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国公继室》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休书 哭够了,幼菫想起旁边还有那么多人,不好意思起来,从萧甫山怀中挣脱出来。 程绍众人上前给萧甫山行礼,萧甫山给他们行了一礼,“府中出了何事?” 程绍伸手作请,“去花厅说吧,顺便用晚膳。” 萧甫山把披风脱下来,裹到幼菫身上,她顿时被他身上独有的男人气息和檀木香包裹,暖融融的。 幼菫本是高挑女子,披风却拖曳到了地上,把她生生显得娇小起来。肩膀被萧甫山揽着,更是觉得自己娇气的要命,幸福的冒泡泡,只想着跟他撒娇。 幼菫一向喜欢温暖的东西,她一直想找的夫君是那种温润如玉的,不知为何,萧甫山会给她温暖的感觉。那正是她一直想要的感觉,安心,踏实。 到了花厅,遣退了下人,程绍把事情原委又给萧甫山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便忐忑地看着萧甫山。 萧甫山冷峻的脸上笼上一层浓重的寒气,幼菫三次与死神擦身而过,其中一次竟是在他刚被她救了不久。若不是她不小心打翻那碗毒莲子,他们此时已是要阴阳两隔了! 而这三次,都是王氏一手造成。 他以前只觉得她在程府过的艰难,却没想到还如此凶险。他不禁后怕,又懊悔当初没有派暗卫去护着,他当时只想着,越少打扰她于她来说越安全。 他目光凌厉地看向程绍,“休书现在就写,本公连夜派人送去王家。” 他在程绍和程缙面前通常是自称“我”,现在这般自称是不想跟程绍讲情面了。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程绍深吸一口气,吩咐拿纸墨笔砚来。萧甫山没有提剑去砍了王氏,已经是温和了。 当年有个校尉惹怒他,闹市之中萧甫山一剑刺进对方胸口,血溅三尺,之后斯条慢理用校尉的衣裳擦干长剑上的鲜血,扬长而去。街市上无数人亲眼目睹,这是荣国公暴戾嗜杀的铁证。 如此也好,由他派人送休书,王家也不敢耍什么幺蛾子了。荣国公的威慑力不仅仅是权势地位,还有身家性命的威胁。王家若想扯皮耍赖,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是否经得起荣国公的怒火。 笔墨纸砚取来,程绍沉吟片刻。 立书人程绍,系陕西临安府人,从幼凭媒娉定王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萧甫山接过休书看了,和信笺一起封入信封。交给萧西,“方才程大人说的事情原委你都听见了?” 萧西应道,“卑职听见了。” 萧甫山道,“你带上两个侍卫,连夜启程去唐州府王家,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王大人。” 王氏祖上江南世家,兄长在唐州府任知府,他们这支便迁到了唐州,唐州距离京城五六百里,日夜兼程,一日可达。 萧西拱手应诺,收好书信退了出去。 萧甫山又问郑妈妈母子在何处,得知被关到了柴房,便起身要去审讯。 他身上寒气很盛,脸上充满戾气,他这个样子幼菫都觉得害怕,更何况是其他人。 幼菫除了伤心外祖母死于非命,对自己被下毒倒没太觉得有什么,毕竟那次下毒,她已经猜到是王氏所为。此时也不过是验证了猜想而已。 幼菫她觉得应该让她缓一下情绪,再去审问。拉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国公爷,先用晚膳吧。用过膳再去也不迟。” 幼菫一出声,似在漫天冰雪中放了一个火炉,它周边的冰雪慢慢消融。 萧甫山看看拉住他的小手,还有她眸子里的担忧和害怕,身上的寒气消散,脸色缓和了一些,对程绍说道,“先摆膳吧。” 花厅内的压迫感消失,众人深舒了口气,觉得呼吸都通畅了许多。 晚膳只有程绍、程缙和程瓒作陪,大家都很沉默,萧甫山不时夹菜到幼菫碗中。 幼菫侧首看他脸色恢复如常,放心了些,默默写着碗中的饭菜。 晚膳还未用完,萧东推门进来禀报,“国公爷,端王派人有请。” 萧甫山出了花厅,来人正是端王身边的侍卫,拱手禀道,“连成饭菜中被下了毒,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王爷已经去了刑部,让荣国公您也赶紧过去。” 连成已判了秋后处决,且也不过还有一口气在,一点刑讯都经受不起了,此时却被下毒,值得玩味。 现在天色已晚,他来不及护送幼菫,再让她回府路上不安全。 萧甫山沉吟片刻,对幼菫说道,“今晚你在这里住下,我忙完就过来。” 幼菫心道,你来也只能住在外院,来了又何用?此时却也不跟他纠结这些,应了下来。 送萧甫山出了垂花门,幼菫去了苜蓿园,陪顾氏说了会话,顾氏一番感叹唏嘘。 她比不得王氏的家世和八面玲珑,在婆母面前并不受宠,老夫人善待了王氏十几年,竟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文清清减了不少,整个人看着更是清淡如竹,程家的女孩本就美,再添这几分气质,更是出类拔萃。 她一直神色漠然,用了晚膳就回自己院子了。 文秀见幼菫神色不太好,就和以往那般搂着她,找话题哄她开心。 丫鬟过来禀报,落玉轩收拾好了,幼菫就辞了顾氏回去。 走在那熟悉的小径上,以前不知多少次,晋元表哥陪他走过。明明不过几个月,她却觉得很久远。那个偏执的少年,不知何时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少年人情窦初开,感情总要炽烈一些,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 萧东领着六个侍卫默默跟在幼菫身后,幼菫问他,“你们晚上还要在落玉轩守着不成?” 萧东拱手回话,“事关夫人安危,卑职不敢擅离职守。” 只带了六个侍卫进内院,这已经是最大退让了,若不是顾忌程府规矩,他恨不得把二十个侍卫都带上才安心。 幼菫叹气,七个人守着,手拉手围一圈几乎能把落玉轩给围起来了。 穿过香气袭人的花园,穿过荷塘上的九曲木桥,转过竹林,久违的落玉轩就在眼前。门前的红灯笼还是上月大婚时挂的,亮着红晕,在风中轻轻摆动。 青枝领着几个临时拨来的丫鬟婆子,都立在院门旁候着,纷纷跪下给幼菫请安。 看着幼菫身后的侍卫,那些丫鬟婆子都伏在地上低着头战战兢兢。今日这帮人杀气腾腾冲进内院,很多下人都看到了,还以为府里要有一场血雨腥风。很多丫鬟婆子都跑回房里躲到了床下。 青枝皱眉看着她们,呵斥道,“你们这是作甚,小姐能吃了你们不成?!” 幼菫无奈苦笑,让青枝给她们打了赏,各自散去了,她就住一晚,有青枝和紫玉伺候足够了。刚开始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处置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呆愣地站在原地,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幼菫冲进了正房。 王氏头发散乱,一身狼狈地坐在炕上,脸颊红肿。她见幼菫进来,目光怨毒地看着她冷笑。 幼菫怒意顿生,用尽全身力气,上前狠狠地扇了她两巴掌。 她的手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你这个毒妇!外祖母那般善待你,你怎下得了狠手!” 王氏狠狠拽着幼菫的衣襟,咬牙切齿道,“善待?她善待的只有你!你仔细想清楚,她是你害死的!” 萧东跟着幼菫进了屋,他大手用力抓住王氏的手腕,王氏吃痛,抓幼菫的手便松开了。 幼菫一时语凝,这正是她心中之痛,她对外祖母心怀愧疚。 她怔楞片刻,回过神来,“难不成外祖母对我好她就该死,我就该死?挡你路的人都该死,这是什么道理?” 程瓒先赶到,喊了声“母亲,您醒醒吧!” 王氏失望地看着程瓒,“还有你!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苦做这些。你不知感恩,还跟他们一般斥责我,你不孝!” 程绍从外面进来,怒道,“荒谬!你做了恶还要怪到别人头上,你到现在都不知悔改,无药可救!” 程缙说道,“大哥,此时不能就此罢了,你做个决断吧。” 程绍痛心地看着王氏,他曾满心满眼都是她,觉得她是最美好不过的女子。近二十同裘而眠,他竟不知她如此蛇蝎心肠。为了阻止一场婚约,竟不惜毒杀婆母和幼菫。 他闭了闭眼,三个字随着一声叹息而出,“报官吧!” 王氏哀嚎一声就去抓程绍,“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心好狠,枉我为你生儿育女日夜操劳……连条活路都不给我留!” 程绍推开她,转头看望别处,不这般处置,他无法跟程缙和幼菫交代。 程缙有些意外,于法而言是该如此,可这样处理家丑就宣扬出去了。而且程绍为官,程瓒科考,文斐婚嫁,都会受影响。 尤其是程瓒,他会试上榜可能性极大,下月就是殿试。若王氏被盼处决,他便要错过殿试。即便处决在殿试之后,新官上任便是丁忧三年。 再者,有一个弑杀婆母的母亲,程瓒程珂就要因她一世背负恶名,仕途婚娶必然受影响。 程缙开口道,“大哥三思,现在正是程瓒科考紧要时候。” 幼菫也想到了这些,她看向程瓒,程瓒胸膛剧烈起伏,温润的脸上闪过痛色,眉头紧蹙。 杀人偿命,王氏死不足惜,可程家家族名声就要因此受损,她造的孽,不该让子女来偿还。 程绍这般处置,也是为了给程缙和她一个交代吧。毕竟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幼菫说道,“大舅父,家族名声计,还是换个处置方法吧。” 程绍有些意外,她原以为最不能饶恕王氏的就是幼菫,没想到她却开口求情。 幼菫继续道,“我不是可怜她,她死一百次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可因为她搭上整个程家人的一生,不值得。她活着,不见得就比死了舒服。” 时下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家里内部处理,要么赐自尽,对外报病故,要么送去庵堂苦修。还有一种就是寻个由头休妻。 她若是病故,子女要守孝,程瓒会试即便高中了也不能再参加殿试,三个子女的婚事也要耽搁三年。 程绍也不忍亲自下手结束了她的性命。 庵堂苦修,怕是太便宜她了,不足以平众怒。 程绍说道,“休妻吧,明日就修书一封让王家来接人。” 这比送官体面一些,却也好不了太多。 被休弃的女子在娘家哪有立足之地,尤其是因毒杀婆母被休,回去只会被视为家族耻辱,为了家族名声,要么被送庵堂苦修,要么赐一条白绫。 王家是世族大家,更是注重家族名声,若是传出去自家出了这等女儿,整个家族的女儿都要名声受损。不管是已嫁的还是未嫁的。 王氏脸色惨白,哭嚷着。 文斐赶了过来,她跪地求程绍饶过母亲。 程绍想想文斐近来所作所为,训诫道,“你莫要学你母亲,自私凉薄。做人问心无愧方得长久。” 文斐冷笑,“父亲只觉得母亲错了,可曾想过若是没有何幼菫,母亲又怎会变成这样,我们程家又怎会变成这样?” 程绍不禁觉得痛心,文斐日日在王氏跟前,耳濡目染之下,她和王氏的想法如出一辙。待她嫁为人妇,若也和王氏一般行事,可如何是好……妻贤夫祸少,至理名言啊。 他皱眉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有空多看些经书吧,修身养性。” -- 再出宁晖堂,天已是黑透。正值朔日,漆黑天幕上只有点点星子,不见月光。 幼菫吩咐萧东派人去国公府报信,今晚她就在程府住下了。 萧东嘴里应下,心里却着急,国公爷咋还不来,夫人不回府可是大事,这种大事不是还得他来拿主意的吗? 去苜蓿园的路上,昏黄灯光下,见一高大的身影步伐沉雄迎面而来,身后的披风高高扬起。看走路的气势,幼菫几乎可以肯定是萧甫山。 他走到幼菫跟前站定,巍然而立,在暗夜之下犹如神邸。 幼菫一直绷着的心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放松下来,踏实下来,她乳燕投林般扑到他怀中。“国公爷!” 泪如泉涌。 萧甫山搂着他,轻拍着她肩膀,嗓音低沉柔和,反复安慰着,“没事了,我来了。” 萧东扭过头,真可怕,国公爷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萧东好歹有些平日里的铺垫,接受起来容易一些。身后的一群侍卫冷不丁看国公爷这么温柔小意,更是被吓的不轻,互相对视,这个国公爷是冒充的吧? 程绍心中不安起来,王氏可是前后两次给幼菫下毒的,萧甫山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雷霆震怒。他之前本就在萧甫山面前不太理直气壮,气势比程缙要弱一些。程缙敢在萧甫山面前装模作样地摆摆舅父架子,他可是一点都不敢。 程瓒紧握着拳头,看着幼菫在萧甫山怀中哭泣,格外刺眼。 自己和她本是一对,为此搭上了祖母的性命,母亲的后半生,可是一切却是镜中月水中花,终究是一场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相 吃完饭出来,幼菫就见萧甫山站在蜀香阁门口,双臂环胸,目光犀利。她惊讶道,“国公爷您也来吃饭,好巧啊!” 萧甫山淡淡嗯了声,“来跟端王谈事。” 他瞥了韩老太爷一眼,拉着幼菫手下楼。 韩老太爷摸了摸鼻子,他咋感觉萧甫山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好?哼,没礼貌! 萧东和几个侍卫跟在后面,都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露出异样来,国公爷这是开醋厂的吧?威严扫地啊! 萧甫山跟着幼菫上了马车,幼菫抱着他胳膊,“国公爷,难得出来,您陪妾身逛逛吧?妾身很久没去东大街了。” 萧甫山坐着也是身姿笔直,他侧首平静看着幼菫,“我很小心眼,不想去。” 幼菫一愣,很小心眼?自己方才好像说过。 她心虚地问道,“那个,您方才吃饭是在哪个房间啊?” 萧甫山淡淡道,“蜀香阁隔壁。” 幼菫讪讪,“您都听到了啊?” 萧甫山点头,“嗯,一清二楚。” 幼菫尴尬地钻到他怀里,“妾身就是为了推掉韩老太爷的邀请,说的夸张了些,您别当真啊。在妾身心里,您又大气又威武雄壮,顶天立地,仪表堂堂……” 萧甫山皱眉看她,说的什么乱七八糟,一点不真诚。 幼菫看他没反应,叹了口气从他怀里出来,坐正了身子,“国公爷,妾身去书院当先生。” 萧甫山冲外面说了句,“去东大街。” 马车辘辘动了起来,他把她揽回怀中,大手按着她的脑袋伏在他胸前。“你算学很好?” 幼菫白了他一眼,强制亲昵? 她套用了罗夫人的话,“天赋异禀。” 韩院长手中的书稿是她写的,这个太容易查到了。韩院长又参与了会试出题,也就是说今年算学题目难,根在幼菫这里。 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子,懂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多。即便是她刻意低调,有心人若是刻意要查,也能查出端倪。 “松山书院离京城二十多里路,坐马车要一个多时辰,每日往返两个多时辰,你一个女子太不方便了。” 她脸颊靠着他硬邦邦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说道,“我每日就讲两节课,然后就回来,时间是足够充裕的。再说了,您还派了那么多侍卫跟着,也不会有事。” 萧甫山严肃说道,“不行,你不要想这事了。” 幼菫嘟囔道,“您还说凡事听妾身的,说话不算数。” 萧甫山道,“这是大事,大事还是要听为夫的。” 幼菫哼了声,小气。 一群侍卫跟着,再加上周身寒气逼人的萧甫山,这街根本就没法逛。所到之处众人退避三舍,小摊小贩被吓的话都说不利索,银子都不敢要。 倒是让八卦大众们知道了荣国公夫人还好好活着,荣国公还颇为宠爱,丰富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幼菫逛的很没劲。 玉芳斋和彩绫阁门口看了看,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幼菫就没敢进去,怕把客人吓跑了。 给卉云和永青买了些小玩意儿,兴致缺缺地回了府。 刘管事又领着小厮过来送画匣了,端王刚刚差人送来的,数了数,二十个。幼菫让青枝收了画匣,和刚得的那满满一锦盒的字画一起堆到了库房。 不过几日,幼菫视韩院长字画如大白菜的名声更响了,没办法,韩院长惯着啊! 墨香斋的老板送了拜帖,表示愿意免费给国公夫人装裱字画。 幼菫让刘管事回了帖,不需要。 老板不舍弃,表示愿意装裱一副送澄心堂纸一刀。 幼菫动心了,澄心堂纸“纸中之王”,一刀五六十两银子呐!这老板魔障了吧? 总归还是该尊重一下韩老太爷的劳动成果嘛。 回帖,成交。 墨香斋老板带了二十多刀的澄心堂纸,喜滋滋地亲自来国公府取字画,饶是有心理准备,看到挤在锦盒里的字画,还是心疼得直抽抽。难怪端王出银子让自己来裱画,这情形,任谁都看不过眼啊! 幼菫收了澄心堂纸,拿了五刀给韩老太爷去,又拿了五刀送程府。 张海回来的时候带了个消息,程缙让幼菫马上回去一趟,有急事。 能让程缙开口说急事的,不多。 幼菫去跟老夫人说了一声,带着青枝和紫玉出门了。 -- 已经进了三月,程府外院的景致正好,西府海棠和樱花繁盛,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 议事大厅里,程绍和程缙脸色阴沉,程瓒脸色黯然凝重。 幼菫请安,程绍低着头没动,程缙抬头跟她说了声“坐下吧。” 幼菫惊讶问,“舅父,出什么事了?” 程缙闭了闭眼,“大哥,你来说吧。” 程绍抬起头来,眼里似充血一般,红的厉害,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声音嘶哑,“堇儿,我娶了个祸害回来……” 夕阳西下,议事大厅里仅残的一点昏黄也黯淡了下去,暗夜慢慢侵袭而来。 大厅里没有下人,也没人进来点上烛火,幼菫眼前已模糊的看不清舅父的脸。 她摸了摸脸,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外祖母真的是因她而死。 外祖母为她和程瓒定的那门亲事,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王氏为了掩埋这门亲事,在外祖母日常的饮食中下了毒,一点一点,最终让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自己后来搬离宁晖堂,也是逃过了一劫,否则也要陪着外祖母一起去了。 难怪自己来了程府不多久,外祖母的身子便越来越差。 还有静慈庵那夜的毒莲子羹,也是王氏派人下的毒。 郑妈妈把一切都招认了,他的儿子大山也招认了。 而捉大山来的,是赌坊的人,从程绍手中拿走五千两银子的封口费。 王氏…… 幼菫起身冲了出去,院中守着的萧东和众侍卫见状,目光凌厉,齐刷刷拔出腰间佩刀,跟在幼菫后面冲进了内院。 花园里已是昏暗,幼菫脚步趔趄,跑到宁晖堂院门口,有婆子在门口守着。 看着气势汹汹的幼菫和身后一群杀气腾腾的持刀侍卫,已吓的魂不附体。 “表小姐……国公夫人……” 幼菫厉声说道,“开门!” 婆子跪到地上,“老爷吩咐谁也不让进……” 幼菫一把推开她。 萧东喊了声,“夫人让开!” 上前一脚踹到门上,门栓咔嚓一声从里面断裂,萧东推开门。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三 白菜 “那殿下去参老夫一本吧。小五,送客!”韩老太爷端起茶,不再理她。 小五笑嘻嘻地躬身作请,“公主慢走。” 元容还从未被人下过逐客令,还是在抢了她姻缘的幼菫面前,她脸色难看,站起来冷哼道,“韩院长给何幼菫那些字画,她可没拿着当回事,送给这种不懂风雅的人,你就不觉得白白糟蹋了一番心血?” 韩老太爷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很怒其不争地看着幼菫,数落道,“你听听你都挣下了些什么名声!” 幼菫心虚地谄笑,“您别生气……我都说了我不要,是您非要给……” 韩老太爷招手让小五抱过来一个大锦盒,随意地往幼菫跟前一放,“既然他们都说了是大白菜,太少了还能叫大白菜吗?这些你都拿着!” 隔壁雅间,萧甫山和端王刚刚到不久。 倚在墙上边喝茶听壁角的端王,一口茶呛着,剧烈咳嗽起来。 宁郡王弯腰捡着掉地上的扇子,脸色古怪,“人比人气死人啊!” 萧甫山坐在桌旁,一派淡然地喝着茶。他家小丫头就是有无知无觉地气死人的本事。 元容的面子似被踩到了地上,又被狠狠蹂躏了几脚一般,偏偏还不能对他发怒。 她堂堂当朝公主,又搬出了父皇,都求不来一副画,可她何幼菫不吭一声,字画一堆一堆的往跟前送? 她恨恨看了幼菫一眼,怒气冲冲出了雅间。随侍宫女连忙跟上,走到门口了又退回来,拿了桌上装银票的锦盒,匆匆追了出去。 幼菫被韩老太爷的霸气给镇住了,她扒拉了一下锦盒里的字画,八幅,她赞道,“老太爷您最近灵感大爆发啊,画了这么多?” 韩老太爷呵呵笑着,“不算啥,你那里若是缺了尽管跟我讲,我给你补上。你这名声既然挣出来了,就得名副其实才行。” 幼菫让青枝收起锦盒,笑着给老太爷斟茶,“您过分了啊~” 隔壁的端王又是一阵咳嗽。这算什么好名声不成?还要费心巴力地维持! 韩老太爷让小五斟酒,“有酒了喝什么茶。你这小丫头不地道,有好酒也不知道孝敬老夫,还得我开口讨要。” 幼菫苦口婆心地说道,“您老人家喝高度酒没什么好处,我也是为您着想。这酒现在太冲,得窖藏一段时日才得厚重醇香。” 韩老太爷不理她的唠叨,已经举杯喝了起来,一口下去,他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好酒!难怪今日整个京城都遍传荣国公府有好酒,此酒当得!” 这就传遍京城了?幼菫一副不信的样子。 小五在旁边解说,号称千杯不醉的王将军醉了酒,早上没爬起来,挨了荣国公二十军棍。偏他挨了军棍还咧嘴笑,跟荣国公讨酒喝。那些好酒人士纷纷打听,能把王将军醉倒的到底是何种烈酒?是何滋味? 那些参加过寿宴的,一个个堪称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番吹嘘,把那酒夸的天花乱坠,把秋露白贬的一无是处。听的那些酒鬼个个热血沸腾口水直流。 菜肴一道道上来,幼菫吃着菜,看着韩老太爷一杯接一杯地喝,最后实在忍不住,夺了他的酒杯。“不能再喝了!您要是没事我走了啊!” 韩老太爷意犹未尽地看着那坛酒,不喝就不喝,反正回家就没人管得了他了。 他说了今日的来意——让幼菫去松山书院当算学老师。 幼菫不禁心动,数学老师,上辈子的毕生梦想啊! 可转念一想,此事可行性不大。且不说这世道对女子的诸多约束,就说萧甫山那个大醋坛子,怎么可能让她抛头露面给一群男子授课? 幼菫叹了口气,“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国公爷不会同意的。” 韩老太爷皱眉,他还忘了荣国公这茬,这女子嫁了人就是麻烦。若是能做自己孙媳妇该多好,随时能有好吃好喝的孝敬自己,有什么事他也能做的了她的主。 他现在想在松山书院普及新的算学课程,幼菫写的那两本批注和新算学,已经抄写了一份,交给礼部下设的书局刊印了。活字印刷术刚研制出来,排队刊印的书籍多的很,自己能挤到最前面,还是程绍的面子。毕竟他儿子程珂在自己手里嘛! 当然,程绍把他排前面的依据也很充分,新算学的普及刻不容缓! 书籍有了,可就他一个人教俨然是不够的,且他的算学水平,比幼菫还是差了一截。 尤其是那套新算学的计数方式和运算符号,他用的也是不熟练,让他来教学生,很是困难。她来教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般人才被埋没在内宅,着实可惜。 韩老太爷打着商量,“要不你问问荣国公?” 幼菫摇头,“您不了解他这个人,小心眼的很,您不要抱希望了。” 隔壁的端王吃着饭,又呛着了,辣椒呛到嗓子眼里,可不是好受的。咳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萧甫山,原来你在你媳妇心目中是这形象啊!还以为你多威风呢!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萧甫山要拉他来一品香吃饭,原来是小心眼来盯媳妇的! 萧甫山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吃着菜。 长公主疑惑地看着端王,他今天可不太稳重啊! 宁郡王耳力不如他们俩,不趴墙上是听不见隔壁说话的。但看端王表情,就猜到隔壁又在说啥劲爆的。他放下筷子,八卦兮兮地趴到了墙上。 韩老太爷心想,我不了解他?哼哼,说不定你了解的还不如我多呢!想当年…… 他啧啧道,“你说你,好男儿那么多,找什么夫婿不好,偏选了他这个怪人!” 幼菫想起萧甫山的霸道,重重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只怪我太年轻了。” 端王和宁郡王都同情地看着面如滴墨的萧甫山,原来你这么被你夫人嫌弃啊!夫纲不振啊! 一顿饭下来,端王和宁郡王看萧甫山的眼光愈发怪异,不能看别的男人?在别的男人面前不能笑?没二十个侍卫跟着不让出门?…… 荣国公你是有多小心眼? 端王想起自己儿子弘琛,被萧甫山勒令不许到荣国公府,连个理由都不给。弘琛对他这个大舅母很是敬佩,难不成萧甫山吃醋了? 一顿饭下来,韩老太爷觉得自己的确不太了解萧甫山了,这还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恣意张扬的少年吗! 韩老太爷叹了口气,想劝服荣国公,不容易。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元容 她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幼菫,很是倨傲无礼,“你是荣国公新娶的继室?” 萧东正站在幼菫身后,他低声说道,“夫人,是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元容,幼菫记得萧甫山提过,守寡中,当初皇上想把她赐婚给萧甫山。 她对自己的敌意也是因此而来吧,觉得自己抢了她姻缘? 幼菫叹息,出来吃个饭都能碰上情敌,关键是地位还比自己高。不好办啊! 她认命地给她福身请安,“回公主殿下,正是妾身。” 元容居高临下看着她,也不让她起身,冷哼,“寡淡无味,荣国公眼光也不过如此。”她嘴角一翘,“你这规矩学的不好,第一次见本公主,你该跪下磕头才是。哄本宫高兴了,就赏你一桌黑金卡独有的席面。” 幼菫脸色一僵,众目睽睽之下,她这摆明了是要给自己难堪! 虽说规矩是如此,可这是在外面,她的身份也不低,通常是不必行大礼的。 她大脑快速运转,在想着怎么合理地拒绝。 却听见一声女子威严的呵斥声,“元容不得胡闹!” 幼菫低着头眼角往旁边瞟,只见女子青色裙摆,她身后个锦袍男子。 元容气焰消了下去,嘟嘴道,“姑母……” 那女子走到幼菫跟前,跟幼菫宽和说道,“你起身吧,不必理她。” 幼菫求之不得,连忙起身,抬头见是一个雍容高贵的中年女子,衣着素淡却掩不了周身的矜贵气度。 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宁郡王。 幼菫又福身道,“多谢长公主。”又冲宁郡王福身,“宁郡王。” 宁郡王收起扇子邪魅一笑,拱手道,“大嫂折煞我也。该我给您请安才是。” 元容对宁郡王不悦说道,“你何时多了个嫂嫂,你不给本宫请安,倒先跟她客气。” 宁郡王收起笑,语气鄙薄,“公主到处摆架子,还摆到我跟前了?你若觉得我慢待了你,尽管去皇上跟前告状去。” 元容被堵得说不出话,她虽贵为公主,却不得父皇喜爱。尤其是她这几年坊间传闻不好,父皇更是恼怒于她。反倒是宁郡王,在父皇面前得脸的很。她若是去告状,岂不是去讨骂? 宁郡王从腰间荷包中掏出一张黑金卡在她面前摇了摇,“知道我这卡是哪里来的不,就是大嫂给的!看看编号是多少?零零壹号!要点席面也比你有优先权,还用得着你赏了?嘁!” 幼菫见到宁郡王的样子向来是玩世不恭笑语晏晏,倒第一次见他这么毒舌。原来萧甫山把卡给了他,难怪他脸上长了那么多痘痘。 元容脸色涨红,她的卡编号是零零五,还是母后出面给买到手的。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英武冷峻的男子,他能耐可真大啊,零零壹号居然是被他买到了。是了,他向来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这天下的男子又有谁能比的过他。 当年他大败吐蕃,父皇携百官出城十里相迎,他一身玄色戎装打马而来,雄姿英发,俊美无匹,她的心便沦陷了。去年驸马亡故,她便一直求着母后,终于母后同意了,却被她何幼菫抢了先! 她恨恨地瞪了宁郡王一眼,一把将幼菫推到一边,幼菫打了个趔趄往后摔去,幸亏萧东眼疾手快伸手扶住。 她跟长公主撒娇道,“姑母,表弟欺负我……” 长公主严厉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幼菫露出和蔼微笑,“你倒机灵,猜出了本宫身份。本宫常听一些你的传闻,有趣的很。一会不若跟我们一起用膳?” 幼菫微笑谢过长公主的好意,“妾身已经约了别人,怕要辜负长公主的美意了。” 长公主笑笑,“无妨,以后有机会再叙。” 幼菫福身请长公主先行。 宁郡王笑嘻嘻地扶着长公主,“母亲您吃了就知道,绝对不虚此行。不过这卡不是儿子的,您得把饭钱给儿子才行……” 幼菫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这卡不是消费了直接扣钱的吗?宁郡王连亲娘的钱都讹? 待她们和元容都走远了,幼菫她们才动身。 萧东挑了四个侍卫跟着,其余的让在院里候着。 从酒楼后门进去,便是一楼大堂。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麻辣香味,大堂的桌子都已经坐满,桌上的饭菜都是红彤彤的。统一着装的跑堂训练有素,往来穿梭着上菜。 酒楼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蜿蜒到了街上。 有跑堂的见有人进来,见是身穿程子衣的,就谨慎起来,“军爷您可有卡?” 萧东冷冷瞥了他一眼,“三楼蜀香阁,约好的。” 那跑堂的脸上恭敬又深了几分,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军爷楼上请。” 蜀香阁门口,又碰到了元容的侍卫,在门口守着。幼菫满脸黑线,难不成韩老太爷还请了元容? 幼菫让萧东他们守在门口,自己只带了张海和青枝进去。那侍卫伸手拦住,“公主在里面,你不能进。” 幼菫冷冷看着他,“这雅间是公主定的?” 那侍卫不理,手拦着不肯相让。 却见雅间门打开了,小五满脸堆笑,“夫人您来了!” 小五黑着脸看那侍卫,“一边去!老太爷请的客人你拦的着吗!” 一个小厮也敢这么嚣张,他堂堂公主的贴身侍卫居然被小厮呵斥,那侍卫脸色很不好,手却是收了回去。 幼菫进了雅间便见韩老太爷坐在正座,一脸不耐。元容坐在韩老太爷面前,回头看到幼菫,皱眉道,“怎么是你?” 幼菫福福身,“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韩老太爷朝幼菫招招手,笑呵呵道“坐这边,何丫头,你可来迟了!” 幼菫过去坐下,“有事耽搁了一会,让您久等了。” 韩老太爷精神矍铄,眼睛贼亮,看着张海手上的酒坛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你肯来就好。” 幼菫觉得自己此行来纯属多余,老太爷眼里只有酒啊。 韩老太爷对元容说道,“殿下请回吧,老夫的字画粗陋,当不得殿下如此厚爱。”伸手把锦盒推到元容跟前,“银票收好了。” 元容脸上有了怒色,很想就此拍了桌子,可韩院长德高望重,惹了他自己怕要被御史弹劾骄纵蛮横了。 且他的儿子韩修远乃大燕文官之首,在皇上面前说话分量极重。若是惹了他,哥哥恭王东山再起那便无望了,母后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她努力压下怒气,笑着说道,“本宫买你的画,也是为了父皇的寿宴,韩院长百般推诿,怕是对皇上不敬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请帖 下午幼菫正教卉云写字,紫玉进来说刘管事过来了。 幼菫去了前院会客厅,发现除了刘管事,还有韩老太爷身边的小五。 小五是来请幼菫去一品香的,说是韩老太爷久不见幼菫,甚是想念。明日中午一品香设宴,最好的雅间。幼菫拿着帖子,看着后面写了一行小字,“万事俱备,只缺烈酒两坛……” 这才是韩老太爷的真实目的吧? 幼菫问小五,“是不是你把酒拎回去,我不去赴宴也行?” 小五挠着头笑,“老太爷道没这么说……他只说,别人不知道这酒出自何处,他却是最清楚不过的。让您不要推诿不认。” 韩老太爷火眼金睛啊!他应该是最知道幼菫诸多本事的,却从来不问。幼菫怀疑,他说不定已经猜到点什么。 幼菫收下帖子,让素玉给他拿了一匣子点心,又给了几个银裸子,“酿酒的事你可不能传出去了啊,否则小心让老太爷把你给卖了。” 小五笑嘻嘻接了赏,“谢夫人赏,夫人放心,小的嘴巴最是严实。” 小五别看在她跟前笑眯眯的,出去可是被称“五爷”,对谁都不屌,拽的很。 小五跟着小厮退下了,刘管事却没走。幼菫询问地看他。 他有些窘色,不自然地说道,“那个钟婆子已经发卖了。” 这些需要跟她汇报吗? 幼菫点点头,嗯了声。 “盖小跨院的事,国公爷跟老奴说了,老奴已着手准备了。” 幼菫又嗯了声。 刘管事咳了两声,说道,“昨日夫人赏的那坛酒,被三爷给抢了……” 他方才可是听夫人说了,要去一品香赴宴,那她这里肯定还有酒。 幼菫明白他啥意思了,他今日过来是和韩老太爷存了一样的心思,否则小五一个小厮,何须他刘大管家亲自带过来了? 她也不接茬,说道,“哦,刘管事打不过三叔?” 刘管事内心在咆哮,这不是重点好吗?我昨日就不该尝那一口,否则怎会厚着脸皮过来讨酒? 还有啊,他今日一大早就收了一堆帖子,都是各府管事的,约他吃饭。他这辈子都没收到过这么多请帖!还有直接上门的,为的是啥,就是这酒!他能说是夫人酿的吗?不能啊! 若是让人知道国公夫人会酿酒,国公爷不得把他给剁了? 他心里苦啊! 他瓮着声音说道,“三爷是主子,老奴不敢放肆。” 幼菫笑,让青枝又拿了一坛酒给他,“再被抢了我可就不管了啊。” 刘管事接了酒坛,一向严肃的脸上松动了,难得笑了一下,虽然笑的样子还不如不笑,“谢夫人赏。”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再离去的时候,就不似以前那般气势十足了。 --- 一品香幼菫还没去过,说起来自己也算半个东家。 她穿了件素净的杭绸褙子,头上也只插了一支赤金如意金簪,给老夫人说了一声,就带着青枝出门。 刘管事提前知道幼菫要出门,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垂花门等着,除了张海,又是有一队身着程子衣的侍卫在旁边等着,萧东领队。 幼菫皱眉,她一个国公夫人这种排场出去,招摇过市,萧甫山也不怕被御史参一本。 幼菫上了车,青枝跟着上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牛皮纸袋子。 她从后面暗格里拿出来瓷碟,剥了栗子放到瓷碟里,“小姐您吃,街口老张家的,最是好吃。” 幼菫方才就注意到,张海蹭到青枝身边,悄咪咪递给她这包糖炒栗子。平日里青枝就常有些外面的各种零嘴,都是张海送的吧? 幼菫吃了个栗子,香甜可口,唇齿间尽是栗子的清香。 “张海品性不错,行事也稳重,我在想着,该给他指门好亲事,也好照顾大丫。” 青枝脸上有些紧张,“小姐您要指谁?” 幼菫又取了个栗子慢慢吃着,像是在斟酌。 待青枝有些着急了,才说道,“我看沉香不错,你觉得怎样?” 青枝脸色发白,“她是挺好的……” 幼菫道,“只是不知道沉香会不会嫌弃,张海毕竟是个鳏夫,还带着个孩子。” 青枝失神地看着那包栗子,“鳏夫怎么了,张大哥他人很好。” 幼菫笑嘻嘻道,“既然你不介意他是鳏夫,要不把你许给他?” 青枝抬头看幼菫,见她一脸促狭的笑,她涨红了脸,嗔怒道,“小姐!您又捉弄奴婢!” 幼菫笑道,“你就说你嫁不嫁,你若是不嫁我就去问沉香。” 张海人长的端正英气,身份体面,幼菫给的待遇也丰厚,整个人的精气神就看着好。府里不少丫鬟对他动了心思,这个青枝也知道。 青枝叹了口气,“奴婢是贱籍,张大哥如今是您的外管事,管了那么多铺子,奴婢怎敢高攀他。” 却听帘子外面传来张海低沉的声音,“我不介意,你肯嫁我就好。” 青枝心如鹿撞,却是嘴硬的很,冲帘子外嗔道,“谁要嫁你了,美的你!” 幼菫笑。 看来亲事得赶紧张罗起来了,青枝今年十六岁,最好的年纪。她已经陪自己受了那么多苦,不能再耽误她了。 她原本是想还了她卖身契,给她找个侍卫,既然她心仪张海,那也不错。张海在自己手下做,又有萧甫山震慑着,谅他也不敢委屈了青枝。 --- 一品香的门头修建的气派,占地也颇大,后面还有个专门停放马车的院子,院门就酒楼东边。 进院门就排了一会队,前面有好几辆马车,待他们在院子里停好了,幼菫她们的马车才进去。 幼菫下了马车,院子很大,一排排的马车整齐停着,倒让幼菫想起来了前世的停车场。自己的马车么,在整个停车场里只能算是中上等。 就说旁边停着的马车,用的双马,宽大气派,车身紫檀木,蜀锦锦帘,隔着锦帘便是香风阵阵。 车前站着十几个侍卫,侍卫护着的是一个艳丽逼人的年轻女子,身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珠翠满头,东珠个顶个的大,身边还有两个宫装侍女。应是皇家人。 幼菫身后的二十个侍卫很是扎眼,那女子视线被吸引了过来,她视线扫了一圈,便定在幼菫身上。 她冷冷一笑,拨开侍女侍卫,朝幼菫走了过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章 处置 已是三更时分,裴弘元外书房的灯还在亮着。 书案上堆积的,有辽东军的军报,有各处的暗报,有大理寺不外传的卷宗,还有一本《九章算术批注》。 裴弘元坐在案前,俯首查看卷宗,明灭的烛光照在他身上,冷漠孤寂。 待把卷宗看完,他从书案中起了身,走到书房门口。月光清凉如水,书房外的空地上,依稀可见跪着一个身影,身躯笔直,岿然不动。 裴弘元目光阴鸷,冰冷说了句,“让他进来。” 门前的侍卫闻言松了一口气,陆先生自回府便跪在那里,不吃不喝,再这么下去怕要没命了。 两侍卫都是跟着陆辛多年的,也给裴弘元做了多年的陪练。陆辛虽离得远,也听见了裴弘元的话,他眼神一亮便要起身,却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两侍卫忙上前扶他起身,他的腿已不能直立,缓了许久之后,勉强在他们搀扶之下进了书房。 裴弘元坐在太师椅上,冷冷看着他俯身跪在地上。 他这么多年来,不曾相信过谁,唯有陆辛,亦师亦友,与别人有几分不同。 他给予了陆辛最大的信任,却连他的底细都不清楚。难怪当年父王会怀疑母妃和陆辛有染,他们之前的渊源,父王最是清楚,又是众口铄金之下,他不得不多想。 而真相如何,只有陆辛自己心里清楚。 裴弘元问他,“你为何一直未成亲?” 陆辛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属下当年易容,身边不能有亲近之人。现在……属下年纪也大了,对成亲也没什么兴趣了。” 裴弘元又问,“你用了半生来成全我,是因为什么?” 陆辛身子一僵,他最终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世子一向心思缜密,即便没有荣国公提醒,他早晚也会怀疑自己。 “属下未能护得侧妃周全,心下难安,势要护世子周全以赎属下失职之罪。” 裴弘元平静看着他,“你觉得我会信吗?” 陆辛俯首,“世子,属下与侧妃绝无私情。荣国公攻心之言,您不可中计呐。” 裴弘元说道,“交出令牌,你走吧。” 陆辛身子一凛,“世子!您罚属下军棍吧,属下不走!” 裴弘元眸光阴寒地看着他,“军棍?杀了你都不为过!明日辰时若是没走,那就受死吧。” 裴弘元不再看他,抬脚出了书房。 陆辛跪在那里,面露绝望,世子说杀,那定会杀的。 --- 幼菫早上去正院,发现老夫人不在上房,问了丫鬟才知去了会客厅,刘管事过来了。 不会这么快吧?昨晚萧甫山刚说了让刘管事处理,这不过过了一晚上。她很好奇刘管事会怎么处置她。 去了会客厅,见老夫人沉着脸坐在正座,坐在下手的赵氏脸色不好。幼菫给老夫人福福身坐到了赵氏旁边。 堂下跪着的正是钟妈妈,头发散落,额头红肿渗血,应是磕了不少头。旁边还跪着一年轻布衣男子,手被麻绳反绑着,已吓得六神无主,打着哆嗦。 刘管事严肃地立在一旁,目光犀利,对钟妈妈厉声道,“你侄子已经招认,你还想抵赖不成?” 钟妈妈又猛磕了几个头,大声喊着冤枉,“老夫人明鉴,老奴只是气那陈婆子不服管教,想给她些教训,无意要破坏您的寿宴。谁成想赶巧她生辰,其他人也跟着吃了。” 刘管事冲外面说了声,“带上来!” 就有两个婆子押着陈婆子进来,她一进来就是大骂,“你放屁!” 刘管事呵斥“跪下!不得放肆!” 陈婆子收声跪下,给老夫人磕了头,“老夫人,钟婆子知道老奴第二日生辰,也知道我要请厨上的几个姐妹吃饭,我还请她来着。是她告诉我说,卢平街街口早上时常有乡下人卖醉蟹,便宜又好吃,我才去买的。她摆明了就是让我们几个不能下厨!” 刘管事看了眼钟妈妈,抖了抖手上的鞭子,“老夫也是许久没活动筋骨了,你要不要尝尝滋味?” 刘管事在府中积威甚重,处事手段也是狠辣果断,说一不二。 钟妈妈畏惧地看了看他手中的鞭子,乌黑油亮,气焰顿消,“是老奴存了私心,怕国公夫人掌了厨房,就不用老奴了……” 赵氏气愤地站起来,指着她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大嫂一向与人为善,又怎会为难于你?” 钟妈妈反应过来,转身冲着幼菫磕头,“是老奴糊涂,鬼迷了心窍,求国公夫人恕罪!” 赵氏这招高明,这是要逼着自己求情了,她若是不求情,就会落下一个心肠冷硬的名声。 幼菫懊悔,真不该来啊,好奇害死猫啊! 这时刘管事给她解了围,他厉声道,“你好大的脸面,害了国公夫人还想让她给你求情?你不必费心思了,胆敢破坏老夫人寿宴,今日就算国公爷来也救不了你!” 他冲老夫人躬身说道,“老夫人,您可有示下?” 萧老夫人摆摆手,“刘管事是府里的总管事,这事又是内外勾结,你看着处理便是。” 刘管事说道,“按府里规矩,内外勾结,杖责一百,发卖。”他又跟赵氏说道,“她是二夫人的陪房,二夫人您没意见吧?” 赵氏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她把都下了命令了才来问自己有没有意见?老夫人都任他做主了,她敢说有意见吗? 她皮笑肉不笑说道,“此等刁奴,不可姑息,我怎会有意见。” 刘管事道了声“好”,冲外面喊了声,便有两个婆子进来拖着钟妈妈走。钟妈妈凄声喊着“饶命”“二夫人救我”,被婆子堵了嘴。 钟妈妈的侄子也被拖了出去。 按说继续审问,应还能审出些什么,钟妈妈一个奴才,没有人撑腰万万不敢这么大胆。 但刘管事没有往深里审问的意思,应是给赵氏和二爷留了脸面吧。或许是为了维持家和万事兴,这是老夫人最希望看到的。 待会客厅清净了,萧老夫人淡淡看了眼赵氏,说道,“你管着府中中馈,也该好好约束下人,莫让她们心越来越大,得陇望蜀。” 老夫人向来和颜悦色,还从未这般严肃跟她说话,而且话里还意有所指,是说她不该存了旁的心思吧? 赵氏起身福身说道,“是儿媳御下无方,儿媳受教,以后定好好管教下人。” 钟妈妈被撸了,老夫人亲自指派了一个管事妈妈。 赵氏懊悔不已,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哥哥 萧甫山责备地看了她一眼,绷着的脸缓和了下来,拉过她的脚,脱掉罗袜,给她按捏起来。 真气不断输入,疲劳的脚在他手里,舒服的想尖叫,脚趾都蜷了起来。粉色的指甲更加晶莹粉嫩,格外诱人。萧甫山眸子幽暗。 晚膳都用的不多,只吃了些清淡的,永青被萧甫山赶回了厢房,永青一路喊着,“母亲,我要听故事!” 幼菫瞄了萧甫山一眼,就想跟过去, 萧甫山抬手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回内室,“永青住在木槿园不方便,母亲如今身子已经好了,让他回母亲那里吧。” 幼菫不太赞同,永青还不会走路,在她身边怎么说也能多一些锻炼机会。而且他的性子也要刚强起来才行,老夫人对他太过溺爱,并不好。 幼菫帮他脱着锦袍,一边说道,“青儿是您长子,以后是要承袭爵位担起国公府重任的,他现在的性子怎么能行?趁他还小,我们俩都在他身上多花些心思,待他会走路了,您就教他功夫,我教他读书写字,把他培养成文武全才。多好。” 萧甫山心被触动了。 永青这个样子,他原本不再抱希望,只想他能好好活着就行。至于爵位,让二弟或三弟的孩子承袭便是。 可是幼菫,她从没想过放弃永青,一步一步为他打算,努力着。即便她以为自己能生育,也一心想着把永青培养成材。 他在乐阳镇庄子里时,有了对家的渴望,对情爱的向往,有了想和她携手白头的想法。如今真正过上这种日子,才慢慢体会到其中美妙滋味,整个人都踏实完满起来。 萧甫山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亲,说道,“好,听你的。” 幼菫抬头问他,“不让青儿搬走了?” 萧甫山想了想,“在木槿园旁边扩一个跨院,三间阔足够了,再从前院开个月门,出入也方便,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厢房只有三间还是太局促了,临时住可以,却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时下的房子都不隔音,她挺怕教坏小朋友的。 幼菫抚手笑道,“国公爷这主意再好不过了。赶明儿您赶紧安排下去,估计用不了半年就能住进去了。” “好。”萧甫山揽着她坐到罗汉床上,托腮看着他。 幼菫以为他在想小跨院的事,他却开口说道,“别人也是称呼我国公爷,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幼菫觉得为难,“您位高权重,叫您名字未免不恭敬,叫夫君又太肉麻……” 萧甫山建议,“叫名字不恭敬,那就在名字后面加个称呼。” 幼菫疑惑,“甫山国公爷?有点怪。” 萧甫山深吸一口气,“论年纪的称呼!” 幼菫眨眨眼,“甫山叔?” 萧甫山蹙眉看着她。 幼菫笑嘻嘻说,“跟您开玩笑呢,您这年纪我觉得刚刚好,太小的不够稳重。” 萧甫山捏着她的娇俏秀挺的鼻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不听话的事还没罚你。” 唉,又提这事,不就是想让我叫声哥哥么,我叫便是。 幼菫拿出花楼头牌的架势,身子软软地贴在他身上,一手抚着他的胸,娇娇地拖着长腔叫了声,“甫山哥哥~~~” 声音又娇又媚,尾音拖得长长的,媚眼如丝眼梢跟带着小勾子一般,斜斜地勾着他。 这架势,让萧甫山想起了花楼姑娘拉客的样子,若不是调查过她,他都怀疑她逛过花楼。 萧甫山在此声明:他没逛过花楼,他没逛过花楼,只是路过,只是路过! 萧甫山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还是叫我国公爷吧。” 幼菫咯咯笑了起来,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让萧甫山心浮气躁,蠢蠢欲动。 就在萧甫山探手过来摸她的脸的时候,幼菫却正了脸色,“国公爷,大厨房钟妈妈的事您都知道了吧?” 萧甫山有些扫兴地收回了手,淡淡“嗯”了声,“我让人去查了,那醉蟹就是她侄子卖给那厨娘的。” 直接插出来了啊,幼菫原来还只是推测,她问,“那您觉得这件事如何处置的好?钟妈妈是二弟妹的陪房,若是处置狠了,怕会伤了她的颜面。” 萧甫山说道,“下人就是下人,按规矩处置便是。至于赵氏,此事她也脱不了干系。”他想了想,“明日让刘管事处理这事便是,你不必插手了。” 这是最好不过了,幼菫还真不愿意做恶人,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愿意跟赵氏交恶。 难为他这般替她着想,护着她远离这些勾心斗角。 幼菫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那就让刘管事费心啦。” 萧甫山说道,“有件事我要问你,你酿的那个酒,给了刘管事一坛,张海一坛,怎么独独就没有为夫的?” 亏他还以为这酒她是特意为他酿的,结果一点特殊待遇都没有,不是第一个喝的,也没有独得一坛。 幼菫笑问,“您是在吃醋吗?” 他的信息网到底有多广,这等小事他都知道? 萧甫山垂着眼皮瞟了她一眼,点点头,“嗯。” 说这话的时候不应该是配很委屈很可怜的表情吗?配这么聛睨的眼神加冷酷的表情合适吗? 幼菫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颊,想把他揉软了,唔,太绷了,一丝赘肉也无。 幼菫再次感叹,这颜值,这身材,妥妥的国际名模。 “给您的是用秋露白提纯的,是想窖藏上半年再给您喝的。不过您现在想尝尝也可以。” 萧甫山嘴角微扬,淡淡说道,“嗯,再说吧。” 闲适地倚在迎枕上,把幼菫搂到怀里,看起了书。 一手握着书,一手轻轻摸着幼菫的头发,她总感觉自己像只猫在被捋毛。 他看的是兵书,幼菫一开始还能跟着看上几个字,后来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没熬住昏睡过去了。 睡梦中被抱去洗了澡,依稀还记得是加了玫瑰花露,香喷喷的。然后进了软软的被窝,还有脚丫被按摩着,她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再后来……她身上很热,很痒,她做了个很羞耻的梦。她知道是梦,却醒不过来。在梦中想着,是白日里罗夫人聊的话题太劲爆了吗?我咋还这么饥不可耐了?而且,还很真实,还挺舒服? 在她忍不住叫出声来的时候,她终于醒了过来,便见一个辛勤耕耘的脑袋…… 无法描述…… 她再睡下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他说这是惩罚,表情还挺严厉的样子。 她记得以前他说这是奖励。 她突然想起来罗夫人说的天赋异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异禀 罗夫人看幼菫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你想哪去了!我家国公爷说的,他听我说你年纪小,就说荣国公天赋异禀,你是要遭罪了。”她暧昧地俯身过来,“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 幼菫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窜出一个雄伟形象,很天赋异禀…… 罗夫人和孙灵筠亮晶晶的眼神,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这成了亲的女人果真是脸皮越来越厚啊,这种话题都聊的这么坦然? 幼菫脸似滴血一般,不停喝着茶水,含糊道,“还行吧……” 那两人笑了起来,罗夫人掩着嘴低声说,“荣国公没有妾室,你可享福了。” 幼菫端着茶盏的手一滞,你说的是性福吗?明明是煎熬好不好? 想想罗夫人的年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这十五岁身子还未张开的年纪自然不能比。 罗夫人又道,“回头我给送些药丸子,常年吃着,保你越来越水灵。而且还有个奇效……你用了就知道了。” 罗夫人嫁给罗横十几年,生了三年两女,夫妻恩爱,贵妇圈里很多人都觉得她是有秘方。即便没有秘方,也必是御夫有术,有什么不外传的秘技。她的药丸子,定然是好东西。 孙灵筠来了兴致,红着脸问,“可否给我一份?我不会外传的。” 罗夫人笑着说,“好啊,说不定还能帮你把世子抢回来。” 孙灵筠眼睛一亮,“你说的那奇效是……” 罗夫人端着茶盏喝茶,微笑着不语。 幼菫忍不住往不正经的方向想…… 一直到傍晚,正院那边丫鬟过来传话,说是罗老夫人和英国公夫人要走了。 去正院和两位老夫人会和,又一路送他们出了垂花门,上了马车。 幼菫除了出府,还从未出过垂花门,这道门,把她和外面的天地完全隔开。 她站在垂花门外,仰望着天空,外面的天空似乎更高,更阔。 赵氏和柳氏奇怪地看着她,看了看天,有什么好看的? -- 刘管事那里藏着的一小坛酒,被萧三爷给搜出来了。刘管事阴沉着脸,那酒是国公夫人给他的!他还一口没喝呢! 其他人早早都撤了,四安楼就只剩罗横和钟安平,萧甫山兄弟三人陪着他们,一小坛酒匀着慢慢喝完,一直喝到傍晚。 钟安平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罗横和萧三爷喝的最多,二人都好酒,尤好烈酒。这酒,甚对他们脾气。喝到最后,二人话多起来。 罗横说他家夫人最爱叫他“横哥哥”,萧三爷说他家夫人没有心。 萧甫山面色如常,喝着茶,看着二人闹。 萧二爷已是醉眼朦胧,眸子幽黑,他问萧甫山,“大哥,可曾有个女子,如此亲昵叫你?” 萧甫山侧身看向他,“我前面那二十几年,哪有什么情爱?” 萧二爷又问,“那么现在呢,大哥可识得情滋味了?” 萧甫山皱眉,“二弟,你喝多了。” 萧二爷斟了一杯秋露白,一饮而尽,“曾有那么一个女子,叫我甫远哥哥。”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脸色依然平淡,可一句话说出来,听着便是抑制不住的悲伤。 萧二爷感情一向不外露,从来都是温和淡然,若不是那几杯烈酒,萧甫山都不知他心底还藏着伤痛。 小厮进来禀报,靖国公府和英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几个侍卫搀扶着,把罗横和钟安平送上马车。 兄弟三人回到正院,各房的孩子也都在,上房里叽叽喳喳很是热闹,妯娌三人正在挑首饰。 萧老夫人高兴,今年的寿宴内院外院皆大欢喜,办的场面又热闹,还省下一大笔酒钱。她开了箱笼,拿出一匣子首饰让幼菫她们挑。 柳氏拿了支点翠祥云镶碧玺石凤尾簪,在头上比量,问幼菫,“这支簪子可好看?” 一只宽大的手从她身后探过来,接过簪子,又小心翼翼给她簪到发髻上。“好看。” 柳氏回过头,是萧三爷,醉眼迷离,看她的眼神却格外认真。“好看。” 她脸色淡淡,抬手要取下簪子,手却被萧三爷一把捉住,拉她起身,“回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柳氏红了脸,想挣脱他的钳制,可她又怎敌得过一个练武之人的力气,踉踉跄跄跟着出了门。乳母带着孩子跟在后面。 萧老夫人笑着收回目光,跟萧二爷说,“看你也喝多了,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萧二爷温和笑着,“明日走的早,就不来跟母亲辞别了。您保重好身体。” 萧老夫人眼眶红了,“去吧。” 她又跟萧甫山说,“你们也回去吧,幼菫也累坏了。” 幼菫看萧甫山眼神清明,倒有些奇怪,难不成他没喝她酿的酒?还是他的酒量很大,跟裴弘元那般喝多少都不醉? 萧甫山应了声,从匣子里挑了一支点翠镶珠蝴蝶钗,给幼菫插到发间。退后一步端详了一番,眼前的人儿明艳无边,他嘴角含笑,“好看。” 出了正院,萧甫山问她,“脚疼吗?” 幼菫点点头,“嗯,疼。” 萧甫山脚步停了下来,弯腰打横抱起她,无视跟在身后的丫鬟婆子,大步往回走。 丫鬟婆子们都低下头,隐在暗处的侍卫惊讶地差点现了身,国公爷秀恩爱都不分场合了? 幼菫在他怀中挣扎,低声嗔道,“青儿还在后面呢。” 萧甫山沉声说道,“别动,你不要在意别人。”很是强硬,一路抱着温香软玉回木槿园。 他手臂如铁抱的很是轻松随意,幼菫头埋在他胸前,坚如磐石,肌肉随着走路步伐充满张力。心跳沉稳有力,身上有淡淡檀木香。 这种力量,让幼菫很踏实,似乎就这样在被他护着,她什么都不用怕。 萧甫山把她放到炕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让你坐小轿,你偏不听话,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幼菫辩解道,“起先是坐了的,后来人多才没坐的。” 萧甫山招手让沉香过来,绷着脸问她,“夫人从大厨房出去,有没有坐轿?” 荣国公的威压太强大,沉香只觉头皮发麻,她看了幼菫一眼,低下头低声回道,“回国公爷,夫人没坐。” 萧甫山眯眼看着幼菫,“撒谎,罪加一等。” 他这个人太霸道,习惯了发号施令掌控局面,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服从,一旦被挑战了权威,即便再控制,身上的威势也出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幼菫才不会跟她正面迎上,含秋水的眸子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甫山,“国公爷,我很累,脚疼。”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哥哥 萧甫山责备地看了她一眼,绷着的脸缓和了下来,拉过她的脚,脱掉罗袜,给她按捏起来。 真气不断输入,疲劳的脚在他手里,舒服的想尖叫,脚趾都蜷了起来。粉色的指甲更加晶莹粉嫩,格外诱人。萧甫山眸子幽暗。 晚膳都用的不多,只吃了些清淡的,永青被萧甫山赶回了厢房,永青一路喊着,“母亲,我要听故事!” 幼菫瞄了萧甫山一眼,就想跟过去, 萧甫山抬手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回内室,“永青住在木槿园不方便,母亲如今身子已经好了,让他回母亲那里吧。” 幼菫不太赞同,永青还不会走路,在她身边怎么说也能多一些锻炼机会。而且他的性子也要刚强起来才行,老夫人对他太过溺爱,并不好。 幼菫帮他脱着锦袍,一边说道,“青儿是您长子,以后是要承袭爵位担起国公府重任的,他现在的性子怎么能行?趁他还小,我们俩都在他身上多花些心思,待他会走路了,您就教他功夫,我教他读书写字,把他培养成文武全才。多好。” 萧甫山心被触动了。 永青这个样子,他原本不再抱希望,只想他能好好活着就行。至于爵位,让二弟或三弟的孩子承袭便是。 可是幼菫,她从没想过放弃永青,一步一步为他打算,努力着。即便她以为自己能生育,也一心想着把永青培养成材。 他在乐阳镇庄子里时,有了对家的渴望,对情爱的向往,有了想和她携手白头的想法。如今真正过上这种日子,才慢慢体会到其中美妙滋味,整个人都踏实完满起来。 萧甫山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亲,说道,“好,听你的。” 幼菫抬头问他,“不让青儿搬走了?” 萧甫山想了想,“在木槿园旁边扩一个跨院,三间阔足够了,再从前院开个月门,出入也方便,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厢房只有三间还是太局促了,临时住可以,却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时下的房子都不隔音,她挺怕教坏小朋友的。 幼菫抚手笑道,“国公爷这主意再好不过了。赶明儿您赶紧安排下去,估计用不了半年就能住进去了。” “好。”萧甫山揽着她坐到罗汉床上,托腮看着他。 幼菫以为他在想小跨院的事,他却开口说道,“别人也是称呼我国公爷,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幼菫觉得为难,“您位高权重,叫您名字未免不恭敬,叫夫君又太肉麻……” 萧甫山建议,“叫名字不恭敬,那就在名字后面加个称呼。” 幼菫疑惑,“甫山国公爷?有点怪。” 萧甫山深吸一口气,“论年纪的称呼!” 幼菫眨眨眼,“甫山叔?” 萧甫山蹙眉看着她。 幼菫笑嘻嘻说,“跟您开玩笑呢,您这年纪我觉得刚刚好,太小的不够稳重。” 萧甫山捏着她的娇俏秀挺的鼻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不听话的事还没罚你。” 唉,又提这事,不就是想让我叫声哥哥么,我叫便是。 幼菫拿出花楼头牌的架势,身子软软地贴在他身上,一手抚着他的胸,娇娇地拖着长腔叫了声,“甫山哥哥~~~” 声音又娇又媚,尾音拖得长长的,媚眼如丝眼梢跟带着小勾子一般,斜斜地勾着他。 这架势,让萧甫山想起了花楼姑娘拉客的样子,若不是调查过她,他都怀疑她逛过花楼。 萧甫山在此声明:他没逛过花楼,他没逛过花楼,只是路过,只是路过! 萧甫山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还是叫我国公爷吧。” 幼菫咯咯笑了起来,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让萧甫山心浮气躁,蠢蠢欲动。 就在萧甫山探手过来摸她的脸的时候,幼菫却正了脸色,“国公爷,大厨房钟妈妈的事您都知道了吧?” 萧甫山有些扫兴地收回了手,淡淡“嗯”了声,“我让人去查了,那醉蟹就是她侄子卖给那厨娘的。” 直接插出来了啊,幼菫原来还只是推测,她问,“那您觉得这件事如何处置的好?钟妈妈是二弟妹的陪房,若是处置狠了,怕会伤了她的颜面。” 萧甫山说道,“下人就是下人,按规矩处置便是。至于赵氏,此事她也脱不了干系。”他想了想,“明日让刘管事处理这事便是,你不必插手了。” 这是最好不过了,幼菫还真不愿意做恶人,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愿意跟赵氏交恶。 难为他这般替她着想,护着她远离这些勾心斗角。 幼菫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那就让刘管事费心啦。” 萧甫山说道,“有件事我要问你,你酿的那个酒,给了刘管事一坛,张海一坛,怎么独独就没有为夫的?” 亏他还以为这酒她是特意为他酿的,结果一点特殊待遇都没有,不是第一个喝的,也没有独得一坛。 幼菫笑问,“您是在吃醋吗?” 他的信息网到底有多广,这等小事他都知道? 萧甫山垂着眼皮瞟了她一眼,点点头,“嗯。” 说这话的时候不应该是配很委屈很可怜的表情吗?配这么聛睨的眼神加冷酷的表情合适吗? 幼菫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颊,想把他揉软了,唔,太绷了,一丝赘肉也无。 幼菫再次感叹,这颜值,这身材,妥妥的国际名模。 “给您的是用秋露白提纯的,是想窖藏上半年再给您喝的。不过您现在想尝尝也可以。” 萧甫山嘴角微扬,淡淡说道,“嗯,再说吧。” 闲适地倚在迎枕上,把幼菫搂到怀里,看起了书。 一手握着书,一手轻轻摸着幼菫的头发,她总感觉自己像只猫在被捋毛。 他看的是兵书,幼菫一开始还能跟着看上几个字,后来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没熬住昏睡过去了。 睡梦中被抱去洗了澡,依稀还记得是加了玫瑰花露,香喷喷的。然后进了软软的被窝,还有脚丫被按摩着,她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再后来……她身上很热,很痒,她做了个很羞耻的梦。她知道是梦,却醒不过来。在梦中想着,是白日里罗夫人聊的话题太劲爆了吗?我咋还这么饥不可耐了?而且,还很真实,还挺舒服? 在她忍不住叫出声来的时候,她终于醒了过来,便见一个辛勤耕耘的脑袋…… 无法描述…… 她再睡下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他说这是惩罚,表情还挺严厉的样子。 她记得以前他说这是奖励。 她突然想起来罗夫人说的天赋异禀。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章 处置 已是三更时分,裴弘元外书房的灯还在亮着。 书案上堆积的,有辽东军的军报,有各处的暗报,有大理寺不外传的卷宗,还有一本《九章算术批注》。 裴弘元坐在案前,俯首查看卷宗,明灭的烛光照在他身上,冷漠孤寂。 待把卷宗看完,他从书案中起了身,走到书房门口。月光清凉如水,书房外的空地上,依稀可见跪着一个身影,身躯笔直,岿然不动。 裴弘元目光阴鸷,冰冷说了句,“让他进来。” 门前的侍卫闻言松了一口气,陆先生自回府便跪在那里,不吃不喝,再这么下去怕要没命了。 两侍卫都是跟着陆辛多年的,也给裴弘元做了多年的陪练。陆辛虽离得远,也听见了裴弘元的话,他眼神一亮便要起身,却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两侍卫忙上前扶他起身,他的腿已不能直立,缓了许久之后,勉强在他们搀扶之下进了书房。 裴弘元坐在太师椅上,冷冷看着他俯身跪在地上。 他这么多年来,不曾相信过谁,唯有陆辛,亦师亦友,与别人有几分不同。 他给予了陆辛最大的信任,却连他的底细都不清楚。难怪当年父王会怀疑母妃和陆辛有染,他们之前的渊源,父王最是清楚,又是众口铄金之下,他不得不多想。 而真相如何,只有陆辛自己心里清楚。 裴弘元问他,“你为何一直未成亲?” 陆辛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属下当年易容,身边不能有亲近之人。现在……属下年纪也大了,对成亲也没什么兴趣了。” 裴弘元又问,“你用了半生来成全我,是因为什么?” 陆辛身子一僵,他最终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世子一向心思缜密,即便没有荣国公提醒,他早晚也会怀疑自己。 “属下未能护得侧妃周全,心下难安,势要护世子周全以赎属下失职之罪。” 裴弘元平静看着他,“你觉得我会信吗?” 陆辛俯首,“世子,属下与侧妃绝无私情。荣国公攻心之言,您不可中计呐。” 裴弘元说道,“交出令牌,你走吧。” 陆辛身子一凛,“世子!您罚属下军棍吧,属下不走!” 裴弘元眸光阴寒地看着他,“军棍?杀了你都不为过!明日辰时若是没走,那就受死吧。” 裴弘元不再看他,抬脚出了书房。 陆辛跪在那里,面露绝望,世子说杀,那定会杀的。 --- 幼菫早上去正院,发现老夫人不在上房,问了丫鬟才知去了会客厅,刘管事过来了。 不会这么快吧?昨晚萧甫山刚说了让刘管事处理,这不过过了一晚上。她很好奇刘管事会怎么处置她。 去了会客厅,见老夫人沉着脸坐在正座,坐在下手的赵氏脸色不好。幼菫给老夫人福福身坐到了赵氏旁边。 堂下跪着的正是钟妈妈,头发散落,额头红肿渗血,应是磕了不少头。旁边还跪着一年轻布衣男子,手被麻绳反绑着,已吓得六神无主,打着哆嗦。 刘管事严肃地立在一旁,目光犀利,对钟妈妈厉声道,“你侄子已经招认,你还想抵赖不成?” 钟妈妈又猛磕了几个头,大声喊着冤枉,“老夫人明鉴,老奴只是气那陈婆子不服管教,想给她些教训,无意要破坏您的寿宴。谁成想赶巧她生辰,其他人也跟着吃了。” 刘管事冲外面说了声,“带上来!” 就有两个婆子押着陈婆子进来,她一进来就是大骂,“你放屁!” 刘管事呵斥“跪下!不得放肆!” 陈婆子收声跪下,给老夫人磕了头,“老夫人,钟婆子知道老奴第二日生辰,也知道我要请厨上的几个姐妹吃饭,我还请她来着。是她告诉我说,卢平街街口早上时常有乡下人卖醉蟹,便宜又好吃,我才去买的。她摆明了就是让我们几个不能下厨!” 刘管事看了眼钟妈妈,抖了抖手上的鞭子,“老夫也是许久没活动筋骨了,你要不要尝尝滋味?” 刘管事在府中积威甚重,处事手段也是狠辣果断,说一不二。 钟妈妈畏惧地看了看他手中的鞭子,乌黑油亮,气焰顿消,“是老奴存了私心,怕国公夫人掌了厨房,就不用老奴了……” 赵氏气愤地站起来,指着她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大嫂一向与人为善,又怎会为难于你?” 钟妈妈反应过来,转身冲着幼菫磕头,“是老奴糊涂,鬼迷了心窍,求国公夫人恕罪!” 赵氏这招高明,这是要逼着自己求情了,她若是不求情,就会落下一个心肠冷硬的名声。 幼菫懊悔,真不该来啊,好奇害死猫啊! 这时刘管事给她解了围,他厉声道,“你好大的脸面,害了国公夫人还想让她给你求情?你不必费心思了,胆敢破坏老夫人寿宴,今日就算国公爷来也救不了你!” 他冲老夫人躬身说道,“老夫人,您可有示下?” 萧老夫人摆摆手,“刘管事是府里的总管事,这事又是内外勾结,你看着处理便是。” 刘管事说道,“按府里规矩,内外勾结,杖责一百,发卖。”他又跟赵氏说道,“她是二夫人的陪房,二夫人您没意见吧?” 赵氏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她把都下了命令了才来问自己有没有意见?老夫人都任他做主了,她敢说有意见吗? 她皮笑肉不笑说道,“此等刁奴,不可姑息,我怎会有意见。” 刘管事道了声“好”,冲外面喊了声,便有两个婆子进来拖着钟妈妈走。钟妈妈凄声喊着“饶命”“二夫人救我”,被婆子堵了嘴。 钟妈妈的侄子也被拖了出去。 按说继续审问,应还能审出些什么,钟妈妈一个奴才,没有人撑腰万万不敢这么大胆。 但刘管事没有往深里审问的意思,应是给赵氏和二爷留了脸面吧。或许是为了维持家和万事兴,这是老夫人最希望看到的。 待会客厅清净了,萧老夫人淡淡看了眼赵氏,说道,“你管着府中中馈,也该好好约束下人,莫让她们心越来越大,得陇望蜀。” 老夫人向来和颜悦色,还从未这般严肃跟她说话,而且话里还意有所指,是说她不该存了旁的心思吧? 赵氏起身福身说道,“是儿媳御下无方,儿媳受教,以后定好好管教下人。” 钟妈妈被撸了,老夫人亲自指派了一个管事妈妈。 赵氏懊悔不已,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吧。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请帖 下午幼菫正教卉云写字,紫玉进来说刘管事过来了。 幼菫去了前院会客厅,发现除了刘管事,还有韩老太爷身边的小五。 小五是来请幼菫去一品香的,说是韩老太爷久不见幼菫,甚是想念。明日中午一品香设宴,最好的雅间。幼菫拿着帖子,看着后面写了一行小字,“万事俱备,只缺烈酒两坛……” 这才是韩老太爷的真实目的吧? 幼菫问小五,“是不是你把酒拎回去,我不去赴宴也行?” 小五挠着头笑,“老太爷道没这么说……他只说,别人不知道这酒出自何处,他却是最清楚不过的。让您不要推诿不认。” 韩老太爷火眼金睛啊!他应该是最知道幼菫诸多本事的,却从来不问。幼菫怀疑,他说不定已经猜到点什么。 幼菫收下帖子,让素玉给他拿了一匣子点心,又给了几个银裸子,“酿酒的事你可不能传出去了啊,否则小心让老太爷把你给卖了。” 小五笑嘻嘻接了赏,“谢夫人赏,夫人放心,小的嘴巴最是严实。” 小五别看在她跟前笑眯眯的,出去可是被称“五爷”,对谁都不屌,拽的很。 小五跟着小厮退下了,刘管事却没走。幼菫询问地看他。 他有些窘色,不自然地说道,“那个钟婆子已经发卖了。” 这些需要跟她汇报吗? 幼菫点点头,嗯了声。 “盖小跨院的事,国公爷跟老奴说了,老奴已着手准备了。” 幼菫又嗯了声。 刘管事咳了两声,说道,“昨日夫人赏的那坛酒,被三爷给抢了……” 他方才可是听夫人说了,要去一品香赴宴,那她这里肯定还有酒。 幼菫明白他啥意思了,他今日过来是和韩老太爷存了一样的心思,否则小五一个小厮,何须他刘大管家亲自带过来了? 她也不接茬,说道,“哦,刘管事打不过三叔?” 刘管事内心在咆哮,这不是重点好吗?我昨日就不该尝那一口,否则怎会厚着脸皮过来讨酒? 还有啊,他今日一大早就收了一堆帖子,都是各府管事的,约他吃饭。他这辈子都没收到过这么多请帖!还有直接上门的,为的是啥,就是这酒!他能说是夫人酿的吗?不能啊! 若是让人知道国公夫人会酿酒,国公爷不得把他给剁了? 他心里苦啊! 他瓮着声音说道,“三爷是主子,老奴不敢放肆。” 幼菫笑,让青枝又拿了一坛酒给他,“再被抢了我可就不管了啊。” 刘管事接了酒坛,一向严肃的脸上松动了,难得笑了一下,虽然笑的样子还不如不笑,“谢夫人赏。”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再离去的时候,就不似以前那般气势十足了。 --- 一品香幼菫还没去过,说起来自己也算半个东家。 她穿了件素净的杭绸褙子,头上也只插了一支赤金如意金簪,给老夫人说了一声,就带着青枝出门。 刘管事提前知道幼菫要出门,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垂花门等着,除了张海,又是有一队身着程子衣的侍卫在旁边等着,萧东领队。 幼菫皱眉,她一个国公夫人这种排场出去,招摇过市,萧甫山也不怕被御史参一本。 幼菫上了车,青枝跟着上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牛皮纸袋子。 她从后面暗格里拿出来瓷碟,剥了栗子放到瓷碟里,“小姐您吃,街口老张家的,最是好吃。” 幼菫方才就注意到,张海蹭到青枝身边,悄咪咪递给她这包糖炒栗子。平日里青枝就常有些外面的各种零嘴,都是张海送的吧? 幼菫吃了个栗子,香甜可口,唇齿间尽是栗子的清香。 “张海品性不错,行事也稳重,我在想着,该给他指门好亲事,也好照顾大丫。” 青枝脸上有些紧张,“小姐您要指谁?” 幼菫又取了个栗子慢慢吃着,像是在斟酌。 待青枝有些着急了,才说道,“我看沉香不错,你觉得怎样?” 青枝脸色发白,“她是挺好的……” 幼菫道,“只是不知道沉香会不会嫌弃,张海毕竟是个鳏夫,还带着个孩子。” 青枝失神地看着那包栗子,“鳏夫怎么了,张大哥他人很好。” 幼菫笑嘻嘻道,“既然你不介意他是鳏夫,要不把你许给他?” 青枝抬头看幼菫,见她一脸促狭的笑,她涨红了脸,嗔怒道,“小姐!您又捉弄奴婢!” 幼菫笑道,“你就说你嫁不嫁,你若是不嫁我就去问沉香。” 张海人长的端正英气,身份体面,幼菫给的待遇也丰厚,整个人的精气神就看着好。府里不少丫鬟对他动了心思,这个青枝也知道。 青枝叹了口气,“奴婢是贱籍,张大哥如今是您的外管事,管了那么多铺子,奴婢怎敢高攀他。” 却听帘子外面传来张海低沉的声音,“我不介意,你肯嫁我就好。” 青枝心如鹿撞,却是嘴硬的很,冲帘子外嗔道,“谁要嫁你了,美的你!” 幼菫笑。 看来亲事得赶紧张罗起来了,青枝今年十六岁,最好的年纪。她已经陪自己受了那么多苦,不能再耽误她了。 她原本是想还了她卖身契,给她找个侍卫,既然她心仪张海,那也不错。张海在自己手下做,又有萧甫山震慑着,谅他也不敢委屈了青枝。 --- 一品香的门头修建的气派,占地也颇大,后面还有个专门停放马车的院子,院门就酒楼东边。 进院门就排了一会队,前面有好几辆马车,待他们在院子里停好了,幼菫她们的马车才进去。 幼菫下了马车,院子很大,一排排的马车整齐停着,倒让幼菫想起来了前世的停车场。自己的马车么,在整个停车场里只能算是中上等。 就说旁边停着的马车,用的双马,宽大气派,车身紫檀木,蜀锦锦帘,隔着锦帘便是香风阵阵。 车前站着十几个侍卫,侍卫护着的是一个艳丽逼人的年轻女子,身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珠翠满头,东珠个顶个的大,身边还有两个宫装侍女。应是皇家人。 幼菫身后的二十个侍卫很是扎眼,那女子视线被吸引了过来,她视线扫了一圈,便定在幼菫身上。 她冷冷一笑,拨开侍女侍卫,朝幼菫走了过来。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元容 她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幼菫,很是倨傲无礼,“你是荣国公新娶的继室?” 萧东正站在幼菫身后,他低声说道,“夫人,是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元容,幼菫记得萧甫山提过,守寡中,当初皇上想把她赐婚给萧甫山。 她对自己的敌意也是因此而来吧,觉得自己抢了她姻缘? 幼菫叹息,出来吃个饭都能碰上情敌,关键是地位还比自己高。不好办啊! 她认命地给她福身请安,“回公主殿下,正是妾身。” 元容居高临下看着她,也不让她起身,冷哼,“寡淡无味,荣国公眼光也不过如此。”她嘴角一翘,“你这规矩学的不好,第一次见本公主,你该跪下磕头才是。哄本宫高兴了,就赏你一桌黑金卡独有的席面。” 幼菫脸色一僵,众目睽睽之下,她这摆明了是要给自己难堪! 虽说规矩是如此,可这是在外面,她的身份也不低,通常是不必行大礼的。 她大脑快速运转,在想着怎么合理地拒绝。 却听见一声女子威严的呵斥声,“元容不得胡闹!” 幼菫低着头眼角往旁边瞟,只见女子青色裙摆,她身后个锦袍男子。 元容气焰消了下去,嘟嘴道,“姑母……” 那女子走到幼菫跟前,跟幼菫宽和说道,“你起身吧,不必理她。” 幼菫求之不得,连忙起身,抬头见是一个雍容高贵的中年女子,衣着素淡却掩不了周身的矜贵气度。 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宁郡王。 幼菫又福身道,“多谢长公主。”又冲宁郡王福身,“宁郡王。” 宁郡王收起扇子邪魅一笑,拱手道,“大嫂折煞我也。该我给您请安才是。” 元容对宁郡王不悦说道,“你何时多了个嫂嫂,你不给本宫请安,倒先跟她客气。” 宁郡王收起笑,语气鄙薄,“公主到处摆架子,还摆到我跟前了?你若觉得我慢待了你,尽管去皇上跟前告状去。” 元容被堵得说不出话,她虽贵为公主,却不得父皇喜爱。尤其是她这几年坊间传闻不好,父皇更是恼怒于她。反倒是宁郡王,在父皇面前得脸的很。她若是去告状,岂不是去讨骂? 宁郡王从腰间荷包中掏出一张黑金卡在她面前摇了摇,“知道我这卡是哪里来的不,就是大嫂给的!看看编号是多少?零零壹号!要点席面也比你有优先权,还用得着你赏了?嘁!” 幼菫见到宁郡王的样子向来是玩世不恭笑语晏晏,倒第一次见他这么毒舌。原来萧甫山把卡给了他,难怪他脸上长了那么多痘痘。 元容脸色涨红,她的卡编号是零零五,还是母后出面给买到手的。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英武冷峻的男子,他能耐可真大啊,零零壹号居然是被他买到了。是了,他向来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这天下的男子又有谁能比的过他。 当年他大败吐蕃,父皇携百官出城十里相迎,他一身玄色戎装打马而来,雄姿英发,俊美无匹,她的心便沦陷了。去年驸马亡故,她便一直求着母后,终于母后同意了,却被她何幼菫抢了先! 她恨恨地瞪了宁郡王一眼,一把将幼菫推到一边,幼菫打了个趔趄往后摔去,幸亏萧东眼疾手快伸手扶住。 她跟长公主撒娇道,“姑母,表弟欺负我……” 长公主严厉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幼菫露出和蔼微笑,“你倒机灵,猜出了本宫身份。本宫常听一些你的传闻,有趣的很。一会不若跟我们一起用膳?” 幼菫微笑谢过长公主的好意,“妾身已经约了别人,怕要辜负长公主的美意了。” 长公主笑笑,“无妨,以后有机会再叙。” 幼菫福身请长公主先行。 宁郡王笑嘻嘻地扶着长公主,“母亲您吃了就知道,绝对不虚此行。不过这卡不是儿子的,您得把饭钱给儿子才行……” 幼菫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这卡不是消费了直接扣钱的吗?宁郡王连亲娘的钱都讹? 待她们和元容都走远了,幼菫她们才动身。 萧东挑了四个侍卫跟着,其余的让在院里候着。 从酒楼后门进去,便是一楼大堂。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麻辣香味,大堂的桌子都已经坐满,桌上的饭菜都是红彤彤的。统一着装的跑堂训练有素,往来穿梭着上菜。 酒楼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蜿蜒到了街上。 有跑堂的见有人进来,见是身穿程子衣的,就谨慎起来,“军爷您可有卡?” 萧东冷冷瞥了他一眼,“三楼蜀香阁,约好的。” 那跑堂的脸上恭敬又深了几分,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军爷楼上请。” 蜀香阁门口,又碰到了元容的侍卫,在门口守着。幼菫满脸黑线,难不成韩老太爷还请了元容? 幼菫让萧东他们守在门口,自己只带了张海和青枝进去。那侍卫伸手拦住,“公主在里面,你不能进。” 幼菫冷冷看着他,“这雅间是公主定的?” 那侍卫不理,手拦着不肯相让。 却见雅间门打开了,小五满脸堆笑,“夫人您来了!” 小五黑着脸看那侍卫,“一边去!老太爷请的客人你拦的着吗!” 一个小厮也敢这么嚣张,他堂堂公主的贴身侍卫居然被小厮呵斥,那侍卫脸色很不好,手却是收了回去。 幼菫进了雅间便见韩老太爷坐在正座,一脸不耐。元容坐在韩老太爷面前,回头看到幼菫,皱眉道,“怎么是你?” 幼菫福福身,“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韩老太爷朝幼菫招招手,笑呵呵道“坐这边,何丫头,你可来迟了!” 幼菫过去坐下,“有事耽搁了一会,让您久等了。” 韩老太爷精神矍铄,眼睛贼亮,看着张海手上的酒坛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你肯来就好。” 幼菫觉得自己此行来纯属多余,老太爷眼里只有酒啊。 韩老太爷对元容说道,“殿下请回吧,老夫的字画粗陋,当不得殿下如此厚爱。”伸手把锦盒推到元容跟前,“银票收好了。” 元容脸上有了怒色,很想就此拍了桌子,可韩院长德高望重,惹了他自己怕要被御史弹劾骄纵蛮横了。 且他的儿子韩修远乃大燕文官之首,在皇上面前说话分量极重。若是惹了他,哥哥恭王东山再起那便无望了,母后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她努力压下怒气,笑着说道,“本宫买你的画,也是为了父皇的寿宴,韩院长百般推诿,怕是对皇上不敬啊。”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三 白菜 “那殿下去参老夫一本吧。小五,送客!”韩老太爷端起茶,不再理她。 小五笑嘻嘻地躬身作请,“公主慢走。” 元容还从未被人下过逐客令,还是在抢了她姻缘的幼菫面前,她脸色难看,站起来冷哼道,“韩院长给何幼菫那些字画,她可没拿着当回事,送给这种不懂风雅的人,你就不觉得白白糟蹋了一番心血?” 韩老太爷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很怒其不争地看着幼菫,数落道,“你听听你都挣下了些什么名声!” 幼菫心虚地谄笑,“您别生气……我都说了我不要,是您非要给……” 韩老太爷招手让小五抱过来一个大锦盒,随意地往幼菫跟前一放,“既然他们都说了是大白菜,太少了还能叫大白菜吗?这些你都拿着!” 隔壁雅间,萧甫山和端王刚刚到不久。 倚在墙上边喝茶听壁角的端王,一口茶呛着,剧烈咳嗽起来。 宁郡王弯腰捡着掉地上的扇子,脸色古怪,“人比人气死人啊!” 萧甫山坐在桌旁,一派淡然地喝着茶。他家小丫头就是有无知无觉地气死人的本事。 元容的面子似被踩到了地上,又被狠狠蹂躏了几脚一般,偏偏还不能对他发怒。 她堂堂当朝公主,又搬出了父皇,都求不来一副画,可她何幼菫不吭一声,字画一堆一堆的往跟前送? 她恨恨看了幼菫一眼,怒气冲冲出了雅间。随侍宫女连忙跟上,走到门口了又退回来,拿了桌上装银票的锦盒,匆匆追了出去。 幼菫被韩老太爷的霸气给镇住了,她扒拉了一下锦盒里的字画,八幅,她赞道,“老太爷您最近灵感大爆发啊,画了这么多?” 韩老太爷呵呵笑着,“不算啥,你那里若是缺了尽管跟我讲,我给你补上。你这名声既然挣出来了,就得名副其实才行。” 幼菫让青枝收起锦盒,笑着给老太爷斟茶,“您过分了啊~” 隔壁的端王又是一阵咳嗽。这算什么好名声不成?还要费心巴力地维持! 韩老太爷让小五斟酒,“有酒了喝什么茶。你这小丫头不地道,有好酒也不知道孝敬老夫,还得我开口讨要。” 幼菫苦口婆心地说道,“您老人家喝高度酒没什么好处,我也是为您着想。这酒现在太冲,得窖藏一段时日才得厚重醇香。” 韩老太爷不理她的唠叨,已经举杯喝了起来,一口下去,他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好酒!难怪今日整个京城都遍传荣国公府有好酒,此酒当得!” 这就传遍京城了?幼菫一副不信的样子。 小五在旁边解说,号称千杯不醉的王将军醉了酒,早上没爬起来,挨了荣国公二十军棍。偏他挨了军棍还咧嘴笑,跟荣国公讨酒喝。那些好酒人士纷纷打听,能把王将军醉倒的到底是何种烈酒?是何滋味? 那些参加过寿宴的,一个个堪称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番吹嘘,把那酒夸的天花乱坠,把秋露白贬的一无是处。听的那些酒鬼个个热血沸腾口水直流。 菜肴一道道上来,幼菫吃着菜,看着韩老太爷一杯接一杯地喝,最后实在忍不住,夺了他的酒杯。“不能再喝了!您要是没事我走了啊!” 韩老太爷意犹未尽地看着那坛酒,不喝就不喝,反正回家就没人管得了他了。 他说了今日的来意——让幼菫去松山书院当算学老师。 幼菫不禁心动,数学老师,上辈子的毕生梦想啊! 可转念一想,此事可行性不大。且不说这世道对女子的诸多约束,就说萧甫山那个大醋坛子,怎么可能让她抛头露面给一群男子授课? 幼菫叹了口气,“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国公爷不会同意的。” 韩老太爷皱眉,他还忘了荣国公这茬,这女子嫁了人就是麻烦。若是能做自己孙媳妇该多好,随时能有好吃好喝的孝敬自己,有什么事他也能做的了她的主。 他现在想在松山书院普及新的算学课程,幼菫写的那两本批注和新算学,已经抄写了一份,交给礼部下设的书局刊印了。活字印刷术刚研制出来,排队刊印的书籍多的很,自己能挤到最前面,还是程绍的面子。毕竟他儿子程珂在自己手里嘛! 当然,程绍把他排前面的依据也很充分,新算学的普及刻不容缓! 书籍有了,可就他一个人教俨然是不够的,且他的算学水平,比幼菫还是差了一截。 尤其是那套新算学的计数方式和运算符号,他用的也是不熟练,让他来教学生,很是困难。她来教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般人才被埋没在内宅,着实可惜。 韩老太爷打着商量,“要不你问问荣国公?” 幼菫摇头,“您不了解他这个人,小心眼的很,您不要抱希望了。” 隔壁的端王吃着饭,又呛着了,辣椒呛到嗓子眼里,可不是好受的。咳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萧甫山,原来你在你媳妇心目中是这形象啊!还以为你多威风呢!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萧甫山要拉他来一品香吃饭,原来是小心眼来盯媳妇的! 萧甫山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吃着菜。 长公主疑惑地看着端王,他今天可不太稳重啊! 宁郡王耳力不如他们俩,不趴墙上是听不见隔壁说话的。但看端王表情,就猜到隔壁又在说啥劲爆的。他放下筷子,八卦兮兮地趴到了墙上。 韩老太爷心想,我不了解他?哼哼,说不定你了解的还不如我多呢!想当年…… 他啧啧道,“你说你,好男儿那么多,找什么夫婿不好,偏选了他这个怪人!” 幼菫想起萧甫山的霸道,重重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只怪我太年轻了。” 端王和宁郡王都同情地看着面如滴墨的萧甫山,原来你这么被你夫人嫌弃啊!夫纲不振啊! 一顿饭下来,端王和宁郡王看萧甫山的眼光愈发怪异,不能看别的男人?在别的男人面前不能笑?没二十个侍卫跟着不让出门?…… 荣国公你是有多小心眼? 端王想起自己儿子弘琛,被萧甫山勒令不许到荣国公府,连个理由都不给。弘琛对他这个大舅母很是敬佩,难不成萧甫山吃醋了? 一顿饭下来,韩老太爷觉得自己的确不太了解萧甫山了,这还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恣意张扬的少年吗! 韩老太爷叹了口气,想劝服荣国公,不容易。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相 吃完饭出来,幼菫就见萧甫山站在蜀香阁门口,双臂环胸,目光犀利。她惊讶道,“国公爷您也来吃饭,好巧啊!” 萧甫山淡淡嗯了声,“来跟端王谈事。” 他瞥了韩老太爷一眼,拉着幼菫手下楼。 韩老太爷摸了摸鼻子,他咋感觉萧甫山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好?哼,没礼貌! 萧东和几个侍卫跟在后面,都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露出异样来,国公爷这是开醋厂的吧?威严扫地啊! 萧甫山跟着幼菫上了马车,幼菫抱着他胳膊,“国公爷,难得出来,您陪妾身逛逛吧?妾身很久没去东大街了。” 萧甫山坐着也是身姿笔直,他侧首平静看着幼菫,“我很小心眼,不想去。” 幼菫一愣,很小心眼?自己方才好像说过。 她心虚地问道,“那个,您方才吃饭是在哪个房间啊?” 萧甫山淡淡道,“蜀香阁隔壁。” 幼菫讪讪,“您都听到了啊?” 萧甫山点头,“嗯,一清二楚。” 幼菫尴尬地钻到他怀里,“妾身就是为了推掉韩老太爷的邀请,说的夸张了些,您别当真啊。在妾身心里,您又大气又威武雄壮,顶天立地,仪表堂堂……” 萧甫山皱眉看她,说的什么乱七八糟,一点不真诚。 幼菫看他没反应,叹了口气从他怀里出来,坐正了身子,“国公爷,妾身去书院当先生。” 萧甫山冲外面说了句,“去东大街。” 马车辘辘动了起来,他把她揽回怀中,大手按着她的脑袋伏在他胸前。“你算学很好?” 幼菫白了他一眼,强制亲昵? 她套用了罗夫人的话,“天赋异禀。” 韩院长手中的书稿是她写的,这个太容易查到了。韩院长又参与了会试出题,也就是说今年算学题目难,根在幼菫这里。 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子,懂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多。即便是她刻意低调,有心人若是刻意要查,也能查出端倪。 “松山书院离京城二十多里路,坐马车要一个多时辰,每日往返两个多时辰,你一个女子太不方便了。” 她脸颊靠着他硬邦邦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说道,“我每日就讲两节课,然后就回来,时间是足够充裕的。再说了,您还派了那么多侍卫跟着,也不会有事。” 萧甫山严肃说道,“不行,你不要想这事了。” 幼菫嘟囔道,“您还说凡事听妾身的,说话不算数。” 萧甫山道,“这是大事,大事还是要听为夫的。” 幼菫哼了声,小气。 一群侍卫跟着,再加上周身寒气逼人的萧甫山,这街根本就没法逛。所到之处众人退避三舍,小摊小贩被吓的话都说不利索,银子都不敢要。 倒是让八卦大众们知道了荣国公夫人还好好活着,荣国公还颇为宠爱,丰富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幼菫逛的很没劲。 玉芳斋和彩绫阁门口看了看,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幼菫就没敢进去,怕把客人吓跑了。 给卉云和永青买了些小玩意儿,兴致缺缺地回了府。 刘管事又领着小厮过来送画匣了,端王刚刚差人送来的,数了数,二十个。幼菫让青枝收了画匣,和刚得的那满满一锦盒的字画一起堆到了库房。 不过几日,幼菫视韩院长字画如大白菜的名声更响了,没办法,韩院长惯着啊! 墨香斋的老板送了拜帖,表示愿意免费给国公夫人装裱字画。 幼菫让刘管事回了帖,不需要。 老板不舍弃,表示愿意装裱一副送澄心堂纸一刀。 幼菫动心了,澄心堂纸“纸中之王”,一刀五六十两银子呐!这老板魔障了吧? 总归还是该尊重一下韩老太爷的劳动成果嘛。 回帖,成交。 墨香斋老板带了二十多刀的澄心堂纸,喜滋滋地亲自来国公府取字画,饶是有心理准备,看到挤在锦盒里的字画,还是心疼得直抽抽。难怪端王出银子让自己来裱画,这情形,任谁都看不过眼啊! 幼菫收了澄心堂纸,拿了五刀给韩老太爷去,又拿了五刀送程府。 张海回来的时候带了个消息,程缙让幼菫马上回去一趟,有急事。 能让程缙开口说急事的,不多。 幼菫去跟老夫人说了一声,带着青枝和紫玉出门了。 -- 已经进了三月,程府外院的景致正好,西府海棠和樱花繁盛,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 议事大厅里,程绍和程缙脸色阴沉,程瓒脸色黯然凝重。 幼菫请安,程绍低着头没动,程缙抬头跟她说了声“坐下吧。” 幼菫惊讶问,“舅父,出什么事了?” 程缙闭了闭眼,“大哥,你来说吧。” 程绍抬起头来,眼里似充血一般,红的厉害,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声音嘶哑,“堇儿,我娶了个祸害回来……” 夕阳西下,议事大厅里仅残的一点昏黄也黯淡了下去,暗夜慢慢侵袭而来。 大厅里没有下人,也没人进来点上烛火,幼菫眼前已模糊的看不清舅父的脸。 她摸了摸脸,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外祖母真的是因她而死。 外祖母为她和程瓒定的那门亲事,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王氏为了掩埋这门亲事,在外祖母日常的饮食中下了毒,一点一点,最终让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自己后来搬离宁晖堂,也是逃过了一劫,否则也要陪着外祖母一起去了。 难怪自己来了程府不多久,外祖母的身子便越来越差。 还有静慈庵那夜的毒莲子羹,也是王氏派人下的毒。 郑妈妈把一切都招认了,他的儿子大山也招认了。 而捉大山来的,是赌坊的人,从程绍手中拿走五千两银子的封口费。 王氏…… 幼菫起身冲了出去,院中守着的萧东和众侍卫见状,目光凌厉,齐刷刷拔出腰间佩刀,跟在幼菫后面冲进了内院。 花园里已是昏暗,幼菫脚步趔趄,跑到宁晖堂院门口,有婆子在门口守着。 看着气势汹汹的幼菫和身后一群杀气腾腾的持刀侍卫,已吓的魂不附体。 “表小姐……国公夫人……” 幼菫厉声说道,“开门!” 婆子跪到地上,“老爷吩咐谁也不让进……” 幼菫一把推开她。 萧东喊了声,“夫人让开!” 上前一脚踹到门上,门栓咔嚓一声从里面断裂,萧东推开门。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处置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呆愣地站在原地,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幼菫冲进了正房。 王氏头发散乱,一身狼狈地坐在炕上,脸颊红肿。她见幼菫进来,目光怨毒地看着她冷笑。 幼菫怒意顿生,用尽全身力气,上前狠狠地扇了她两巴掌。 她的手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你这个毒妇!外祖母那般善待你,你怎下得了狠手!” 王氏狠狠拽着幼菫的衣襟,咬牙切齿道,“善待?她善待的只有你!你仔细想清楚,她是你害死的!” 萧东跟着幼菫进了屋,他大手用力抓住王氏的手腕,王氏吃痛,抓幼菫的手便松开了。 幼菫一时语凝,这正是她心中之痛,她对外祖母心怀愧疚。 她怔楞片刻,回过神来,“难不成外祖母对我好她就该死,我就该死?挡你路的人都该死,这是什么道理?” 程瓒先赶到,喊了声“母亲,您醒醒吧!” 王氏失望地看着程瓒,“还有你!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苦做这些。你不知感恩,还跟他们一般斥责我,你不孝!” 程绍从外面进来,怒道,“荒谬!你做了恶还要怪到别人头上,你到现在都不知悔改,无药可救!” 程缙说道,“大哥,此时不能就此罢了,你做个决断吧。” 程绍痛心地看着王氏,他曾满心满眼都是她,觉得她是最美好不过的女子。近二十同裘而眠,他竟不知她如此蛇蝎心肠。为了阻止一场婚约,竟不惜毒杀婆母和幼菫。 他闭了闭眼,三个字随着一声叹息而出,“报官吧!” 王氏哀嚎一声就去抓程绍,“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心好狠,枉我为你生儿育女日夜操劳……连条活路都不给我留!” 程绍推开她,转头看望别处,不这般处置,他无法跟程缙和幼菫交代。 程缙有些意外,于法而言是该如此,可这样处理家丑就宣扬出去了。而且程绍为官,程瓒科考,文斐婚嫁,都会受影响。 尤其是程瓒,他会试上榜可能性极大,下月就是殿试。若王氏被盼处决,他便要错过殿试。即便处决在殿试之后,新官上任便是丁忧三年。 再者,有一个弑杀婆母的母亲,程瓒程珂就要因她一世背负恶名,仕途婚娶必然受影响。 程缙开口道,“大哥三思,现在正是程瓒科考紧要时候。” 幼菫也想到了这些,她看向程瓒,程瓒胸膛剧烈起伏,温润的脸上闪过痛色,眉头紧蹙。 杀人偿命,王氏死不足惜,可程家家族名声就要因此受损,她造的孽,不该让子女来偿还。 程绍这般处置,也是为了给程缙和她一个交代吧。毕竟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幼菫说道,“大舅父,家族名声计,还是换个处置方法吧。” 程绍有些意外,她原以为最不能饶恕王氏的就是幼菫,没想到她却开口求情。 幼菫继续道,“我不是可怜她,她死一百次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可因为她搭上整个程家人的一生,不值得。她活着,不见得就比死了舒服。” 时下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家里内部处理,要么赐自尽,对外报病故,要么送去庵堂苦修。还有一种就是寻个由头休妻。 她若是病故,子女要守孝,程瓒会试即便高中了也不能再参加殿试,三个子女的婚事也要耽搁三年。 程绍也不忍亲自下手结束了她的性命。 庵堂苦修,怕是太便宜她了,不足以平众怒。 程绍说道,“休妻吧,明日就修书一封让王家来接人。” 这比送官体面一些,却也好不了太多。 被休弃的女子在娘家哪有立足之地,尤其是因毒杀婆母被休,回去只会被视为家族耻辱,为了家族名声,要么被送庵堂苦修,要么赐一条白绫。 王家是世族大家,更是注重家族名声,若是传出去自家出了这等女儿,整个家族的女儿都要名声受损。不管是已嫁的还是未嫁的。 王氏脸色惨白,哭嚷着。 文斐赶了过来,她跪地求程绍饶过母亲。 程绍想想文斐近来所作所为,训诫道,“你莫要学你母亲,自私凉薄。做人问心无愧方得长久。” 文斐冷笑,“父亲只觉得母亲错了,可曾想过若是没有何幼菫,母亲又怎会变成这样,我们程家又怎会变成这样?” 程绍不禁觉得痛心,文斐日日在王氏跟前,耳濡目染之下,她和王氏的想法如出一辙。待她嫁为人妇,若也和王氏一般行事,可如何是好……妻贤夫祸少,至理名言啊。 他皱眉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有空多看些经书吧,修身养性。” -- 再出宁晖堂,天已是黑透。正值朔日,漆黑天幕上只有点点星子,不见月光。 幼菫吩咐萧东派人去国公府报信,今晚她就在程府住下了。 萧东嘴里应下,心里却着急,国公爷咋还不来,夫人不回府可是大事,这种大事不是还得他来拿主意的吗? 去苜蓿园的路上,昏黄灯光下,见一高大的身影步伐沉雄迎面而来,身后的披风高高扬起。看走路的气势,幼菫几乎可以肯定是萧甫山。 他走到幼菫跟前站定,巍然而立,在暗夜之下犹如神邸。 幼菫一直绷着的心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放松下来,踏实下来,她乳燕投林般扑到他怀中。“国公爷!” 泪如泉涌。 萧甫山搂着他,轻拍着她肩膀,嗓音低沉柔和,反复安慰着,“没事了,我来了。” 萧东扭过头,真可怕,国公爷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萧东好歹有些平日里的铺垫,接受起来容易一些。身后的一群侍卫冷不丁看国公爷这么温柔小意,更是被吓的不轻,互相对视,这个国公爷是冒充的吧? 程绍心中不安起来,王氏可是前后两次给幼菫下毒的,萧甫山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雷霆震怒。他之前本就在萧甫山面前不太理直气壮,气势比程缙要弱一些。程缙敢在萧甫山面前装模作样地摆摆舅父架子,他可是一点都不敢。 程瓒紧握着拳头,看着幼菫在萧甫山怀中哭泣,格外刺眼。 自己和她本是一对,为此搭上了祖母的性命,母亲的后半生,可是一切却是镜中月水中花,终究是一场空。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休书 哭够了,幼菫想起旁边还有那么多人,不好意思起来,从萧甫山怀中挣脱出来。 程绍众人上前给萧甫山行礼,萧甫山给他们行了一礼,“府中出了何事?” 程绍伸手作请,“去花厅说吧,顺便用晚膳。” 萧甫山把披风脱下来,裹到幼菫身上,她顿时被他身上独有的男人气息和檀木香包裹,暖融融的。 幼菫本是高挑女子,披风却拖曳到了地上,把她生生显得娇小起来。肩膀被萧甫山揽着,更是觉得自己娇气的要命,幸福的冒泡泡,只想着跟他撒娇。 幼菫一向喜欢温暖的东西,她一直想找的夫君是那种温润如玉的,不知为何,萧甫山会给她温暖的感觉。那正是她一直想要的感觉,安心,踏实。 到了花厅,遣退了下人,程绍把事情原委又给萧甫山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便忐忑地看着萧甫山。 萧甫山冷峻的脸上笼上一层浓重的寒气,幼菫三次与死神擦身而过,其中一次竟是在他刚被她救了不久。若不是她不小心打翻那碗毒莲子,他们此时已是要阴阳两隔了! 而这三次,都是王氏一手造成。 他以前只觉得她在程府过的艰难,却没想到还如此凶险。他不禁后怕,又懊悔当初没有派暗卫去护着,他当时只想着,越少打扰她于她来说越安全。 他目光凌厉地看向程绍,“休书现在就写,本公连夜派人送去王家。” 他在程绍和程缙面前通常是自称“我”,现在这般自称是不想跟程绍讲情面了。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程绍深吸一口气,吩咐拿纸墨笔砚来。萧甫山没有提剑去砍了王氏,已经是温和了。 当年有个校尉惹怒他,闹市之中萧甫山一剑刺进对方胸口,血溅三尺,之后斯条慢理用校尉的衣裳擦干长剑上的鲜血,扬长而去。街市上无数人亲眼目睹,这是荣国公暴戾嗜杀的铁证。 如此也好,由他派人送休书,王家也不敢耍什么幺蛾子了。荣国公的威慑力不仅仅是权势地位,还有身家性命的威胁。王家若想扯皮耍赖,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是否经得起荣国公的怒火。 笔墨纸砚取来,程绍沉吟片刻。 立书人程绍,系陕西临安府人,从幼凭媒娉定王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萧甫山接过休书看了,和信笺一起封入信封。交给萧西,“方才程大人说的事情原委你都听见了?” 萧西应道,“卑职听见了。” 萧甫山道,“你带上两个侍卫,连夜启程去唐州府王家,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王大人。” 王氏祖上江南世家,兄长在唐州府任知府,他们这支便迁到了唐州,唐州距离京城五六百里,日夜兼程,一日可达。 萧西拱手应诺,收好书信退了出去。 萧甫山又问郑妈妈母子在何处,得知被关到了柴房,便起身要去审讯。 他身上寒气很盛,脸上充满戾气,他这个样子幼菫都觉得害怕,更何况是其他人。 幼菫除了伤心外祖母死于非命,对自己被下毒倒没太觉得有什么,毕竟那次下毒,她已经猜到是王氏所为。此时也不过是验证了猜想而已。 幼菫她觉得应该让她缓一下情绪,再去审问。拉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国公爷,先用晚膳吧。用过膳再去也不迟。” 幼菫一出声,似在漫天冰雪中放了一个火炉,它周边的冰雪慢慢消融。 萧甫山看看拉住他的小手,还有她眸子里的担忧和害怕,身上的寒气消散,脸色缓和了一些,对程绍说道,“先摆膳吧。” 花厅内的压迫感消失,众人深舒了口气,觉得呼吸都通畅了许多。 晚膳只有程绍、程缙和程瓒作陪,大家都很沉默,萧甫山不时夹菜到幼菫碗中。 幼菫侧首看他脸色恢复如常,放心了些,默默写着碗中的饭菜。 晚膳还未用完,萧东推门进来禀报,“国公爷,端王派人有请。” 萧甫山出了花厅,来人正是端王身边的侍卫,拱手禀道,“连成饭菜中被下了毒,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王爷已经去了刑部,让荣国公您也赶紧过去。” 连成已判了秋后处决,且也不过还有一口气在,一点刑讯都经受不起了,此时却被下毒,值得玩味。 现在天色已晚,他来不及护送幼菫,再让她回府路上不安全。 萧甫山沉吟片刻,对幼菫说道,“今晚你在这里住下,我忙完就过来。” 幼菫心道,你来也只能住在外院,来了又何用?此时却也不跟他纠结这些,应了下来。 送萧甫山出了垂花门,幼菫去了苜蓿园,陪顾氏说了会话,顾氏一番感叹唏嘘。 她比不得王氏的家世和八面玲珑,在婆母面前并不受宠,老夫人善待了王氏十几年,竟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文清清减了不少,整个人看着更是清淡如竹,程家的女孩本就美,再添这几分气质,更是出类拔萃。 她一直神色漠然,用了晚膳就回自己院子了。 文秀见幼菫神色不太好,就和以往那般搂着她,找话题哄她开心。 丫鬟过来禀报,落玉轩收拾好了,幼菫就辞了顾氏回去。 走在那熟悉的小径上,以前不知多少次,晋元表哥陪他走过。明明不过几个月,她却觉得很久远。那个偏执的少年,不知何时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少年人情窦初开,感情总要炽烈一些,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 萧东领着六个侍卫默默跟在幼菫身后,幼菫问他,“你们晚上还要在落玉轩守着不成?” 萧东拱手回话,“事关夫人安危,卑职不敢擅离职守。” 只带了六个侍卫进内院,这已经是最大退让了,若不是顾忌程府规矩,他恨不得把二十个侍卫都带上才安心。 幼菫叹气,七个人守着,手拉手围一圈几乎能把落玉轩给围起来了。 穿过香气袭人的花园,穿过荷塘上的九曲木桥,转过竹林,久违的落玉轩就在眼前。门前的红灯笼还是上月大婚时挂的,亮着红晕,在风中轻轻摆动。 青枝领着几个临时拨来的丫鬟婆子,都立在院门旁候着,纷纷跪下给幼菫请安。 看着幼菫身后的侍卫,那些丫鬟婆子都伏在地上低着头战战兢兢。今日这帮人杀气腾腾冲进内院,很多下人都看到了,还以为府里要有一场血雨腥风。很多丫鬟婆子都跑回房里躲到了床下。 青枝皱眉看着她们,呵斥道,“你们这是作甚,小姐能吃了你们不成?!” 幼菫无奈苦笑,让青枝给她们打了赏,各自散去了,她就住一晚,有青枝和紫玉伺候足够了。刚开始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