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世界,还有他》 第一章(认识他的那天(一更)...) 《无声的世界,还有他》 文/梦筱二 2021.6.14 认识秦与那天,是个很平凡却又能记一辈子的日子。 从食堂出来,迎面一阵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片直往脸上扫,蒲晨不由一个寒噤。 身后吃完午饭的同学三五成群往外涌,她朝边上挪了挪。 校园里白茫茫一片,食堂门前,那棵老树被连夜来的大雪压断了一截树枝,断枝摇摇欲坠。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低气温零下八度,早上出门时,爸爸在她的雪地靴里垫了一双加厚鞋垫。 “彭靖阳你他妈真缺德!” 随后一群男生疯狂大笑。 蒲晨转脸看过去。 四五个男生在打雪仗,刚才骂人的那个男生被彭靖阳的雪球砸到嘴里。男生一边“呸”着,一边擦嘴。 蒲晨认识他们,一班的几个男生。高一一共二十八个班,一班和二班是强化班,学霸都在那两个班级。 收回目光,蒲晨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头,稳着步子走下打滑的台阶,往厚厚的雪地里走。 她专拣没人走过的地方踩,脚下伴着清脆的“咯吱咯吱”声。 别人都是结伴来食堂,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上课、吃饭她都是一个人。 她走过的雪地里留下两串弯弯曲曲的脚印。 从食堂回教学楼路上,各种嬉笑声不绝于耳。 刚刚结束月考,这场大雪成了他们解压神器。 “砰”,蒲晨眼前一黑,脑门上湿冷,不知道被谁的雪球给砸中。 “不好意思啊。” 蒲晨抬头,眼前跑过来的高个子男生是彭靖阳。 “碍不碍事?”彭靖阳又问,他认出蒲晨。这个雪球原本是同学砸他的,被他躲过去,结果不偏不倚砸到蒲晨脑门。 蒲晨摇头,她拿衣袖掸掸额头,另一只手从口袋摸出手机打字给他看:【没关系的。】 彭靖阳再次致歉,然后过去找他的同伴。 “你砸到了十班的蒲晨。” “哦哦,原来是她呀。” 几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她身体情况特殊,她的名字在学校无人不晓,就连彭靖阳这个校草都知道她是谁。 回到教室,蒲晨还没坐稳,门口有人喊她:“蒲晨,陆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蒲晨循声看过去,是隔壁班的女生。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 陆老师是她们班主任,教英语。 她成绩一般,只有英语勉强说得过去,任英语课代表。 蒲晨每次去办公室总是先敲门,怕自己突然出现又无法说话会吓到陆老师。 “叩叩”,她轻敲两下。 陆柏声从试卷里抬头,办公室里温度高,他只穿一件白色衬衫,衬衫衣袖挽了几道。 “陆老师。”蒲晨用嘴型无声打个招呼。 简单的唇语,陆柏声看得懂她说什么,她平时喊得最多的是陆老师,偶尔也会跟他说谢谢。 “过来看看你这次月考考了多少。”说着,陆柏声把试卷找给她。 鲜红的三个数字,118。 蒲晨将试卷反正面大致扫了一遍,看错在哪。 “还不错。期末考试争取过125。”陆柏声从她手里抽走试卷,随手抄起一支笔,把她不该错的那几道题圈出来。 蒲晨看着错题,这些知识点陆老师在课堂上强调过。 陆柏声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瞅了一眼,见是孙主任的号码,拿起来接听。 通话内容简短,陆柏声只说了句:“好,我这就过去。”挂了电话,他说,“新来了一个插班生。” 这话是对蒲晨说的。 蒲晨点点头,不知道转来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下午体育课取消了,改成英语课讲试卷。”陆柏声起身,顺手把桌上那一叠月考试卷给她。 蒲晨抱着试卷离开,在走廊上遇到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两人一道回教室。 那个英语课代表花痴了一番陆柏声的颜值,感叹:“要是陆老师教我们班英语,我肯定回回考一百四十分以上。” 蒲晨回以浅笑。 她们高一十班在全校都有名,不止是有个不会说话的她,还因为她们班主任陆柏声。 刚开学那阵,跟陆柏声有关的传闻不下十个版本,据说他的家世高的难以攀附,他还有常青藤教育背景,听说他爱情坎坷,被家里棒打鸳鸯,一怒之下便来苏城教学。 反正越传越离谱,最后传着传着,陆柏声成了言情标配男主。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陆柏声是北京人。 很快,到了班级门口。 那个课代表的花痴告一段落。 蒲晨走上讲台,在黑板上通知大家,下午体育课改成英语课,讲月考试卷,她最后几个字还没写完,底下哀嚎声一片。 这个天气体育课是没法上,本来巴望着上自习课看看课外书,说不定还能逮个机会睡一觉,现在彻底泡汤。 蒲晨把试卷一一发下去,最高分是142。 她手里还剩最后两张卷子没发完,被淹没在一片惊呼里。 “哪个班的?怎么这么帅!” “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从来没看到过。” “会不会是转校生?” “希望是希望是!” 周围议论纷纷,声音里控制不住的兴奋。 蒲晨转身,看到陆老师旁边站着一个男生,看来他就是陆老师说的那个新来的插班生。 目测新来的男生至少得有183,或许还高一点,他穿着崭新的冬季校服,拉链敞开,一直被他们吐槽的校服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男生漆黑的眼底透着漫不经心,似乎对新班级没丝毫关心和好奇。 “新同学的发型不错,比彭靖阳的顺眼,我就喜欢看这种干净清爽的男生,养眼。”坐在最后排的女生点评道。 她同桌是个男生,接话:“他来之前说不定去理发店搞了洗剪吹。” 周围哄笑声一片。 女生道:“你妹哦,你有毒吧。” 她一个反手把男生爆头。 蒲晨将手里最后两张英语试卷发给女生和她同桌,班里唯二不及格的人。 陆柏声拿黑板擦敲讲台,让他们安静下来。 蒲晨回自己位子,她的课桌紧挨讲台,是班上最特殊的座位,方便课堂上老师提问她时,她用手机打字给老师看。 这些年练下来,她的手速不比说话慢多少。 蒲晨轻轻拉开椅子坐好,秦与就站在她的桌前,他的校服衣摆蹭着她桌上那摞厚厚的书本。 一个女生单独坐在讲台边,秦与多看了一眼蒲晨。 接下来是新同学自我介绍。 蒲晨离秦与太近,要看他必须得仰着脸,动作太明显,她索性看刚发下来的英语试卷。 新转来的男生在介绍自己,声音跟他的气质很像,清冽好听。 原来他叫秦与。 靠后门倒数第二排还有个空位,秦与临时坐在那。 不少人因为高颜值新同学分了神,下课后聚一起八卦。 “我听秦与同桌说,秦与是从北京转来的。” “他干嘛不在北京上?是有多想不开转到我们省来高考?” “说不定他不是北京户口,只能转回来上高中。” “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有帅哥看就行。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以后在我这里秦与取代彭靖阳,成为新一任校草。” 颜值上,秦与更胜一筹,不过校草彭靖阳可是学霸。 彭靖阳数学竞赛拿了国一,化学竞赛拿了国二,除了竞赛外,人家课内学习也没落下,每次月考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三,有这些光环加持,秦与光凭一张脸,很难有说服力。 班里女生都在八卦讨论秦与,在茶水间蒲晨还听到了几句,是她们班的女生跟其他班的女生炫耀: “我们班以后也有校草了,不用再眼巴巴去一班看彭靖阳。” “不是吧?比彭靖阳还帅?” “反正我觉得秦与比彭靖阳帅多了。” “诶诶,那学习呢?” “学习嘛...” 原本炫耀的声音突然没了底气。 因为秦与上课一直睡觉,看样子成绩也好不到哪儿去。 蒲晨不知道秦与上课是什么状态,她坐在讲台边上从不往后看。如果她不是当了英语课代表,说不定连班里同学都认不全。 -- 下午第二节是英语课,陆柏声在课上不止一遍看向秦与,然而秦与整节课下来趴在桌上头也没抬。 下课后,陆柏声只是给一个同学讲了一道错题的功夫,再抬头,后门倒数第二排那个位置空空荡荡。 外面走廊上也不见秦与的人影。 “蒲晨,跟我去趟办公室,把秦与的试卷拿给他。” 蒲晨点头,跟在陆柏声身后去了办公室。 陆柏声把这段时间做过的所有测试卷拿了一份给秦与,一共八张。他交代蒲晨:“让秦与最迟周五放学前,全部做完交给我。” 蒲晨:“......” 今天已经周三。 秦与来得及做完那么多张试卷? 蒲晨拿着试卷回到教室,秦与不在座位上。 蒲晨撕了一张便签纸,写上陆柏声的要求:【陆老师让你最迟周五放学前全部做完交上去。】 她把便签纸连同试卷搁在秦与桌上,又让秦与的同桌帮忙再提醒他一下。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蒲晨拿上水杯去倒水,等回到教室,她刚才写给秦与的那张便签纸贴在了她的桌面。 便签纸上多了几行龙飞凤舞的字: 【麻烦课代表给我一份所有英语试卷的正确答案。 谢谢。 ——秦与】 第二章(蒲晨一直目送秦与身影(二...) 蒲晨的注意力不在便签纸的内容上,第一反应是秦与的字很漂亮,她强行掰回自己的关注点,从桌面揭下便签纸,粘在自己的英语书里。 合上书,蒲晨转头往教室后排看,秦与支着脑袋,正在翻课本,那个坐姿似乎有点散漫。 蒲晨决定给秦与英语试卷的答案,她整理之前考过的那八张。 不知道什么心理,她居然完全理解秦与想抄正确答案的做法,她们每天的课后作业当天都要写到半夜,试卷几乎天天有,秦与根本找不出多余的时间再去额外做八张英语试卷,除非他晚上不睡觉。 第三节课课间,蒲晨整理好八张试卷,找了一个蓝色长尾夹夹起来,给秦与送过去。 秦与上课不积极,下课绝对第一个跨出教室,这会儿人又不在位子上。 蒲晨将自己的英语试卷放在秦与的桌上,长尾夹下附了一张新便签纸:【错太多,你将就看吧。】反正她在旁边用红笔已经订正过,不影响他抄正确答案。 之前她想着要不要抄一份答案给他,后来作罢。一来她没时间,二来纯答案抄的时候容易看错,不如对着试卷抄。 “诶诶诶,那不是彭靖阳嘛!他认识秦与?” “哪儿?” “后门那边,你头歪一下就能看到。” “还真是彭靖阳,看来秦与老家就是我们苏城,不然怎么跟彭靖阳认识呢。” 蒲晨随着班里八卦女生的声音,往后门外边的走廊上搭了一眼。 秦与跟彭靖阳趴在走廊台子上,背对着教室,两人不知在聊什么,很熟稔的样子。 “我听我们班同学说,十班转来的人叫秦与,我还以为跟你同名。”彭靖阳到现在都不敢置信秦与转到了他们校。 一个下午的时间,十班转来一个帅哥的消息从高一教学楼二楼传到一楼,彭靖阳是无意间听到班里女生谈论秦与,说秦与从北京转来,帅得惊为天人。 他上楼一看,果然就是他认识的那个秦与。 关于秦与在九月份数学竞赛前的遭遇,彭靖阳没提,半年过来,没想到秦与转学,他问起秦与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秦与望着楼下,说:“还行。” 彭靖阳又问:“明年的数学竞赛,你参加吧?” “没兴趣。” 彭靖阳不再多言,男生之间并不擅长安慰,安慰反倒显得多余。 秦与错过高一上学期的数学竞赛,彭靖阳是惋惜的,他跟秦与在一次国外的夏令营上认识,那时他们上初中,两人都对奥数感兴趣,比一般人有天赋。 所以刚才秦与说对数学竞赛不感兴趣,他知道并不是。 “你进集训队了吧?”秦与问他。 彭靖阳耸耸肩,“只拿到国一。” 这回换秦与惊讶,以彭靖阳的水平,进国家集训队不成问题。 彭靖阳笑笑,说:“比赛时翻车了。”没发挥好。 秦与从校服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让彭靖阳加他的新微信。 学校规定不许带手机,不少学生阳奉阴违,连彭靖阳也是。 走廊上学生来来往往,他们俩旁若无人交换联系方式。 上课铃响,秦与回教室,桌上多了试卷,上面是蒲晨的名字,试卷上字迹工整,字体秀气,跟她人一样。 “这是课代表拿给你的。”同桌告诉他。 秦与点点头,拿出自己的空白卷,问同桌借了一支笔,埋头抄答案。 他照着蒲晨原来的答案抄,被老师打叉的题目他照抄不误,根本没空多瞅一眼旁边订正的正确答案。 几十分钟下来,秦与抄完四张试卷。 离下课还有三分钟,他手机震动,有消息进来:【妈妈今晚在上海回不去,公寓附近有餐厅,还有几家五星级酒店的菜品也不错,你自己叫餐。】 随后,他收到母亲转来的钱,十万块。 秦与没回母亲的消息,今天转学第一天,母亲没空过来,这十万大概是表达抱歉。母亲对他的关心一向用钱来表示,前天刚给他转了十万,她大概早忘记给他转过钱。 应该说从没放心上。 下课铃声响,今天下雪的缘故,晚自习不用上。 秦与把他跟蒲晨的试卷折一起放包里,依旧是第一个踏出教室门。 蒲晨背上书包,路过教室后门,后几排座位早已空无一人。 快到校门口,她看到了秦与,他从她身后反超上来,应该没认出她,大步从她旁边经过。 原来秦与跟她走一个大门回家。 学校一共两个大门,东门和北门,她走东门回家,秦与也是。 出了校门,秦与走向路对面。 与学校一路之隔的斜对面是两栋临街高档公寓楼,一栋对外出租,他们学校不少高三学生就在公寓楼租房子,家长陪读。 另一栋是豪华大平层,都是私人购入。 秦与走进那栋豪华平层公寓楼。 蒲晨收回目光,随着人流走到路对过。 马路两旁繁华气派,高楼鳞次栉比,就像秦与家所在的那栋公寓楼,五十多层。而沿着她现在走的这条巷子,往里走不到两百米,就是充斥烟火气息的老城区。 老城区陈旧斑驳,但胜在热闹干净。 巷子两边各种小商铺、小吃铺一间挨着一间,到了下班的时间点,人头攒动,都是出来觅食的人。 蒲晨家就住这里,八十年代的四层楼房,她家住三楼。 小路上铲雪不及时,被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压成了冰块,成了天然溜冰场,每一步都得小心又小心。 蒲晨直奔一家修车铺,爸爸正在忙着给人修电动车。 爸爸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开了一家修车铺维持他们一家的生活,来修车的还有一部分是学校学生。 蒲万里见女儿放学回来,用手语问女儿:【冷不冷?】 蒲晨摇头,笑着回爸爸,【不冷,那双鞋垫很暖和。】 怕作业多,蒲万里让女儿快点回家写作业,他到店里拿了一个保温桶出来,是他给女儿留的饭和菜。 蒲晨没急着走,把店门口那块白板擦干净,将白板笔放边上。 白板是爸爸跟修车的顾客用来沟通的工具,车子哪里坏了、要换什么零件,他们简单写在板子上。 今天格外冷,蒲晨拍拍爸爸的肩膀,【爸爸你今晚早点收工回家。】 蒲万里答应女儿。 其实蒲晨知道,爸爸总会熬到很晚才关店门。 天色越来越暗,路边的街灯依次亮起,还是照不亮浓重的夜色。 老楼离修车铺不远,临街,没有物业。 蒲晨拐进楼栋,楼梯间又黑又窄,声控灯不灵敏,有时要连着跺脚灯才亮。 老房子两室两厅,每个卧室都不大。 姑姑工作后把家里翻新过,爸爸将阳台跟主卧打通,在阳台上定做了转角书桌,连着一个简易书架,这是她的小天地,做作业做累了,推开窗就能看到热闹的街市。 主卧里放了两张一米二的床,她跟姑姑各睡一张。 姑姑在上海工作,平时很忙,只有节假日才能挤出时间回来看她和爸爸。 蒲晨放下书包,脱下外套去吃饭。 手机震动声不停,班级群里刷屏。 这会儿大家到家了,肆无忌惮地玩手机。 【班长,你把新同学拉进群啊。】 【班长应该没秦与的微信号。】 【不知道秦与在北京有没有女朋友,唉...】 【你想干嘛?(坏笑)】 【我花痴一下,不行啊!】 【就算秦与没有女朋友,人家也看不上你,要不你追我吧,我很好追的。】 【滚!】 他们七嘴八舌,笑闹开来。 蒲晨从不在群里冒泡,默默爬楼,上百条消息,内容全跟秦与有关。 今天的作业是四张试卷,蒲晨走神半刻,埋头写作业。 家里从来都是安静的,偶尔隔壁邻居两口子的打骂声会传过来。 十一点半,蒲晨完成所有作业。 她有睡前趴床上写日记的习惯,今天的日记很短,最后一句话是: 【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叫秦与。】 -- 次日早上六点钟,闹铃准时响。 学校规定七点之前必须进教室,蒲晨挣扎着从被窝坐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 桌上,热腾腾的早饭端上来。 蒲晨食量小,吃不了多少,可爸爸还是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早餐。正吃着饭,她听到卫生间传来电吹风声音,以为爸爸一早洗头发了。 等出门时,蒲晨换上雪地靴,脚下暖烘烘的,她才后知后觉,爸爸刚才在洗手间是给她吹热鞋垫。 鞋垫毛茸茸的,比之前那双更暖,应该是爸爸昨天刚给她买的。 其实就是去学校的路上冷,到了教室有空调,但爸爸说路上冷也不行,每到冬天,爸爸给她想着法子保暖。 蒲万里换上厚外套,送女儿去楼下。 六点半刚过,巷子里行人稀少,早点铺子冒着热气。 蒲晨走了不远回头,发现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还站在楼栋口正目送她。 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总说爸爸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帅气的男人。爸爸踏实认真,又心灵手巧,本不该是这样的人生。 明明可以鹏程万里,然而折了翼。 爸爸小时候是个正常孩子,因为生病误用了药物导致聋哑。 祸不单行,她上小学时,爸爸和妈妈遭遇车祸,当时开车的是妈妈,她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了坐在副驾的爸爸,妈妈当场就走了,爸爸伤了一条腿。 这些年复健下来,爸爸走路还是能看出来一瘸一拐,好在不需拐杖能正常行走。 蒲晨跟爸爸挥挥手,示意他快点回家去,走路当心点。 到了教室,蒲晨看一眼后几排,一个人没来。 他们总是走得最早,来得最晚,如今又加一个秦与。 早读课下课,蒲晨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路过后门,正巧碰到拿着英语试卷出来的秦与。 秦与喊她:“课代表。” 蒲晨脚下一顿,转头看他。 秦与问:“班主任办公室在几楼?” 看来他还不知道她不会说话。 蒲晨手机没带,放在了课桌上,她正想用手势告诉他,后门正好有个女同学出来。 女同学见蒲晨没拿手机,替她回道:“陆老师办公室在三楼,第二间,靠前门那张桌子。” 秦与跟女同学说了声:“谢谢。”他抬步去办公室。 蒲晨一直目送秦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回自己位子,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划了划屏幕,以后手机不能再离身,她把手机揣兜里。 第三章(过去(一更)...) 秦与靠在班主任的办公桌沿,校服依旧没拉上拉链,他两条长腿自然交叠,手里把玩着陆柏声的一支红笔。 陆柏声在看他的试卷,眉头微皱,一共两张试卷,他一目十行,很快看完。 他抬头,问:“就带来两张?” “嗯。”秦与不傻,就算熬个通宵也不一定能完成八张英语试卷,他昨天抄试卷时瞅了一眼题目,这些练习卷还是有些难度,所以这次只带了两张交给陆柏声。 “哗啦”,陆柏声折上试卷丢在桌上,往后一靠,他抬脚踢了一下秦与,命令道:“站好了,有点学生样。” 秦与置若罔闻,动也不动,还是一副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陆柏声把水杯递给他,下巴对着饮水机那个方向扬了扬。 秦与站直,不情不愿地去倒了一杯水回来。 水烫,陆柏声拿起水杯吹了吹,问他:“你抄了蒲晨的试卷?” 秦与抬头看陆柏声,他眼神疑惑,仿佛在问陆柏声:你怎么知道? 他很确定,陆柏声只看了前面选择题部分,没看他的作文。 听说陆柏声教两个班的英语,批改过的试卷加起来至少上千张,而且这些试卷都是近两个月的,他不至于还记得前段时间蒲晨哪张试卷错了哪些题。 秦与不承认:“你这是欲加之罪。” 陆柏声冷嗤:“还欲加之罪,一点没冤枉你。” “那证据呢?” “你跟蒲晨错的题一模一样。” 秦与狐疑:“你还记得蒲晨的试卷?” 陆柏声说:“记得。” 因为她是课代表的缘故? 除此之外,秦与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陆柏声问:“八张都抄完了吧?” 秦与:“......应该吧。” 陆柏声抿了一口水,训斥道:“秦与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态度,像不像话?” 秦与反驳:“你为难我在先,还怪我抄?谁能在那么短时间里做完八张试卷?又不是只有你这一门英语有作业。” 陆柏声看着他,说:“以前,你能。” 秦与突然沉默。 陆柏声说的是以前,而不是现在如此消极又敷衍一切的他。 秦与转脸望窗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低,他跟窗户之间又隔着一张桌子,目光所及,什么景色都看不到,只有一片灰蒙蒙的天。 “秦与,我现在是你的班主任,不是你的陆叔叔,自暴自弃在我这里行不通。” “我要早知道你在这当老师,打死我也不转过来。” 从北京转到江南的苏城,谁能想到还能遇到老乡。陆柏声已经不是老乡那么简单,他是正儿八经地看着他长大。 他姥爷家跟陆柏声家是大院里的邻居,两栋别墅相隔十来米,他小时候在学校惹了什么祸都是找陆柏声给收拾烂摊子。 他一直以为陆柏声在国外,陆柏声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秦与问他:“陆爷爷知道你在这当老师吗?” 爷爷并不知道,家里没人知道。陆柏声这么回:“我三十岁的人了,选择什么职业,那是我的自由,别人管不着。” 秦与听得出言外之意,那就是陆家人还不知道这事。 也对。 陆家要是知道陆柏声跑到苏城来当个高中老师,不得有一大半人被活活气死。 秦与好奇问了句:“你前妻的老家是苏城?”不然他没道理到苏城来教书。 陆柏声喝水的动作微顿,没吭声。 秦与了然,没否认就是默认。 陆柏声跟他初恋在大学认识,两人大学毕业就偷偷领了证,奈何陆家知道后根本不同意,领证又怎样,必须得离。 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陆家的门槛高,一般人根本踏不进去,而陆柏声的前妻家庭很普通。 陆秦与好心道:“前师母应该不知道你在这当老师吧?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陆柏声放下水杯站起来,抽过教科书对着秦与脑袋敲下去,“小孩少管大人的事。” 秦与:“没想多管你闲事,难得你跟我爸不是一类人,我还是盼着你好的。” 秦与的父母在秦与四岁时离婚,离婚后各自又结婚,加上第一段婚姻,他的父亲一共三结三离,而他的母亲两结两离,本来他母亲今年打算跟第三任领证,没想到秦与发生了意外。 后来婚事不了了之。 陆柏声不想多聊自己的事,他接着说那两张英语试卷:“你这个态度,是跟你自己过不去。秦与,你才十六,以后要经历的比你想的复杂的多,怎么着,你还不活了?” 秦与把那两张被陆柏声嫌弃的英语试卷拿过来,怎么说也是他花了时间抄的,弄丢可惜。 他把试卷叠好装外套口袋,回怼:“你还知道我十六啊,那就别用你三十岁的所谓人生经验来说教一个十六岁的学生。毒鸡汤我懂,喝了不少,差点没被毒死。” 陆柏声无奈地笑了声,无言以对。 现在这些小屁孩,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陆柏声拧上水杯的盖子,下节课是九班的英语课,他跟秦与一道下楼去。 两人不再聊沉重的话题。 秦与双手插兜,跟陆柏声并肩走,他说了句:“其实你当老师还不错,听说我们班这次月考,英语平均分仅次于两个强化班。” 陆柏声瞥他,“谢谢肯定。” 秦与听得出他话里的揶揄,但也难得笑了笑。 陆柏声没再说教他,拐进九班,秦与跨进十班教室的门。 接下来两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羽绒服脱了放在讲台桌上,穿一件灰色羊绒衫。 数学老师四十来岁,很是精神的寸头,带着一副黑框细边眼镜,一脸严肃,眼神犀利。 秦与的余光扫到蒲晨,她正低头看手机。这孩子胆子不小,居然在老师的眼皮底下玩手机,难怪英语试卷错那么多,还有一道题目订正了都没订正对。 上课铃响。 秦与在位子上坐下来,掏出口袋那两张英语试卷塞书包里,接下来就是他的自由时间,趴桌上睡觉。 数学老师的课没人敢睡觉,交头接耳更不用提,就连赵姝这样不爱学习、班里唯一一个英语考不及格的女生,在数学课上也坐得笔直。 听不听是一回事,但态度必须得有。 赵姝坐在秦与后面,她拿脚轻轻碰了一下秦与的椅子,示意他千万不能睡觉,不然以后日子不好过。 秦与压根不当回事,该干嘛干嘛。 赵姝懒得再多管闲事,她假模假样地认真听课,脑子里却是昨晚看的小说,这段时间她追了一本连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写到她想看的高光时刻。 讲台上,数学老师瞄了秦与那个方向不下十遍,他不想耽误课堂时间,于是对秦与在课堂睡觉的行为忍了又忍。 一节课下来,秦与趴在那睡得很安稳。 下课铃响起。 蒲晨还没算出刚才老师留在黑板上的那道题,她把草稿纸翻过来,从头开始检查,不知道哪步出了错,一道题她半张草稿纸还没够写。 应该有简单的算法,但她不会,只能用最笨的那种。 “谢了。”随着一声道谢声,她桌上多了一叠英语试卷。 蒲晨抬头,秦与人已经走出两步远。 还不等她回应,他只留一个背影。 数学老师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秦与,敢在他课上睡觉的人还真不多。 “蒲晨。” 蒲晨抬头,刚摸过桌角的手机,数学老师问:“你们班新转来的那位男同学叫什么?” 她打字递给老师看:【秦与】 数学老师点点头,表示知道。 蒲晨默默叹口气,老师被气成这样,八成是秦与上课睡觉但下课就顿时来精神,一秒钟不耽误玩。 第二节课还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点名秦与,让他到黑板上把刚才留的那道题做出来, 除了蒲晨,班里所有人都朝他投去同情的眼神。上数学课睡觉,果然还是遭殃了。 秦与丝毫不紧张,从容走上讲台,看都没看粉笔盒,随手拿了半支粉笔。刚才他从座位走到讲台的这段时间,已经在心里算出了答案。 站在黑板前,恍惚间秦与感觉好像站在他在北京的那个班级,不同的是,他那时是站在讲台上给班里的同学讲题,而现在,他是被老师拎到黑板前做题。 他转到苏城来上学是个意外。 抄别人的英语试卷更是他人生里的一个意外。 从小到现在,都是其他人抄他的作业。 秦与走神了半天,只在黑板上写了一个“解”字。 他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劲,反正不是故意跟现在这个数学老师作对。 最终他没有去做那道数学题。 数学老师看他实在写不出来,没时间可浪费,厉声道:“回位子上好好听课。” 秦与转身,直接把手里的粉笔扔粉笔盒里,他还沉浸在过去一些不好的回忆里,没控制好扔粉笔的力度,蓝色粉笔头砸在蒲晨鼻子上。 “不好意思。”他歉意道。 蒲晨摇摇头,把弹落在桌上的粉笔拾起来放在粉笔盒里。 课间,蒲晨把手机揣兜里,拿着水杯去茶水间接水。 走廊上,秦与背靠护栏台面对教室,在低头玩手机。 她走到秦与跟前时,他恰好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 转到这个班,除了同桌和后座的赵姝,秦与只认识蒲晨。他看了一眼蒲晨,她是冷白皮肤,鼻梁上那块蓝色粉笔灰异常显眼。 应该是他之前在讲台上扔粉笔失误留下的杰作,她没擦干净。 “你鼻梁上有粉笔灰。”秦与提醒她。 蒲晨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秦与是在跟她说话。 她脚步不由停下,拿手背大概擦擦。 没擦对地方,粉笔灰还在。 秦与:“再往上。” 蒲晨窘,干脆把整个鼻子抹一遍。 粉笔灰还剩一个点。 秦与捏着她衣袖,带着她的手朝上,落在粉笔灰那个蓝点上。 “这回没了。”秦与松开她的校服袖子,没事人一样,低头接着打游戏。 蒲晨不知道自己的脸红没红,反正心脏跟刚跑完八百米是一个感受。 还好她带了手机。 【谢谢】 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秦与还以为她递来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让他添加,他瞄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转而又看她。 慌忙中,蒲晨已经迈出一大步。 秦与瞅着她的背影,发觉这个课代表真有意思,说谢谢非要用手机打出来,惜字如金也不带这样。 第四章(要是她会说话该多好(二更...) 沾了冰雪天的光,今天又是不用上晚自习的一天。 秦与腿长,第一个走出教室,他直奔东侧楼梯。 昨天第一天转来,他走错了大门,走半天走到了北门,发现路对面没他住的公寓,只好从校园里原路回东门。 今天没走错大门,他大概是班里第一个冲出学校的人。 “秦与!” 忽然身后有人喊。 陆柏声很快赶上来,他看着手表,说道:“刚下课三分钟你就到了大门口,平时上课不见你这么积极。” “我这不是急着回家补英语么。” “少来!” 秦与耸肩,那意思,你要不信那我有什么办法。 陆柏声看不惯他这副样子,碍于这是在学校,他为人师表,忍着没抬脚踹他。 他问:“你妈妈在家吗?” 秦与漫不经心道:“不在,十点前很少回。” 母亲跟父亲合开律所,即便离婚这些年,合作没断,他们俩是利益至上者,特别般配。 经过近二十年打拼,如今硕与律所是业界最具实力律所之一,他名字也是父母没空取,从律所名字里挑了一个字。 硕与律所总部在北京,全国一共有十五家分所,母亲原先负责上海的分所,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现在负责苏城分所。 苏城离上海不远,上海那边的项目母亲也兼顾。 “你晚饭怎么吃?家里有没有请阿姨?”陆柏声关心道。 秦与:“没请,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他下巴冲着对面那条小巷子一扬,“里面都是小吃店,饿不死。” 陆柏声一个人住,来苏城一年半学会自己做饭。 他跟秦与说:“走吧,去我家吃。” 秦与看着他,一副“我疯了吗放学还要去班主任家”的表情。 陆柏声表态:“放心,只吃饭不谈学习。” 鬼才信。 陆柏声无奈,最后决定:“那就在外面吃,省得我做。” 秦与勉强答应,他的关注点回来,问他:“你还会做饭?” 陆柏声‘嗯’了声。 “真稀奇。” 陆柏声岔开话题:“何二哥中午给我打电话,聊了聊你学习情况,他应该是从你妈妈那听说我是你班主任。” 陆柏声口中的何二哥,是他亲爹何君硕,他随母亲姓秦,父母离婚后,他在姥姥家长大。 不明情况的外人以为,当初离婚时是母亲仗着秦家的背景欺负父亲,拿到他的抚养权,把他改姓秦。 然而并不是。 不存在父母争夺他抚养权问题,他们光顾着赚钱,没空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孩子身上,美名其曰,两人共同抚养。 从四岁到他如今十六岁,都是姥姥和姥爷照料他,爷爷奶奶在国外,他暑假在那边度过。 这些年父母在他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不如他们一个大客户来得多。 小学时老师问他理想是什么,他想都没想回答,成为最有钱的人,这样就可以买下父母所有的工作时间来陪他。 “陆老师,咱聊点高兴的行不行?” 话说间,两人过了马路。 陆柏声反问他:“你想聊什么高兴的?” 秦与:“比如,打游...” 话说一半被陆柏声打断:“你就死了打游戏这条心。” 秦与“呵呵”,还真以为他想带他打游戏。 走进巷子不远,后面有骑车的学生超上来,是九班几个学生,有男生有女生。 “陆老师。”他们纷纷跟陆柏声打招呼。 陆柏声讲课风趣,私下里跟学生的关系不错。 其中有个女生开口说:“陆老师,我们一会儿买关东煮,请你和新同学吃。” 请陆柏声是幌子,主要是想请秦与,借此跟他熟络熟络。 她们几人慢慢悠悠骑车,特意放慢速度等陆柏声和秦与。 陆柏声转头问秦与:“想不想吃关东煮?” 搁在平时秦与不爱吃这些,今天例外,他不想跟陆柏声一道吃饭,保不齐吃饭时就是各种人生大道理轮番上阵。 话不投机半句多。 如果打包一份关东煮,他能在最短时间内跟陆柏声分道扬镳。 “行啊,我就爱吃这个。”秦与口是心非道。 陆柏声随着几个学生去了路边卖关东煮那家小门店,他哪会让学生请客,给了老板两百块钱,让她们自己挑选。 “挑你们爱吃的,不够我再付。” “足够足够,根本吃不完,我们都减肥呢。” 蒲晨远远地看到围在一起的几个人,有她最熟悉的陆老师,还有秦与,只是这样的热闹她向来格格不入。 关东煮那家店在路右边,她紧挨着路左边走过去,没人注意到她。 再往前几米是她们家的修车铺,爸爸正忙。 蒲晨像往常一样,把摆门口的那块白板擦干净,给爸爸的保温杯里续上热水,拎着保温桶打算回家写作业。 刚走到门口,迎面过来一个人。 “陆老师。” 她笑着,用嘴型喊出来。 陆柏声递过手里打包的一份关东煮,说:“刚才请那帮孩子们吃东西,给你顺便打包了一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都拿了一点儿。” “谢谢陆老师。”蒲晨依旧用嘴型无声说出来。 陆柏声来店里在蒲晨那算是家访,她感激陆柏声对自己这么关心,对爸爸也如此尊重。 蒲晨拿着那袋打包的关东煮回家去,留他们两人在店里聊天。 蒲万里见女儿班主任过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脱下手套去泡茶。茶叶是新买的,特地为了招待陆柏声准备。 陆柏声常过来,不管是蒲晨还是蒲万里,连周围街坊邻居都习以为常。她们说蒲晨命好,遇到这么负责的好老师。 蒲晨在小学四年级时,一家人遭遇车祸,当时她也在车里,母亲走了,父亲搭进去半条命,她也受了重伤。 后来,蒲晨的声带发声病变,治不好,自那之后再也无法说话。 接连的打击,那几年蒲晨基本处于自我封闭状态,除了爸爸和姑姑,她不跟任何人交流。 这半年,蒲晨性格变得开朗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学习上尽管仍然很吃力,但进步不小,也愿意主动去学习,功劳有一大半是陆柏声的。 蒲万里无法表达对陆柏声的感恩,每次陆柏声过来他只有泡一杯茶,聊表心意。 陆柏声坐在门边,热茶放在活动矮几上,他示意蒲万里接着忙。 他会简单的交流手语,这半年来跟蒲万里学的。 离元旦不远,陆柏声和蒲万里聊完蒲晨这次月考情况,问蒲晨元旦假期有什么安排。 蒲万里:【应该没什么安排,她不爱热闹。】 陆柏声没打算回北京,他不想回陆家,到时随便找个借口应付家里人,说在国外谈项目,没空赶回去。 他跟蒲万里说:【我假期在苏城,要是蒲晨没事,可以让她视频找我补课。】 陆柏声经常辅导蒲晨,不止英语,数理化也是陆柏声的强项。 蒲万里哪好意思在假期里打扰,陆柏声看不懂复杂的手语,他在白板上写到:【放假了你好好休息,文心说不定也回来,她读书那会儿成绩好,晨晨不会的问她,不能总麻烦你。】 陆柏声一直看着白板上‘文心’那两个字,思绪飘远。 蒲万里写好又看一遍白板,发现不妥,他在‘文心’这两个字下面划了一道,解释道:【文心是晨晨的姑姑。】 陆柏声回神,点点头。 直到外面天色暗下来,陆柏声才起身告辞。 小巷子里正热闹,熙攘的车流和人潮,拥堵不堪。 蒲晨打开阳台上的一扇窗,趴在窗台上吃着关东煮,凝神看楼下热闹的街市。小时候她最爱站在这里往外看,那时身高不够,要踩在凳子上。 每晚她都站在窗口等妈妈下班回家,她总能在那么多人里一眼看到妈妈,然后大声欢呼“妈妈!” 妈妈站在楼下仰头看她,声音总是那样温柔:“猜猜妈妈今天给晨宝买了什么好吃的?” 她说:“糖果!” 妈妈说:“不对哦,妈妈给晨宝买了关东煮。” 一杯关东煮吃完,蒲晨回神,擦擦眼泪,关上窗户写作业。 今天作业不多,十点不到全部完成。 爸爸还没回来。 今天比昨天还低一度,零下九度,苏城从来没这么冷过。 蒲晨换上厚外套,去店里接爸爸下班。 蒲万里正把白板往屋里搬,打算关门回家,看到女儿出现在面前,他问她这么冷天怎么下楼来了。 蒲晨说不冷,帮着爸爸把所有修车工具收拾进屋。 爸爸拉上卷帘门锁门,她站在门口,无意间朝斜对面那家烧烤店扫了一眼。真是巧,她看到了秦与颀长的身影,他在等烧烤打包。 看来一份关东煮不够他吃,他又出来觅食。 不知道他作业写没写完。 蒲万里拍拍女儿的肩头,问她吃不吃烧烤? 蒲晨忙摇头,闻闻味道就好,太晚了吃烧烤发胖。 她挽着父亲往家走。 路灯下,影子一长一短,紧紧偎依在一起。 蒲晨目视前方,对着空气说道:“班主任的办公室在三楼,第二间。”然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哈出一团白色水雾。 水雾很快消融在无边夜色里。 要是她能够说话该多好,哪怕就只能说几个字,也好呀。 第五章(【我的嗓子真的坏了,是个...) 蒲晨夜里没睡好,她关了起床闹铃,在床上多赖了半小时。 爸爸一早起来给她做了寿司,但她来不及在家吃,爸爸将切好的寿司放在保鲜袋里打包,连同一盒温牛奶装在她书包里,又给她洗了几十颗樱桃带上。 蒲晨一路从家跑到学校,跨进学校的大门时,她松了一口气。 只要在七点钟之前,哪怕是踩着七点钟的整点铃声进校,都不算迟到。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六点五十五分。 这个时间点,跟她一样冲进学校的学生不在少数。 刚才跑得急,她慢下脚步平复呼吸。 今天依旧是阴天,前两天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 蒲晨挨着路边的灌木层走,拿手指拨弄着灌木丛上的雪渣子玩,走了一路弄了一路。 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秦与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一路,他实在不理解,一块块被冻得跟盐粒一样的冰渣子有什么好玩的。 蒲晨没回头看,并不知道秦与在后面。 到了教室,人来的差不多,除了倒数第二排的秦与。 今天是秦与转来的第三天,蒲晨发现他是班里走得最早来得最晚的那个,听后排同学说,他上数学课不再睡觉,但也没好好听课。 有同学说他上课看英文原著小说,看得格外认真。 她还听班里女同学议论,说秦与一支笔都没有,全靠借笔度日。 不知真假。 今天的课间操结束后,秦与没随着班里同学上楼,绕路去了学校小卖部买了几盒中性笔。家里的笔多的是,他每次都忘记带。 买了笔回来,秦与从前门踏进教室,一进来就看到蒲晨正拿着一盒牛奶喝,他快走到她桌边时她恰好抬头,毫无防备的,他跟她的目光直直撞在一起。 对视短短一秒钟,她便垂下眼眸。 秦与发现她一个上午都在吃,早读课下课时她吃寿司,第一节课课间她吃水果,现在又在喝牛奶。 他还没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在他后座的赵姝迎面走来。 赵姝跟他说:“秦与,你和我一组,今天是我们组值日,下午放学你别忘了拖地。” 秦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赵姝负责擦黑板,她拿着一块湿抹布和一张娱乐报纸走上讲台,嘴里哼着歌。 蒲晨感觉赵姝是班里最乐观的女生,永远不知道烦恼是什么,就算英语是唯二不及格的人,总分在班里倒数第一,也从来不影响她的心情。 “晨晨,我要擦黑板咯。”赵姝称呼她时从来都这么亲切。 赵姝不爱学习,但对值日绝不敷衍,是班里最认真值日的那个,每次挨到她值日,她都会自带一块抹布,再备一张娱乐报纸。 蒲晨的桌子离黑板近,擦下来的粉笔尘总会落一层在桌上。 每次赵姝值日,总会用报纸盖在她桌上,将所有的书遮得严严实实。 有了报纸,粉笔灰的小烦恼彻底解决。 赵姝贴心道:“晨晨,你先出去,我擦好了黑板叫你回来。” 蒲晨浅笑,拿上手机和水杯,去茶水间倒水。 这几天秦与成了明星一样的存在,不管到哪都能听到女生讨论他。茶水间有几个女生在排队倒水,话题离不开各种八卦,后来不知谁提到秦与。 “我听我闺蜜说,秦与是北京人,户口在北京。” “真假的?”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我闺蜜调位子后坐在彭靖阳前面。” 她们几人瞬间一脸‘我懂了’的表情。 然而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他干嘛不在北京高考?” “谁知道呢,彭靖阳没说。” “说不定人家高三就出国,在哪上无所谓。” “这个有可能,反正秦与家有钱。” “哟,你连这个都知道呀。” “听我们班男生说那天送他来学校报到的车最少得七八百万,车牌也值钱。” 她们小声说着,可声再小,茶水间就这么大一点,蒲晨一字不落全部听到。 教室里,赵姝还在擦黑板,粉笔灰扬得到处是,蒲晨接了水回来在走廊上待着。 “赵大爷!”门口有女生往里探头。 蒲晨经常看到这个长得漂亮的女生来找赵姝,好像是六班的学生。 赵大爷是赵姝给自己取的外号,刚开学时有同学调侃她,喊她赵叔,赵姝不乐意,觉得不够霸气,然后改成赵大爷。 赵姝戴着口罩在擦黑板,眼睛微眯,“喊你大爷干什么呢?” “你过来。”女生对她勾手指。 随后,蒲晨就听身后那个女生用不算小的声音跟赵姝说:“帮忙问你们班秦与要微信号。” 赵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瞧你那怂样,连要个微信都不敢,你还真打算搞暗恋啊。我告诉你啊,以你大爷十六年丰富的人生经验来看,女生暗恋没几个有好结果的,净浪费时间。喜欢就去表白,不行拉倒,咱再换棵树。” 六班的漂亮女生撒娇:“哎呀,帮个忙。” 赵姝:“没看我正在忙事业擦黑板呢吗?” 蒲晨:“......” 她不是故意要听她们说什么,只是她们毫不避讳地聊着,声太大,不想听到都难。 蒲晨不想听人家的秘密,往后门那边挪了挪,她趴在护栏台上往楼下看。 没两分钟,旁边有个高大的身影过来,她转脸,过来的人是秦与,跟她隔着顶多一米。 秦与整个人慵懒地趴在护栏台上,明目张胆地玩手机。他的手型属于特别漂亮的那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秦与两手在打字,手指快速在键盘上移动。 蒲晨只是往那边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秦与。”六班的那个漂亮女生走过来。 蒲晨没听女生是怎样跟秦与要微信号的,她快步离开走廊。 女生看着秦与,心里七上八下,她只能强装镇定:“你好,我是赵姝的朋友,能加个微信吗?” 说完,女生不由耳廓红,这是她第一次问男生要联系方式,她一直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可站在那么高又有点冷漠的秦与跟前,她突然没了底气。 秦与:“不好意思,我手机里没手机卡。” 没卡,所以没微信。 他说:“我家里管得严,只能玩连连看之类的小游戏。” 女生:“......” 在她失神时,秦与已经进教室。 -- 第四节课是英语课,第三节课课间,蒲晨去陆柏声办公室拿试卷,昨天下午她们英语又考试了。 陆柏声正跟一位家长交谈,说什么表现凑合,慢慢来。 蒲晨敲门。 陆柏声示意她过去,递给她试卷。 最上面那张试卷是她的,比上次多考4分,122。 “下节课轮到这几个人讲试卷,让他们准备一下。”话落,陆柏声把一张纸条给她。 是到讲台上讲题目的学生名单,秦与的名字赫然在列。 陆柏声经常让学生讲试卷,讲得不全面的地方,他在旁边给予补充。除了她,班里每个人都有机会上去讲,就连考不及格的赵姝都讲过,陆老师让她挑自己会的题目讲。 陆柏声今天没时间给她单独讲错题,蒲晨抱着试卷离开。 秦明艺的目光从蒲晨进办公室那刻就如影随形,很少能有谁的素颜让她一眼惊艳,这个小姑娘是其中一个。 柔美中透着一丝冷冽的气质。 就如同一潭最柔软清澈的湖水,但这湖在雪山上。 等蒲晨走远,秦明艺不吝啬夸赞:“这小姑娘真漂亮,就是性子冷不爱说话。” 陆柏声:“她不是不爱说话,是说不出,她很懂事。” “啊?”秦明艺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陆柏声说:“小学时嗓子坏了,彻底出不了声。” 秦明艺错愕不已,感慨小姑娘不容易,更是羡慕:“秦与要像她那么懂事就好了。” 陆柏声看一眼秦明艺,没接话,心道:你跟何二哥这父母当的,连蒲万里十分之一都不如,就别要求那么高。 秦明艺今天上午有一个多小时空档,律所在附近,她趁空过来一趟,下午还有案子要开庭。秦与来报到那天,上海分所有件棘手的案子,她一大早急匆匆赶过去,只好让司机把秦与送来学校。 今天过来算是弥补一下秦与。 秦明艺对儿子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不知道秦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跟他说什么他都敷衍。” 陆柏声瞥了眼手表,准备去上课。 至于秦与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他无从得知,没经历过便无法感同身受,“先让他放纵自己吧,等他觉得没意思,他自然能回到正轨。” 但愿。 秦明艺跟陆柏声一起走出办公室,担心道:“我就怕他彻底自暴自弃。” 两人走到二楼楼梯转台,陆柏声多说了一句:“姐,你多陪陪秦与吧。” “我哪...”有时间。秦明艺沉默几秒才说:“就算在家,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说学习上的,他不爱听。” 有时候她恍惚,儿子都长这么高了呀,赶上他爸高了。 陆柏声没予置评,临了,他拜托秦明艺一件事:“姐,我在苏城的事,别跟其他人说。” “放心,这个分寸我有。”秦明艺跟陆柏声挥挥手,下楼去。 -- 教室里,蒲晨在发试卷,秦与的试卷在最后一张,考了49分。 赵姝终于不用再倒数第一了。 秦与这个课间没出去,低头在看小说,全英文。 蒲晨轻轻把他的试卷放在桌上。 旁边的身影没有要走的意思,秦与抬头,问:“还有事?” 蒲晨把早就打好的一行字递给秦与看,【陆老师让你下节课到讲台上讲题目。】并附了要讲哪些题。 秦与看完,靠在后排课桌上,盯着她看,他不明白他哪里得罪了她,让她对他成见颇深,话都不愿跟他说。 蒲晨被他看得不知所措,提醒他:【你别忘了准备。】 秦与知道怎么回事了,跟她解释:“我那天扔粉笔不是要故意砸你,后来不是帮你擦掉了吗,也跟你道过歉,你怎么那么小心眼,连句话都不能跟我好好说。” 蒲晨:“......” 她打字:【我声带坏了,没法说。】 秦与以为她感冒嗓子哑了,纠正道:“那不是坏了,是不舒服。” 蒲晨:【不是不舒服,我的嗓子真的坏掉了,是个哑巴,没法说话。】 秦与无奈地看着她,她这脾气,还真能杠。 这得有多不想跟他说话,连‘哑巴’两个字都杠出来。明明昨天陆柏声给她送关东煮时,她还张嘴跟陆柏声有说有笑,说的好像是陆老师。 当时他在关东煮店门口,看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不明白陆柏声为什么朝那边走,随后看到蒲晨,原来陆柏声是给她送一份关东煮过去。 后来蒲晨跟陆柏声聊了多久他不知道,他拿到自己的关东煮就往家走。 秦与无所谓她愿不愿意跟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不喜欢她说她自己是哑巴,哪怕她只是跟他赌气,他也不想听到。 莫名地,他就想跟她较劲:“不好意思,我眼睛深度近视,看你手机费劲,以后你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 蒲晨抿抿唇,转身回自己位子。 秦与一直看着她,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他脸色看。 上课铃响,同桌和后座的赵姝从后门慢吞吞进来。 秦与回头问赵姝:“蒲晨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赵姝莫名其妙:“哪样?” 秦与:“不爱跟人说话。”或者说,只是不爱跟他一个人说话。 赵姝:“闹误会了。” 秦与不知道蒲晨不会说话不奇怪,满打满算,他转来三天,只有刚来那天,他跟同桌打了声招呼,同桌问他以前在哪个高中,他说在北京读书。 但在北京哪所学校,他没说。 他同桌是个老实孩子,平时话少,两人没交流,更不会主动跟秦与说班里的事。 她跟秦与说的话加起来也没超过三句,秦与下课不是睡觉就是一个人在外面走廊打游戏,放学第一个走,来得比她还晚。 这两天恰好老师没提问过蒲晨,而蒲晨除了收发英语作业,从不跟班里同学交流。因为蒲晨不会说话,所以没什么重要事,没人打扰她。 赵姝:“晨晨不会说话,小学生时声带就坏了,你没看她一直带着手机啊,只能靠打字跟人交流。” 秦与愣怔。 第六章(道歉) 蒲晨假装在看自己的英语试卷,目光并未聚焦。 她已经快忘了自己能说话时是什么样子,有时努力想也想不起自己的声音,家里的电脑里有好多段她以前参加儿童合唱团的视频,她从来不敢点开看。 小时候,姑姑最爱听她说方言,姑姑说:我们小晨宝说吴侬软语时,都能把人的心给融化了。 “叩叩”,陆柏声经过她旁边时,在她桌面上很轻的敲了两下,提醒她注意听讲。 陆柏声没作停留,继续往教室后面走去。 蒲晨坐直,回过神认真订正试卷。 同样没听讲的还有秦与。 半节英语课下来,不管是陆柏声说了什么,还是到讲台上讲试卷的同学总结了哪些知识点,秦与一个字没听进去。 破天荒,这节英语课他没看课外书,指尖把玩着刚从小卖部买来的中性笔,不时他看一眼坐在讲台边的蒲晨,她很认真,用红笔在试卷上订正。 讲台上,有位同学在讲阅读理解部分。 马上就轮到秦与上去讲题,也是一篇阅读理解。 同桌程强把自己的试卷换给秦与,小声说:“你到讲台上再看文章来不及,照着我翻译的讲吧。” 他简单将这篇阅读理解的大意写上面,涉及到的考点一并总结好,秦与只要照着他写的讲,出不了错。 秦与这才看程强的分数,131分。 “谢谢。” 程强:“不客气,你要是认真做试卷,肯定比我考得高。” 秦与能无障碍看英文原著,英语差不到哪儿去,昨天英语测试时,秦与对着试卷走神,后来快交卷时,秦与随便瞎填选项,一张试卷全是蒙的。 当然不排除另一个可能,秦与确确实实不会,英文原著也是装装样子。 但这个概率微乎其微。 很快,陆柏声点名秦与上去。 随之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听说他考了全班倒数第一,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讲。 陆柏声两手抄兜,站在教室后面的黑板前。 他了解秦与什么德行,49分应该是他眯着眼瞎填的答案,这篇文章讲的什么内容,秦与肯定不知晓。 陆柏声示意他:“把这篇文章通读一遍。” 秦与再怎么轻狂,不会不分场合,这是课堂上,陆柏声说什么他便照做。 他朗读的声音一出,除了陆柏声外,所有人震惊脸,有种在听原声电影的感觉,而这种发音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 要不是他们亲眼看到秦与在读,固有的思维里,肯定不信这是考49分的秦与的发音。 听他读文章是一种听觉享受,就连赵姝这个不爱学什么都听不懂的人都希望秦与一直读下去。 蒲晨始终低头看自己的试卷,她的余光里,只看到他的校服,之后她拿手挡住额头,连他的校服也不看。 很快,短文读完。 秦与把卷子上总结好的内容照着讲了一遍,陆柏声在教室踱来踱去,补充秦与没讲到的知识点和做题小技巧。 试卷全部评讲完,离下课还有三分钟。 陆柏声向来好说话:“你们收拾一下桌子吧,等铃声一响就能往食堂冲,咱们班学习拿不到第一名,但吃饭总不能落后。” 教室里笑出声。 陆柏声对着秦与:“你出来一下。” 赵姝送给他一抹同情的眼神,以前陆柏声找谈话的那个人大多是她,现在来了秦与,她彻底解放。 她这回英语测试进步了一名,考了倒数第二,忙不迭给爸爸发消息报喜。 教室外,陆柏声关紧后门,小声说道:“你妈妈上午在我办公室坐了会儿。” 秦与沉默,仿佛跟他无关。 “你打算破罐子破摔到什么时候?给我透个底。”安静的走廊上,陆柏声的声音听不出半点质问,是心平气和在跟他说话。 “秦与,尊重得是互相的,如果你跟我说,陆老师,接下来两个月我还是什么都不想干,你别管我。我绝对不管你,也尊重你的想法,因为人都得有一个宣泄口,可是宣泄不代表可以肆无忌惮。” 陆柏声如今这个态度,秦与也说了几句心里话:“没破摔。” “暂时提不起劲儿。” “什么也不想干。” “挺没意思。” 他断断续续说着。 “不提我的事了。”秦与看向陆柏声,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记得蒲晨错的每一道题。” 陆柏声忽而一顿,随后面不改色道:“嗯,你说是为什么?” 秦与:“我今天才知道她声带坏了。” 最后一个字跟下课铃声重合。 “吃饭去吧。”陆柏声率先离开。 秦与靠在护栏边,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才准备去食堂。 赵姝吹着欢快的小曲,拎着拖把桶从教室出来。 秦与瞅着她:“你怎么中午拖地?” 赵姝笑:“我高兴啊。” 她在秦与跟前站定,晃着手里的桶:“今天不用你拖地,你的活我全包了,我这个考倒数第二的要是让你这个考倒数第一的拖地,有点不人道。你好好学习,值日的活交给我。” 秦与:“......” “哦,对了。”赵姝走了几步又回头:“现在你知道了晨晨不能说话,以后不许拿她的缺陷调侃她,不然后果自负。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整个高一年级都知道,晨晨是我罩着的。” 秦与无语凝噎,拿上手机去楼下找彭靖阳吃饭。 -- 食堂窗口长长的队伍里,蒲晨排在中间位置。 她在手机上打了今天中午要吃什么菜,删删减减,犹豫不决,她被爸爸惯的有点挑食。 排到她时,食堂阿姨笑着问:“晨晨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呀?” 蒲晨每天都在这个窗口排队,阿姨认识她,她把手机递给阿姨看。 打好菜,蒲晨端着餐盘去找位子,这时周围一阵不小的动静,不少女生跟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往食堂门口那个方向看。 秦与和彭靖阳一同出现在食堂,惹得不少女生纷纷侧目,秀色可餐,她们交头接耳谈论他们。 蒲晨先看到了彭靖阳,再往他旁边看,跟秦与的视线不期而遇,她倏地别过脸,往最边上的那张空桌子走去。 秦与没收回视线,一直看着她。 之前在教室不觉得,现在在热闹的食堂里,她一个人单独坐在角落,他更自责上午口不择言的那几句话。 他没有饭卡,彭靖阳问他吃什么菜。 秦与:“不吃鱼和虾,其他随便。” 吃饭期间,秦与朝蒲晨那个方向看了好几次。 彭靖阳也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你看什么呢?” 秦与:“在看蒲晨,我之前不知道她不会说话。” 他问彭靖阳:“她一直一个人吃饭?” “嗯。”彭靖阳多说了几句:“蒲晨没朋友。我们班有个同学,她小学跟蒲晨一个学校,她说蒲晨五六年级那会儿没少被调皮的同学戏弄,不少男生还经常恶作剧,模仿她不会说话,还模仿她爸爸走路和打手势,她有段时间不愿去上学。” 现在到了高中,可能是大了几岁的缘故,没人再调侃她。 也许是有心理阴影,也可能是怕别人跟她在一起玩会很无趣。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一个人。 秦与问:“她爸爸怎么了?” 彭靖阳:“她爸爸是聋哑人,就在你们家公寓楼下那条巷子里开修车铺,她妈妈前几年车祸去世了,她爸爸的腿也在车祸里伤了。反正蒲晨挺不容易的。” 秦与突然食不知味。 从食堂回来,秦与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看手机,二十分钟过去,蒲晨姗姗来迟。 她两只手插在校服口袋,嘴巴不时吮裹,像在吃东西。 蒲晨从楼梯拐上来就看到了秦与,这么冷的天,只有他一人在走廊上吹冷风。 “蒲晨。” 在她的手快碰到教室前门的门把时,秦与喊她。 蒲晨看过去。 秦与示意她:“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上午的事很抱歉。” 迟疑片刻,蒲晨抬步走过去。 “我不是故意的,昨晚看到你跟陆老师说话,我以为你...”秦与顿了下,没往下说,跟她道歉:“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 蒲晨摇摇头,打字给他看:【没关系的,说清楚就好,你不用放心上,我不生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秦与问她:“真的一点没生气?” 蒲晨眨眨眼,她不习惯说谎,跟他说实话:【就气了一节课,吃过饭就不气了。】 秦与被她逗笑,原来是中午饭救了他。 蒲晨:【不气是觉得,肯定有误会。】 两人离得近,她身上有股似有若无的水果糖甜味,秦与很确定她在吃东西。 他在这里等了她快二十分钟,然而从食堂到教学楼顶多五六分钟的路程,看来她中间去了学校小卖部。 他问:“你在吃什么?” 蒲晨:“......” 她告诉他:【千纸鹤糖果。】 原来去小卖部买糖吃了。秦与不知道这是什么糖,他鲜有耐心道:“给我看看这个糖长什么样子。” 蒲晨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给他看。 小小的,五彩缤纷。 还不等秦与看清楚,蒲晨把糖收回口袋。 秦与确定她真不生气了,问她:“课代表,能不能加你微信?我上课没听,作业不会做,等你做完作业拍了发给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人要联系方式。 蒲晨嘴里还在吃糖,吃得津津有味,他突然就想逗她:“你要是不给我抄作业,我就告诉陆老师,说你上课也吃糖。” 蒲晨:“......” 她眼睛不由睁圆,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 秦与看着她那么好玩的表情,兀自失笑。 他点开自己的二维码,把手机屏递到她面前,说话时的声音不自觉变温和:“加我一下吧,好不好?” 第七章(套路她) 蒲晨到底是没能拒绝秦与加微信的请求,只是加了后,她一个下午走神三次,以前上课她从没有过这种情况。 今天的晚自习正常上,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赵姝又开始忙她的打扫卫生事业。 蒲晨没去食堂吃饭,她晚餐向来简单,一瓶酸奶再加一个苹果,在教室就搞定了。 她见赵姝一个人在擦玻璃,那么一大片玻璃,得擦好一会儿,她放下喝了一半的酸奶,过去帮忙。 赵姝回头就看到蒲晨拿着抹布过来,“晨晨,不用你擦,这点活儿我分分钟搞定。” 蒲晨笑笑,没听她的,站在窗户前仔细擦起来。 赵姝跟她闲聊:“秦与那个粗心孩子,跟你道歉了没?” 蒲晨点头,从兜里摸出手机:【中午就跟我道过歉了。】 赵姝:“嗯,你别往心里去,他可能就是一时大嘴巴,也没坏心眼,咱是大度又美丽的孩子,不跟他计较。” 蒲晨:【他道歉前我就不生气了,猜到他不是故意的,彭靖阳都能跟他成为朋友,他应该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不靠谱的人。】 赵姝看完,笑说:“看来秦与沾了彭靖阳的光,论交朋友的重要性。” “我沾了他什么光?” 蒲晨忙回头看,秦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教室,他靠在椅子里好整以暇看着她们俩。 反正也不是说了他什么坏话,赵姝不慌不忙道:“沾了他好人卡的光,彭靖阳给咱们晨晨留下的印象还不赖,人以群分,所以你也不错。” 秦与没想到自己的人品还得靠彭靖阳来证明。 他问赵姝:“今天课代表也值日?” 赵姝扬眉,嘚瑟:“不啊,晨晨看我人美心善,帮我值日。” 秦与无言,起身走到蒲晨旁边,伸手:“抹布给我。” 蒲晨眼神疑惑。 秦与:“上面的玻璃你够不着,还要踩在凳子上擦。” 略微停顿,他又说:“今天我值日。” 蒲晨把抹布给他,在他边上站了十几秒,这才回座位。 她接着喝剩下的半瓶酸奶,不知道教室后面是什么情况,玻璃有没有擦好,她不好意思总是回头看。 -- 晚自习下课,蒲晨站起来收拾书包,故作不经意往后边看了一眼,秦与那个座位早就空了。 回到家,蒲晨冲个热水澡就开始写作业。 刚过十点钟,秦与在对话框里提醒她,该把做完的作业拍给他了。 秦与加她的微信不是请教英语上不会的题,是真的为了抄作业。 蒲晨不自信自己的成绩,于是委婉道:【我数学和物理很多题都不确定答案,你同桌学习比我好。】 虽然只是文字聊天,但秦与在键盘上敲出这些字时指尖的力度很轻,好像是在对应说话的语气,【你不是说你不生我的气了?那你还不给我抄作业。】 蒲晨嘬着吸管,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不给你抄。】 秦与问:【你是不是在吃东西?】 话题过于跳跃,蒲晨差点没反应过来,她惊诧:【啊?你怎么知道?】 秦与猜的,看着屏幕上她回的消息,他能想得出她现在的表情。 他支着下巴,单手打字:【在吃什么?】 蒲晨乖巧回复:【在喝牛奶。】 她怎么跟个小孩似的,一天要喝那么多牛奶。 秦与:【你哪几门做完了?都拍给我。】 蒲晨把做好的作业全部拍下来发给他,她的数学作业还没做。 秦与点开她发来的截图,随手拿支笔对着电脑屏幕抄她的答案。 他刚抄了半张试卷,敲门声响。 “秦与?”秦明艺刚回来,站在他卧室门口轻声喊他。 秦与淡淡道:“在写作业。” “咔哒”,秦明艺推开门。 秦与头也没抬,换成其他学生正在抄作业看到母亲进来,那还不得手忙脚乱关掉页面,他却没事人一样,该怎么抄怎么抄。 秦明艺手里端着一个果盘,随意洗了几样水果放里头,她不知道秦与爱吃什么,路过水果店时拣最贵的买。 “吃点水果再写。”她把果盘放桌边,没话找话说。 秦与哼也不哼,当水果不存在。 秦明艺搬一张椅子在书桌边坐下,气氛尴尬,她只好跟着秦与一块看电脑屏幕,问道:“作业多不多?” 秦与没吭声,腾出手拍了下旁边的一叠试卷。 秦明艺对屏幕上的答案视而不见,没有多嘴问是谁的试卷,也没拿出各种大道理来说教,她今晚早回来是听了陆柏声的劝,回来多陪陪他。 母子俩相顾无言十多分钟。 秦明艺不指望儿子主动开口跟他说话,她说起:“你爸过几天要来看你。” 秦与来了句:“他又要结婚了?” 秦明艺被噎。 秦与:“你让他把请柬直接寄给我,用不着专程跑一趟。” 儿子浑身都是刺,秦明艺不敢刺激,她好生说道:“没听说你爸要结婚,就是来看看你。” 秦与:“我有没什么好看的,脸上又没长钱,他实在想看的话你拍个视频给他,让他一天多看几遍。” “......秦与。”秦明艺无可奈何。 秦与抄完一门作业,把试卷折起来放一边,从一叠试卷里抽出一张语文试卷,他关掉当前页面,在对话框里找蒲晨的语文试卷图片。 “听说你们学校每周日下午休息半天,到时妈妈带你逛逛苏城。”秦明艺主动找话跟儿子说。 秦与忽然顿笔,转头看母亲,问:“你是又谈了新男朋友,还是决定跟陈致仑复合再继续你们的婚礼?” 陈致仑是母亲黄掉的第三任未婚夫。 秦明艺受不了儿子这个语气,她说话声不由拔高:“秦与,不管是你爸还是我,我们就是单纯关心你,想带你出去走走,你能不能好好跟我们说话?” “我怎么不好好跟你说了?” “你这叫好好说?” 秦与“呵”一声,转回头接着抄题。 秦明艺伸手从果盘里拿了几颗草莓,再不转移注意力她非疯不可,孩子是她自己生的没办法,换别人她哪受得了这个气。 她吃了两口水果,顺顺气,“现在跟你聊天怎么就那么难?好好跟你说话你偏要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秦与接过她的话:“没人阴阳怪气,那是你们自己心虚。” “......”秦明艺想发火来着,忍了又忍,她跟他摆事实:“你爸要来看你,你说他要结婚,我要带你出去逛逛,你又扯到我交了新的男朋友,你这是好好说话的样子?” 秦与盯着电脑屏幕,不疾不徐道:“从小到大,你一共带我出去旅游过三次,第一次是认识你男朋友,另外两次是告诉我你要结婚了,想得到我的祝福。我爸每次带我出去玩,目的跟你一样。” “既然都是为了通知我你们要结婚,何必再绕弯子,我不是几岁那会儿,还对你们抱有幻想,每次被骗还总不长记性,总以为你们会真心实意带我出去玩一次。” 秦明艺心里一阵钻心的疼,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羞愧。 秦与蹙眉看着蒲晨试卷上的答案,她得多粗心,送分题都能出错,他没爱管正确答案是什么,照她错的写。 “对不起,妈妈以前没考虑你的感受。”秦明艺知道一句道歉于事无补,她再次解释:“周末我只是想带你出去散心,没别的意思。” 秦与置若罔闻。 “你写作业吧,写完早点睡。”秦明艺关上门离开,在客厅发了一会儿呆,她回自己卧室,拨了何君硕的电话。 电话接通她后知后觉不妥,大晚上打电话给前夫,实在不是前妻该做的事,只是刚才脑子一热没顾得上别的。 “方便吗?” 何君硕:“在律所。”问道:案子上的事?” 秦明艺:“不是,聊聊你个人的事。” 何君硕放下手头的工作,揉着眉心:“你说。” 秦明艺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抱臂,问他:“你前几天说要来苏城看秦与,是不是...你又要结婚了?” 何君硕手上动作一顿,“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私事了?放心,以后不管结不结婚,我都不会再要孩子,不影响秦与财产的继承。” 秦明艺不奇怪他说的如此直白,她跟何君硕离婚后,十次通话九次聊的都跟律所的利益有关。 但刚才何君硕明确表示不会再要孩子,出乎她的意料。 她跟何君硕的财产并不是只有律所的股权,这只是小部分,秦家属于她的那部分,何家属于何君硕的那部分,那才是财产的大头。 当然,他不再要孩子最好,这样不会在钱上委屈了秦与。 有时想想,她跟何君硕能从初恋走到今天这般田地,除了悲哀再无其他。 “问你结不结婚不是关心你的私事,我也没那么多闲功夫,你要是打算四婚,”秦明艺加重了‘四’这个字,“先别跟儿子说,他现在心情不好。我在反思,这些年除了给他钱,我还给过他什么。” 何君硕:“你用不着反思,秦与这是不缺钱矫情出来的毛病,你去问问那些在社会上辛苦打拼的孩子,问他们要钱还是要父母的唠叨。” 秦明艺不想跟他抬杠,忍着火气:“要不你暂时别过来,还有一个多月秦与放寒假,到时你来接他回北京。” “你呢?”何君硕问。 秦明艺:“国外有个项目,我要出差。” 何君硕:“过年不回来?” 秦明艺“嗯”了声。 何君硕猜到她是不想回来面对家里的亲戚和朋友,秦与之前被人捅伤,闹得挺大,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插足人家婚姻,成功上位后,被对方的前妻报复。 但事实不是。 别人不信,他信她。 她真要是那种主动又能放下面子的人,当年他跟她的婚姻不会走到穷途末路。 他宽慰她:“那正好出去散散心,别人说什么你不用放心上,又不指望他们给你钱,不用拿好脸色对他们。” 秦明艺道了句:“谢谢。” 这是时隔半年,他们第一通跟工作无关的电话。 何君硕跟她多聊了几句:“儿子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搭理我。”秦明艺心里满是自责,“以后我不打算再结婚,多点时间陪他,你要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他。” 何君硕沉默一瞬,“明艺,你有必要这样?” 秦明艺:“我没要求你不结婚,只是让你抽点空陪儿子。” 何君硕觉得秦明艺小题大做:“他快赶上我高了,还需得着陪?你不用盯他两天他开始嫌你烦。你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放松自己。” 秦明艺无话可说,再说下去肯定要吵起来,她气的是他有时间陪女朋友,没时间过问儿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没好气道:“我挂了!” 何君硕最厌烦她动辄就要挂电话:“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动不动甩脸色给我看。” 秦明艺忍无可忍:“何君硕,你搞笑了吧,我对你甩脸色,我敢吗我?” 她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一如当初。 说的好像那些年都是他对她甩脸色一样。 他喝了半杯咖啡压压脾气。 “我不跟你吵。”何君硕控制自己的语气,尽力心平气和道:“明艺,你能不能别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儿子被伤着,我没怪你,那种事你也不希望发生,你别因为儿子现在这样就小心翼翼。你记住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秦明艺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儿子前几个月被捅伤这件事,成了家里的禁忌,谁都不愿多提。 捅伤秦与的人是陈致仑的前妻,半年前陈致仑还是她的未婚夫,要不是这件事,她跟陈致仑早就领证结婚,开始她的第三段婚姻生活。 而现在,她跟陈致仑成了陌路。 陈致仑和前妻离婚时,正逢他事业低谷,资金流断裂,公司陷入债务危机,他和前妻那时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最后闹崩。 之后几年,陈致仑登山再起。 去年底,他的公司在两地上市。 而她跟陈致仑这几年感情一直不错,他对她格外包容,原打算今年结婚。 就在她们领证前,陈致仑的前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陈致仑的公司当初根本没陷入债务危机,所谓的公司欠债,其实是欠了他自己另一个公司的债,另一个公司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实际控制人就是陈致仑。 他前妻又不知道听谁说,她这个律师是第三者,当初陈致仑能顺利离婚而不用分割财产,全是她给出的馊主意。 她跟陈致仑确实在他婚姻存续期间认识,不过是因为陈致仑的公司跟她的律所有业务合作。 后来合作结束,她和陈致仑没联系,再次有联系是他离婚后,他主动追求她。 可谁信。 在前妻眼里,现在陈致仑坐拥那么多资产,他平常对女儿又不闻不问,她女儿大概率以后得不到什么财产,陈致仑现在四十出头,再要个孩子很正常。 前妻越想越不甘,再加上过得不如意,于是去找陈致仑算账,结果可想而知。 前妻被刺激地失去理智,最后把气都撒在秦与身上。 那个女人没打算让秦与活,连捅两刀,事发在校门口,正值放学,秦与当时正跟同学说话,没有丝毫防备。 秦家来接秦与放学的车停在路对过,几十米距离,司机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司机冲下车一切都晚了。 还好,秦与命大,抢救过来。 隔天他原本要参加数学竞赛联考,错过了机会。 那时学校疯传,她做了人家婚姻的小三,所以那个女人才去报复秦与。不是学生传的,那个女人在捅秦与时,泄愤说出来。 后来她才知道,陈致仑当初离婚确实转移了共同财产。 谁曾想,那副好看的皮囊下,是一颗如此卑劣的心。 前妻被捕后,陈致仑得知前妻有可能被判无期时,他哭得稀里哗啦。 他到底在哭什么,谁知道。 陈致仑的女儿明年就要中考,自从她妈妈出事,她一直休学在家,不愿出门,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不过期间她去了一趟医院,去看秦与,替她妈妈说了对不起。 秦与怨她们,说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就被她们大人给毁掉了。 秦与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后来一直在家养着。等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她带他来了苏城,想给他一个清静的学习环境。 然而就算她跟儿子在同一座城市,有了更多的时间相处,可她跟儿子的母子关系却陷入前所未有的僵局。 “明艺?”何君硕见电话那端始终没动静,喊了她一声。 秦明艺从回忆里抽离,回他:“听着呢。” 何君硕到底还是不放心儿子,“柏声现在不是秦与班主任吗,你找他商量看怎么办。不跟你聊了,我有电话进来。” 临挂电话前,何君硕解释:“是客户电话。”省得秦明艺以为他为了接哪个女人的电话不关心儿子学习。 通话结束,秦明艺冷静片刻,觉得何君硕的话也不全是废话。 她先给陆柏声发消息,问他方不方便。 陆柏声随后给她回来电话。 秦明艺问:“秦与现在上课还是那样吧?” 陆柏声没瞒着:“嗯,除了数学课,其他课都在睡觉。我正好要打算微调座位,到时把秦与跟蒲晨调同桌。” 秦明艺:“就是那个不会说话的漂亮小姑娘是吗?”她当时在办公室看到了蒲晨试卷,记得这个名字。 陆柏声:“嗯。” 秦明艺问:“她成绩怎么样?” 陆柏声如实道:“很一般,当时她遭遇车祸加上嗓子坏掉,落下好几年,后来一直没跟上,也不跟人交流。” 秦明艺顺着他的话:“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 其他的,秦明艺没多问,既然陆柏声安排了座位,自有他的考量,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也许秦与跟蒲晨坐了同桌,他看到人家小姑娘那么不容易还那么努力学习,说不定对他有点触动。 这么想了想,秦明艺心里稍微轻松一些,希望儿子能早点走出来。 跟陆柏声打完电话,她闲下来没事干,再次敲秦与房间的门。 秦与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秦明艺推门进去,没话找话说:“你水果够不够吃,要不要再给你洗一点。”她瞅了眼果盘,一动未动。 秦与:“我不吃了。” 秦明艺只好把果盘收走。 秦与花了一个小时抄完所有试卷,就差数学试卷没写,蒲晨还没发答案过来,他敲她:【人呢?】 蒲晨着急道:【你再等等,我数学最后一题还没做出来。】 秦与把数学试卷翻到反面最后一题,这题的难度对他来说连脑子都不用动一下,一眼就看出怎么做。 他找出一张草稿纸,把解题步骤一步步详写下来,字迹工整,他小学时都没这么认真写过步骤。 秦与花几分钟做完这道题,他瞅了眼电脑下方的时间,还早,他玩了一把游戏,这才不紧不慢把草稿纸拍下来发给蒲晨,【我替你问了彭靖阳。】 蒲晨惊讶:【真是他做的?】 秦与反问:【难不成还是我做的?】 蒲晨没想到有学霸+校草光环在身的彭靖阳竟然这么有耐心,对他来说有几步完全可以省略掉的步骤,他还是认真写了下来,连涉及到的知识点也在旁边标出。 她回秦与:【我没跟彭靖阳这样的学霸接触过,他比我想象中还要耐心谦和。帮我谢谢他。】 秦与:【以后你不会的题都跟我说,我替你问他。】 蒲晨道谢,开始认真研究答案。 十一点半,秦与发来消息:【我刚抄完,以后你做作业做快点,不然我要抄到半夜,影响睡觉。】 没见过谁抄作业都能抄那么理直气壮。 蒲晨好心相劝:【老师布置的作业,你以后多少还是做点吧,至少把自己会做的都做了。】 秦与看着电脑屏幕,他甚至能想象出,此刻蒲晨一脸认真地在打字说教他。 也是奇怪,他对着她时总有用不完的好脾气:【好,听你的,课代表教训得对,我以后争取做一点作业。】 蒲晨接着劝他:【离期末考还有一个月,你给自己定个目标分数,不用很高,比如英语,你给自己定70分,等你考到那么多分,你会很开心的。】 秦与手指在键盘上停留几秒,回复:【行啊,那就定个70分,要是考到了70分,到时所有寒假作业你帮我做。】 蒲晨:“?” 这会不会太为难她自己了。 她问他:【你其他几门成绩怎么样?】 秦与:【其他的还没英语好。】 蒲晨微微叹气,那他的成绩得多差。 秦与:【说好了,要是期末我英语考70分,你给我写寒假作业。】 蒲晨想给秦与一点动力,又不能挫败他的积极性,定了一个不高不低的门槛:【80分吧,如果你每门都考到80分,我把你所有寒假作业包了,如果你有一门考不到80,我只给你做英语作业。这样行吧?】 秦与忽而笑了,她还知道跟他讲条件。 他问:【能不能把语文除外?】毕竟语文他不好把控分数,哪能正好考80。 两人达成友好协议。 蒲晨只是单纯好奇:【要是我不给你作业抄,你还真打算告诉陆老师我买糖吃了?】 秦与:【会啊。你都不给我作业抄了,我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你吃糖?】 蒲晨:“......”强盗逻辑。 秦与:【我跟陆老师是老乡,关系不错,你要是不给我作业抄,我说不定无意间就在他跟前说漏嘴,说我们班英语课代表好像很爱吃糖,上课都停不下来。】 蒲晨:“......” 秦与笑,不再逗她,对她说:【今天太晚了,我们明晚再聊,你早点睡。】 蒲晨在对话框里打了‘晚安’两个字,犹豫数秒后又删去。 第八章(她跟秦与坐同桌...) 第二天早上六点十分,蒲晨顶着黑眼圈起床。 昨晚十一点半躺到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一点半才睡着。 即便她不愿承认也无法忽略掉的事实,跟秦与的微信聊天,影响了她的睡眠。 她微信联系人里没超过十人,学校里除了陆柏声还有‘赵大爷’赵姝,秦与是她添加的第三个人。 爸爸和姑姑希望她试着跟同学接触,她算是...做到了吧? 蒲晨心不在焉想着,牙刷上半天没挤牙膏,直到爸爸走到门口,看她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没洗漱好。 【马上好。】蒲晨回神,用手语告诉爸爸。 蒲万里盯着女儿看,黑眼圈很严重,问她:【昨晚是不是作业很多?】 不算多,黑眼圈跟作业没一点关系。 蒲晨没法对爸爸说实话,这几年她头一回跟爸爸撒这种不算善意的谎言,她回:【昨晚写完作业又多背了一小时英语。】 蒲万里心疼女儿,他对女儿的成绩没任何要求,只要她开心就行:【不要那么大压力,能考多少就考多少,身体要紧。】 蒲晨心虚地笑笑,对着镜子开始刷牙。 虽然没睡上几个小时,但一点不困,她食欲也比以前好,早饭吃得津津有味。 心情这个东西,真的让人难以琢磨。 天蒙蒙亮,寒气逼人,蒲万里今天要去早市买菜,顺便送女儿去学校,他不时偏头看一眼女儿,生怕风大吹掀了羽绒服的帽子。 出了巷子口,蒲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秦与从公寓楼那边走过来。 蒲万里见女儿一直盯着穿校服的男生看,【你们班同学?】 蒲晨点头,告诉父亲秦与是新转来的。 秦与也看到了蒲晨,他没避讳家长在,大大方方同她打招呼,又同蒲万里问好。 蒲万里止步,叮嘱女儿:【人家是新来的,你是英语课代表,平时多照应一下新同学。】 蒲晨知道爸爸的用意,希望她多跟同学交流,她再次点头。 秦与看不懂手语,等他们说完,他跟蒲晨一道过马路。 蒲万里目送两个孩子进了学校大门,才转身去菜场。 蒲晨不知道要找什么话题跟秦与聊,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他个子高,正好挡挡从前面吹来的冷风。 秦与瞧不见她人,转头找她,他以为自己走太快,于是放慢步子,问她:“你每天作业都做到那么晚?” 蒲晨拿出手机打字:【嗯,有时更晚。】 她解释:【很多题不会,要一题一题查。】 秦与一时忘了她跟人交流要用手机,这么冷的天手放在外面,一般人受不了。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不再找她说话。 两人回到毫无交流的状态。 他们并排走,蒲晨用余光看他,紧跟他的步伐,那样小心翼翼。 迎着冷风,蒲晨不自觉将手缩回校服袖子里。 明明这些年她早已习惯安静,甚至喜欢让自己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没人打扰是最好。 她不喜欢跟别人接触,更不愿跟不熟的人交流,但这会儿她想跟秦与聊点什么。 他跟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走在一块,应该是种折磨。 她胡思乱想着。 可她跟秦与之间能聊的太少。 【你跟彭靖阳是好朋友?】等她把手机递到秦与面前,她发现问了一句废话。 秦与:“嗯,跟他在初中的一个夏令营认识。” 接下来她问的几个问题无一例外都是跟彭靖阳有关,似乎是想从他这里打听彭靖阳的一切。 秦与瞅了蒲晨一眼,她暗恋彭靖阳? 应该是了,她跟彭靖阳没接触过还对彭靖阳印象那么好,就连他的人品也得靠彭靖阳来证明。 就算她暗恋也不稀奇,他后座的赵姝说,彭靖阳是顶着学霸光环的校草,喜欢他的女生从高一到高三都有,还有的女生为了彭靖阳跟原来的闺蜜反目成情敌。 到了教室门口,蒲晨收起手机,手指头快要被冻掉。 还不到六点三刻,教室没几个人,她从前门进教室,秦与从后门绕到座位。 蒲晨从包里拿出暖手宝,握在手里取暖,右手又冷又麻。 她翻开英语书,默背单词。 早读课结束,蒲晨开始收英语作业,收到后面几排,秦与正趴桌上睡觉,不知道他是下课才睡还是从进教室就睡。 她在他桌边站了几秒,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蒲晨!”教室前门有人喊她,声音不小,她在后门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蒲晨猛地抬头,还真是彭靖阳。 彭靖阳的出现在班里引起不小的骚动。 彭靖阳到哪儿都是女生讨论的焦点,他早习以为常,扬了扬手里的几本书,“孙主任让我带几本书给你。” 蒲晨顾不上收英语作业,一路小跑过去。 秦与被吵醒,眼看着蒲晨风一样跑向彭靖阳。 他从桌洞拿了一瓶饮料去走廊上醒神,昨晚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他刷了一道数学竞赛题,两点半才睡。 教室前门那边,蒲晨一头雾水,茫然从彭靖阳手里接过书。 彭靖阳看出她眼里的疑惑,解释道:“孙主任早上在校门口遇到我,让我捎给你,他好像去市里开什么会去了,走得急。他说你放寒假没事了可以看看,里面内容很不错。孙主任现在用不着这些书,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他把孙主任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带到。 蒲晨看最上面那本书的封面,是如何面对困境方面的书籍,书皮快脱落,用胶带粘了一层,陈旧又珍贵。 开学至今,孙主任对她颇为照顾,每次在学校路上看到她,都会关心她的学习情况。 【谢谢你和孙主任。】 “不客气。”彭靖阳走了两步又回来,叫住蒲晨:“我加你微信,等你看完了跟我说,到时你要是联系不到孙主任,我帮你把书还过去,我跟孙主任家住一个小区。” 其实孙主任是他舅舅,不过学校里没几人知道他们的亲戚关系。 舅舅下学期可能要调走,其他人暂时不知道这个消息。 如果舅舅真调走,到时蒲晨找不到人还书,这些可是舅舅珍藏几十年的书,他爱书如命。要不是蒲晨情况特殊,舅舅应该不舍得将书外借这么多本。 彭靖阳把二维码递给蒲晨。 盛情难却,蒲晨扫描添加他的微信。 到时她肯定要亲自把书还给孙主任,还要当面致谢,但依然感谢彭靖阳的好意。 后门那边,秦与慢悠悠喝着饮料,扫了好几眼教室前门口互换联系方式的两人。 彭靖阳添加过微信,过来找秦与,问道:“还有没有饮料?” 秦与:“有也不给你喝。” 彭靖阳知道秦与带饮料不可能只带一瓶,他不拿自己当外人,从后门进十班,几步走到秦与的座位,从桌洞里拿了一瓶,拧开就喝。 他不小心蹭到了赵姝的桌子,上面有本书被蹭歪了。 “不道歉你就想走啊。”赵姝扯着他的校服衣襟将他拽回来。 彭靖阳拧着眉:“我干什么了,我要道歉?” 赵姝下巴一挑:“英语书歪了。” 彭靖阳不跟她计较,把歪了一点点的英语书给挪正:“这样行了吧?” 赵姝还是没松手,眼睛微眯看着他:“你家狗狗昨天从我家门前路过,在我家花园里撒尿了。” 彭靖阳:“...那你去找我家狗呀,你找我干什么!” 他从她手里拽回校服,大步流星出了十班的教室。 秦与背靠在护栏上,转脸小声跟彭靖阳说:“蒲晨昨天有道数学题不会,我给了她答案,跟她说我是问了你,你做出来的。” 这话的潜台词,让他别在蒲晨跟前穿帮,替他保守秘密。 彭靖阳仰头喝了几口饮料,问:“你真打算一直混日子?” 秦与:“不知道。” 彭靖阳耸耸肩。 上午两节数学和两节英语课,所有内容他已经学过,很无聊,秦与看了一上午英文小说。 陆柏声讲完这节课内容,还剩十分钟时间。 有同学开玩笑说:“老师,我们能收拾一下,准备往食堂冲了吗?” 陆柏声:“给你们留两分钟时间冲,我把座位调调。”他拿出事先安排好的座次表,先征求道:“你们有没有特别想跟谁同桌,可以提出来。” 开学至今调了两次座位,每次有要求的同学,陆柏声基本满足,除非是他觉得特不靠谱。 有个站男生站起来,硬着头皮道:“陆老师,我能调到南边第四排吗?” 陆柏声扫了眼南边第四排,考虑几秒:“不是不可以,但有条件,下次考试你要是进不了年级前一百,我可能要棒打鸳鸯。” 其他人哄笑。 他谈恋爱了在班里是公开的秘密,女朋友在本班,坐南边第三排,要是他搬到第四排,就能跟女朋友坐前后座,方便课间给女朋友讲题。 男生耳根通红,他万万没想到班主任知道他恋爱,而且当面说出来,但似乎没有要批评他的意思。 “谢谢陆老师,我一定做到,做不到我自己再搬回来。” 陆柏声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来。 他开始点名班里另一个男生的名字,是赵姝的同桌殷浩。 殷浩笑嘻嘻地站起来,分外期盼:“我要换新同桌啦?” 陆柏声:“你不是喜欢讲话吗,搬到讲台旁坐,坐蒲晨那个位子,以后你上英语课要是想讲话,你找我讲,我这人聊天还算幽默。” “哈哈哈。” 班里再次笑开。 殷浩考试成绩不是倒数第二就是倒数第三,英语次次不及格,除了篮球打得好,其他样样不行,他抓抓头发:“声哥,给我留点面子呀。” 陆柏声:“少油嘴滑舌,中午吃过饭就搬过去。” 蒲晨傻了,殷浩坐她的位子,那她坐哪? 陆柏声继续调位子,调了十几个人座位,之后轮到秦与,他跟秦与说:“你往前挪一排,坐里面。” 秦与无所谓,第五排正好靠窗,视线敞亮。 陆柏声接着道:“蒲晨到第五排坐,跟秦与同桌。” 蒲晨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柏声,她跟秦与同桌? 陆柏声:“先坐一个月,要实在不适应,下学期再给你调位子。” 蒲晨点了一下头。 心里想的却是,不用再调位子,肯定会适应的。 第九章(吃她餐盘里的菜...) 所有座位调整好,放学铃声也响起,班里同学鱼贯而出。 蒲晨见其他人都是等吃过午饭再回来搬座位,她也不好提前搬。 把桌上的书整理好,她从背包里抽出校园卡,拿上手机随人群涌去食堂。 蒲晨一向不喜欢跟别人挤,也跑不过其他同学,以往她每次去食堂打饭基本能错过排队高峰,有些吃饭快的同学在她打饭时已经吃完。 今天是上高中以来,她去食堂吃饭最早的一次。 走廊上、楼梯上挤满了人。 “我也想跟秦与坐同桌,唉,没那个命呀。” “你说陆老师怎么让蒲晨和秦与同桌?” “蒲晨不会说话呀,别人不好意思找她问东问西,你不知道程强和秦与坐同桌这几天有多惨,课间被我们班女生拽出去,向他打听秦与的情况,放学了被别的班女生围着,问他要秦与的微信号。程强那个老实孩子快被烦死,人家只想学习,哪有那么多时间跟女生八卦这些。昨天我看程强去找陆老师,应该是想调位子。” “原来是这样啊。” “让我跟秦与同桌呀,我一点不烦,不管谁来向我打听他的事,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去你的吧。” 几个女生说说笑笑。 蒲晨习惯了晚去食堂,她们潜意识里也以为这个时候她还在教室,说起话来便没有了顾忌。她跟在她们身后她们浑然不觉,楼梯上前后都是人,她进退不得。 终于到了楼下,蒲晨转个弯避开她们。 原来不会说话在和秦与成为同桌这件事上成了一个优势,不管什么原因,能跟秦与坐同桌她已经很知足。 蒲晨今天比平时吃的快,自从声带病变再也无法说话,她做什么事都是温温吞吞,自己也料想不到,有一天“迫不及待”这种心情会再次落到她身上。 而且还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搬座位小事。 直到快吃完,她没看到秦与来食堂,彭靖阳来了,坐在靠门边的桌子,跟他们班的几个同学,不见秦与身影。 也可能他去学校外面的饭店吃了,她这么想。 蒲晨吃完饭走出食堂时收到秦与的消息:【帮我买一瓶水再买一个面包,谢谢。】 她问:【你怎么不来食堂吃中饭?】 秦与很快回她:【没空。】 蒲晨不再多问,揣摩不出他心情是好还是坏。 原本她今天没有去小卖部的计划,前几天买的糖和巧克力还有,从食堂台阶下来,她转弯去了小卖部。 小卖部挤满了吃完饭来买零嘴的女生,虽说孙主任三申五令不许带零食到教学楼,然而真的遵守的没几个,都是悄悄吃了把包装袋带到校外扔。 货架上,面包种类不少,整整堆了一层。 蒲晨不爱吃面包,不知道哪种好吃,她拍下来发给秦与:【你要吃什么口味?】种类太多,看得眼花缭乱。 秦与:【我没吃过,不知道哪个好吃,你自己看着挑。】 蒲晨有点颜控,挑了两个包装袋好看的面包。 快到教学楼时,蒲晨怕遇到值周的学生和老师,她把两个面包分别塞在校服口袋,那瓶水她拿在手里缩回袖子里。 校服宽大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到了教室门口,蒲晨脚下一滞,她桌面空空的。 她快步进教室,桌洞里一张纸片也没有。 “你的东西搬到第五排了。”后面正在收拾桌子的同学告诉她。 蒲晨点点头,往后看去,看到了她的水杯在第五排座位上,一排课本整整齐齐立在书立架里,她的新同桌秦与倚在墙上,单手托腮在看小说。 蒲晨走过去,秦与抬眸:“我中午饭呢?” 蒲晨从校服袖子里伸出手,把水给他,又掏出两个面包。 秦与怔了下才接过她给的东西,也就是她,换旁人从袖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他肯定不会吃。 蒲晨问:【你帮我搬的?】 秦与点头,解释为什么帮她搬书:“我一会儿要午睡,等你吃完饭搬书影响我。” 蒲晨怎么也没想到他主动帮忙是这个缘故,但她还是说了句:【谢谢。】 她拉过椅子,轻轻坐下。 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的挪动椅子,她自己也闹不明白。 秦与吃了半个面包,喝了一瓶口感一般的水,凑合了中午饭。 “一共多少钱?”他问蒲晨。 蒲晨:【12】她刚要接着打字,说不用给了,她请客,感谢他帮忙搬东西耽误了他去食堂吃饭。 结果字没敲几个,秦与说:“先欠你,下次我请你,到时别拒绝。” 蒲晨:【不用这么客气的。】 不知为何,秦与每次看她编辑的文字,总是能代入她的语气,柔柔软软的那种。 安静了大概半分钟。 秦与问她:“你家门口那条街上哪家早饭好吃?” 蒲晨:【不知道,我从来不在外面吃早饭,都是我爸爸给我做。】 秦与点点头,他爸除了擅长结婚和离婚,其他好像找不出来还有什么让他印象深刻的优点。 蒲晨紧跟着又道:【等放学回家,我让我爸爸跟周围邻居打听一下,看哪家早餐店的饭好吃。】 秦与看完她的手机,余光看了她一眼,“谢谢。”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副眼罩戴好,趴桌上午睡。 蒲晨从书立架里抽了一本练习题出来,随意打开一页,心里边无法平静,只能瞎写一通,她翻页和落笔很轻,生怕吵着秦与。 这种谨小慎微,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 蒲晨课间从不主动跟秦与说话,而秦与上下课都是一个姿势,支着额头一门心思看英语原著小说。 有时她听到一阵“哗啦哗啦”声,瞄过去时发现秦与一连翻过去好几页,他真的看懂这本小说了吗? 她还发现,换座位后他课间再也不去外面走廊上打游戏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坐在里面,出去不方便的原因。 蒲晨拿上她的小暖手宝,站起来给他让位置,这样他进出就方便了,她到教室外面转悠一圈才回到教室。 秦与看着她:“你去哪儿了?” 蒲晨:【就在外面走廊上透透气。】 秦与问:“不冷啊?” 蒲晨:【有点,还行。】 秦与:“这么冷的天别出去了。” 说完,他低头看自己的小说。 蒲晨不知道要怎么回复,索性拧开水杯喝水。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秦与从她身后挤出去,直奔食堂。 没有了换座位的动力,蒲晨今天则不紧不慢往食堂去。 “蒲晨。”喧嚣的食堂里有人叫她的名字。 起初蒲晨以为是听错了,秦与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喊她,她顺着声音找过去,秦与示意她过去坐,他旁边坐着彭靖阳。 蒲晨在无数道或八卦或羡慕的目光注视下,无所适从地走到秦与那桌。 “坐啊。”秦与的下巴对着他面前的空位示意到。 蒲晨在秦与对面坐下,如坐针毡,她后悔坐过来,眼下不仅要承受周围人的八卦眼神,她的餐盘跟秦与的紧紧挨着,她心跳不由加快。 秦与跟彭靖阳怕她拘谨,他们接着刚才的话题聊。 蒲晨听了大半分钟终于听明白,原来他们在说游戏,她以为彭靖阳这样的学霸不打游戏呢。 秦与看蒲晨的餐盘,两份素菜还有一份油焖虾,而彭靖阳今天中午打了两份素材和半条红烧鱼。 这两人从饮食喜好上,蛮搭配。 秦与问蒲晨:“虾好吃吗?” 蒲晨点头,食堂里的菜她最爱吃的就是油焖虾。 秦与用筷子的另一头从蒲晨盘子里夹了一只油焖大虾,拧着眉吃下去。 彭靖阳莫名其妙地看着秦与,这人不是打死也不吃鱼跟虾的么。 秦与从自己的盘子里挑了两块最好的糖醋小排给蒲晨:“有借有还。虾的味道不错,你尝尝小排。” 而此时的蒲晨,食堂里那么嘈杂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屏蔽,她听不见,只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 当晚晚自习放学后,秦与给她发消息:【今天数理化的作业,有没有不会的题?】 蒲晨以为他来催答案,【还没做完呢,不会的我在网上搜答案,实在搜不到的我再问彭靖阳。】 秦与没回,打开电脑玩了几把游戏,每次都赢,没什么意思,他到书架上找了数学竞赛试卷开始刷题。 接下来的日子,每晚九点半,蒲晨准时收到秦与催她发作业答案的消息。 一个月后,迎来期末考试。 蒲晨跟秦与分在不同考场,两个考场离得远,分在两栋教学楼。 考试期间不用上晚自习,没有课后作业,她连着三天没跟秦与联系,两人微信里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考前那晚。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校园里比平时欢腾。 考完他们各自回教室。 陆柏声等了半天,就差秦与没到,他问:“秦与跟谁在一个考场?” 赵姝举手,她从考场出来看到秦与下楼往学校东门走去,学校超市也在那个方向,看来不是去买东西。 同为学渣,她替秦与撒了谎:“陆老师,秦与应该有急事,考完他接到一个电话就急吼吼离开。” 陆柏声“嗯”了声,他说话向来简短,通知他们,在家休息几天,周末那天返校,然后宣布放学。 蒲晨刚出教室收到了姑姑的消息,姑姑今天来接她下课,她脚下像加了小马达,一路奔向校门口。 “蒲晨。”后面有人喊她。 蒲晨刹住脚步,回头看,她无声喊了句:“陆老师。” 陆柏声从后面几步追上来,笑着说:“怎么走这么快。” 蒲晨拿手机打字:【我姑姑在校门口等我。】 陆柏声盯着手机,稍有怔神。 他说:“那赶紧过去吧。” 蒲晨往大门口走,他朝停车场走去。 陆柏声开车到校门口时,正好看到路边亲昵的姑侄俩。蒲文心气质斐然,化了精致的妆容,明艳性感,路过的行人都不会不由回头再多看她几眼。 远远地,陆柏声望向蒲文心,她比以前瘦了。 蒲文心许久没见到侄女,将侄女抱起,蒲晨快赶上她高,抱起来很费力,“看看我们家晨宝重没重。” 蒲晨无声笑了,被过往的学生盯着看,她有点不好意思。 蒲文心放下她,说道:“比暑假时瘦了,是不是这段时间考试压力大?” 蒲晨摇头,表示没瘦,她挽着姑姑过马路:【姑姑,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蒲文心:“来这边谈个项目,明早回上海。” 就在家待一天呀。 蒲晨很不舍,用力抱了抱姑姑的胳膊。 蒲文心答应侄女:“等过年时我连着年假一起休,到时在家多陪你几天。” 说话间,两人走到巷子里。 蒲晨看到饭店门口的人时,脚下一顿,秦与侧对着她这个方向,饭店门口靠墙摆着一排椅子给顾客排队坐,秦与坐在长队靠前的位置。 这家店是网红店,在这一片很有名气,不管是菜品、服务还是店内的就餐环境都没的说,要说缺点就是人多,要排很久的队。 他考试结束后没去教室集合开班会,她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他是过来排队吃晚饭。 第十章(带她出去玩...) 秦与排了半小时队,叫到他的号时,服务员问他几位。 秦与站起来,“就我一个。” 服务员将他引领至两人位的餐桌,把餐单给他。 秦与给自己点了两道菜和一个汤,又跟服务员说:“再帮我打包一份虾和一份果盘。” 他听彭靖阳说巷子里只有这家店的虾味道最好,考试结束他就直接过来排队,以为来得够早,结果还是排了这么久。 秦与撑着下巴看窗外,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蒲晨家的修车铺,昏黄的路灯下,她爸爸高瘦的身影还在忙碌着。 在他凝神时,服务员端上来他点的菜。 这么大的店里,只有他这桌是一个人用餐。 饭吃到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秦与拿起来看消息,母亲问他:【你哪天期末考试?】 秦与:【考完了。】 秦明艺:【我这几天给忙忘了。行,我知道了。】 这通莫名其妙的对话没了下文。 秦与懒得多问,慢条斯理吃过饭,拎着打包的食物从店里出来,朝巷子深处走去,他打算给蒲晨送宵夜,边走边给蒲晨发消息:【在家?】 蒲晨:【嗯,我姑姑今天回来了,我们在做蛋挞。你有什么事吗?】 秦与刚才路过修车铺,蒲万里还在店里,没想到她家里还有其他人,他止住脚步,【没什么。今天我没参加班会,陆老师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蒲晨:【没,跟考前强调的内容差不多。】 秦与:【嗯。】 他把手机塞兜里,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翌日,假期的第一天,秦与被六点的闹铃吵醒,昨晚睡前忘了关闹钟。 他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拿来抱枕靠在床头玩游戏。 游戏最消磨时间,不知不觉时针指到七点钟。 陆柏声找他:【你今天要是无聊,到学校帮忙改试卷。】 秦与:【我很有聊。】他脑子坏了想不开才会在放假第一天去学校。 被陆柏声一打岔,他没了兴趣再打游戏,起床洗漱。 家里没人,母亲早就去了律所。 秦与在空荡的客厅坐了会儿,百无聊赖,他拿上外套出门,去了公寓楼一楼的健身房。 健身房为满足客户需求,冬季六点半开放,夏季再提前半小时。 秦与到时,不少人开始早锻炼,恒温泳池里没人,他一个人畅游。 假期的第一个早晨,他在泳池里度过。 秦与从泳池出来简单冲个澡,这才不紧不慢去柜子里拿手机,秦明艺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妈妈今天晚上的航班去波士顿出差,你放假那天你爸来接你回北京。】 【你要实在没事干,到陆柏声那玩玩。】 【有没有处得不错的同学?要不你请同学出去玩。】 手机里还有两条短信进来,卡余额变动提醒,一共转来两笔钱,一笔十万,一笔二十万。 不知道是母亲还是父亲给他的零花钱,通常他们想起来就会转钱给他,以此证明他们从没忘记过自己还有个孩子。 秦与没回母亲的消息,从柜子里拿外套穿上。 工作人员见他头发半干,贴心提醒他:“外面零下六度,最好把头发吹干,不然容易着凉。” 秦与说了声谢谢,来自陌生人的好意和关心,总能让人轻易接受,他把头发吹干才走。 在大厅站了几分钟,他思忖着接下来的时间要怎么打发。这座城市对他来说极其陌生,转学之前他从没来过。 他问彭靖阳:【今天你有什么计划?】 彭靖阳还没起床,【没计划,先睡个昏天黑地再说。要不下午我们去电玩城?】 秦与:【你一整天没课?】 学霸的假期自然不会闲着。 彭靖阳:【有网课,我晚上回来上。】 两人约好下午一点钟在某个商场见面,最大的电玩城就在那家商场。商场离秦与住的公寓楼不远,在最繁华的街区,沿路往前走十分钟就到。 不知道蒲晨放假干什么,秦与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 跟蒲晨同桌一个多月,她每次跟他说话,无一例外,全是跟彭靖阳有关,就差跟他打听彭靖阳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秦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管闲事的好人,但想到自己一直抄蒲晨的作业,算是礼尚往来,他决定做个顺水人情,想着要怎么带上蒲晨一块去电玩城。 秦与找陆柏声要了赵姝的微信号,听说有班级群,他一直没加。 隔了十分钟,赵姝同意他的好友申请,【你是来感谢我的?】 秦与一头雾水:【感谢你什么?】 赵姝把昨天她在班里给他解围为什么不去开班会的事,三言两语简单说给他:【我还以为你知道了我替你撒谎,特意来感谢我呢。找我什么事?】 秦与为了带蒲晨出去玩,认命地撒起谎来:【陆老师说蒲晨有点自我封闭,让我借着抄她作业多跟她聊聊,我没什么跟她聊的,她不是跟你关系还不错?我请你们出去玩,你负责跟她谈心。】 一听跟蒲晨有关,赵姝爽快答应下来。 其实她跟蒲晨关系一般,不过蒲晨跟谁都不说话,偶尔还能跟她聊几句,所以她在蒲晨那成了一个特殊。 她懒得打字,直接语音:【就我们三个人出去玩?去哪玩?】 秦与:【还有彭靖阳,去电玩城。】 赵姝对电玩城没抵抗力,可看到彭靖阳三个字,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抵触情绪,【他也去呀。】 秦与听出她语气不怎么样,【你跟他有过节?】 赵姝丝毫不掩饰对彭靖阳的讨厌:【何止,深仇大恨!】 秦与:【你们俩谈过?】 他又加了句解释:【我对你们的私事不感兴趣,真要是这样,可能出去玩的计划就要改改,总不能给你心里添堵。】 赵姝冷哼道:【他那样的我看不上!】 她把陈年旧事说给秦与:【我跟他是邻居,还是幼儿园同学,上幼儿园那会儿,他午睡时总不老实,不是在那说话就是吓唬女生,那天他又来惹我,被我一脚给踹床下,他哭了一个中午,然后梁子就结下来了。】 秦与:“......” 只要不是前任关系,怎么都好办。 他问赵姝:【那你到底去不去?】 赵姝:【为了晨晨,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与和赵姝商量好时间,让她把她家小区地址发过来,【到时我让我家司机去接你,在蒲晨家修车铺集合。】 他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头,抬步去巷子里。 秦与在巷子里转了一圈,买了一盒牛奶,就是蒲晨最爱喝的那个牌子,味道跟其他牛奶也没什么差别。 他给蒲晨发消息:【起来没?带你出去玩。】 他又加上一句:【还有彭靖阳和赵姝。】 她看到彭靖阳也过去,说不定高兴的能从床上直接跳起来。 蒲晨从不睡懒觉,这会儿正在看孙主任借给她的那几本书。姑姑早上六点半回上海,她起来陪姑姑吃了早饭,之后就窝在沙发里看书。 她没想到秦与主动找她出去玩,【你们去哪玩?】 秦与把今天的安排告诉她,【要不要我跟你爸爸说一声?】 蒲晨:【?】 秦与:【你这么乖的孩子出去玩不得经过家长同意?】 蒲晨:“......” 【不用,我爸爸很好说话。谢谢你。】 秦与站在路边,嘬着早已不热的牛奶,惆怅着要怎么打发这个无聊的上午。他忽然眼睛微眯,视线里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蒲晨今天穿一件白色羽绒服,步履匆匆。 他看了眼手机上跟她的聊天时间,这才过去两分钟,她已经迫不及待下楼,平时不见她这么积极,去食堂吃个饭都要磨蹭半天。 这得多想见到彭靖阳。 蒲晨也看到了秦与,她快步过去,走到他跟前时她在手机上打好了字:【今天放假,你怎么起那么早?】 秦与随口道:“饿得睡不着。” 蒲晨:“......” 这倒符合他把吃放在首位的形象。 她看他手里有牛奶,以为他已经吃过早饭。 冷场十几秒。 她只好找话说:【彭靖阳也去?】 秦与抬眼皮看她,淡淡道:“嗯。” 蒲晨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早饭不对胃口,所以心情不咋地,她不再多问,指指她家修车铺:【你冷不冷,去我家店里吧,里面有空调。】 秦与不知道要跟长辈聊什么,坐那尴尬,拒绝她的邀请:“我回家还有事,赵姝十二点半来接你,别忘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蒲晨目送他一段路,外面实在太冷,她忙回店里。 时间还早,没人来修车,蒲万里在屋里没出来,他得知女儿要跟同学出去玩,甭提多高兴。 他二话没说,直接转给女儿五百块:【不够我再转给你,难得出去玩一趟,要玩就要玩得高兴。】 蒲晨的零钱包里有不少钱,完全够用,爸爸对自己很节省,对她一向大方,不管吃的喝的还是穿的,都是给她他能给的最好的。 【爸爸,我钱够了。】 蒲万里:【多放点在身上,你不是说电玩城在商场吗,要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 蒲晨:【姑姑给我买了好多,我什么都不缺。】 她在店里陪了爸爸一上午,爸爸大多时间在干活,她坐旁边看书。 赵姝很准时,十二点半刚过就出现在店门口。 蒲万里只认得女儿几个同学,赵姝是其中之一,之前赵姝一个朋友的电动车坏了,到店里修过,赵姝性格开朗,对蒲晨也好。 他在白板上写道:【谢谢你们几个孩子,麻烦你们照顾晨晨了。】 赵姝:【叔叔您别客气,我们是同学,应该的。其实是晨晨照顾我,我学习不好,晨晨经常帮我。对了,叔叔,彭靖阳也去,彭靖阳是孙主任外甥,年级第一,也是我以前的同学。】 蒲万里不知道彭靖阳是谁,但知道孙主任,上个月孙主任还专门找了几本书给女儿看。 赵姝挽着蒲晨,跟蒲万里挥挥手。 秦与的车停在巷子口,他看到两人过来,下去给开车门。 赵姝手一挥,“不劳您大驾,这么贵的车门我想自己多开关几次。” 秦与无言以对。 一路上,赵姝说不停,只要有她在,气氛没冷场的时候。 蒲晨很喜欢跟赵姝待一起,她说话幽默风趣,就算开玩笑也能很好的拿捏分寸,不让任何人尴尬。 “晨晨,一会儿你想玩什么游戏,我陪你。” 蒲晨摇头,车里有暖气,她手不冷了,直接打字:【我这是第一次去电玩城,什么都没玩过。】 赵姝:“没玩过也不要紧,那些游戏很简单,你看两眼就会。实在不会玩就让秦与教你,他可是高级玩家。” 蒲晨看一眼坐在副驾驶的秦与,感觉今天的秦与可能没那个耐心。 从巷子口到商场原本走路只要十分钟,结果开车二十分钟才到,刚才赵姝在车上抱怨了句,说这里最拥堵的地段,开车简直找罪受。 然而秦与不在乎找罪受,他宁愿坐在车里堵着,也不愿下来走十分钟的路。 他们到商场时,彭靖阳在电玩城门口等了快十分钟,他知道赵姝跟蒲晨过来,秦与上午知会过他。 他跟赵姝那点陈年旧怨根本不值一提,他对赵姝没意见,只是一想起自己曾经年幼无知扯着嗓子嚎了一中午,他就特别不想看到赵姝,偏偏赵姝每次在学校见到他都是一副骄傲又得意的表情。 让人心梗。 赵姝看在蒲晨和秦与的面子上,不跟彭靖阳计较,她皮笑肉不笑:“嗨,幼儿园学霸同学。” 彭靖阳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她非得时刻提醒他,他跟她是幼儿园同学,他不跟这种小心眼一般见识。 走近,蒲晨冲彭靖阳笑了笑。 彭靖阳跟蒲晨不熟,唯一一点交集就是舅舅让他送的那几本书,问了句:“放假在家看没看书?” 蒲晨点头,【一本快看完。】 秦与觑着蒲晨,看到彭靖阳她像变了一个人,他之前去巷子口接她跟赵姝,也没见她笑着跟他打招呼。 第十一章(让她高兴,他还是能做到的...) 刚才来商场的路上彭靖阳捋了捋思路,猜测秦与为什么喊两个女生过来,结合秦与之前吃蒲晨餐盘里的虾,每次去食堂只要看到蒲晨,秦与总会喊蒲晨跟他们坐一桌,还不厌其烦地给蒲晨讲数学题,虽然都是借着他的名义。 他有理由怀疑,秦与貌似对蒲晨有好感。 虽然他自己也被这个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可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既然好兄弟绞尽脑汁地约自己喜欢的女生出来玩,助攻上他义不容辞。 彭靖阳为了给秦与和蒲晨创造单独的相处机会,他不计前嫌,对赵姝说道:“走吧,找个游戏我们单挑。” 论学习,赵姝比不过彭靖阳,可要是说起玩儿,她没输过谁,“单挑就单挑,别到时输了你又偷偷抹眼泪。” 后三个她说得很小声,只有彭靖阳听得到。 针尖对麦芒,谁看谁都不顺眼。 互相挤兑着,两人去服务台兑币。 秦与跟蒲晨还在原地,他眼看着彭靖阳跟赵姝走了,又不能把彭靖阳给拉回来,他看了眼蒲晨,不知道她会不会很难过。 蒲晨看着那么多抓娃娃机,处在震惊里还没回神,甚至连彭靖阳跟赵姝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关注。 她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各种大小娃娃机加起来一共五十五台,摆成两大排,很是壮观。 “想玩什么?我陪你。”秦与的语气比早上温和许多。 蒲晨摇头,她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时时刻刻有人陪,很多时候她不想跟人交流就是怕给人带来麻烦,时间久了惹人厌。 【我想抓娃娃,你去玩自己喜欢的吧。等我抓到娃娃,我去找你】原本她要打字‘找你’,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她又改成‘你们’。 秦与随她,他去兑币,充了不少钱,打算给蒲晨一些,可蒲晨不要,坚持自己买币,他只好作罢。 蒲晨看了看价目表,充值越多越划算。刚刚她看到秦与充了两千在会员卡里,彭靖阳和赵姝也办了会员卡充了不少钱进去。 她听说彭靖阳家和赵姝家都是做生意的,住在别墅区,秦与家就更不用说,单单那辆车,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她不能跟他们比。 不过既然出来玩,不能扫他们的兴,她兑换了一百块钱。 蒲晨拿着小小的筐子,一百多个币不到半筐,她对其他游戏不感兴趣,直接去抓娃娃。 她第一次玩这个,一开始没摸到规律,抓不到就换一台,眼看着筐子里的币越来越少,她一个娃娃没抓到。 最后只剩二十多个币时,她依旧两手空空。 蒲晨站在自己喜欢的那个娃娃机面前,宽慰自己,一个娃娃而已,就算在网上买也没多贵。 这时心里仿佛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买的跟抓的不一样,抓的多有成就感。 她跟自己说,再抓最后三把,实在抓不到就算了。 好运总算降临,她抓到心仪的那个娃娃。 一时膨胀,她又挪到另一台娃娃机前,发现这里面的娃娃也是自己喜欢的。 蒲晨不知道的是,这台机器在两分钟前刚被其他人抓到,短时间内根本抓不到。 眼瞅着筐子里的币越来越少,马上捉襟见肘。 她手机里还有将近一千块,可舍不得再充值。 这才不到半小时,一百块钱马上要花完,爸爸忙一天累一天有时也赚不到几百块,这一百块钱爸爸还不知道要修多少辆车才能赚到。 这几年家里宽裕不少,姑姑自从上班,每年都给爸爸几万块,可爸爸一分没动全部存在银行,爸爸说他没什么本事给姑姑攒嫁妆,这些钱以后留给姑姑结婚时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蒲晨看看筐子里的币,决定不抓娃娃,如果币花完了,她闲着没事可做,会影响其他三人的心情。 出来玩不能太寒酸,这是出门前爸爸再三叮嘱她的,让她别不舍得花钱。 蒲晨最终放弃抓娃娃,她得保证小筐里始终有币,这样一会儿碰到他们三个,她才不会尴尬。 她坐在一款小游戏面前,看着屏幕上不断变换的画面,假装在研究怎么玩,却始终没再投币进去。 她半个小时以来的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落在秦与的眼里。 之前她站在娃娃机前那么长时间,指尖捏着币犹豫要不要继续投币时,他都不忍心看。 他后悔带她来这里,应该带她去一个不花钱的地方玩。她家只有她爸爸修车唯一的收入,她那么懂事,自然不会大手大脚。 不管是他和彭靖阳还是赵姝,他们习惯了花钱如流水。 秦与起身,走去抓娃娃机那边。 他知道抓娃娃的一个小秘诀,其实没有秘诀,就是站在那一直抓,抓到为止,每台机器都设置了一个概率,不停抓下去总会中的。 半小时过去,他抓到五个。 电玩城里有放娃娃的专用袋,能够斜背在肩膀上,他要了两个袋子,打算把所有好看的娃娃都抓一个。 蒲晨抬头就看到那个高高的背影,他也喜欢娃娃? 彭靖阳跟赵姝走过来,他刚刚跟赵姝比赛,被赵姝打得落花流水,过来喘口气,顺便看看秦与跟蒲晨进展得怎么样。 “靠,你这么厉害的呀!”赵姝提起那个袋子看看,已经抓到第六个。“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北京有女朋友?”男生除了给自己喜欢的女生抓娃娃,不会有第二个原因。 蒲晨走过来时就听到赵姝这句话。 秦与专心在抓娃娃,半天才说:“有。” 蒲晨心头猛地一跳,说不上什么滋味。但转念一想,他有女朋友没什么奇怪,长得这么帅,没有好像才不正常。 中间顿了不到三秒,秦与按下确定键,回头跟赵姝说:“好几个。” 有好几个女朋友。 他这个语气,又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蒲晨不确定。 “又抓到一个!”赵姝惊呼。 秦与把抓到的娃娃塞到袋子里,继续去下一台娃娃机前,他拿出会员卡递给彭靖阳:“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你们把这里的币给消灭了吧,放里面也浪费。” 彭靖阳跟秦与从来不见外,秦与到现在都没办校园卡,两人共用一张。 赵姝就更不客气,她决定把自己卡里的币留到寒假里玩,“谢谢秦老板请客。晨晨,走,我们去兑币。” 蒲晨不好意思拿太多,她跟赵姝情况不同,自己没那个经济实力回请,无形中便失去了在别人请客时可以放开玩的底气。 她象征性拿了点,全用来抓娃娃。 他们玩到晚上七点钟,秦与一共抓了三十五个娃娃,分两袋装。 而蒲晨一个下午只抓到两个,她已经很满足。 夜色渐浓,他们在商场楼下分开。 赵姝爸爸来接她,彭靖阳跟她是邻居,搭了顺风车。 蒲晨一直看着赵姝和彭靖阳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赵姝不跟她同行,到时车里只有她跟秦与,怕是会很尴尬。 秦与则若有所思地望着蒲晨。 回家的路上,后座陪着蒲晨的是两袋娃娃,她不时瞅一眼。 赵姝不在,车里格外沉默。 蒲晨兜里的手机震动,秦与给她发来消息,她抬头看他一眼,他陷在副驾驶座的座椅里,被椅背挡着,她只看到他的肩膀。 可能是司机在车里,他不方便当面说。 【明天想去哪玩?】他问。 蒲晨想都没想地拒绝他:【我明天要去亲戚家,没时间。】她哪儿都不去,只是不想再跟他多待。 也许他真有女朋友。 还有一点,他们三个人的家庭条件好,去哪儿玩随便花钱,她没那个条件天天出去玩。 秦与:【今天让你扫兴了,以后再带你去其他地方玩。】 蒲晨怕被秦与看出心事,忙解释:【没有啊,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秦与想说,你的失落都写在了脸上,自己没发现而已。早知道彭靖阳一下午跟赵姝影形不离,他就不该叫上赵姝。 不过赵姝那样漂亮又开朗的女孩子,彭靖阳就算喜欢她,他不觉得奇怪。 汽车在巷子口停下,里面路窄,不好调头,秦与没让司机进去,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 蒲晨抱着她抓来的两个娃娃下车。 秦与走到汽车后门,打开车门,把两大袋娃娃拿下来。 蒲晨一脸惊讶。 秦与绕到她这侧,“走吧,送你回去。” 蒲晨:【不用,我爸爸还在店里。】几十米的一段路,路上人来人往,这才七点钟刚过,实在不用送。 秦与背着两袋娃娃,径直往前走。 蒲晨大步追上他,【这些娃娃你怎么不放车上?】 秦与扭头看她,说:“送给你的,放车上还怎么送。” 蒲晨时刻记着他在电玩城说有女朋友的那句话,她拒绝了:【谢谢你,我有娃娃,你送给你女朋友吧。】 秦与:“我都没谈过恋爱,哪来女朋友?”他反应过来蒲晨为什么让他送给女朋友,解释:“要是不那么说,赵姝也不信,又得逼问。”说不定赵姝还会抢他抓来的娃娃。 听说他没女朋友,蒲晨顿感轻松,脚步不由轻快,一晚的闷闷不乐瞬间不知影踪。 前面就是修车铺,里面的灯亮着。 秦与驻足,跟蒲晨面对面站,他把两袋娃娃给她:“我对毛绒玩具没兴趣,抓娃娃只图个痛快,拿回去也是被我妈扔,她不喜欢家里摆这些,帮个忙收留它们吧。” 迎着路灯灯光,他在蒲晨眼里找不到一点不开心的痕迹,她脸上之前的失落一扫而光,眼角也有了笑意。 原来娃娃能治愈她所有的不开心。 彭靖阳不喜欢她,他无能为力,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让她高兴,他还是能做到的。以后他就经常带她去抓娃娃,听说娃娃机里的娃娃过段时间就更换新的,永远抓不完。 他可以陪她一直抓下去。 第十二章(打赌输给了他...) 今天是蒲晨近四五年来最高兴的一天,她背着两大袋抓来的毛绒玩具,满兴而归。 蒲万里急忙替女儿拉开玻璃推拉门,冷风一个劲儿地往屋里钻,他摸摸女儿的脑袋,心疼女儿没把羽绒服帽子戴上。 【买了这么多娃娃?】 蒲晨:【是在电玩城抓的,那里面好多抓娃娃机,袋子里是他们三个抓到送我的。】 她没说是秦与一人送的。 不知道什么在作怪,竟有点心虚。 蒲万里好些年没看到女儿连眉梢都沾染着笑意,这种开心是从心里头散发出来。 【你要是喜欢这些娃娃,放假就经常跟你们同学去玩。】 蒲晨不打算再去,抓娃娃有瘾,不能那么浪费钱。 【经常去反而不新鲜了。】 她岔开话题:【爸爸,你晚饭吃了没?】 蒲万里:【吃了,今晚不忙,做了皮蛋瘦肉粥,给你留了一碗,你当宵夜吃。】 蒲晨把两袋娃娃放椅子上,忽的一阵冷风从身后灌进脖子里,她回头看,爸爸打开门,让隔壁干洗店老板的女儿进来。 小姑娘今年四岁,刚才一直趴在玻璃门往里看,蒲万里怕她冷,让她进屋。 “姐姐。”小姑娘刚才在自家店门口看到蒲晨拿了那么多玩具,脚下不听使唤跟了过来。 她摸着那两大袋玩具,满眼欢喜,仰着小脑袋问:“姐姐,你有这么多娃娃啊?姐姐,你在哪里买的这么多?” 蒲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小姑娘认识的字有限,又看不懂手势。 她这么大的人看到这么多娃娃都想拥有,别说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今天晚上秦与背着这些娃娃从电玩城出来,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羡慕,一步三回头看秦与。 蒲晨把自己抓的娃娃割爱给了小姑娘两个,秦与送她的娃娃里也有这两个小熊,重复的她舍得送,但仅限于送自己抓的,秦与给她的,她不会给任何人。 小姑娘犹豫,想要又怕妈妈吵她。 蒲晨拿两个小熊戳戳她的小脸蛋,塞她怀里。 小姑娘禁不住玩具的诱惑,高兴道:“谢谢姐姐。” 这时小姑娘的妈妈找过来,表情严肃:“宝贝,那是姐姐的东西,不许拿。” 蒲晨指指自己那两大袋:【没关系,还有那么多,是我送给她的。】 多年的老邻居,相处的不错,又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小姑娘的妈妈没再推辞,再三感谢后带着女儿回自己店。 蒲万里关上门,跟女儿说:【等改天有空,爸爸再去给你抓两个小熊回来。】 蒲晨摇头,连忙解释:【刚才给妹妹的我这里还有。】她指指袋子里。 蒲万里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今天的活都干完了,他关空调,陪女儿回家。 天冷,街上比平时冷清。 蒲万里把女儿衣服的帽子给她戴好,他对女儿说:【你同学送了你这么多娃娃,记着回礼物给他们。】 蒲晨:【不用刻意回,等有合适机会的。】 回到家,蒲晨把这些娃娃倒出来,开始找地方摆放,床头柜上、书架上,只要空格的地方全塞满,她在玻璃上又挂了几个。 不大的卧室瞬间变得温馨。 -- 返校前一天,陆柏声忙完工作,傍晚从学校出来直接去了修车铺,在巷子口遇到秦与。 他瞅着秦与:“你在这干什么?” 秦与单手抄兜里,另一只手把玩手机,反问道:“来这除了吃,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 陆柏声无语。 两人并肩往里走。 秦与看他:“倒是你,隔三差五就去修车铺家访,你知不知道家访多了对蒲晨来说压力有多大?” 陆柏声顿了几秒才道:“不是每次都去家访。” 秦与噎他:“不是家访难不成你去修车?蒲叔叔好像不会修汽车。” 陆柏声没搭腔。 说到去修车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成了他工作的一部分,一周至少过来两次,少来一次感觉魂丢了一样。 在那坐坐,即便不聊什么也觉得心安。 这些他无法跟秦与多说。 蒲万里这会儿正忙,看到陆柏声过来,放下手里的活去屋里烧水泡茶。 秦与没去吃饭,跟在陆柏声身后往修车铺走。 陆柏声回头,莫名其妙:“你不去吃饭跟着我干什么?” 秦与:“聆听陆老师的教诲。” 陆柏声:“......” 他早晚有一天被秦与给气死。 今天巧了,蒲晨也在店里,正捧着一本旧书看得入迷。 蒲晨刚才沉浸在书里,没注意到爸爸在烧水泡茶,门口被身影挡住了光线,她才抬头。 “陆老师。” 习惯使然,见到陆柏声她总会无声笑着喊一句。 “在看什么书?”陆柏声关心道。 蒲晨把书签夹上,将书递给陆柏声,她起身拿了两个凳子放在门边,陆柏声不客气坐下来,秦与坐在另一边。 “这书不错,我也有一本,你这个版本更珍贵。” 蒲晨在白板上写道:【是孙主任借给我的。】 陆柏声点点头,孙主任家藏书不少,他早有耳闻。 蒲万里泡了两杯热茶端过来,放在旁边的移动矮几上。 “谢谢叔叔。”秦与说完才想起蒲万里根本听不到声音。 陆柏声用手语跟蒲万里说,他今天顺路过来,没什么事,跟蒲晨随意聊聊,让他去忙自己的,之后又想起来介绍秦与,说是他家亲戚的孩子。 原本他想说秦与姥爷家跟他家是世交,他不会那么复杂的手语,绕来绕去麻烦,于是直接说是亲戚。 蒲万里急着给人修车,有女儿和他们聊天,他放心去忙自己的活。 秦与好奇:“你怎么会手语?” 陆柏声:“跟蒲晨爸爸学的。” 秦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发现陆柏声总能不断打破他的认知,在如此浮躁的社会,陆柏声能放下名利场里的一切,来这当老师,如今还学会了手语。 他从不喝茶,今天学着陆柏声,拿起茶杯吹了吹,打算好好品品。 【陆老师,期末成绩出来了吗?】蒲晨很期待自己的分数。 陆柏声抿一口茶,“总分和排名下午刚出来,你考了班里第二十五名,进步十名,英语考了一百二十八,很不错。” 蒲晨迫不及待到门外去跟爸爸分享这个好消息。 蒲万里戴着手套,手套上满是黑乎乎的机油,他用手腕碰碰女儿的脑袋,为她进步那么多感到高兴,【要谢谢陆老师。】 外面风大,他催女儿进去。 屋里,陆柏声正训斥秦与:“你看看你那个分,越来越能耐了。” 蒲晨推门进来,陆柏声及时打住。 【陆老师,这次年级第一是谁呀?】蒲晨怕陆柏声再训斥秦与,于是找话题给他解围。 陆柏声说:“一班的彭靖阳,物理和化学都是满分,数学扣了两分。”他只记得这么多。 【这么厉害呀。】 蒲晨接着问陆柏声:【那他英语考了多少?】 陆柏声想了想彭靖阳的英语:“好像是145,记不清了。” 秦与靠在墙上,打量蒲晨,凡是跟彭靖阳沾边的,她没一样不感兴趣。 “姐姐?”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柔软的小女孩的声音。 几人齐齐看过去。 是隔壁干洗店老板的女儿,小姑娘抱着两个小熊,额头抵在玻璃门上,往里看蒲晨在不在。 蒲晨对她挥挥手,小姑娘找到了她,顿时喜笑颜开,“姐姐!” 陆柏声靠门边坐,他示意小姑娘站好,轻轻推开玻璃门。 小姑娘瞅瞅陆柏声又瞧瞧秦与,怯生生地走到蒲晨跟前:“姐姐。”她单手抱住两只小熊,腾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巧克力。 巧克力是今天幼儿园的小朋友过生日送给她的,她没舍得吃留着送给蒲晨。 “姐姐,给你吃。谢谢你送我的小熊。” 蒲晨笑了,冲她比个心。 小姑娘一抬头就看到靠墙坐的大哥哥盯着她怀里的玩具小熊,她紧紧抱在怀里。 秦与认得那两个小熊,他当时抓了两只,颜色不同,身上的衣服也不同,凑成一对,结果转手到了小朋友的手里。 小姑娘以为秦与要抢她的玩具,吓得拔腿就跑。 陆柏声在店里又坐了会儿,一杯茶喝完,他带着秦与告辞。 从店里出来,他问秦与晚上想吃什么,他请客。 秦与:“不饿。”没胃口吃。 他那么辛苦抓来的小熊,她一点儿不珍惜,说送人就送人。 要是彭靖阳送她的,她肯定当宝贝吧。 陆柏声看着他:“真不饿?” “嗯。”秦与不打算吃了,回家打游戏去。 陆柏声看他不像开玩笑,便信以为真。 还没走到巷子口,秦与收到蒲晨的消息,她解释:【送给隔壁小妹妹的那两只小熊是我自己抓的,你送我的娃娃在家里。】 秦与那天的注意力都在她心情好不好上,没注意她怀里抱的娃娃也是两只小熊,原来误会了她。 他这么回:【没关系,那小姑娘那么小,就算是我送你的玩具,你可以送给她。】 他抬头对陆柏声说道:“陆老师,我又饿了,我请客。” 陆柏声停下来,皱着眉看他,“你这小孩怎么回事,一会儿不饿一会儿又饿了。” 秦与:“你就当我有毛病。” -- 第二天,返校的日子。 不用上早读课,八点钟到校即可。 蒲晨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分数,这会儿安心坐在位子上看孙主任借给她的书,她已经看完两本,这是第三本。 秦与依然是班里最后一个到,陆柏声从前门跨进教室,他从后门踏着铃声进来。 教室安静下来,陆柏声简单分析了这次期末考试情况,他们班每科平均分都有进步,尤其是英语,除了两个强化班,他们均分是第三名,高分段的人数比其他班多不少。 “分数我就不报了,你们自己看。”陆柏声手里拿着成绩单,上面是班里每个人的各科成绩、总分、班级和年级排名,他复印了四份,每排一份。 “记下自己的分数往后传。”他把成绩单发给第一排。 蒲晨拿到成绩单后,用手机拍下来,然后递给秦与。 她看完自己的成绩,开始找秦与考了多少分,她一直记得跟秦与的赌约,要是他数理化和英语考到八十分,她要给他写寒假作业。 秦与的名字很好找,班级倒数第一,年级排在一千多名。有了他,赵姝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成绩垫底。 蒲晨看到秦与的各科成绩,整个人不太好,他是怎么做到数理化和英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四门都考了八十分? 她悄悄转头看他。 秦与问:“怎么了?” 还不等蒲晨打字,陆柏声喊秦与到外面去。 陆柏声开门见山:“我看到你试卷了,你那四门,前面八十分一题没错,后面一题没对。”他大概是怕得分,英语作文的单词,十个错了九个,语法没一处正确,写得驴头不对马嘴。 陆柏声生气的是:“你既然认真做了,正确答案也算出来,为什么不选个对的选项,偏偏选错的?” 秦与趴在护栏上,沉默以对。 陆柏声冷静片刻,发现自己操之过急,这次期末考试,秦与没在试卷上填正确答案,但认认真真把题目在草稿纸上做了一遍。 这是个好现象。 只不过他还在跟自己较着劲,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我找人打听过了,陈致仑的女儿已经在看心理医生,陈致仑可能是幡然醒悟,半天时间去公司半天在家陪着他女儿。” “秦与,这是大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那女孩的错,你们别再犯傻,别拿自己的命、拿自己的前程惩罚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秦与说:“没惩罚自己。” 陆柏声抱歉:“是我用词不当。你们俩孩子找错了宣泄口。但积压了那么多年的情绪,能发泄出来也是好事。” 秦与忽然感慨:“我算看清了,只有当时我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我爸跟我妈才能彻底放下工作,把感情抛到一边,什么都顾不上只顾着在医院守着我。” 那个时候他们难过担心应该假不了。 可等他术后清醒,没了生命危险,他们只在医院陪了他半天,之后该干嘛还是干嘛,一个月里去了医院三次。 这就是他的父母。 陆柏声问:“你这是想通了?” 秦与“嗯”着,也是这几天才彻底想通。 就算母亲还想跟陈致仑结婚,跟他没一点关系。 至于父亲,他要是想四婚,那是他的自由。就像父亲自己说的,他一没犯法,二没触犯道德底线,单身还不能恋爱结婚了。 陆柏声没说话,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老师,”秦与偏头看陆柏声,“我决定看在你面子上,下学期开始重新做人,认真学习,争取做个学霸。” 陆柏声哑然失笑:“承蒙你看得起。”他随口说了句:“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在乎什么学霸不学霸的。” 秦与没多言。 以前他确实不在乎。 可现在,他想为了蒲晨好好当个学霸,这样她能随时问他题目。 第十三章(找个借口去看她...) 期末分数报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赵姝考了班级倒数第二,从看到分数那刻,嘚瑟到现在,今年终于可以好好过个春节。 她吹着口哨,路过秦与那个窗口时,稍微收敛了一点笑意,安慰他:“没关系的,考一次倒数第一也不代表回回都是倒数第一,你看我,现在不就倒数第二了嘛。” 秦与:“谢谢。”他提前给她提个醒:“你假期在家好好享受你的倒数第二名,等下学期月考,你又要重回倒数第一的宝座。” “你这人就不能说点吉利话?”赵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她期末成绩比秦与高出三十多分,这是说能超越就能超越的? 简直开玩笑。 她不跟一个没考好的人计较,拿上报纸和抹布去打扫卫生。 秦与的手机振动,他拿出来一看,是父亲的电话。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挂断,回:【在学校。】 父亲:【知道了。】 下学期课本提前发,主课老师拿了好几叠试卷,这是寒假作业。 蒲晨看到寒假作业那么多,眉心微微蹙着,她还要再帮秦与写一份,这个寒假可要怎么过。 秦与拿她的暖手宝碰碰她的胳膊,说:“寒假作业你帮我做两张英语试卷就行,其他的我自己做。” 蒲晨表态:【答应了要帮你做寒假作业,就肯定要帮你做的,没关系,不算多。】 秦与:“没跟你假客气,我决定了好好学习,那就得从认真做寒假作业开始,是不是?” 蒲晨点了下头。 秦与从英语试卷里抽了两张给她:“意思一下吧。”他话锋一转:“不用你做寒假作业,也不是没别的事麻烦你。” 蒲晨对他向来好说话:【没什么麻烦的,什么事你尽管说。】 秦与看着她,一个寒假见不到她似乎时间有点长,他总得找个借口去看看她,“要是我做寒假作业时遇到不会的题,到时我去请教你,就去你家店里。” 正合蒲晨的心意,她故作风轻云淡:“没问题,如果你假期忙没空去店里,你就在手机上问我。” 不过最好还是去店里找她。 秦与:“寒假里我除了学习没什么忙的。” 蒲晨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不过有件事她始终郁闷,问他:【你怎么正好考八十分?四门都是。】 秦与顺手拿过她桌上的一叠试卷替她整理,边说道:“凭实力啊,可能也有运气。” 蒲晨不好意思让他整理,【我自己来。】 秦与下巴对着他自己的试卷点了点:“你帮我整理。人都有惰性,以后我们互相帮忙,逼着自己认真一点。” 蒲晨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要是换成她给自己整理试卷,绝不会像现在这么仔细认真。 整理好试卷,蒲晨收拾书包,准备打扫卫生。 自从换了座位,她跟秦与一个组值日。 秦与吩咐她:“我拖地,你负责搬椅子,我拖到哪桌你就搬哪桌的椅子。” 蒲晨很是乖巧地点点头。 秦与包揽了拖地的活,蒲晨就一直跟在他身侧搬椅子,直到整个教室的地面都拖干净。 “蒲晨,我先走了。”秦与拿上背包从教室后门离开,单手点开手机看消息。 蒲晨见他脚步匆忙,应该是着急去见谁。 赵姝负责值日的收尾工作,她还要等其他班的几个朋友,让蒲晨和另外两个值日生先回家,剩下的活交给她。 蒲晨没假客气,背上书包从前门出了教室。 刚才秦与走了西侧楼梯下楼,她从东侧楼梯快步下去。 校园里大家都穿一样的校服,然而蒲晨一眼就能看到人群里的秦与,他低头在看手机,之后还接了一个电话。 离得远,她听不清他说什么。 一直到校门口,他没回头看,她也没赶超他。 今天学校门口挤满来接学生的汽车,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蒲晨看着秦与朝其中一辆汽车走去,是一辆沪牌豪车,这车应该是接他回家的吧。 她收回视线,穿过斑马线往巷子里走。 临近年关,爸爸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门口有三四辆等着换电瓶的车子。 蒲晨把一张进步奖的荣誉证书拿出来,在爸爸眼前晃了晃。 蒲万里心满意足,对女儿竖个大拇指。 隔壁店里的小丫头今天也正式放寒假,她以为蒲晨手里拿的是奖状,忙跑回自家店里拿了一块糖送给蒲晨:“姐姐真棒,奖励你的。” 蒲晨捏捏她圆圆的小脸蛋,小丫头笑着跑开。 她回到屋里,凳子上放着两只玩具小熊,毛茸茸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揉两把。 靠墙边的白板上有爸爸的留言:寒假快乐。 原来是爸爸送她的礼物。 之前她把两个小熊送给隔壁小丫头,爸爸说要再抓两个给她,她说过不需要,可爸爸还是放在了心上。 蒲晨抱着小熊出去,蹲在爸爸跟前,她跟爸爸习惯用手语交流,【爸爸,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可喜欢了。】 蒲万里:【喜欢就好。】他遗憾的是:【跟你之前那两个不一样,我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差不多的。】 他看得出,那天女儿有多喜欢那些娃娃,却还是大方送给邻居家的小妹妹。 蒲晨问:【爸爸,你去抓娃娃了?】 蒲万里但笑不语,埋头干活。 他找不到商场那家电玩城,只好去了附近超市,超市里有不少抓娃娃机,他兑了六十个币才抓到两只小熊。 蒲晨在爸爸的胳膊上蹭蹭额头,回屋写作业。 以前她不怎么积极写假期作业,甚至带着排斥心理,能拖一时是一时,现在有了动力。她打开折叠桌,把试卷铺桌上,挑了最喜欢的英语试卷开始做。 姑姑给她发来消息,说要大年二十九才能回家。 蒲晨翻看日历,还有八天就到除夕。 此刻,两百米之外的马路边。 “你说什么?不回去过春节?秦与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何君硕松松领带,不知道是不是领带太紧,呼吸不顺。 秦与陷在座椅里,没吭声。 何君硕板着脸:“我今天专程从上海赶来接你,你就这态度?晚上的航班我们回北京。” 不容置喙的语气。 秦与还是那句话:“我不回去,机票退了吧。” “秦与!”何君硕厉声喊他名字,已经忍耐到极限。 何君硕在外人跟前不苟言笑,在他手下工作的没几个人不惧他,可秦与不怕他,甚至喜欢激怒他。 秦与轻飘飘来了句:“我回你那过年,不碍你眼?你不用陪你女朋友约会?” 不等何君硕说话,司机默默打开车门下去,假装去便利店买烟。 何君硕今年四十二,身材管理得当,说他三十七八岁没人怀疑。他不论长相还是自身能力,都是拔尖的,再加上何家给他带来的光环,爱慕者从来不断。 秦与前几年总会想,爸爸妈妈明明是别人口中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怎么就非得离婚,为什么不能好好在一起过日子? 后来他就不想了。 感情和责任感这东西,不是想就能想得通。 何君硕结过三次婚,只有秦与一个孩子,另外两段婚姻持续时间并不长,当时他也没打算要孩子。 从秦与出生到现在,他没带过几天,没有跟孩子相处的经验,加之连日来几乎通宵加班赶项目,本就火气大,秦与偏又火上浇油,他五脏六腑都快冒烟,“秦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不好好上课,考试瞎胡弄,你到底甩脸色给谁看的?” 秦与:“你要是不来,不就看不到我脸色了?” 何君硕扯下领带,“啪”一下扔后座中间的扶手箱上。 “你别成天没大没小!”过重的话他不敢说,毕竟儿子动过大手术,身体恢复不多久,他但凡能忍便忍着。 他拧开水杯喝了半杯茶,把火气往下压压,“回北京我把你送你姥爷家,一大家人过年热热闹闹的。” 听这话的意思,他又有了新女友,没空陪他过年。 秦与从小在姥爷家长大,早把那当成家,只是随着逐渐长大,他越来越不喜欢热闹,逢年过节几个舅舅家都是一家人去姥爷家,唯独他,孤零零一个人。 母亲再婚后在她自己的新家过年,几年后因为感情不合跟第二任丈夫又离了。母亲离婚后的那个冬天,他盼了好长一段时间,以为终于能跟母亲一起过个春节,哪知道她那年春节出国散心,他的愿望再次落空。 离婚第二年母亲跟陈致仑谈起恋爱,两人感情正浓,那年的春节假期,两人提前度蜜月。 反正这些年,他都是一个人在姥姥家过春节。 秦与坚持:“我不回去。” 何君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你妈妈春节没空,在国外有个项目,你一个人在苏城过年算怎么回事?” 秦与说道:“我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挺好,习惯了。” 何君硕一愣。 他知道儿子说的一个人过年是什么意思,可他心里不想承认自己这些年作为父亲的失职。 不管是他还是秦明艺,再婚后把孩子彻底扔给秦家,他们潜意识里总觉得不管是姥爷姥姥还是舅舅舅妈,对秦与都不错,与其把秦与带到他们的新家去,不如在姥爷家自在。 久而久之,他跟秦明艺渐渐忘了自己为人父母的身份。 “你不是来看我的吗,现在看也看过了,尽了你做父亲的心,我已经跟姥姥姥爷说过,我想一个人在苏城清静清静,谁也不想看到,他们同意我在这过年,你不用担心秦家人说你对孩子不闻不问。提前祝你新春快乐,一切顺利。”秦与推开车门下去。 何君硕在车里坐了许久,心口闷得慌,不顾这是车里,直接点了一支烟。 他打开车窗,寒风裹挟着烟雾到处乱窜。 一支烟抽完,何君硕找出号码给陆柏声打过去,他把来苏城找秦与,跟秦与闹得不欢而散的事说给陆柏声。 他拜托陆柏声:“你今年不是要留在苏城?明艺过年期间正好去国外出差,麻烦你多照顾一下秦与,他要不听话,你该训就训。” 陆柏声还能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他考虑半刻给秦与打去电话:“你爸跟我说了,你不回北京过年,你这个寒假归我管。” 秦与好奇:“你也留在苏城?” 陆柏声:“嗯。” 秦与一听陆柏声这个寒假留在苏城,那他去看蒲晨就方便了,毕竟找她请教学习这个借口用多了显得此地无银。 陆柏声最喜欢去修车铺家访,到时他跟着一道去,不用担心被蒲万里发现端倪。 他试探道:“你假期里不会还要去修车铺家访什么的吧?” 陆柏声只有在这件事上没法理直气壮地怼秦与,他只能干巴巴回一句:“家访是我的工作之一。再说,蒲晨情况特殊。” 秦与:“嗯,理解。”虽然有自己的一点私心,但他是真心实意希望陆柏声多去修车铺:“你有空就多过去,你的家访对蒲晨来说不单单是家访,她会觉得除了她家人,也还是有人关心她,不觉得她是负担。” 第十四章(吃醋(含入V公告)...) 放假当天晚上,蒲晨多了一个微信群,赵姝把她拉入一个四人小群,另外两人是彭靖阳和秦与,群名叫‘我们俩’。 蒲晨把自己在群里的昵称改成真名,方便其他人知道是她。 而赵姝把昵称改成了‘赵小可爱’。 群里静悄悄的,蒲晨等了半晌也没人说话,她放下手机,从书架上抽出还没看完的书接着看。 十分钟后,赵姝吃完瓜在群里@所有人: 【我们什么时候约个饭呀?】 【你们再想想去哪里玩?我提前安排。这次期末我没垫底,我爸奖励了我一个大红包(呲牙),先说好了那天我请客。】 秦与瞥了眼群消息,怕赵姝提出去电玩城,上次去电玩城蒲晨玩得并不开心,自责自己乱花钱。他先表态:【寒假忙,没空玩。】 彭靖阳看到赵姝头就疼,尤其是赵姝把他怼得哑口无言时,他附和秦与:【我也忙,假期里基本每天都有课,正在准备竞赛。】 赵姝叹气,看来是约不成。 她@蒲晨:【晨晨,你在干嘛呢?要不要打游戏放松一下呀。】 蒲晨:【刚刚在看书,我不会打游戏,从来没玩过。】 赵姝想了想:【那算了,现在你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等高考完我教你。】 她顺着蒲晨的话问道:【晨晨你在看什么书呀,下学期的课本?】 蒲晨:【不是,孙主任借给我的书。】 赵姝实在闲得无聊,【那你看完了要不要再去书店淘几本书啊?我在家没事,你要去书店我随时有空陪你去,正好我去书店摆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让家里人看看我现在有多爱学习,也让我爸觉得他那个大红包给的值(狗头)】 不等蒲晨说话,彭靖阳的消息插进来,他@蒲晨:【不用去书店买,你要看完了就去我舅舅家借,你自己买了不一定想看,借来的不一样。】 彭靖阳说的是大实话,不过蒲晨暂时不想再看课外书。 她回彭靖阳:【等我高考结束再去借,趁着寒假我想多刷刷题。】 秦与看着她这个拙劣的借口,不禁笑了,等高考结束那得两年半之后,到时谁还记得她要不要借书。 其实她就是不爱看书而已,还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 他没在群里发,跟她私聊:【就这么不爱看书?】 蒲晨底气不足:【喜欢呀,就是没时间看。】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秦与:【每天抽二十分钟看看杂志什么的,以后跟我一起看nature。】 蒲晨实话实说:【全英文的杂志,我看不懂。】 秦与说:【就因为看不懂才看。】 蒲晨:“......” 群里的聊天还在继续,秦与没再发过来,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不再单独回他,她点进群里爬楼看消息。 彭靖阳和赵姝在聊孙主任,说孙主任下学期要调走。 蒲晨@彭靖阳:【确定了吗?】 彭靖阳:【确定了,新来一个教导主任。】 他问她:【你是不是要还书给我舅?】 蒲晨:【嗯。我今晚就能全部看完。】 这么珍贵的书放她这,始终是个心理负担,她想尽早归还。 彭靖阳:【我明天要去图书馆阅览室找几本工具书,正好路过学校门口,到时我找你拿。】 蒲晨再三感谢。 群聊俨然不适合赵姝,她到游戏里厮杀去了。 没有她活跃气氛,群里很快安静下来。 蒲晨私发给彭靖阳:【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网上也没找到答案,想跟你请教一下,你现在方不方便?】 彭靖阳:【方便,以后我们四个人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他问:【什么题?】 蒲晨把几道题拍下来发给他。 彭靖阳盯着着屏幕上的消息看了几秒,想到之前秦与为了约蒲晨去电玩城玩,费尽心思,现在多好的一个机会,他决定帮帮秦与。 他跟蒲晨说:【我明天一整天都在图书馆,你要不要过去?我当面讲给你听,效果可能要好一点。】 蒲晨求之不得跟学霸一起学习,不止数学,物理和化学也有搞不懂的题目,以前她是得过且过的心里,不会的题全放过,从不为难自己。 现在想法变得不一样。 她又担心:【会不会打扰你学习啊?】 彭靖阳:【不会,我把打游戏的时间分一点出来给你讲题。】 就这么愉快决定下来。 彭靖阳随即联系秦与:【明天去泡图书馆啊,蒲晨也去,我找她拿书,她正好有不会的题要问我。你也不能一直放纵自己堕落下去,跟我一起去讨论竞赛题。】 他没把意图说太明显,秦与又不傻,听说蒲晨也过去肯定比谁都积极。 秦与看到是蒲晨主动问彭靖阳题目,他要是过去不就成了电灯泡?蒲晨应该不是很希望有其他人打扰她跟彭靖阳单独相处。 他拒绝了彭靖阳的邀请,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明天陆老师让我去他家。】 彭靖阳:“......” 还真是不凑巧,那肯定不能放班主任的鸽子,秦与不去的话,他感觉自己跟蒲晨泡图书馆有点怪怪的,毕竟蒲晨是秦与喜欢的女孩子。 但他跟蒲晨已经约好,总不能出尔反尔。 迫不得已,彭靖阳硬着头皮给赵姝发消息,让她明天去图书馆。 赵姝:【哎吆喂,你这是约我呀?】 彭靖阳气半天:【要不是秦与有事去不成,我跟蒲晨不太熟悉,你以为我爱让你去!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赵姝哪有那么好说话:【你跟我道歉我就去。】 彭靖阳好笑:【我又怎么招惹你了?】 赵姝提醒他:【幼儿园的床那么矮,我把你踹下去也摔不坏你,你看你扯嗓子哭一中午,害得我在幼儿园挨批,回家继续面壁思过,你说你该不该道歉?】 还没完没了了。 可人在屋檐下,彭靖阳只能逼迫自己低头:【行行行,都是我的错,当初年幼不懂事,就不该劳烦您赵大爷抬脚,我应该自觉从床上滚地上去。】 赵姝哈哈笑出来,【我已经截屏保存:)】 心情爽了,于是痛快答应去图书馆。 -- 翌日。 蒲晨早早起来,她跟彭靖阳约了八点半在校门口碰头。昨晚她把今天要问的题目勾出来单独放一边。 蒲万里问女儿:【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蒲晨点头:【回来,我不能老在那打扰彭靖阳,他要准备竞赛,时间宝贵。】 蒲万里:【那等你回来我们去逛超市,把该买的年货置办齐。】 蒲晨:【好。】 她挽着爸爸下楼。 刚到楼下,彭靖阳给她发了一个红包。 蒲晨一头雾水,没点开,心想着他可能是没睡醒发错了。 彭靖阳的消息紧跟着进来:【在巷子里帮忙带份早饭,牛奶和一个饭团。】 他告诉她巷子里哪家店的饭团好吃,转给蒲晨的钱正好够买早饭,不多不少。 蒲晨没跟他推辞,大方收下红包。 她跟爸爸说,先去早餐店给彭靖阳带早饭。 蒲万里记得彭靖阳这次期末考试又是年级第一,他侧头看着女儿,肉眼可见的女儿变得开朗起来,特别是最近一个多月,她愿意跟同学出去玩,愿意和同学去图书馆做作业。 搁在初中那几年,他根本不敢去奢求这些,只要女儿好好活着就是他最大的安慰和欣慰。 【等你姑姑回来,我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请陆老师到家里吃顿饭,请他去饭店他肯定是不去的。】 蒲晨:【那要等陆老师年后从北京回来,就怕到时姑姑假期结束得赶回上海,时间凑不到一起。】 蒲万里点头,好像是个问题。 蒲晨:【希望姑姑能找个像陆老师那样的男朋友,不是找陆老师,就是陆老师那个类型的,姑姑应该会喜欢。】 蒲万里笑笑,没接话。 女儿对文心的事了解不多,文心之前有过一段婚姻,大学时谈的,两人毕业就领证,文心一直瞒着他。 直到去年过年,他跟文心聊天时说,她年纪不小了,要是有合适的该找一个人恋爱,不要把家里的担子都往自己肩膀上压,家里还有他。 文心这才对他坦诚,说有过恋情也领了证,不过已经离了。不是故意瞒他,想等着男方家里不气了,她再跟他说。 既然离了,看来男方家里最终没同意她们的婚事。 至于那个男的是做什么的,家是哪里,他一概不知,结果已经是这样,他没再多问妹妹,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到了早餐店门口,蒲晨给彭靖阳买饭团。 彭靖阳发来消息:【我差不多五分钟后到校门口。】 蒲晨:【我也差不多,正在给你买饭团。】 彭靖阳:【不着急,你慢慢走,我到了在路边等你。】 蒲晨拎着做好的饭团,跟爸爸挥挥手,朝巷子口走去。 看着眼前那栋高耸的公寓楼,她莫名就想到秦与,不知道他在干嘛。 -- 秦与这会儿刚从健身房出来,因为太闲,他在晨练游泳上成了一个自律的人,准时准点到健身房打卡。 今天彭靖阳要跟蒲晨去图书馆,他找不到人玩,漫长无聊的一天不知道该怎么消遣。 想到要多督促蒲晨看看课外书,他问陆柏声:【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书或杂志,我拿几本回来看?】 陆柏声:【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书?】 秦与:【想做个文化人。】 陆柏声:【...有《nature》期刊,就怕你看不懂。】 秦与第一次被熟悉的人这么毫不留情打击。 陆柏声:【过来吧,下午跟我去趟超市,你爸妈把你交给我,总不能让你饿着。】 他自己一个人过年无所谓,有吃的就行,之前没打算备年货,现在多了一个人,多少得意思一下。 秦与:【你把地址发我。】 他打开手机软件叫车。母亲给他配了一个专职司机,他用车少,提前给司机放假了,现在只能打车去陆柏声家。 从公寓大楼出来,冷风扑面,他一个寒噤。 秦与把羽绒服拉链拉好,忽的脚下一顿,他看到了路对面的彭靖阳,坐在一辆出租车里,车窗摇下来,他正对着巷子口挥手。 不用想,彭靖阳在跟蒲晨挥手。 很快,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蒲晨穿过斑马线,到了出租车前,她把手里的打包袋递给车里的彭靖阳,然后才坐上去。 离得远,秦与看不清那是什么早饭,他看着出租车缓缓开走,视线还没收回来。 他之前让她帮忙打听巷子里哪家早饭好吃,她嘴上应着,说回家让她爸爸帮忙打听,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一点动静没有,怕是根本没放心上,早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公寓楼下拐过来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探头问是不是他叫了车,秦与这才回神,点点头,大步走向汽车后座。 坐上车,秦与靠在座椅里,一路望着窗外。 她今天要跟彭靖阳去图书馆,他也事先知道,而且是他自己不愿过去。 她顺便帮彭靖阳带份早饭,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所以,他在不开心什么呢? 大概,他只希望她对他一个人好,哪怕是带早饭这样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