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殊的守寡技能[综]》 001 近日汾阳城中,来了不少武林人士。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听说啊,这是因为仁义山庄的主人朱富贵的大寿即将到来,身为天下第一富,朱富贵不管是在商道还是江湖,都很吃得开。 在汾阳城通往仁义山庄的街道上,一架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而来,停在了正门前。 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青年从车上下来,眉清目也清,嘴角噙笑的模样,十分俊逸潇洒。 “六童,许久不见。”一个男声响起,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笑着上来招呼,“早些时候听说七童到了山西,我还以为这次来仁义山庄的人是他。” 当今天下有几大商人,山西朱富贵,江南花家。眼前的青年花六童,在花家排行第六,人称花六童。 花六童见到了来人,作了个揖,“见过冷二叔,七童离家的时候,仁义山庄的帖子还没送到家中。无双在家中待得有些闷了,她与朱姑娘素来投缘,家父便让我带着她一起出门,叨扰了。” 冷二爷“啊”了一声,随即面上堆满了笑意,“六童言重了,我们家七七对无双姑娘喜欢得很,时常念着她呢。” 花家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房地产商,地产多到你骑着马从清晨跑到黄昏,都还没跑出花家的地盘。近日江湖上流传的花家事,并不是关于花家的产业做得有多大,而是花家的小女儿,据说是早已出阁的花无双,早在两年前就被接回了花家。 出嫁几年,又被接回娘家,难免会有些传闻。 冷二爷与花无双有过数面之缘,听说花无双来了,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倒是冷二爷身边的人,听说花无双来了,神色各异。 冷二爷朝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快请无双姑娘。” 侍女上前几步揭开车帘。 “无双……”姑娘。 侍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车上的姑娘穿着一身水红色衣裙,衬得肤色胜雪,五官清丽绝艳,明眸顾盼生辉。仁义山庄的千金朱七七在众人眼里已是美冠天下,可侍女在看到花无双的时候,仍旧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就是自家姑娘站在花无双的身边,怕且也会黯然失色。 除了侍女之外,其余众人眸里也是闪过惊艳之色,心中无不感叹。 ——无双姑娘真绝色,无奈是寡妇。 没错,如今双十年华的无双姑娘,是个年轻美丽的寡妇。 花无双下车,那双明眸不经意地扫过站在大门的众人,随即面上带笑与花六童一起走进仁义山庄。 这些各色各异的目光,她早就看多了,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 如今在花无双身体里的人,并不是花无双本人。 原本的花无双,在三年前跳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原主十六岁出阁,夫婿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两人成亲后琴瑟和鸣,感情十分融洽。只是好景不长,一年之后,原主的夫婿得了急病不治身亡,原主痛失所爱,觉得生无可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选择跳湖自尽。 后来人是被捞起来了,可花无双再也不是从前的花无双,取而代之的,是穿越版花无双。 花无双接受自己穿越现实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求回娘家。 她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记忆,知道自己是江南花家的小女儿,从小被父兄捧在手掌心长大的。自从夫婿去世后,父兄提过要把她接回江南,只是原主心中眷恋夫婿,想着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拒绝了父兄的要求。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原主是个痴心人,但西贝货花无双不是。她虽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对那个死去的夫婿却没什么感情。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青年,正值芳华的时候穿越了,不去江南水乡享受生活,难道要留在原主的夫婿家守活寡? 不可能。 于是,花无双在穿越后的第二个月,就被接回了江南。花家的父兄待她如珠似宝,生怕触动她的伤心事,从来不提让她再嫁之事,对她的宠爱也变本加厉,把她惯得随心所欲上房揭瓦。 这次仁义山庄给花家家主下帖子,花家家主本是想让已经到了山西的七童花满楼顺道来拜访的,可花无双听说此事之后,跟老父亲说七哥被陆小凤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带走,不知道在山西的哪个犄角旮旯呢,不如让六哥去。 花家家主一听女儿的话,心中顿时明了。 宝贝女儿在家里待得闷了,想跟她的六哥一起出门放风。 他这辈子七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还一度想不开要跳湖自杀。如今她能好端端地站在他跟前,他就已经十分感恩,如今不过是想出门放风而已,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个愿望,老父亲怎么忍心不满足她呢? 于是,花家家主就安排了花六童带着花无双到仁义山庄去为朱富贵贺寿。 花无双想着先前的事情,冷不丁的一道阴影罩落。 “无双。” 花无双抬头看去,眉眼含笑,“六哥。” 短短的半个时辰,花六童已经换了一身锦袍。来时风尘仆仆,如今安置下来,自然是要换一身行头的。 花无双一看自家六哥的这身行头,就知道他要出去应酬。 她笑盈盈地打量着眼前的锦袍青年,“六哥自个儿忙去,我能照顾好自己。” 花六童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妹妹的行径,只是笑着叮嘱她一些事情,就打算离开。走了两步,他忽然又转身,跟花无双说:“这次朱爷大寿,是前所未有的隆重,各路人士都会到仁义山庄。七七那个小姑娘要是来找你出去玩,你可得留点心。” 花无双一听自家六哥的话,笑了起来,“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跟着她胡闹的。” 花六童剑眉微挑,“我倒是没担心你会跟着她胡闹,只是有些担心她在你这儿胡闹。” “没事儿,我能应付。” 花六童闻言,没再说什么,背着手离开了。 花无双看着花六童的背影,面上笑意褪去,又陷入了沉思。 朱七七是朱富贵此生唯一的女儿,是李媚娘所生。父亲是天下第一富,又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仁义山庄之主,朱七七可谓天之骄女。 天之骄女嘛,从小被人宠得要星星不给再月亮的,性情骄纵些、胡闹些,也是很正常。 花家跟仁义山庄常有往来,花无双跟朱七七也是从小就认识的。从前的时候,朱七七也是很喜欢跟在花无双身后玩的。 后来花无双出嫁,跟朱七七的往来就变少了。 听说这几年,仁义山庄的小公主折腾人的本事又见长了些。 花无双倒是想看看在书中倾国倾城的朱七七,如今出落成什么模样了。 正想着呢,就听到一阵嬉笑声从门外传来—— “嘻嘻,冷二叔说无双姐,她在这儿么?” “姑娘,你别跑那么快,等等小泥巴。” “……” 小泥巴? 朱七七的贴身侍女? 这小姑娘来得可真快。 花无双笑着站了起来,示意旁边的侍女远芳帮她整理衣裙。 花无双的衣裙刚整理好,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就像是春天里的小蝴蝶似的飞奔而来。 “无双姐,真的是你来了!” 002 来人像是一阵风似的卷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鬟。 只见少女五官精致绝伦,双颊因为奔跑染上红晕。 神态娇憨明艳,难怪令无数武林才俊难以忘怀。 朱七七看到花无双,先是停了一下,眨巴着大眼睛瞅着花无双,随即又笑开了。 “无双姐要来汾阳也不提前告诉我,好歹让我准备一下为你洗尘接风啊。” 花无双一边打量着朱七七一边微笑,“我跟六哥来是要为朱爷贺寿的,哪能让七七为我接风。” 几年未见,朱七七好像对花无双没有任何隔阂似的,直接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每年我爹生辰的时候,仁义山庄门前都是车水马龙的,他虽然笑呵呵的,说不定早烦透了呢。不过今年来的人特别多,他还特别叮嘱我,让我别胡闹。” 少女一边走咕哝着埋怨道:“说得好像我整日就会给他添乱似的!” 花无双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有些意外,倒也没挣脱。 “你要带我去哪儿?” 朱七七回头,弯着眼睛,“我带姐姐逛仁义山庄啊,等过完我爹的生辰,我就带你到外面玩。” 拉着花无双出去的朱七七面上笑容灿烂,心里却十分好奇。 她早就听说花无双死了丈夫,后来还想不开要去跳湖自尽,幸好被人救上来了。再后来,花无双就被花家接回了江南。 朱七七每次听到花无双的事情时,心里都觉得她既可怜又可惜。 无双姐长得又美又白,如今却要守寡……这种事情,光是想都让人替她难过。 朱七七的性格说得好听是单纯不做作,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只见她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无双姐,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人是要往前看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总是想着过去不能释怀?” 花无双愣住:??? 朱七七却不管花无双,自顾自话地继续,“去世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啊。” 花无双终于会过意来,敢情这小公主是在说她从前的事情? 这算什么? 迟来的安慰? 花无双不由得看了朱七七一眼,心想这小公主是缺心眼儿呢,还是缺心眼儿呢? 但她并不在意就是,那些事情于她而言,都是不痛不痒的。 虽然不痛不痒,但朱七七很有就这个话题跟她探讨人生哲理的倾向,那就不太好了。花无双对朱七七有点兴趣完全是因为她是穿越人士,想见识一下众多江湖才俊心中的白月光到底是如何风情。 如今人见到了,确实是个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的。 花无双偏爱美人,长得美的小妹妹她最喜欢了,那不等于她喜欢跟小妹妹聊人生哲理。 再说了,过去的那些事情,对原主来说纵然痛彻心扉,于她这个西贝货而言,却是没什么感觉的,她并没有兴趣把那些过往拿出来回味。 花无双笑着岔开话题,“今天是朱爷生辰,前面应该很热闹。” 一说起这个,朱七七就撇了撇嘴,“每年都很热闹,次数多了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花无双默了默,扫了朱七七一眼,她想起来在朱富贵寿辰的这天,会发生一些事情,足以令眼前少女的世界崩塌,就是不知道时候到了没有。 花无双那精致的眉毛挑了下,“说不定今年会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呢?” 朱七七摇头,“不外乎就是那些客人送各种宝贝给我爹,还能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顿了顿,她又说:“那些宝贝,说实话,别说入我爹的眼里,就连我的眼里都入不了呢。” 也是,身为天下首富,有着“活财神”称号的朱富贵,他的仁义山庄里自然是什么宝贝都有的。朱七七生于锦绣丛中,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花无双面带微笑,“说不定有人给你爹送个美人呢?” ——譬如说幽灵宫主白飞飞这样的。 朱七七闻言,顿时笑出声来,“在我爹心里,有谁能比我娘更美呢?就是别人送了美人给我爹,我爹也不会正眼看她的。留下来了,只会被我赶去后院扫地。” 花无双笑而不语,也就不说话了。 她一边听着朱七七跟她东拉西扯,一边寻思着今年的仁义山庄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花无双觉得自己既没有看破红尘,也没有心如死水,对一些事情感到好奇甚至是期待,也是很正常的。 她跟着六哥出来,一则是为了散心解闷,二则是想着碰碰运气,虽然这个世界是个大杂烩,可她还是想知道自己曾经知道的一些事情,到底会不会发生。要是会发生,蝴蝶轻轻扇动翅膀,那些事情会脱离原有的轨迹吗? 总之……花无双心里就是觉得好奇。 说起来,前年她在洛阳的时候,好像见过某位风流公子呢。 一身绯衣,长得异常俊美,他说他叫王怜花。 想起那个青年公子,花无双笑了笑。 传说中的那个惊才绝艳的千面公子么? 多么惊才绝艳她还没什么体会,倒是个会玩的,她挺喜欢。 花无双被朱七七拽着在仁义山庄里逛了足足两个时辰,回房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 朱七七遇见了几年不曾相见的小姐姐,把花无双送回去还意犹未尽,她拉着花无双的手,晃啊晃的,“无双姐,今晚我来找你。” 花无双抬眼,“你来找我?” 这都聊了快两个时辰了,小公主都要变成小话痨了,她还没唠完? 朱七七点头,一只手把玩着散落在肩膀的发辫,“嗯,今天是晴天,晚上月色肯定很好。无双姐初到汾阳,肯定不习惯,我来陪你赏月!” “这……”恐怕不行。 然而还不等花无双把拒绝的话说出来,朱七七就扔下一句话,“无双姐,就这么说定了哈!” 随即,少女就像一阵龙卷风似的,走了。 花无双:“……” 叹息,天之骄女都是这样的么? 她揉了揉额头,把房门关上,然后走至屏风后,将身上的外衫脱下。外衫解开,露出水红色的里衣。 她动作一顿,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 远芳呢? 按道理说,远芳该在此间等她回来更衣去参加晚宴的。 如今人去哪儿了? 花无双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后背忽然一个激灵,她猛地回头,“谁?!” 一个绯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来人身量颀长,相貌俊美,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眸光转动时像是能飞出桃花似的。 ——是个俊美得不像话的青年公子。 只见那俊美公子嘴角微勾,缓缓朝花无双走去,“我就说,怎么今日一整天心中都噗通噗通得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令人期待的事情要发生似的。原来是无双姑娘要来,难怪呢。” 花无双眨了眨眼,“王怜花?” 王怜花闻言,轻笑出声,“可不就是在下。无双姑娘要到汾阳来,也不派人到洛阳通知一声。从江南到山西路途遥远,舟车劳顿的,该多乏闷呀。” 花无双挑眉,也笑了。 “当日洛阳一别,我还以为此生再也无缘见公子一面了呢。” 王怜花缓缓走至花无双跟前,在她眼前站定。眼前的女子眸光似水,浑身皆是风情,衣衫半褪,雪|白香肩将露未露,引人遐想。 他笑着抬手,指尖滑过女子那宛若天鹅似的颈项,然后落在锁骨之上,动作十分暧昧。 “我也本以为此生无缘再见,却不料在此重逢,也算是天定的缘分。”他低头,语气狎昵,“无双姑娘,你说呢?” 男子的鼻尖轻蹭她的脖颈,那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令她一阵颤栗。 花无双微微仰头,笑着反问:“要我说,这大概是公子自己定的吧?” 003 王怜花是快活王和云梦仙子所生的孩子,跟朱七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花无双是知道王怜花此人的,这人聪明狡黠又一身才华,在还不知道朱七七的身世时,他对朱七七爱得如痴如狂,求而不得,后来远走海外。 当然,那是原著中的王怜花。 至于如今的王怜花,命运会不会按照原本的轨迹走,那就不好说了。 花无双认识王怜花是在一年前的春天,那时候花六童要去洛阳办事,花无双早就听说洛阳牡丹艳绝天下,花六童去洛阳的时候,正是牡丹花的花期。 江南春景美轮美奂,她是很喜欢不错,但总待在江南,也想到别的地方看看不同的风景呢。 对花无双来说,没什么事情是她办不成的。 如果有,那就向老父亲撒娇。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于是,兄妹二人就离开了江南,跑到洛阳去。花六童天天忙着谈生意,自然是没时间多管花无双的。 花无双自得其乐,带着侍女玩遍了洛阳城。 初见王怜花,是在洛阳享有盛名的牡丹园中,一身绯色锦袍的青年公子立在牡丹花前,眉目俊逸风流。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花无双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那时的青年公子见到她,倒是彬彬有礼,朝她作了个揖,“这位姑娘,我好似见过的。” 花无双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她瞥了青年公子一眼,带着侍女扬长而去。 人长得确实俊逸风流,是世间少见的男|色,但这样的搭讪方式,她见多了。 第二次见面,就有意思多了。 那次见面,是王怜花乔装易容成了花无双的侍女远芳的模样。那个夜晚,花无双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这个妖孽公子乔装打扮成她的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不过她也没吃亏就是。 春宵帐暖,被翻红浪。 花无双以为那一夜只是露水情缘,谁知如今还会在仁义山庄遇见他。 花无双仰头,看着王怜花的神情妩媚得令人心神汤漾,她一只手抚上男子的衣襟,指尖不安分地在上面游移,语气十分柔媚,“公子是怕我在仁义山庄太过乏闷,特地来陪我么?” 王怜花抬手,将她的手按住,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唔,本公子原是有要事在身的,可见到了无双姑娘,就再也挪不动脚了。无双姑娘说,这该如何是好?” 花无双笑了起来。 “公子骗我。” “我怎会骗你?若你不信,大可将我的心肝挖出来,看我是否一片真心。” 花无双眸光妩媚地望着他,“可我不曾见过公子的真心呀,就算把你的心肝挖出来,我也不知那本该是什么模样的。” 王怜花剑眉微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凑近花无双的耳畔,“你不知我的心肝本是什么模样,可你其实也是想我的,不是吗?” 眼前的女子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美人他见多了,像是花无双这样的,却是头一回见。一年前在洛阳初见,他与她说—— 这位姑娘,我好似见过的。 她留下了一个笑容,便带着侍女扬长而去。 那个笑容,倒不是透着多么反感,而是充满了玩味儿。 王怜花见过美人无数,有欲擒故纵的,有半推半就的,有投怀送抱的,也有不假辞色的,但像花无双那样目中透着几分了然和玩味儿的,却是第一回。 稍一打听,才知这个绝色女子是江南花家的小女儿。 花无双此人,说起来令人惋惜。 江湖都说无双姑娘真绝色,无奈是寡妇。丈夫死了之后,她心如死水,曾经一度求死,可是没死成,于是回了江南花家,打算就这么守着活寡了却余生。 王怜花听了传闻,便笑了起来。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一个心如死水的人,是不会像花无双这样的。 再次见面,是他易容成了花无双的侍女,那天花无双和花六童应邀去洛阳青衣帮做客,他有事情要去青衣帮处理,不方便暴露行踪。那青衣帮帮主对待花家兄妹就宛如两尊大佛似的,有什么能比他待在花家姑娘的身边更稳妥呢?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服侍花无双沐浴更衣的时候露了馅。 沐浴过的美人宛若带露牡丹,令人心动。可当一根蘸了剧毒的金针抵在他的喉间时,就不是那么令人心动了。 女子身披着单薄的浴衣,长发微湿,语气很温柔,可眼里透着杀意,“你不是远芳。” 王怜花有些诧异,他的易容之术,即便是他娘,都分不出真伪,眼前的女子竟能识破他的伪装? 花无双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似的,手里金针更近一步,“你的模样已经很像远芳了,可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假装成另一个人而不露馅呢?你是谁?有什么所图?” 王怜花挑眉,“你武功并不高强,既然知道我有所图,还敢拿金针对着我?” “为何不敢?你既然装扮成我的侍女,那就说明待在我身边,对你有好处。你的有所图,似乎还没有图成功呢。” “我既然已经被你识破了,杀了你便一了百了。” “那你杀。” 风情万种的美人有恃无恐,笑颜如花。 王怜花叹为观止,可见江湖传言不足信,这样的花无双哪像是心如死水的可怜寡妇了? 王怜花叹了一口气,“可我舍不得呀。” 花无双淡瞥他一眼,问道:“我的侍女呢?” “放心,她还活得好好的。” 听到侍女安然无恙的消息,花无双松了一口气,“我没兴趣掺和到你和青衣帮的事情中去,你把远芳还给我,我会对今夜的事情守口如瓶。”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守口如瓶?” “能装成如此娇滴滴的姑娘家还不被旁人识穿的,除了千面公子王怜花,还能是谁?” 王怜花一愣。 花无双弯着美眸,“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 王怜花不知道眼前的花无双是怎么识穿他的身份的,不过她确实勾得他心痒痒的。 他无视抵在喉间的金针,缓缓上前,“你要放我走,可我却不想走了,无双姑娘,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花无双抿着红唇,双眸直勾勾地望着他,手中的金针寸步不让。 他却笑得开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花无双终于忍不住皱眉,语气里透着十分的嫌弃,“我知道千面公子长得俊逸风流,但你能别顶着侍女的脸跟我说这些话吗?” 王怜花:“……” 人|皮|面|具掀开,露出一张俊脸来。 花无双神色诧异,“是你?” 趁着她诧异分心之时,他手腕陡翻,将她手持的金针拿下,顺势点了她的穴道。美人软绵绵地落在他的怀中,他掩不住的好心情,“无双姑娘,我好似在牡丹园中见过你。” 花无双靠在她的怀里,倒也没惊慌失措,只见她那浓密卷翘的睫毛扇了扇,随即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你在牡丹园中对我一见倾心,不惜装扮成远芳来接近我,没想到千面公子竟是个痴心人。” 要不是碍于有可能会暴露行踪,王怜花简直想放声大笑。 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挑开了花无双的浴衣,嘴角噙着一抹笑,“无双姑娘美得令人难忘,我为你痴心一回,又何妨?” 千面公子风流俊逸,是个爱玩的人。 在男女之事上,但凡他愿意去讨好一个女人,那断然是没有他讨好不了的。 天地有阴阳,男欢女爱也是天经地义。 花无双也不是不识情|欲之人,只感觉王怜花的指尖像是带着小火苗似的,所过之处,都能撩起情|欲之火。 她软若无骨地靠在男子的怀里,笑着说道:“公子若是想与我共度春宵,直言便是。这种事情,总得是你情我愿才会尽兴的。” 王怜花一怔,低头看向她。 因为□□的缘故,女子媚眼如丝,双颊染上薄红,十分诱|人。 她那双媚眼瞅着他,声音也柔媚,“怎么?公子怕了?” 王怜花挑眉。 怕了? 王怜花手腕轻抬,就解了她的穴道。 得了自由的花无双并没有试着逃脱,双臂缠上他的脖子,红唇凑近他,吐气如兰:“公子以为我是贞洁烈女,那便错了。怜花公子既有貌又有才,睡了公子,我也不亏。” 王怜花:“……” 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的。 而且听起来,怎么变成了是他吃亏的感觉。 女子轻笑着投进他的怀里,“公子,来玩啊。” 天底下,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挡这种诱惑。美人如玉,在他的怀里恣意绽放,望向他的美眸风情万种,诱|惑有之,挑衅有之。 王怜花轻笑一声,把怀里的女子压向柔软的床铺。 == 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王怜花的眸色变深了一些。 黄昏将尽,天色开始变暗,花无双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那双灿然美眸瞅着王怜花。 王怜花对她对视着,指腹从那优美的颈项而下,低笑道:“无双姑娘好生绝情,一夜快活,便毫不留情地回了江南,令我在洛阳黯然神伤了许久。” 花无双抿着唇笑。 要是随便一段露水情缘就能让怜花公子黯然神伤许久,那王怜花这辈子的时间大概都用来黯然神伤了。 不过男女之间的风月之事,不就是这样? 她双手攀在王怜花的肩膀上,踮起脚尖,在他的耳畔低喃问道:“那公子如今,可是想要与我叙旧?” 王怜花微微侧首,薄唇擦过她的脸颊。 “叙旧?我正有此意。” 原本放在花无双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她感觉自己被青年搂进了怀里。 她轻喘了一下,语气娇嗔,“公子,轻点!” 王怜花低笑,“可你明明是喜欢用力一点的。” 说着,他低头,正欲一亲芳泽。 谁知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接着就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无双姑娘,大事不好了!” 紧接而来,就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王怜花:“……” 004 005 仁义山庄为朱富贵举办的寿宴,最后以一地鸡毛收场。 而本该是过大寿的朱富贵,在当天被快活王的人暗算中毒后,没两天就毒发身亡,去世了。 喜事变白事,原本前来庆贺的武林中人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仁义山庄的事务暂由冷二爷主持,江湖新起之秀沈浪变成了仁义山庄的常客,时常出入仁义山庄。 花六童正拟带花无双回江南花家,虽说花家家主与朱富贵素有交情,但仁义山庄如今有朱富贵的两位义弟主持大局,他们留在仁义山庄,也只是徒增麻烦。 就在临走前,花六童被冷二爷请了过去。 冷二爷也知道花家的几位公子,除了花满楼,其余众人极少涉足武林,如今请花六童过去,倒不是让他插手江湖事。 冷二爷神色凝重地跟花六童说道:“仁义山庄如今正值危急之际,七七自幼也没个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如今大哥去世对她打击颇大,我看她对无双颇为喜欢,也愿意听她的。六童,不知你能否让无双继续留在仁义山庄做客。” 花六童有些惊讶,“让无双留在仁义山庄?” 这恐怕不太妥吧? 仁义山庄被快活城盯上,自身难保,无双要是留在仁义山庄,岂不是有危险? 这个宝贝妹妹,可是被他们花家捧在手掌心上的,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谁能负责? 冷二爷一看花六童的神色,又连忙正色说道:“六童请放心,若是无双留在仁义山庄,待遇定然是与七七一样的,仁义山庄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她一根毫毛。” 仁义山庄在武林中影响力颇大,朱富贵生前也好客,有许多武林高手当他的门客,可谓高手如云。 冷二爷既然这么说,想来也是有十万分的把握能保证花无双的安危。 即便如此,花六童心里也是十分不愿意的。 花六童面上带着微笑,说道:“这事情我不好替无双决定,还是等我与她商量过后,再做定夺。” 冷二爷抬手掐着眉心,近日仁义山庄的事情实在令他操碎了心。他朝花六童抱拳,郑重地说道:“我也知这个请求过于唐突,可七七那里实在令人放心不下,若是无双能留下,今日之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花六童回礼,客气说道:“冷二叔言重了。” 花六童别过冷二爷后,就去找花无双。 花无双听说冷二爷请她留在仁义山庄的时候,也是十分诧异。 “冷二爷希望我能继续在仁义山庄做客?” 花六童点头,“嗯,说是担心朱七七这个小姑娘打击太大,有个人陪伴,总会好些。” 花无双:“……有什么好担心的?” 朱七七那个小公主虽然作天作地,但有主角光环在,是不会有事的。 再说,朱富贵又不是真的死了。 说起朱七七,花六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小姑娘虽然骄纵任性,可从来也没冒犯过他和无双,朱七七对无双甚至是喜欢的。 小小年纪就没了爹,伤心总是难免的。 可那也不能因为朱七七伤心需要人陪伴,就要花无双留在仁义山庄陪她。 花六童:“仁义山庄虽然有能力护你周全,但我还是不放心将你留在此处。” 花无双眉眼含笑,“六哥心疼我,我知道。不过,陆小凤那个家伙不是把咱们家七哥忽悠到山西了么?我接到七哥的消息,说他近日也会到汾阳来。” 花六童:“七童给你送信了?” 花无双:“信倒没有,但有人给我传消息了。” 花六童侧首瞥向花无双,剑眉微扬,“你想在仁义山庄等七童?” 花无双笑盈盈地问:“六哥说可不可以呀?” 花六童对自家七弟很有信心,但他对陆小凤没什么信心。自从花满楼认识陆小凤以来,每次跟陆小凤出门,都是源源不绝的麻烦。他可真担心花满楼到汾阳来的时候,会带着陆小凤一起来。 他倒是不怕陆小凤带麻烦给仁义山庄,他就怕自家小妹沾上了麻烦。 陆小凤那个家伙,走到哪儿麻烦就跟到哪儿的。 花无双又说:“七哥说了,就他一个人来,陆小凤说还有什么事情要去海外一趟呢。” 花六童一听花无双这么说,心里就踏实了,他勉为其难地点头,说道:“行吧,那你在仁义山庄等七童来接你。” 花无双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好,多谢六哥。” 花六童侧头望着眼前的花无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无奈而纵容。 说句实话,自从花无双几年前跳湖被救回来之后,整个人性情都变了不少。她年幼之时虽然事事有主见,但从不把什么及时行乐这些事情放在首位。大改是妹夫去世后,她遭逢巨变,又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改变了。 花家父兄都觉得如今的花无双虽然从不忤逆父兄,可骨子里总是透着大胆叛逆,喜欢跟着兄长们出门游历,出门时还喜欢女扮男装结识各式各样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花家父兄也随她去,花家的女儿,就是她把天捅出个窟窿来,父兄也会替她兜着。 花六童跟花无双一起坐在仁义山庄的花园里,夏日傍晚的凉风吹来,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情,转头跟花无双说:“珠光宝气阁在汾阳有分店。” 花无双抬眼,瞅向花六童。 花六童笑着说:“珠光宝气阁所出,必是精品。你向来最喜欢他们家的东西,若是在仁义山庄待得闷了,不妨去珠光宝气阁瞧瞧,看有什么喜欢的。” 珠光宝气阁是山西阎铁珊开的,阎铁珊是个珠宝商,是个大老粗,可他的珠光宝气阁却有许多高手。 生意人,特别是有钱的生意人,不管混不混江湖,都会有许多武林高手前去投靠。 花家虽然不问江湖事,可是也有许多武林高手愿意为花家所用。 花无双知道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这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当然,比起阎铁珊,她对珠光宝气阁里的珠宝更感兴趣。 她弯着那双美眸,“六哥不怕我把珠光宝气阁里的东西都搬回家啊?” 花六童挑眉,十分财大气粗,“搬!只要你愿意,就都搬回去!” 花无双闻言,不由得洒落一阵愉悦的笑声。 珠光宝气阁里的东西价值不菲,随随便便一件小东西,就足以抵寻常人家一辈子的花费。 花家家大业大,只要买买买能让花家姑娘开怀,那就随便买,花家绝对出得起这个钱! == 花六童留花无双在仁义山庄,自己先行离开汾阳。 离开的时候,花无双送花六童到城门外,花六童看着自家如花似玉的妹妹,又忍不住将叮咛过她的事情又叮咛了一遍。 花无双笑着一一应下,然后目送兄长离开。 等花六童离开后,她就回了仁义山庄。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留在汾阳是打什么主意。大概……是想到那个俊美风流的怜花公子,有大概是想看看这个武林大杂烩里,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些事情,总比待在江南里坐船游湖赏花要好玩一些。 生活总是需要一点刺激,不然跟一潭死水有何区别? 明月当空,在花无双所住的院子里,她正坐在一棵桂花树下纳凉赏月。 她坐在铺着藤席的空地上,前方有一张小案桌,案桌上摆放着酒壶酒杯,还有一些小点心。 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人赴约。 她没等多久,一道绯色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庭院的空地里,随即是青年公子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今夜月色虽好,无双姑娘月下独酌,未免过于孤单了。” 花无双懒懒抬眼,美眸看过去,语气娇慵,“可公子不是来了么?” 王怜花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月光下,女子穿着一袭霜色的夏衣,单薄的衣衫勾勒出她身上的曲线。她双手撑在身后,红唇微杨,那双美眸要笑不笑地瞅向他。 王怜花俯身,勾起她的下巴。 她眨了眨眼,倒也顺从,主动迎接他的吻。 四唇相贴,开始时还是温柔克制的,就是亲着亲着,再分开时,女子已经跨坐在了青年公子的大腿上。 花无双的双手抵着王怜花的肩膀,抿着唇笑:“公子好大胆,这样闯入仁义山庄,不怕仁义山庄放狗咬你?” 王怜花在她精致的锁骨上亲了一下,放在她腰间的手不安分地摩挲着,“有无双姑娘在这儿,即便是被狗咬,我也是要来的。” 花无双微笑:“公子又用甜言蜜语来迷惑我。” 王怜花闻言,轻笑出声。随即,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从怀里暗袋一摸,就摸出一条金灿灿的链子。 链子是黄金打造的,上面挂着几个小铃铛,风一吹,铃铛就叮铃作响。 那是一条黄金打造的足链,做功精细,铃铛上雕刻的花纹巧夺天工。 花无双是识货之人,见到那足链便笑着说道:“珠光宝气阁的饰品,一件难求。公子无事献殷勤,是想在我这儿得到什么?” 王怜花嘴角噙笑,将手中的足链戴在她右脚的脚踝上。 雪色的肌肤和金色的足链,十分相衬。 王怜花的手从她的脚踝上移,动作轻柔,透着十分的挑逗。 他仰头,鼻尖与花无双的相抵, “我想要什么,无双姑娘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007 沈浪是沈天君的儿子。 沈天君是仁义山庄的上一任主人,后来沈氏一门被柴玉关所害,沈氏三十几口人,只有沈浪逃过一劫。 快活王柴玉关,也是沈浪不共戴天的仇人。 花无双其实没太明白,原剧里的沈浪是本着怎样的心情跟杀父仇人的女儿在一起的。换了是她,谁灭了她的门,她定然要变本加厉地还回去,别说以牙还牙了,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鞭尸,她也是做得出来的。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她不明白别人的心情也很正常。 花无双面上带着笑容看向前方的沈浪,秀眉微扬,“沈少侠找我有事?” 沈浪缓步上前,面上带着温文的笑容,朝她抱拳说道:“无双姑娘,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 花无双想起了白飞飞,“你不怕白飞飞吃醋?” 沈浪一怔,随即又笑了,“她不会的。” 花无双瞥了他一眼,“那行吧。” 两人移步花园一隅。 沈浪跟花无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跟花无双说道:“沈某本是受朱爷所托,要好好照顾朱姑娘。沈某于朱姑娘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之所以应承朱爷所托,是因为仁义山庄正处危难之际,沈某不忍拒绝一个生命垂危之人的托付。” 花无双听着沈浪的话,没搭腔。 沈浪:“方才在灵堂,无双姑娘也看到了。朱姑娘从前顺风顺水,随心所欲惯了,沈某担心她后面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花无双眨了眨眼,笑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沈浪:“听冷二爷说,无双姑娘是为了朱姑娘才留在仁义山庄的。” 花无双笑了,“这倒不完全是。我留在仁义山庄,一则是因为我想在此处等我七哥来,二是在江南的春景看腻了,想换个地方。” 沈浪:“……” 沈浪眼角抽了抽,“那便当是沈某唐突了。” 他朝花无双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倒是花无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说道:“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来与我说这些话?” 沈浪脚步一顿。 花无双侧头,一双美眸里闪着浓浓的兴味,“是不是……朱爷在临终前,将七七的终身托付给你了?” 沈浪:“……” 沈浪眉头微蹙,“没有的事,无双姑娘何出此言?” 一片桃花花瓣从树上飘落,花无双伸出手,那粉色的花瓣便已落在她的手掌之中。 只听得她悠悠说道:“快活城派人送来聘礼,所有人都觉得快活王要娶的人是七七,朱爷不想女儿嫁给快活城,又不想直接得罪快活城,自然得给她找个未婚夫。” 略顿,她往掌心吹了一口气,那片落在她掌心的花瓣已经打着旋飘落在地。她抬眸,朝沈浪眨眼,笑道:“放眼如今留在仁义山庄的青年才俊,沈少侠似乎是最佳人选。” 沈浪怔住,目光落在花无双身上。 朱富贵私下确实向他表示过要将朱七七许配给他的意思,但他对朱七七并无情意,是不可能会答应的。 但当时在场的只有他和朱富贵,并没有第三者在场。 沈浪微笑,说道:“无双姑娘的推测并非毫无道理,不过沈某从前与仁义山庄素无交情,大概入不了朱爷的法眼。” 花无双也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白飞飞还好吗?” 沈浪:?? 花无双笑容可掬:“看得出来你对她很在意。” 沈浪一怔,随即说道:“飞飞孤苦无依,与沈某是同病相怜。” 花无双闻言,没有再说什么。 沈浪、王怜花,白飞飞……这些人在她看来,都是可怜人。 说起来,还是朱七七的命比较好。 同样是柴玉关的孩子,这些年来朱富贵是真的把朱七七当成亲生女儿在养,吃喝用度,无不是最好的。 沈浪跟花无双的借一步说话以没有任何结果告终……临走前,沈浪忍不住看了一眼花无双。 他有种感觉,这个花家的姑娘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多。 走出花园,穿着一身素雅衣裙的白飞飞正在他先前停留过的桃树下站着。 他想起当日在朱富贵寿宴上看到白飞飞的场景,一袭粉色衣裙,盈盈双目带着几分不安,雪白皓腕上被沉重的手铐锁着。 她被快活王座下色使送到仁义山庄,手铐中的机关当场伤了朱富贵,一度令朱富贵生命垂危。 他心知这个少女来路可疑,却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男女之间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站在树下的白飞飞见到他,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沈大哥。” 声音温柔悦耳,令他脸上神情瞬间变得温柔。 沈浪缓步走过去。 白飞飞仰头看他,轻声问道:“事情处理完了吗?” 沈浪:“嗯,我们走罢。” 白飞飞:“我们要去哪里?” 沈浪:“回家。” 那是在山谷底下的小木屋,朗月清风,还有溪水叮咚作响,宛若乐曲。 白飞飞闻言,脸上绽放出一朵笑花。笑容柔美动人,神色是说不出的满足。 他们彼此之间或许都有秘密,但此时此刻的心动,都是真真切切的。 这世上,谁还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 朱七七在仁义山庄蔫巴没几天,就满血复活,她带着小泥巴去找花无双。 只见少女握着拳头,俏脸因为气愤而通红,她信誓旦旦地跟花无双说:“无双姐,我爹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白飞飞和沈浪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冷二叔他们认清这两人的真面目!” 花无双坐在庭院里,手边的案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她随手拿了一块桃酥给朱七七,“一大早的,别动气。来,吃桃酥。” 朱七七:“……” 满腔热血的话题,忽然被人岔开了,朱七七有种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来的感觉。 她接过桃酥,一脸委屈地看向花无双,“无双姐,我是认真的!” 花无双:“我相信你是认真的,那你打算怎么为你爹报仇啊?” 朱七七:“……” 这可问倒她了。 她只是想着要报仇,可到底怎么报仇,她也没有头绪。 找快活王吗? 可是她连快活城在哪个角落都不知道,怎么找快活王报仇? 朱七七忽然觉得很茫然,于是她满脸茫然地啃着桃酥,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花无双见状,不由得莞尔。她笑着站起来,跟朱七七说:“走吧,带你去认识一个好玩的人。” == 汾阳丐帮分舵。 两名长相俊雅的公子在丐帮弟子的引领下,进入了大门。 这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分舵,朱七七平时见到乞丐就躲得远远的,更别说跟丐帮沾边了。如今进了丐帮分舵的大门,一双眼睛瞪大了。 她拽着花无双的衣袖,小声嘀咕,“无双姐,你怎么会认识丐帮的人啊?” 花无双回头,朝她眨眼,“叫什么姐?要叫哥。” 朱七七:“……” 真是难以想象花无双会认识丐帮的人,她认识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朱七七很好奇。 两人跟着引领的弟子进入里面的庭院,庭院很干净,中间摆放了藤椅藤桌,庭院的四周种满了垂丝海棠,海棠花开,粉的白的,挂在树上分外好看。 朱七七眨巴着眼睛,她一直以为丐帮就是脏兮兮的,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就在朱七七觉得眼前的景象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时,丐帮的弟子已经恭敬地跟花无双说道:“花公子,请在此稍候片刻。” 花无双笑着抱拳,“有劳这位兄弟。” 丐帮弟子前脚才离开,后脚朱七七就听到一个洪亮的男人嗓门响起—— “无双,你不是在仁义山庄做客么?怎么跑到我的丐帮分舵来了?” 朱七七温声看过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袍子,浓眉星目,手中还拿着一根碧绿色的类似像是棍棒一样的玩意儿。 他看上去并不老成,举止豪迈洒脱。 花无双见到他,眉目弯弯,笑得十分开怀,“我这不是许久不曾见到少帮主,听说你如今在汾阳分舵,所以特别来找你玩么!” 嗯……这位青年,是传说中丐帮有史以来最雪白的少帮主——洪七。 花无双跟洪七少帮主相识的过程说起来话长,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少帮主因为嘴馋跑到花无双的小厨房偷吃,当场被抓包。 花无双来自后世,各种美食花样多了去,馋虫发作的少帮主抵受不住诱惑,时常跑去蹭饭吃,一来二回,就熟络了。 洪七闻言,咧着嘴笑,朝花无双走过去。 可他没走两步,在看到朱七七的时候,忽然神色大变,施展轻功直直后退了足足一丈远。 花无双抿着唇笑。 朱七七一头雾水:??? 洪七站得远远的,侧过头不去看朱七七,像是朱七七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只听得少帮主大声嚷嚷:“无双,你带着小姑娘来这儿做什么,我不能私下跟小姑娘见面的!” 朱七七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她怎么了啊她? 她美!她白!她还有钱! 这个少帮主怎么看到她就跟看到恶鬼似的?! 009 花无双带着朱七七去了丐帮分舵,成功地把少帮主带上贼船后,心情美得只冒泡。 将近入黑时分,她才和朱七七慢悠悠地回仁义山庄。 回去的时候刚好遇上沈浪,沈浪见到两人一身的男装打扮,愣了一下。 朱七七见状,下巴微扬,轻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沈浪狐疑的目光落在花无双身上,“无双姑娘。” 花无双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却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客套话,直接有话说话:“沈少侠是有事情想问我?” 沈浪:“……” 两个容貌不俗的姑娘乔装打扮出去,也很招人注意,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她们去了什么地方。但那样做的话,未免冒犯。 沈浪对花无双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却有些不放心朱七七这个小姑娘。毕竟,他向朱富贵许诺,在仁义山庄的危机解除之前,会尽力护朱七七周全。 可花无双是冷二爷亲自邀请住下的,可见仁义山庄对其十分信任。 沈浪心里略一思量,面上有礼地说道:“在下没什么事情想问,无双姑娘请走好。” 花无双秀眉微挑,手中折扇在掌心轻拍了两下,翩然而去。 沈浪抬手掐了掐眉心,事情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他除了操心仁义山庄的这些事情,还有个飞飞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 想起那个在山谷小屋的姑娘,他面上神情不由自主变得柔和,随即也离开仁义山庄。 == 花无双回去自己的居所,才关上门,就听到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 “无双姑娘出去了整整一天,当真是好兴致啊。” 话音未落,一个颀长的身躯就已经欺到了她的身前。 花无双后背贴着门,美眸看向眼前的青年公子,他嘴角噙笑,眉眼也弯弯,可笑意却没到底眼底。 她靠着门,侧头打量着王怜花。 王怜花这模样,想来是心中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了。她倒不觉得王怜花心中不痛快是为了她,大概是跟沈浪今天出现在仁义山庄有些关系。 王怜花站在她的跟前,狭长双眼与她对视着,抬手,一只手非常不安分地将她束发的发簪取下。 一头青丝蜿蜒而下,触感极好。 他修长的指在她的发间缠绕,俯首,在她耳畔轻声问道:“怎么不问我为何出现在此?” 花无双将散落的头发拨弄到一旁,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是为了我。” 王怜花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他低头,亲她的耳垂,“嗯,确实是为了无双姑娘而来。无双姑娘魅力无边,令我日思夜念,情难自禁。” 花无双看了他一眼,随即将他推开,径自走到屏风之后开始换衣服。 王怜花好整以暇地看着屏风后曲线毕露的窈窕身影,缓步走过去。他走到屏风前,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留在汾阳,是为了报仇。” 花无双将男式的外袍搭在屏风上,随手取了一件杏色的春衫披在身上。她低头整理着裙带,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王怜花:“不问我到底是要找谁报仇吗?” 花无双摇头。 王怜花:“为何不问?” 花无双将裙带整理好,终于抬眼,她脸上带着微微笑,“你们江湖中人的恩怨情仇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别说她早就知道王怜花到底要找谁报仇,就是她不知道,她也不想问。 花无双款款从屏风之后走出来,绕到梳妆台前坐下,她取来木梳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王怜花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木梳,动作娴熟地为她梳理着头发。 花无双看向铜镜中的王怜花,“公子似乎常为姑娘梳妆。” 王怜花低笑,“要是不熟练,怎么能变成无双姑娘身旁的侍女,与你共度春宵呢?” 花无双没有搭腔。 王怜花帮她把头发梳理好,却没替她束起来,只随那一头长发披在她的身后。他的双手搭在花无双的肩膀,笑问:“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花无双:“不想。” 王怜花:“你不想知道,可我却偏想让你知道,怎么办?” 花无双眼角微抽。 王怜花笑吟吟地说道:“唔,我的仇人是快活王。” 花无双:“……” 她好像已经再三说她不想知道这件事情了罢? 王怜花又说:“快活王是我的父亲。” 花无双面无表情地听着,心想怜花公子的人设怕是已经崩了。 青年公子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移开,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两人移步至靠窗的软塌上。 王怜花:“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弑父?” 花无双眉头微皱,语气微嗔,“公子要说的话谁能阻止?公子不愿意说的话,又有谁能逼出来?” 王怜花微微一笑,环在她腰肢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也不知道怜花公子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生出了要和花无双唠嗑家常的兴致。 王怜花:“你见过白飞飞吗?” 花无双:“见过。长得很漂亮,身世孤苦无依,如今在跟沈浪一起。” 王怜花闻言,发出一阵低笑,“你真以为她是孤女?” 花无双后背靠着他的胸膛,懒得搭腔。 王怜花拨弄开她后颈的青丝,低头轻吻那线条优美的颈项,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可不是什么孤女,她是幽灵宫的宫主。她的母亲白静,曾经是快活王的妻子。白飞飞跟我一样,都是快活王的孩子。” 王怜花说着,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她也与我一样,是不被快活王承认的孩子。我与她,同病相怜。” 花无双从青年公子的声音里听出了对白飞飞的怜惜。 王怜花语气有些复杂,“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个姐姐。” 花无双默了默,问道:“你如今有姐姐了,心情如何?” 王怜花沉吟了片刻,笑着说:“不讨厌,感觉有些新奇,心中甚至愿意去维护她。你说奇不奇怪?” · 花无双笑叹,“或许是奇怪的吧,可在公子身上,不管是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似乎都是正常的呢。” 王怜花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她还知道,王怜花知道了白飞飞是幽灵宫的宫主之后,一直十分爱护她。不管多无情的人,活在这世上,内心或许都是渴望温情的。 更何况,王怜花并非无情之人。 王怜花:“我除了有个姐姐,还多了个朋友。” “你说的是沈浪?” “对,就是沈浪,飞飞喜欢他。沈浪的仇人也是快活王,你说巧不巧?” 花无双终于忍不住叹息,她抬手掐了掐眉心,无奈地说道:“我这几日天天听你们絮叨这些恩怨情仇,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王怜花闻言,不由得奇道:“你对我的事情,竟然不感兴趣?” 他见惯了女子对他投怀送抱,趋之若鹜,如今见花无双对他的事情兴致阑珊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意外。 花无双干脆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柔软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双手如同春藤般缠上了他的脖子,眼神十分妩媚地反问:“公子希望我对你的事情感兴趣?” 王怜花怔住。 怜花公子对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女人对他的事情感兴趣,那是正常的。花无双虽然稍比旁人特别一些,在怜花公子的眼里,也在想要接近他的那一列。只是有时女子喜欢口是心非,总是做些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他与花无双之间,一开始就是你情我愿的风月把戏。 她既不痴缠也放得开,令他十分享受与她一起度过的时光,甚至,意犹未尽。 他一而再地来到仁义山庄,贪图的,不过与她一样。 人生在世,须得及时行乐。 青年公子弯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双手搂紧了女子的纤腰,笑道:“唔,我喜欢的,就是无双姑娘对我的事情不感兴趣。” 花无双被他的举动弄得轻喘了一声,横了他一眼,随即笑着低头,红唇在他的嘴边欲亲不亲。 “所以啊……公子,你我之间何必多说什么话,我们只要保持身体上的愉快交流就足够了。” 女子的声音又娇又媚,令人心神汤漾。 王怜花气息微乱,抱着女子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体与软塌之间。 花无双躺在他的身下,那双美眸风情万种地瞅着他。 “公子为我而来,不就是要跟我玩的——” 话未说完,声音就被人以唇舌吞没。 王怜花抱着怀里的妖娆身段,心想他们之间,确实是保持身体上的交流就足够了。 010 日子悄无声息地从指间溜走。 沈浪仍旧是仁义山庄的常客,朱七七每天都去找花无双说话,怜花公子隔三差五地在入夜时分跑到无双姑娘的闺房中与她厮混……花无双觉得最近这些日子好似平静得过了头,令她开始想念江南。 汾阳这地方,待一时是可以的,长久地待着,并不适合她。 昨晚怜花公子又夜探仁义山庄,顺路就到了无双姑娘的闺房中与她玩。那个青年公子,花样百出的,昨夜看着无双姑娘动情的诱人模样,忽然问她—— “无双,想知道你如今是什么模样吗?” 花无双:??? 下一瞬,她就被人抵在了铜镜前,两人的身影顿时倒映在铜镜之上。 花无双:“……” ——怜花公子真会玩。 怜花公子会玩的结果是,刚醒来的无双姑娘看到铜镜前布满了她的掌印。 花无双抱着身上的薄被,身上懒洋洋的,她并不想动弹。但是不起来把铜镜上的掌印擦掉,估计远芳来服侍她梳妆的时候会觉得奇怪。 花无双披着衣服起来,铜镜上的掌印才擦了一半,就有人来敲门。 仁义山庄奉她为上宾,敢在她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敲她房门的人,除了朱七七没有其他人。 果然。 朱七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无双姐,无双姐!你起来了吗?” 花无双有些无奈地看向门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怜花公子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没在她身上制造出什么暧昧的痕迹。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去开门。 门还没完全打开,朱七七劈头就跟她说:“无双姐,那个疯疯癫癫的少帮主让人传口信给我们,让我们得闲的时候去找他一下!” 花无双挑眉,疯疯癫癫的少帮主? 倒是没想到被评选为历代最英俊潇洒雪白干净的少帮主,到了朱七七这儿,就成了疯疯癫癫的少帮主。 洗漱之后换了身男装,直接带着朱七七直奔丐帮分舵。 丐帮分舵的庭院里,海棠的花季还没过去,依然开得极美。穿着一身素色男装的花无双跟朱七七坐在藤椅上,安静地听着少帮主说话。 少帮主说快活王要娶的人不是朱七七,而是朱七七的娘亲李媚娘。 朱七七皱眉:“可我娘早就去世了啊!快活王为什么要娶我娘?” 她娘可是跟她爹正儿八经拜堂成亲的,是仁义山庄名正言顺的主母!快活王是个什么东西,不说她娘已经去世了,就是还在世,哪轮得到他说娶就娶? 不想还好,一想就十分生气! 朱七七怒骂:“快活王可真是不要脸的鬼东西!” 花无双默默喝茶,不置与否。 可不就是不要脸么? 她真的是从未见过像快活王这么厚颜无耻不要脸的反派,抛妻弃子,强占良家妇女,随意杀戮……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他都干了,最后居然还洗白。按照原本的结局,快活王跟朱富贵和解了,朱七七认亲爹了,他的仇人不杀他了,被他灭门的沈氏一族幸存下来的唯一血脉沈浪,居然一笑泯恩仇,灭门之仇也不报了,跟朱七七有情人终成眷属。 少帮主看着朱七七的满面怒色,脸上神情顿时变得十分一言难尽。 朱七七没发现少帮主的异样,她自己气了片刻之后,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扭头,问少帮主:“快活王认识我娘吗?” 少帮主反问:“要是不认识,他怎么会说要娶你娘?” 朱七七顿时十分茫然,“可他怎么会认识我娘呢?” 快活王怎么会认识李媚娘? 这个问题,除了花无双,大概就只有朱富贵和快活王这两个人最清楚。 不过少帮主不是寻常人,丐帮身为天下第一大帮,耳目遍布江湖的每一个角落。但凡他想打听的事情,即便是不能摸个一清二楚,也是能查出个大概的。 说起来,李媚娘跟快活王之间,是一场孽缘。当年的快活王还没建快活城,在道上行走时被人追杀,差点一命呜呼,是路过的李媚娘把他救了下来。 白富美的姑娘跟落魄江湖反派的故事就此展开,两人在相处的过程中,互生情愫。即便李媚娘对快活王是有情的,但她有未婚夫朱富贵,朱富贵与她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就有婚约,感情也很好。因此李媚娘虽然对快活王有情,但也克制。 可快活王就不一样了,此人出身不正,心术也不正,他自认对李媚娘一片真心,无奈李媚娘却要嫁给朱富贵。于是,快活王在一次酒后,借酒纵欲,强占了李媚娘的清白。 后来李媚娘还是嫁给了朱富贵,却在生下女儿朱七七之后,自杀了。 至于快活王,回去之后抛妻弃子,建了快活城。 快活城是为了李媚娘而建。 少帮主打听回来的消息,除了快活王强占李媚娘的那一段没有,其他的大差不差。 花无双听着洪七的话,暗中感叹天下第一帮的本事真不是吹的。 朱七七却没有花无双那么淡定,她觉得洪七说的事情对她来说陌生又遥远。上一代人的感情纠葛她毫不知情,在她的记忆里,娘亲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称谓而已。她知道她爹对娘一往情深,以至于娘亲去世多年都没有续弦。 她年幼时,也曾问过朱富贵,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朱富贵总是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你的娘亲是个很好的人,善良,美丽。 于是,朱七七对李媚娘的印象仅限于她是个善良、美丽的女人,红颜薄命,早早就去世了。再多的印象,就没有了。 朱七七对朱富贵的感情很深,却从来不知道有娘亲的感觉是怎样的,说对李媚娘有多深厚的感情更是无从提起。 如今忽然听到洪七说起父母和快活王的感情纠葛,不由得眉头紧锁,心中随为朱富贵打抱不平。 ——既然有了未婚夫,李媚娘为何还要跟快活王纠缠不清? 这下好了,快活王为了要去她已经去世的娘亲,害死了她爹。 不想还好,一想就又气又难过。 一时之间,朱七七都不知道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比较好了。 少女心思单纯,即便她想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瞒不过花无双和洪七的眼睛。 花无双和少帮主对视了一眼。 花无双保持微笑,继续淡定喝茶。 少帮主:“……” 少帮主默了默,纠结片刻,最后还是开口了。 少帮主:“那个……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七七:“你说!” 少帮主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算了,还是不说了。” 又气又难过的朱七七闻言,顿时大怒,“你赶紧说,不说不是男人,表妹这辈子都不会稀罕你!” 少帮主倒吸了一口气,看向朱七七,本来想凶她说咒人打一辈子光棍是很缺德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这样? 然而看到朱七七红着眼睛,生气又难过的模样……可怜死了。 少帮主叹息着摇头,算了,他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 少帮主虽然大人有大量,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朱七七的诅咒不会成真,表妹该不会真的会一辈子不稀罕他吧? ——真是愁死个人了。 愁死了的少帮主私下拉着无双姑娘,神神秘秘地说:“虽然这话说出来有点不太好,但我总觉得朱七七这个小姑娘的身世好像有点蹊跷。” 花无双神色莞尔地瞅了他一眼,一副了然的神态,“嗯,我知道。” 少帮主一愣:“你知道?” 花无双点头,“对啊,不然我怎么会让你先从快活王为什么想娶朱七七这个地方查起呢?” 少帮主目瞪口呆,“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居然知道?你不是不混江湖的嘛?!” 花无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混江湖,不等于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我们家七哥可是经常被陆小凤那个家伙忽悠出去的,我要是一点江湖事情都不知道,万一我家七哥有什么事情,我怎么找他去?” 少帮主:“……” 有理有据,他竟然无法反驳。 因为花家七童确实是混江湖的,而且武功还很不错。 011 朱七七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丐帮分舵,神色恹恹地回了仁义山庄。 回去的时候,仁义山庄聚集了一堆人,沈浪和白飞飞都在。 冷二爷正在跟人说话,见到朱七七回来,神色一怔,随即心中捏了一把汗。冷二爷生怕朱七七又要当着众人的面给沈浪和朱七七难看。 谁知朱七七只是目光冷淡地扫过众人,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冷二爷:??? 众人:???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又好像没什么地方不对。 冷二爷看向面带微笑的花无双,有些担心地问道:“无双啊,七七今天是怎么了?” 虽然冷二爷并不希望朱七七见到沈浪和白飞飞就张牙舞爪的,但是表现得如此平静,也并不是朱七七一贯的风格。 冷二爷很担心朱七七是不是吃错了药。 花无双笑道:“冷二叔别想太多,近日仁义山庄发生了许多事情,七七经历了这些事端,该要长大了。忽然长大的孩子嘛,有时难免会令人不太习惯。” 冷二爷:“……” 说实话,冷二爷半点没觉得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有半分要长大的模样。可眼下,他也顾不上朱七七了。 冷二爷神色凝重,跟花无双说道:“无双,借一步说话。” 冷二爷找花无双,是为了沈浪和白飞飞的事情。 “无双可曾听过沈天君此人?” 花无双睁着眼睛说瞎话,轻轻摇头说道:“虽然我们家七哥有一些江湖朋友,也会时常说一些江湖上的趣事儿,但沈天君此人,我从未听说。” 冷二爷微微颔首,对花无双的回答并不感到奇怪。花无双在成为寡妇前,一直是养在深闺的少女,对江湖上的事情不清楚,那也是十分正常。 而且沈天君是天下第一名侠这种事情,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花无双还是个小丫头,毛都还没长齐。 于是,冷二爷开始向花无双介绍起沈天君是何许人也。 不外乎就是沈天君当年在江湖上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身为天下第一名侠,快活王柴玉关也曾是他的手下败将。却不料他在那一次大败快活王后,却为沈氏一族招来灭门之祸。 灭了沈氏一族的,当然是快活王。 而沈浪,是沈氏一族仅存的血脉。 “沈氏百年武林世家,如今只剩沈少侠一人。他的父亲与朱爷素有交情,如今沈少侠身中剧毒,仁义山庄无法坐视不管。” 沈浪身中剧毒? 花无双看向冷二爷。 冷二爷面上带着苦笑,无奈说道:“是白姑娘前来仁义山庄告诉我的,仁义山庄与快活城的恩怨,不知怎的引起了幽灵宫罗刹鬼女的关注,她们对仁义山庄并无恶意,却不知为何总与沈少侠过不去。就在日前,沈少侠与幽灵宫主动手,不慎中了对方的阴阳煞。” 略顿,冷二爷又说:“就连白姑娘也未能幸免。” 花无双神色怪异地看了冷二爷一眼,问道:“这是沈浪跟冷二叔说的?” 冷二爷摇头,“是白姑娘偷偷前来仁义山庄告诉我的,她说她死不足惜,但希望仁义山庄看在沈浪是百年武林世家沈氏之后的份上,救沈浪一命。” 语毕,冷二爷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都是痴情儿女。 花无双没说话。 白飞飞也中了阴阳煞,显然是她为了沈浪去找白静,白静不愿意救沈浪,而白飞飞又不愿意离开沈浪,所以甘愿与沈浪一起受苦,被白静下了阴阳煞。 沈浪已经知道白飞飞的身份,但他在帮白飞飞隐瞒。 冷二爷眉头深锁,语气沉重地跟花无双说道:“无双,就在你和七七回来之前,白姑娘就经历了一次阴阳煞的发作。我想让沈少侠与白姑娘暂时留在仁义山庄休养,又怕七七她——” 冷二爷话音止住,没有再往下说,显然十分苦恼。 花无双却笑着宽慰冷二爷,“冷二叔,别发愁呀。七七已经长大了,她会想开的。” 朱七七会想开? 冷二爷表示很怀疑,“无双,你真这么认为。” 花无双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 沈浪和白飞飞要留在仁义山庄,朱七七会同意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朱七七一听到冷二爷说想让沈浪和白飞飞暂住在仁义山庄的时候,就炸毛了。她脸色通红,气得七窍生烟,十分坚决地反对冷二爷的做法。 “不可以!只要有我朱七七一天,沈浪和白飞飞都别想待在仁义山庄!” “冷二叔想留他们在这儿,可以,除非我死!” 冷二爷十分头疼地看向花无双。 花无双好整以暇地站在桃树下,十分淡定地看着朱七七肺都快气炸的模样。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一点就炸。 沈浪和白飞飞是不是会留在仁义山庄,不是她和冷二爷说了算。 而且据她所知,沈浪和白飞飞并不稀罕留在仁义山庄。 冷二爷看着白飞飞无动于衷的模样,抬手掐了掐眉心,“无双,你倒是——”劝劝七七啊。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人来说沈浪已经带着白飞飞离开了仁义山庄。 冷二爷顿时愣住:“什、什么?” 这时,花无双终于说话了,她徐声劝慰冷二爷,“冷二叔,有的事情你做了,也须得别人领情。我看那沈少侠和白姑娘都是极有主见的,你想让他们留在仁义山庄之事,还没与他们商量吧?” 冷二爷脸上的神情礼貌而不失尴尬。 花无双见状,不由得笑了,“阴阳煞这东西,我也不懂。不过我看白飞飞和沈浪心中早就清楚中了阴阳煞的下场是什么,他们既然选择离开,大概只是希望他们的生活不会被打扰。既然如此,冷二叔就别为他们费心了。” 冷二爷:“可是——” 话虽如此,可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啊,沈浪可是百年武林世家沈氏一族最后的血脉! 花无双笑盈盈地看向冷二爷,“冷二叔,人家郎有情妾有意,只想好好过他们的日子,你在这儿发什么愁?你要是有办法能解了他们身上的阴阳煞,再去找他们也不迟呀。” 冷二爷一听,似乎是自己有些思虑不周。 他神色悻悻地说道:“这不是因为大伙儿对阴阳煞都束手无策,又担心沈少侠和白姑娘二人忽然毒发,无人照顾么?!” 花无双保持微笑,“沈浪多的是朋友为他操心,冷二叔多虑了。” 不说沈浪的其他朋友如何,反正她知道有个怜花公子肯定是随时都在关注白飞飞的情况。 “他们如今人也走了,是我多此一举。” 冷二爷苦笑着留下一句话,就默默地走了。 原本还在炸毛的朱七七看着冷二爷的背影,忽然感觉她的冷二叔好似变老了。 朱七七扭头看向花无双,“无双姐,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花无双伸手摘下手边的一朵桃花,笑道:“还行吧。” 朱七七瞪眼,什么叫还行吧? 花无双随她瞪,她把玩着手里的那朵桃花,忽然问朱七七,“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娘给你留下了一块玉佩。” 朱七七点头,“嗯,那块玉佩上还刻着一个柴字。我问过爹,这个柴字是什么意思,爹什么都没说,只是说那是我娘最重要的东西,让我一定要收好了。” 花无双侧头,一双清亮美眸望向朱七七,“你难道从未想过为什么你娘留给你的玉佩会刻着一个柴字吗?你爹姓朱,并不姓柴。” 朱七七愣住,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花无双话里有话,“快活王的名字叫柴玉关。” 朱七七闻言,顿时呆若木鸡。她是心思单纯了些,可她并不是那么笨。不久前在丐帮分舵的时候,那个疯疯癫癫的少帮主说到她娘亲和柴玉关过去的事情时,欲言又止的……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听花无双一说,吓得心里噗通噗通直跳。 无双姐的意思,是不是说她身上的玉佩其实是柴玉关留给她娘亲的? 柴玉关给她娘亲的玉佩,她爹怎么让她当成什么宝贝似的天天带在身上? 朱七七的眉头越皱越紧,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想法,可她不敢说。 朱七七脸上的神情快哭了,她求救似的看向花无双,“怎、怎么会?无双姐,应该不会的吧?” 花无双十分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七七啊,有许多事情,是需要你自己去发现的。” 朱七七怔住,无双姐这么说,是不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少帮主告诉无双姐,她跟柴玉关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难道说她不是她爹的女儿,而是柴玉关的女儿? 这么一来,那她岂不是成了沈浪杀父仇人的女儿? 她先前对沈浪那么不客气,沈浪要是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拔剑把她砍成十段八段啊? 这一下,朱七七是真的要哭了。 呜,她才不想要自己去发现什么事情呢! 012 花无双为朱七七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管杀不管埋,悠然离去,只留呆若木鸡的朱七七在原地风中凌乱着。 回到房中,换下一身衣服绕出屏风,就看到一个手里拎着个小酒壶的青年公子半倚在窗户前。 怜花公子仍旧俊美潇洒,风采斐然。 不过在无双姑娘看来,这位公子似乎心情不太好。 窗边的青年公子眼角微挑,看向花无双。 花无双迎着他的视线款款走过去,声音含着笑意,“公子似乎是心情不佳呀。” 王怜花嘴角噙着一抹不太正经的笑意,“能见到无双姑娘,心中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心情不佳?” 甜言蜜语,他最在行。 不过花无双并不讨厌,毕竟,她也是个俗人,喜欢听好话。 于是,面对怜花公子的花言巧语,花无双也并不反驳,只是走到他身旁站着,与他一同看着窗外的景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黄昏的景致分外动人还是怎么回事儿,在无双姑娘面前向来妙语如珠的青年公子分外沉默,仿佛当真是沉浸在美景中不可自拔。 良久,青年公子的手搭在了窗台上,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无意识地轻扣窗台,语气复杂地说道:“飞飞中了阴阳煞。” 花无双笑道:“嗯,我听说了。” 王怜花闻言,不由得奇道:“这你都能听说?不是江湖人,却知江湖事,无双姑娘真是神通广大啊。” 花无双心想知道这点事情算什么?要是这小崽子知道这些江湖中人的底儿她都一清二楚,那岂不是要吓死? 花无双神色颇为自然地说道:“谁让我待在仁义山庄呢?有的事情,即便是不想知道,也会不小心被人告知的。” 青年公子却没太在意花无双的话,他看着夕阳下的庭院风景,低声说道:“沈浪武功高强,内力也深厚,他中了阴阳煞,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是飞飞不行。” 白飞飞虽然是幽灵宫前宫主白静唯一的女儿,据他所知,这些年来白静活在对快活王的仇恨之中,对白飞飞一直都很不好。白飞飞从小就被母亲白静虐待,隔三差五就是一顿毒打,听说那个美丽少女的后背上伤痕累累,都是这些年来被虐待留下的痕迹。 亏得白飞飞长得好看,白静还指望她去勾引快活王,那张脸才能保全。 想起白飞飞这些年的遭遇,王怜花忽然觉得那个与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受了很多苦,却从来没有人怜惜过她。 自己与母亲虽然也活在对快活王的仇恨之中,可母亲对他的关爱从不缺位。 也难怪白飞飞遇见沈浪后,对沈浪一见钟情,不能自拔。 ——那天在朱富贵的寿宴上,沈浪是唯一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王怜花心情复杂,语气却轻描淡写:“飞飞虽然是幽灵宫主,可这些年来白静都教飞飞怎么能歌善舞勾|引男人了,武功并无太多长进。她中了阴阳煞,熬不了多长时间。” 花无双:“以公子之能,难道没有办法?” 王怜花微微一愣,随即低声说道:“以我之能……如果给我多点时间,或许是有办法的,可是飞飞的阴阳煞已经发作了几次,一次比一次严重。” 他的话语微顿,随即又摇头,笑着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飞飞可能会很痛苦。” 花无双秀眉微扬,问道:“你心疼?” 王怜花闻言,侧头看向她,原本流露着复杂神色的神色此时跟翻书似的,只见他眼角微挑,要笑不笑地反问:“你是在吃醋?” 吃醋? 吃他个头的醋。 花无双睨了王怜花一眼,并不想跟他耍花腔。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慢悠悠地说道:“如果公子是在为白飞飞操心,那大可不必。她既然选择了跟沈浪一起受苦,心中想必是不会后悔的。即使她身上的阴阳煞最后还是无法解除,她会因此而死,只要沈浪一直能陪在她的身边,想必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对白飞飞的事情,花无双可太清楚了。 她的一生仿佛是一个错误,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快活王和白静的女儿,这么多年来,都活在白静对快活王的仇恨之中。她被白静虐待,从来得不到一丝温暖,她以为那都是快活王导致的,只要快活王死了,白静就会对她好。 可实情却是她并不是快活王和白静的女儿。当年白静和快活王的孩子,在一场大火中流掉了,跟着白静腹中孩子一起毁掉的,还有白静的容貌。 白飞飞只是白静捡回幽灵宫的一个孤女,由始至终,都是白静复仇的一枚棋子而已。 就算白飞飞死了,白静也不会为她眨一下眼睛。 花无双本来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多说什么,但……谁让她就碰上了呢? 人非草木,有时难免心软。 于是,无双姑娘难得对青年公子多说了两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她就这么香消玉殒,不如把她送回幽灵宫。” 王怜花:“至少,她还活着。” 有什么能比可以活下去更重要呢? 花无双转身,仰头,那双美眸直勾勾地看进青年公子的眼底。她美眸澄净,没有平日与他调笑时的勾勾转转,仿若能看进人的心底。 “可她选择与沈浪一起受苦的时候,并不觉得活着比她与沈浪在一起更重要。你如果让沈浪把她送回幽灵宫,她会痛苦一生。” 略顿,花无双又说道:“我虽不曾见过白静,可听你所言,也知道这个女人心肠歹毒。她既然能对白飞飞下手,想必也不曾把白飞飞当做是她的女儿。白飞飞若是回了幽灵宫,或许身上阴阳煞可以解除,但她和沈浪的感情绝不可能善终。” 王怜花有些愕然地看向花无双。 花无双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柔软,她笑着说:“有人为情而生,有人为恨而生,到底是为情还是为恨,不过一念之间。你也见过为恨活着的人,她们或者,心中觉得快乐吗?” 王怜花:“可有人从不曾为情而活,又怎知为情而活是什么滋味?” 忽然,他想到了花无双从前的事情。 听说花无双的夫婿去世后,她也曾经轻生过。 王怜花忽然问道:“你跳湖自尽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花无双一怔,随即淡淡地笑了起来。 “没想什么,就是想着如果那一跳,能让我与他在黄泉之下重逢,我心中欢喜得很。如果不能,那我就要重新开始,习惯从此没有他的生活。” 对原主而言,已经是得偿所愿。 对她而言,那一跳确实是颠覆了她的人生。 王怜花望着她半晌,笑道:“那你习惯得确实还不错。” 花无双不想再跟他扯下去,与人交往,切忌交浅言深。她觉得自己今天跟王怜花说的话,有点太多了。 花无双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语气也懒懒的,“多谢公子谬赞。” 王怜花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得轻声笑起来。忽然,他倾身过去。 青年公子的俊脸近在咫尺,花无双眉头轻皱,正想抬手将他的脸推开,却猝不及防地让他在嘴角偷了个香。 花无双:“……” 王怜花:“听无双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青年公子含笑的声音犹在耳边,可人已经杳然无踪。 黄昏已尽,月上柳梢头。 花无双望着窗外的天边,伸手碰了碰嘴角,嘴角漾着一朵笑花。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心底到底还是有别人不曾触及的柔软之处。 白飞飞如此,王怜花也是如此。 014 有时候,有些日子会过得格外漫长。 最近半个月的时光,令朱七七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的岁月都不如这些日子来得漫长。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朱富贵死而复生了,朱七七又惊又喜,才知道原来朱富贵的死不过是他和沈浪等人商量好的计谋,目的就是让快活王放松警惕。 于是,朱七七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是她误会了沈浪。 她的身世,也终于真相大白。 她是李媚娘和快活王的女儿,但朱富贵表示,朱七七永远是他的女儿,跟什么快活王并没有关系。但如果朱七七想要与亲生父亲相认,他也绝不阻挠。 朱七七又哭又笑地扑进朱富贵的怀里,说过去多年,她只有朱富贵一个父亲,以后,她的父亲也只能是朱富贵。快活王柴玉关是个什么东西,即便他富可敌国,快活城是黄金做的,跟她也没有任何关系。 就是对沈浪和白飞飞,她觉得很抱歉。 沈浪一直被她误会,可也没跟她计较什么,白飞飞一副小白花的模样虽然令她看了心烦,可到底也没对仁义山庄和朱富贵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她对沈浪和白飞飞的态度一直都很不好。 朱七七心里有些愧疚,说到底,她也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有这个年龄的少女所具有的特质——天真、娇憨、心软。 自从沈浪等人离开仁义山庄之后,朱七七一直坐立不安,身边又没有说话的人,只好天天跑去找花无双说话。 这天她去找花无双的时候,花无双正坐在梳妆台前,侍女远芳正在为她梳妆。 朱七七也不管花无双有没有在听她说话,拉了板凳就在她身边叨叨叨的—— “我爹说仁义山庄最厉害的高手,都已经调拨给沈浪和冷二叔差遣了,无双姐,你说他们能杀了快活王吗?” 这时远芳在拿出一对耳饰给花无双,花无双见了,眉头微蹙,摇头说道:“不要这对,我那对珍珠耳饰呢?” 远芳:“姑娘,您忘了吗?那对珍珠耳饰,在半个月前就不见了其中一只。” 远芳记得当时她发现珍珠耳饰丢了一只时,心中着急得不行。虽然她家姑娘是寡妇,可珍珠耳饰这样私密的物件,要是被旁人捡了去,说不定又要做什么文章。她急得快哭了,谁知她家姑娘知道了之后,却当没事一样,还安慰她说不要紧,等回了江南再去找人做一对同样的就可以了。 远芳这么一说,花无双也想起来了。 就在她给王怜花快活城地图的那天晚上,她是带着那对珍珠耳饰的。大概是她说花家姑娘从不白嫖的话,令怜花公子觉得自尊心受损,那天晚上也说不好青年公子是生气了还是感动了,一整夜都十分热情,热情到无双姑娘觉得有些吃不消。 翌日醒来,珍珠耳饰就不见了一只。 小贼。 花无双心中暗骂了一声,笑着跟远芳说道:“一时没想起来。” 朱七七不甘被冷落,哀怨地喊了一声无双姐。 花无双转过头去看她,语气莞尔,“我在呢,七七。” 朱七七皱着眉头,又重复她先前的问题:“你觉得沈浪他们能杀了快活王吗?” 花无双沉默了一下,“应该能吧。” “沈浪会不会死?” “应该不会。” 毕竟,沈浪是有主角光环的人,但白飞飞和王怜花就说不好了。 朱七七幽幽了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希望这次去快活城的人,都能平安回来。” 花无双听到朱七七的话,脸上神情变得柔和,“哟,七七会关心人了。” 朱七七偏头瞅着花无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爹老了,仁义山庄这么多人要养家糊口呢,我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就知道玩。” 顿了顿,她又说:“我以后可是要养一大家子的人!” 花无双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朱富贵才不惑之年,等他老得不能主事,还有些日子。 朱七七依然可以当个没心没肺的小作精。 不过,人开始懂事,总是好的。 花无双和朱七七两人还在沉默着,各自出神。 这时侍女匆匆跑来。 “姑娘,花家七公子到了。” 花无双一听侍女的话,眼睛都亮了起来,“七哥来接我回家了!” 她的心思顿时没再放在沈浪王怜花这些人身上,只见原先还十分优雅淡定的无双姑娘,此刻站了起来,跟远芳说道:“远芳,赶紧帮我整理一下衣裙,我要去迎接七哥。” 远芳听说花满楼到了仁义山庄,也喜盈于色。 朱七七睁大眼睛瞅着花无双,这样的花无双让她觉得有些新鲜。 平时的花无双明艳动人,美得张扬,总令人有些距离感。这是朱七七头一回儿看到花无双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模样。 那种喜悦,是打心眼里传递出来的,令人不由自主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远芳为花无双整理好衣裙,花无双回头看向朱七七,笑着问道:“七七要跟我一起去吗?” 朱七七愣了一下,笑着点头,“好啊。” 花家的七个公子,个个都仪表不凡,其中以七童花满楼容貌气度最佳。朱七七有幸见过花家的几个公子,却唯独没见过花满楼。 早就听说花家七童貌似谪仙,武功又高强,如今有机会见到本尊,朱七七当然是要去见的。 她跟着步履轻盈的花无双走出院子大门,一抬眼,就看见前方桃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淡黄长衫的男子。 男子双手背负在后,头微微低着仿佛在思考,枝头桃花的花瓣随着清风而下,虽然看不清男子的长相,但光是看着那样的身姿,便仿若画中走出的谪仙人。 花无双见到男子,顿时笑颜如花。 “七哥!” 只见穿着一身樱色长裙的姑娘快步朝花满楼走过去,身上裙带飞扬,昭示着主人此刻行走灰姑娘的喜悦。 花满楼听到花无双的声音,侧头转向花无双与朱七七所在的方向。 只见男子容貌俊雅,脸上笑容温柔迷人,令满园的姹紫嫣红都失了颜色。 花无双大概是走得有些急了,走到花满楼跟前的时候一个踉跄,花满楼及时伸出手来扶她。他低头,似是跟花无双说了句小心,花无双仰头望着他笑起来,笑声宛若银铃一般洒落在春风里。 与此同时,在快活城的王怜花和沈浪跟快活王的决斗也接近了尾声。 王怜花手中持剑,利剑直接从快活王的后背将他戳了个对穿。 快活王双目睁圆,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却朝他冷冷一笑,毫不犹豫地将利剑拔出,一代枭雄快活王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王怜花看到快活王倒下,也随即呕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他和沈浪等人潜入快活王,在寿宴上与快活城的高手展开决战,从清晨到黄昏,不知手染了多少鲜血。 终于,柴玉关死了,多年来压在他身上的仇恨终于卸下。 他也身受重伤,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疼得他直抽冷气,只希望可以就地解脱。 青年公子今日罕见地穿了一件玄色的衣服,令人看不清他身上到底染了多少血色。他倒在地上,意识昏沉。 忽然,前方一道温润的光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吃力地伸出手去,将那道温润的光抓在手心里。 他想起来了,这是花无双的耳饰。 五指收紧,珍珠耳饰被他牢牢地握在掌心里。耳饰卡得他的掌心有些疼,这点疼痛对此刻的他而言,理应是不痛不痒的。 但此刻,这种疼痛却超越了身上其他所有的疼痛。 这种疼痛令他觉得活着,也是一件美好而又值得期待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换地图~o(n_n)o~ 015 夜寂静,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月明星稀。 一辆马车停在神侯府的大门外,接着便是一名身穿着宝蓝色衣裳的少年从马车上下来。 “吱呀”的一声响,神侯府大门打开,一个老者走出来。 “老伯,我们家公子想求见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近日出了远门,不在府中,少侠请回罢。” 蓝衫少年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在下听说诸葛先生若是不在神侯府,主事的便是无情公子,劳烦老伯将此信交给无情公子。” 老者一怔,随即接过信件。 “少侠请稍等。” 打开的神侯府大门再度关上,一直白皙的手撩起了马车的车帘。 “远芳。” 那蓝衫少年一听,连忙回身走到马车前方。 月光下,马车上的少年公子黑发如锻,肤若凝脂。有神的双目黑白分明,熠熠生辉。 “姑娘。” 远芳朝马车上的人伸手,将她扶下马车。 花无双抬头,看着神侯府的大门。 月光下,神侯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这是京师神侯府,是名震天下的诸葛神侯诸葛正我的府邸。 花无双本来是跟花满楼一起出门游历的,谁知中途遇见了陆小凤,陆小凤说武林正面临着百年一遇的浩劫,他如今急着去北城帮新任城主御敌,问花满楼要不要一起去。 还不等花满楼说话呢,陆小凤又说此事与京师的神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要让人送信去神侯府。 花无双想了想,让花满楼跟陆小凤去了北城,她则跟远芳一起到了京师。 诸葛神侯此人,天下谁能不好奇? 而他座下的四大名捕,也是名震江湖。 花无双跟花满楼相约好,她送信到神侯府之后,就跟着神侯府的人一起去北城,到时候她跟花满楼就在北城相见。 远芳站在花无双身旁,神色有些担忧。 “姑娘,无情公子会见我们吗?” 这个,其实花无双也不太确定。 她是知道诸葛正我的,当然也知道四大名捕。可她知道人家,人家可不知道她。 花家富甲天下,在江南一带影响力是数一数二的,可不混江湖。 混江湖的,就是她家七哥而已。 她就不太确定陆小凤给她的那封信,到底能起多大作用。 花无双双手背负在后,一副翩翩美公子的模样,她神色沉吟,片刻之后,才说:“应该……会见吧。” 远芳闻言,扁了扁嘴,说:“我不是对陆公子有意见,可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可信。” 噗嗤。 花无双笑了起来,“你觉得他不是那么可信就对了。” 要是远芳觉得陆小凤可信,她还得担心远芳要被陆小凤骗走了。 陆小凤是个没节操的坏家伙,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她可不想远芳也被陆小凤这坏家伙祸害了。 这时,紧闭的神侯府大门再度打开。 老者从神侯府中走出来,朝花无双主仆二人有礼说道:“两位少侠,无情公子有请。” 室内一片昏黄,烛影摇晃。 身穿着白色衣裳的青年坐在轮椅上,他手中正拿着一封信件在端详。他的手很白,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俊美异常的青年公子拿着信纸端详的模样,仿若画中人。 “无双姑娘,这确实是我世叔的亲笔,你走了今日路程亲自将信送达神侯府,在下感激不尽。” 一袭白衣,黑发似墨,声音的音色透着几分冷清。 这是传说中高冷俊秀的无情。 他是诸葛正我的大弟子,天下四大名捕之首。 花无双端坐在无情的对面,案桌上的茶盅,袅袅茶香传出,令她精神一震。 当然,令无双姑娘精神一震的不仅是好茶,更是坐在她前方的美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更何况无情不是一般人。 无双姑娘朝无情弯了弯眸子,笑道:“公子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无情抬眼,看向花无双。 花无双迎着他的目光,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眼前女子虽是男子装扮,却处处透着妩媚风情,那双勾勾转转的眸子微弯的时候,似是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无情微微一怔,随即定了定眼神,徐声说道:“我世叔与你家父亲交往多年,是知己好友。我虽不曾见过你的父亲,但也听世叔提起过他。当年圣上要微服出巡江南之时,也多亏了花家家主暗中协助。” 微顿,他又续道:“如今江湖风云又起,无双姑娘亲自送信到神侯府,这对神侯府而言,并不止是举手之劳这么简单。” 不止举手之劳这么简单? 花无双侧头,笑问:“这么说,我是帮了神侯府一个大忙?” 无情点头。 “我听管家说,诸葛先生不在,如今府中诸事都是公子决断。我帮了神侯府一个大忙,公子要怎么谢我?” 怎么谢她? 无情抬眼,此时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他淡色薄唇微扬,笑道:“姑娘不妨凑近些,我悄声说给你听。” 花无双一怔,看向他。 他朝她眨了眨眼。 花无双笑了,站起来,“好啊。” 她站起来走过去,人还没走到他身旁,一条白色的袍袖已经卷住了她的腰身。 花无双并没有惊慌失措,她顺着那道巧劲过去,已经落入男人的怀里。 此时一阵巨响,窗棂木条被震飞,一个黑衣人掠进来。 无情一只手环着花无双的腰身,一只手轻拍轮椅扶手,轮椅已经转了半圈。 与其同时,又有两名黑衣人掠了进来,几人分别在室内三个方向包围两人。 无情薄唇微抿,黑眸望向花无双。 花无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一双星眸跟他对视着。 “无情!”面对着他他们的黑衣人大喝一声,手持双刀袭来。 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墨眉微挑,他人动都没动,衣袖微扬,一道白光飞了出去。手持双刀的黑衣人声音未落,人已断气。 已经气绝的黑衣人,喉咙多了一枚钢钉,钢钉在烛光下,闪着冷然的光芒。 ——那是白骨追魂钉。 其余两名黑衣人面色大骇,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拔出武器,分左右两路攻向坐在轮椅上的两人。 无情一手抱着花无双,轮椅分毫未动,只见他身体一震,白光一闪,左方进攻的黑衣人已经猛然停在了原地。 他错愕低头,一枚追魂钉已经没入他胸前。 右方的黑衣人见无情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杀了两名同伴,三十六计走为上,想也没想就施展轻功飞向窗户。 无情抱着花无双的手往前一送,花无双已经安然地站在房中安全的角落,与此同时,他白色的身影仿若鬼魅般掠到窗前。 黑衣人被无情挡个正着,大惊失色。 无情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抬手,几枚金针齐发,已经没入黑衣人胸前三处要穴。 “哐当”一声,黑衣人手中钢刀应声而落,整个人瘫软在地,成了一具死尸。 转瞬间就经历了一场恶战的花无双站在室内,看着无情身边的人动手将室内的尸体抬走。 无情坐在轮椅上,抬眼看向花无双。 这位花家的姑娘长得极美,武功不高,遭遇袭击却不见惊慌,反应出入意料的冷静敏捷。她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侧首,那双多情眸便撞上了他的视线。 那双带着盈盈笑意的眸子温柔而多情,姿态朗朗。 无情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见眼前的女子神色突变。 无情:??? 他后知后觉地尝到喉咙一阵腥甜,随即就已经失去意识,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0 11:55:08~2021-06-14 17:5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蓝蓝蓝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槿凉薇浅 17瓶;蓝蓝蓝蓝、紫风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6 神侯府。 花无双正在跟无情的四剑童说话。 “无、无双姑娘,您的金针行不行啊?我家公子怎么还没醒来?” 花无双坐在床沿,看着眼前的小剑童,脸上神情笑盈盈的。 她抬手,食指抵着红唇,朝林邀得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小林子,你这么多话,就不怕把你公子吵醒了呀?” 女子的声音温柔娇媚,揉着笑意,那声小林子音波起伏,听得少年神情怔愣。 林邀得愣了下,随即神情羞恼,“不、不要这么喊我!” “那可不行。”花无双弯着双眸,侧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无情。 躺在床榻上的青年公子脸色苍白,唇色极淡,原本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此刻被解开了,胸前几处穴道上插有金针。 青年公子双目紧闭病歪歪的模样,却丝毫无损他的隽秀。 “刚才那几名黑衣人闯入,你们几个小孩儿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只剩你家公子与我孤军奋战,黑衣人终于被我们打跑。” 小剑童瞪大了眼睛,“明明是我家公子一边护着你,一边把黑衣人打跑了!” 花无双是有点功夫,可那点内力连他都打不过,黑衣人来袭,她不给公子添乱就算好了。 “所以我现在帮他呀。”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溢着笑意,“若是你家公子受得内力,你自然可以帮他运动疗伤。可他受不得内力呀,那就只好由我亲自上阵了。” 说着,花无双那葱白的食指还点了点床上病公子裸|露的胸膛, 林邀得看得瞠目结舌。 他家公子长得俊又有本事,喜欢公子的女子多了去,可谁也不像花无双这样大胆。虽说她是在施针帮公子,可动不动就乱碰他家公子就很不对。 “你、你、你施针归施针,乱碰我家公子作甚?” 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圆乎乎的脸上犹带稚气,气鼓鼓的模样十分可爱。 无情因为身有残疾,不能修炼内力和武功,他曾在办案的时候救了四个孩童,四个孩童无家可归,就被他带回神侯府传授武艺。 在花无双面前气得张牙舞爪的林邀得,是金剑童子林邀得。 这小剑童就跟皮球似的拍一下就蹦一下,十分有活力。 花无双听了林邀得的话,也不恼,她神色笑眯眯的,语气十分无辜,“我不碰你家公子,怎么为他治病疗伤?我又不是神医,穴位找不准怎么施针?” 林邀得:“……!” 穴位都找不准,她还敢为公子施针?! 花无双看着林邀得那震惊的模样,眼睛弯得跟新月似的,“所以你别咋咋呼呼的,要是吓得我手抖,那你家公子就糟糕了。神医施针治病,都很忌讳施针被打扰。我虽然不是神医,但道理是一样的。” 林邀得嘴巴半张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这时,床上的病公子轻叹了一口气。、 “公子,你醒啦!” 林邀得见无情醒来,连忙上前,在他身后的几个剑童也跟着一起同时靠近。 花无双见状,神情莞尔,起身给几人腾出空间。 方才两人的对话早就被无情听了去,此时见到涌上来的四剑童,心中莞尔。他虽体弱,但不至于动辄就吐血昏倒,这次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不久前他去追踪案件的时候受了伤,旧伤未愈,挡那些黑衣人的时候使了劲,才会一时气血上涌。 无情看着靠近的四剑童,四个小剑童眼巴巴地看着他,十分忧心的模样。 无情咳嗽了一声,宽慰四人:“我没事。” 林邀得撇嘴,咕哝着说道:“公子啊……您这样也不像是没事的模样啊。” 无情:“……” 无情无话可说,只好挥了挥手,让四个小剑童出去。 四个小剑童看看无情,又看看花无双,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林邀得开口:“那花姑娘——” 花无双笑盈盈的,“我针还没施完呢。” 林邀得看向她,圆乎乎的脸上显然写着对花无双的不信任。 林邀得:“可是——” 林邀得才开口,无情就递给他一个眼神,稍稍摆了摆手。 “花姑娘留下,我与她还有事要商量。” 林邀得:“……” 小剑童满脸不情愿,但还是带着几个小伙伴退出房间。 花无双看着几个小剑童一步三回头的模样,不吝夸奖,“无情公子的几个小剑童真是可爱。” 无情听了心里觉得无奈又好笑,“他们确实可爱,还请无双姑娘别欺负他们。” 几个小剑童涉世未深,没接触过像花家姑娘这样性子的女子,她美而不自知,少年懵懂,有时难免情窦开了也不自知。 花无双微微侧首,水汪汪的多情眸似笑非笑,半是认真半是调笑,“我不欺负他们,难道要欺负无情公子?” 无情一怔,随即嘴角微扬,笑了。 他的气质冷清,不笑时宛若高岭之花,令人不敢轻易接近,笑时仿若冰雪初融,眼角眉梢皆是春意,令人惊艳。 美人是不分性别的。 花无双喜欢美人,而无情公子这样的病美人又特别惹人怜爱。 公子下手无情,心中有情。 方才护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位无情公子,面冷心热。 无情笑道:“凭你,只怕是欺负不了我。” 花无双闻言,也笑了。 凭她,确实欺负不了无情公子。 那就只好等到北城之后,让她家七哥跟无情单挑了。 神侯府,小楼。 “公子,我们明日要启程去北城啊?” 无情点头,“对,不止是我们,无双姑娘和她的侍女也会与我们一道同行。” 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扫灰的林邀得嘴巴微张,随即眉头微皱,说道:“无双姑娘的武功,似乎不是太好。” 坐在榻上的无情笑了笑,淡声说道:“我的武功也不好。” 林邀得闻言,立即大声说道:“公子武功不好,是因为公子身上经脉受损,无法习武。而且公子虽然不会武功,却从不曾让诸葛先生失望,您去追查的案子,每一件都能顺利解决。” 无情“哦”了一声,“可花无双是江南花家的人,她的父亲与诸葛先生交情很好,她有七个哥哥,其中六个哥哥在商界赫赫有名,最小的哥哥花满楼,虽然自幼双目失明,但武功很不错,在当今武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至于花无双,她的武功好不好有什么要紧,最要紧的是她是花家的女儿。她为了神侯府的事情亲自送信到京师,我要去北城办案,而她也要去北城与兄长花满楼相聚,我们与她一道同行,有什么问题?” 林邀得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 这里的问题可大可大了! 无双姑娘虽然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但这美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娇滴滴的,还是个寡妇! 花无双为他家公子施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他家公子看似冷面无情,心里可软乎着。 前去北城路途遥远,万一花无双对他家公子有什么企图怎么办? 不想还好,一想就想出了许多的万一。 林邀得光是想着那些万一,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017 花无双和无情一同从京师出发,前去北城。 要去北城,就要经过山西。既然要经过山西,那自然是要经过汾阳的。 无情公子还没进城,当地的公差就得到了消息,要请他去官方的驿站落脚。对无情来说去官方的驿站落脚当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日前他跟花无双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听花无双提起过仁义山庄。 仁义山庄当今的少主朱七七,与她是旧识,感情似乎还很不错。 花无双说如果在汾阳逗留的话,她想去一趟仁义山庄。 无情手中拿着帖子,神色沉吟。 林邀得在旁看着无情的神色,神色狐疑,“公子?” 无情稍稍回过神,食指摩挲着送来的帖子,问林邀得,“无双姑娘和她的侍女呢?” 林邀得:“……” 小剑童神色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自从花无双跟他们同行去北城之后,他和小伙伴们就深受其害。 昨日这位花家的姑娘找他家公子的时候,他家公子正在沐浴。 寻常姑娘听说之后,定是先行回去的,谁知这位花家的姑娘却要在外头等着。鉴于上次她为公子施针的恶劣行径,他只得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 花无双见他守在门口,也不恼,让侍女摆好了藤椅坐在庭院里,娇声娇气的模样。 “小林子,我记得你家公子已经让你不用时刻守着他的,出门在外,你要帮着你家公子张罗事情,这样偷懒可不行。” 林邀得:“你、你少血口喷人。我才没偷懒,我这是在保护我家公子,省得他被你欺负!” “你家公子要你保护做什么?我打不过你,更打不过你家公子,要欺负,也是他欺负我呀。” 林邀得:“……” 强词夺理,他比不过花无双。 但要他离开公子,那绝对不行。 忠心护主的小剑童瞥了一眼花无双,不吭声。 花无双见他不吭声,便站起来朝他靠近。 每次这个女子朝他靠近,他总是面红气急,心里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才好了。如今她又来! 林邀得气急,“你别过来!” 花无双神色无辜,“可我有话要跟你说呀,不过来怎么说?” “你、你、你站在原地说就行,你别过来!” 他让花无双别靠近,她就非要靠近,他情急之下把人一推,眼看要把人推到,忽然又想起公子说了这一路上可不能让花无双伤一根毫毛,无奈之下,只能伸手拉一把。 拉一把花无双倒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他那一拉,花无双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可怀里的女子不立即离开,反而还笑着说:“咦?小林子平时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挺结实。” 林邀得:“……” 他气得正想要大声反驳花无双呢,谁知他家公子就开门出来了。 头发还带着湿气的公子坐在轮椅上,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脸黑得跟墨斗似的。 明明吃亏的是他,可他家公子的神色却令他觉得吃亏的是花无双。 也不知花家是怎么养女儿的,花无双这个女子言辞大胆又放肆,时常以调戏他和几个小伙伴为乐,偏偏他家公子还偏袒她。 一路上无双姑娘长无双姑娘短的,就生怕无双姑娘少了一根毫毛。 想起这些事情,小剑童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林邀得微笑:“公子,不远处有个卖板栗的婆婆,无双姑娘带着她的侍女去买板栗了。” 无情闻言,墨眉微挑,正要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小剑童何梵的声音响起,语气还颇为雀跃—— “公子,无双姑娘回来了!” 看过去,只见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的花无双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与远芳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花无双看了过来,与他的视线相遇后,那长俏脸便绽放笑意。 她带着远芳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在轿子前站定,“公子有事找我?” 无情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帖子递给花无双,温声说道:“我想在汾阳驿站落脚,无双姑娘有何打算?” 花无双笑道:“我与公子一同在驿站落脚。” 她虽然想在汾阳的时候去仁义山庄看朱七七,但不是今天。如今天色都快要入黑了,她去仁义山庄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么? 无情点头,随即又问她,“那我们进城?” 花无双眼睛弯成一条桥,“好呀。” 汾阳驿站。 客房中,灯光昏暗。 在客房的屏风后有个巨大的浴桶,水面上飘着花瓣,其中美人如玉。 美人出浴,衬着昏黄的烛光,宛若一副动人的画像。 就是美人前方站着一个黑衣人,破坏了那美轮美奂的画面。 花无双无奈叹气,神情十分头疼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阁下是什么人?” 黑衣人:“你竟不知我是什么人?” 花无双笑了,“你又不是什么天王老子,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很奇怪么?” 黑衣人闻言,也笑了。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却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江南花家的小女儿,花无双。” “你既然知道我是花无双,便应该知道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是让我七哥知道了,他会打断你的腿。” “可惜你的七哥不在,他在北城呢。说不定他和陆小凤,此刻已经沦为魔姑的药人了。” 魔姑的药人? 是了,她送信去神侯府,本来就是为了北城的事情。 她与七个花满楼在游玩的时候,遇见了陆小凤。当然不是偶遇,陆小凤是听说花满楼的行踪之后,特别找来的。对此陆小凤也没办法,谁让花满楼是他最温柔体贴又聪明过人的朋友呢? 陆小凤找上门来,说他手里有神侯府诸葛正我的亲笔书信,需要送回神侯府的。 信主要是送回去给诸葛正我座下的大弟子无情的,因此四大名捕的其他三人,都有任务在身,只有无情还留守神侯府。 信里说的正是当今武林将要面临的一场浩劫,掀起这场浩劫的人就是魔姑。 魔姑是东海劫余门的人,擅长用毒。听说魔姑此人长得极美,美得人惊心动魄的,既能用美貌蛊惑人心,也能用毒来控制人,她擅长用毒物令人迷失本性,从此成为她所控制的药人。 如今花无双和无情去的北城,就是被魔姑围攻的地方。 说起这位魔姑,花无双是知道的。 虽然当年的四大名捕有许多坑,但和无情有过感情纠葛的女人,多少还是知道的。 能令无情动心的女人,那肯定不简单。 虽然魔姑不简单,但这个黑衣人说花满楼和陆小凤已经沦为魔姑的药人,花无双是不信的。 陆小凤和花满楼也算是开了挂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成了魔姑的药人? 花无双看了黑衣人一眼,“你说我七哥和陆小凤已经变成药人?” “不然呢?”黑衣人笑着反问,“北城的新城主周白宇,年轻有为,聪明才智及武功都不输于老城主。十年前,北城老城主重伤魔姑,十年后,魔姑第一个找周白宇报仇。今日的魔姑,已经不是当年的魔姑,周白宇纵然内外兼修,剑法高超,但也不是魔姑的对手。如今北城的护城主力,十有八|九已经变成了药人,护城人变成了攻城人,周白宇就是能力通天,也只能认栽。” 说着,那黑衣人目光盯着花无双,傲慢说道:“就算是陆小凤和你的七哥赶去护城,也改变不了北城将要变成一座死城的事实。” 花无双一只手拨弄着水面上花瓣,笑道:“是吗?我不信。” 黑衣人一愣。 花无双抬头,看向黑衣人,“如果北城将要变成一座死城,那你来做什么?你是魔姑派来刺杀无情的吧?” 黑衣人哈哈大笑,“我是魔姑座下东方巡使‘幽魂索魄椎’,我跟随魔姑十七年,从未失手。” 花无双:“你是臧其克?” 臧其克:“正是。” 浴桶里的水早已凉透,花无双背靠着浴桶,虽然心中有些烦躁,可声音依然娇软,甚至带着几分媚意,“你来刺杀无情,跑到我的房中做什么?” 臧其克的目光落在花无双的身上,长发挽起,雪白的脖颈线条优美,香肩也露出水面,红色的花瓣下,是诱人的胴体。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花无双。 一年前在仁义山庄,他曾见过这位花家的小女儿。那时她与朱七七两人在仁义山庄的花园,她站在一棵牡丹花前,姿态闲适地听着朱七七说话,人比花娇,国色天香。 若不是仁义山庄高手如云,这难得一见的美人,他早就下手了。 一年后,她与神侯府的无情一同前去北城,恰好他得了魔姑的密令要刺杀无情。 无情不过是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人,双腿残废,纵有千般本领,终究也是半个废人。‘’ 想到这儿,臧其克都忍不住叹一句,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得来全不费工夫。 臧其克望着花无双,心痒难耐。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花无双,笑道:“你以为无情会来救你?”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巨响,随即就是四剑童的声音响起—— “公子!” 花无双怔住。 臧其克神色得意,“瞧,你的无情公子,似乎已经死了。放心,只要你顺从我,我会对你好的。” 花无双默默地看了臧其克一眼,说实话,当年王怜花跟她厮混荒唐的时候,跟眼前这一幕也有几分相似的。但怜花公子长得俊美又有才华,哪像眼前这个魔姑的爪牙臧其克这样,自负又无知。 臧其克和王怜花,真是云泥之别。 花无双幽幽叹气,软声与臧其克说道:“我觉得你最好赶紧离开。” 她抬头,那双多情眸眼波流转,勾勾转转,娇滴滴的声音能令听者骨子发酥,“再不离开,你就要死了。” 臧其克:??? 还不等臧其克反应过来,“轰隆”一声巨响,坐着轮椅的无情已经破门而入。 臧其克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人已绕到花无双的身后。 花无双只来得及伸手拿下屏风上的红色纱衣,浴桶就已经被臧其克的双锥敲破。 无情见状,眉头微拧,双手往轮椅扶手一拍,几枚闪着蓝色幽光的追魂钉朝臧其克飞去,与此同时,他人已经掠了过去,长臂一伸,将花无双拦腰抱住。 等花无双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无情带回轮椅上。 坐在轮椅上的无情抱着她,清俊的脸上波澜不兴,神色淡定得堪比柳下惠。 无情整了整怀中女子身上的纱衣,叮嘱道:“当心着凉。” 花无双:“……” 然后她噗嗤一声笑了,神色乐不可支地对无情说道:“多谢公子相助,多谢公子提醒。” 而此时,臧其克人已经不见踪影。 四剑童跑了进来,“公子!” 无情将怀里的花无双往林邀得那边一推,“我去追人,你们照顾无双姑娘。” 一抹红色的丽影应声而来,林邀得只得张开双臂接住,然后就抱住了一个近乎半裸的美人。 ——软乎乎、热腾腾的美人。 花无双脸上挂着无辜的神色,瞅着林邀得。 小剑童僵成了人形雕像。 花无双伸手在林邀得眼前晃了晃,“小林子?” 僵在原地的林邀得回过神来,满脸通红,他“啊”地惊叫一声,双手就要松开。 花无双抱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威胁:“你要是敢把我扔在地上,我就跟你家公子告状。” 林邀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5 15:30:27~2021-06-18 12:2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知御、浅浅浅浅浅浅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8 无情回去的时候,花无双正在庭院里晒月光。 四剑童无怨无悔地陪着她。不对,四剑童里除了林邀得之外,其余三个剑童都在陪着她。 有人煮茶有人剥瓜子还有人陪聊天,唯独林邀得恨不能离她八丈远。 花无双接过何梵递给她的热茶,抬眼瞅向林邀得,“小林子,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林邀得板着脸,不搭腔。 “嗯?你生气啦?”花无双一脸无辜地看向林邀得,“明明没穿衣服的是我,被人看光了的人也是我,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呀?” “你、你、你能不能别说话呀?!”林邀得气得牙咬咬,再看向围绕在花无双身边的几个小伙伴,顿时恨铁不成钢。 还没离开京师的时候,几个小伙伴跟他还是同一阵线的。可离开京师没两天,他们就被花无双哄得服服帖帖,指东不往西,任她搓圆搓扁。 公子的四大剑童,只有他林邀得不忘初心,时时想着保护公子。 林邀得想想都觉得很痛心。 花无双看着少年的模样,心情十分愉快。 无情公子的小剑童着实可爱,但也不能欺负得太狠。万一把这河豚似的小剑童气出个好歹来,她怎么跟无情交代? 花无双将手中的热茶还回去给何梵,低头整了整衣裙,软声说道:“好啦,我知道你是看到何梵他们都听我的,怕我抢走他们。你也知道,我刚才被那个魔姑的手下吓得腿发软,他们不陪着我可不行,如今我不害怕了,把他们还给你就是。” 林邀得:“……” 谁怕她抢走何梵他们了?他是担心小伙伴们不留神被她蛊惑了,羊入虎口! 在庭院之外的无情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底好笑又无奈。 为了避免自己的小剑童被无双姑娘戏弄得晕头转向,无情公子终于弄出了些动静,施展轻功飞身而入,在庭院中的一张藤椅上坐下。 听到动静的林邀得寻声看去,见到无情,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亲娘似的。 “公子,您可回来了!” 无情目光淡淡地看了林邀得一眼,又看向其余几人。 月光下的女子穿着一身素雅的常服,裙摆很大,腰身却很细。她朝无情露出一个笑容,“你回来了。” 无情:“……” 他想起了不久前在她厢房的那一幕。 无情的脸色微微一凝,似是有些不自在,他抬手抵了抵鼻尖,面带微笑,语气自然,“嗯,我回来了。” 围绕在花无双身旁的三剑童瞅着无情,看了又看,他们家公子还是跟平常一样,面容俊雅,冷冷清清的气场,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跟平常不一样,但他们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察觉到几个剑童的举动,无情的目光冷冷淡淡地扫过去,“你们没别的事情要忙了?” 几个少年郎恍然大悟状,“哦哦哦!有的有的!公子,我们先去忙,您跟无双姑娘慢聊!慢聊……” 几个小剑童退出了庭院。 花无双走到无情旁边的藤椅坐下,“臧其克死了?” 无情点头,“嗯,死了。” “我以为你会留下活口的。” 无情默了默,“我本来是想要留下活口的,但我与他两人,只能活一个。” 花无双一怔,随即了然。 臧其克武功不低,无情的轻功很好,但武功却不行,他与臧其克交战,靠的是轻功和暗器。暗器一出,定是直取要害。 花无双侧头,看向月光下的青年公子。 一袭白衣,眉目清俊,看着确实是十分无害的模样,难怪臧其克会觉得他带来的人能轻而易举地杀了无情。 花无双不想多问臧其克的事情,但对无情要在汾阳停留之事还是有必要问一问的。 “公子,为何要在汾阳逗留?” “无双姑娘不是有故人在汾阳么?” 月光下,女子秀眉微挑,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多情眸,此刻澄清明亮,“公子,明人不说暗话。” 无情双目微抬,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一则是我要与前去营救北城的武林人士要在此会合,二则是因为无双姑娘有故人在汾阳,我在汾阳等江湖朋友的时候,无双姑娘不至于太无聊。” 花无双一怔。 无情:“无双姑娘,方才臧其克在你房中,你为何不呼救?” “你不是与我说过,十丈之内,一片叶子落下的声音你都能听到么?”花无双偏头,抬手将垂落在前胸的几缕青丝撩到耳后, “无情公子的耳力,跟我七哥一样好。臧其克忽然出现,我可快被他吓死了。但是想到我的房间离无情公子的房间距离不过三丈远,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微顿,她抬眼看向无情,笑起来,“上次在神侯府无情公子能护我周全,我想这次也不会例外。” 月光下的女子,分明穿着一身端庄素雅的衣裙,却处处透着风情。 美人如玉不要紧,要紧的是美人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魅惑之色。 无情别开了目光,说道:“臧其克是魔姑手下的东方巡使,如今臧其克死了,魔姑不会善罢甘休。” 花无双微微一笑,“我只知道魔姑要围剿北城,却不知道她与北城有什么样的过节。” “在十年前,魔姑曾被武林四大世家围堵,其中北城的老城主伤她最重。在这十年间,她用毒物制造了大批药人,如今卷土重来,她不仅是要灭了北城,还要将当年围堵她的四大世家都灭了。” 花无双轻轻点头,“哦”了一声。 她好像听少帮主说过这些江湖旧事的,但茶余饭后的闲聊,又怎会用心去记。不过即使没有用心,她还是知道劫余门的四大天魔的。 魔神淳于洋,魔仙雷小屈,魔头薛狐悲,至于魔姑,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四大天魔之中,以魔姑为首。 传闻魔姑之所以是四大天魔之首,不仅是因为武功强,还因为她长得美又会施展狐媚之术,将那三大天魔收得服服帖帖,甘愿为她卖命。 花无双一点也不怀疑魔姑的能力。 就是她有些担心,这魔姑长得美又擅长用毒,至今却无人知道她到底是谁,这说明她善于伪装。 万一这个魔姑伪装成陆小凤喜欢的类型,那岂不糟糕? 陆小凤虽然开了挂,但必须要承认陆小凤这辈子惹上的麻烦,无一不与女人有关系。 花无双微微蹙眉,软声叹息,“我有些担心七哥。” 夜风徐来,女子身上的幽香在空气中浮动。 无情看着她染上忧色的眉宇,温声安抚:“陆小凤和你七哥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不会被魔姑所害。” 是了,魔姑的名字叫姬摇花。 也不知道这姬摇花什么时候会出现。 花无双心里琢磨着,朝无情露出一个笑容,“我一定是被臧其克吓坏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无情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并不揭穿。 与其说花无双被臧其克吓坏了,还不如说他被花无双吓坏了。 他耳力惊人,那时虽然被人缠住,但还能听到花无双与臧其克的对话。 天生媚骨,这个花家的姑娘心里很明白自己的本事,她明白臧其克为何出现在她的房中,她不在乎,也不害怕,更无所谓。 她说她快被吓死了。 其实快被吓死的人是他,他生怕自己晚一步,她就被臧其克带走了。 019 无情要在汾阳和前去北城的江湖朋友会合,花无双在汾阳驿站百无聊赖,干脆去仁义山庄找朱七七玩。 朱七七得知花无双到了汾阳,自是十分高兴。她亲热地拉着花无双的手,问长问短,问花无双最近和花家七哥哥去哪儿游历了?又问花无双怎么会和公门出身的无情到了汾阳? 巴拉巴拉,一连串问题让花无双不知从何答起,干脆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就着芳香扑鼻的花茶吃点心。 朱七七见花无双不睬她,干脆坐过去挨着花无双,撒娇道:“无双姐,别卖关子了,还不赶紧告诉我。” 一年不见,少女出落地越发明艳动人。 花无双将梅花青釉茶盅搁下,笑道:“我与七哥还没开始玩呢,就遇见了陆小凤,我七哥跟陆小凤去了北城。至于我,当然也是因为要去北城,才会与无情公子同行。” 朱七七一愣,“北城?是不是那个被魔姑围攻的北城?我前几日才听冷二叔说过这事。” 朱七七对北城被围攻的事情没有太大兴趣,毕竟,江湖之大,什么新鲜事都有。去年仁义山庄和快活城打得死去活来,轰动一时。如今呢?别人都懒得提。 江湖的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今天你找我拼命,明天我找你偿命。 朱七七早就听得麻木了,但是她对魔姑很好奇。 朱七七悄声跟花无双说:“无双姐,我听说四大天魔是以魔姑为首,魔姑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她会媚术,将那三大天魔迷得七荤八素的,甘愿为她卖命呢。” 花无双微笑:“哟,七七消息可真灵通。” “那是。”朱七七下巴微扬,神情有些得意。 花无双看着这个十分自信的少女,笑了。 一年的时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朱七七还是从前的模样,活泼,自信,又美丽。 朱七七问花无双:“无双姐,媚术是什么样的?” 这可难倒她了。 花无双摇头:“不知道。” 朱七七闻言,神色失望,颇为遗憾地说道:“少帮主还是不讨表妹的喜欢,我寻思着洪七要是能跟魔姑学一下媚术,说不定表妹就愿意嫁他了。” 花无双:??? 花无双顿时笑了起来。 少帮主是她的朋友,她也一直很珍惜少帮主这位朋友,少帮主人也长得帅气,但是说实话,她无法想象那个阳光爽朗的青年施展起媚术的模样。 不想还好,一想就笑得停不下来。 朱七七看着花无双的模样,嘟囔着,“无双姐,你笑什么呀。我是认真的!” 花无双忍住笑意,拎起茶壶为朱七七倒了一杯花茶推至她的前方,“可是七七啊,做人不能太一厢情愿了呀。” 朱七七盯着茶水,一脸怒其不争的神色,“无双姐,你是不知道少帮主对着表妹时的怂样,就他那样,能娶到表妹才怪了!” 花无双暼了朱七七一眼,“少帮主都不急,你急什么呢?” 朱七七笑嘻嘻,语气美滋滋的,“少帮主说,只要我能帮他娶到表妹,他就让我当副帮主呢!” 花无双默默地看了一眼仁义山庄的小公主,心想少帮主哄你呢,你也信。 无双姑娘心里那样想,但她不说,她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少帮主人在汾阳吗?要不我们去丐帮分舵找他玩?”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七哥和陆小凤还在北城,她得找少帮主了解一下姬摇花的事情。 丐帮,汾阳分舵。 “姬摇花?你怎么会想知道她的事情?” 一袭灰色衣袍的洪七站在海棠树下,手里还拿着几根海棠花枝,而朱七七正带着小泥巴忙着选那根海棠花枝好看,让洪七帮忙剪下。 花无双手里也拿着一枝海棠花,揉着笑意的声音半真半假似地说道:“听说飞仙姬摇花美若天仙,又能言善辩。此去北城,我可能会与她同行。她那么美又那么会聊天,我怕会被她比下去呀。” 洪七看了她一眼,心想你忽悠一下七七小公主就够了啊,还来忽悠我? 花无双眼眸弯弯,“反正我有我的用意,你到底帮不帮我啊?”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飞仙姬摇花之所以会去北城,是因为她的两个同门师弟被魔姑所害,变成了药人。跟她一起到汾阳和无情会合的,还有小天山燕戚红菊,逢打必败邝无极这些人,他们都是为被魔姑所害的同门亲友讨回公道,才去北城的。” 花无双“哦”了一声,说:“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想要知道大家不知道的事情。” 洪七:“……你当我平时很闲是吧?” 大家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他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打听? 花无双朝他眨眼,“反正表妹也不理你,你就拿平时琢磨怎么讨表妹欢心的功夫来帮我打听一下就行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洪七板着脸,语气硬邦邦,“无双你再这么戳我心窝,我不帮你了啊!” 前方正攀着一枝海棠花的朱七七闻言,回头,神情凶巴巴的,“你敢?” 洪七:“……” 夭寿。 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花无双和朱七七很多钱。 洪七叹息,“不敢不敢我不敢。” 飞仙姬摇花,最喜欢黄色,她有各种各样黄色的衣服,鹅黄浅黄嫩黄什么黄都有。人长得很美,妩媚温柔口才好,她是个寡妇,但这不妨碍她拥有众多爱慕者。 “姬摇花喜欢海,每年春天,都会在东海沿岸停留一段时间。” 花无双点头,然后问道:“她喜欢海,为什么非得来东海呀?她有没有出过海?” 洪七一愣,看向花无双。 花无双朝他眨眼。 洪七微顿,根据他认识花无双多年的默契,他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花无双微笑:“如果她会出海,那会去哪儿呢?总不会跑去东海桃花岛吧?” 洪七没好气,“胡扯什么呢?” 洪七跟桃花岛主黄药师交情不浅,这些年也没少打架,黄药师那个孤僻狂傲的家伙连他都懒得招待,会招待姬摇花啊?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 花无双站在海棠花下,人比花娇。 她抬手,葱白的手指轻触手中的海棠花,语气慵懒,“是不是胡扯,少帮主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无情人到汾阳,汾阳府也有不少疑难杂症的案件,难得诸葛神侯座下大弟子到了汾阳,在无情等人的时候,自然有公门的人去拜访。 这天黄昏,汾阳府的人终于离开,无情坐在庭院中,看着满园花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邀得在他身旁站了好一会儿,建议翻:“公子,难得闲暇,要不要出去转转?” 无情的目光落在前方的一枝杏花上,眼前蓦地浮现一张明艳的丽颜。 她说要去仁义山庄找故人叙旧,天黑便回,如今黄昏将至,也差不多时候回来了。 这时候出去,说不定能跟她偶遇。 无情公子出去转转,本想着与无双姑娘来一场偶遇的。人是遇见了,但不是偶遇,是他在汾阳丐帮分舵的门外看到无双姑娘了。 无双姑娘与仁义山庄的小公主朱七七站在丐帮分舵的门前,正与一名男子有说有笑的。 而街上行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不自觉地往那几人瞟去。 也是,有着这样容姿的男女,世上少见。尤其是花无双,一言一行似有艳光流淌,随便往哪儿一站就是一道令人移不开眼的风景线。 林邀得看到花无双,愣了半晌。 他可从未听说过不混江湖的江南花家跟丐帮有什么来往啊? 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或许不认识,可人家拿在手中的打狗棒他是认得的。 丐帮上下就只有一个人能拿那根棒子,他能不认得吗? 而且看花无双的举止,似乎和那丐帮帮主关系颇为密切。 小剑童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惊喜,瞪大了眼睛,“……公子,无双姑娘怎会出现在这儿啊?” 无情:“……” 无情默默将轮椅转了方向,打道回府。 “你问我,我问谁?” 白衣公子扔下一句话,走了。 林邀得站在原地,看看花无双,赶紧追上自家公子。 无情公子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 而此时正在跟花无双说话的洪七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冷飕飕的,动作一顿,看向远处。 远处人不多,都是寻常百姓的模样。 洪七眉头微皱,心里很是纳闷。 他近期既没有去西域找欧阳锋麻烦,也没有去挑衅黄岛主,更加没有与人结怨,方才感觉到的杀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真是怪事。 020 006 花无双在做梦。 梦里有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咬着她的耳畔,亲昵地喊她无双。 她坠入了欲|望的沼泽,怎么也出不来。 她觉得受不了,浑身上下像是被火烧似的。想要逃脱,可是那欲|望的火苗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怎么也无法摆脱。 终于,那宛若天罗地网似的的欲|网有了裂缝。 花无双猛地张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俊美异常的脸。 她怔怔地看着出现在她眼前的脸,青年公子的脸很俊,嘴角微扬,那微扬的弧度带着几分邪气。 花无双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伸手抵住对方的胸膛,那双眼眸望着眼前的男人,说道:“许久不见,公子犯得着如此热情吗?” 隔着春衫薄薄的布料,她的手掌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花无双笑着轻叹一声,娇慵的声音带着鼻音,“公子大半夜的进来我房中,我若是胆子小一些,就该被你吓死了。” 王怜花双手抓着她的手掌,在她耳旁笑道:“无双姑娘哪像是胆小之人。” 花无双望着他,微微一笑,“是啊,我不胆小,可公子也是胆大包天啊。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去年春天,她将快活城的地图交给王怜花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王怜花望着躺在他身下的花无双,她还像是从前那么美,美得张扬又充满诱|惑。 王怜花将她的手摁在她的头两侧,问道:“这一年,你想起过我吗?” 花无双顺从地躺在他的身下,反问:“你觉得我想过你吗?” 王怜花双眼盯着她,半晌,他勾唇笑了起来。 仁义山庄和快活城的那一战,他身受重伤。生死一线之际,却莫名地想起了眼前的女子。 这一年来,他时常想起她。 他空出一只手抚弄着花无双的黑发,指间青丝如锻,十分柔软。 王怜花的上半身压下去,声音含着不正经的笑意,“无双,我想你。” 花无双:“……” 青年公子的吻落在她的嘴角,花无双想起刚才的梦,心里蠢蠢欲动。 可她还没忘记这是驿站,她的房间距离无情的房间不过三丈远,而无情耳力惊人,十丈以内,即便是一片叶子落下的声音,他都能听见。 花无双喜欢刺激,却不代表她喜欢让别人听活春宫的戏码。 花无双叹了一口气,遗憾说道:“公子来陪我玩,我心中是高兴的。可我不想被别人听见我们打架的声音。” “你是说那个无情么?这有什么要紧的,他活了这些年,难道从没听过这些事情?”王怜花轻轻一笑,声音带着几分邪气,“神侯府里的夫妻难道都只在梦里打架吗?” 花无双忍不住笑。 女子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铺在床上,皮肤很白,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王怜花一只手轻抚她的鬓角,看着她的眸色变深。 虽然她拒绝他的求欢,可她并未抗拒他的接近,这说明这个胆大放肆的女子,应该还没有新欢。 花无双:“去年一别,我以为与公子再无相见之日呢。” “有缘千里来相会呀,无双,这是否说明你我缘分不浅?” “我与公子能有什么缘分?” 不知什么时候,王怜花松开了压制她的手,花无双的手得了自由,抬手,手指缠绕着王怜花一缕垂落的黑发。 她指腹摩挲着发尾,抬眼看向王怜花,忽然问道:“白飞飞还活着吗?” 王怜花微笑:“还活着,她和沈浪在一起。” “他们的阴阳煞解了?” 王怜花神色一黯,“还没有。” 花无双有些意外,沈浪是王怜花的朋友,白飞飞是他的姐姐,这两人的阴阳煞还没解,他还有心情来找她厮混? “即使仁义山庄愿意倾尽全力为沈浪找到解药,也是无功而返。听说海外有一种药,对阴阳煞的毒性有奇效。” 王怜花笑着捏了捏花无双的下巴,“无双,我要离开一阵子。” 花无双:“……你离开就离开,与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怕无双姑娘对我相思入骨,所以特别来见你一面,你竟不能体会我的苦心?” 谁对他相思入骨? ——厚脸皮的坏家伙。 花无双心里吐槽,但她不说,她只是微笑着,“公子不说还真的体会不到,但你说了,总是能体会的。” 王怜花:“……” 这女人潇洒无情得很,既不为谁感伤也不为谁动情,做的事情,偏偏又容易令人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躺在他的身下,他的心思,他想做什么,她都知道。 可她笑盈盈的,不想迎合的时候也绝不委屈自己。 王怜花叹息,“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与无双姑娘不止一夜夫妻。如今我都要远走海外了,看在过去那么多个夜晚的份上,无双姑娘心中竟没有不舍得?” 花无双顿时笑了起来,她双手摩挲着王怜花的衣襟,娇软的声音十分悦耳,“与公子当过一夜夫妻的女子那么多,公子可去问过她们舍不舍得?” 你情我愿的风月之事,各取所需而已,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纠缠? 两人呼吸交错,各怀心思。 花无双直视他,温柔地说:“公子,世上分离的方式那么多,何必非要泪眼汪汪、依依不舍?你我之间,应该是聚时欢喜,散时愉悦才对。” 王怜花无话可说。 这一次,他在面对花无双的时候,心里有些焦躁。 他擅长蛊惑,可花无双也不差。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半真半假,让人看不透她到底想什么。 这样与花无双打交道,还不如跟她在床上保持身体上的交流来的容易些。 可他偏偏,就想要更多。 王怜花心中无奈,脸上却带着迷人的笑。他低头亲了亲花无双的嘴角,“无双姑娘,你对我太冷酷了。” 花无双不动声色,“公子过誉了。” 王怜花端详着床上的美人,看了半晌,干脆利落起身。 他这次与沈浪白飞飞一起去海外,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 等他回来之时,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王怜花来了又走,花无双在床上辗转半晌,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坏家伙。 扰人清梦。 花无双披了外衣,干脆起来出去晒月光。一出房门,却见无情坐在庭院中,也不知坐了多久。 花无双立在廊上,不知该不该过去。 无情似有所感,他转过头,漆黑的双眸目光沉静,他看着花无双,温和问道:“无双姑娘也是睡不着么?” 夜风吹来,花无双的发丝衣带被吹了起来。 她笑了笑,缓步走过去。 月光冷冷清清地照在庭院里,花无双在无情的身侧坐下。 “我本是睡得好好的,谁知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个可恶的家伙非要把我折腾醒,于是我就醒了。公子呢?” 无情听着花无双的话,脸色平静。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晚月色很好,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好的月色。” 花无双侧首望向无情,静静地没有搭话。 无情:“我来到神侯府,成为世叔座下的大弟子已经整整十六年。” 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月亮也像是今晚这样圆,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他正靠在母亲的怀里听她哼着小曲儿。 也是那个夜晚,有人闯入了他的家,让他从此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无情抬头,看着挂在天空上的一轮明月,眉宇间却是化不开的阴郁。 “无双姑娘,你有没有想念过一个人?” 花无双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无情身上。 他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冷清孤傲的模样。可其实他很容易心软,也很容易被别人触动。 可谁能让无情露出这样的感伤之色? 会让他感情受伤的姬摇花还没出现,所以此刻的无情大概不会是为情所困。 花无双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公子可是在想念你的亲人?” 无情的身世,别人或许不清楚,花无双却是知道的。 无情原名盛崖余,父亲是当年的文武榜眼盛鼎天,文韬武略,京师称绝,母亲甄秀衣,一手绣活与当今号称天下第一神针的薛夫人不相上下,她的绣针能绣出来的花比皇宫御花园的鲜花还美,她的绣针不仅能绣花还能当武器,百发百中能治病能杀人。 家境殷实,父亲和母亲都是人中龙凤,他本该是天之骄子。 可是一夜之间,他的家人全部被杀完。 而无情的双腿,也是在那个晚上被废的。 夜色中,无情搭在轮椅扶手的五指微微收紧,他偏头看向花无双。 花无双面上带着温柔的笑,轻声说道:“思念亲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人活着,总会有思念的人,我心里也有思念的人。” 她心里也有思念的人? 那是谁? 无情转头,看向庭院中那棵海棠花。月光下,枝头的海棠花在夜风中摇曳着。 花无双轻柔的声音从夜风中传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公子,你说是吗?” 无情本想问你的故事是什么? 可转念一想,他自己的故事都不曾说给人听,凭什么要求别人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他? 可花无双并不在意他说不说自己的故事,她靠着椅背,仰头望着星空,徐声说道:“我也有故事,而且许多人都知道我的故事。逝者已矣,存者偷生。公子,人活一辈子,总要自己开怀高兴才好。” 无情抿了抿淡色的薄唇,声音冷清:“血海深仇不得报,如何开怀?” 花无双侧过头,“公子,你的亲人看到你不得开怀,心中会很难过。” 无情愣住。 花无双侧首,双眸与无情的目光对上,“虽然公子不曾告诉我,你的故事是怎样的。可即便是背负了血海深仇,也该要让自己开怀高兴的。公子以异于常人的毅力,成为了诸葛先生引以为傲的大弟子,若不是年幼时曾被亲人百般呵护,又怎能在遭逢巨变后如此坚强?” 全家三十几口人,除了无情,一个不剩。 无情在经历这一切时,才六岁。 透过眼前清俊的青年,花无双似是看到了当年遭遇灭门时的小无情,双腿被废,亲人全部被杀,他能活下来,完全是靠着要为亲人报仇的信念。 花无双不是没见过为了报仇而活着的人。 譬如王怜花。 又譬如白飞飞。 不管是王怜花还是白飞飞,他们与无情都不一样。 无情心中想要报仇,可他既不像白飞飞那样偏执也不像王怜花那样邪里邪气不择手段。 无情成为了诸葛正我的大弟子,他留在六扇门是为了报仇,可他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在他还没找到自己仇人的时候,他为那些孤苦的人破案报仇,也就是为自己报仇。 花无双觉得,年幼时的无情,父母一定给了他足够的爱,才能让他在经历了巨变之后,不仅没有性情大变,还这样善良正直。 021 翌日,清晨。 林邀得起了个大早,他打着哈欠开了门,伸着懒腰想着今天的安排。 是了,昨日公子说今天黄家堡的人应该会到汾阳了。 林邀得琢磨着先去服侍他家公子洗漱,再想其他事情。谁知人才踏出房门,他就吓了一跳。 庭院里,他家公子正在跟花无双两人对弈。 林邀得顿时一个激灵,什么瞌睡虫都跑光光,他快步走过去,“公子!” 无情手执白子,闻言,掀了掀眼皮,看向林邀得。 林邀得冲无情露出一个笑容,“公子,您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也不喊我?” “谁说没喊你?”不等无情说话,花无双就已经笑了起来,她瞅着林邀得,“昨夜你家公子喉咙都喊破了,让你起来倒水给他喝呢。可是谁知道你睡得跟猪头似的,我都被惊动了,你还是无动于衷。” 林邀得瞠目结舌。 花无双轻轻摇头,叹息说道:“小林子啊,你这样贪睡可不行。” “谁、谁贪睡了!”林邀得满脸通红,眼睛睁圆了瞪向花无双,“你、你少含血喷人,我从来都不会贪睡的!” “可无情公子起来了,你还没起来,这是事实呀。” 小剑童气坏了,转而看向无情,神情可怜巴巴的,“公子……” 无情:“……” 青年公子微笑,四两拨千斤地说道:“我这里没事了,你去煮两杯茶来。” 林邀得本想让自家公子为他正名一下,谁知公子装傻。 小剑童心里委屈极了,却不能说,只能按照自家公子吩咐,去煮茶了。 无情看着自家小剑童那落寞的背影,语气有些无奈,“无双姑娘,你别欺负林邀得。” 花无双夹在指间的黑棋落下,随即抬眼,笑吟吟地看向他,“谁让公子的剑童如此可爱?他的主人我打不过,欺负不了,所以就只好一直欺负他啦。” 无情默了默,迎向她的目光。 春日的暖阳下,青年公子一袭白衣,黑发如墨,虽然坐在轮椅上,却丝毫无损他的风采。 “无双姑娘想欺负我?” “可公子也说了,凭我的本事,欺负不了你呢。” 女子一袭霜色衣裙,乌黑的青丝简简单单地挽起来,那弯着弧度的唇是水红色的。 那一夜的场景猝不及防地再度在他的脑海浮现,裹着一件红色纱衣的女子肤色胜雪,头发犹带湿气,被他抱在怀里。 无情移开了目光,把心思放在棋局上。 可还没等他手中的黑子落下,一股幽香传来,萦绕在他的鼻端。 无情的动作一顿。 真是无处不在,不管他愿意无否,她总是悄无声息地提醒着她的存在。 就在无情正觉得不自在的时候,何梵来了。 “公子,黄老堡主他们到了,与黄老堡主一起的,还有东堡的护堡高手邝无极,飞仙姬摇花以及戚红菊。” 无情有些意外,“不是说黄老堡主他们傍晚才会到?” 何梵:“黄老堡主他们担心路上时间长了,北城架不住魔姑的药人攻城,所以连夜赶路到的。” 无情看向花无双。 花无双已经站起来整理着衣裙,“公子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无情微微颔首,“昨夜多谢无双姑娘陪我说话。” “是我多谢公子才是。长夜漫漫,因为有公子作陪,才不觉得时间难熬。”花无双脸上带笑,霜色身影翩然远去。 无情的目光落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佳人已去,空余从枝头飘落的海棠花瓣,令人怅然若失。 “无双姑娘,我家公子说黄堡主等人连夜赶路,得让他们在汾阳停留两日,稍作休整再前去北城。” 无情的剑童何梵站在花无双前方,尽心尽职地转达自家公子的意思。 花无双应了声,看向何梵。 何梵比林邀得小一岁,这个小剑童跟林邀得不一样,林邀得是一激就炸毛,何梵却是个慢性子,脾气是极好的。 无情公子的四个小剑童,除了林邀得之外,其余三人都是极为乖巧好哄的。 花无双在靠窗的藤椅上坐下,朝何梵勾了勾手指。 何梵咧着嘴巴笑,凑过去,“无双姑娘。” 花无双:“听说飞仙姬摇花长得很美,你见着她了吗?” 何梵点头,“见着了。” “她长得美吗?” 何梵点头,随即又摇头。 花无双莞尔,“点头又摇头,到底是几个意思?” 何梵倒是很实诚,“姬姑娘长得是美的,跟她一起来的戚姑娘也很美。” 花无双笑盈盈的,像是跟何梵说悄悄话似的,“那你告诉我,你家公子有没有被迷倒?” 何梵:“……” 何梵默默地看了花无双一眼,又看一眼,然后十分正色地说道:“无双姑娘,你怎会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花无双:??? 何梵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家公子是正人君子,不会见了美貌的女子就移不开眼。再说了,无双姑娘都没能迷倒我家公子,姬姑娘和戚姑娘又怎会迷倒他?” 花无双哑然失笑,她无奈地看了何梵一眼,“好好好,是我心思龌龊。我说小何子,你家公子来了这许多客人,你还不赶紧去帮他?” 何梵“哦”了一声,“无妨,公子方才跟我说了,若是无双姑娘有什么旁的需要,让我替你解决了再回去也不迟。” 花无双弯着眼睛,伸手捏了捏何梵的嫩脸,“是吗?” 何梵面不改色,抬手摸了摸被花无双吃了嫩豆腐的脸,神情严肃地点头,“是的。” “那我暂时没什么需要了,你去帮你家公子。” 何梵:“……” 小剑童站在原地,不走。 花无双奇道:“你怎么还不走?” 何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又抬头看向花无双,慢吞吞地问道:“无双姑娘,你不去找我家公子啊?” 花无双反问:“你家公子跟他的江湖朋友见面,我去找他做什么?添乱?” 何梵嘴巴微张,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 他依然不走,在花无双面前磨磨蹭蹭了大半天,又说:“你去找我家公子,不会添乱。” 花无双秀眉微挑。 何梵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姬姑娘和戚姑娘都没把我家公子迷倒,可我家公子好像把姬姑娘迷倒了。无双姑娘,你真不去找我家公子啊?” 花无双:“……” 花无双汗颜地看向何梵。 何梵的包子脸很严肃,语气很郑重,“姬姑娘长得美,又温柔,又很会说话,林邀得已经被姬姑娘哄得指南不往北了。” 花无双:“知好色而慕少艾。姬姑娘像你说的那么好,小林子喜欢,很正常呀。” 何梵:“……” 何梵:“…………” 小剑童的神情慢慢变得哀怨起来,他目光幽幽地看向花无双,语气也幽幽:“无双姑娘,我家公子难道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