要的是，这支可怕的军队，一旦被激发出士气，那根本就是所向披靡，无可阻挡，根本就不用担心冲锋受挫，主将受损的情况出现。 柯林在仗着自己的不死特性试过几次后，也深深迷恋上了这种率领着黑骑军冲阵的感觉。 那种势如破竹般撕碎敌阵的畅快，如同尼古丁一样让人上瘾。 此时的一千黑骑军下马步战，但在柯林的亲自率领下，还是展现出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冲向了矮人阵地。 因为柯林穿着鲜亮的铠甲，身边还有人专门擎着帅旗，这一下让金狮军团的将士们也都知道了，薇拉的丈夫，安格列子爵都已经亲自上阵了。 于是，金狮军团将士们的士气也顿时被激发了。 战场的局势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发生了改变，尤其是当柯林亲率着黑骑军以一种近乎蛮不讲理地方式强行撕开矮人的第一道防线时，仿佛推倒了第一枚多米诺骨牌。 一时间，矮人大军开始步步后撤。 厮杀进入了最为惨烈的阶段，河滩上已经铺满了尸首，河水也被彻底染成了红色，水中不知名的凶鱼兴奋地跃出水面，享受着这份血腥盛宴。 矮人前军的后退挤压得后方的袍泽也不可抑制地一起后退，但再往后退，就是汹涌的奔流河了。 眼看局势即将崩溃，被道森侯爵寄予重望的图穆将军站了出来。 “不准退！跟我着，向前，向前！” 轰！轰！轰！ 图穆抡起手中的巨锤，连番砸击在地面，敲出一个个深坑。 巨大的冲击波四下扩散，打乱了敌我双方的阵型，但也让金狮军团的冲击之势为之一阻。 图穆的狂暴姿态也立即引起了柯林的注意。 虽然他一直认为除非到了圣域，高阶的职业者在一场战争中的作用有限，但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高阶战士的可怕战斗力还是能极大地鼓舞士气，甚至因此而逆转战局的。 所以，柯林立刻将目标锁定为这位矮人战士。 图穆此时也看到了不远处铠甲鲜亮的柯林，他虽然没有认出柯林，但也知道，这是一条大鱼。 于是，他狂吼一声，迈开沉重的脚步，如同一个钢铁怪兽一般，冲了过来。 柯林也冷笑一声，双手持剑，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砰砰砰！ 图穆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身后留下的脚印竟然也越来越深，仿佛随着冲锋，他的体重一直在不断攀升一般。 到最后，整片大地仿佛都在随着他的脚步不断颤动。 但柯林却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任何躲闪。 一百步。 五十步。 二十步！ 近了，更近了！ 柯林已经清晰地看到了图穆脸上那嗜血狰狞的笑容。 但在下一秒，他却突兀地停下了冲锋，这种从极动到极静的转变让对面的图穆微微一愣。 但惯性的驱使下，图穆已经无法停止了。 也不需要停止。 在图穆看来，这个人类将领是怂了。 但这样的距离上，谁怂，谁就要死！ 图穆发出疯狂的大笑，手中巨锤高高举起，仿佛已经看到下一秒柯林的头颅被他砸烂的景象。 砰！ 图穆迈出最后一步，身体已经高高跃起，手中巨锤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一般砸向柯林。 然而，就在这时，柯林身后却突然冲出一个庞大的身影。 他的全身都笼罩在黑色铠甲之中，没有露出一点皮肤，左手持盾，右手持枪，整个人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一般矗立在柯林身前。 轰隆！ 一声巨响。 图穆的巨锤重重砸在铠甲人的巨盾之上，厚重的钢铁盾牌甚至都 被砸得深深凹陷下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铠甲人的双腿深深陷入了河滩的淤泥之中，但是，他的身体却稳如泰山。 图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和一抹凝重。 但下一刻，他的脸上就瞬间被惊惧布满。 因为，一杆长枪如同出水的蛟龙一般从巨盾之后闪电般刺出，而还身处半空中的图穆却已经很难再进行躲避。 哧！ 长枪将半空中的图穆捅了个对穿。 剧痛之下，图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随即也不去管自己所受的重伤，抡起巨锤再次砸下。 轰！ 本就残破的巨盾无法再次抵抗巨锤的轰击，瞬间化成无数纷飞的铁片四散开去。 而那柄巨锤在可怕的惯性作用下，重重砸在了铠甲的头盔之上。 头盔瞬间变形，鲜血如喷泉一般汹涌而出。 但铠甲人却也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挥动长枪将图穆砸进地面，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图穆只觉得自己的铠甲都在对方的巨脚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c吟，但他刚才却注意到，对方扭曲的头盔之下竟然露出一点墨绿色的皮肤，和惊鸿一瞥的狰狞獠牙。 对方是巨魔武士！ 图穆满心疑惑，巨魔怎么会帮助金狮军团？ “投降吧，我会给你一个体面。”柯林冷漠的声音响起。 “呸！”图穆吐出一口淤血，不屑道，“只有战死的矮人勇士，没有投降” 嘭！ 柯林重重一脚踹在图穆的头上，将他踢晕了过去。 图穆的倒下，对矮人大军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道森侯爵未过河的情况下，这位五阶矮人战士便是南岸矮人大军的主心骨。 此时见倒强悍无匹的图穆将军都被人踩在脚下，生死未知，恐慌立刻开始在矮人中蔓延开来。 而在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这样的恐慌就是致命的。 金狮军团这一边，则是士气大振，将士们悍不畏死地前冲，前冲，再前冲，潮水般的攻势下，矮人只得步步后退。 但这种后退却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糟糕。 因为，他们的后方，就是汹涌的奔流河。 虽然还有更多的矮人大军顺着浮桥来到南岸，但他们却根本不能对此时的战局产生太大的影响。 因为他们已经被试图后撤的友军给堵在了后方，根本无法发挥生力军的真正作用。 只会让河滩阵地变得越发拥挤，越发混乱。 更糟糕的是，聚集在一起的矮人大军成为了金狮军团弓箭手们的活靶子，暴雨一般落下的箭矢正以极高的效率收割着矮人将士们的生命。 “冲啊！往前冲！” “不能退啦！不能再退啦！” 矮人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挽回颓势，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个人的力量是如此得苍白无力。 有时候，不是士兵们想退，而是不得不退。 前线崩溃之下，矮人又被压缩了生存空间，根本无法进行有序地更替和轮换。 后面的军队冲不上去，前线的军队已经精疲力竭，大范围的溃败已经无可阻挡。 噗通，噗通 已经开始有矮人士兵被挤落下水。 248 击溃 打仗确实很像拔河。 胜败就在一瞬间产生，可能某一方一时气力不济被对手抓住机会，接下来便会一步步地被拽入失败的深渊。 奔流河北岸的道森侯爵见到对岸的局势，眼睛里仿佛快要滴出血来。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在奔流河南岸的三四万精锐大军，竟然在金狮军团的攻势下，连半天时间都没有坚持住。 此时的矮人大军已经被彻底打乱了编制，金狮军团仿佛一把把尖刀一般插入矮人大军的身体中，将其分割肢解。 所以，尽管矮人的伤亡其实并不重，但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浮桥上已经挤成了一团，北岸的矮人想要过去支援，但南岸的矮人却不断试图逃回来，这就导致浮桥几乎被堵死，甚至不断有矮人士兵从桥上被挤落掉入河中。 当然，更多的矮人士兵是在河滩上被挤入水中。 奔流河的河水本就湍急，如果落水的士兵身上还穿着铠甲，那就算水性再好，也只有被淹死的份。 渐渐地，矮人士兵们也已经意识到败局已定，不断有士兵开始卸掉铠甲，扔掉武器，主动跳入水中，试图泅渡过河。 逃跑，成了此时矮人士卒心中唯一的所想。 所以，明知身后是奔流河，但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跟敌人厮杀的勇气，宁愿冒着被河水吞噬的危险，也不愿去面对敌人的刀锋。 道森侯爵刚刚大骂了一通，甚至想要亲自过河主持战斗，但好在被身边的军官们劝了回来。 他喘着粗气，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肉里，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又一群的矮人或是自己主动，或是被驱赶下河。 一时间，河面上尽是扑腾的矮人将士，一眼望去，全是起伏的人头和挥舞的双手。 冲到河边的金狮军团将士们，开始拿出弓箭，冷静而无情地射杀着河面上的矮人。 很快，河面上就出现了一具具，密密麻麻的尸体。 道森侯爵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四周的惨叫声和喊杀声仿佛都已经消失不见，这一刻，他似乎彻底与这片战场隔绝。 矮人千百年来的梦想，在这一刻，仿佛离他而去。 他不甘心。 为了这个梦想，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一股钻心的剧痛让道森侯爵忍不住张开了大口，他尝试着大喊出来，但一开口，却满是血腥味。 “侯爵大人！侯爵大人！” 矮人军官们只见道森侯爵口中鲜血喷涌，然后就一头栽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傍晚时分，大雨终于停歇。 西斜的太阳总算从乌云之中露出头来，将最后一缕艳丽的霞光洒向大地。 奔流河南岸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矮人大军已经无法组织起成规模的反抗，只剩下些许零星的困兽犹斗。 勾连奔流河两岸的浮桥，此时也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把火是矮人自己放的，显然是要防止金狮军团乘胜追击，通过浮桥追到北岸来。 但这样一来，南岸的残军也就彻底失去了逃生的希望，越来越多的矮人开始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可惜了，若是道森侯爵也在南岸就好了。” 柯林站在奔流河畔，望着对岸的矮人阵地，稍显遗憾地说道。 其实这一战，金狮军团已经是大获全胜了，虽然战果统计还没有出来，但柯林估计，这次矮人在南岸被击溃的大军，恐怕得有三万多人。 这样的损失，绝对可以让道森侯爵痛彻心扉。 战前预定的目标已经算是圆满完成，这时候若是金狮军团撤军，借道森侯爵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追过河了。 但柯林还是觉得不够完美，毕竟没有亲手抓住那个背叛了加西亚侯爵，出卖了黑骑军的家伙。 道恩学士就站在柯林身旁，听到他的感慨后微微一笑：“道森侯爵并不以冲锋陷阵出名，想要在战场上抓住他，可没那么简单。” 柯林听出了道恩学士言语中的规劝之意，显然，自己之前亲自率军冲阵的行为，虽然大获成功，但还是让道恩学士心中忧虑。 不过，柯林也没有过多解释，总不能告诉道恩，自己有杀不死的特性，还有一群悍不畏死的血影卫保护，如果真想要对柯林造成威胁，恐怕只有圣域强者亲自出手才行。 见柯林不说话，道恩学士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他是个聪明人，懂得什么是过犹不及。 沉默片刻后，道恩学士 再次开口，换了个话题：“子爵大人，您知道道森侯爵为什么要冒险过河攻击我们么？” 柯林的眼神微微一凝，顿时来了兴趣：“为什么？” 其实，他之前就有这样的疑惑。 有奔流河这道天堑在，过河出击的一方必定会处于战略上的天然劣势。 这次金狮军团能够在短短半天时间内，彻底击垮三万矮人精锐大军，主要也是占着半渡而击的便宜。 所以，之前双方才会在奔流河对峙一个多月，不断派出小股部队来回试探，却谁也不肯主动过河进攻。 但这一次，道森侯爵却主动出击了。 当然了，昨夜金狮军团营地中的混乱肯定是一个诱因，但光凭这个，应该还不至于让道森侯爵做出这样的冒险举动。 道恩学士笑了笑道：“子爵大人，您知道索林奇家族吗？” “索林奇？”柯林翻了翻前身的记忆，却毫无所获，便摇头道，“不知道，这应该不是北境的家族吧？” “当然不是。这甚至不是光辉帝国的家族。”道恩学士目光深邃，仿佛穿过了千年的时空，“索林奇家族是曾经的矮人王国的王室，不过，早已经断绝传承了。” 矮人王室？ 柯林心中一动，继续看着道恩学士，等待着他的讲解。 “索林奇家族虽然已经成为了历史，但却在矮人一族心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甚至在千百年来的怀念和追忆中，逐渐演变为一种精神图腾。 乃至信仰。 所以，如果现在还有一位索林奇活着的话，只要他登高一呼，矮人必定会围绕在他周围，建国称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就因为索林奇家族已经没有后裔了，这次矮人试图在北境重新建国，就会面临一个问题—— 由谁来担任矮人王？” 听到这里，柯林已经大概明白了道恩学士的意思：“所以，道森侯爵选择主动进攻是想要凭借着击败金狮军团的功绩，去争夺矮人王之位？” “没错。”道恩学士点点头，“其实论爵位和权势，梅纳姆侯爵与道森侯爵相差无几，但道森侯爵却在声望上，有一个巨大的污点。” 柯林点点头，知道这个污点显然就是道森侯爵出卖了自己曾经效忠的对象——加西亚侯爵这件事。 “因为这个声望上的污点，如果道森侯爵没有什么过人的功绩的话，那等矮人建国之后，矮人王之位，必定是梅纳姆侯爵的。” “呵呵，可惜了。现在他冒险过河一战，却遭遇惨败，看来，道森侯爵是没希望跟梅纳姆侯爵争了。” 道恩学士忽然阴冷一笑，“子爵大人，我却觉得道森侯爵未必就会心甘情愿地坐视梅纳姆侯爵登上矮人王的宝座。” “哦？为什么？” “因为当初道森家族曾迎娶过一位索林奇家族的嫡女，所以，在索林奇家族灭亡之后，道森家族就觉得自己才是矮人王血脉的真正传承者。 这种想法随着索林奇家族在矮人一族心中地位的攀升，而变得越发强烈，甚至已经成为一种偏执的信仰。 正是因此，道森侯爵才会连对自己恩情深重的加西亚侯爵都不惜出卖，也要为矮人建国创造条件。 也同样因此，我才会觉得，道森侯爵不会轻易放弃与梅纳姆侯爵争夺矮人王宝座的想法。” 柯林的眼睛亮了起来，立刻意识到，如果道森侯爵真的心有不甘的话，那这绝对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想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露出了饱含深意的笑容。 249 卷轴 夜幕降临，奔流河南岸却火光冲天。 那是金狮军团在焚烧尸首。 此战初步的统计结果也已经出来了，这一战，金狮军团伤亡四千余人，共歼灭矮人大军近万人，俘虏一万五千余人，此外还有大量跳入奔流河中的矮人无法统计。 这样的战果可谓是大获全胜，道森侯爵的威胁顿时下降了一大截。 至少如果这时候金狮军团选择撤军，对岸的矮人是绝对不敢追击的。 这一战，也让柯林对金狮军团的战斗力有了比较直观的了解。 确实不愧是圣希尔德家族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如果说黑骑军是北境第一骑兵，那金狮军团可以算得上是北境第一步兵了。 这也让柯林对这支军队产生了觊觎之心。 骑兵虽然在野外遭遇战中所向披靡，但毕竟还是限制颇多，比如攻城战，或是在地形条件恶劣的情况下，就难以发挥其实力了，所以，柯林需要一支精锐的步兵军团作为补充。 原本柯林考虑的是半精灵的银月卫队，但现在看来，金狮军团的战斗力明显要高出银月卫队一大截，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这支军队身上。 于是，虽然夜色深沉，但柯林还是跟着薇拉一起，前去慰问伤兵，收拢人心。 不得不说，以薇拉的身份，做这样的事情确实事半功倍，再加上她人美心善，每一位与她亲切交谈过的士兵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下一秒就愿意为她付出自己的生命。 柯林跟了一阵后，就有些尴尬地发现，他自己其实稍微显得有些多余，薇拉的魅力光环完全掩盖了柯林的存在，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跟班 随后，柯林干脆也就将这项拉拢人心的任务交给薇拉独自去完成了，反正他们夫妻本是一体，效忠薇拉，也就基本等同于效忠柯林。 出了伤兵营，柯林就见到坎贝宁骑士早就等在一边，似乎有事情要汇报。 “怎么了？” “子爵大人，那些矮人俘虏已经安置妥当，请问该怎么处理？” 听到俘虏，柯林皱了皱眉。 按照他之前的两次大战的惯例，是不会给俘虏一条活路的。 不过，东境那次是为了给黑骑军复仇，巨魔帝国那次，则是身在敌国无法安置俘虏，所以才不得不全杀了。 但柯林也清楚，杀俘这种事如果做多了，那肯定会遭到反噬。 至少，一旦他这个恶名被定性，然后传播开去，日后再遇上敌人，肯定会考虑柯林杀俘的名声，而不敢投降，只会拼死抵抗了。 而且，这次的矮人俘虏严格说来，也是北境自己人，真要全杀了，那柯林的名声也就臭了。 “金狮军团的粮食还足够吗？” “还能撑个一个多月。” “那行，就先留着这些俘虏，不过，控制他们的食量，每日一餐，饿不死就行。” “是，大人！” 坎贝宁骑士点头称是，正要离去，却又听柯林命令道：“对了，俘虏当中的职业者，全部挑出来，送到我这里来。” “是！”坎贝宁骑士虽然不理解柯林准备干什么，但还是领命离去。 显然，柯林是准备将这些俘虏中的职业者转化为血奴，补充到血影卫中。 这次的收获还是让柯林颇为期待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俘虏当中可是有一位五阶战士的存在。 要知道，整个光辉帝国，圣骑士也只有两位，六阶职业者也不超过十位，所以，五阶的职业者绝对算是顶尖战力了。 想到这里，柯林脚步轻快地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夜色渐深，薇拉终于结束了对伤兵的慰问。 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薇拉也走出了伤兵营，准备返回营帐休息。 半路上，她遇上了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的库休斯法师。 “老师？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吗？”薇拉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显是刚才慰问的时候说话太多了。 “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库休斯笑了笑，看了一眼薇拉身后的侍卫。 薇拉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回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陪老师走走。” 侍卫们犹豫了一下，退开一定的距离，不过却没有走远。 “老师，您有什么事的话，就直说吧。” 库休斯打量了薇拉片刻，忽然感慨道：“一年多不见，你似乎成熟了许多啊。” 薇拉轻轻拢了拢发梢，笑道：“ 我总要长大呀，总不能一辈子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吧。” 库休斯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许：“确实，如果是一年前，你估计已经迫不及待地问我，杀死你父亲的那个禁咒是什么了？” 薇拉默然。 其实库休斯出现的当天，薇拉本就准备问这个事情的，但却被柯林拦下了。 而且，柯林还告诉她，这个主动找上门的库休斯法师，未必心存善意。 原本以薇拉的善良个性，是不会用这样的恶意去揣度自己的老师的，但在经历了养父的背叛后，这位十九岁的少女已经不再如以前那般容易相信别人了。 见薇拉不说话，库休斯叹了口气，沉声道：“薇拉，我希望你知道，老师永远也不会伤害你的。” 薇拉抬头看了自己的老师一眼，但又立刻低下头去，小声道：“嗯，我相信您。” 库休斯也不知道薇拉是真的信了自己，还是只是敷衍，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的这位学生，已经不会被几句轻飘飘的话语轻易打动了。 “实话实说，老师这次来北境，确实是为了圣席恩家族的那位觋先生，而且，他在坠鹰城的所作所为，我也是知晓的。 当然，我并不知道他的目标是你的父亲，如果我早知道这一点，肯定会加以阻止” 薇拉猛然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老师，追问道：“所以，坠鹰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觋先生难道真的献祭了一城子民去完成那个禁咒吗？” “没错。”库休斯凝重地点了点头，“我跟觋先生在发现了石化之眼这个禁咒之后，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将其修改完善，终于研发出了一个新的禁咒——审判之眼！” “审判之眼？” “是的。”库休斯从法师袍中掏出一个卷轴，递给了薇拉，“就是这个，你可以自己拿去研究。” “我”面对库休斯法师如此坦诚的态度，薇拉一时间竟有些发懵。 过了半晌，才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那个可怕禁咒的施法卷轴。 但她没有打开观看。 以薇拉的性格，是绝不愿去研究，甚至都不愿去了解一个需要献祭一城子民的法术的，无论它的威力如何巨大。 但是，身为法师的好奇心又让她很想知道，这个可怕的禁咒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库休斯看着陷入挣扎的薇拉，微微一笑道：“卷轴已经给你了，你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不过，记得保密，这个禁咒既是我们法师的崛起希望，也可能成为我们的催命符咒。” 说完这句话，库休斯就此飘然离去。 留下薇拉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卷轴，怔怔出神。 250 撤军 “三十万平民的生命和一颗眼睛，这就是审判之眼所需要的施法材料？” “是的。” 营帐中，薇拉像只小猫似的缩在柯林怀里，对柯林手中的施法卷轴充满了抗拒，但还是悉心解释着上面的精灵文。 “所以，对施法者来说，他只需要付出一个眼睛的代价，而禁咒真正的反噬，都被那三十万平民承担了？” “是的。”薇拉的脸上充满了惊惧和愤怒，“这根本就是魔鬼的法术！我实在难以想象，老师为什么要研发这样的东西。” 柯林拍了拍薇拉的小脑袋，以示安慰，但心中却并没有多少起伏。 甚至他还认为，这个禁咒的产生，是一种必然。 一直以来，无法突破六阶进入圣域是法师们永恒的痛苦，而拥有堪比圣域威力的禁咒，却需要施法者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样的代价显然会促使法师们不断寻找改良之法，就算无法免除禁咒的反噬，也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寻找“替罪羔羊”来帮助自己分担这种反噬。 现在，他们成功了。 这个“审判之眼”禁咒，抛开其中的道德问题，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天才的创举。 柯林甚至可以想象，这个禁咒一旦被传播开来，将会对目前的光辉帝国局势造成怎样的冲击。 帝国的骑士们，尤其是那两位圣骑士，肯定不会坐视法师议会掌握这样一种可怕的禁咒。 所以，库休斯法师如此轻易地就将这个禁咒的施法卷轴交给薇拉，莫非是想要拉人分担仇恨？ 还是祸水东引？ “施法者呢？这应该不是一个低阶法师能够释放的法术吧？” “恩，必须是六阶法师才行。” 柯林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薇拉是没有能力释放这个禁咒的，所以，她暂时还不会成为圣骑士们的首要目标。 “库休斯将这个卷轴交给你的时候，没有说别的？” 薇拉想了想，道：“他说他永远也不会伤害我。” 呵呵，柯林暗自冷笑。 这种话他当然不会信。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 柯林皱了皱眉，光凭这点信息他还是无法判断出库休斯法师的真正意图。 不过，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已经派出刚转化的血奴——五阶战士图穆，紧紧盯着库休斯，一旦对方有什么异动，他会毫不犹豫地下达格杀的命令。 “柯林，这个卷轴怎么办？”薇拉有些纠结地问道。 她很想毁掉这个充满了血腥味的施法卷轴，但又忍不住对其中记载的玄奥法术生出探究之意，要知道，这可是第一个能够让施法者活下来的禁咒啊！ 就算它所使用的转移禁咒反噬的方法极不人道，但毕竟提供了一条宝贵的思路，有极大的借鉴价值。 “先留着吧。”柯林看出了薇拉心中的纠结，便出言开导道，“可以作为参考，而且，施法卷轴肯定不止这一份，你毁掉这个卷轴也没法真的断绝审判之眼这个禁咒的传播。” 过了片刻，才听到薇拉闷声道：“好吧。” 柯林在薇拉额头吻了一下，温声道：“好了，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就要撤回凛冬城了。” “这么急吗？” “恩，梅纳姆家族的军队距离我们已经只剩三四天的路程了，如果不赶紧撤军，恐怕有被对方截断后路的风险。” “好。” 第二天一早，奔流河南岸的金狮军团营地就忙碌起来。 这里的热闹显然惊动了对岸的矮人哨兵们，他们还以为金狮军团这是准备渡河反攻，吓得连忙回去禀报。 此时的道森侯爵还未完全从昨日的惨败中缓过气来，现在听到金狮军团似乎在准备反攻的消息，脸色立刻变得更加苍白。 于是，这位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矮人侯爵，当即下令——撤退！ 这下，奔流河两岸就出现了一幕极其怪异的画面，交战双方几乎是同时开始后撤，仿佛昨日的你死我活只是一场梦境。 柯林看着对面比己方撤退得还要更快的矮人大军，不禁有些莞尔。 这个道森侯爵，比他想象的还要胆小啊。 一旁的坎贝宁骑士突然开口建议道：“子爵大人，道森家族估计是不行了，我们是否应该乘胜追击，杀过奔流河去？” 柯林瞥了对方一眼，以为这位金狮军团的新任军团长想要故意表现 自己，便淡淡地反问道：“你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攻下铁炉城？” 出乎柯林预料的，坎贝宁骑士竟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子爵大人，您或许不知道，铁炉城并不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只要您给予我充分的支持和信任，我可以在三天之内攻下它！” 柯林这才认真了起来，转头看向道恩学士。 道恩学士居然也点了点头道：“坎贝宁骑士说的没错，铁炉城确实不是一座坚城。 当初道森家族在向北境之主效忠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也为了消除北境领主们对于矮人的忌惮，特意将铁炉城的城墙修建得非常低矮，最高处也不过三米。 这样的城墙，也就能将一些盗贼挡在城外，真的面对精锐大军的话，几乎形同虚设。” 柯林皱着眉头想了想，发现如果真的能一战攻下铁炉城，俘虏道森侯爵，那对北境局势的帮助绝对是巨大的，便问道：“所以你也同意渡河追击？” 道恩学士却摇了摇头，道：“不。我还是坚持撤回凛冬城。” “哦？为什么？” “首先，攻城毕竟还是有风险，万一铁炉城久攻不下，我们就要面临被梅纳姆家族包抄后路的风险。所以，还是撤回凛冬城最为稳妥。 而且，子爵大人，您可别忘了还有一个乌曼家族呢，虽然他们刚刚经历了营啸，但我们也不清楚乌曼伯爵在混乱之后到底收拢了多少军队，更不知道，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这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危险因素，我们最好还是稳妥行事，以防不测。” 柯林点了点头，金狮军团虽然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但目前的处境确实还不算乐观，坎贝宁骑士的提议有些过于激进了，一旦受挫，就会让金狮军团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柯林目光扫过一众金狮军团高级军官，忽然问道：“诸位，你们怎么看？” 绝大部分军官都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们也觉得撤军才是最稳妥的安排，当然，究竟该如何行动，金狮军团都将听从您和薇拉小姐的命令！” “恩。”柯林满意地点点头，但随即他就注意到，面前的一众军官中，竟然没有出现路易斯骑士的身影。 “路易斯骑士呢？” 坎贝宁骑士犹豫了片刻，答复道：“子爵大人，昨日一战之后，我们就没有看到路易斯骑士。” 柯林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继续问道：“昨天他率军冲阵了？” “没有。”坎贝宁骑士摇摇头。 没有上前杀敌，那就不肯能死在战场上。 “呵呵。”柯林冷笑一声，立刻猜到，这个路易斯恐怕趁乱跑了。 道恩学士凑到柯林耳边，小声道：“子爵大人，路易斯骑士曾担任过乔伊斯少爷的骑术老师。” 听到道恩学士这句话，柯林这下彻底确认，路易斯骑士肯定是趁乱跑了。 既然路易斯骑士跟乔伊斯羁绊甚深，肯定不愿看到薇拉掌控金狮军团，乃至登上北境公爵之位，所以，他肯定是去凛冬城报信了。 想到这里，柯林立刻下定了决心，命令道： “即刻撤军！凛冬城不容有失。” “是！” 251 凛冬城（上） 嗒嗒嗒 一匹战马疾驰而过，将路边花草上积累了一夜的露水都震落在地。 马上的骑士满脸焦急，不断鞭打着身下的战马，似乎对这样的行进速度仍不满意。 但很快，他就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因为，前方出现了一队哨骑的身影，而看他们的盔甲旗帜，分明是乌曼家族的士兵。 咴律律—— 战马缓缓停下，马上的骑士对着围上来的乌曼家族哨骑大声道：“我是金狮军团副军团长——路易斯骑士，请问乌曼伯爵在附近吗？” 为首的那位哨骑队长打量了路易斯骑士几眼，点头道：“请跟我来。” 片刻后，路易斯骑士就跟着这队哨骑来到乌曼家族的营地。 环顾四周，路易斯发现，营地中的秩序虽然还算井然有序，但士兵们脸上却仍带有一丝惊惧和茫然。 显然，经历了营啸之后，乌曼伯爵也只是勉强收拢了乱军，但这支军队的精神状态却并不好，恐怕还经不起一场大战。 “路易斯骑士，您这么着急，是准备去哪儿啊？” 乌曼伯爵笑呵呵地看着路易斯骑士，似乎之前的营啸风波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 路易斯骑士也换上了亲切的笑脸，上前道：“伯爵大人，我应该跟您的目的地是一致的。” “哦？”乌曼伯爵目光闪动，“您觉得我的目的地是哪里？” 路易斯骑士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一字一顿道： “凛冬城！” 乌曼伯爵瞳孔微微一缩，但仍保持着面色不变，淡淡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去凛冬城？” 路易斯骑士笑着摇头道：“伯爵大人，都这个时候，咱们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了吧。” 乌曼伯爵点点头，坦诚道：“好，既然如此，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跟安格列子爵有旧仇，你曾是乔伊斯少爷的骑术老师，我们都不愿看到薇拉小姐继承北境公爵之位，所以，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错！”路易斯骑士语气振奋，伸出手来，放在乌曼伯爵面前。 乌曼伯爵当即会意，也伸出右手，与路易斯骑士重重握在一起。 一个联盟，就此达成。 路易斯骑士随即建议道：“伯爵大人，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控制凛冬城，不能让薇拉带着金狮军团回到城中！” 乌曼伯爵也认同地点点头，但语气却有些凝重：“我之前打探到金狮军团正在跟道森家族的军队交战，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 路易斯骑士叹息一声道：“结束了，道森家族惨败。” 乌曼伯爵顿时一凛，语气急促地说道：“那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凛冬城！你可知道城中现在还有多少军队？” “凛冬城内只有八千城防军，而且战斗力并不强。你现在手上有多少军队？” “三万。” “那确实有些棘手”路易斯骑士皱着眉头道。 刚才进入营地的时候，他就观察到，乌曼家族的军队状态并不好，更何况，凛冬城可是北境第一坚城，如果真要攻打的话，光凭三万人可没有短时间内攻下的把握。 “当然不能强攻！”乌曼伯爵摇头道，“我们俩先行进城，找到乔伊斯少爷，向他宣誓效忠，并请他以公爵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来主持大局，这样才能控制凛冬城，将我的军队放入城中。” “好！就这么办！” 两人达成一致后，立刻行动起来。 乌曼伯爵将大军交给家族骑士代为统帅，自己则与路易斯骑士率领一队骑兵先行赶往凛冬城。 此时的凛冬城正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之中。 圣希尔德公爵的死讯已经通过信鸽传到了狮吼堡中，但为了避免引起过度的恐慌，这个消息还只限于在贵族中传播，城内的平民还都被蒙在鼓里。 好在自从年初叛乱刚刚爆发的时候起，凛冬城就已经开始戒严，所以，虽然此时的城中的戒备有所加强，但也并没有引发更多的恐慌。 夜幕降临之后，凛冬城彻底安静了下来。 因为城防军实行了严格的宵禁措施，晚上八点之后，街道上彻底空无一人，只有一队队巡逻的士兵。 厚实沉重的城门早就被牢牢关闭，高大的吊桥也全部拉了起来，粗如儿臂的黑色铁索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格外的阴冷。 值夜的城防军士兵已经习惯了这样冷寂的夜晚，他们还不知道圣希 尔德公爵的死讯，所以并没有显得太过慌张。 更何况，凛冬城高大坚固的城墙给了他们强烈的安全感，在他们看来，即便是乱军包围了这座城市，想要攻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南城门的城楼上，几位城防军的军官还在悄悄打着昆特牌，旁边站着负责望风的心腹部下。 但突然间，城头的警哨声骤然响起，吓得几位军官手忙脚乱地收拾牌局，然后拿起武器冲了出去。 “怎么了？”军官气喘吁吁地问道。 士兵指了指城下，那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随后便见几十个影影绰绰的骑兵正举着火把，向着城门而来。 等到那队骑兵来到高高的城墙之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上来： “我是金狮军团副军团长路易斯骑士，请打开城门！” 负责值夜的军官显然认出了路易斯骑士的声音，便往下大声喊道： “抱歉，路易斯大人！公爵大人有命，严禁在夜间打开凛冬城城门，所以，我会放下一个吊篮接您上来。” “两个！我身边还有乌曼伯爵！” 因为之前乌曼伯爵向金狮军团投降的时候，纳尔逊骑士就曾派人向凛冬城报信，还将潘妮和劳伦斯两人的头颅送了过来，所以，此时乌曼伯爵在城防军军官眼中已经不是叛徒身份了。 不过，如果是乌曼伯爵独自前来，军官还未必肯放行，毕竟这家伙有背叛的前科在，他肯定要先禀报上级再做决定。 但因为有路易斯骑士亲自陪同，军官也就不疑有他，命人放下两个吊篮，将路易斯骑士和乌曼伯爵接了上来。 入城之后，两人也没有在城楼上多做停留，立刻向狮吼堡赶去。 进入城堡后，却被告知，乔伊斯少爷已经睡下。 路易斯骑士有些心急，竟然问管家德林登能不能叫醒乔伊斯少爷。 但管家却冷漠地摇摇头，示意一切等明天再说。 两人无奈，只得在侍从的带领下前往客房休息。 夜色深沉，但路易斯骑士却辗转反侧睡不着，心烦意乱之下，他干脆起来闲逛。然后就发现乌曼伯爵房间的灯光还亮着，显然这位伯爵也没有睡。 于是，路易斯骑士便敲响了乌曼伯爵的房门。 乌曼伯爵将他迎了进来，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路易斯骑士，随后问道：“管家德林登支持谁，你清楚吗？” 路易斯骑士喝了口水，有些迟疑道：“应该是乔伊斯吧，毕竟薇拉很早就被圣希尔德公爵送去了耶维尔学习奥术，跟管家应该没有多少交情。” “或许吧。”乌曼伯爵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忽然觉得，自己跟路易斯骑士的计划细细想来，还是有些粗糙了。 想了片刻，乌曼伯爵斟酌着开口道：“我觉得，明天我们可以不急着去见乔伊斯少爷。” “为什么？”路易斯骑士急得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以为乌曼伯爵是害怕了，连忙劝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乌曼伯爵伸手下压，示意路易斯骑士稍安勿躁，随后沉声道：“管家的不配合让我意识到，之前的计划有些太粗糙了，我们必须先摸清楚城中的情况。 比如，凛冬城现在的秩序由谁主导？城防军掌握在谁手里？他们的态度又是什么？ 另外，还有教会我记得北境教区不是刚换了一位新的大主教吗？你认识此人么？” 路易斯骑士却烦躁地摇头道：“如果时间充足，当然可以这样做，但是，你可别忘了，金狮军团正在往回撤，一旦我们不能尽快掌控凛冬城，就凭你在城外的那支军队，真的能挡得了金狮军团吗？”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乌曼伯爵刚想解释，却突然停下了。 路易斯骑士正疑惑间，却听到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咚咚咚！ 两人警惕地对视一眼，随后乌曼伯爵上前开门。 “德林登管家！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圣希尔德家族的老管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见到乌曼伯爵后微微一笑，道：“两位还没睡吗？正好我有件东西想给你们看一下。” “哦？”乌曼伯爵眉头一挑，连忙道，“快请进。” 管家德林登走入房内，对路易斯骑士也点了点头，笑道：“路易斯骑士，您也在呀。” 然后他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卷羊皮纸，淡淡道： “圣希尔德公爵曾立下一份遗嘱，两位，想看看吗？” “遗嘱？！” 乌曼伯爵和路易斯骑士顿时忍不住发出惊呼，眼睛死死盯着老管家手中的羊皮卷，再也无法挪开。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 址：xdd 252 凛冬城（下） 寂静的深夜，只听到隐隐约约的猫头鹰叫声。 并不宽敞的客房内，气氛凝滞得仿佛快要让人窒息。 乌曼伯爵和路易斯骑士愣愣地站在原地，被管家德林登的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圣希尔德公爵竟然真的立下了遗嘱。 一时间，心怀鬼胎的两人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但没有一个是清晰的。 管家德林登似乎并不在意两人的沉默，自顾自地展开手中的羊皮卷。 乌曼伯爵和路易斯骑士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立刻转回到管家身上，仿佛在等待命运最后的审判。 德林登似乎感受不到两人的异常，清了清嗓子，便将羊皮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我，赛里斯·圣希尔德，以第十七任北境公爵之名，册封薇拉·圣希尔德为北境侯爵，在我死后，她将继承北境公爵之位，执掌北境权柄，承续圣希尔德之荣耀” “不可能！”德林登还未读完，路易斯骑士就大声叫嚷起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惶恐。 乌曼伯爵一脸阴沉，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语气也变得如铁石般坚硬：“德林登阁下，您搞错了吧？乔伊斯少爷的继承顺位排在薇拉小姐之前。” 德林登管家一脸郑重地说道：“怎么会搞错呢？这可是圣希尔德公爵亲笔写下的遗嘱。” “我不信！”路易斯骑士开始往房门方向移动，显然是准备堵住出口。 乌曼伯爵也慢慢逼近德林登管家，沉声道：“能给我看一下这份遗嘱吗？” 德林登管家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处境，神色淡然地将遗嘱递给了乌曼伯爵。 乌曼伯爵快速扫视一遍，然后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认出了圣希尔德公爵的笔迹，遗嘱是真的。 路易斯骑士也从乌曼伯爵的脸色变化中看出了端倪，立刻攥紧了拳头，随时做好了翻脸的准备。 德林登管家居然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淡淡地问道：“伯爵大人，您看完了吗？” 乌曼伯爵缓缓收起羊皮卷，凝视了德林登管家片刻，又与路易斯骑士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他竟直接一个转身，将遗嘱扔进了壁炉里。 呼—— 窜起的火苗瞬间引燃了羊皮卷，但德林登管家却似乎对此熟视无睹。 直到圣希尔德公爵的遗嘱彻底化为灰烬，乌曼伯爵和路易斯骑士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德林登管家的表现却令两人感到疑惑。 他为什么没有阻止？ 乌曼伯爵忽然笑了起来，对管家道：“德林登阁下，您也不希望看到薇拉小姐继承公爵之位吧？” 德林登管家冷漠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是的。” 屋内的紧张气氛顿时为之一散。 路易斯骑士哈哈大笑道：“管家先生，您早说呀！我们差点误会了您。” 德林登管家饱含深意地说道：“早说的话，我怎么能够知道两位的真实态度呢？” 乌曼伯爵抚掌笑道：“管家先生说的不错！” 路易斯骑士也连连点头，片刻后，才疑惑道：“管家先生，您觉得公爵大人为什么要将薇拉小姐立为继承人？” 德林登管家微微一笑：“您应该不知道，公爵大人在立这份遗嘱的时候，是在去年九月。” “去年九月？”路易斯骑士依然一脸迷惑。 但乌曼伯爵却已经反应过来：“薇拉小姐的成人礼就是在去年九月吧？” “没错。”德林登管家点头道，“正是在薇拉小姐的成人礼结束后，公爵大人才立下这份遗嘱，并交由我保管。” 路易斯骑士这才想起来，上一任北境侯爵，也就是公爵次子亚当斯，不正是在那次成人礼的晚宴上被毒杀的嘛。 原来那时候，圣希尔德公爵就已经定好了侯爵之位的继承人，只是没有当众宣布。 但公爵为什么不当众宣布册封薇拉为北境侯爵？ 路易斯骑士刚想问出口，就发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因为在那次成人礼上，公爵已经将薇拉许配给了半精灵王子——图佩·墨狄温。 一个嫁给异族的女人，怎么可能继承北境公爵之位？ 但是圣希尔德公爵又为什么要立下这样的遗嘱呢？ “公爵大人当时不是已经将薇拉嫁给图佩王子了吗？为什么又要立下遗嘱，让她继承侯爵之位？” 听到路易斯骑士的问题，德林登管家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回答道：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能给你明确的答案，但根据我的判断，公爵大人本是不愿意将薇拉立为继承人的，只不过迫于某些压力，才不得不立下了这样一份遗嘱。 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份遗嘱并不是公爵大人真实意志的体现，现在被毁掉，才是最合适的。” “迫于压力？”乌曼伯爵凝声道，“谁能给圣希尔德公爵压力？” 德林登管家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乌曼伯爵目光闪动，忽然觉得，这个肯定跟亚当斯侯爵之死有关，或许跟薇拉的身世也有一定的关联。 这时，房中响起了路易斯骑士略显急躁的声音：“既然遗嘱已经烧毁，那就别再去管它了！当务之急，是控制凛冬城，千万不能让薇拉带着金狮军团进入城中！” 乌曼伯爵也点头赞成道：“管家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凛冬城的城防军指挥官是托马斯骑士吧？” “是的。” “您可知道，他究竟是会支持乔伊斯少爷，还是薇拉小姐？” 德林登管家微微一笑道：“我们把他请来，亲自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乌曼伯爵和路易斯骑士对视一眼，当即点头道： “好！” 漆黑的夜色中，托马斯骑士跟着侍从往狮吼堡的会客厅走去。 这位托马斯骑士也姓圣希尔德，论辈分还是圣希尔德公爵的堂弟，他长着一张马脸，不苟言笑，在北境的并没有特别显赫的名望。 不过，能够成为凛冬城的城防军指挥官，托马斯骑士定然是圣希尔德公爵的死忠。 走进会客厅，托马斯骑士就见到了德林登管家，当然，还有乌曼伯爵和路易斯骑士。 对于后两位，托马斯身为城防军指挥官，当然早就知道他们是今晚刚入城的。 “管家先生，不知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托马斯骑士，公爵大人至今音讯全无，甚至还有已经身死的传闻，加上现在叛军步步逼近，所以，我认为，凛冬城需要一个领导者，来带领大家度过难关。 您觉得谁比较合适呢？” 德林登管家用的是“领导者”这个词，而不是北境公爵，毕竟公爵的继承需要得到皇室的册封，他们这些人当然没有资格来定下北境之主的归属。 不过，托马斯骑士也能明白对方话语中暗含的意思，这是要求他站队呢。 “金狮军团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见到路易斯骑士出现在凛冬城中，然后管家又突然让他选择站队，托马斯骑士立刻意识到，这件事肯定跟金狮军团有关。 果然，就听路易斯骑士用沉痛的语气道：“金狮军团已经被薇拉小姐强行征召，正在奔流河畔与道森家族决战！” 托马斯骑士眯起了眼睛，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便见乌曼伯爵凝声问道：“托马斯骑士，您觉得，在圣希尔德公爵生死未知的情况下，薇拉小姐有资格来统帅金狮军团吗？” 托马斯骑士心中一凛，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而且，他还敏锐地察觉到，乌曼伯爵和路易斯骑士已经一左一右将他夹在其中，还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架势，若是他下一句回答得不好，恐怕未必能够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里。 “当然不合适。乔伊斯少爷才是公爵大人目前的第一继承人。” 呼—— 厅中的凝滞气氛瞬间为之一松。 德林登管家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追问道：“那么，您也觉得，在当前的局势下，该由乔伊斯少爷来担任凛冬城的领导者？” “是的。”托马斯骑士沉声道。 虽然托马斯骑士在薇拉和乔伊斯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偏向，但当前的局面下，他很清楚，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而这个选择，只能是乔伊斯。 清晨的微光撕碎了笼罩着大地的黑暗，将第一缕晨曦洒在了狮吼堡的最高处。 等乔伊斯在侍女们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德林登管家才上前行礼道： “乔伊斯少爷，外面有几位客人正在等待您的召见。” “哦？那就请他们进来吧。”乔伊斯也没有在意，只是有些疑惑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有客人上门。 “好！”管家随即亲自出去，将乌曼伯爵三人领了进来。 乔伊斯显然都认识这三人，便笑着问候道：“早安，乌曼伯爵c托马斯叔叔c路易斯骑士。” “早安，乔伊斯少爷！” 三人也齐声问候道，随即便在乔伊斯身前单膝跪下，同 时将佩剑高举过头顶。 乔伊斯顿时愣住了。 他当然明白，这是宣誓效忠的动作，但 他看向德林登管家，就见对方递来鼓励的目光。 乔伊斯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起浓浓的兴奋之意，当即大步来到乌曼伯爵身前，接过了那柄长剑，摆在了对方的肩头。 “我，塔洛斯·乌曼，向尊贵的圣骑士家族后裔，乔伊斯·圣希尔德献上无条件的忠诚！ 自此往后，您的意志便是我的前进方向，您的命令便是我的最高信条！” 乔伊斯深吸一口气，努力学着父亲的模样，大声道： “我接受你的效忠！” 253 入城 凛冬城，城门紧闭。 城外金狮军团列阵以待，秩序井然。 阵列前，柯林听着使者的汇报，脸色阴晴不定。 “子爵大人，薇拉小姐，城内传话说，由于当前局势不稳，叛军四起，为保证凛冬城的安全，暂时不能打开城门让金狮军团进入。 不过，乔伊斯少爷说，您与夫人可以入城，并且，携带的侍卫不得超过百人。”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时候金狮军团竟然不能进入凛冬城了！” 使者听着柯林的讥讽，一时间低头呐呐不语。 柯林也没有为难他，他不过是个传话的，现在城内的局势显然已经被乌曼伯爵控制了。 一路上走来，他们也发现了大军留下的行军痕迹，当时柯林便猜到这是乌曼家族的军队，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掌控了凛冬城。 城内肯定有人配合他！ “凛冬城的城防军指挥官是谁？”柯林看向身旁的道恩学士问道。 “是托马斯·圣希尔德骑士。”道恩学士似乎看出了柯林所想，报出一个名字后又立刻摇头道，“托马斯骑士应该没有偏向性，乌曼伯爵能够这么快掌控凛冬城，应该是得到了其他人的帮助。” “还有谁能帮他？” 道恩学士想了想，道：“应该是圣希尔德家族的管家——德林登。” “管家？”柯林皱起了眉头，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薇拉成人礼上见过的那位穿着古板，不苟言笑的老管家，“他为什么会偏向乔伊斯？难道圣希尔德公爵走之前给了他什么命令？” 道恩学士摇了摇头：“公爵有没有给交代他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之所以猜测是他帮助了乌曼伯爵，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位狂热的教徒。” “教徒？”柯林瞬间反应过来。 哪怕薇拉曾经在教会接受了成人礼仪式，但她毕竟没有受洗，也没有公开承认过自己对光辉之主的信仰。 所以，在管家德林登眼中，她还是一位渎神的法师，一位异端！ 这时，柯林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考虑到教会的态度。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考虑不周，也不是道恩学士故意没有提及，而是在北境公爵的任命上，教会本就没有发言权。 皇帝需要教皇的加冕，但公爵却不需要。 皇室也绝不会允许教会左右自己对封臣的任免。 但显然，教会可不会真的就此袖手旁观，尤其是当北境公爵这样一个重要爵位即将被一位法师继承的时候。 “你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吗？”柯林对道恩学士问道。 当前的局面，让柯林感到非常棘手，凛冬城这样的坚城，短时间内不可能攻得下来，而此时梅纳姆家族估计已经和道森家族会师了，接下来矮人联军很快就会追过来。 如果不赶紧解决掉凛冬城内的乌曼家族，金狮军团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 道恩学士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认真地看着柯林的眼睛，沉声道：“薇拉小姐不能入城！” 柯林愣了愣，觉得道恩学士说了一句废话。 这时候凛冬城被乌曼伯爵掌控，薇拉入城的话只会自寻死路。 但他立刻又反应过来，刚才对面的使者邀请的是他和薇拉，但道恩学士却只说薇拉一人不能入城。 所以 “你是建议我入城？” “是的。”道恩学士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您允许，我将陪您一同入城。” 后面这句是表态，想告诉柯林他的这个建议并不是别有用心。 柯林其实也没有担心道恩学士会故意设计陷害自己，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就算道恩学士卖了柯林，也不可能赢得乔伊斯的真正信任，那边的权力这会儿估计都已经瓜分完毕了。 而且，有薇拉和金狮军团在城外，乔伊斯只要还有些理智就不会把柯林怎么样。 “入城之后呢？”柯林问道。 道恩学士立刻道：“结盟！” “结盟？” “是的。乔伊斯如果想要坐上北境公爵的宝座，首要的敌人其实还是圣席恩家族，当前的局面下，我们可以借此联合对方，先解决掉即将到来的矮人大军，再做其他打算。” 柯林摩挲着下巴考虑了半晌，才终于点头道：“好，我跟你进城！” 说完，他便反身往后方的一辆马车走去。 要进城，当然得先安抚好薇拉才行。 进入马车中，柯林将自己跟道恩学士的打算给薇拉讲述了一遍。 本来他以为薇拉肯定会反对，都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些说辞，但没想到，这次薇拉虽然满脸担忧和不舍，却没有拒绝柯林的提议。 “好，那你去吧。如果你在城内出了什么意外，哪怕毁了这座凛冬城，哪怕让圣希尔德家族丢了北境，我也会为你复仇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曾经的天真少女也已经渐渐成熟起来了。 柯林淡然一笑：“放心吧，现在有圣席恩这个大敌在外，城内的人不傻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彻底激怒我们。” 薇拉轻轻点了点头，帮柯林理了理衬衣的领子，动情道：“柯林，你为北境付出如此之多，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你当上北境公爵就是最好的感谢！ 当然这样的心里话，柯林可不会直接说出来，那也太煞风景了。 看着薇拉水汪汪的眼睛，柯林轻笑一声，将她搂入怀中，温声道：“你能嫁给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回答正确！ 薇拉嫣然一笑，踮起脚尖，给心爱的男人送上香吻。 一番温存之后，柯林才离开了车厢。 随后，他又找来坎贝宁骑士，吩咐道： “守在城外，注意打探矮人大军的动向，如果敌人逼近，守住阵地就行，不要轻易应战。 另外，我入城之后会每天派人出来送信，若是没有接到报信，那就是我们在里面出了意外，到时候该怎么做，你就听薇拉的命令。” “是，子爵大人！” 交代完坎贝宁骑士后，柯林又对一旁发呆的库休斯法师问道： “库休斯先生，您以前来过凛冬城么？” “来过。”库休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没有去过狮吼堡。” 柯林哈哈大笑，邀请道：“现在有个好机会，您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库休斯法师眼珠子转了转，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头道：“这是我的荣幸！” 柯林可不愿放这位敌友难辨的法师在城外，万一他在薇拉身边搞出些幺蛾子怎么办，所以还是带着一起入城比较好。 最后，柯林又跟洛格骑士交代了几句，便领了一百名亲卫，向凛冬城走去。 沉闷的轰鸣声中，巨大的钢铁城门缓缓打开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行的小缝。 柯林失笑地摇了摇头，对方也真是谨慎。 收拾心情，他当即大步前行，率先走进了城中。 入城后，柯林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方的乌曼伯爵。 一年不见，这位乌曼伯爵看上去苍老不少，只是腰杆依旧笔直，眼神依旧凌厉，仿佛一位永远不愿低头认输的斗士。 “安格列子爵，欢迎来到凛冬城！” “乌曼伯爵，好久不见！”柯林笑呵呵地上前与对方亲切握手，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 “对了，怎么不见薇拉小姐？”乌曼往柯林身后望了望，装模作样地问道。 “她身体有恙不能前来，抱歉了。”柯林随口编了个理由，然后便转移话题道，“伯爵大人，我有一份见面礼要送给您。” “哦？”乌曼伯爵眼神一闪，“您真是太客气了。” 柯林笑着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位随行的亲卫便走了上来，摘下了佩戴的头盔。 等乌曼伯爵看清对方的面容后，瞬间大惊失色，语气都有些颤抖：“瓦瓦尔拉？” “父亲。”瓦尔拉抬起头来，让自己被烈火灼烧得面目全非的半边脸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看着这张扭曲的脸，乌曼伯爵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眼中透射出来的仇恨目光似乎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十几度。 他缓步上前，一把将自己的“私生子”抱在怀里，沉声道：“放心，你的仇，乌曼家族的仇，坠鹰城三十万子民的仇，我一定会报！” 柯林笑呵呵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父子重逢的温馨场景，调侃道：“乌曼伯爵，这份见面礼您可还满意？” 乌曼伯爵这才放开瓦尔拉，回头看着柯林，郑重其事地说道：“安格列子爵，您的这份好意，我将来一定会有回报！” 柯林哈哈一笑，摆着手道：“跟您开玩笑的，瓦尔拉骑士怎么说也是我的姐夫，救他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不过，对于坠鹰城发生的惨剧，我也深表遗憾。圣席恩家族此举实在是人神共愤，天诛地灭！ 对于这样灭绝人性的恶魔，我们理当联合起来，共同将其赶出北境！” 乌曼伯爵点点头，似乎非常认可柯林的意见，但却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态，而是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安格列子爵， 请，乔伊斯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 柯林大步前进，身后的钢铁城门缓缓合拢，将城内城外分隔成两个世界。 254 会盟（上） 进入狮吼堡后，管家德林登亲自将柯林一行人带到一个庭院中。 “子爵大人，请稍作休息，等晚宴开始后，我会派人来通知您。” “好。” 既然乔伊斯不急着见柯林，那柯林也不能表现出急切。 不过，考虑到矮人大军即将追上来，还是柯林这一方更加等不起。 但柯林也明白，越是等不起，便越是要表现得不急不躁，不然就会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处于下风。 闲来无事，柯林干脆脱掉铠甲，沐浴一番，换了身贵族礼服。 到了傍晚，天色忽然阴沉下来，黑夜比往日里更早地笼罩了大地。 不时划过天空的闪电仿佛一条条狂舞的银蛇，阵阵惊雷在凛冬城上空炸响，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咚咚咚。” 轰鸣的雷声掩盖下，柯林差点没有听到敲门的声音。 打开房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位年轻的侍女，恭敬地邀请柯林前去赴宴。 柯林点了点头，与道恩学士一起披上侍女准备好的雨衣，便一头钻进了狂风暴雨之中。 这场暴雨让参加宴会的宾客们都略有些狼狈，不过，主堡的宴会厅依然热闹非凡，阵阵欢声笑语传得老远，连惊雷也无法掩盖。 顺手摘掉滴水的雨衣，交给一旁的侍从，柯林整了整衣衫，大步踏上了宴会厅厚重的羊毛地毯，绵软舒适的触感让柯林有种漫步云端的感觉。 宴会大厅内，七盏水晶吊灯挂在天花板上，围绕着中心的一个直径宽达三米的水晶大吊灯，里面熊熊燃烧的烛火将厅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都照得恍如白昼。 暗红色的地毯上只有正中间摆着一张长条形的桌子，桌子上铺着白色的围绒，上面放着各色精美的食物和名贵的红酒，旁边还摆着许多纯金打造的刀叉和陶瓷碗碟。 桌边围着一众衣着华美，举止优雅的绅士贵妇们，柯林走进来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似乎想看看这位最近在北境声名鹊起的安格列子爵究竟是什么模样。 柯林没有在意众人好奇的目光，施施然走到餐桌旁，一位笑靥如花的侍女贴心地递来餐具，然后轻声询问柯林想要什么。 柯林在桌上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鹿血酒——这种粗鄙的东西当然不会出现在正式的宴会餐桌上。 失望之余，他便随便捡了几分甜点。 跟过来的库休斯法师倒是兴致盎然地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盘的食物，惹得周围的贵族们不时投来鄙夷的目光。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库休斯身上的法师袍时，那种厌恶几乎不加掩饰了。 不过，库休斯仿佛对这些目光都熟视无睹，依然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香槟，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柯林也没去管他，随意站在一个冷清的角落，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听道恩学士介绍着厅中形形色色的人物。 这里基本都是圣希尔德家族的成员，不过都是些不甚重要的旁系，柯林听得心不在焉，根本没记住几个。 只有两个人，让柯林的目光稍稍停留了片刻。 一位是托马斯·圣希尔德骑士，凛冬城城防军的指挥官，这次乌曼家族的军队能够顺利入城，肯定少不了此人的帮助。 还有一位，就是妮娜·圣希尔德，也就是莫里森伯爵想要迎娶的那位圣希尔德家族之女。 这位薇拉的堂姐容貌俏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大家闺秀的优雅和端庄，也难怪被莫里森伯爵看中。 看着笑语盈盈的妮娜，柯林忽然回想起那天夜探莫里森家族时，在凤蝶堡的钟楼下看到的诡异场景，暗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破坏这段姻缘。 将这样一位如花少女推入莫里森家族的火坑，柯林总觉得有些不忍。 而且，阻止妮娜嫁入莫里森家族，也能看看莫里森家族的反应是什么。 如果他们真的急了，那就说明钟楼下的血池恐怕跟历年来嫁过去的圣希尔德之女有着必然的联系。 就在柯林算计着莫里森家族的时候，乌曼伯爵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瓦尔拉。 不过，柯林却惊讶地发现，瓦尔拉竟然穿着一身子爵礼服！ 看来在跟圣席恩家族决裂之后，乌曼伯爵也已经决心要恢复瓦尔拉的嫡子身份，确认他的继承权了。 这次宴会，也是个将瓦尔拉正式介绍给北境贵族的好机会。 似乎是感受到了柯林的目光，瓦尔拉看了柯林一眼，然后又立刻移开视线。 “没想到瓦尔拉竟然才 是乌曼伯爵的真正嫡子。”道恩学士似乎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语气颇为感慨。 “是啊，这谁能想到呢。”柯林笑呵呵地说道。 就在乌曼伯爵一一介绍诸位绅士贵妇给自己真正的儿子认识的时候，宴会大厅忽然安静了下来。 柯林正疑惑间，就见厅门口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女人。 一头栗色秀发如绸缎一般柔然亮丽，披散在瘦削白皙的肩头，一张瓜子脸轮廓分明，虽然没有化妆，但完美的五官配上如牛奶般雪白的肌肤，更显得清丽脱俗。 只是她有着一双桃花眼，眼睛四周略带天然的粉晕，眼尾微翘，哪怕明明没有笑，也自带妩媚明艳的笑意，眼神迷离，令人沉迷。 她的全身都笼罩在宽松的牧师袍中，只有在行走的时候，才会偶尔展露出玲珑的身体曲线，高耸的胸pu，纤细的腰肢，圆润的丰tun，还有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引人浮想联翩。 但她的神态却又极度虔诚，浑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自带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俨然就是一位教会中的苦修士。 媚骨天成的诱惑，和宁静止水的圣洁，两种相互矛盾的特质在这个女牧师的身上同时出现，杂糅成一种荡人心魄的魅力，一时间竟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心中翻起阵阵波澜。 “她是谁？”柯林悄悄咽了咽口水，向道恩学士问道。 “北境的新任大主教——阿佳妮牧师。”道恩学士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似乎也被阿佳妮的美貌所震动。 “这么年轻的大主教？”柯林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道恩学士。 要知道，大主教之职可是负责整个北境教区的，这个女人怎么看也不过二十出头吧。 虽然年纪和能力未必成正比，但在一个完善的体系内，能够以这样的年纪占据如此高位，也太让人震惊了。 道恩学士认真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弄错：“据说这位大主教年方二十四，但却深受教皇冕下器重，晋升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这段时间北境局势风起云涌，教会在北境的人事变动也同样剧烈，这位阿佳妮大主教便是今年年初才刚刚上任的。” 柯林神色微动，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这个女人应该是支持乔伊斯的喽？” “应该是的。” 在跟道恩学士说着八卦的时候，柯林愕然发现，这位阿佳妮大主教竟然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晚上好，安格列子爵！” 美丽的女牧师来到柯林跟前，屈身一礼，随后嫣然一笑。 刹那间，犹如孔雀开屏，昙花盛放，整个宴会大厅都因此而变得明亮起来。 在场的男人无不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恨不得取代柯林，站在这位大主教的面前。 但很快，阿佳妮就收敛了笑容，恢复了原先那种淡漠而疏离的表情，仿佛降临凡间的天使，俯视着自己的信徒。 “晚上好，阿佳妮大主教！” 柯林语气平淡地打着招呼，心中却升起无限的警惕。 这个女人妖艳地仿佛一朵罂粟花，充满了致命的诱惑，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随时可能被她拉入无尽深渊。 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为大主教，确实厉害！ “我听说，您是一位仁慈的领主，不仅在饥荒时节为奴隶们提供食物，还派人给奴隶小孩上课。”阿佳妮的声音清脆而略带一丝慵懒，仿佛是夏日午后刚睡醒的少女在向情人撒娇。 柯林目光后移，果然在阿佳妮身后发现了荣休主教的身影，这些东西显然是这位曾经的冰岩城主教，如今的凛冬城主教告诉阿佳妮的。 “大主教您过奖了，这些不过是我身为冰岩城领主应尽的责任罢了。” 阿佳妮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厅门口再次走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但就是这个小小的身影，却让在场的诸位贵族纷纷躬身行礼。 显然，这是狮吼堡如今名义上的“主人”——乔伊斯·圣希尔德到了。 柯林也连忙放下手中的餐盘，向今天宴会的主人躬身行礼。 同时眼角瞥向墙上的挂钟——这个小家伙，竟然迟到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 “安格列子爵！” 就在柯林暗自腹诽的时候，竟然听到乔伊斯在叫自己的名字。 “乔伊斯少爷！”柯林连忙出列，心中有些疑惑。 乔伊斯昂着下巴，怒声道：“你实在太过分了！” 柯林顿时心中一凛。 嗯？ 上来就这么刺激么？ 更多请收藏【 bz】！ 255 会盟（下） 随着乔伊斯的一声怒喝，宴会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柯林的身上。 似乎都想看看，这位年轻但却在近期迅速崛起的子爵，究竟会如何应对来自公爵三子的愤怒。 说实话，柯林一点都不慌。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见惯了大场面，而且比起圣希尔德公爵仿佛无可抵御的神灵般的威压，这位乔伊斯，完全就像个徒有其表，虚张声势的小狮子。 柯林微微躬身，左手抚胸，脸上故意带着一丝惶恐：“乔伊斯少爷，不知我哪里做的过分了，请您明示。” 乔伊斯缓缓走近柯林，脚步故意放得很慢，仿佛想要营造一种压迫感，但他瘦小的身形实在没有多少压迫力，而且，柯林要高出他一大截，居高临下，反而像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 “你做的最过分的事是”乔伊斯冷冷道，“没有带薇拉姐姐回家！” 嗯？ 柯林愕然抬头，就见乔伊斯的小脸上已经换上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薇拉姐姐了，非常想念！你这次来狮吼堡怎么能不带上她呢！” 看着面前这张貌似天真无邪的小脸，柯林忽然觉得，这个公爵三子有点意思。 仗着自己身为孩童的天然优势，问出了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上来就给了柯林一个下马威。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大家都清楚，也都心照不宣地回避了。 只要金狮军团无法入城，那薇拉就肯定不会进来自投罗网。 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 但此时乔伊斯一脸无辜地问出来，却让柯林有些犯难。 这小家伙是真的天资聪颖，还是有人提前教他的？ “乔伊斯少爷，薇拉之所以不能入城，是因为她在城外有着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乔伊斯步步紧逼道，仿佛就等着柯林说出一个不靠谱的理由，然后反击。 柯林嘴角微微勾起，义正言辞地说道：“守护圣希尔德公爵的遗体！” “父亲”乔伊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不自觉地回头去看德林登管家。 呵呵，看来是管家提前教他的呀。 柯林心中微微一松。 那就好对付多了。 乔伊斯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又立刻转过头来，继续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姐姐带着父亲的遗体一起进城？” 柯林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用非常无辜的语气反问道：“乔伊斯少爷，您知道我是怎么进城的吗？” “怎么进的？”年幼的乔伊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渐渐步入了柯林的陷阱，还在一脸茫然地帮他递话。 “当时我站在凛冬城外，城门就开了这么一道小缝！”柯林一脸不忿地比划了一个手势，“勉强供一人通行的小缝啊！乔伊斯少爷，您确定要让圣希尔德公爵的灵柩也用这种方式进城？” “我”乔伊斯有些慌了。 身后的德林登管家见状正要插话，但柯林怎么会给他机会，立刻接着说道： “曾经的北境之主的遗体就在城外，您难道不应大开城门，亲自率领圣希尔德家族的族人们，一同出城迎接吗？” “我”乔伊斯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是自己质问薇拉为什么不敢入城，怎么现在反而变成了安格列子爵质问他为什么不敢出城？ 德林登管家暗叹一声，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位年轻的子爵，乔伊斯哪里是他的对手啊，于是，只好亲自站出来解围道： “安格列子爵，我怎么听说，城外的公爵遗体有些问题呢？” 柯林呵呵一笑，反问道：“管家先生，请问您是听谁说的呢？” “路易斯骑士。”德林登管家报出了一个名字。 随即，路易斯骑士便越众而出，先是向着乔伊斯行了一礼，然后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柯林，言辞尖锐地说道： “是的，我亲眼看过安格列子爵带来的灵柩，但是，那里面摆放的却只是一个普通的石像，根本不是公爵大人的遗体！” 此话一出，场中立刻又是一阵惊呼。 众人开始掉头接耳，议论纷纷。 柯林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丝毫没有慌张，淡淡地解释道：“那是因为公爵大人被一种禁咒石化了，才会看起来像一个石像。” “哼！这不过是您的一面之 词！”路易斯骑士显然是铁了心要跟柯林对抗到底了。 “那这个证据呢？”柯林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卷轴，“这就是那个禁咒的施法卷轴，要不让大家都看看？” “什么？”众人见到柯林还真的拿出一个施法卷轴，顿时脸色各异。 “你怎么会有那个禁咒的施法卷轴？”路易斯骑士再次尖声叫道。 柯林耸了耸肩，伸手指向还在一旁悠闲吃吃喝喝的库休斯法师：“当然是耶维尔法师议会的副议长库休斯法师交给我的。” 库休斯一脸无奈地看向柯林，似乎在埋怨对方将自己卖了。 柯林笑嘻嘻地看着库休斯，仿佛在说——您不是想多找些人来帮你分担伤害嘛？现在好了，我就将它公之于众！ 这个举动，柯林其实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审判之眼”这个针对圣骑士的禁咒虽然极为可怕，但其释放条件却也同样苛刻。 六阶法师这个条件就不提了，还有三十万条人命的献祭。 这样的献祭可不是轻易就能实施的。 要不是当时乌曼伯爵在外领兵作战，坠鹰城完全在潘妮和觋先生的控制之下，再加上他们利用郁金香商会修缮城池的机会，在城中埋下了大量的煤炭，觋先生绝对不可能制造出烈火焚城的可怕景象。 光是将坠鹰城这座城市焚毁，如果没有提前铺好的煤炭相助，恐怕就需要耗费一个禁咒。 所以，只要将“审判之眼”的释放条件公之于众，就会极大地削弱其威慑力。 毕竟光辉帝国的大城市都控制在贵族手中，他们一旦知道了这个可怕的禁咒，必定会加以防备，免得自己的城池被法师献祭。 此时面对一众贵族灼灼的目光，库休斯法师只好点头道： “是的，这个审判之眼的施法卷轴确实是我交给安格列子爵的。对于坠鹰城发生的事情，我也非常遗憾，在这里向诸位道歉。 但请相信，耶维尔法师议会对于这种灭绝人性的禁咒同样深恶痛绝，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柯林看着这位一脸正气凛然的库休斯法师，心中越发确定这家伙就是想通过自己来帮他洗白。 “审判之眼”这个禁咒一放出来，觋先生必然成为骑士公敌，库休斯估计是对觋先生没有多少信心，这才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来跟对方划清界限，免得自己也成为骑士追杀的目标。 见库休斯法师证明了卷轴的真实性，在场的众人顿时鼓噪起来，要求查看柯林手中的卷轴。 柯林当然不会拒绝，立刻将卷轴交给德林登管家，请他给在场的众人传阅。 这里的贵族基本都懂一些精灵文，虽然未必能够明白这个禁咒的施法原理，更不可能学会，但弄明白它的施法条件和造成的结果还是没问题的。 等众人都传阅完之后，柯林看向瓦尔拉子爵的方向，眨了眨眼。 瓦尔拉子爵立刻明白了柯林的意思，当即主动站了出来，以亲历者的身份，讲述了一番坠鹰城被焚毁当晚所发生的一切。 有这位当事人的作证，众人更加相信，觋先生确实是献祭了坠鹰城，释放了“审判之眼”从而将圣希尔德公爵石化。 而且，因为瓦尔拉子爵现在是乌曼伯爵亲口承认的嫡子，他的言语可信度大大提升，更何况，在众人眼中，乌曼家族可是站在安格列家族对立面，瓦尔拉不可能帮着柯林说话。 路易斯骑士此时也知道自己无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了，甚至开始怀疑——莫非那个石像真的是公爵的遗体？ 柯林见时机成熟，正准备提出联盟的建议，但没想到，乌曼伯爵竟然抢先一步，站出来大声号召道： “诸位，觋先生献祭一城无辜子民，悍然杀害圣希尔德公爵，实在罪不可恕！面对这样的北境公敌，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一同将其绞杀！” 柯林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乌曼伯爵竟然抢了自己台词，不过他也立刻紧接着对方的话头说道： “没错！当前的局势下，我们应该搁置争议，一致对外！乔伊斯少爷，还请打开城门，让金狮军团的将士们护送公爵大人的遗体入城！” “入城？为什么要入城？”乔伊斯还没说话，乌曼伯爵就站出来反对道，“面对来袭的敌人，我们应该主动出击，而不是躲在城内！ 安格列子爵，听说您曾在银月城力挫天马军团，又在苍穹冰原歼灭十万巨魔大军，如今可敢与我一道并肩作战，出城痛击来犯的矮人大军？” 鬼才愿意跟你并肩作战！ 柯林暗自腹诽。 他知道乌曼伯爵不愿放金狮军团入城，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出主动出城作战。 柯林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但肯定不愿意跟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并肩作战。 可还没等他反对，就见阿佳妮大主教正义凛然地开口道： “好！不惧危险，主动出击！这才是北境领主应有的担当！ 我将亲自为你们祈祷，愿光辉之主注视着你们，赐予你们勇气c智慧和不败的信念！” 这位美女大主教一开口，柯林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法提出据城而守，避其锋芒的建议了。 否则，岂不是自认不是合格的北境领主？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好！那就让光辉之主见证我们一同击败来犯之敌！” 啪！ 柯林与乌曼伯爵同时抬起右手，重重击打在一起。 一个临时联盟，就此建立。 256 谋划 轰隆！ 电光划破长空，凛冬城的暴雨越发猛烈起来。 宴会结束后，柯林回到住处，刚关上房门，道恩学士就立刻说道： “子爵大人，此时选择出城应战并非明智之举啊！” 柯林没有立刻回应道恩学士，而是不慌不忙地解开勒得很紧的领口，又将外套脱掉随手扔在椅背上。 然后才笑着反问道：“你觉得，乌曼伯爵为什么要提议跟我一起出城迎敌？” 道恩学士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柯林居然没有理会自己刚才的劝谏，反而在纠结这个问题。 不过，他还是耐心解释道：“首先，乌曼伯爵肯定不愿让金狮军团入城，这是底线。毕竟金狮军团人数更多，战斗力也要强于乌曼家族的军队，一旦入城，那狮吼堡的话语权肯定就会易主。 至于他为什么非要出城迎敌，应该是想借此机会立下军功吧。 圣希尔德家族虽然目前已经接纳了乌曼伯爵的投诚，原谅了他之前的背叛行径，但这是建立在大敌当前的局面下，如果将来北境平定，乌曼家族未必能逃得过清算。 甚至连清算的借口都不用特意寻找，按照【领主法则】，乌曼家族丢了封地，爵位理所当然地可以被剥夺。更何况，坠鹰城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灰烬，乌曼伯爵就是想重新夺回封地都已经不可能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唯一的自救之法就是在平定叛军的过程中立下军功，以此来保证自己的爵位和地位。 所以，他不可能接受我们据城而守，甚至与矮人媾和的建议。” 柯林点了点头，认可了道恩学士的判断，随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击退叛军之后呢？如果我们真的在城外跟矮人大军打一场，恩，就算打赢了，那后面乌曼伯爵打算怎么收场呢？ 难道他还能继续将金狮军团堵在城外？呵呵，不怕我顺手将他给收拾了？” “乌曼伯爵他们究竟怎么计划的我并不清楚。”道恩学士摇摇头，神色凝重，“不过，我猜测，他们恐怕还是要拿公爵的遗体做文章。” 柯林也眯起了眼睛，意识到了这应该就是己方目前最大的一个破绽。 道恩学士继续分析道：“公爵遗体被掉包一事充满了种种疑点，我甚至怀疑莫里森家族已经提前向乔伊斯宣誓效忠了。 当然，也可能是教会在其中牵线搭桥。 这位阿佳妮大主教我不太看得透。 您想想，如果将来在公爵的葬礼上，阿佳妮突然开口质疑遗体的真实性，那对薇拉和您的声望，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柯林摩挲着下巴，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想了片刻，他再次问道：“那这位阿佳妮大主教，可以被拉拢吗？” 道恩学士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柯林奇道：“为什么？教会不就是希望看到一个听话的北境公爵吗？他乔伊斯能给的，薇拉可以给。 而且，我还可以劝薇拉公开自己对光辉之主的信仰。 一位法师皈依光辉之主，这样具有宣传价值的噱头难道教会不会动心？” 道恩学士却还是摇头，反问道：“子爵大人，您知道教会为什么要派出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大主教来北境么？” “为什么？” 道恩学士没有直接回答，再次问道：“您知道凯特夫人吗？” “谁？”柯林一脸茫然。 “她是东境伯爵的夫人，同时，也是一位牧师，更是东境大主教！” “呵呵。”柯林瞬间明白了道恩学士的意思。 教会竟然使出了美人计。 “这么说，这位阿佳妮大主教的真正目的，就是嫁给乔伊斯，成为北境公爵夫人喽？” 道恩学士点点头：“是的，因为凯特夫人的缘故，教会对东境的渗透极深，甚至能左右东境公爵的一些决定。 在东境尝到了甜头后，教会便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用同样的办法扩大自己在世俗世界的影响力，而这一次，阿佳妮大主教的目标，应该就是乔伊斯！” 柯林不禁有些失笑，对一个才十岁的小屁孩使出美人计，教会也真想得出来。 不过，这招恐怕确实有用，凭阿佳妮的魅力，如果想要控制一个小男孩，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回想起来，柯林发现，乔伊斯在宴会上确实一直频频注视着阿佳妮，显然已经被对方所吸引。 这样一来，教会在薇拉和乔伊斯之间，肯定会选择后者。 一个皈 依的法师，哪有公爵夫人香啊。 呼—— 柯林长出一口气，这才回到正题：“那你现在有什么好办法？” 道恩学士精神一振，连忙劝说道：“子爵大人，我们当初制定的战略目标不能变！ 出城迎敌不仅未必能打赢，就算打赢了，恐怕也会被乔伊斯一系抢走胜利果实。所以，我们必须坚持当初的原则—— 不与叛军正面交锋，守住凛冬城，再慢慢分化拉拢，瓦解叛军势力！” 柯林两手一摊，无奈道：“但现在他们不会同意放金狮军团入城的啊。” 道恩学士眼神中厉色一闪，狠声道：“子爵大人，那我们就必须采取非常手段了！” “哦？什么非常手段？”柯林顿时来了些兴趣。 道恩学士一字一顿道：“强行入城！” “怎么强行？总不能强攻吧？” “不。”道恩学士摇摇头，“目前凛冬城的城门还控制在城防军的手中，只要我们说动托马斯骑士，那就可以打开城门，放金狮军团入城。 只要金狮军团入了城，乌曼伯爵如果明智一点话，就会乖乖地放弃主导权，争取与我们和解。 当然，就算他想斗个鱼死网破，有金狮军团和城防军在，我们也不怕。” 柯林身体微微前倾，有些急切地问道：“你有把握说动托马斯骑士？” 道恩学士自信地点了点头：“宴会上我就已经注意到，托马斯骑士与乌曼伯爵等人的关系并没有很亲密，他应该是被强行拉上船的。” 柯林眉头紧皱：“但已经上了船，你想再让他下来，就难了。” 道恩学士神秘一笑：“这时候，就要靠薇拉小姐的身世了。” “什么意思？”柯林眼神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您知道薇拉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柯林看着一脸神秘的道恩学士，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道恩学士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失笑道：“子爵大人，看来您已经知道了啊。” 柯林点点头：“我从是加西亚侯爵那里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圣希尔德公爵告诉我的。” 柯林有些惊讶，看来公爵还真是信任这位道恩学士呀，连这种秘密都告诉他。 “那你知道薇拉的生母是谁吗？”柯林突然好奇地问道。 可惜，道恩学士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柯林有些失望，随即疑惑道：“薇拉的亲生父亲是加西亚侯爵，跟托马斯骑士有什么关系？” 道恩学士微微一笑道：“子爵大人，您或许不知道，这位托马斯骑士曾经可是黑骑军的一员，跟随加西亚侯爵征战苍穹冰原十多年，对侯爵大人崇敬至极。 所以，如果他知道薇拉是加西亚侯爵的亲生女儿，那他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柯林这才恍然，原来是碰到加西亚侯爵的脑残粉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以当初加西亚侯爵在军中的威望，若是没有粉丝才奇怪呢。 “好，那你现在就去找他！” “是，子爵大人，请等我的好消息！” 道恩学士胸有成竹地笑道，随后便出了门，拿起雨衣冲进了雨幕之中。 257 偶遇 凛冬城漆黑一片，暴风雨席卷而来，将这方天地都笼罩其间。 不时刺破苍穹的闪电在夜幕上留下令人触目惊心的印痕，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坐落在山顶的狮吼堡仿佛正处于雷暴的中心，狂躁的暴雨似乎随时要将这座宏伟壮丽的城堡击打成灰烬。 道恩学士披着雨衣一路出了狮吼堡，往北城门走去。 他刚去了托马斯骑士的住处，却被仆从告知，今晚的宴会之后，托马斯骑士并没有回屋休息，而是去了北城门值守。 无奈之下，道恩学士只得冒着大雨，在漆黑的深夜中艰难地赶往北城门。 因为宵禁和大雨的缘故，街道上空无一人，就连往日里热闹的酒馆也早早地关了门。 一路上遇见几波巡逻的士兵，在表明身份之后，道恩学士也没有受到刁难。 但在凛冬城的教堂前，道恩学士却停下了脚步。 教堂中灯火通明，隐隐有祈祷时传出来，门口守着一队士兵，借着教堂中的灯光，道恩学士认出了他们。 赫然是托马斯骑士的亲卫！ 道恩学士心中一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去，问道：“请问托马斯骑士是在教堂中吗？” 亲卫首领认出了道恩学士，便点头道：“是的，道恩学士，托马斯大人就在里面。” “好。” 道恩学士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迈步走进了教堂之中。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如此恩典，使我敬畏，使我心得安慰； 喜乐颂赞，在父之前，引导我归家” 唱诗班正在吟唱着赞美诗，悠扬的歌声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一时间仿佛掩盖了外面的狂风暴雨声。 教堂正殿的建筑结构显然经过了特殊设计，歌声在其中回荡酝酿，恍如来自天国的声音。 道恩学士眯着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却没有看到托马斯骑士的身影。 “晚上好，道恩学士。” 道恩一回头，就见荣休主教正一脸微笑地站在自己身后，平和宁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晚上好，荣休主教。” “学士您是来祷告的吗？” 道恩学士笑着点点头：“是啊，晚上心绪不宁，睡不着觉，所以来此沐浴主的荣光，希望能够获得片刻的安宁。” 荣休主教温声道：“愿主的目光注视你，安抚你躁动的内心。” 看着荣休主教准备就此离去，道恩学士连忙问道：“对了，我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托马斯骑士的亲卫，他现在也在这里吗？” 荣休主教点点头：“是的。托马斯骑士正在告解室中忏悔。您是找他有事吗？” “哦，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好的，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来找我。” “好。” 看着荣休主教离去的背影，道恩学士收起脸上的笑容，在后排的木椅上坐下。 抚慰人心的赞美诗还在殿中回荡，但道恩学士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郁起来。 柯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各种纷繁杂乱的念头不断涌现。 一会儿担心着薇拉现在在城外的安危，一会儿又思念起许久不见的艾莎女王，一会儿居然回想起刚刚结束的宴会上，那位烟视媚行但又圣洁虔诚的女牧师，甚至连那位成熟美艳的弥黛拉皇后也不知怎么得就钻进了柯林的脑子里 呸，禽兽！ 柯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便开始比较起哪位美女的腿最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忽然小了许多。 睡不着的柯林便起身出了门。 屋外漆黑一片，只有城堡的几处岗哨闪烁着零星的火光。 暴雨最猛烈的那阵似乎已经过去，这会儿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尾声。 沿着昏暗的长廊，柯林随意走着。 心中不禁开始担忧起道恩学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说服托马斯骑士。 加西亚侯爵虽然曾经是北境军神，但现在毕竟已经成了东境俘虏，托马斯骑士还会像从前那样尊敬崇拜他吗？ 想到加西亚侯爵，柯林忽然意识到，之前跟东境约好的换俘日期已经快要到了。 当时之所以将换俘的时间推后，也是因为北境的叛乱让他脱不了身。 本以为三个月的时间已经 足够让北境的局势稳定下来了，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局势的复杂性。 按照这种状况，恐怕换俘的时间又要延后了。 估计东境公爵还巴不得让加西亚侯爵晚一点回到北境呢，毕竟这里多乱一天，他们就多幸灾乐祸一天。 胡思乱想间，柯林忽然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 像是夏日雨后的玫瑰，和清晨林间的草木混合在一起，然后被轻柔碾碎后散发出来的味道，沁人心脾。 转过一个拐角，柯林就见到了香味的主人—— 阿佳妮大主教。 “晚上好，大主教阁下！”柯林微微俯身，行了一个绅士礼。 “晚上好，安格列子爵！”阿佳妮依然穿着那身白色牧师袍，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柯林。 柯林被对方的似审视又似魅惑的目光看得口干舌燥，不得不故意找话题道：“您今晚没有回教堂吗？” “被暴雨耽搁了，现在正准备回去。”阿佳妮语气清冷，又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一本书，补充道，“刚才闲着无事便给乔伊斯少爷讲解了一段《光辉圣典》。” 柯林不知怎的，忽然对那个小屁孩有些嫉妒。 阿佳妮似乎也并不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问道：“子爵您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柯林随口说道：“刚才的雷声太响，睡不着。” 阿佳妮璀然一笑，轻声道：“您是心乱了。” 说完，便用右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祈祷的手势，然后又上前几步，伸出食指轻轻点在柯林的额头。 这一刻，两人距离很近，柯林已经能够感受到阿佳妮温暖湿润的呼吸轻轻打在自己脸上。 她那殷红的嘴唇仿佛带着无尽的诱惑，让柯林差点控制不住一口咬上去。 但是，当阿佳妮的食指碰触到柯林的额头时，一股安宁平和的情绪瞬间抚平了他内心和身体上的所有躁动。 恍惚间，眼前的阿佳妮仿佛散发着圣洁的光辉，让柯林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食指离开柯林的额头，但阿佳妮却没有退开。 两人的上半身几乎碰在了一起，呼吸相闻，眼波流转。 但此时，柯林心中却没有任何邪念，仿佛那是对眼前女人的亵渎。 “好些了吗？”阿佳妮轻声问道，眼中的关切让人心醉。 “是好多了。”柯林笑着道谢。 阿佳妮伸手理了理自己的秀发，忽然称赞道：“安格列子爵，您是我见过的最有潜力的一位骑士！” “是吗？”柯林挑了挑眉，也不知道这位大主教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还是出于客气，或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阴谋才这样说。 阿佳妮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能感受到圣光对您的偏爱和亲近，想必您对光辉之主的信仰，一定是异常坚定和虔诚的吧！” 啥玩意儿？ 某位无信者顿时一阵无语。 想到自己甚至还曾利用光辉之主的名义忽悠血裔，柯林不禁对教会鉴别异端手段的有效性起了怀疑。 当然，表面上柯林肯定是一副中二虔诚的表情：“是的，自从接受洗礼成为骑士之后，我便立誓终身侍奉光辉之主，为他扫清一切邪恶！” 阿佳妮似乎对柯林的表态非常满意，身体微微前倾，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语气也带上了一丝魅惑： “那么，您愿意更靠近一点主的光辉吗？” 柯林心跳再次加速，口干舌燥地问道：“怎么靠近？” “圣殿骑士团呀，我可以推荐你加入。” “圣殿骑士”柯林顿时一凛，血液再次涌回大脑，理智重新占据高地，立刻断然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还没有做好抛下一切，侍奉在主跟前的准备。” 所谓的圣殿骑士团，是教会手中掌握的最强大的一支武装力量，里面全部是由骑士组成，战斗力极为强悍。 不过，要加入圣殿骑士团的话，必须舍弃俗世中的一切财富c爵位c领地，全身心地为光辉之主而战。 柯林显然不会傻到去做这种事情。 阿佳妮虽美，但还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 “那真是太可惜了。”阿佳妮娥眉轻轻皱起，脸上的忧虑让人忍不住心疼，“不过，主对每一位信徒都有安排，我总觉得，您的归宿应该是圣殿骑士团。” 你的归宿才是圣殿骑士团！ 你全家的归宿 柯林暗自咒骂，这个阿佳妮最后的话怎么听都像是一种威胁。 “那我们就耐心等待主的安排好了。”柯林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阿佳妮眨着眼睛，定定 地看了柯林半晌，忽然意有所指道： “不要试图反抗既定的命运，那只会让你远离主的荣光。” 说完这句，这位美艳而妖异的大主教便悄然离去。 只留下淡淡的清香还留在空气中，撩拨着柯林的心弦。 258 惊变（上） 轰隆！ 突然炸响的闷雷回荡在凛冬城上空，惊醒了无数睡梦中的人们。 在教堂座椅上打着瞌睡的道恩学士也猛然惊醒，他只觉得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仿佛什么东西从高处坠落砸在了地面。 “啊——” 一阵尖锐的惊叫声在教堂中响起，打断了悠扬的赞美诗，也让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道恩学士心中一突。 怎么回事？ 道恩学士连忙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教堂左翼的偏殿竟然笼罩在一阵烟尘之中。 “塌了！塌了！” 又是一阵惊叫声。 道恩学士这才发现，那处偏殿的天花板竟然整个塌了下来。 教堂中顿时乱成了一团，各种惊呼声，惨叫声，哭泣声不断响起，吵得人心烦意乱。 “安静！不要慌！先救人！”荣休主教的声音传来，让众人不由得内心稍稍安定。 道恩学士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帮忙，然后就看到守在教堂门外的城防军士兵们疯了一样地冲了过来。 “托马斯大人！托马斯大人！” 看着在废墟中疯狂挖掘的士兵们，道恩学士才猛然醒悟过来——告解室不就是在那边吗！ 难道 想到这里，道恩学士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急忙冲了过去。 轰隆！ 轰鸣的雷声中，刚刚停歇了一会儿的暴雨再次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仿佛要将凛冬城彻底淹没才肯罢休。 教堂中，救援的人们身上早就湿透了，他们奋力搬开碎石瓦砾，然后找到了第一具尸体。 不是托马斯骑士。 道恩学士松了口气，心中的希望之光还未完全熄灭，连忙再次投入到紧张的救援之中。 很快，他们就又挖出了三具尸体，和第一个幸存者。 可惜，这里面还是没有托马斯骑士。 托马斯的亲卫们也都快疯了，他们的手都已经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但依然没有停下挖掘的动作。 终于，他们挖出了自己的长官—— 的尸体。 噗通！ 道恩学士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两眼中满是惶恐。 “到底怎么回事！天花板为什么会塌下来？” 托马斯的亲卫们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正纠缠着荣休主教不住质问。 “恐怕是雷击造成的” 雷击？ 道恩学士冷笑一声，怎么可能这么巧？ 刚好击中了教堂偏殿的天花板，砸死了正在告解的托马斯骑士？ 而且，托马斯可是一位四阶骑士！ 就算被巨石砸中，也未必会死。 道恩学士没有去验尸，首先他不懂这一行，其次，这时候再去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还是晚了一步。 托马斯死了。 那么，他的计划也就夭折了。 想到这里，道恩学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外面正在呼啸的狂风暴雨，向着狮吼堡疾步走去。 狮吼堡。 柯林站在长廊上，愣愣地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暴雨。 阿佳妮留下的幽香似乎还萦绕在他鼻端，但他却没有在回想对方娇媚的容颜，而是在琢磨着她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 说出那句话时，阿佳妮的神态显得非常自信，仿佛柯林已经逃不出她手掌心了。 这让柯林心中微微升起一丝不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柯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而且，道恩学士去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这也让柯林越发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行！ 不能再等了！ 虽然柯林依然信任道恩学士，但他也不想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对方身上。 更何况，这次入城，柯林也有自己的计划，他在乌曼伯爵身边还有一张底牌呢。 轰隆！ 一道闪电撕开深沉的夜幕，轰鸣的雷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隐约间，柯林似乎听到城堡外传来些许喧闹声。 这时候，他已经无心再去理会这些了，下定决心之后便大步离去。 轰！ 一阵狂暴的气流在长廊上乱窜，似乎有什么东 西突然冲进了雨幕之中。 “伯爵大人，刚刚收到消息，光辉教堂的偏殿塌了，压死了十几个人。其中，还包括托马斯骑士。” “我知道了。”乌曼伯爵点点头，一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托马斯骑士的身死。 披上外衣，乌曼伯爵离开的住处。 刚走几步，就见瓦尔拉子爵走了过来。 “父亲！” “恩。”乌曼伯爵笑着点了点头，“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今晚的雷声太吵了，睡不着。父亲您这是准备外出？” 乌曼伯爵点点头，随即道：“既然睡不着，就跟我一起去见乔伊斯少爷吧。” 瓦尔拉子爵愣了愣，犹豫道：“父亲，这么晚了，去打扰乔伊斯少爷不太好吧？” 乌曼伯爵却叹息一声，无奈道：“没办法，刚才教堂那边发生了倒塌事故，托马斯骑士不幸遇难，我们必须让乔伊斯少爷知道此事，城防军的指挥官也需要重新任命一位。” “托马斯骑士遇难？”瓦尔拉一脸惊讶，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心地凑近乌曼伯爵，低声道，“父亲，这应该不是意外吧？” 乌曼伯爵神秘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就在这时，长廊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他全身都笼罩在厚重的蓝色铠甲中，看着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但奇怪的是，他的脚步却极轻，仿佛幽灵一般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乌曼伯爵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奇怪圣希尔德家族侍卫中好像没有这一号人物啊。 突然，乌曼伯爵就觉得腰间一阵剧痛。 嘭！ 一脚将偷袭者踹飞出去，但乌曼伯爵脸上却满是不解和惊愕。 “瓦尔拉为什么？” 乌曼伯爵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但却不是因为身体上的伤势，而是因为心中更巨大的痛苦。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接连被刺杀，而且刺杀者，都是被他信任的人。 劳伦斯c潘妮c辛西娅，现在就连亲儿子瓦尔拉都要杀他！ 一时间，乌曼伯爵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都要与他为敌。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甚至都已经猜到了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 瓦尔拉是柯林送给他的“见面礼”，显然，这次的刺杀八成是柯林指使的。 乌曼伯爵想不通柯林到底是如何驱使瓦尔拉来杀自己的亲生父亲的，但他却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或许，这份“见面礼”同样也是一份“回礼”吧。 一年前，乌曼伯爵指使卡特骑士在灰堡刺杀柯林，一年后，柯林驱使着瓦尔拉在狮吼堡刺杀乌曼伯爵。 这，或许就是命运。 瓦尔拉缓缓吐出一口淤血，刚才乌曼伯爵的反击相当凌厉，将他的胸腔都击打地凹陷了一大块，但他的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惊慌，而没有任何后悔，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因为你该死！”瓦尔拉面目狰狞，低吼道，“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引狼入室！母亲的早死，我前半生的痛苦，北境一次次的乱局，还有坠鹰城三十万无辜的生命，都是拜你所赐！” 乌曼伯爵愣住了，他想要辩驳，却发现面对自己亲生儿子的背叛，似乎什么样的辩解都已经苍白无力了。 往日的种种阴谋在他脑中浮光掠影般地快速闪过，一丝后悔悄然浮现，但又立刻被乌曼伯爵强压下去。 他的脸色再次变得坚定。 他不后悔！ 众叛亲离又如何，举世皆敌又如何？ 想要登上权力之巅，怎么能不付出代价？ 哧！ 乌曼伯爵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猛然向前掷去。 前方，那个突兀出现的庞大蓝色铠甲人已经加速冲了过来，手中的巨盾闪烁着幽蓝的光泽，仿佛要碾碎一切挡在面前的东西。 与此同时，乌曼伯爵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红色铠甲人，但与前方的那个庞大的身影相比，这一个却显得非常矮小。 但他手中硕大的巨锤却在表明，这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乌曼伯爵迅速拔出长剑，大喝一声： “安格列子爵！可敢现身与我一战！” 259 惊变（下） 轰！轰！轰！ 身形巨大的蓝色铠甲人步步逼近乌曼伯爵，每多走一步，他的脚步便沉重一分，到最后，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一般。 而他的速度也提到了极致，整个人仿佛出膛的炮弹一般，在空气中拉出沉闷的呼啸音爆。 乌曼伯爵之前掷出的匕首仿佛遇上了雪崩一般，被瞬间淹没。 身边的几位亲卫看着前方来势汹汹的巨型蓝色铠甲人，根本不敢上前，于是，便步调一致地回头杀向身后那位矮小的红色铠甲人，似乎觉得这是个软柿子。 但可惜，他们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嘭！ 红色铠甲人手中的巨锤毫无花哨地横扫出去，碰上的第一位亲卫瞬间发出痛苦的嚎叫。 手中的长剑即刻崩裂，恐怖的巨力顺着他的手臂一路传回，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身体，瞬间便挤压震碎了他体内所有的内脏和血肉。 噗—— 狂暴的血压冲爆了他的血管和皮肤，从身体四处喷涌而出化作漫天的血雾。 其余的几名亲卫似乎被同伴的惨状给吓傻了，一时间竟然呆立不动。 红色铠甲人可不会留手，当即冲上去，一锤一个，仿佛砸地鼠一般，将乌曼伯爵亲卫的头颅一个个敲碎。 另一边，乌曼伯爵面对炮弹一般冲来的蓝色铠甲人，长吸一口气，身体竟微微鼓胀起来，金色的圣光透体而出，在他手中的长剑上凝结出一个个十字符文。 轰隆！ 金色长剑与幽蓝巨盾撞在了一起，一圈无形的音爆成圆盘状炸开，长廊的墙壁上c立柱上都纷纷炸裂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缝，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一般。 乌曼伯爵和蓝色铠甲人只僵持了三秒钟，便面色痛苦地倒退几步。 对方恐怖的力量让他心惊，但同时却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分明就是几天前在奔流河畔偷袭自己导致乌曼家族军队发生营啸的那个神秘人！ 不！ 他不是人！ 乌曼伯爵已经认出了对方的力量属性，这副蓝色铠甲下藏着的，分明就是一个巨魔武士！ 一个五阶巨魔武士！ 更大疑惑随即涌来——柯林是如何让这样一位高阶巨魔武士为他效力的？ 但对面的巨魔武士可不会给乌曼伯爵思考喘息的机会，挥舞着巨盾便又砸了过来。 嘭！嘭！嘭！ 乌曼伯爵不敢硬接，不住地躲避。 坚固的花岗岩地板被砸出一个个深坑，整条长廊都因此摇晃起来，仿佛随时可能倒塌下来。 圣希尔德家族的侍卫队也被惊动，正往这边赶来，但他们却被已经解决掉乌曼伯爵亲卫的红色铠甲人挡住。 挥舞的巨锤带着恐怖至极的力量，擦到一下便是皮开肉绽，碰到一下便是头破骨裂。 轰隆！ 长廊的支柱终于承受不住摧残轰然倒塌下来。 乌曼伯爵早在倒塌之前就已经有了预见，提前冲了出来。 瓢泼大雨瞬间打湿了乌曼伯爵的全身，后腰的伤口还一直在流血，而他身体的温度和力量也仿佛跟着汩汩鲜血不断流失，冰冷的雨水让这个流失的速度变得更快。 必须尽快解决战斗！ 乌曼伯爵心头分外沉重。 轰！ 坍塌的废墟之中，一道蓝色身影极速冲出，在半空中拉出一条笔直的轨迹。 厚重的雨幕仿佛被撕开一道狰狞的缺口，那个蓝色铠甲人不依不饶地冲向了乌曼伯爵。 “圣光护盾！” 乌曼伯爵双手持剑，直直地竖立在身前，一个半圆弧的光罩沿着长剑向两边展开。 嘭！ 两人再次毫无花哨地撞击在一起，落下的雨水仿佛沸腾了一般，猛然向四周炸开。 撞击的中心区域顷刻间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圆球。 “圣影降临！” 乌曼伯爵咆哮着，两眼瞬间变成了纯金色，冷漠地仿佛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和理智。 大量金色圣光从他体内疯狂涌出，在手持的长剑上凝聚起来。 长剑闪耀着刺眼的金光，将漆黑的夜空都隐隐照亮。 此时赶来的圣希尔德家族侍卫们只觉得视野里全部被金色占据，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股浩然盛大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要涤荡世间的一切邪恶。 哧！ 金色的剑光一闪而过。 夜幕重新落下，大雨也继续肆虐，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那道毁天灭地般的金光只是一个错觉。 然而，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错觉。 一声脆响，蓝色铠甲人手中的巨盾一分为二，甚至连他的整条右臂也齐根而断，掉落在地。 但奇怪的是，伤口处的血液却没有喷洒出来，就连铠甲人也愣愣地站在原地，完全对这样的伤势没有一点反应。 仿佛被斩断的，不是他的手臂。 就在乌曼伯爵疑惑间，蓝色铠甲人再次动了，他仅剩的左手抽出一柄长刀，居然再次向乌曼伯爵劈来。 乌曼伯爵只觉得心头发麻，这个巨魔武士疯了吗！ 刚刚用完大招，此时的乌曼伯爵只觉得浑身发软，后腰处的伤口还不断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是谁敢在狮吼堡撒野！”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乌曼伯爵的脸色立刻从绝望转为狂喜，因为他听出了那是狮吼堡侍卫队长——切斯特骑士。 那也是一位五阶骑士！ 乌曼伯爵正要大声呼喊，却被蓝色铠甲人凌厉的一刀将话语逼回了肚子里。 不过，他的心神却松弛了下来，面前的蓝色铠甲人在断掉一臂后威胁力大减，他只要等到切斯特骑士赶到就行。 至于另一位红色铠甲人，正被一群圣希尔德家族侍卫们缠住 恩？ 不对！ 乌曼伯爵心中一跳，因为他看到那位红色铠甲人已经甩开了侍卫们，向着自己大步冲来。 乌曼伯爵不敢大意，立刻一剑逼退蓝色铠甲人，向着切斯特骑士的方向冲去。 就在此时，乌曼伯爵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头顶似乎刮起了一阵怪风。 一抬头，他就骇然发现，一个巨大的身影就在自己的正上方，十几米长的蝠翼透射下庞大的阴影，将他彻底笼罩。 乌曼伯爵反手就是一剑刺出，却被对方灵巧地躲过，随后，一双钢铁一般的大手从上探出，勒住了乌曼伯爵的双肩。 噗嗤！ 十指如刀，深深扎入了乌曼伯爵的肩头。 嘭！ 蓝色铠甲人也从后追到，反手便用刀背狠狠砸在乌曼伯爵腰间。 刺耳的骨裂声中，乌曼伯爵的脊椎被彻底砸断。 “啊！！！！”乌曼伯爵发出痛苦的哀嚎，“切斯特！救我！” “住手！把人放下！”切斯特骑士手持长枪，犹如一道金色闪电般刺破雨幕，向着乌曼伯爵冲来。 轰！ 庞大的蝠翼卷起狂暴的气流，柯林带着乌曼伯爵立刻冲天而起。 切斯特骑士也重重得一踏地面，整个人也跟着飞身而起。 然而，红色铠甲人的巨锤却拦在了半路上。 铛！ 长枪与巨锤撞上，一时间狂风大作，尖啸刺耳。 切斯特骑士落地站稳，眼神却变得极为凝重。 而柯林此时已经带着乌曼伯爵飞入高空，消失在夜幕之中。 蓝色铠甲人不慌不忙地回头捡起地上的断臂，与红色铠甲人一道，迅速往城堡外退去。 切斯特骑士脸色一阵变幻，想要追击，却又有些迟疑。 乌曼伯爵已经被那个会飞的怪人抓走了，剩下的两个都是五阶职业者，明显不好对付，切斯特骑士可不想无缘无故地去跟对方拼命。 眼前两位铠甲人就要越走越远，废墟之中突然一阵响动，就见瓦尔拉一身狼狈地爬了出来，口中凄厉地叫道： “父亲！切斯特大人，快请救救我的父亲！” 切斯特骑士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动身。 见侍卫队长都没有动，赶来的圣希尔德家族侍卫们当然也都停下了脚步。 很快，一红一蓝两个身影就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暴雨还在继续下着，很快就将地上的鲜血冲洗干净，仿佛刚才的杀戮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260 复仇（上）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席卷了凛冬城的暴雨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废旧仓库中，乌曼伯爵艰难地喘息着。 他现在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血沫，断裂的脊椎让他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但仅是上半身的剧痛就足以让他处于昏厥的边缘。 但乌曼伯爵仍然强撑着没有昏死过去，他还在竭力寻求着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柯林，我知道是你，对不对？” 乌曼伯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人影，即使看不清对方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即使此人的体型完全与柯林不同，但乌曼伯爵就是一口认定—— 此人就是柯林·安格列！ 柯林半蹲在乌曼伯爵面前，轻笑道：“你为什么认定是我？” 这样的问话基本就是肯定了乌曼伯爵的猜测！ 乌曼伯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努力维持着冷静，回答道：“现在这座凛冬城里，希望我死的，也只有你了。” “我也可能是柯林的手下呀？” “如果你是柯林的手下，只会干脆利落地杀死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我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享受着复仇的快感！” 柯林笑了起来，点头道：“伯爵大人，难为你都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真是可敬可佩呀！” 乌曼伯爵没有理会柯林的调侃，用沙哑的语气继续说道：“柯林，当初派人去灰堡刺杀你，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也已经刺杀了我两次了，辛西娅一次，瓦尔拉一次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怎么说动他们来杀我到的，但是，我觉得我们已经扯平了，毕竟当初你也没有死” “扯平？”柯林呵呵一笑，脸上泛起浓浓的嘲讽，“你不会真觉得我会放过你吧？” “为什么不行？”乌曼伯爵急声道，“我可以向你效忠，将乌曼家族的军队都交给你统领” “呵呵。”柯林再次冷笑，“你的效忠？当初你不也是效忠圣希尔德公爵，但也没耽误你暗地里勾结圣席恩呀？” “你若信不过效忠誓言，那就用利益捆绑如何？”乌曼伯爵再次开口，“你也知道了，瓦尔拉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已经将他立为正式继承人了，而你的姐姐嫁给了他，我们就是姻亲啊！ 柯林，相信我，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为你征战四方！ 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当前的北境局势还未稳定，圣席恩家族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而我，跟他们有化不开的血仇！ 只要你放过我，我们可以联手挫败圣席恩家族的阴谋！ 还有，北境公爵之位肯定是薇拉小姐继承最为合适！至于那个乔伊斯，我有办法让他彻底无缘公爵之位！” 为了活命，乌曼伯爵这会儿已经毫无底线了，无论柯林提出啥条件，他都愿意接受。 柯林笑吟吟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断求饶的乌曼伯爵，心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不过，他却没有理会乌曼伯爵的求饶，而是开始了审问： “当初我和薇拉赶到金狮军团在奔流河的营地时，军团长纳尔逊骑士说他们已经提前收到了一份信，信中说，即将到来的公爵遗体会是假的。 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 乌曼伯爵立刻撇清自己：“这件事绝对跟我没有关系！” “是吗？”柯林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猜测乌曼家族跟莫里森家族暗中有勾结，这才让人在花语城掉包了公爵遗体，并试图以此来阻止薇拉接管金狮军团的指挥权。 “难道是圣席恩家族的阴谋？”本来柯林觉得莫里森家族作为圣希尔德家族的死忠，是不可能被圣席恩家族拉拢的，但现在看来，或许未必！ 乌曼伯爵听到这里，有些无奈地说道：“当时我已经跟圣席恩家族决裂了，确实不清楚这封信是不是他们的阴谋。不过，觋先生对你很重视，如果他知道你和薇拉试图控制金狮军团，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的。” 或许是担心这样的回答没法让柯林满意，乌曼伯爵紧接着又道： “而且，我还能猜到觋先生是指使谁去偷了公爵的遗体。” “谁？” 乌曼伯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赶来奔流河的途中，有没有在花语城停留？” “有。” “那就对了！”乌曼伯爵断然道，“肯定是莫里森家族掉包了公爵的遗体！” 柯林目光微闪，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 到莫里森家族，所以，乌曼伯爵能猜到这个，肯定是知道一些东西。 “为什么你认定是莫里森家族干的？”柯林连忙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莫里森家族不可能背叛圣希尔德家族？”乌曼伯爵反问道。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忠诚，我只是觉得，莫里森家族跟圣希尔德家族联姻这么多年，几乎都快成了圣希尔德的旁支了，他们的利益跟圣希尔德应该一致才对，圣席恩很难策反他们。” 乌曼伯爵冷笑几声，又问道：“那你知道莫里森家族的历史吗？”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柯林。 他翻了翻前身的记忆，果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曾经的那个乡下男爵之子，确实没啥见识。 “说说看。”柯林神色淡淡地命令道。 乌曼伯爵当然不敢取笑柯林的无知，连忙解释道：“其实莫里森家族原本并非北境领主，他们是在五百多年前才搬迁过来的。 而在这之前，他们的领地，就在东境！” “东境？”柯林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错。”乌曼伯爵点点头，“更准确地说，是东北境！” 所谓的东北境，其实是三百多年前的称呼了。 那时候，东境还分为南c北两块领地，也就是东北境和东南境。 东南境的领主是圣普洛斯家族，也就是当今东境的主人。 而东北境的领主，则是圣席恩家族。 “这么说来，莫里森家族在五百多年前，曾是圣席恩家族的封臣？” “是的，而且当时他们就曾疯狂追逐圣席恩家族之女，试图纯化血脉，让族中诞生一位圣骑士。 可惜，他们没有成功。 或许他们觉得是圣席恩家族的血脉和莫里森家族的血脉不太合适，想要另换一个圣骑士家族试试。 所以，莫里森家族才做出了一个举族搬迁的行动，来到北境，向北境公爵宣誓效忠，然后又开始疯狂追逐圣希尔德家族之女。 呵呵，真是一群执着的疯子！” 柯林也有些无语，这个莫里森家族还真是奇葩。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莫里森家族现在还跟圣席恩家族勾结啊？毕竟已经过去五百多年了，现在的莫里森家族早就跟圣希尔德家族绑定在一起了，难道还会顾念旧情？” 乌曼伯爵摇摇头道：“不，我不是觉得莫里森家族是因为顾念旧情才会勾结圣席恩家族。” “那是什么原因？” 乌曼伯爵目光幽然，缓缓道：“安格列子爵，你或许不知道，这已经不是莫里森家族第一次偷窃圣骑士的遗体了。” “哦？”柯林心中一动，连忙问道，“难道他们以前也偷过？” “是的。他们在东北境的时候，就曾试图偷窃过一位圣席恩家族的圣骑士遗体。不过，却被圣席恩家族发现了。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圣席恩家族才放过了他们，但却将他们驱逐出境。 这也是他们举族迁徙至北境的另一个原因。 所以，当您带着公爵的遗体路过花语城的时候，莫里森家族是无法承受圣骑士遗体的诱惑的！” 柯林这才恍然大悟，他此时也算明白了，这个莫里森家族根本就没有什么忠诚的观念，他们的家族使命就是弄清楚圣骑士血脉的秘密，从而让家族后裔中诞生一位圣骑士！ 但随即，柯林又有了一个疑惑：“你怎么知道莫里森家族曾试图偷窃过圣席恩家族圣骑士的遗体？这个消息应该没有公开吧？” 确实，如果这个消息公开了，那莫里森家族绝对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北境也不可能接纳这样一位亵渎圣骑士遗体的家族。 “我是在圣席恩家族的典籍中看到的这一段记载。”乌曼伯爵解释道，“觋先生将圣席恩家族的藏书都放在坠鹰城，当时我以为这是他对我的信任，现在想来 呵呵，应该是为了教育他的亲生儿子劳伦斯。” 柯林愣了愣，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 劳伦斯竟然是潘妮和觋先生的儿子 好吧，柯林为绿帽子伯爵默哀了一阵。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乌曼伯爵小心地问道。 柯林摇摇头，目光渐渐冷冽的下来。 乌曼伯爵似乎意识到不妙，连忙叫嚷道：“等等，柯林！别杀我！我手中有一份圣希尔德公爵留下的遗嘱！” “遗嘱？”柯林顿时愣住了。 “没错！而且，这份遗嘱中明确说了，要让薇拉小姐继承北境公爵之位！” 不得已之下，乌曼伯爵只能甩出一个重磅消息，希望以此活命。 柯林果然 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后，才冷冷开口道： “遗嘱呢？给我看看。” 261 复仇（下） 乌曼伯爵松了口气，柯林的态度让他明白，自己手中终于有了可以讨价还价的筹码。 “遗嘱当然不能现在给你，原因你也应该能明白。” 柯林当然明白对方是担心自己拿到遗嘱后就反悔，便追问道：“那你怎么证明这份遗嘱的真实性？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随口编出来的？” “遗嘱是德林登管家拿给我看的，当时我跟路易斯骑士刚到狮吼堡没多久，还没有确定德林登管家的立场，所以，我就故意当着他的面将那份遗嘱扔进了壁炉中销毁。 却没想到德林登管家不仅没有阻止，反而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我这才明白，此人也支持乔伊斯少爷继承公爵之位。” 柯林一脸无语，怒道：“既然你都已经将遗嘱扔进壁炉里烧了，那还跟我说个屁啊。” “不！”乌曼伯爵连忙摇头道，“我扔进去的只是一份假的遗嘱，真的那份在我转身走向壁炉的时候就已经被掉包了！” 柯林一脸怀疑地看着乌曼伯爵，显然是在质疑对方到底有没有这种魔术师才有的手法。 “相信我，这个根本不难做到。当时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扔进壁炉里的那份假遗嘱，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将真的悄悄藏起来了。” 柯林耸了耸肩，也不知道信没信乌曼伯爵的鬼话，接着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你为什么要藏下那份真的遗嘱呢？你不是希望乔伊斯继承公爵之位吗？那不是更应该希望看到这份有利于薇拉的遗嘱烧毁才对？” 乌曼伯爵呵呵一笑道：“柯林，如果是你，会将这么一个绝妙的把柄烧毁吗？” “把柄？”柯林顿时明白过来。 所谓的把柄，当然是乔伊斯的把柄。 如果将来乔伊斯顺利继承了北境公爵之位，那这份遗嘱也就是对方得位不正的证明，乌曼伯爵手握这份遗嘱，就可以更好地控制乔伊斯。 想明白了这点，柯林也不得不佩服这位伯爵的阴险，不管对谁都防着一手。 不过也正常，从乌曼伯爵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来看，他原本就是个没有忠诚观念，一心只想着为自己谋私利的野心家。 倒是确实有可能将那份真的遗嘱藏起来。 “抱歉，乌曼伯爵，如果不能亲眼看到你所说的这份遗嘱，我是不会相信的。”柯林坚持道。 乌曼伯爵叹息一声，有些无奈道：“这样好了，我可以将遗嘱给你们，但是，你必须拿出一份东西来做交换。” “什么东西？” “金狮军团的指挥权！” “呵呵，你还真敢想啊！”柯林冷笑道。 乌曼伯爵连忙解释道：“有了这份遗嘱，乔伊斯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跟薇拉争夺继承权的资格，那金狮军团的指挥权对你们来说，就并不重要了。 但是，我却需要这支军队来保证自己不会成为被抛弃的棋子！ 怎么样？这样的条件对你们来说也并不亏。” 柯林呵呵一笑，嘲讽道：“乌曼伯爵，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乌曼伯爵有些愕然。 柯林慢慢逼近瘫倒在地乌曼伯爵，语气变得极为冷冽：“那份遗嘱，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什么意思？”乌曼伯爵顿时有些慌了，“你难道不想看到薇拉继承公爵之位吗？” “想啊。不过，我已经有办法了，至于那份遗嘱呵呵，顶多算是锦上添花，但你却想卖出雪中送炭的价格。 而且，当初的刺杀之仇，我可是已经等了快两年了啊！ 两年了啊，你觉得我会这样轻易放过你？” 乌曼伯爵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语气急促地喊道：“柯林，你听我说，让我活着绝对比杀死我更有价值！我可以帮” 咔嚓！ 柯林扭断了对方的脖子，轻声道：“可我觉得，你死了才更有价值。” 说完，他便张开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一口咬了上去。 “咕嘟咕嘟” 雨停了，风止了，就连月亮也从云端露出一角，将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 废旧仓库中，柯林从乌曼伯爵的尸体上抬起头来。 呼—— 满足地长出一口气，他的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乌曼伯爵的尸体已经被彻底吸干，看上去分外恐怖。 柯林浑身再次燥热起来，细密的血汗不断从他的 皮肤上渗透出来。 砰砰砰！ 心脏剧烈地挑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从他的胸膛中挣脱出来。 狂暴的血流在他的身体中汹涌，几乎要将他的血管撑烈。 好在有了上一次晋升的经验，柯林现在对于身体中的剧烈变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连那一阵阵的剧痛也仿佛成了异样的享受。 从超凡阶（四阶）开始，柯林发现，晋升的要求和过程都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四阶之前，他只需要吸食大概一两升的高阶骑士的鲜血，就能晋升，而且，晋升的过程只是身体微微发热，并没有任何痛苦。 但从四阶开始，他发现自己必须彻底吸干一位高阶骑士的鲜血，才能完成晋升条件，而且，晋升的过程变得极为剧烈，也相当痛苦。 嘭！ 面色狰狞的柯林一拳击打在地面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向四周扩散开来。 他的身体再次开始膨胀，无数细密的血珠在他皮肤表面形成一个个玄奥的图案。 狂暴的力量充斥着柯林的身体，让他忍不住想要发泄出来。 嘭！嘭！嘭！ 连续几拳砸在地面，整片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仿佛发生了地震一般。 废旧的仓库已经出现了无数道裂缝，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下来。 “大人，刚才就是这里发出的震动，我们听到了咚咚咚的响声，还有几声不像人类的嚎叫，然后过来一看，就发现这里的建筑都倒塌了。” 一队城防军士兵在几名凛冬城居民的带领下出现在废旧仓库外。 队长看着面前已经倒塌的废墟，心中微微有些沉重。 刚听说教堂那边倒塌了，砸死了托马斯大人，现在这里又塌了，这次不会再砸死什么重要人物了吧 “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有人住吗？” “这里是一个废旧仓库，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没人要的东西，应该没有人住吧。” “愣着干什么，快点，清理废墟，看看下面有没有人！” “是！” 这队城防军士兵和居民们一直忙到黎明时分，当晨曦的微光照亮这片废墟的时候，他们终于从中挖出了两具尸体。 更准确一点说，是一具尸体和一颗头颅。 “大人，那颗头颅好像是乌曼伯爵大人啊！” “什么？”队长一脸震惊。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昨夜的凛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死了这么多大人物？ “怎么只有头颅？尸体的其它部分呢？” “不知道，但我们已经翻遍了废墟，里面没有找到尸体的其它部分。” 队长神色凝重，这只能说明乌曼伯爵在被倒塌的废墟掩埋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且还被割下了头颅。 “那还有另外一具尸体呢，是谁的？” “不认识，只能看出是一个矮人的尸体。” “矮人？”队长摸了摸下巴，命令道，“将尸体都收殓好，我们去狮吼堡汇报。” “是！” 262 事后 “所以，昨夜刺杀乌曼伯爵的，是矮人势力喽？” 狮吼堡议事厅中回荡着乔伊斯稚嫩的声音。 圣希尔德家族侍卫队长切斯特骑士恭声答道：“少爷，昨天夜里跟我交手的，确实有一个矮人战士，但应该不是眼前这具尸体。” “为什么？” 面对乔伊斯这个略显愚蠢的问题，切斯特骑士只好耐心地解释道： “少爷，能跟我交手而不败，对方至少是位五阶战士，而一位五阶战士，怎么可能被倒塌的仓库压死？” “哦”乔伊斯点点头，随即灵光一闪，又问道，“那四阶呢？” “应该也不会。” 听到这个答案，乔伊斯两眼发光，仿佛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连忙炫耀道： “这么说来，托马斯身为四阶骑士，应该也不是被倒塌的教堂天花板砸死的喽？而是在那之前就已经死在了告解室中，对不对？” “咳咳有可能”切斯特骑士顿时有些尴尬。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夸乔伊斯少爷聪明，还是说他愚蠢。 无奈之下，他只好用目光示意一旁的德林登管家，大概是说，你们自己搞出来的阴谋，别让我来擦屁股 “那我们应该好好查验一下托马斯骑士的尸体，看看他的死因究竟是什么！”聪明的乔伊斯大声嚷道。 德林登管家叹了口气，无法再保持沉默了，但就在他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就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随后，阿佳妮大主教那慵懒而又魅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乔伊斯少爷，托马斯骑士确实是被砸死的，一块带有棱角的巨石刚好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才导致了这样的不幸。” “阿佳妮姐姐！”乔伊斯立刻从座位上蹦了下来，上前亲热地拉住阿佳妮的手。 看到这一幕，切斯特骑士顿时皱了皱眉。 其实这位圣希尔德家族的侍卫长对于当前狮吼堡的权力斗争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偏向，无论是乔伊斯还是薇拉继承公爵之位，他都没什么意见。 但现在，看着一脸讨好地缠在阿佳妮身边的乔伊斯，切斯特骑士却从心底升起一股反感—— 北境公爵怎么能是一个在教会面前摇首摆尾卖萌讨乖的人？ 此时的乔伊斯在阿佳妮面前，确实像一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狗，本来还怀疑托马斯骑士之死有蹊跷的他，在阿佳妮随口几句解释后，就彻底信了对方是被倒塌的教堂天花板砸死的话。 至于教堂天花板怎么会突然倒塌，恩，当然是雷击导致的。 如此轻松过关，看得一向中立的切斯特骑士都有些无语。 不过，当他看到乌曼伯爵的那颗头颅时，心中却在冷笑——薇拉那边的人可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乔伊斯少爷，当务之急是要重新任命一位城防军指挥官，另外，乌曼家族的军队也需要一个新的统帅，这样才不会导致混乱。” 对于阿佳妮的建议，乔伊斯当然不会拒绝，连连点头道：“好啊！那对于凛冬城城防军的指挥官人选，大主教您有什么建议吗？” 阿佳妮轻轻一笑，摇头道：“世俗归领主，信仰归神灵。乔伊斯少爷，凛冬城城防军指挥官的任命，可不能由我来决定。” 好吧，还要点脸。 切斯特骑士暗自腹诽。 不过，他也清楚，阿佳妮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拒绝一番，真正的人选肯定早就商量好了，难道还真指望乔伊斯这个十岁的小孩子来决定？ 果然，乔伊斯自己根本拿不定主意，便又转向了德林登管家，问道：“德林登，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老管家矜持一笑，建议道：“少爷，我觉得路易斯骑士就不错。他是金狮军团的副军团长，有过统兵经验，而且作战勇猛，也忠于圣希尔德家族，一定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城防军指挥官。” 乔伊斯也不作他想，立刻点头道：“好，那就让路易斯骑士接管城防军好了。” 一旁的路易斯骑士当即出列，在乔伊斯面前单膝跪下，大声道： “感谢乔伊斯少爷的信任！” 随即，管家德林登便起草了一份任命书，交到乔伊斯手中。 乔伊斯兴致勃勃地签下大名，仿佛此时此刻自己已经真的成了北境公爵。 这种一言一行便能主宰他人命运的感觉，让乔伊斯心中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或许不明白那叫什么，但却 已经不可抑制地沉迷其中。 乔伊斯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整日忙忙碌碌，却从无怨言，甚至乐在其中，他以前还曾庆幸自己不是父亲的长子，不用担心日后也为这些繁琐的政务劳心劳力。 但现在，他终于能明白父亲的快乐了。 将签完字的任命书交到路易斯骑士手中，乔伊斯昂首挺胸环视一周，享受着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感觉。 尤其是阿佳妮大主教的目光，清冷如水，却又暗藏着澎湃的魅惑，乔伊斯心中的占有欲再也无法抑制，他很想问问管家，是不是一定要等成年礼后才能结婚 “少爷？少爷？” “恩？怎么了？” 乔伊斯被管家的呼唤惊醒，连忙做贼心虚地从阿佳妮身上收回贪婪的目光。 但少年的爱慕早已被在场的众人尽收眼底，有人乐见其成，也有人眉头紧皱。 “乌曼伯爵不幸遭人毒手，我们要尽快抓住凶手，当然，更重要的是，必须安抚好城内的那些乌曼家族的将士们。”管家德林登再次提议道。 “乌曼家族”乔伊斯沉吟片刻，又在议事厅中扫了一圈，奇道：“怎么没有看到瓦尔拉子爵？” 管家德林登立刻解释道：“我刚才已经派人去将伯爵大人遇难的消息通知瓦尔拉子爵了，也请子爵大人前来议事厅商议，但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是不是受伤了，不能前来？”乔伊斯问道。 切斯特骑士回答道：“少爷，昨夜的袭击中，瓦尔拉子爵确实也受了伤，但依我看，他的伤势并不重。” “那就派人再去催催！”乔伊斯脸上开始浮现出不耐烦，似乎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 “是！”管家德林登立刻应下，立刻派出一人去通知瓦尔拉子爵。 乔伊斯则再次开口道：“那杀死乌曼伯爵的凶手呢？切斯特骑士，您刚才说这个跟乌曼伯爵头颅一起找到的矮人尸体并不是凶手？” “应该不是。”切斯特骑士耐心地解释道，“正如我刚才所说，跟我交手的是一位五阶矮人战士，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一个倒塌的仓库砸死的。找到的那具矮人尸体，应该只是一个替罪羊。 而且，我们只找到了乌曼伯爵的头颅，但尸体的其它部分却不见了。我猜是被真正的凶手带走了。” “那凶手为什么要带走乌曼伯爵的身体，只留下一个头颅？”乔伊斯好奇道。 “我猜，可能是想隐藏什么吧。” “隐藏什么？”乔伊斯大有一副不问到底不罢休的架势。 切斯特骑士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在他看来，乔伊斯这是典型的小孩子心性发作了，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追问个不停，却对真正重要的事情视而不见。 好在阿佳妮大主教开口了，将话题拉回到正轨：“乔伊斯少爷，凶手取走乌曼伯爵身体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关键。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谁谋划了针对乌曼伯爵的刺杀？” 乔伊斯连连点头：“那大主教您有什么想法呢？” 阿佳妮看向切斯特骑士，问道：“切斯特骑士，您说昨夜的刺客共有三人，一个身形巨大的蓝色铠甲人，一个身材矮小的红色铠甲人，以及一个拥有巨大翅膀的怪人？” “是的。” 阿佳妮目光闪动，忽然笑道：“那两个铠甲人的身份不好猜，但拥有翅膀的人，却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是吗？”乔伊斯好奇道，“难道人真的能长出翅膀？” 见乔伊斯的关注点又歪了，阿佳妮淡淡一笑，再次将话题拉了回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去年在银月城发生的那场政变中，却也出现过一位‘翼骑士’，据说就是一位长着巨大翅膀的骑士，跟这次出现在狮吼堡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翼骑士？”乔伊斯目光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急声问道，“那大主教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阿佳妮大主教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议事厅门口。 那里，刚好出现了一个英武的身影。 263 翻手为云 “安格列子爵，你是不是赖床了？” 乔伊斯看着走进来的柯林，笑着调侃道。 柯林先行了一礼，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抱歉，乔伊斯少爷，昨夜被雷声吵得没睡好，今天确实起晚了。” 乔伊斯哈哈笑了一阵，随即摆摆手，展现着自己的大度。 阿佳妮目光灼灼地看着柯林，忽然笑道：“安格列子爵，昨夜发生了那么多大事，您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柯林的脸上顿时挂满了忧伤和遗憾，叹息一声道：“我刚才已经听说了，没想到乌曼伯爵和托马斯骑士竟然都遭遇不测，实在是哎！” 在场的几位老狐狸看着装模作样的柯林，心中暗自腹诽。 他们当然知道乌曼之死，柯林有着最大的嫌疑，但却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杀害乌曼伯爵的凶手。 “安格列子爵。”阿佳妮脚步轻盈，缓缓走近柯林，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同时轻声问道，“您听说过‘翼骑士’吗？” “听说过。”柯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当初在银月城，就是这个家伙杀死了上一任半精灵国王。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昨夜参与刺杀乌曼伯爵的人中，就有这位‘翼骑士’！” “是吗？”柯林一脸惊讶，然后又指了指大厅中央的矮人尸体，“所以这个翼骑士是隶属于矮人势力的喽？” 阿佳妮审视的目光看了柯林半晌，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一时间不免有些失望，淡淡道：“或许吧。” 她虽然猜测翼骑士极有可能是安格列家族的秘密武器，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所以猜测也只能是猜测。 原本阿佳妮还想继续试探柯林关于翼骑士的事情，但突然间，这位大主教的脸色就变了，目光中也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 “阿佳妮大主教，您怎么了？”乔伊斯还是第一次见到阿佳妮失态的样子，连忙出声问道。 同时，一股强烈的嫉妒从这位小男孩的心底迸发出来。 自己心中的女神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失态！ 柯林皱了皱眉，对面这位神秘的大主教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 片刻后，阿佳妮才惊讶地问道：“您晋升五阶了？” 柯林微微一凛，显然是没有料到对方的感应如此之强。 一般情况下，职业者如果不进入战斗状态，是很难看出他的力量属性和阶位的。 不过，柯林刚刚晋升五阶，有些控制不好体内的圣光力量，这才散逸了一些出来，没想到居然被阿佳妮给察觉到了。 看来，这位也不是一个光靠着漂亮脸蛋上位的大主教啊。 “是的，昨夜被光辉之主的伟力所感召，就晋升了。”柯林也没有刻意隐藏实力的意思，见已经被阿佳妮看出来了，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一时间，议事厅中众人看柯林的目光都变了。 五阶骑士！ 而且是如此年轻的五阶骑士！ 不少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在脑中回忆起光辉帝国有史以来的那些圣骑士们，他们在柯林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也不一定有五阶吧。 阿佳妮定定地看着柯林，心中泛起了阵阵波澜。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是不是应该做一下修改？ “五阶骑士怎么了？再过十年，我也能成为五阶骑士！” 乔伊斯稚嫩的嗓音打破了议事厅的沉寂。 这位小男孩显然有些无法接受柯林成为众人的焦点，肚子里泛起的酸水都快溢出来了。 柯林笑呵呵地点头道：“是的，乔伊斯少爷您一定能成为一位伟大的北境骑士！” 乔伊斯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然后开始试图引导话题：“那么，我们还是继续探讨一下，究竟是谁杀死了乌曼伯爵吧？” 在场的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却都没有说话。 就连阿佳妮大主教也保持着沉默，仿佛对刚才的‘翼骑士’话题突然失去了兴趣。 柯林见状，轻咳一声，指着那具矮人尸体，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难道不是矮人吗？” 众人沉默。 这样的栽赃，说实话，手法有点粗糙 乔伊斯皱紧了眉头，刚想开口，却听到厅外响起一个声音： “除了那些肮脏卑鄙的矮人，还能有谁？” 众人闻声望向厅门，就见瓦尔拉子爵大步走了进来。 他首先向乔伊斯行了一 礼，同时解释道：“抱歉，乔伊斯少爷，我之所以来迟，是因为我在跟家族骑士商议为父亲报仇的事情！” 乔伊斯微微一惊，连忙安抚道：“瓦尔拉子爵，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现在究竟是谁杀死了乌曼伯爵还没有定论，希望你不要冲动！” “乔伊斯少爷，我觉得你们可能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柯林大声道， “乌曼伯爵的头颅旁发现了矮人的尸体，而昨夜确实有一位矮人战士与切斯特骑士交过手，更何况，矮人大军正在逼近凛冬城，他们恐怕就是想要在开战前先刺杀我方重要人物，乱我军心。 所以，有尸体证据，有刺杀动机，这样的情况下，难道还不能确认杀害乌曼伯爵的凶手？” 德林登管家眼皮一抬，冷冷反驳道：“安格列子爵，昨夜的刺杀者总共有三位，其中只有一位是矮人，您怎么就认定是矮人势力才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呢？ 更何况，仓库废墟下面找出来的这具矮人尸体，栽赃的嫌疑太过明显。 我反而觉得，这次阴谋杀害乌曼伯爵的主使者，根本不是矮人！” 柯林呵呵一笑，上前几步，逼近德林登管家，沉声问道：“那么，您觉得，主使者是谁呢？” 五阶骑士的威压渐渐弥漫开来，空气顿时变得凝滞起来。 德林登管家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极度危险的野兽盯上了，浑身瞬间绷紧，心跳也立刻加速到极致，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一样。 但他仍咬紧牙关，没有后退一步。 德林登管家明白，柯林是故意给自己施展压力，但肯定不敢真的动手。 不过，面对有如实质的死亡威胁，德林登管家还是怂了。 他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只得在柯林凌厉的目光下低下了头，闷声道： “这个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柯林却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德林登，厉声喝问道： “管家先生！如此铁证在前，你却处处为矮人辩护，到底想干什么？” “我”德林登管家刚想辩解。 但柯林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立刻出言打断道：“我现在越发怀疑你就是矮人的内应！” 德林登管家顿时面色一变，怒声道：“安格列子爵，您怎么可以无端” 这时候，瓦尔拉子爵也突然出声质问道：“是啊，管家先生！你为什么总是在给矮人辩护？ 他们分明是叛军势力！ 是敌人！” 德林登管家这回是真的慌了，倒不是因为自己被柯林冤枉栽赃，而是因为瓦尔拉·乌曼竟然在帮着柯林说话！ 柯林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瓦尔拉 作为乌曼伯爵刚刚承认的嫡子和第一继承人，瓦尔拉竟然帮着柯林指责起了“自己人”，这样的叛变行为，不仅让德林登管家懵了，也让乔伊斯c阿佳妮c路易斯等人纷纷侧目。 他们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乌曼家族倒向薇拉一边，那 就在众人心中闪过各种念头的时候，柯林却直接行动了。 只见他猛地一个前冲，手中骑士剑锵然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 唰！ 鲜血四溅。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德林登管家的头颅已经被柯林提在了手中！ “柯柯林！你，你你干什么！”乔伊斯被吓得连连后退，尖声惊叫道。 柯林淡淡一笑，将骑士剑插在脚下，微微躬身道： “乔伊斯少爷，我只是帮您清除一个圣希尔德家族的叛徒。” “叛徒？你，你胡说什么！老管家怎么可能是叛徒！” 柯林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既然敢杀他，自然是有证据。” 264 覆手为雨 嘭！ 狮吼堡的议事厅中，又多了一口棺材。 抬棺的侍卫大声汇报道：“乔伊斯少爷，我们在德林登管家的房间中，发现了这具尸体。” 瓦尔拉子爵上前查看了一番后，面色哀伤地沉声道：“没错，确实是父亲的遗体！” “栽赃！这是栽赃！”乔伊斯尖声叫道，小脸上满是愤怒和惶恐，“是你们栽赃给管家的！” 看着失态的乔伊斯，柯林微微一笑道：“乔伊斯少爷，您可不能凭空污蔑一位正直的骑士。” 路易斯骑士也立刻站出来质疑道：“如果真是德林登管家密谋杀害了乌曼伯爵，他为什么特意要将对方的尸体藏在自己的房间？” 柯林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因为，他要从乌曼伯爵身上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圣希尔德公爵的遗嘱！” “遗嘱？！” 一时间，众人份份惊叫出声。 路易斯骑士也惊疑不定地看着柯林，心中闪过各种念头，一时竟不敢再说话。 “圣希尔德公爵曾留下过遗嘱？”阿佳妮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份遗嘱的存在，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柯林。 “当然。”柯林伸手指向瓦尔拉子爵，示意对方来解释。 瓦尔拉子爵当即掏出一卷羊皮纸，沉声道： “这份遗嘱是我刚刚从父亲的房间中搜出来的，也正是这份遗嘱，让父亲惨遭毒手！” 说着，瓦尔拉子爵便将遗嘱交到阿佳妮手中，恭敬道：“大主教阁下，还请您来宣读公爵大人的遗嘱。” 阿佳妮接过羊皮卷，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其实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即便还没有看遗嘱的内容，但她已经能猜到里面写的是什么。 看柯林和瓦尔拉这种有恃无恐的模样，这份遗嘱必定是将薇拉立为了继承人！ 而且，刚才柯林和瓦尔拉一唱一和的表演，也让阿佳妮认清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乌曼家族已经站在了薇拉一边！ 这才是最致命的！ 乌曼家族的倒戈，也就意味着乔伊斯一系彻底失去了凛冬城的控制权。 城外还有效忠于薇拉的金狮军团，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城防军还在乔伊斯一系的手中，也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所以，柯林才敢当众杀了德林登管家，并肆无忌惮地栽赃陷害。 掌握了绝对的实力，也就掌握了话语权。 就好像某个国家拿着一管洗衣粉，就能说他国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重要的不是证据的真实性，而是你能否有实力让质疑的人闭嘴。 现在，柯林就有了这样的实力。 阿佳妮心头沉重，明白自己必须做出新的选择了。 只见她缓缓展开羊皮卷，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轻启红唇，朗声念道： “我，赛里斯·圣希尔德，以第十七任北境公爵之名，册封薇拉·圣希尔德为北境侯爵，在我死后，她将继承北境公爵之位，执掌北境权柄，承续圣希尔德之荣耀” “不可能！这不可能！”乔伊斯尖锐而稚嫩的嗓音再次响起。 其中再也没有了少年得志的张扬，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惶恐，还有愤怒。 “我不信！我才是父亲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父亲怎么可能让薇拉继承公爵之位？给我，给我看！” 乔伊斯伸出颤抖的手，要求亲眼看看遗嘱。 但阿佳妮却没有理会他的要求，而是淡淡地说道：“这确实是圣希尔德公爵的字迹，徽章也没有问题。” 这是代表教会承认了这份遗嘱的有效性！ 柯林微微一笑，这位美貌的大主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很娴熟嘛。 不过，对方的识时务也省了他很多的麻烦。 “给我，我要看！”乔伊斯还在不依不饶地嚷道。 然而，阿佳妮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要求，将遗嘱收好之后交回到了瓦尔拉子爵的手中。 瓦尔拉子爵也没理会乔伊斯，径直将遗嘱贴身收好。 乔伊斯被彻底无视了。 “你你们”小男孩的脸色涨得通红，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惶恐。 这位年幼的孩童过早地体会了一把世态炎凉的苦涩。 但此时在场的众人可没空去管一个小屁孩的心理健康问题， 尤其是在这个小屁孩失去了公爵继承人的光环之后。 瓦尔拉子爵继续解释道：“父亲曾告诉我，三天前他刚到凛冬城的时候，德林登管家便找上了他，还将这份遗嘱拿出来给他看。 但是，当时管家拿出这份遗嘱却并非是要遵照执行，而是想要彻底毁了它，扶持乔伊斯少爷上位！ 所以，父亲假意帮助管家销毁这份遗嘱，其实却暗中掉包，将真的遗嘱偷偷藏了起来。 当时路易斯骑士也在场，他可以作证。”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路易斯骑士身上。 此时的路易斯也明白大势已去，乌曼家族的叛变已经让乔伊斯的继位成为了不可能之事。 更何况，那份遗嘱竟然没有被销毁。 这一刻，路易斯骑士甚至怀疑乌曼伯爵是不是一直都在玩无间道。 乌曼家族难道一直都支持薇拉？ 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耍了？ 路易斯骑士陷入了深深的惊恐和茫然之中，此时面对瓦尔拉的质问，犹豫了片刻，也只得点了点头，承认了此事的真实性。 得到了路易斯骑士的认同，瓦尔拉子爵更加信心满满，继续说道： “父亲见到公爵遗嘱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支持薇拉小姐了，但是，当时德林登管家却坚持要将乔伊斯少爷扶持上位，还自称已经联合了城内的各方势力，逼迫父亲加入他们。 无奈之下，父亲只好先假意认同。 但当安格列子爵代表薇拉小姐入城之后，父亲立刻与其结盟，想要率领家族军队出城与金狮军团一同对抗叛军！ 但是，这样的行为却被德林登管家视为背叛，这才暗中联系矮人，安排了刺客将父亲残忍杀害。 杀死父亲之后，德林登想要从父亲的身上搜出这份遗嘱，这才让刺客留下了父亲的身躯，只带着父亲的头颅离开狮吼堡，回去复命。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父亲一直将这份遗嘱藏在自己的房间中。” 听完了瓦尔拉子爵的故事，在场的众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中。 似乎关于乌曼伯爵之死的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这个解释究竟是不是真相，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们都明白，瓦尔拉子爵刚刚讲出的故事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真正起作用的，还是目前薇拉一系碾压般的军事实力。 所以，当瓦尔拉子爵决定倒向薇拉一系时，凛冬城内的局势就已经注定了。 德林登管家必须是叛徒，不是因为刚才瓦尔拉子爵所讲的“真相”，而是因为乌曼家族的军队和城外的金狮军团。 柯林轻咳一声，大义凛然地说道：“德林登勾结叛军，谋害乌曼伯爵，其罪当诛！ 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他的目光从在场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乔伊斯在这样的巨大打击下人早就傻了，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路易斯骑士早就低下了头，此刻只想着该怎么保住性命。 切斯特骑士本就秉持中立，这会儿也依然保持着沉默。 至于阿佳妮大主教，接上柯林的目光后，她璀然一笑，点头道： “德林登确实罪有应得，安格列子爵，您的做法我深表赞同！” 柯林也满意地笑道：“能得到大主教您的认可，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好好找人修缮一下教堂，不要让托马斯骑士的悲剧再次发生。” 这话的意思就是认定了托马斯确实是被倒塌的教堂砸死的，算是柯林对于阿佳妮转换立场的回报。 阿佳妮也听出了柯林的意思，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起来。 柯林投桃报李的行为让她明白，这是一个愿意合作的对象。 这样的话，让薇上公爵之位也不算不能接受的事情。 “安格列子爵请放心，我们一定会重新加固教堂，绝不让类似的意外再度发生。 现在，我们还是尽快将薇拉小姐迎入凛冬城吧。” “如您所愿！” 265 入城 咔嚓咔嚓。 沉闷的齿轮转动声音中，凛冬城的城门缓缓开启。 一名使者骑着快马疾驰而出，向着城外的金狮军团营地狂奔而去。 没多久，金狮军团便开始集结，并向着敞开的城门缓缓进发。 与此同时，狮吼堡中的众人也已经来到了城门口迎接。 柯林与阿佳妮大主教并肩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排，而乔伊斯，则根本没有出现。 这位年幼的公爵三子显然无法承受这种从天堂掉落的剧变，这会儿已经自暴自弃地躲起来了。 当然，此时也没有人再关注这位公爵三子了。 除非出现奇迹，不然，他是注定与北境公爵之位无缘了。 “安格列子爵，薇拉小姐应该还没有受洗吧？”阿佳妮突然开口道。 柯林微微侧头，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美艳大主教，笑了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领主法则里并没有明文规定只有受洗的骑士才能继承爵位吧？” “当然没有。”阿佳妮淡淡地笑了笑，完美的侧颜突然绽放出动人的光彩，“我只是觉得，作为将来的北境公爵，怎么能没有光辉之主的指引呢？” 柯林转过头去，没有去接阿佳妮的话，而是注视着城外缓缓靠近的金狮军团。 薇拉作为一个法师，如果接受教会洗礼仪式的话，也就是正式宣告皈依光辉之主了。 这肯定会刺激到耶维尔法师议会。 但如果薇拉不接受洗礼的话，那也会给她统治北境带来许多的麻烦。 当然了，普通法师和北境公爵，这个选择该怎么做其实并不难。 柯林也早就准备让薇拉在继位之后公开皈依光辉之主，法师议会就算再有意见，也不敢把一位帝国公爵怎么样。 觋先生这个疯子除外 但按照库休斯法师的说法，觋先生上次释放“审判之眼”杀死圣希尔德公爵之后，自己也受伤极重，短时间内估计也没法掀起太大的风浪。 而且，他就算想再释放一次“审判之眼”这个禁咒，恐怕也很难像第一次那样轻易找到一个城池来献祭了。 不过，柯林也不准备就这样轻易地答应阿佳妮大主教。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被珍惜。 更何况，他还准备以此为筹码，再从教会那里榨点好处出来呢。 很快，薇拉的身影就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骑着白马，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连衣裙，脸上也罩着黑丝纱巾，面容哀戚，眉目低垂。 在她身后，一辆马车上摆放着圣希尔德公爵的灵柩，周围守护着八位北境骑士。 柯林和阿佳妮当即率领众人上前迎接。 一番行礼问候之后，柯林和薇拉并肩走在最前面，护送着圣希尔德公爵的灵柩进入了凛冬城。 城内的街道上早已聚集了大量的民众，虽然之前曾经一些关于公爵已死的小道消息在城中流传，但狮吼堡一直没有表态，也一直没有见到公爵的遗体，所以，凛冬城的子民们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还都存在疑虑。 但现在，灵车缓缓驶入凛冬城的时候，公爵的死讯也就得到了确认。 凛冬城顿时被哀伤和愤怒的气息所笼罩。 街道两旁的民众们跪了一地，他们有人失声痛哭，有人默默祈祷，有人眼眶发红，忿忿不平 不得不说，在这些底层平民的心中，圣希尔德公爵的分量还是非常重的。 统治北境三十多年，亲手斩杀了一位巨魔皇帝，自己本身还是一位强大的圣骑士 这样的人，哪怕最近两年因为巨魔入侵和饥荒叛乱的问题，遭受了一些非议，但在北境人心中，尤其是凛冬城居民的心中，圣希尔德公爵依然还是北境和平与稳定的保证。 但如今，这个定海神针般的人物倒下了。 恐慌和茫然的情绪笼罩着凛冬城的子民们，让他们只能用哭泣来发泄心中的不安。 在万千民众的哭送中，灵车缓缓驶入狮吼堡。 公爵的遗体暂时被安顿在城堡的后庭，等待择日下葬。 随后，众人重新回到议事厅。 这里的几具尸体已经被移走，地上的鲜血也已经被清扫干净，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众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而残酷的政治斗争。 如今失败者黯然离去，胜利者，嗯，胜利者还有些懵懂。 只听薇拉小声地问柯林道：“怎么没见到 乔伊斯？” 柯林微微摇了摇头：“可能身体有些不舒服，回去休息了吧。” 薇拉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不再去管自己的弟弟，而是转身站在厅内的高台上，扫视一圈，朗声问道： “根据哨骑传回的消息，梅纳姆家族已经和道森家族合军一处，正向着凛冬城而来，估计三日后便能抵达，大家对此有什么想法？” 面对未来的北境公爵的提问，众人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向柯林。 显然大家都明白，以后的北境将会是谁做主。 柯林此时也当仁不让地开口说道：“我认为应该先据城而守，等叛军久攻不下，士气大落之后，再寻找机会主动出击。” 阿佳妮闻言秀美轻蹙，出声问道：“安格列子爵，您之前不是还认为应该主动出城，与叛军决一死战的吗？怎么现在却制定如此保守的战略，这实在不符合您这样一位北境骑士的英勇形象。” 柯林微微撇了撇嘴，暗自盘算着这个大主教是真的不懂军事，还是别有所图。 “大主教阁下，我并非是怯战。而是觉得不应该让北境将士们做无谓的牺牲，既然我们有了凛冬城这样的坚城作为屏障，又为何要放弃自己的优势，去跟叛军硬拼呢？” 阿佳妮目光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瓦尔拉子爵，再次开口道： “安格列子爵，我并非是怀疑您的战略，而是觉得，矮人叛军如此羞辱我们，甚至派出刺客残忍杀害了乌曼伯爵，这样的仇恨，如果我们龟缩在城内，会不会引起部分将士的不满。” 还没等柯林回应，瓦尔拉子爵就主动开口了： “大主教请放心，乌曼家族的将士们虽然恨不得立刻为我的父亲报仇，但是，我们一定会遵从薇拉小姐的命令！” 阿佳妮顿时面露惊异之色，她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乌曼伯爵的儿子会如此配合柯林，面对自己这般的刺激都无动于衷。 但经过这一番试探过后，阿佳妮也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做什么了。 薇拉和柯林已经彻底控制了凛冬城，旁人再难左右他们的决定。 虽然城防军还掌握在路易斯骑士手中，但光凭那点兵力，已经无法再改变局势了。 甚至，这个立场向来并不算坚定的骑士，或许已经决心彻底投靠薇拉了。 想到这里，阿佳妮便不再说话。 柯林扫视一圈，见无人再有异议，心中不禁升腾起一股志得意满的情绪，随即，他再次开口朗声道： “请诸位放心，我已经写信寄回冰岩城，命令夏尔骑士率领黑骑军主力南下，估计再有几天便能抵达凛冬城。 而且，半精灵王国的墨狄温公爵也将率领银月卫队随后南下，共同狙击矮人叛军。 等他们抵达后，就是我们主动出击，平息北境叛乱的最好时机！” 柯林的这一番话，终于让议事厅中众人的眼神亮了起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安格列家族在冰岩城中其实还有一支生力军。 这时，再也无人对柯林的战略提出异议了。 而且，他们对于平定北境叛军的信心，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充足起来。 薇拉与柯林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骄傲地大声宣布道： “诸位，帝国北境的和平与安定，需要你们的守护。 我以圣希尔德家族神圣祖先的名义起誓，将会与你们共进退，同患难！ 风雨终会过去，邪恶也必将被战胜！ 愿光辉之主赐予我们勇气，见证我们的奉献！” 少女清脆而有力的声音在议事厅中回荡，俨然已经有了一丝北境之主的气势。 柯林当即单膝下跪，大声应和道：“为了北境！” 随即，厅中的众位骑士也纷纷下跪行礼。 阿佳妮大主教目光闪动，终于也弯下了笔直的腰杆，向着薇拉附身行礼。 “为了北境！” 266 围城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六月。 北境短暂的春天即将收尾，夏日的气息正在逼近。 但在夏日降临之前，凛冬城首先迎来了矮人大军。 梅纳姆家族与道森家族合兵一处，共计十五万大军，此时已经抵达凛冬城下。 大军迤逦而来，旌旗昭昭，刀枪林立，前后有序，士气饱满，一眼看去确实是一支强军无疑。 矮人一族的精锐，基本都已经聚集在此了。 大军刚到，便将凛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开始安营扎寨，似乎做好了长期攻打的准备。 矮人大军的临时指挥所内，气氛安静肃穆，梅纳姆侯爵正在虔诚地做着祷告。 这位矮人侯爵是光辉之主的虔诚信徒，至少表面上，他确实非常虔诚。 作为人族的附庸种族，矮人一族早就抛弃了自己的信仰，选择侍奉光辉之主。 但可惜，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不够心诚，还是因为种族的鸿沟无法跨越，矮人始终无法接受洗礼成为骑士。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与人族之间始终存在着无法消除的隔阂。 甚至在暗地里，据说还有矮人曾经侍奉的神灵——大地之母的信徒在悄悄传播着信仰。 当然，作为矮人贵族而言，他们必定是要皈依光辉之主的，否则，光辉帝国也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直到做完了祷告，梅纳姆侯爵才抬起头来，目光在指挥所中缓缓扫过。 虽然曾经的矮人王室——索林奇家族的末代公主嫁入了道森家族，但实际上，无论是从军事实力还是在矮人一族中的威望而言，梅纳姆家族才是当之无愧的矮人领袖。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矮人贵族都认可梅纳姆家族的领导地位，至少道森家族就肯定不认。 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才是索林奇家族的传承者，身体里流淌着矮人王的血脉。 所以，道森侯爵就怎么看梅纳姆侯爵怎么不对眼，总觉得对方祈祷的模样实在太过做作。 “凛冬城就在眼前，该怎么征服这座北境的中心之城，你们有什么意见？”梅纳姆侯爵开口了，声音浑厚，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此时的他也俨然以这支矮人联军的统帅自居了。 虽然道森侯爵心里很不服气，但他刚在奔流河大败一场，声望严重受挫，手中的兵力也远不及梅纳姆侯爵雄厚，所以，他也无法跟对方抢夺这支联军的指挥权。 一位四肢发达，手脚粗大的矮人将领发言道：“梅纳姆侯爵大人，我认为天底下没有咱们矮人大军攻不下的坚城！哪怕凛冬城也是一样！ 所以，等工兵队造好了攻城器械，我们就可以发动攻势，看看这座所谓的北境第一坚城到底能够坚持几天！” 这位矮人将领嗓音粗狂，语气中仿佛带着浓烈的血腥味道，言语之间也对凛冬城有些不以为然。 其实，矮人一族在攻城战上确实颇有心得。 他们的工匠非常善于打造攻城器械，而且，他们矮小的身形在攻城战中反而是一种优势，因为不容易被城头的箭雨射中。 所以，相比于野外的阵地战，矮人一族其实更擅长打攻城战。 当然，也不是在场的所有矮人将领都如此轻狂，又一位矮人将领站出来，谨慎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我认为不能如此掉以轻心。凛冬城我曾经进去过，知道它的城墙是如何的坚固，设计是如何的巧妙。 如果强攻的话，恐怕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我也是这么想的。”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道森侯爵突然开口道。 梅纳姆侯爵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睛定定地注视着道森侯爵，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进一步解释。 道森侯爵面色淡然，继续说道：“作为北境贵族，我当然特地了解过凛冬城的城防系统。 首先，这是一座建在高山之上的城池，我们要攻城的话，就必须向上仰攻，敌人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 其次，凛冬城的城墙是用最为坚硬的青冈岩经过精心切割后堆砌建造的，厚达五米，光凭我们的攻城锤恐怕也难以撼动。 而且，凛冬城的城墙是双层结构，外墙后面还有内墙，两墙之间相距二十多米，其间共有九十六座城楼。 就算我们真的突破了这两道城墙，别忘了，山巅之上还有一座狮吼堡！ 如果要强攻的话，呵呵，怕是要将矮人一族的精锐战士全部填进去才够。” 道森侯爵话音刚落，一位梅纳姆 家族一系的将领就大声嚷道：“道森侯爵大人，还没开战呢，您就这样帮敌人吹嘘，莫非是心虚害怕了？” “哼！我只是不想某些人白白去送死而已。” “好了。别吵了。”梅纳姆侯爵摆摆手，劝阻道。 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梅纳姆侯爵才对道森侯爵道：“道森侯爵，既然您不同意强攻，那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呢？” 道森侯爵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淡淡道：“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是围而不攻。” “哦？为什么？”梅纳姆侯爵再次追问道。 “北境这次爆发的饥荒来势汹汹，就算是圣希尔德家族也来不及囤积足够的粮食，而且，我也已经查探清楚，凛冬城中也早就出现了粮食短缺的情况。 所以，只要我们将这座城池团团围住，断绝内外联系，那要不了多久，城内就会因为缺粮而爆发动乱。 那时候，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梅纳姆侯爵目光闪动，似乎有些意动。 但就在他仔细思考道森侯爵的建议时，就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走进了指挥所。 梅纳姆侯爵眼神一凝，似乎认出了来人。 “觋先生，是您吗？” 来人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法师袍中，整张脸也隐藏在兜帽之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旁若无人地走进矮人大军的临时指挥所的。 “是我。” 觋先生言简意赅地答道。 他的声音阴沉而沙哑，竟仿佛一位半只脚踏入坟墓中的垂垂老者。 而且，梅纳姆侯爵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就像是放置许久的尸体散发的味道。 “您还好吧？”梅纳姆侯爵小心地问道。 觋先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说道： “两件事。 第一，冰岩城的黑骑军和银月卫队已经出发，正向着凛冬城而来，所以，你们要小心背后。 第二，乌曼家族的军队此时也在凛冬城中，乌曼伯爵与安格列子爵有仇，你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挑拨离间他们的关系，削弱凛冬城内的” 说道这里，觋先生突然住口了。 矮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梅纳姆侯爵出声问道：“觋先生？觋先生？” 然而，觋先生还是不说话，仿佛突然卡壳了，整个人仿佛一个木雕一般，直愣愣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梅纳姆侯爵满脸疑惑，便上前几步，试图查看对方的情况。 但刚走几步，梅纳姆侯爵也立刻停了下来，眼神中满是惊骇之色。 道森侯爵见状，正不明所以之时，突然也感受到了一股圣洁宏大的力量笼罩了这片天地，自己仿佛成了琥珀中的一只昆虫，被这股无法抵御的伟力彻底锁定，无法动弹分毫。 “哎——” 也不知过了多久，觋先生忽然叹息一声，恢复了行动能力。 然后，就见他缓缓转身，一步步地走出了临时指挥所。 外面的矮人士兵们也同样呆立不动，仿佛他们的时间被彻底凝固了一般。 而在觋先生面前，站立着一个孤傲的背影。 仅仅是一个背影，但却仿佛散发着太阳板耀眼的光芒，能让世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觋先生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恐怖至极的脸。 左边的半边脸已经彻底腐烂，甚至能看到里面乌黑的颅骨。 而右半边脸似乎也被传染，一根根青筋如蠕动的蛆虫一般鼓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但觋先生却仿佛对自己身上的恐怖异变毫无所觉，神色如常地向那人问候道： “莱希亲王殿下，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267 莱希亲王 “你真丑。” 莱希亲王转过身来，见到觋先生的第一句话就毫不留情面。 觋先生张开腐烂的大嘴，无声的笑了笑，似乎也不生气，回道： “我一个堕落之人，当然无法跟沐浴在光辉之主荣耀之中的您相比了。” 莱希亲王确实风度翩翩，英俊优雅，实际年龄已经接近五十岁的他，由于精心的保养，和圣骑士力量的加持，看起来好像只有二十七八岁。 他的眼神深沉而忧郁，但嘴边却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浑身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但这份魅力之下，却暗藏着极度的危险。 作为圣洛伦佐家族唯一一位活着的圣骑士，莱希亲王可以说是光辉帝国的大杀器，死在他手中的帝国敌人，数不胜数。 甚至光辉帝国流传着一个说法——帝国可以没有莱因哈特大帝，但不能没有莱希亲王。 这句话其实算是个诛心之言，但它能够流传开来，也从侧面反映出莱希亲王在帝国的地位和威望。 不过，此时的这位圣洛伦佐家族圣骑士，仿佛就是出来郊游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杀气。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对觋先生问道： “听说你研究出了一个新的禁咒，叫审判之眼？还用它杀死了赛里斯·圣希尔德？” “是的。”觋先生点点头，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莱希亲王，仿佛生怕对方突然消失一样。 “厉害！”莱希亲王笑着称赞一声，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有些讥讽，“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不是说这个全新的禁咒只需要献祭一座城池，就可以免除施法者自身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觋先生的丑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叹息一声道：“毕竟是试验性的禁咒，我也是第一次释放，所以，有些计算失误，让您见笑了。” “哦？哪里失误了？”莱希亲王饶有兴趣地问道。 两人仿佛志同道合的朋友，正在交流法术研究心得。 “应该是献祭的人数还不够，所以，我才承受了一些禁咒的反噬。” “是吗？坠鹰城可是有三十多万居民呐，还不够？”莱希亲王一脸惊讶，又问道，“那要多少才够啊？” “恐怕要五十万人的献祭才行。”觋先生淡淡地说道，仿佛五十万人在他眼中，跟五十只羔羊没什么区别。 莱希亲王笑了笑，似乎在为觋先生感到遗憾，道：“五十万人呐！这样的大城，光辉帝国境内也屈指可数啊。” “是啊。”觋先生也似乎觉得非常可惜，“要献祭这几座大城谈何容易，更何况，坠鹰城之事传开后，恐怕这几座大城的防备都会加强，我们法师就更没有机会了。” “我记得，耶维尔的居民也超过了五十万吧。”莱希亲王竟然像是在帮觋先生想办法。 “没错。”觋先生见对方怂恿自己献祭掉法师之城，居然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似乎真的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有可行性。 但随即，他就摇头道：“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曾经的失误也总要我们付出代价，但也正是这些代价，给了我们成长的机会。” 莱希亲王笑得越发灿烂起来：“说得好！觋先生，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能成为亲王殿下的朋友，是我莫大的荣幸！”觋先生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其实，现在开始做朋友也不迟。” “不，已经迟了。”莱希亲王缓缓摇头，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语气变得冰冷，“我今天是来杀你的。” 听到一位圣骑士要杀自己，觋先生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当然，也可能是他那张溃烂的脸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了。 “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要杀我么？”觋先生的语气也依然平淡如水，似乎真的毫不紧张。 “何必明知顾问呢。”莱希亲王目光渐渐转冷，“当初莱因哈特大帝坐视你在北境搞风搞雨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而当梅纳姆家族挥军北上，试图趁着北境乱局让矮人建国时，我才真正确认了，你跟莱因哈特大帝之间有交易！ 那么，你是用什么东西打动我的那位好侄子，让他对自己的妻族袖手旁观，反而暗中帮助一个跟圣洛伦佐家族有着血仇的家族？ 在坠鹰城被焚毁，圣希尔德公爵被禁咒杀死的消息传到我耳中时，我终于明白了，你是将这个‘审判之眼’的施法卷轴给了我的好侄子，这才换取了他的支持吧？” 觋先生没有说话，默认了莱希亲王的判断。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强行撒谎的话就显得很无趣。 莱希亲王冷笑道：“觋先生，你在讨好皇帝陛下，将这个堪称圣骑士杀手的禁咒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因此成为圣骑士公敌？” 觋先生还是没有说话，仅剩的那颗右眼直视前方，但瞳孔却有些涣散，似乎 走神了？ 莱希亲王眯起了眼睛，像是被觋先生的态度所激怒。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至极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是山崩地裂的场景。 “亲王殿下。”觋先生终于回过神来，淡淡地开口道，“您要杀我，我当然可以理解。不过，在此之前，能允许我辩解几句么？” 莱希亲王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怎么？你还想说服我不杀你？” 觋先生点点头：“是的，我想试试。” 莱希亲王立刻收敛了杀气，优雅地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啊，我期待你的表现。如果你能让一位心志坚定的圣骑士改变决定，或许你的口才还要在你的奥术水平之上。” 觋先生轻咳两声，不慌不忙地说道： “亲王殿下，我现在的状况您也看到了，因为计算失误，我还是遭受了一部分禁咒的反噬，估计也没多久好活了，您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莱希亲王一脸不为所动，显然是对觋先生的理由不满意。 觋先生也不气馁，再次开口道： “亲王殿下，我既然可以将‘审判之眼’的施法卷轴交给莱因哈特大帝，当然也可以交给其他人一份。 如果您杀了我，就不怕我的法师朋友来替我报仇？” 莱希亲王嘲讽一笑，不屑道：“如果你的法师朋友见过你这幅凄惨的模样，还会愿意释放这个禁咒？ 就算他真的愿意为了你，堵上自己的性命，那他怎么去献祭一座三十万人以上的城池？ 坠鹰城一事后，现在哪位领主不对你们法师严防死守？ 还是说，他准备去烧了耶维尔为你报仇？” “为什么不行呢？”觋先生面色淡然，目光坚定，“您或许不明白，这个禁咒对于法师意味着什么。” “哦？意味着什么？”莱希亲王笑着问道。 “意味着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丝挣脱身上枷锁，执掌圣域力量的希望！” 这一句话说出口，觋先生佝偻的腰杆瞬间挺直，仅剩的独眼中透出狂热的光彩。 莱希亲王的脸色也渐渐变了，无尽的杀意从他身上散逸开来，让这片空间都变得凝滞起来。 觋先生再次开口劝说道：“亲王殿下，您莫非真要赌一把？但我还是想提醒您，我们的赌注实在太不相称了，我是烂命一条，但您，可是光辉帝国的支柱呀！” 莱希亲王目光冰冷，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觋先生，你搞错了一件事。” “哦？是什么？”觋先生疑惑道。 “你不该试图威胁一位圣骑士的。”莱希亲王铿锵有力地说道，“面对威胁，绝不退缩，这才是圣骑士应有的信念！” 觋先生叹息一声，面露苦笑：“看来，我又失误了一次。” 莱希亲王腰间的佩剑锵然出鞘，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变得锋利起来。 “没关系，下辈子注意就行了。” 觋先生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面色坦然地注视着莱希亲王，开口道：“死之前，我能有最后一个请求吗？” “讲。” 觋先生将那根镶嵌着火红宝石的法杖竖立在自己面前，朗声道： “我想见识一下您的最强一击！” 268 终焉审判（上） “我的最强一击？” 莱希亲王全身笼罩在刺目的圣光之中，这一刻，他仿佛比天空的太阳还要耀眼。 “是的。”觋先生闭上了独眼，仿佛已经无法承受对手的目光。 但他神情肃穆，腰杆笔直，双手甚至在挥动着法杖，似乎在准备着某个法术。 “好。”莱希亲王答应了觋先生的最后一个要求，“你配得上这一击。” 话音刚落，莱希亲王的眼睛就彻底变成了暗金色，一道道玄奥复杂的金色纹路爬满了他的脸庞，仿佛给他戴上了一个黄金面具。 骑士剑凌空竖立在他身前，剑尖忽然爆发出一阵圣光旋涡。 刹那间，无数金色丝线在旋涡处急速汇聚，里面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往外涌动。 “这一剑，名叫‘裁决’！” 莱希亲王开口了，声音中不带一丝人类的情绪，淡漠得仿佛灭世的神灵。 然而，他这一剑却没有斩出去。 因为，他发现，对面的觋先生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同样在准备着自己的法术。 空气中泛起阵阵燥热，温度一下子升高了十几度。 觋先生的双手变得通红一片，甚至发出滋滋声响，仿佛握住了某种温度极高的东西。 法杖顶端镶嵌的那颗硕大的红宝石，竟浮现出道道细密的裂痕。 嘭！ 下一秒，红宝石彻底碎裂开来，无数丝线骤然炸开，在觋先生面前缓缓升腾起一团刺目的红光。 为了释放这个法术，觋先生似乎正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只见他脸上的腐烂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快，眨眼间，整张脸上都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血肉了。 本来笔直的腰杆也再次佝偻下去，仿佛某种承受的重担压在了他的肩头。 灰色的法师袍也已经被鲜血染红，由此可见，觋先生的身体恐怕也在迅速崩坏。 然而，他口中依然在执着地念着精灵文，仿佛就算彻底燃烧掉自己的生命，也要将这个法术释放出来。 莱希亲王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对手，手中的长剑却没有刺出去。 他在等。 等觋先生的法术完成。 其实，法师和骑士正面单挑的话，是天然落在下风的。 因为法师施法的威力越大，所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也就越繁琐，而不像骑士，圣光之力已经融入身体，挥手投足之间便有莫大的威力。 就像现在，觋先生这个法术完成之前，莱希亲王足够杀他千百次了。 但奇怪的是，莱希亲王却迟迟没有动手。 仿佛故意在等觋先生，等他完成这个法术。 然后，一剑碾碎它！ 这就是圣骑士的骄傲。 更是莱希亲王的自负！ 哪怕觋先生正在准备的法术，可能是一个禁咒，莱希亲王似乎也准备等下去。 他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可敬的对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发出的绝唱，究竟会是何等的绚丽。 轰！ 一团团紫色火焰猛然升腾而起，将觋先生围绕在其中。 此时的觋先生，已经快成了一具骷髅，浑身的血肉在这妖异的紫火中迅速消融。 他的头颅上，左眼的空空荡荡，仅剩的右眼此刻竟陡然冒出一束青光。 嘭！ 青光炸开。 唯一的右眼，也消失不见。 但觋先生淡漠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一hasakadura！” 莱希亲王愣了愣，之前觋先生的咒语都是精灵文，所以他还能听懂大部分，但现在这个—— 竟然是昆雅语！ 这是高等精灵的专用语，但早已失传几千年了！ 觋先生的胸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紫火的旋涡，里面仿佛倒映着另一个世界。 莱希亲王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 自从他晋升圣骑士以来，从未有过的威胁！ “毁灭吧！” 莱希亲王不再犹豫，手中骑士剑缓缓挥下。 他挥剑的速度极慢，但这方世界却仿佛变得更慢。 风停止了，火焰也不再跳动，就连觋先生的思维在这一刻陡然凝固。 一道金色光影，仿佛跨越了空间的束缚，超脱了时间的限制，顷刻间就出现在觋先生面前，缓缓撕开他身前的 那团紫火旋涡，撞入他的胸膛之中。 嘭！ 仿佛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 觋先生的身体瞬间僵直，彻底不再动弹。 “结束了。” 莱希亲王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收回长剑。 但就在这时，原本已经逐渐熄灭的妖异紫火却突然再次复燃！ 轰！ 紫火沿着觋先生的身体攀升而上，瞬间将其吞噬。 莱希亲王眯起了眼睛，紧紧地注视着面前的异象，心中满是惊疑和警惕。 圣光再次在他的剑尖汇聚，庞大的能量仿佛让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扭曲。 “裁决！” 莱希亲王再次挥出一剑。 金色剑光没入紫火之中，竟仿佛成了燃料，让紫火变得更加汹涌起来。 “有点意思。” 莱希亲王浑身的气势猛然攀升，神情变得无比虔诚而坚定，金色纹路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 “我心即圣灵，我心即光明，当我心无所畏惧，光，便能照耀一切！” 祈祷声仿佛在天地间引发了某种共鸣。 莱希亲王的身后缓缓汇聚了一个庞大的光影。 唰！ 光影的背后，四对巨大的金色羽翼陡然张开，将这方天地都笼罩在其间。 “光之裁决！” 宏大淡漠的声音，仿佛从莱希亲王背后的光影口中说出。 顷刻间，光明笼罩了一切。 但光明到了极点，便成了黑暗。 营地的众人只觉得，一股仿佛从灵魂深处涌出的黑暗，一下子将他们的意识淹没。 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但莱希亲王仍然能看见，他看见那团妖异的紫火在光的照耀下瞬间湮灭。 然而，下一刻，却又再次复燃。 而且，燃烧地更旺！ 觋先生破碎的心脏位置，竟然渐渐裂开了一道缝隙。 嘶！ 缝隙猛然张开，将那团紫火吞噬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莱希亲王看到缝隙之后，竟似乎隐藏了另一个世界！ 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海面上燃烧着仿佛永不熄灭的紫火。 紫火上空，高挂着一只巨大的青色眼眸。 莱希亲王看着那只青色巨眼，竟觉得格外熟悉。 一个宏大而悠远的声音，从那个诡异世界中传来： “当终焉审判到来，受罚者沉沦地狱，蒙恩者获得新生！” 轰！ 缝隙猛然合拢。 那个诡异世界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觋先生的身体陡然失去支撑，如同地基被毁的建筑一般轰然倒塌。 莱希亲王一脸凝重，手中骑士剑仍未入鞘。 但是，他却感受不到觋先生的任何气息。 死了？ 莱希亲王缓缓靠近，发现此时的觋先生确实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息。 他的血肉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具干枯的骷髅。 但奇怪的是，觋先生的骨头竟都全都转变成了石块。 咔嚓！ 莱希亲王一脚踩碎了觋先生的头颅。 真的是石头。 莱希亲王惊疑不定地在原地呆立半晌。 他不知道最后觋先生释放出来的法术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么诡异，但却没有任何攻击力。 仿佛，觋先生燃烧自己的生命，并非是为了反击。 而且，莱希亲王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对方利用了。 他挥出的三剑，仿佛成了对方法术的一部分不！不可能！ 随即，莱希亲王又摇摇头，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但是，那个紫火燃烧的世界，却让这位圣骑士心绪难平。 那个巨大的青色眼球 沉思良久，却一无所得，莱希亲王终于收剑入鞘。 微风吹拂而过，营地重新恢复了正常。 莱希亲王的身影已经消息不见，只留下一地碎裂的石头，还有那件灰蒙蒙的法师袍。 “走了吗？” 临时指挥所内，道森侯爵心有余悸地问道。 “应该走了。” 梅纳姆侯爵小声说道，仿佛生怕惊动了那个恐怖至极的存在。 “那觋先生被杀了？” “应该是的。” 指挥所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众矮人贵族心事重重地低着头，仿佛在思考着族群即将何去何从。 良久之后，梅纳姆侯爵才终于站起身来，面色沉重地向外走去。 道森侯爵等人对视几眼，连忙也跟了上去。 269 终焉审判（下） 看着一地碎石，梅纳姆侯爵脸皮微微抽搐。 他忽然明白，原来“轰杀成渣”的说法并不是夸张的修辞 “咳咳，将觋先生的尸尸体收殓好，择日下葬。” “是。” 随后，梅纳姆侯爵转身看向道森侯爵，认真地询问道：“接下来怎么办？你有什么想法？” 道森侯爵耸了耸肩，无奈道：“觋先生死了，那凛冬城肯定没必要再攻打了。” 确实，原本他们攻打凛冬城，是希望将觋先生推上北境公爵的位置，从而帮助他们矮人在北境立国。 但现在，觋先生都被轰杀成渣了，还打个屁啊。 就算攻下凛冬城，难道他们矮人还敢占据北境之主的位置？ 梅纳姆侯爵也叹息一声，满脸愁容，又问道：“那立国之事？” “立国之事，也不是不可以跟圣希尔德家族谈。”道森侯爵沉声道，但言语之中却明显底气不足。 “圣希尔德会同意吗？”梅纳姆侯爵揪着自己的大胡子，显得颇为焦躁。 “总要试试。”道森侯爵也没什么信心，“对了，你之前不是在跟一些北境领主商议置换领地的事宜吗？有多少家族同意了？” “除了安格列家族，基本都同意了。毕竟当时北境局势日渐糜烂，这些家族还巴不得逃离这个漩涡呢。” “那就好办多了。”道森侯爵的神情重新振奋起来，“你可以继续执行置换领地的协议，至于安格列家族，如果他们不同意也不用勉强，可以找附近的其它家族，总之，你们梅纳姆家族先整体搬迁至北境。 然后，我们再联合起来，以和谈为条件，迫使圣希尔德家族同意矮人立国。 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向莱因哈特大帝求助，陛下当初不是给过你一个承诺吗？” 梅纳姆侯爵沉思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那就先试探一下圣希尔德家族的态度。” 说着，他便伸手招来旁边一位年轻的矮人：“安卡，你去一趟凛冬城，看看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父亲。” 花语城。 凤蝶堡的上空突然风起云涌，随即，一个巨大的青眼突兀地出现在云层之中。 霍然睁开。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秒，随即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凤蝶堡的众人茫然抬头，却看不到任何异常，仿佛刚才一闪而逝的那种令人心悸的威压，只是一种错觉。 “父亲！刚才那是” 莫里森伯爵满头大汗地跑进房间，言语之中饱含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弗朗哥骑士此时正端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郁金香花海，怔怔出神。 见弗朗哥没有反应，莫里森伯爵再次小声道：“父亲？” 良久，弗朗哥才开口说道：“对于自己不能理解，更不能掌握的东西，不要多问。” 莫里森伯爵只得点头，将内心的疑问强压下去。 弗朗哥不再说话，深沉的目光看向远处钟楼的方向。 钟楼顶端那面经历了百年风雨的古老大钟，竟不知何时停止了转动。 钟楼下方的洞穴中。 一位穿着红色法师袍的身影正站在血池边。 他的体型颇为庞大，但却有着严重的驼背，手脚也异于常人的粗大，面容粗陋，颧骨高突，嘴型歪斜，眼睛一大一小，看着甚为丑陋。 然而，这位长相畸形的红袍法师，此时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势。 一声声低沉的犹如梦呓般的低语，不断从红袍法师口中传开。 那声音仿佛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将整个地下洞穴都震得晃动起来。 一圈圈波纹在血池中央扩散开来，随着红袍法师的手势不断搅动着。 细碎的波纹渐渐变得狂暴起来，最后，竟掀起一阵阵血浪。 血池上方的蛛网中，那一个个“茧”中的活人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顿时疯狂挣扎起来。 轰！ 血浪翻涌而起，将蛛网没入其中。 等到血池再次恢复平静，那一个个“茧”全都空空荡荡，里面的活人彻底消失不见。 红袍法师停下了施法，定定地凝视着血池中央，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东西从那里出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血池中缓缓冒出一个身影。 等到粘稠的 血液缓缓滑落，终于能看清这个身影的面容—— 赫然正是圣希尔德公爵！ 本已被石化的圣希尔德公爵，此时竟然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 然后，他就睁开了双眼。 一时间，洞穴之中仿佛有雷霆闪过，又如一轮红日坠入其间，红袍法师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光芒，不得不闭上了双眼。 “哈哈哈！成功啦，我们成功啦！哈哈哈” 红袍法师大笑着，情绪十分激动，乃至有些癫狂。 他的口中发出听不懂的吼叫，手脚胡乱挥舞着，发泄着心中的喜悦。 片刻后，光芒散尽。 红袍法师也渐渐从疯狂之中恢复过来，他再次睁开双眼，对着面前死而复生的“圣希尔德公爵”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 “觋先生，我们成功了！” “圣希尔德公爵”也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荷鲁斯，我们成功了。” 他的笑容有些怪异，似乎还无法完美地控制脸上的肌肉，口齿也不是很清晰。 但是，这个场面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本该被莱希亲王杀死的觋先生，却借着圣希尔德公爵的尸体，死而复生！ “圣骑士的身体，感觉如何？”红袍法师荷鲁斯语气急切地问道，看着圣希尔德公爵的身体，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圣希尔德公爵，哦不，应该是觋先生伸展了一下这具躯体，仰面朝天，深吸一口气，享受地闭上了双眼，一脸惬意道： “不愧是人族最强大的个体——圣骑士，我能感觉到身体中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而且，这才是挣脱了枷锁的感觉！” 然后，觋先生抬起右手，眼中红光一闪，也不见他念诵任何咒语，一团紫火便在他手中升腾而起。 紫火不断跳跃，无边的威压充斥着地下洞穴，就连血池也再次变得汹涌起来。 “嘿！你当心点，别把这里搞塌了！”荷鲁斯大声嚷道。 随即，他又指了指觋先生的身体，提醒道：“也别把这具好不容易弄到的圣骑士躯体搞崩坏了。” 觋先生这才收回法术，低头一看。 就见自己的新躯体上竟裂开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缝，金黄色的血液不断从中渗出，看上去颇为恐怖。 但最为恐怖的，还是圣希尔德公爵胸前的那道几乎将他一分为二的可怕刀痕。 觋先生知道，这是巨魔帝国圣武士奥托亲王给圣希尔德公爵留下的伤势。 经过这一番折腾，这道伤势竟变得更加严重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裂开来。 觋先生淡然一笑，并没有太过惊慌：“看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修复这具躯体。” 荷鲁斯摩挲着下巴，皱眉道：“这可真有些麻烦，需要很多珍贵的材料，而且，估计还要耗费个两三年。” 觋先生倒是不着急，笑着道：“那就慢慢来。” “慢慢来？”荷鲁斯诧异道，“等两三年之后，北境都不知道变成啥样了，你们圣席恩家族谋划了那么久，就这么放弃了？” 觋先生呵呵一笑，摇头道：“当我献祭掉整个坠鹰城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与北境公爵无缘了。 北境人是不可能接受一个恶魔，一个疯子成为他们的统治者的。” 荷鲁斯仿佛明白了什么，道：“原来，这个借尸复生的计划根本不是你的最后退路，而是你从一开始就谋划的真正目的！” 觋先生点点头：“没错。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指望能通过这种方法谋夺北境。圣席恩家族流亡三百多年，没有自己的嫡系军队和附庸骑士，是坐不稳北境之主的位子的。 所以，我真正的目的，一直都是这具圣骑士躯体！ 只有占据了这具躯体，我才能突破圣域的限制！” 荷鲁斯脸色微变，沉声道：“你就不怕自己研究出来的禁咒出问题？我承认‘审判之眼’和‘终焉审判’，这两个相互关联的禁咒确实是天才般的构想！ 但是，它们毕竟是刚研究出来的新禁咒，万一出现差错，你岂不是就” 觋先生却一脸淡然，幽幽道：“若是这点风险都不敢冒，我还拿什么去反抗伪神？” 荷鲁斯默然。 觋先生见状，再次开口道：“你怕了？” 荷鲁斯一挑眉头，朗声笑道：“我怕什么？你连这种玩命的禁咒都敢亲自尝试，我当然也不会退缩！” “好！”觋先生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幽深，“在我们法师身上缠绕了几千年的枷锁，也是时候将它彻底砸碎了！” 荷鲁斯的丑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正准备也为这个令人激动的宏伟目标嚎一嗓子时，却见觋先生突然取出一颗球 状物体扔了过来，道： “你去一趟御龙城，将这个交给莱因哈特大帝。” “这是什么？”荷鲁斯看着手中的眼球，一脸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送给盟友的一份礼物。”觋先生饱含深意地笑道， “也是我们反抗计划的第一步！” （第三卷完） 270 使者 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雄伟的狮吼堡更显苍凉。 主堡的一个露天阳台上，柯林正与薇拉并肩而立，欣赏着落日的美景。 薇拉今日穿着一件宫廷风格的抹胸束腰长裙，露出圆润的肩膀和修长的脖颈，金色的长发随意挽着，白嫩光洁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有亲吻的冲动。 落日的余晖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让柯林看得有些出神。 “你在看什么？”薇拉偏过头来，对自己的丈夫嫣然一笑。 “我在看未来的北境公爵大人！”柯林笑着调侃道。 薇拉翻了个可爱的白眼，语气中略带些忧虑：“北境现在还有叛乱未平呢！更何况，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和元老院会不会同意我继承公爵之位。” 柯林正要开解妻子，就听到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随即，圣希尔德家族的新任管家——巴斯蒂来到阳台上，躬身汇报道： “小姐，安格列子爵，矮人使者已经带到。” 薇拉缓缓转过身来，点头道：“好。请他过来吧。” 柯林也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一位面相熟悉的矮人走了进来。 “尊敬的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梅纳姆侯爵之子安卡，在此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柯林听到对方的名字和自我介绍，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冰岩城见过这位安卡伯爵。 当初他刚从巨魔帝国回来，在凯旋宴会上见过这位矮人伯爵，对方还提议要用梅纳姆家族在绯焰领的一部分领地置换安格列家族领地。 “安卡伯爵，请坐。”薇拉回了一礼，然后邀请对方在阳台一侧的小圆桌边坐下。 侍女适时端来咖啡和甜点。 柯林也在桌边坐下，轻抿了一口咖啡，笑着问道：“安卡伯爵，您这次来，莫非还是为了领地置换的事情么？” 安卡伯爵微微一窒，随后便略带尴尬地摇头道：“不是。而且，置换领地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如果您不愿意，我们梅纳姆家族当然不会勉强。” 柯林眉头一挑，对安卡伯爵的软弱态度有些诧异。 当初在冰岩城的时候，这位矮人伯爵可是相当嚣张的，一会儿说绝不会让安格列家族吃亏，一会儿说梅纳姆家族的大军即将抵达北境，就差强行按着柯林的手让他签字同意了。 现在安卡伯爵态度的转变肯定事出有因，莫非是矮人们觉得无法攻下凛冬城，这是准备和谈了？ “那您这次来凛冬城，是为了什么？” 安卡伯爵瞥了一眼薇拉，见她一直默默喝着咖啡，小口吃着甜点，似乎对这场谈话毫无兴趣。 这样的态度让安卡伯爵立刻明白，安格列子爵才是当前凛冬城真正的主人。 “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这次我来，是想能与您达成一个和平协议，也给这场北境之乱画上一个句号。” “和平协议？”柯林眉头一挑，认真地看了安卡伯爵一眼。 矮人竟然真的想和谈。 柯林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其实，此时的柯林正在战与和之间摇摆不定。 当初道恩学士给出的计划确实是老成持重之谋，但在奔流河狠狠削弱了道森家族之后，又在凛冬城收获了乌曼家族的军队，此消彼长之下，柯林已经有了跟矮人大军一战的信心。 所以，他才写信给冰岩城，让黑骑军主力和银月卫队往这边赶来。 但没想到，就在他逐渐倾向于跟矮人决一死战之时，矮人却突然怂了。 这让柯林有种一拳打在空气里的憋屈感。 “说说看你们的条件。”柯林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安卡伯爵精神一振，当即开口道：“子爵阁下，梅纳姆家族无意与圣希尔德家族为敌，也非常愿意看到一个和平安定的北境！ 所以，只要您能同意我们独立建国的要求，城外的矮人大军便会立刻撤去！ 圣希尔德家族也将获得矮人一族永远的友谊和感恩！” 柯林摩挲着下巴，对于这个条件他当然不会惊讶，这群矮人跟着觋先生闹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目标么。 但是，为什么这会儿他们却主动放弃了圣席恩家族，转而开始寻求与圣希尔德家族合作了？ 柯林立刻意识到，对方阵营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然矮人不可能刚围城，连试探性地攻打都没有，就打算议和。 “你们想在北境独立建国？” “是的。” “领地范围呢？” 安卡伯爵早有准备，闻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铺平在桌面上，介绍道： “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请看，这就是我们计划中的矮人王国的区域。 其中包含了目前的道森家族领地，以及隆巴家族c比利家族的领地。 请您放心，除了道森家族之外，其余的几家北境领主都是同意与梅纳姆家族置换领地的” “等等！”柯林立刻打断了安卡伯爵，质问道，“同意？谁同意他们跟梅纳姆家族置换领地了？” 安卡伯爵心中一跳，小心地说道：“安格列子爵，这几家领主都同意了，而且，我们还获得了莱因哈特大帝的允许。” 柯林却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那圣希尔德家族呢？你们是不是忘了谁才是北境的主人？” 安卡伯爵赔笑着道：“所以我才来凛冬城，就是想要获得圣希尔德家族的同意呀。” 薇拉听到这话，头也没抬，似乎对安卡伯爵的提议没有一点兴趣。 柯林将咖啡杯重重搁在桌上，语气不善道：“安卡伯爵，你们梅纳姆家族刚来北境就准备挖走这么一大片领地独立建国，怕是从来没将圣希尔德家族放在眼里吧。” 安卡伯爵嘴角微微抽搐，似乎在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但还是强笑着辩解道： “怎么会呢！梅纳姆家族一向尊敬圣希尔德家族，这次建国也是得到了莱因哈特大帝的允许，而且，建国之后，矮人王国也会成为圣希尔德家族永远的伙伴！” “伙伴？”柯林冷冷一笑，“但圣希尔德家族不需要你们这样的伙伴，如果是封臣还可以考虑。要不这样吧，你们梅纳姆家族向圣希尔德家族宣誓效忠，北境也就可以接纳你们在此定居。” 安卡伯爵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似乎对柯林已经失去了耐心，于是，他便转向薇拉，径直问道： “薇拉小姐，这也是您的意思吗？” 薇拉这才抬起头来，面色沉静地看着安卡伯爵，认真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意思，也是圣希尔德家族的意志！” 安卡伯爵终于被激怒，当即站起身来，大声道： “我带着和平的善意前来，没想到收到的却是浓浓的敌意！ 薇拉小姐，安格列子爵，你们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一定会转告父亲，由他来做决定。 感谢你们的款待，告辞！” 说完，安卡伯爵敷衍地行了一礼，然后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柯林皱起了眉头，对身边的薇拉道： “我觉得，矮人那边恐怕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们不会这么早就来跟我们议和，而且一上来态度就摆的极低，我故意刺激了几次，才终于将他气走。” 薇拉噗嗤一笑，拍了一下柯林的手臂，笑道：“我刚才也觉得奇怪呢。这还是以暴脾气出名的矮人吗？竟然忍受你那么久。 看来，对方真的很急着要跟我们和谈呢。” 柯林伸展了一个懒腰，悠然道：“敌人要做什么，我们就不能让他们轻易成功！所以，不着急，慢慢谈吧。 如果他们真的诚意想议和，还会再来的。” 薇拉目光闪动，想了想道：“我觉得，矮人那边的变故可能和早上我觉察到的那股奥术波动有关。” “哦？”柯林心中一动，“那你弄明白早上那会儿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相隔太远，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薇拉却摇摇头，但随即，她又提议道：“或许可以去问问老师。” “库休斯法师？”柯林想了想，点头道， “好，我去看看他知不知道。” 271 确认 当柯林找到库休斯法师的时候，他正在逗弄一只金丝雀。 悠然闲适，活像一个退休的老大爷。 这位六阶法师自从跟柯林等人“偶遇”之后，便一路跟随，但也打了一路酱油。 虽然对方坦诚了自己跟觋先生之间的联系，甚至还将一份“审判之眼”的施法卷轴交了出来，但柯林仍然对库休斯心存戒备。 如今北境局势渐渐好转，柯林也准备跟此人摊牌了。 总不能一直将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留在身边不处理吧。 “晚上好，库休斯先生，您真是好兴致。” “晚上好，安格列子爵。”库休斯回过头来，邀请柯林入座。 一番寒暄之后，库休斯直接挑明道：“子爵大人是为了今早城外的奥术波动而来的吧？” 柯林点点头，顺势问道：“是的。想请教一下，您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 库休斯摇摇头：“抱歉，子爵大人，我其实也很好奇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相距如此遥远，我只能知道有人释放了一个威力极为强大的法术，但更多的东西，我也猜不出来了。” 柯林微微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问道：“威力极为强大？有多强大？有可能是禁咒吗？” “有这个可能。不过，子爵大人，禁咒的释放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库休斯脸上浮现了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您想必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抛弃觋先生，转而投向圣希尔德家族吧。” 柯林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对方竟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 之前柯林虽然怀疑库休斯参与了觋先生献祭坠鹰城的计划，但碍于对方薇拉老师的身份，一直都没有将其挑明。 没想到现在库休斯竟然主动承认了。 “是有一些好奇。”柯林表情随意地说道。 库休斯法师认真地看着柯林的眼睛，坦诚道：“子爵大人，我来找您之前，曾见过觋先生一面。” 柯林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库休斯法师的下文。 “当时觋先生的情况很糟糕。” 柯林这才有了些好奇，追问道：“怎么个糟糕法？” “他失去了一颗左眼，但这其实早在计划之中，因为那是释放‘审判之眼’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是，当我看到他时，他的整个左半边脸都已经彻底被腐蚀！ 而且，虽然他刻意隐藏，但我还是察觉到了他浑身上下笼罩的死气。 所以，我立刻意识到，觋先生还是遭到了禁咒的反噬！ 一座坠鹰城的献祭并没有彻底免除禁咒的反噬，呵呵，他搞砸了！” 柯林目光闪动，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当初才会如此痛快地交出‘审判之眼’的施法卷轴，因为你发现这个禁咒相比于其他禁咒，并没有质的提升，它还是需要施法者付出极为可怕的代价。” 库休斯点点头，但又摇摇头：“觋先生当时的状态确实让我非常吃惊，但如果说‘审判之眼’并没有质的提升，那就太小看觋先生了。 要知道，能够秒杀一位圣骑士，‘审判之眼’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八阶禁咒。 这种级别的禁咒如果要用正常的方法，恐怕需要七八名六阶法师联合施法，献祭掉自己的生命，才能施法出来。 但觋先生能以一己之力施法成功，还没有当场死亡，这已经是一个极大的成功了！” 听到这里，柯林冷冷一笑，反驳道：“一己之力？你莫非忘了坠鹰城的三十万子民？” 库休斯脸上略有些尴尬，轻咳两声，立刻道歉：“抱歉，子爵大人，我并非故意遗漏掉那些无辜的生命，只是从咳咳，学术研究的角度来讲，觋先生研究出来的这个禁咒确实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突破！” 柯林眼中的冷意丝毫未减，库休斯的敷衍态度让他明白，这是个跟觋先生一样，心中毫无道德底线的恶魔。 如果“审判之眼”对施法者真的毫无反噬，这家伙找到机会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释放。 不过，虽然已经在心里给库休斯判了死刑，但表面上，柯林却没有再纠缠下去。 库休斯见状，也就放下心来。 可能在他看来，那些低贱的平民在身为贵族的柯林眼中，也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蝼蚁罢了。 所以，库休斯继续道：“您如果了解觋先生，就会明白，他绝对是一个奥术天才！ 当年他以二十七岁的年纪晋升六阶法师，直接创造了耶维尔的历史记录！ 但因为法师无法晋升圣域，所以，觋先生也同样面临无路可走的绝境。 于是，他便开始钻研各种禁咒，这才有了‘审判之眼’这样堪称改变奥术历史进程的创举！” 柯林看着陷入狂热之中的库休斯，心中冷笑—— 是啊，觋先生这是开创了献祭流禁咒。 但这对于法师来说，究竟是通向辉煌的道路，还是走向堕落的序章，那就说不准了。 库休斯还在继续：“即便有些失误，其实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这样一个全新的禁咒才第一次释放，但这已经给奥术研究开辟了一条充满希望的新思路！” “既然你如此推崇觋先生，那为什么还要背叛他？”柯林打断了对方的吹捧。 库休斯法师苦涩一笑：“因为我觉得，觋先生的下场恐怕会非常凄惨。” “哦？为什么？” “首先，他自己遭受了禁咒反噬，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其次”库休斯法师又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 “坠鹰城被献祭那天，我其实就在城外。觋先生让我帮他阻挡可能到来的打扰。 当时我还挺奇怪，觋先生到底在防备谁。 后来，我才发现，耶维尔法师议会的议长——欧内斯特法师竟然出现在坠鹰城外！ 显然，有人将觋先生的计划通知了欧内斯特，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莱因哈特大帝！” 柯林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库休斯继续道：“我猜测，莱因哈特大帝其实也对觋先生非常忌惮，既然得到了‘审判之眼’的施法卷轴，又验证了其有效性，那么，觋先生对他来说，用处就不大了。 所以，他自己虽然囿于诺言，不会亲自派人追杀觋先生，但却极有可能会将觋先生的行踪透露给其他人。 由于‘审判之眼’的可怕威力，必定有不少人想要杀死觋先生。 比如欧内斯特，比如莱希亲王 坠鹰城外，我帮觋先生挡住了欧内斯特，但莱希亲王呵呵，我不觉得觋先生逃脱得了他的追杀。” 柯林目光一闪，开口道：“你觉得今早的奥术爆发，有可能是莱希亲王杀到了？” “是有这个可能。”库休斯法师耸了耸肩，“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曾问过觋先生，有没有应对莱希亲王追杀的办法。 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要么是他根本还不够信任我，要么就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好应对方法。 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觉得自己没必要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了。” 见柯林陷入深思，库休斯法师轻咳两声，用略带一丝讨好的语气说道： “安格列子爵，我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坦诚相告了。请您相信，我之前协助觋先生，也仅仅是想弄明白‘审判之眼’这个禁咒的真实效果到底如何，纯粹的学术研究，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甚至，我当时都不知道觋先生的目标竟然是圣希尔德公爵。” 柯林瞥了一眼库休斯，也不知道信没信他的鬼话。 库休斯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继续说道：“以我跟薇拉的关系，当然不会故意加害圣希尔德公爵。如果我知道觋先生的目标是圣希尔德公爵，我一定会全力阻止他！ 咳咳，对于公爵的死，我也非常遗憾，所以，作为弥补，我愿意成为圣希尔德家族的法术顾问。” 柯林心中冷笑，这家伙估计是看北境局势渐渐明朗，圣希尔德家族没有倾覆之危，这才腆着脸凑上来当什么法术顾问。 不过，这估计也是库休斯目前最好的退路了。 他先是得罪了法师议会的议长欧内斯特，又见觋先生那一方前途晦暗，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决心彻底倒向圣希尔德家族。 “我会将您的请求转告薇拉。”柯林强忍着内心的厌恶，笑着敷衍道。 随后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柯林便告辞离去。 走在昏暗的长廊上，柯林忽然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拐过一个转角，柯林赫然发现，阿佳妮大主教正向着他迎面走来。 “晚上好，安格列子爵！”阿佳妮嫣然一笑，犹如百花齐放。 “晚上好，大主教阁下！”柯林总觉得现在的画面有种熟悉的感觉，两天前，他们好像就这样偶遇过。 “我刚得到一个好消息，不知道您想不想听？”阿佳妮缓缓走进柯林，昏暗的灯光下，她绝美的面容忽明忽暗，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哦？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柯林停下了脚步。 但阿佳妮却仍在不断靠近。 玫瑰花的香味越发浓烈，直往柯林心底深处钻。 最后，阿佳妮在距离柯林不 足半米的地方站定，微微仰头，水汪汪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柯林。 红唇轻启，说出了一个让柯林心头震动的消息： “觋先生，死了。” 272 合作 “怎么死的？” 虽然之前柯林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但当这个消息真的从阿佳妮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巨震。 “莱希亲王杀的。”阿佳妮定定地看着柯林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来，“就在今天早上，城外的矮人大军营地中。” 果然！ 柯林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心却早已掀起惊天骇浪。 莱希亲王！ 一位处于巅峰期的圣骑士果然可怕，孤身进入万军之中，杀死一位六阶法师，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难怪莱因哈特大帝对这位亲王如此忌惮，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妻族，也要获得一个能够制衡此人的筹码。 但莱希亲王的应对也确实够霸气，竟然直接找到觋先生，毫不客气地将其杀死。 这恐怕也是他对于莱因哈特大帝的一种警告吧。 不过，对圣希尔德家族来说，莱希亲王确实帮了大忙。 觋先生一死，北境便翻不了天。 圣席恩家族除了这位觋先生之位，并没有其他才能出众的人物，这位顶梁柱一倒，其余就算还有些大猫小猫估计也都会吓得蛰伏起来，不敢再冒头了。 没有了圣席恩家族，北境的叛乱便彻底失去了源头。 道森家族和梅纳姆家族虽然还盘踞在凛冬城外，但他们已经不可能撼动圣希尔德家族的根基了。 帝国四境公爵，全都是圣骑士家族出身，还从未有过例外。 矮人若是想当这个例外，恐怕下场会极为凄惨。 他们现在也就想着怎么说服圣希尔德家族同意矮人立国。 这也就难怪刚才的矮人使者安卡伯爵姿态放得那么低了，而且，柯林也越发确信，就算这次没有谈拢，矮人还会再派使者前来的。 现在的主动权，已经重新回到了圣希尔德家族手上。 “安格列子爵，您在想什么？” 柯林回过神来，就见阿佳妮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幽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探究之意。 “我在想，该怎么处理剩下的那些叛军。” “那您想好了吗？” 柯林笑了笑，反问道：“大主教阁下，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理那些矮人叛军？” 阿佳妮面色淡然，美丽的大眼睛中浮动着一层梦幻般的色彩，只听她虔诚地说道： “光辉之主欣赏宽恕，但也同样重视惩罚。宽恕赢得赞颂，惩罚却能收获敬畏。” 柯林微微一笑，明白了阿佳妮的意思。 其实，这位大主教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鼓动圣希尔德家族与矮人联军决一死战。 当初乌曼伯爵掌控凛冬城的时候，她也同样是这个态度。 “您是不是跟矮人有些恩怨？”柯林笑着问道。 阿佳妮摇了摇头，道：“我对矮人没有偏见。但，我不希望看到矮人王国的建立。” “哦？为什么？” 阿佳妮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子爵阁下，莫非您愿意看到矮人在北境领地上独立建国吗？” “我当然不愿意，因为这里是北境！ 不管是作为一名北境领主，还是作为薇拉的丈夫，我都有理由反对任何试图分裂北境的行为。 但是，您的理由呢？” 面对柯林的疑惑，阿佳妮目光闪动，轻声道：“作为北境教区大主教，我当然也不愿意看到一个被分割的北境。” “原来如此。”柯林缓缓点头，明白了阿佳妮的动机，“那我们是盟友了！” “当然。”阿佳妮点了点头，再次绽放出完美的笑靥。 柯林看得口干舌燥，但很快他就收敛了心神，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再次追问道： “那么，作为盟友，是不是也应该为阻止矮人建国出一份力呢？” 阿佳妮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配合上她身上笼罩的浓郁圣洁气息，更显得魅力惊人：“子爵阁下，您想要我怎么出力？” 柯林深吸一口气，鼻间却满是浓烈的成熟女人的气息。 “您能这么快得知莱希亲王杀死觋先生的消息，是在矮人大军中有间谍吧？” 阿佳妮微微一愣，但随即便再次恢复了镇静，淡淡道：“光辉之主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有忠实的信徒！” 这应该算是承认了。 不过，柯林确实对光辉教会的情报收集能力颇为钦佩，当初他在冰岩城就因为薇拉的缘故领 教过一次，现在没想到他们在矮人大军中居然也有狂信徒给教会通风报信。 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方式确实堪称无解。 尤其还是在矮人之中，这就更难得了。 因为矮人虽然一直信奉光辉之主，但主却没有赐予他们应得的荣耀——无法接受洗礼成为骑士。 所以，矮人当中狂信徒的比例肯定是不高的。 但即便如此，城外的矮人大军在教会面前，还是如同脱光了衣服一样，毫无秘密可言。 “我需要借用一下您的这位‘忠实的信徒’。”柯林笑着提议道。 阿佳妮面露犹豫，迟疑道：“您想要干什么？要知道，这位信徒为了给教会传递消息已经承担了很大的风险，我不能让他被随意地牺牲掉。” 不是不能被牺牲掉，而是，不能被“随意地”牺牲掉。 柯林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担心自己的方法不靠谱呀。 “请放心，我当然不会让主的忠实信徒去送死。” “那您有什么计划？” 柯林微微一笑，突然凑近阿佳妮耳边。 这位美貌大主教吓了一跳，刚想后退拉开距离，却听到柯林在自己耳边的低语，随即便呆在原地没动。 但她那只小巧玲珑的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粉红一片。 柯林心中冷笑——让你一直撩拨我，现在轮到我反击了！ 而且，这位一直保持着圣洁虔诚姿态的大主教，也不是真的心如止水，没有一丝凡人的欲望呀。 说完自己的计划后，柯林便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朝着面色红润的阿佳妮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最绅士的笑容。 但这个笑容落在阿佳妮眼中，却显得格外可恶。 似乎是对自己刚才的失态颇为恼怒，阿佳妮狠狠瞪了柯林一眼。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一眼的风情究竟有多么的诱人。 “您有多少把握能成功？” 柯林双手抱胸，自信地笑道：“我既然敢提出这样的建议，自然有足够的把握。大主教阁下，您是对我没有信心么？” 阿佳妮凝视了柯林片刻，终于点头道：“我自然对您有信心。” “好！”柯林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阿佳妮也不扭捏，伸手与柯林相握。 温润柔软的触感让柯林心跳瞬间加速。 但可惜，阿佳妮只是与柯林轻轻一握，便又立刻抽走纤手。 柯林怅然若失，见对方转身欲走，便又再次开口道：“对了，大主教阁下，公爵大人的遗体已经耽搁太久了，薇拉和我都希望请您为他尽早举行葬礼。” 阿佳妮顿时停下了脚步，幽蓝色的大眼睛再次盯着柯林。 公爵遗体刚入城的时候，她其实就觉察到不对劲了。 而且，她也听乌曼伯爵说过公爵遗体被掉包的事情，所以，柯林此举的意图也就很明显了。 这是担心遗体的问题被发现，打算尽早下葬，好给公爵的死讯一个盖棺定论的结果。 柯林似乎也并不心虚，大大方方地与阿佳妮对视，仿佛没有任何私心，只是希望圣希尔德公爵能够尽早入土为安。 终于，阿佳妮的俏脸上再次绽放出笑容，点头道： “好。解决掉矮人叛军后，我就会为圣希尔德公爵主持葬礼。” 273 条件 果然不出柯林所料，第二天矮人再次派出使者进入凛冬城。 来的还是老熟人——安卡伯爵。 两次都是梅纳姆家族的人来凛冬城谈判，这就足以看出，此时的矮人大军中，道森侯爵已经被边缘化了。 这次薇拉和柯林在花房接见了安卡伯爵。 当然，其实真正主导谈判的，还是柯林，薇拉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她最近刚种下的血蔷薇。 “安格列子爵，我已经将薇拉小姐和您的意思转达给了父亲。父亲也能够理解您的顾虑。 不过，请您相信，我们矮人一族并无与圣希尔德家族为敌的意思。 但是，我们独立建国的意志也同样坚定！ 为了弥补北境的损失，父亲愿意割让一部分领地” 说到这里，安卡伯爵拿出一份带着标记的北境地图，展示给柯林看。 “从奔流河开始，到杨树森林这一片区域，我方愿意无条件转让给圣希尔德家族。 另外，矮人王国将与北境签订结盟条约，只要圣希尔德公爵有命，矮人必将出兵协助！ 而且，梅纳姆家族每年将上缴一百五十万金币给圣希尔德家族！ 安格列子爵，这可是一位正常侯爵每年上缴给封君的税费呀。 所以，除了没有向圣希尔德家族宣誓效忠之外，梅纳姆家族已经基本尽到了一个北境封臣应尽的义务。 您甚至可以认为矮人王国仍是北境的一部分，我们矮人，也仍是北境子民！” 柯林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梅纳姆家族为了与圣希尔德家族达成和解，确实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但，柯林仍不满意。 无论是所谓的结盟协议，还是每年的上供，甚至割让的领地，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矮人要分裂北境！ 只要矮人王不向圣希尔德公爵宣誓效忠，那么圣希尔德家族对矮人就没有什么约束力，矮人王国仍将会是一个割据势力。 “这些条件不够。”柯林冷漠地摇摇头。 安卡伯爵抿了抿嘴，耐心地问道：“那您还想要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 柯林淡淡道：“我要矮人王接受圣希尔德公爵的册封，并向圣希尔德公爵宣誓效忠。” “这不可能！”安卡伯爵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矮人王只会向莱因哈特大帝宣誓效忠。” 柯林耸耸肩，两手一摊道：“那就没得谈了。” 安卡伯爵强忍着暴揍柯林的冲动，深吸几口气，沉声道：“安格列子爵，我们矮人一族带着善意而来，但没想到您却将我们的善意肆意糟践！ 要知道，我们矮人为了建国之事已经等待了上千年！ 请不要小瞧了我们的决心！ 更不要认为矮人只会委曲求全！ 我们的刀斧仍然锋利无比，我们的勇士仍然渴望鲜血！” 柯林静静地看着正处在暴走边缘的安卡伯爵，忽然笑道：“觋先生是不是死了？” 安卡伯爵顿时一窒。 他那浑圆的大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无奈点头道：“是的。” 莱希亲王是当众杀死觋先生的，所以肯定是瞒不住的，安卡伯爵也知道这个消息迟早会被凛冬城得知。 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梅纳姆家族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要和谈，就是希望在觋先生身死的消息被圣希尔德家族得知之前谈妥一切。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安卡伯爵心中暗叹，终于明白了柯林如此强硬的缘由。 柯林见对方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便笑着拿过那张北境地图，在上面重新画了一个圈，道： “我可以同意矮人建国，不过，刚才你们答应割让的领地还远远不够。我要这一片！” 安卡伯爵连忙看了过去，但随即又紧紧皱起了眉头，迟疑道：“安格列子爵，您画的这一片是道森家族的侯爵领吧？” “对啊。”柯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安卡伯爵眯起了眼睛，摇头道：“这不可能，道森家族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的。” 柯林呵呵一笑道：“但现在跟我谈判的，又不是道森家族。” 安卡伯爵终于明白了柯林的意思，这是在怂恿梅纳姆家族出卖盟友啊！ 矮人伯爵低头沉默不语，心中陷入了挣扎。 柯林见状，再次开口道：“法兰·道森背叛了 加西亚侯爵，出卖了黑骑军，这样的仇恨，圣希尔德家族不可能原谅！ 所以，要想与我们达成协议，这位道森侯爵必须交出来！ 而且，想必这样一个背叛者，你们矮人一族也一定深以为耻吧。 难道梅纳姆家族准备与这样一个人共同建立矮人王国？ 哦对了，我还听说，道森侯爵自称是曾经的矮人王索林奇家族的传承者，莫非，你们准备将他推上矮人王之位？” “他有什么资格成为矮人王！”安卡伯爵面色不屑地脱口而出。 柯林得意一笑：“那你们还犹豫什么呢？” 安卡伯爵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道：“如果我们交出道森侯爵，割让侯爵领，圣希尔德家族就会同意梅纳姆家族建立矮人王国？” “没错。”柯林认真地点头道。 安卡伯爵似乎还有些担心，便将目光移向薇拉。 薇拉也正好回过头来，沉声道：“是的，安卡伯爵，这就是我们的条件。道森侯爵必须为自己曾经的背叛付出代价！” 安卡伯爵这才心中稍定，但对于这样的条件，他一时也不敢答应下来。 不过，看他的反应，也并没有太过抗拒。 毕竟出卖的是道森家族，梅纳姆家族的利益并没有受到损害，反而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柯林见状，心中也有了底，随即便摊开一张羊皮纸，将协议的内容写下来，然后交到安卡伯爵手中，道： “你可以将这份和谈协议拿回去给梅纳姆侯爵看，若是同意，可以在上面签字。” 安卡伯爵收起羊皮卷，点头称是，随即便匆匆离去。 花房中，薇拉放下手中的盆栽，略有些忧虑地问道：“你觉得梅纳姆侯爵会同意这样的条件吗？” 柯林洒然一笑，道：“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有办法应对。” 薇拉这才放下心来。 她对于柯林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毕竟一直以来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柯林都有办法化险为夷，顺利解决。 “希望父亲能够亲手处决道森侯爵。”薇拉咬紧银牙，愤愤地说道。 她这里所说的父亲，当然指的是加西亚侯爵。 “当然没问题。等解决了矮人之后，差不多也到了与东境约定交换战俘的时间，你应该很快就能再次见到加西亚侯爵了。” “恩。”薇拉拨弄着面前的蔷薇花瓣，心中翻涌着对父亲的思念。 今天的薇拉穿着一声乳白色的抹胸百褶裙，亮金色的长发在发梢末端打着许多调皮的发旋，被少女用一个红色发箍定住。 柯林上前将薇拉搂进怀中，没有说话，只是轻抚着娇妻的后背。 薇拉也反手搂住柯林的腰，将脸埋进他火热的胸膛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甜蜜而温馨的一刻。 另一边，安卡伯爵匆匆回到城外的矮人大营。 “父亲，这是圣希尔德家族的条件。”安卡伯爵将那份协议交给梅纳姆侯爵，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想要道森侯爵” 梅纳姆侯爵凝视着手中的羊皮卷，脸色急剧变幻，最后怒哼一声道： “拙劣的挑拨伎俩！” 安卡伯爵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父亲竟是这样的反应，半晌才呐呐道： “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将道森侯爵交给圣希尔德家族，也未必不行吧” “蠢货！”梅纳姆侯爵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们若是真的将道森侯爵卖了，那矮人联军即刻分崩离析，而我们梅纳姆家族也会成为矮人一族的耻辱！ 到时候，失去道森家族支持的我们，还能独自应付缓过气来的圣希尔德家族吗？” 安卡伯爵闻言，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额头上也冒出丝丝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我们怎么办？” 梅纳姆侯爵眼中精光闪烁，断然道： “跟我去见道森侯爵！” 274 信任（上） 夜色深沉，矮人大营中安静肃穆。 “父亲，您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道森侯爵抬头一看，就见自己的次子威尔斯·道森走了进来。 威尔斯长着一张白净的脸，没有矮人特有的酒槽鼻，大胡子也打理得很好，若不是因为种族限制个头不高，也算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 “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干什么？”道森侯爵眉头皱起。 对于自己的次子，道森侯爵其实并不喜欢。 因为觉得他太过娇生惯养，没有矮人一族特有的强悍和坚韧，一心只沉迷在女人堆里。 不过，幸好道森侯爵的长子还不错，足以继承家业，所以，对于这个次子，道森侯爵也就放任不管了。 威尔斯对自己的父亲有些畏惧，小心地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道：“父亲，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消息？”道森侯爵不以为意道，又埋头批阅起堆积如山的文件来。 对于父亲的敷衍态度，威尔斯有些郁闷。 他知道自己并不被父亲重视，但却一直心有不甘，现在，他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父亲，这可是一个能够决定道森家族生死存亡的消息！” “说。”道森侯爵有些不耐烦。 威尔斯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恨，低声道：“父亲，我听说，梅纳姆侯爵准备将您送给圣希尔德家族，以换取对方同意矮人建国！” 道森侯爵手中的鹅毛笔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次子，沉声问道：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威尔斯目光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父亲，您难道不应该先担心梅纳姆家族的背叛吗？” 道森侯爵两眼一瞪，怒喝道：“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阿佳妮大主教派人通知我的” “她怎么通知你的？又为什么要通知你？” “我我”看着父亲越来越凶戾的眼神，威尔斯吓得张口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 “蠢货！” 道森侯爵须发皆张，活像一头暴露的雄狮。 只见他一脚将威尔斯踹翻在地，然后又扑了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道： “你是不是在偷偷跟教会的人联系？是不是？” 威尔斯抖抖索索地点点头。 然后，就被自己父亲一拳打成了熊猫眼。 威尔斯夸张地惨叫起来，声音甚至都引来了帐外值守的亲卫。 不过，在见到是父亲揍儿子的戏码后，亲卫便又悄悄溜了出去，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父亲，别，别打啦！”威尔斯哭嚎道，“我真没有出卖军事机密！真的没有啊！” 道森侯爵可不信这种鬼话。 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很了解，一边揍，一边骂道： “没脑子的蠢货！我告诉你多少次了，阿佳妮那就是一条吃人的美女蛇！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敢偷偷向她献殷勤！ 她是什么身份？是你一个没有爵位继承权的矮人能够奢望的吗？ 她只是在利用你！ 利用你！” 半晌后，道森侯爵似乎终于揍累了，这才停下手来。 威尔斯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不时发出有气无力的惨叫。 “说！”道森侯爵又踹了自己儿子一脚，“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威尔斯抱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忽然感到非常委屈——你不让我跟阿佳妮联系，怎么又这么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 当然，这种话威尔斯也只敢在心底里腹诽。 “她，她说梅纳姆家族已经跟圣希尔德家族达成了协议，只要将您交出去，那圣希尔德家族就会同意和谈，并允许矮人在北境建国。” 道森侯爵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而是追问道：“阿佳妮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父亲，现在凛冬城内的形势其实也非常紧张。虽然表面上看，薇拉和柯林夫妇借助金狮军团已经占据了上风，但其实暗地里，乔伊斯少爷也同样存在着不少的支持者。 这些支持者们当然不愿看到薇拉顺利解决北境叛乱，从而继承公爵之位。 而阿佳妮大主教，正是乔伊斯少爷的支持者之一。” 道森侯爵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儿子，问道：“所 以她想破坏和谈？” “是的。”威尔斯连连点头，“她希望能够和我们道森家族联手！这是她亲自写给您的信！”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了道森侯爵。 道森侯爵却没有去看信，而是继续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威尔斯，质问道：“你有没有将我们这边的情况告诉教会？” 威尔斯本想摇头，但看着父亲凌厉的眼神，只得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说了一些但都不是什么军事机密，我发誓！” “你说了什么？”道森侯爵的目光越发阴冷。 “我只是告诉对方，莱希亲王杀死了觋先生。仅此而已！这件事那么多目击者，就算我不说，教会也迟早有办法打探到！” 道森侯爵心中暗叹，自己这个儿子实在太过愚蠢。 如此关键的信息竟然透露给教会，也难怪梅纳姆家族派出的使者想要和谈却遭到刁难。 因为对方知道，矮人一方最重要的一个筹码已经没了。 不过，这样看来，梅纳姆家族为了能够与圣希尔德家族达成和解，还真有可能将道森家族卖了。 就在道森侯爵沉思之际，威尔斯还在絮絮叨叨地为自己辩解： “父亲，其实阿佳妮大主教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我跟她之间也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对于大主教这样的圣洁虔诚的牧师，我的心中只有无限的崇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而且，我能看出大主教目前在凛冬城的处境并不好，薇拉和柯林夫妇借着金狮军团强行镇压狮吼堡内的反抗力量，试图将一个身为法师的养女推上北境公爵之位，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乔伊斯少爷虽然暂时被压制，但您要相信，城内还有众多正直的北境骑士，他们一定不会容许” “闭嘴！”道森侯爵不耐烦地打断了威尔斯。 威尔斯一缩脑袋，顿时不敢再说话。 “你不过是对方手中一枚棋子而已，还真以为自己得到了阿佳妮的青睐？ 而且，这次对方提供的信息未必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也可能只是圣希尔德家族的一个离间计！ 只有你这种脑子里装满酒和美女的蠢货才会不明所以，被人蒙蔽欺骗！” 威尔斯张了张嘴，很想为自己心中的女神辩解，但看自己父亲凶厉的眼神，顿时又不敢反驳，只好畏畏缩缩地抱着膝盖，活像只淋雨的鹌鹑。 道森侯爵见他这幅没出息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只得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挥挥手，骂道：“滚回去睡觉！” “是。”威尔斯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往外走。 身后又传来道森侯爵语气不善的声音：“记住，若是在让我发现你私下联系教会的人，我就打断你的腿！” “是”威尔斯连忙加快的步伐，逃也似的跑开了。 道森侯爵落寞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似乎已经对这个儿子绝望了。 随后，他才拿起刚才威尔斯交给他的那封信笺，准备看看这个阿佳妮大主教究竟给道森家族画下了什么样的大饼。 翻开信笺之后，道森侯爵的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 这封信怎么这样？ 还没等道森侯爵研究明白，帐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是亲卫的通报声： “老爷，梅纳姆侯爵求见！” “请他进来。” 275 信任（下） “道森侯爵，冒昧前来，没有打扰到您休息吧？” 一进来，梅纳姆侯爵就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在他身后，还跟着安卡伯爵。 道森侯爵面色如常地笑道：“当然没有。” 招呼两人入座后，道森侯爵又命亲卫送上茶水，随后他也不着急，静静地品着茶，等待着梅纳姆侯爵道明来意。 没多久，梅纳姆侯爵就主动开口道：“道森侯爵，想必您也知道，安卡他刚从凛冬城回来。” 道森侯爵瞥了一眼安卡伯爵，笑呵呵地问道：“不知道出使情况如何？圣希尔德家族是否同意和谈？” “圣希尔德家族的态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恶劣啊！”梅纳姆侯爵叹息道。 安卡伯爵适时插了一嘴：“我发现，圣希尔德家族竟然已经知道了觋先生的死讯，这实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而且，这也让议和谈判进行得极为艰难！” 梅纳姆侯爵面色阴沉，冷冷道：“估计是我们这边有人偷偷向城内传递消息了，不然圣希尔德家族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觋先生的死讯。” 道森侯爵虽然在心中将自己的蠢货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还主动岔开话题道： “所以，圣希尔德家族不同意和谈喽？” 梅纳姆侯爵当然想不到就是眼前这位盟友的好儿子泄露了机密，也没有在这上面纠缠，摇头道： “不。圣希尔德家族愿意和谈。但是，却提出了一个极其过分的条件。” 道森侯爵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自己儿子刚刚才带回来的情报，便笑着问道： “什么条件？” 梅纳姆侯爵紧紧盯着道森侯爵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圣希尔德家族要求我将你交出去！” 道森侯爵面色一变，眼神也渐渐变得危险起来，沉声道：“那么，梅纳姆侯爵，您打算接受这个条件了吗？” 梅纳姆侯爵依然紧盯着道森侯爵的眼睛，却没有立刻回答。 道森侯爵当然寸步不让地盯回去。 两人就像是狭路相逢的野兽一般，正进行着生死之战前的目光交锋。 营帐中的气氛逐渐凝滞，空气竟仿佛变得快要让人无法呼吸。 一旁的安卡伯爵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冷汗直往外冒，同时对父亲的行为极为不解—— 为什么要故意激怒道森侯爵？ 还是在对方的营地中？ 不怕被愤怒的道森家族亲卫队乱刀砍死吗？ 就在安卡伯爵快要崩溃的时候，梅纳姆侯爵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随即，道森侯爵也立刻笑了出来。 凝滞的空气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流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觉。 安卡伯爵有些懵，但却也悄悄松了口气。 “道森侯爵，您觉得我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吗？”梅纳姆侯爵一脸轻松地问道。 道森侯爵也是满面笑容，仿佛在接待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当然不会！道森家族和梅纳姆家族的友谊传承千年，又同是矮人一族复兴的希望！ 我们怎么会自相残杀呢？” “没错！”梅纳姆侯爵一拍手掌，大声道，“那位安格列子爵以为用这样的一份协议就能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幼稚！” “哈哈，既然您如此坦诚，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刚才还收到一封来自阿佳妮大主教的信件呢。信里面还在试图警告我，梅纳姆家族准备出卖道森家族！” “哦？”梅纳姆侯爵眼珠子一转，笑道，“看来阿佳妮大主教跟您关系很好呀，竟然帮着通风报信。” 道森侯爵摆手道：“哎，我倒觉得这个女人存心不良，恐怕只是想着怎么利用我们道森家族为她做事呢。” “确实！”梅纳姆侯爵点头道，“那个妖异的女牧师我都不敢过分接近，生怕被她蛊惑了。您选择对她避而远之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安卡伯爵这会儿终于回过味来，立刻笑着吹捧道：“是啊，人类实在太过奸诈狡猾，我们矮人还是应该团结一致，攻抗外敌！” 梅纳姆侯爵笑着点点头，对儿子的话非常认可，随后眼角余光看到了道森侯爵手中的信笺，便问道：“阿佳妮送来的，就是这封信吗？” “是的。里面都是老一套的把戏，想骗我上当还嫩了些。”道森侯爵坦坦荡荡地将信件递到梅纳姆侯爵面前，道，“您要看看吗？” “好。”梅纳姆侯爵也不客 气，当即接过。 但随即他就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上面这么多涂改过的地方？” 道森侯爵不以为意道：“哦，我收到的原件就是这样。呵呵，或许那位大主教在写信的时候有些纠结措词吧。” 梅纳姆侯爵狐疑地瞥了道森侯爵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仔细翻看信笺的内容。 片刻后，他才重新抬起头来，将信笺还给道森侯爵，口中道：“看来凛冬城内的局势也未必安稳啊。” 道森侯爵点点头道：“没错，狮吼堡内肯定有人不愿看到薇拉继承公爵之位，而且，乌曼家族，如果觋先生给的情报无误，也跟安格列家族有血仇。 城内的潜在反抗势力绝对不可小视，或许，我们可以加以利用一番。” 梅纳姆侯爵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沉思，片刻后点头道：“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法，不过，我们怎么跟城内联系呢？” 道森侯爵有些尴尬地轻咳几声，道：“我有办法联系阿佳妮大主教，不过，我不觉得此人值得信任。” 梅纳姆侯爵洒然一笑道：“那就不必信任她。我们跟教会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而已，你就先假意答应对方的要求，看看她对你有什么安排。” 道森侯爵似乎有所意动，思考片刻后点头道：“好，我可以想办法联系到城内，看看那些对薇拉不满的势力能不能拉拢过来。” “好！那就辛苦您了！” “您客气了！” 梅纳姆侯爵随即站起身来，向道森侯爵告辞。 帐外夜色深沉，天空中看不到月亮，只有点点星光。 梅纳姆侯爵父子静静地走着，等回到自家营地后，梅纳姆侯爵突然开口问道： “你觉得道森侯爵有没有说谎？” “嗯？”安卡伯爵顿时愣住了，“应该没有吧。” “呵呵。”梅纳姆侯爵冷笑一声，道，“你看到那份信笺没有。上面全是涂改的痕迹，道森侯爵说是本来就如此，但我却觉得，恐怕是他收到信后，故意将重要的信息涂改掉了！” 安卡伯爵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梅纳姆侯爵又道：“还有那封信笺的字迹，你注意到了没有？” 安卡伯爵顿时有些尴尬，因为他并没有注意字迹。 “没有觉得熟悉吗？”梅纳姆侯爵提示道。 安卡伯爵仔细回忆了一番，突然灵光一闪，从怀中掏出那份和谈协议，惊讶道：“那份信笺的笔迹跟这份协议上的笔迹是一样的！” 梅纳姆侯爵点点头，又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这份协议是安格列子爵当场写的？” “没错！我亲眼看到他写的！”安卡伯爵终于醒悟过来，“所以，那封信笺根本不是阿佳妮写给道森侯爵的，而是安格列子爵！” “是的，道森侯爵应该是说谎了。”梅纳姆侯爵面色阴沉，又道，“而且，这还不是他说的第一个谎言。” “他还隐瞒了其他东西？”安卡伯爵惊讶道。 “你还记得，当我告诉他营地中有人将觋先生已死的消息泄露给凛冬城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吗？” 安卡伯爵想了想，震惊道：“他没有反应，而是转换了话题！” “是的。”梅纳姆侯爵冷笑道，“营地中有内奸这样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一点都不关心，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安卡伯爵立刻接口道：“除非，这个内奸就是他安排的！” “是啊。”梅纳姆侯爵叹息一声，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望向道森家族营地的方向，幽幽道： “法兰·道森，你让我怎么信任你呢？” 276 俘虏 凛冬城又迎来了矮人使者。 这已经是安卡伯爵短时间内第三次出使了，只是这一次，他并不是一个人。 陪同的，还有道森侯爵的大儿子——法尔科·道森伯爵。 与那个不靠谱的威尔斯不同，法尔科伯爵作为道森侯爵的长子，确实很有道森家族继承人的风范，而且，他做事沉稳，很受道森侯爵的器重。 显然这一次出使，道森家族已经不放心让梅纳姆家族独自跟圣希尔德家族谈判了。 当然，这也可以认为是梅纳姆家族与道森家族亲密无间，挫败了敌人挑拨阴谋的明证。 至于这两个矮人家族究竟是什么心态，估计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不过，见到这个阵仗，柯林果断带着薇拉躲了起来，让道恩学士去应付矮人使者。 他知道，在道森和梅纳姆两家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和谈已经无法再取得什么有意义的进展了。 于是，道恩学士便跟两位矮人伯爵闲扯了一整天，看似据理力争，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其实最后回顾一下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达成任何共识。 安卡伯爵和法尔科伯爵虽然心中恼怒，但却也无可奈何，因为道恩学士一直保持着友好积极的态度，仿佛真心愿意与矮人达成和谈，只是在某些条件上一时还谈不拢。 晚宴的时候，消失了一整天的安格列夫妇终于出现了。 安卡伯爵和法尔科伯爵凑上去纠缠了一阵，却也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答复，柯林只是一个劲地说：“你们跟道恩学士谈，他能完全代表圣希尔德家族。” 无奈之下，两位矮人伯爵也只好作罢，暗自盘算着明日该怎么对付这个貌似友善，但实际上却极为难缠的道恩学士。 夜色渐深，凛冬城南区的某个地方却突然热闹起来。 这里原是一处荒废的空地，现在密密麻麻地搭建了众多简陋的营帐。 营帐四周用一圈荆棘围栏挡了起来，门口树了一个牌子——俘虏营。 奔流河一战，金狮军团击溃了道森家族的渡河大军，也俘获了约一万五千名战俘。 进入凛冬城后，这些矮人俘虏便被安置在这里，除了每日一餐让他们饿不死外，一直都没人来管他们。 只是今夜，营地中似乎来了什么重要人物。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矮人俘虏霍姆恩小声地问着同伴。 “不知道。” 一连问了几圈，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正在疑惑间，霍姆恩突然发现，前方传来一阵阵欢呼声，似乎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 “到底怎么了？是要放我们走了吗？” 霍姆恩急得抓耳挠腮，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挤不到前面去。 但没过多久，自己的小队长就一脸兴奋地跑回来，嚷道：“圣希尔德家族与道森家族达成协议，不打仗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真真的吗？可以回家了？”幸福来得太突然，让霍姆恩一时间都有点不敢相信。 而他身边的矮人战友们，都已经兴奋地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明天吗？” “不，待会儿就放我们走！” “这么快！” 霍姆恩心中振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带给他不好回忆的地方了。 果然，没过多久，俘虏营的大门就完全敞开，矮人们在军官们的命令下排成整齐的队列，缓缓向外走去。 途中，霍姆恩还看到了图穆将军的身影。 作为五阶战士，图穆将军在道森家族的军队中威望极高，但后来被俘后，他就突然神秘消失，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但此时他的重新出现，也让一众俘虏们心中大定。 虽然这些天一直吃不饱，但矮人俘虏们却还是打起精神，井然有序地按照金狮军团的命令向前行进着。 霍姆恩也在队列中，边走边东张西望，半个小时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城门口。 敞开的城门在夜幕下显得幽深可怖，但在矮人俘虏们眼中，那却是通向希望的大门。 等到走出凛冬城，霍姆恩才终于确定，自己得救了！ 城门外，还设置了一个器械处。 每一位矮人俘虏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获得一件武器。 霍姆恩也拿到了一把长刀，虽然自己原先的那套皮甲和弓箭应该是要不回来了，但一把长刀还是让他心中 稍安。 队伍中的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一些矮人俘虏甚至都唱起了战歌，庆祝自己重获新生。 今夜星光寥寥，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大地，在这漆黑的夜幕中，也不知有什么在等待着这些矮人俘虏们。 霍姆恩也应和着战友们，唱起了歌，脚步轻快，甚至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笼罩着他的饥饿感也暂时消失不见。 突然，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 黑暗中，军令传达不够顺畅，矮人俘虏的队伍出现了些许混乱，但很快便被军官们压制下来。 “怎么了？”霍姆恩心又提了起来。 “遇上梅纳姆家族的哨兵了。”小队长安慰道。 霍姆恩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因为这说明他们已经距离矮人大营非常近了，或许很快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食物了！ 就在霍姆恩沉浸在食物的幻想中，口水直往下流的时候，前方再次出现一阵骚乱。 “又怎么了？” “我去前面看看，你们呆在原地，不要乱跑！”小队长吩咐几句，便前去查探情况。 霍姆恩只得耐心等待，但原本消失不见的饥饿却突然再次出现，而且来势汹汹，远比以往更加猛烈，几乎让霍姆恩无法自持。 随着时间的推移，矮人俘虏的队伍却依然没有获得前进的命令。 而霍姆恩等人的耐心也在这漫无边际的等待中飞速消逝，焦躁和愤怒的情绪逐渐在俘虏队伍中蔓延开来。 “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去！”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霍姆恩这会儿已经快要爆发的边缘了，正好看到小队长一脸愤怒的跑了回来。 “队长，前面到底怎么回事？” “梅纳姆家族的人不让我们进入大营！” “为什么？” “他们说根本没有收到释放俘虏的消息，还说家族使者目前还在凛冬城内，根本没有与圣希尔德家族达成一致。” “放屁！我们都回来了，怎么可能没有达成协议？不达成一致，金狮军团会放了我们？” 就在霍姆恩愤愤不平的时候，前方的骚乱竟突然开始升级，不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阵阵惨叫声。 “我们要回家！” “我们不是敌人！” “我们要见道森侯爵大人！” 也不知是谁挑动的，总之，矮人俘虏们竟然跟梅纳姆家族的人对峙起来，言语之间也越来越激烈，渐渐有失控的趋势。 轰隆！ 大地忽然震颤起来，只见图穆将军重重将巨锤砸向地面，咆哮道： “谁敢挡我！” 说完，便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梅纳姆家族的军阵之中。 他的行为仿佛一点火星落入热油之中，瞬间引爆熊熊烈火！ 在漫长的饥饿和等待中变得异常焦躁的矮人俘虏们，此时彻底爆发了，在图穆将军的带领下，纷纷冲向了梅纳姆家族的阵地。 夜色深沉，杀戮却已悄然开始。 277 乱起 “什么？凛冬城释放俘虏了？” 听到俘虏回来的消息后，道森侯爵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喜悦，而是震惊。 因为他的儿子法尔科伯爵还在城中出使，金狮军团怎么会突然就释放俘虏了？ 而且，就算谈妥了条件，法尔科伯爵和安卡伯爵也不可能私自跟圣希尔德家族签约啊。 所以，这肯定是一个阴谋！ “是的，侯爵大人。但是回来的俘虏似乎跟梅纳姆家族的人起了冲突。” 听到亲卫的汇报，道森侯爵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思虑片刻，他果断向梅纳姆家族的营地大步跑去。 刚进入梅纳姆家族的地盘，道森侯爵就被一队侍卫围了起来。 “带我去见梅纳姆侯爵！” “好，梅纳姆侯爵大人正要见您。” 看着这群全副武装，面色冷峻的士兵，道森侯爵心中闪过一丝愤怒。 梅纳姆侯爵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不主动前来，是准备派人抓他过去吗？ 强忍着内心的愤怒，道森侯爵来到了梅纳姆家族营地中央。 “梅纳姆侯爵，您这是什么意思？”刚见面，道森侯爵就没好气地质问道。 “我还要问问您呢，道森侯爵，为什么凛冬城会突然释放你们家族的俘虏？” “这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圣希尔德家族的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梅纳姆侯爵不为所动，看向道森侯爵的目光依然满是怀疑。 “挑拨离间！”道森侯爵沉声道，“从一开始，圣希尔德家族就在试图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您莫非忘了之前那份要求您将我交出去的和谈协议？ 他们知道我们之间无法彼此信任，所以才屡次利用这一点，试图分化我们的关系。 这次的俘虏也很可能是他们的阴谋！ 所以，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要相互信任，彼此坦诚。 如果我真的想要背叛您，那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前来解释。” 梅纳姆侯爵闻言，脸色略有松动，似乎有些相信道森侯爵的话了。 他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那您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道森侯爵微微松了口气，梅纳姆侯爵的态度让他觉得事情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便认真地建议道： “我认为，当前首先应该安抚好那些被放回来的俘虏们，不能让为矮人一族抛洒热血的勇士们寒了心。 然后，我们一方面可以仔细盘问俘虏中的军官，看看金狮军团到底为什么将他们放回来。 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尽快联系城中的安卡和法尔科” 就在道森侯爵积极与梅纳姆侯爵配合，试图消除这次突然释俘带来的恶劣影响的时候，事态的发展却正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急速恶化中。 俘虏被释放的消息很快便在道森家族的营地中传播开来，跟梅纳姆家族的抗拒和怀疑态度不同，道森家族的人肯定是非常愿意接纳这些俘虏的。 毕竟，那些俘虏都是他们的战友，甚至是亲人。 但当俘虏与梅纳姆家族军队发生冲突的消息传来后，道森家族的军官们立刻陷入了疑惑和愤怒之中。 他们纷纷来到道森侯爵的营帐外，想要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梅纳姆家族为什么要攻击己方俘虏？ 但此时，道森侯爵却已经去见了梅纳姆侯爵，根本不在营地中。 群龙无首之下，道森家族的军官们顿时吵成了一团，有说要去营救俘虏的，也有说必须先问清楚情况的，还有说等道森侯爵回来再议的 总之，道森家族营地中也乱成了一锅粥。 而就在这时候，威尔斯被争执不休的军官们推了出来。 作为道森侯爵次子，本来他在军中是没什么威望的，但现在的情况下，道森侯爵不知去向，侯爵长子法尔科伯爵出使凛冬城还未归来，所以，威尔斯竟然成了此时此刻，最有资格领导道森家族军队的人。 虽然，威尔斯的不靠谱众人也都清楚，但一个平庸的领导人，也总比没有领导要强啊。 再这样吵下去，估计那些刚被放回来的俘虏都要被杀光了。 威尔斯此时也很慌。 但面对众位军官灼灼的目光，他无法退缩，他必须做出决策。 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威尔斯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浑身冒汗，口干舌 燥。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话到嘴边却还是不敢承担责任，只是诺诺道：“我认为还是要先找到父亲” “道森侯爵大人去了梅纳姆家族那边，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但却一直没有回应！”一位军官大着嗓门嚷道。 威尔斯更慌了，但随即，一个念头如闪电般从他脑中乍现，令他脱口而出道： “不好！梅纳姆侯爵恐怕是想将父亲扣下交给圣希尔德家族，以换取对方的谅解！” “什么？！” 这句话顿时让众位道森家族军官炸开了锅，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 随即，场面变得更加混乱起来，但是，更多的人开始要求出动军队去接回道森侯爵，当然还有被释放的俘虏。 威尔斯此时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自己父亲久去不归的原因肯定是被扣下来了。 这一刻，道森家族的荣耀让他一改往日懦弱的性格，主动站出来大声疾呼，请求众人前去营救道森侯爵。 混乱和焦躁之中，道森家族终于有了一个统一的声音，虽然这个声音未必会引导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但此时此刻，迷茫的众人需要一个方向，不管它导向哪里，也总比在黑暗中转圈好。 于是，嘹亮的军号声在道森家族营地中吹响。 那是进攻的信号。 听到这个声音的道森侯爵瞬间僵立当场，整个人都傻了。 本来他都已经快要说服梅纳姆侯爵，先接纳俘虏，稳定局势了，但现在，这样的号角声一起，整个矮人大营都沸腾了。 梅纳姆侯爵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如毒蛇般锐利。 “法兰·道森！你想干什么！” “这是误会！误会！” 道森侯爵满头大汗地解释道：“梅纳姆侯爵，一定是那些蠢货见我久去不归，以为我出事了，冲动之下，这才干了傻事。 但希望您明白，我绝对没有与您对抗的心思，我们两家也绝对不能对抗，这只会便宜了圣希尔德家族！ 请放我回去，我一定安抚好那些只会闯祸的家伙们！” “放你回去？”梅纳姆侯爵冷笑一声，“你几次三番跟我耍心眼，真以为我是傻子么？” 道森侯爵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语气中竟已经带上了一丝哀求之意：“梅纳姆侯爵，你把我扣在这里，只会让误会越来越大，冲突越来越严重！” “误会？”梅纳姆侯爵眼神冰冷，“昨夜你对我撒谎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 现在凛冬城又无缘无故释放了道森家族的俘虏，而这些俘虏居然一言不合就开始冲击我的军阵，呵呵，你真以为还能继续蒙骗下去么？” 道森侯爵愣了愣，疑惑道：“我昨夜怎么对你撒谎了？” 然而，梅纳姆侯爵却已经对道森侯爵失去了耐心，冷冷一笑，对左右道： “好好招待道森侯爵大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见他！” “是！”一众侍卫立刻上前将道森侯爵团团围住。 “梅纳姆侯爵，梅纳姆侯爵！您听我解释！这是圣希尔德家族的阴谋，不能上当啊！” 道森侯爵还在不断呼喊着，但梅纳姆侯爵却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278 摊牌 水晶吊灯柔和的光芒将教堂正殿照亮。 法尔科伯爵踩在厚厚的浅黄色羊毛地毯上，缓缓走入殿中。 此时夜色已经深，教堂内只剩下一位正在值夜的老牧师。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找阿佳妮大主教。” 老牧师顿时皱起了眉头：“抱歉，今天实在太晚了，大主教已经休息。您可以明天再” “法尔科伯爵。”这时，荣休主教突然出现在殿中，朝法尔科伯爵招呼道，“请跟我来。” 法尔科伯爵朝老牧师歉意地笑了笑，随后便随荣休主教往教堂后庭走去。 这次出使凛冬城，父亲道森侯爵曾让他想办法见阿佳妮大主教一面。 虽然威尔斯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常常做些蠢事，但他毕竟也是联系上了这位北境的教会领袖，现在跟圣希尔德家族的和谈陷入僵局，道森家族便准备试试教会这条路，或许能有什么意外惊喜呢。 “咚咚咚。” 荣休主教轻轻扣响房门，里面随即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进来。” “法尔科伯爵，请。”荣休主教笑着伸手示意。 “谢谢主教阁下！”法尔科伯爵朝荣休主教笑了笑，随即推门而入。 这个房间应该是大主教专用的会客厅，里面的布置虽不算豪华，但却相当精致。 法尔科刚进门便看到了阿佳妮大主教的背影，她正静静地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 或许因为不是在公开场合，今夜的大主教穿的不是牧师袍，而是一件紫色连衣裙，深色的衣服和她洁白的肌肤形成了强烈对比，更加凸显出她出尘的气质，宛如降世的天使。 阿佳妮身边的窗台上，摆放着一个水晶花瓶，里面盛着半瓶水，水中插着一束紫色的鸢尾花，刚好与阿佳妮的衣服颜色相称。 窗外的晚风吹动着鸢尾花花瓣，也将一股令人迷醉的芬芳散播到房间中。 “晚上好，法尔科伯爵。” 阿佳妮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低头拨弄着鸢尾花的花瓣。 但光是这样一个背影，就已经让法尔科伯爵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弟弟对这个女人如此痴迷。 “晚上好，大主教阁下！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休息。” 阿佳妮侧身指了指房间中的一张小圆桌，轻声道：“不用如此紧张，坐下，喝点东西吧。” 法尔科伯爵道了声谢，便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苦涩的滋味让法尔科伯爵的精神微微一振，他见阿佳妮看着窗外怔怔出神，便再次开口道： “大主教阁下，这次来找您，主要是想替父亲感谢您上次传递的消息。虽然梅纳姆侯爵并没有上圣希尔德家族的当，但是，道森家族还是感谢您的好心提醒。” “是吗？梅纳姆家族和道森家族的关系还真是让我惊讶呀。” 因为阿佳妮背对着法尔科伯爵，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便笑着点头道： “您放心，我们矮人一族已经为这个共同的目标奋斗千年了，不是简简单单的挑拨就能离间分化我们的联盟的。” 这时，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声，而阿佳妮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非常精彩。 法尔科伯爵虽然有些奇怪这些喧闹声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好凑到窗边去看，那样就太不礼貌了，只好暂时压下好奇心，接着说道： “大主教阁下，现在跟圣希尔德家族的谈判已经陷入僵局。所以我想，您能不能给圣希尔德家族施加一些压力，好促成这次的和谈？ 作为回报，我们道森家族愿意支持您在北境的一切行动，包括，咳咳，北境公爵的继承权问题。” 听到这里，阿佳妮终于转过身来。 她那如同凝脂般精雕玉琢的瓜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宛如秋水般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法尔科伯爵，目光流转间，百媚丛生。 法尔科伯爵只觉得自己小腹陡然升腾起一股无名火焰，令人浑身燥热，几乎无法自持。 “法尔科伯爵，你觉得，我在北境公爵继承权问题上的立场，是什么？” 阿佳妮慵懒而略带沙哑的语调，仿佛一片天鹅羽毛，不断拨动着法尔科伯爵躁动的内心。 “我”法尔科伯爵呼吸粗重，脸色通红，眼睛紧紧盯着阿佳妮，仿佛要用目光将她彻底融化一般。 “你什么？”阿佳妮右手手腕轻轻一转，一 根紫色长鞭就飞了出来，唰地一下抽打在法尔科伯爵的肩头。 “啊！” 法尔科伯爵惨叫一声。 他不明白阿佳妮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但更加震惊的是，他自己明明是一位四阶战士，刚才竟然没有躲开一个牧师的攻击！ 要知道，牧师本就是一个辅助职业，根本不是以战斗力见长的。 而且，那一鞭的速度也不快，若是平常，法尔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躲开。 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浑身上下如同火烧一般，大脑也被各种杂乱的念头充斥，竟无法保持冷静。 “法尔科伯爵，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阿佳妮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声音温柔地也像是妻子在问候归家的丈夫，但同时，她手中长鞭却再次毫不留情地甩出，啪得一声将法尔科伯爵抽翻在地。 茶水有问题！ 法尔科伯爵终于反应过来，但此时他的意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面前的阿佳妮在他眼中，已经彻底从天使变成了魔鬼，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窗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同时还有阵阵火光逐渐亮起，将笼罩大地的黑暗驱散。 阿佳妮最后看了一眼城外的动静，将长鞭收起，然后漫步向房门走去。 到了门口，她一手扶在把手上，却回头看着正在地上苦苦挣扎的法尔科伯爵，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片刻后，法尔科伯爵终于仰起头来，发出一声不似的吼叫。 他的眼睛已经变得赤红一片，仿佛彻底失去了理智，当他看到房门口的阿佳妮时，立刻从地上窜起，扑了上来。 阿佳妮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冷笑，立刻撕开连衣裙的衣袖，露出光洁白嫩的手臂，同时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口中凄厉地哭喊道： “法尔科伯爵！你，你要干什么！” “法尔科伯爵，法尔科伯爵！” 安卡伯爵敲了半天的门，却发现根本没有回应。 一位被惊动的巡逻侍卫走过来说道：“法尔科伯爵出门了。”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抱歉，我也不知道。” 安卡伯爵心中焦躁，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被城外的喧闹声吵醒的，凛冬城建在山上，狮吼堡更是在山巅，俯视下去完全能够看到城外的矮人大营中的火光。 安卡伯爵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猜测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情。 见法尔科伯爵不在，安卡伯爵独自向主堡走去。 “请问薇拉小姐和安格列子爵休息了吗？” 侍卫瞥了安卡伯爵一眼，然后便示意他可以进去。 安卡伯爵连忙推开厚重的大门，然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厅中的柯林与薇拉。 “安卡伯爵，您也睡不着吗？” 柯林似乎并没有对安卡伯爵的到来感到惊讶，转过头来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但安卡伯爵的一颗心却直往下沉，因为他看到柯林正在薇拉的协助下，穿着铠甲！ “安安格列子爵，您这是准备干什么？”安卡伯爵涩声问道。 柯林拍了拍腰间的审判之刃，笑道：“城外有些人不老实，这么晚了还吵吵闹闹，我得去教训他们一顿。” 安卡伯爵额头冷汗直冒，艰难地开口道：“子爵大人，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都知道了嘛。” 柯林此时已经穿好了铠甲，在薇拉额头轻轻一吻，随后便向安卡伯爵发出邀请。 但安卡伯爵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发强烈，急声道：“子爵大人，您是准备挑起战争吗！” 柯林面色一冷，强硬道：“战争，从你们围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我”安卡伯爵还想辩解什么，但柯林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薇拉小姐！难道圣希尔德家族真的要跟矮人一族不死不休吗？”安卡伯爵还不死心，向着薇拉喊道。 然而，薇拉却直接无视了他，挽着柯林的胳膊，一同向外走去。 安卡伯爵在原地呆立半晌，脸色急剧变幻，终于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279 抉择 哧！ 霍姆恩将长刀从敌人的胸口抽出，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呼——呼—— 他大口喘息着，因为饥饿引发的腹部痉挛几乎让他直不起腰来，不知是鲜血还是汗水的液体模糊了霍姆恩的双眼，让他看不清前方的情况。 这一场战斗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莫名其妙。 霍姆恩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俘虏的命运，却没想到等待他的，不是友军的接纳，而是攻击！ 他想不通，梅纳姆家族的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但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搞不清状况，也无力扭转局势，当敌人如潮水般涌来的时候，他除了拔刀反抗之外，别无选择。 被俘期间的长期营养不良让霍姆恩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此时双手仿佛灌了铅一般，根本抬不起来了。 夜色笼罩之下，霍姆恩也不知道现在的战场局势到底怎么样，只知道身边的战友不断倒下，就连小队长也已经战死。 若不是图穆将军如同战神一般顶在最前线，这些刚被释放的矮人俘虏们早就崩溃了。 但现在，他们也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霍姆恩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隐约的响声，回头一看，就见凛冬城城门再次打开，一条由无数火把组成的火龙从城门钻了出来。 金狮军团也来了！ 霍姆恩内心一阵抽搐，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夜对于矮人来说，恐怕将是一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出城的金狮军团并没有急着加入战场，而是背靠着城墙开始排出整齐的军阵，仿佛在等待着矮人自己先分出个胜负来。 这样的动静显然也让交战的矮人双方意识到不妙，梅纳姆家族的军队中立刻响起了撤退的号角。 但这时的道森家族军队反而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因为他们想要救回道森侯爵。 只有那些从凛冬城内释放出来的矮人俘虏们，顿时泄了气似的全都瘫软在地，根本无力再动弹了。 这一战，他们才是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方，一万五千多名俘虏，此时还能喘口气的，估计不到原先的一半。 等到梅纳姆家族的军队渐渐撤远，金狮军团的军阵才缓缓压了上来。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听到这样的声音，霍姆恩已经无法升起任何的反抗念头，立刻扔掉手中的长刀，乖乖地跪伏在地上，同时暗叹一声—— 搞屁啊！ 怎么刚被释放就又成了俘虏！ —————————— 晨曦的微光渐渐撕开了黑暗，将光明重新赐给了大地。 道森家族和梅纳姆家族的军队也暂时停止了争斗，进入了紧张的对峙阶段。 其实，见到金狮军团出城的那一刻，梅纳姆侯爵就立刻后悔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明白，自己恐怕上当了。 于是，他一边率军往远离凛冬城的方向缓缓后撤，一边派出使者前往道森家族军中，要求和解。 此时统帅道森家族大军的威尔斯·道森立刻提出要求，和解的唯一可能就是梅纳姆家族立刻释放道森侯爵，并补偿道森家族的损失。 然而，此时的梅纳姆侯爵却起了别的心思。 他很清楚，经过一夜的混战，道森家族和梅纳姆家族的关系已经彻底破裂，就算他真的按照威尔斯的要求，释放了道森侯爵，并赔偿损失，也不可能让两家的关系重新恢复如初了。 不信任的种子已经深深埋下，想要消除可就千难万难了。 而一旦矮人的两大家族无法再同心合力，他们面对圣希尔德家族时，就无法再占据优势，甚至在经过了一夜的混战后，疲惫至极，而又相互提防的矮人联军，恐怕都未必是金狮军团的对手了。 这时候，梅纳姆侯爵想的就是该如何收场了。 而原先圣希尔德家族提出的和谈条件，在他现在看来，也并不是无法接受的了。 道森侯爵似乎从梅纳姆侯爵阴晴不定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当即开口道： “如果你想将我交出去，来换取圣希尔德家族的谅解，那只是自寻死路。” 梅纳姆侯爵心中一动，沉声问道：“为什么？” 道森侯爵哂笑道：“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圣希尔德家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我们和谈，他们根本无法容忍矮人在北境独立建国！ 所以 ，针对我们的挑拨离间伎俩是一个接一个，一环套一环！ 如果你将我交出去，甚至联合金狮军团将道森家族的军队击溃，你以为圣希尔德家族就会因此放过梅纳姆家族？ 不！ 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梅纳姆家族也收拾掉！ 到时候，没有道森家族相助，你确定梅纳姆家族能独自面对圣希尔德家族？” 梅纳姆侯爵顿时陷入了沉默。 道森侯爵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地说道：“所以，道森家族与梅纳姆家族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只有我们两家联合起来，才能让矮人在北境获得立足之地！” 但梅纳姆侯爵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着眉头问道：“道森侯爵，你觉得经过昨夜一事，我还能继续信任你吗？” 道森侯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可以承诺，只要你放我回去，我立刻收束军队，绝不允许他们向你们发起进攻！ 而且，我还可以将法尔科送到你身边！” 梅纳姆侯爵眼神一凝，这才有些意动。 他知道法尔科伯爵是道森侯爵认定的继承人，这样的行为倒是比简单的口头承诺要更有约束力。 但随即他就又皱起了眉头：“法尔科伯爵现在不是在凛冬城内吗？估计都已经被圣希尔德家族扣下了，你怎么将他交给我？” 道森侯爵眼珠子转了转，立刻道：“那就威尔斯好了，你放了我，我将威尔斯交给你作为人质。” 梅纳姆侯爵呵呵一笑，摇头道：“你当我傻吗？威尔斯那小子根本不受你重视，估计我将他宰了你都不会心疼。” 道森侯爵无奈道：“那你要怎么办？” 梅纳姆侯爵陷入了沉思。 但就在这时，金狮军团的大军已经追了上来，兵锋直指梅纳姆家族。 而另一边，乌曼家族的军队也随之赶到，他们的目标则是道森家族的军队，但不同的是，乌曼家族的军队却只是摆开阵型，并没有进攻的意思，仿佛只是防备着道森家族，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金狮军团这边，则已经响起了进攻的号角。 看到这样的情况，梅纳姆侯爵立刻下令让军队做好迎战的准备，同时目光森冷地看着道森侯爵，讥讽道： “你还说跟圣希尔德家族没有暗中联系，那为什么金狮军团独独进攻我的军队，却不去打你的军队？” 道森侯爵长叹一声，仿佛有些心灰意懒：“如果你总是被圣希尔德家族的离间手段所迷惑，那我们之间确实没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必要了。 矮人一族立国的梦想，呵呵，或许正如加西亚侯爵所说，真的只是个笑话！” 说到这里，道森侯爵一脸怆然地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多言。 梅纳姆侯爵脸色阴晴不定，但大敌当前，也根本不容他多想，只得暂时抛掉所有杂念，专心应对金狮军团的进攻。 很快，两军的前锋部队便迎头碰上。 喊杀之声顷刻间便充斥了这片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