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第一因》 第一章 一口断刀 大明404年,乾元七年。 青州,顺德府,黑山城。 夏末近秋,天气虽仍酷热,已有几分秋意。 轰隆隆 震耳的雷声由远而近,踩踏乌云,自暗沉的天边由远而近。 细密的雨点连成线,自上而下,穿空而落。 自远处的山脉c近处的田地c最后,落尽了灰白城墙圈起来的黑山城之中,遍洒大地。 哗啦啦 冰凉的春雨自屋檐滑落,拍打在街道上为数不多的青石板上,粉身碎骨。 “又下雨了” 杨狱微微抬头,望着阴沉的天色,心情也不是很好。 他穿着补丁破洞都有的灰色麻布衣衫,踩着一双草鞋,看着这瓢泼大雨,身体就有些发凉。 下雨天,别出门。 这是外城居民间流传的生活常识,他自己也验证过,但 “唉婆婆,我上工去了” 叹了口气,杨狱随手将墙上的斗笠摘下带上,就要出门。 “孩子,慢着点。”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屋内走出,心疼的握着他的手,将一个鸡蛋塞进他的手里,嘱咐他路上小心。 “婆婆” 杨狱知道推辞不掉,也只能将鸡蛋带壳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了句话,就出了门。 心中也难免有着酸涩,自己前世真算不上富裕家庭,可也从没有因为一个鸡蛋来回推让的。 被收养的这一年里,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做些什么来改善生活,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个世道,想要干些什么,太难了。 “呕” 雨水中,一股恶臭盖住了土腥味,蛮横的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让他眼皮狂跳。 自来到这个世界的半年里,最让杨狱不能忍受的,并不是没有电c网c手机, 而是这里的人,不讲卫生。 随地大小便的,简直比比皆是,正常的时候还好,一下雨,那简直就是灾难。 大雨清洗一切,能够轻易的将阴暗角落里,一些人畜的排泄物冲涮出来。 那场景,简直是恐怖 他当然没有洁癖,可这谁顶得住 “一定要搬家,搬家” 杨狱咬牙,小心的抬脚,尽量走高处。 雨中的黑山城人也不是很少,有人在雨中擦拭身子,有人在冲洗农具,当然,也有洗涮粪桶的。 杨狱目不斜视,缩手缩脚的走过小巷,街道,穿过广场,才停下脚步。 内城到了。 低矮却修葺一新的城墙,隔开了内外两城。 相比外城,内城稍微整洁一些,排水之类的设施也好上不少,到了这里,他的速度快了不少。 没一会,就能远远的看到衙门的石狮子。 衙门,很老旧,不少地方更是年久失修摇摇欲坠,不少地方甚至有着杂草。 若不是那对石狮子,杨狱第一次来的时候几乎没认出这是衙门。 衙门当然有钱,更不缺维护的钱,可明明能撞进自己的腰包里的钱,谁会拿出来修衙门 官不修衙,可不止是黑山城这么干。 “小狱来的挺早。” 身后有人打了个招呼。 杨狱回头,同样的蓑衣斗笠下,是一张同样稚嫩的脸。 他叫朱十三,和杨狱一样,是个衙役。 “嗯,怕雨越下越大。” 杨狱随口搭了一句话。 “唉,真羡慕你。只需要守着库房就行,我们,怕是还要巡街” 朱十三脸色愁苦,有着羡慕。 “呵呵。” 杨狱勉强一笑。 他们是衙役,不是吏,可以说算是徭役的一种,与劳役c兵役并无区别,实实在在的苦差事。 前数一百年,他们这样的不但没有工钱,还要自备干粮。 可就这样的活计,要不是收养他的老爷子是个狱卒,也根本轮不到他。 无他,衙役虽然是苦差,但却是有着转正的可能的。 “算算日子,新一批犯人也快送到了,希望不会有什么凶人” 朱十三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 黑山城,是座狱城。 顺德府之内的犯人,多半都会送到这里来,待到秋后,或是就地处斩,或是与其他府的 犯人一并押往青州州府。 往年,可有不少劫狱的凶人的。 伴随着凶险,却也是他们转正的希望 “希望吧。” 杨狱一脸木然的叹了口气。 从一个即将踏入大学校园的法学生,变成一个流民,现在的衙门临时工,他是崩溃的。 但他也不是什么依仗都没有。 那口疑似将自己带到此界的鼎此时还如胎记一般贴在自己肚子上。 可惜,暂时用不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哪里又有案子,谁谁家又有人死了,最近染病的人多了起来,怜生教生意好的不行等等。 多是朱十三再说,杨狱静静听着。 没多久点卯的官吏到了,打了个照面,就自顾自做事去了。 衙门的库房很清闲,交接了班,杨狱只一个时辰就干完了一天的活。 前世今生的文字语言自然不同,但数学却是通用的,这衙门库房的伙计对刚备战过高考的他来说,当然不是问题。 做完了活计,他才从角落拿出一个包裹着严实的小布袋。 摊开,里面是一本书以及一些细小的石子。 希望对得起我吃的这些石头 拈起一枚石子,杨狱心中叹气,木着脸飞快吞了下去。 直到感受到身体内一闪而过几乎不可察觉的热流,才精神微震。 穷文富武,人穷又想练武,怎么办 啃石头 众所周知,一块小小的石头,包含了大量的无机盐成分,于他这个穷人而言,是上佳的补品。 只要石头吃得好,吃得快,就能成为人生赢家,武林高手不是梦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石头吃多了只会胃下垂。 杨狱没有自虐的癖好,之所以把石子当零食吃,全是因为那口鼎。 这口鼎的开启需要能量,而这能量的来源,居然只局限于泥土石头 为了开启这口鼎,他已经吃了一年的石头了 就着石头,他翻开了案上的书, 在这个大部分人都没有走出过百里地界的年代,读书是他除了酒馆说书人之外唯一能够了解这个世界的渠道。 一年里,他也借来了几本书,对于这个时代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可惜,却不是他熟知的任何朝代。 “大明404年,乾元七年,青州,顺德府真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啊” 长长叹了口气,杨狱收起书,准备结束早上的工作。 这时,突然听到库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一声声吸气,惊呼。 “又死人了” 杨狱刚把书合上,也没在意。 “唉” 披着蓑衣,浑身湿漉漉的朱十三已经窜进了库房,埋怨着衙门里到处坑水,神色却有些闪躲。 “谁死了” 杨狱将书收好,站起身。 “小狱,你你要节哀啊。你家老爷子他” 朱十三压低声音,面露不忍。 “什么节哀你胡说什么” 杨狱心中咯噔一下,站起,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想起了那位只见过一面,就押送犯人去青州的狱卒老爷子。 他这一世无父无母,幸亏被杨婆婆收养,算起来,那个素未蒙面的老爷子,算是他的养父 “你家老爷子他出事了,之前我看到你们族里有人来了衙门,怕也是得了老爷子的死讯 不,不对。应该,应该是失踪的消息” 朱十三低声说着,有些不敢看杨狱的眼睛。 失踪等于死,衙门里的人都知道。 之所以报成失踪,是因为死了要抚恤。 失踪, 不需要 “怎么会” 杨狱喉头涌动,心中有些发堵。 初来此界的自己浑浑噩噩,若不是这位老人收留自己,只怕沦落为乞儿的自己早已死了吧 “哼” 库房外,却传来一声冷喝,一个铁塔也似的中年人跨入库房,冷冷的扫了一眼朱十三: “再敢乱说话,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王捕头” 朱十三噤若寒蝉,吓得腿都软了几分。 “拿住,这是老杨的刀” 铁塔也似的中年人一抬手,一把带着铁锈味的断刀已经到了杨狱的手里。 “这刀” 接过刀,杨狱身子一颤。 “老杨他,是真的失踪。” 冷硬的说了一句,见这少 年拿着刀身子颤抖的样子,也不由心中叹息。 失去了顶梁柱,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可说是灭顶之灾了。 一时,他有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说了句“抚恤的事,有我”,转身就走了。 “王捕头慢走。” 朱十三松了口气,又担忧的看了一眼杨狱,扭头也走了。 “这口刀” 杨狱却好似没有在意两人的态度与离去,神色恍惚的喃喃自语着。 他一只手握着断刀,一只手却捂住了胸口。 热 烧 滚烫 第二章 暴食之鼎!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可人过留影,雁过留痕,终归是有人能够在世间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的。 有人以书卷为载体,纵千万年过去,仍可见字如面。 有人寄托念想于后人身上,沧海桑田,仍有意志传承。 这口刀,就类似于这种载体。 万籁俱寂 握住这口断刀的刹那,杨狱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狂潮般的记忆汹涌而来。 散碎而混乱,看不分明。 混乱的记忆走马灯一样流转,好一会,才渐渐梳理成他能够理解的文字,形式,呈现在他的眼前。 获得食材 食材:断刀 等级:劣下 品质:可中 评价: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或许有着小小惊喜 食之可得些微刀法技巧 当前炼化进度0100 是否开始炼化 终于,开启了吗 杨狱精神有些恍惚,怅然却多过了暴食之鼎开启的惊喜。 想着那只见过一面,却将自己从频死中拉回的老爷子,以及那位将自己当儿子嘘寒问暖的老妇人。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好半晌,彻底消化了脑海中的记忆,杨狱才勉强平复了心神,注意力落在了唯他可见的暴食之鼎上。 黑鼎之中,隐可见一口断刀。 “炼化是指这口断刀吗炼化了这口刀,就能得到老爷子的一些用刀技巧” 看着手中长刀,杨狱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人所学的知识与技艺,从来是日夜苦读,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的,自己只需要炼化,就能够得到 试一试 杨狱深吸一口气,将断刀放好,坐回座位上,又看了好一会书。 直到心绪彻底平静下来,才汇聚精神到胸口,那已经从青变成黑色的暴食之鼎上。 “炼化” 轰 眼前光影变换,眨眼间,似换了一处天地。 杨狱晃了晃脑袋,四下黑洞洞一片,唯一的亮光就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口断刀。 等等 杨狱恍惚回神,看着四周极似鼎壁的空间,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断刀。 不由的泛起一个念头:“这,这所谓的炼化,不会是让我在这里练刀吧” “这不对啊” 杨狱顿时傻眼了,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如果和他想的一样,这口断刀上是老爷子用刀心得,那自己这么练刀,得练到什么时候去 但无论杨狱怎么呼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没奈何,他也只能举起刀,开始练习。 这一举刀,他发现了异样,随着这口断刀的挥舞,自己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类似的记忆,技巧。 让他用以对照。 同时,一缕微光浮现在漆黑的鼎壁之上。 炼化食材断刀中 当前进度0100 “真是这样” 杨狱有些发懵,欲哭无泪。 他想过无数种暴食之鼎开启后的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情况。 但别无他法之下,也只能咬着牙,对照着脑海之中的记忆,在这黑暗之中挥刀。 一刀, 又一刀。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鼎壁之上的进度再次一跳,到了10的时候,杨狱方才从无数次的挥刀之中退出来。 再度感知到了外界。 虚弱c解饿c昏沉 这种感觉活像是宿醉未醒又做了一夜的噩梦,一时之间,杨狱几乎连手都抬不起来,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糟这是过去了多久 杨狱心中大急。 这时,一阵带着哭腔的低语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怜生老母在上,求你保佑我可怜的狱儿早点醒过来吧只要我儿能够平安无事,老妇人愿减寿十年” 温热的布擦过脸庞,老妇人带着哭腔,不住的祈祷着,颤抖着。 婆婆 杨狱猛然惊觉,心中泛起一抹悲凉。 相依为命的老伴儿就这么去了,这个老妇人,该是怎样悲痛 “老头子回不来了,你可不能丢下婆婆一个人” 老妇人低声抽泣着,念叨着。 杨狱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居然昏迷了三天两夜 “狱儿,狱儿,这是婆婆从怜生教仙长处求来的符水,你喝了它,一定会醒来的” 杨狱能感到自己的头被抬了起来,一碗带着腥臭的符水被递到了自己嘴边。 符水 这玩意能治病 杨狱全身都在抗拒:“不咕咚,咕咚” 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一碗怪味十足的符水已经被整个灌了进去。 完了 肚里一热,杨狱的心头却是发凉。 怜生教,是一个游离在黑山外城穷苦人家的一个教派,说是什么能依靠符水救死扶伤。 但他怎么会相信这个 “呕” 杨狱挣扎着起身,伏在床边一阵呕吐,将符水全都吐了出去。 “小狱,我的小狱。” 老妇人顾不得心疼自己重金求来的符水,抱着杨狱,老泪纵横。 “婆婆,我没事” 看着比之前还要苍老许多的老妇人,杨狱心中酸楚,又怕她哭坏身体,忙道: “婆婆,我饿了。” “婆婆这就去。” 老妇人忙擦去眼泪,将准备好的吃食端来:“你昏迷三天了,先喝点鸡汤,慢点吃,不够还有” “您,您把老母鸡给炖了” 杨狱这才闻到鸡汤的味道,肚里顿时开始打鼓。 黑山城地处偏远,物产并不丰富,或者说,穷人的生活极为恶劣。 杨老爷子虽然是个狱卒,但他为人老实本分没有额外的进项,家里的几只老母鸡,可是老妇人的命根子一样。 “还有三只呢,炖一只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老妇人眼神有着黯淡:“老头子不在了,三只鸡也够了” 杨狱默然,不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的喝着鸡汤。 待到老妇人去收拾碗筷,杨狱又躺了下来,一闭眼,就又看到了那一口陌生又熟悉的大鼎。 大鼎呈暗黑之色,边缘却有一抹青色浮现。 “变青了” 杨狱心中一突,有些不祥之感。 这口鼎原本就是青色的,自己足足吃了一年石头才变黑,这么用了一次,又要变回去 那自己岂不是还要吃土了 第三章 吃人的世道 晨辉破晓。 一轮红日自东而起,光巡四方,照亮天地,扫去连日大雨带来的阴霾。 “炼化会消耗我的体力,体力耗尽也不会停止,而是要达到某个目标。初步推测,是每次10进度。 但也说不定,孤证不举,有待尝试验证。” “盲目的劈砍不会增长进度,是无用功。10进度或许相当于老爷子练刀三年” “现实里练刀也会增加进度,但效果远不如暴食之鼎的炼化且断刀本体并未消失。” “暴食之鼎会褪色,或许进度满了就会变回原本的颜色,那么,怎么解决吃土的问题” “暴食之鼎需要的是什么是泥土石头,还是其中蕴含的金属物质如果是后者” “怎么寻找其他食材” 略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杨狱伏案书写,梳理着自己的所得与猜测,总结收获与得失。 这是他前世的习惯。 “呼” 顺手填了一枚石子入腹,感受着熟悉的暖流散开,杨狱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一夜的梳理,他已经初步了解了那口暴食之鼎的作用与禁忌。 问题很多,用处,也很大。 胡乱的将涂鸦的纸张揉碎,丢在角落,杨狱起身,将墙上悬着的断刀握在手中。 顿时,一种熟悉的触感涌上心头,一并涌来的,是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的用刀技巧。 是的,仅仅是技巧,甚至算不上刀法。 “失踪,等于死。老爷子只怕凶多吉少了” 阳光落在刀面,映出杨狱略带忧愁的面容。 城外,很危险。 不止是时有出没的野兽与逃荒的流民乞儿,还因为山贼响马。 青州地处大明边陲,比起其他州,混乱不少。 一个年岁很大了的老狱卒,就算不死,还有的好吗 砰 砰砰砰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院内的平静: “二婶,开门啊,开门啊。是我,云花啊” “哎,来了。” 杨狱皱眉之时,杨婆婆已披着衣服上前打开了门。 门一开,一个妇人已经进了门。 她约莫三十来岁,擦着劣质腮红,声音尖锐的打着招呼,她身后,是几个憨厚的中年汉子。 “这些人” 杨狱皱眉。 这些人似乎都算是他家的亲戚,只是好些年似乎也没走动过了。 这时候上门 “你们怎么都来了” 一夜辗转反侧,杨婆婆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婶子,二叔的事,族里也知道了。我们这次上门,为的就是要为他老人家操办后事。” 那妇人叹了口气:“二叔他活着没享过什么福,死了,怎么也得风光一回,你说呢” “后,后事。” 杨婆婆脸色一白,身子晃了一晃:“你二叔他只是失踪,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二婶啊” 妇人上前拉过杨婆婆的手:“衙门的行事你还不清楚那三尺刘哪里舍得给二叔抚恤” “是啊,二婶。这都好些日子了,可再拖不得了。” 那几个汉子也都附和着。 “这” 杨婆婆手足无措,有着无助。 “二婶,你还犹豫什么你点个头,之后的事,侄媳妇一定办的妥妥当当,不要你操一点心” 眼见杨婆婆似乎被说动,妇人语气更多了几分温和,只是她嗓音尖利,听的人极为不舒服。 “这事不但要办还要大办特办” 这时,又有人附和着。 “那是,那是” 中年妇人先是点头,后有警觉,扫了一眼,就见一脸色发白的少年依靠在门前,冷淡的盯着自己。 冷眼看着院内的几个亲戚,杨狱只觉心头有着一团火在跳。 他两世为人,到底不止是个乡野少年,哪里不知道这几人的目的是什么 吃绝户 他曾听说过,但凡一家的男人若是死了,同家族的人就会上门,将家里值钱的都会被搜刮走,锅碗瓢盆也不拉下。 甚至会假借出丧的借口,日日上门,逼着这家人摆流水席,要一直摆, 请大家都来吃,把这户人家吃绝,吃光 直至把房产,土地全都交出去,逼得女人远走,甚至上吊自杀 相传,一代名妓柳如是就是被吃绝户所逼,硬生生吊死家中,可哪怕这样,她死后也仍然被夺走了家财 杨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这位就是小狱吧” 妇人面色一僵,忙又挤出一抹笑容来:“一年没见,都已经是个大人了。” “小狱。” 杨婆婆松了口气,忙挣脱妇人的手掌,后退几步。 “婆婆。” 杨狱扫了院内几人一眼,才看向老婆婆,温声道:“挑个合适的日子,把老爷子的后事,给办了吧。” “可” 杨婆婆欲言又止,但见杨狱目光坚定,却也只能点头应下。 “小狱说的可太对了” 妇人本以为这事又有波折,此时见似乎成了,顿时喜上眉梢: “哪还用挑什么日子今个,可就是顶好的日子” “今天不行” 杨狱摇头,见妇人面色不虞,才道:“至不济,也得等衙门的抚恤下来。”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这事,王捕头可是应承了我的。” “王捕头” 妇人一愣,眼珠子一转,有些迟疑:“可衙门办事想来拖沓,若是拖个一年半载可怎么好” 真就这么迫不及待。 杨狱眼神一冷,咬着牙才将火气压了下去:“三天后,抚恤就会下来,到时候哪怕没有,老爷子的后事,也是要办的。” “那” 妇人犹豫了一瞬,见几个汉子没啥意见,方才点头答应。 “唉。” 送走几人,杨婆婆就是长长一叹,越发的憔悴了:“小狱,这可如何是好” 到底活了大半辈子,她如何能不知这些人的目的 但知道又有什么法子 家里的田亩c乃至于房屋,可都在族里登记在册,就是告官,也赢不了。 “婆婆,把田契c房契一并给我。” 重重的合上门,杨狱气性未消。 曾有一瞬,他恨不得抽刀杀了这几人。 可杀了这几人,还有其他人,而自己要是被抓,婆婆就真没有一点指望了。 “你想卖了这些田行不通的,这些田契c房契都在族中挂着号,没有人会收的” 老妇人连连摇头。 杨狱咬着牙,却是笑了: “卖给他们,他们当然不要。可,要是送给他们呢” 第四章 鬼头大刀 黑山城,有内外二城。 内城,就是黑山城原本的城区,外城,则是附近乡村多年来迁徙而来的混居之地。 不但脏,而且乱。 白天还好,一到夜晚,外城可没有几个人敢独自出门。 杨狱在衙门上工,虽然只是个临时工都算不上的衙役,可也没少听了杀人越货的事情。 是以,一到了傍晚,盯梢的人离开,杨狱就揣着房契c田契,提着断刀就出了门。 前几日大雨的痕迹仍在,路面仍有些泥泞。 杨狱小心的穿过巷子,避开游荡在街巷中的泼皮,向着内城走去。 “外城的势力有不少,还有着怜生教这样人数众多的大教派。但不能和他们交易” 杨狱沉着心,仔细思量着。 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对黑山城有个大致的了解了,相比于混乱的外城,内城好上不少。 至少吃相不会那么难看。 “呜呜” 路上,杨狱隐隐能听到有人抽噎的声音,不少人家挂着白布。 “又死人了。” 杨狱心中叹息,加快了脚步。 腐尸之地必有秃鹫盘旋,吃绝户,不独独是他家会碰上。 赶在内城关门之前,杨狱进了内城,熟门熟路的转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处小巷。 穿越的这一年里,他可不是什么都没做,一有空闲时间,不是去蒙学旁听学字。 就是来这里学武。 当然,这并不是一家武馆,以他家的底子,可付不起高昂的学费。 人人都知道穷文富武,可事实上,无论文武和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咚咚咚 门没关,杨狱还是敲了敲门,才轻手轻脚的走进院子。 “人背有骨二十四,或因男女老幼而有差异,却也大差不差” “操刀斩头,需认骨,这是手艺,也是慈悲” “人死万事消,人犯有罪自有王法律条,咱们奉命行事,不损阴德,无伤天理,只是要记得” “一刀,只能也必须一刀一刀是行法,两刀,那就是虐杀,真个要损阴德,伤天理” “这,就是咱们这行最大的规矩” 灰白色的院墙内,一群少年蹲在墙角,双手持木刀平举,手腕刀身各有石块坠着。 秋日已寒,傍晚更凉,几人却都汗水滴答。 一老者坐于木椅上,定睛看着一众少年,不时训斥着。 这老者年岁不小,兜帽下的发丝都已灰白一片,满脸风霜皱纹,他的怀里,蹲着一毛发灰白无光的老猴。 干枯的老手,不住的抚摸着老猴的后颈。 “呼” 杨狱站在院外没有上前,静静的听着魏老头训斥弟子。 这跛脚的魏老头在黑山城可是大大有名。 据说他年轻时就与乡人一起去参军,重伤回来后,又做了刽子手,如今黑山城的一些刽子手都是他徒弟。 不算他参军,单单是这些年,被他亲手斩首的,就将近百人。 是真正的狠角色。 杨狱没说话,安静的看着这些青年练刀。 这些青年可比他来得早,练的久的都有七八年了,少的也有三四年。 三年打杂,才能提木刀,这是魏老头的规矩。 杨狱满打满算都不到一年,自然是训斥的话听了一肚子,刀可还没摸过一下。 “好生练吧,咱这点东西你们要是学会了,多的不说,至少三餐温饱,有瓦遮头,至不济,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吃土。” 魏老头不缓不慢的训斥着弟子,末了,也扫了一眼杨狱。 “流落街头吃土” 杨狱苦笑,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一年多前,他从此世醒来,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若不是被老杨头夫妇收养,他几乎真的饿死城外。 人快饿死了,真是什么都会吃。 他,是真的吃过土 “很多人瞧不上咱们这个行当,可咱们听命行事,靠本事吃饭,哪有什么见不得人” 老魏头起了身,抱猴踱步,一脚深,一脚浅的想屋里走: “吃饭,不寒碜,让老父母饿死街头,那才叫个寒碜” 杨狱脸色木然,默默跟上。 “有话就说。” 魏老头一甩手,老猴吱吱叫了几声, 窜上了院里的老槐树上。 “就知道瞒不过老师” 屋内的光线更为黯淡,杨狱微微低头苦笑,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余光扫过屋内摆饰,落在了屋内正中的案子上。 案子上,横放着一把无鞘大刀。 那刀袤方,背厚面阔,刀柄处雕有鬼头,雪白清亮,却难掩血腥气味,望之令人心寒。 杨狱认得,这口刀就是魏老头持之斩首近百的斩首刀。 平日里魏老头视若珍宝,绝不肯让旁人碰上哪怕一下。 往日里,杨狱虽然羡慕但也没有什么心思,但此时扫过,心中不由的就跳了跳。 这口鬼头大刀,会不会也是食材 “呵呵” 魏老头端起茶杯,正襟危坐,闻言,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杨家算不得什么,但老夫凭什么要买下这些田亩房产,徒惹麻烦呢” “不是买,是送” 杨狱放弃侥幸,一咬牙。 直接将房契c地契一并拿出,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魏老头,就是他早就想好的交易对象。 一来,这魏老头根本不会怕杨家那些亲戚,二来,自己到底在他门下学艺。 虽算不上师徒,到底有着几分香火情在。 比起别人,终归好上不少。 “哦” 魏老头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杨狱,旋即冷笑:“到底是崽卖爷田心不疼老杨头积攒这些东西,可用了大半辈子。” “东西再多,守不住也没有任何用处。” 杨狱倒是很清醒。 与其被那几个所谓的亲戚吃干抹净,他宁愿将这些田亩送人,做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交易。 魏河弟子一大堆,他可不信这老头子真就不顾脸面,白拿了这些东西。 “老夫倒是小瞧了你这小子。” 魏老头放下茶杯,深深的看了一眼杨狱。 对于这个拜入自己门下的小子,魏河印象并不深,记得最清楚的,还是这小子曾经吃过土。 此时,倒是真有些惊讶了。 杨狱低着头,一言不发。 “嗯” 魏河拈起田契,略一沉吟后,开口了: “你到底叫我一声老师,老夫自然不会白要你这些东西。这样,你那两年学徒直接免了,从明天开始,和他们一起练刀吧” “呼” 心中巨石落地,杨狱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师傅。” 第五章 稳、准、狠! 月朗星稀,客房中,杨狱久久无眠,索性翻身坐起,取出断刀,开始演练刀招。 说是刀招,也不准确。 比基础更为基础的东西,比如,握刀。 握刀,有正握c反握c左握c右握c斜握等等种类,根据每一种握刀的方式,才有基本的站位与技巧。 杨狱自然是正持刀柄。 呼 断刀掠过照进屋内的月光,杨狱眼神明亮,诸多技巧如烙印在脑海之中,时时可以对照。 “可惜看不到进度条” 不急不缓的将脑海中的技巧一一使出,杨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壁,不无遗憾的想着。 但没多久,他已然沉浸了进去,忘却了杂事。 直到身体传来阵阵酸痛的时候,他才惊觉,天居然已经亮了起来。 “这就一夜过去了” 杨狱甩着酥麻一片的手掌,心中有着震动。 他很确信自己之前是绝对没有这样的专注度的。 以前的他,就算是很想做成某件事,还是会忍不住开小差。 虽然不是三分钟热度,可也不可能专注到这种地步。 “是之前的炼化提升了我的专注度” 杨狱一边舒缓着筋骨,一边猜测着。 在鼎内他感觉不到疲累,也无法计时,此时想想,自己只怕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 这或许不是自己变得专注,而是习惯 不由得,他又想在此尝试炼化,但现在不是时候,万一有昏迷几天,可就很麻烦了。 魏老头门下学武,并无严苛的制度,甚至可以说,很是散漫。 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练,魏河一概不管。 大多时候,他都是抱着老猴,似睡非睡的靠在大椅上,但一旦哪个练错了,又会及时出声呵斥。 杨狱却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 魏河这到底不是武馆,来他这学武的都是抽着空闲时间来的,大多时间,还是要上工的。 能每日都来练上几个时辰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而已。 像杨狱之前,一个月能来天已经算是不错了。 “今个又有师弟入门,老夫就再为你们讲上两句。” 杨狱才来到院里,就听到魏老头的声音,忙加快脚步走到几个师兄弟后面站定。 魏河松开老猴,跛脚踱步,一起一伏:“有道是拳脚熟才进兵器,可你们多半没有这个条件,学拳脚,比兵器耗费可要大的多了” 杨狱凝神倾听,知道魏老头是说给自己听的。 “要练拳脚,不说需要的药酒c药膏c药油,单单是每日需要的进补,就不是你们承担的起的。” 魏河的声音并不大,小院里的一众人却也听得清楚。 有人连连点头。 但杨狱却是清楚,练刀所需的花费,也很是不小,不说别的,一口普通的刀,要价就得三两银子。 以他在衙门打杂的月钱,得两年不吃不喝才买得起。 而这,还不算日常的保养。 兵器,是需要保养的,可不止是不用的时候丢一边,用的时候磨一磨。 “既然入了老夫的门,你们想必也知道,老夫行伍出身,砍人头起的家,那么,能够交给你们的,也就这些东西了。” 魏河淡淡的扫过一众弟子,在杨狱身上停了一瞬。 “师傅说的哪里话这黑山城哪个不知您的威名能学到您的万一,弟子可就受用不尽了” 这般露骨的拍马,让一众人不由的看去。 杨狱扭头,说话的是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他认得,这是外城的胡屠户,胡万。 也是每日都能来练武的两三个人之一。 “战场上也罢,杀头也好,都不需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招式,你们只需扣住稳c准c狠三个字,那么,立足黑山想来不是什么问题。” 魏河一招手:“过来个人。” “哎,俺来” 那满脸横肉的胡万已经第一个抢上前去,满脸憨笑。 但下一瞬,他的笑容已经僵住了:“哎,哎呦。师傅,您老轻着点” “嘶好大的力气” 场下的杨狱吃了一惊,这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怕不是得两百斤上下的大汉。 就这么被魏河那干枯瘦小的老头提着后颈给提了起来。 “稳字不必多说,你们切了这些年的豆腐,能入门,大多也是有那么几分的。接下来,要说的,是准” 魏河一手提着胡万,一手上下比划着: “一刀能省三分力,绝不浪费一份功人的身上有骨两百余,有的坚硬,有的较软” “若与人搏杀,一刀砍在天灵盖或是砍在颈下二三骨,那也是绝不相同的” 魏河侃侃而谈,说起这个,这小老头双眼都变得明亮起来。 “说的好有道理” 杨狱听得牙酸,这老头子绝对是个凶人。 “持刀手要稳,劈砍也要准” 魏河指指点点,说着哪里骨头硬,哪里骨头软,哪里受力,哪里不受力。 他说的头头是道,场下不少人却是听的浑身不自在,也包括杨狱。 这可是杀人的法子,说的好像是切菜一样 “师,师傅。快,快放俺下来” 魏河一通教学,胡万却是再也顶不住了,满是横肉的脸涨得通红,只觉脖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小小年纪,吃不得一点苦” 魏河老脸一沉,将胡万丢在地上。 “咳咳咳” 这魁梧汉子一阵咳嗽,差点没喘上气来,心中一阵后悔,自个凑什么热闹。 “算了。” 被这一打岔,魏河也没了谈兴,一摆手,道:“胡万,这里你最闲,你就将你杨狱师弟送回去吧。” 说到此处,又顿了一顿: “吃了晚饭,再回你家” “啊” 胡万有些疑惑,但见魏河瞪着自己,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谢师傅” 杨狱一拜,心生感激。 “走吧。” 胡万揉着脖颈,一阵龇牙咧嘴。 “这小子一夜都没回来” 内城城门外,几个汉子蹲在路边,神情烦躁不已。 他们也没想到,一个半大小子居然敢傍晚出来闲逛,而且彻夜不归,还没被内城巡守赶出门来。 “嘿六哥,那小子出来了” 一略显瘦小的小子眼神一亮,看向城门。 “让老子等了半天,这小杂种” 王六狞笑着起身。 “等等,六哥,等等” 王六正要上前,冷不防被小弟一个拖拽,回身怒目而视。 小个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腿肚子打转: “你,你看那小子身边。那一身毛的,是不是胡屠夫” 第六章 换血? 胡万很有钱。 这是杨狱对这位胡师兄的第一印象。 黑山外城有三大城区,每个城区有一屠户,胡万正是他所在城区的屠夫。 不但自个魁梧的好似一头毛熊,手下二三十个伙计,也都膀大腰圆c孔武有力。 就算是外城的一些小帮派也都不敢招惹他们。 “嘿” 刚出内城大门,杨狱就听得自家这位胡师兄闷笑一声:“杨师弟,你这是被盯上了啊” “王六。” 那几人堂而皇之的蹲守在这里,杨狱自然也看得到,而且还认得。 几人里个子最高的那个,叫王六,是那日去他家的那个妇人的姘头,平日里打鸡骂狗,是他们那块有名的混不吝。 “瞧着” 胡万嘿嘿一笑,敞开嗓子就叫住了准备开溜的几个混子:“孙子,过来爷爷这” 王六几人身子都是一僵,扭过头,脸色比哭还难看:“王六见过胡大哥” “大哥也是你叫的” 话没说完,胡万蒲扇也似的大手已然盖在王六脸上,鼻血混着牙齿飞了出去: “叫胡爷” “哎呦喂” 王六被一下打趴,哭喊着嚎了起来:“胡,胡爷,你,你为啥打我” “咋爷爷打不得你” 胡万又是一脚,王六咕噜噜的滚了几圈,只觉眼前发黑,差点被一脚踢死。 其余几个混子看的两股战战,别说上了,跑都不敢跑。 他们也就欺负一下老实人,遇到胡万这样的大屠户,哪里硬气的起来 “爷爷,胡爷爷,别,别打了” 王六被打懵了,趴在地上不住求饶,裤裆都湿了一大片。 “猪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吃人绝户” 胡万一脸嫌恶,发黄的浓痰吐了王六一脸,又一脚将其踹的飞起: “滚你娘的” 王六一阵呻吟,却是连爬也爬不起来了。 被两个混子夹着,惨嚎着狼狈而去。 “谢谢胡师兄。” 杨狱忙抱拳道谢,心中也觉解气。 “谢个什么俺也就帮你这一时,这种猪狗样的东西最是难缠,要想解决,还得看你自己。” 胡万一摆手:“要谢,就谢老头子吧。” 杨狱点点头,心中也是提起小心。 他与胡万不过见过几面,这次出手也是因为魏河嘱咐,要想解决威胁,还是得看自己。 “倒也不用太担心。” 见杨狱不说话,胡万又道:“这些混子多半家贫,靠着个狠字厮混。等你练个几天,他们就不敢招惹你了。” 一路走着,杨狱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向胡万请教着刀法技巧,也打听着外城的一些事情。 待得走过几条街道,快到广场之时,胡万突然止步,拉着杨狱就转进了一条小巷。 “嗯” 杨狱一愣,随即看到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一个高台,一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道,在念叨着什么。 高台下,一大群人或站或坐,他们有老有少c有男有女,却都不发一声,看上去极为诡异。 “这外城待不得了,待不得了” 胡万嘴里念叨着,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娘的,连老子的弟兄都被拉进去了。” “邪门,邪门” 胡万连道两个邪门,拉着杨狱就绕路,却是连照面都不敢打。 “胡师兄很怕这怜生教” 杨狱心中一动。 这大半年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嫌恶怜生教的,其余人,包括他婆婆在内,都觉得这个教派治病救人,是个善教。 久而久之,他都差点以为自己太多疑了。 此时见胡万满脸惧色,忍不住发问。 “老子会怕他” 胡万脸色一沉,矢口否认,扫过四周,才压低声音道:“这怜生教,很邪门” “他们不是治病救人的吗” 杨狱佯做不懂。 “烧几张符就能治病救人有着本事,不去给皇帝老子效力,跑来给咱们这些苦哈哈看病” 胡万嘿嘿冷笑几声,道: “咱们外城今年因病而死的人,可比往年年还多,还都是年轻人。呵呵” 说到这里,胡万突然住口,杨狱猛然抬头,才见得小 巷外,一个穿的好似披麻戴孝样的白衣人带着一队人经过。 为首的,还扫了一眼胡万。 “好险” 胡万大喘气,额头有着汗珠,见杨狱眼神古怪,又很是有些气恼: “要不是老子前些日子才换血,早就操刀带人把这鸟教派干翻了” 杨狱本是好奇发问,听得胡万的话,顿时捕捉到了重要的点: “换血” “你不知道对了,你才入门。” 胡万擦去额头冷汗,一时也不想动弹了,索性靠着墙稍歇: “咱们练武,不管是刀枪还是拳脚,说到底,还是看谁速度快,力量大。可身体打磨到一定程度,再想增加,就得换血了。” 换血 听着胡万的话,杨狱眼神发亮。 此时,他回想起来,胡万人高马大不假,可那王六也是七尺汉子,可被胡万打儿子似的暴打没有还手之力。 而胡万两百斤的身子,魏老头一只手就提起来了,当时有些吃惊,此时却恍若了。 原来是换血。 “师兄,怎么才能换血” 杨狱询问。 “你想换血你知道换血得吃多少药材俺爹杀了三十年的猪,俺又杀了十多年,就这, 一次换血,还差点拉了饥荒,就你” 胡万连连摇头: “穷文富武,你以为说说而已” 杨狱没说话,只是捏了捏口袋里的石子。 没药材,石头大概,也行 “行了行了,这些事,你还是问老头子吧。” 见杨狱还要发问,胡万顿感有些头大,摆摆手,就出了小巷。 “换血c换血” 杨狱翻来覆去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生出莫大的渴望来。 这种世道,真真是靠人不如靠自己。 若自己实力强大,那王六也似的泼皮哪里敢来吃自家的绝户 临近傍晚,送走了草草吃了几口的胡万,杨狱合上门,提着个布袋来到了厨房。 起锅烧水,然后将满满几袋子挑选好的石子倒进了锅里蒸煮。 翻来覆去的洗了好多遍,才空了水,捞起来装好,提着回到了房间。 “不就是吃石头” “吃” 杨狱将门窗关好,又将蒸煮好的石子一袋袋的摆在床头,才合衣躺在床上,闭上眼。 咬着牙呼唤起了暴食之鼎。 “炼化” 第七章 突飞猛进! 吃了一年的石头,杨狱当然知道,石头吞入腹中就会被暴食之鼎吸收,并不会停留在自己的胃里。 只会留下一缕热流扩散全身,补充体力。 但石头到底是石头,口感极差不说,还喇嗓子,能甘之如饴的,定然不是人。 是以,往日里哪怕知道是为了开启暴食之鼎,杨狱心中也有很大的抗拒。 但此时躺在床上,他木着脸,如吃炒豆子一样,很快就将一袋石头吃的见了底。 直吃的浑身燥热,才闭上眼。 嗡 光影变幻,杨狱再度来到了黑洞洞的鼎中。 不同于第一次,看着鼎壁上的进度条,他心中一片安定,有着莫大的安全感在心中流淌。 “外界练刀似乎也能影响进度条” 看着进度条后的小数点,杨狱若有所思。 没有耽搁时间,他径直捡起鼎中唯一的物什,断刀,就开始照着脑海之中的记忆,挥刀。 再挥刀。 很快,他就沉浸了进去,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杨狱发现,有了基础之后,他的炼化变得更快,一夜都不到,他已然醒来。 这也意味着他对断刀的炼化达到了五分之一。 “老爷子果然不是什么高手” 杨狱悠悠醒来,看了眼即将亮起的天色,心中想着: “魏老头说的不差,刀法的技巧本质上,真就只有稳c准c狠或许,还要加个快字” 不紧不慢的又吃了小半袋石子,杨狱才起身,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起身烧火c淘米,做饭。 待得天色刚刚亮起,给婆婆知会了一声,就起身前往内城。 衙门处,杨狱请了长假,起个大早,自然是要去魏老头处。 一夜的炼化,他的精神仍旧极好,吃的石子够多,体力更是充沛的很,美中不足的是。 他的嗓子哑了。 石子就是石子,哪怕熬煮,还是伤了嗓子。 “小兔崽子,来的这么早” 听到敲门声,魏河骂骂咧咧的喊了一声:“旺财,开门去” “吱吱吱” 发色半白的老猴子跳下树来开了门,又对着杨狱好一阵张牙舞爪,才回了树上。 杨狱苦笑一声,进了门。 魏老头满嘴哈欠,骂骂咧咧的披着衣服出了门,见是杨狱,也不奇怪,指了指厨房: “去把厨房的豆腐推了,记得,要薄一点。” “是。” 杨狱沙哑着嗓子应下,一年的学徒生涯,他虽然来的不多,可也推过豆腐。 这是练习稳的方法之一。 之前的他并不乐意干这活,此时想来,才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刀不稳,就算练了刀法,也没有什么用处。 “不要用菜刀。” 魏老头突然发声,指了指柴房外的一口大刀,道:“用那一口。” “啊” 杨狱有些傻眼。 那口刀可不是劈柴用的,而是胡万用来练力气用的,怕不是得有十斤重。 用这刀切豆腐 “怎么怕了” 魏河淡淡的瞥了一眼杨狱:“你交的那些,也就够你学个一年,一年后,你可就不是我的弟子了” 来魏河处学武的人,并不是很多,相比于其他武馆的门庭若市,甚至可以说是冷清。 之所以如此,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刽子手身份,也是因为他的收费很贵。 学徒贵,弟子更贵。 且还是一年一算。 也正是因为他收费太贵,每日里又只让推豆腐c且冬瓜c劈柴,杨狱之前才会来的越来越少。 交钱给别人打杂,这事放在前世,可是要被吊在路灯上的。 “好。” 杨狱深吸一口气,上前伸手去提大刀。 “这么沉,怎么切豆腐” 杨狱脸色一变。 他的体格比起同龄的少年强上不少,倒不至于提不起这五十斤的刀,可提起这刀走路都费劲。 怎么推豆腐 “快着点。” 魏河打了个哈欠,催促着。 没奈何,杨狱只能咬着牙走进厨房。 魏河这院子并不大,除却正院的小练武场地之外,最大的就是厨房了。 而此时,门板也似的案板上,放了起码百斤重的豆腐。 “都切完。” 魏河嘱咐了一句,就径直回了屋。 “呼” 将大刀放下,杨狱舒缓了一下手臂,深吸一口气,才将这大刀提起,一横,使其与小臂平行。 开始切豆腐。 有着两次炼化的刀法经验,杨狱推豆腐自然没有问题,但切了不到十块,他就已然顶不住了。 放下刀,一阵大喘气。 “不行,太重了” 杨狱拄着大刀,看四周没人,接连吞了几颗石子,体力稍稍恢复了一下,又开始推。 如此,周而复始,待到将所有的豆腐都推成薄薄的片,杨狱已经几乎瘫软在地,汗出如浆。 吞服石子虽然能少量的恢复体力,可这是石头,不是仙豆,肌肉的酸疼,还是会存在。 休息了好一会,杨狱才拖着刀走出厨房,此时院子里已经零零散散的有了几个人。 胡万也在其中,正推举石碾练力。 见得杨狱拖着刀从厨房走出,顿时笑了:“杨师弟,俺这刀用的可还顺手” 不待杨狱回话,屋内已经传出了魏河的呵斥声: “怎么这就放弃了” 当啷。 杨狱丢下刀,揉了揉手腕:“已经都切完了。” “切完了” 魏河气急败坏的蹿了出来,骂骂咧咧道:“你这小子该不会毁了老夫的豆腐吧” 说话间,已经进了厨房。 杨狱看着,眼神微微一亮,魏河年过花甲,又瘸了一腿,但这速度却是很快,流畅。 “莫非是轻功之类” 杨狱忘了身上的酸疼,心中有些痒痒。 如果说有哪一门武功是他最想学的,那一定是轻功,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轻功。 “这都是你切的” 再出门,魏河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看向胡万:“你可帮手了” “没,没有,没有。” 胡万一个趔趄,石碾差点砸脸。 “真是你切的” 魏河面色好转,却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推豆腐虽然只是基本功,可这小子的基本功未免有些太过扎实了。 “是的。” 杨狱心中微紧,却还是点头。 他并没有藏拙的念头,一来,他这点手段在一众人里也算不得什么,二来,他如今的境况,也不适合藏拙。 适当的展现自己,才能得到他人的看重。 “杨师弟,你推豆腐用的是我的刀还推完了” 胡万回过神来,放下石碾子,也去厨房瞧了一眼。 再回头看向杨狱的眼神就有了变化:“好小子,老胡我居然看走眼了” 自个打造的刀,胡万当然知道要用这刀推豆腐的难度。 他有着十年杀猪的经验,可也用了三年才能用这刀推豆腐,这杨狱满打满算也就学了一年刀吧 “还不错。” 眼见弟子都围了过来,魏河勉强点评了一句,就向着屋子回转:“明个早些来,不用切豆腐了。” 杨狱忙点头。 背过身,魏河手捋胡须,眼神却还有些疑惑。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是个天才苗子 接下来的一天,杨狱都和胡万等人厮混在一起,或打熬力气,或练习刀法,待到傍晚回家。 携带的一小袋石子已然吃了一干净。 这一夜,杨狱仍旧在炼化断刀。 或许是因为有了基础,或许是入门难,之后更容易,杨狱的炼化进度突飞猛进。 很快,就超过了一半。 而因为这几天疯狂吃石头,暴食之鼎也没有继续褪色,让杨狱心中松了口气。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杨狱又是第一个到。 虽然魏河说不用切豆腐,但他还是进了厨房,付出一袋石子的代价,将几百斤豆腐全都切好。 魏河正抱着老猴晒太阳,见杨狱出来,随手一招,示意他过来。 “手稳了,准头也就有了保障。” 魏河摇晃着躺椅,半眯着眼道:“上次,我说学刀必备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来着” 杨狱心中一紧,回答: “狠。” 吱 摇椅停住,魏老头目光幽幽,泛着让杨狱有些发毛的凉意: “今夜,狠一个让老夫瞧瞧” “什么” 杨狱一愣。 魏老头缓 缓起身,背着手踱步:“老夫是个刽子手,你要学老夫的武功,当然是要” “杀人” 第八章 一刀,又一刀! 夜幕如纱笼罩了黑山城,皎洁的月光若水银倾泻满地,流入万户千家。 炼化进度67100 最后看了一眼鼎壁上的进度条,杨狱心念一松,已然回到了现实。 接连几次炼化之后,他也掌握了随时结束炼化的窍门,不至于将全部体力消耗完毕才出来。 “越往后,似乎越难了。” 杨狱叹了口气。 结束了一天的炼化,就着月光来到院中。 听着隔壁婆婆沉沉的呼吸,杨狱小心的提起一桶水,浇在磨刀石上,拿着断刀就是一个摩擦。 “这老头,狠人怪不得胡万这样的糙汉子,见到他就像是老鼠见到猫。” 回想着白日里魏老头那令人发寒的目光,杨狱只觉后背都有些发凉。 这个杀了一辈子人的老刽子手,绝对是他两世为人中所见过对人命最为冷漠的人。 没有之一。 “遵纪守法” 杨狱咬了咬牙。 前世的他,十二年苦读,已然是即将迈入法学院的新生,虽然还没来得及去上一天学。 可骨子里,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沙沙 断刀划过磨刀石,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弘扬民主正气。” 继续磨刀。 “正人先正己。” 磨刀。 “我” 杨狱心跳如擂鼓,刀都磨的不够利索了。 磨的不爽,他干脆将刀丢到了一边,拿起脚边白天顺路买来的劣质酒水,就这石头,仰头就灌了一口。 “咳咳” 劣质酒水下肚,一股热气伴随着酒意就涌上了脸。 咳嗽几声,杨狱又举起葫芦,很快,就喝了个干净。 “真难喝啊” 丢掉葫芦,捡起断刀,杨狱望向天空。 正有风起,吹动云彩,遮住月亮,一时间,夜色似乎更暗了几分。 “这天,真他么的黑” 重重的打了个酒嗝,杨狱提刀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夜色之中。 夜晚的黑山城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犬吠,猫叫。 踉跄的走在小巷里,杨狱心中一片茫然。 回想起前世所看过的小说,电影,主角一穿越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杀伐果断,他心中就不禁摇头。 明明之前还是个连鸡都没有杀过的人。 “或许有着胡万的威慑,他们会偃旗歇鼓” 杨狱心中杂乱的念头翻飞着。 不知不觉间,已然穿过数条小巷,来到了外城西城区。 耳朵贴在门上,隐隐间,就听到阵阵呻吟,隔着院子,他听得并不真切,却依稀可以分辨出这人是王六。 “王六真在他姘头这,呵,连门都不关。” 杨狱心中一禀。 惊讶于魏老头的消息灵通的同时,向前一挤,进了院子。 “轻,轻点,腰,腰要断了” 王六赤裸着身子趴在床上,发出惨叫,呻吟。 擦着劣质腮红的妇人轻轻为他上药,嘴里也在叫唤着:“杀千刀的胡屠夫,怎的下如此狠手” “疼死老子了” 王六疼的捶打床板,浑身哆嗦,满头冷汗。 “别嚎了,叫外人听见不好。” 妇人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窗外。 “你娘的老子为了你的事被打成这样,你还怕被人听见怎么的,老子见不得人吗” 王六顿时火大,反手一个巴掌抽在妇人脸上。 “哎呦” 妇人被打的一个趔趄,回过神来,顿时开始撒泼大叫: “好你个王六,竟敢打老娘不是你拱老娘门子的时候了,我,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 这妇人很是泼辣,一顿张牙舞爪让王六也没了脾气,连声讨饶。 擦好了药,王六挣扎着坐起,脸都疼的扭曲:“王八蛋胡万,下手这么黑” “杨狱那小畜生,居然搭上了那个老刽子手,这下可是有些麻烦了” 妇人拢了拢头发,有些担忧,也有些愤恨。 杨狱曾在魏河门下当学徒她也是知道的,可魏河门下的学徒不知多少,真个能被他收入门下的可没有几个。 三年打杂学徒,还要付高昂的学费,有这 钱,还不如去武馆学上几手拳脚呢。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伸手拿起酒碗灌了一口,王六憋屈又愤恨: “这么一个小畜生,居然害的老子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憋屈,但无奈。 都说他是个混不吝,可王六很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不然,他早就和那些前辈一样死在臭水沟里了。 一个死了老子,还没有依靠的半大小毛孩子,他自然随手拿捏,可胡万,他可真惹不起。 更别说那魏河魏老头了。 “这泼皮会放弃” 贴着墙倾听的杨狱心中一动,就听到那妇人冷哼一声。 “哪有这么容易” 那妇人披上衣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族长看上的是那点田亩” “难道不是” 王六凑上前抱住妇人,心思又有些活跃起来。 “当然不是。” 妇人抿了抿嘴,道:“那点田亩也就咱们心动,族里要的,可是狱卒的名额。” “狱卒咱们这可都是父死子替,难不成你们准备” 王六比划了一下脖子。 “那谁知道” 妇人摇了摇头:“族里原本是想以操办后事的名义,逼一逼那老婆子,收回田亩房契,之后再将族里老人的名义收养那小畜生” “妙啊法不下家,族里的事,别说胡万,就是魏河,三尺刘也管不着到时候,嘿嘿” 屋内两人一人一句说的兴起,门外的杨狱却是胸膛起伏,怒火大炙。 “好狠,好狠” 杨狱气的脸色发白。 这是真要将他们一家吃干抹净了 这伙人只怕早已将自己与婆婆的后事都安排好了 “不说这些了。忍了好几天,可想死我了” “哎呀你不痛了” “哪还记得痛” “死相” 听着屋内的污言秽语,杨狱再也压不住心中火气,后退几步,一个发力,撞向紧闭的木门。 砰 门被一下撞开。 就这屋内的烛火,杨狱一眼就看到了抱在一起乱啃的男女,眼神发狠。 一抹腰间,断刀一掀,就向着王六劈了过去。 “啊你” 王六被吓的浑身一颤,一下将那妇人推了过去,反身就要去拿床边竖着的刀。 噗嗤 滚烫的鲜血喷了一脸,打湿了杨狱蒙在脸上的破布,也染红了他的双眼。 “死” 第九章 酷吏 咔嚓! 雷蛇划过长空,阴雨落下。 一着皂角服的年轻捕快从院内走出,张开伞,为铁塔也似的中年人遮挡雨滴。 “王头,死者两人,男的叫王六,是街上的泼皮,女的叫王云花,是他的姘头。” 年轻捕快言简意赅的汇报着案情: “行凶者必是有着武功底子,女的被斜斩开了脖颈,男的,被自后一刀砍下了脑袋 凶器,应是一柄短刀” 王佛宝面目冷峻一言不发,快步走进院内,几个捕快小心翼翼的寻觅着线索,仵作正在验尸。 “王头,凶手很谨慎,加上这雨来的快,院内没有了什么痕迹作案者应是个老手,手法利落,极度凶残。” 又有捕快上前汇报:“死者身上被翻动过,屋内也没了细软,或许是求财?” “不。” 淡淡的扫过院内,王佛宝指了指院内唯一不曾被雨水冲走的脚印,道: “凶徒应是在此处发力撞开的木门,观其身形,应当稍显瘦弱,武功底子或许有,手段却不怎么高明。” 几个捕快也都看向院内的脚印。 “尸体的伤口,看似是短刀造成,可其形状,更似是衙门的制式腰刀,至于看着像是短刀,但也可能是” 王佛宝住口不言,眼底却有涟漪泛起。 “寻人收尸,若没亲朋,就拿张席子裹着丢到西山。” 伸手取了下属的油纸伞,王佛宝也不多言,转身就离了此地,走入风雨之中。 “得,又得赔上一张席子钱。” 见王佛宝离得远了,几个捕快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肉疼。 来之前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这两人一个鳏个寡c租的他人院子,又被人搜刮了一干净,便是有亲朋,也不见得会给他们收尸。 那可都是钱 挥刀! 挥刀! 挥刀! 暴食之鼎中,杨狱浑然忘我,一柄断刀挥舞的密不透风,全然沉浸在练刀中。 宣泄着杀人之后心中的惊惧与躁动。 叮~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鼎壁上的进度条再度变化,他才缓缓收刀。 再睁眼,看着熟悉的屋顶,杨狱有些发怔。 一夜宣泄,他心中已经平复了下去,但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不是杀人之后的恐惧,而是一手推翻了自己前世二十年才建立的世界观所带来的惶恐。 自己可是个遵纪守法的人啊 “魏河,真只是个刽子手?还是说” 合衣坐起,杨狱仍有些发怔。 回想起魏河对人命的轻描淡写,他仍是有些无可适从。 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嫂子,在家吗?是我,佛宝。” 佛宝? 王捕头! 杨狱心中一紧,脊梢发凉,身上不由的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到底在衙门上工,自然知道王佛宝。 这位王捕头为人铁面无情,擒拿犯人很有一手,而且手段狠辣,是黑山城有名的酷吏。 比之那位一个月未必升一次堂的一县父母‘三尺刘’的名头还要更大些。 “不是说他押送犯人去青州的路上受了重伤吗?这便好了?” 刚刚杀了人这酷吏就上门,杨狱也忍不住心中有些慌乱。 杨婆婆已然打开了门,擦了擦手,接过递来的酒肉:“来都来了,带什么东西?” “天寒了,嫂子记得添件衣服。” 王佛宝撑着伞进了院门,与杨婆婆寒暄的同时,眼皮一抬,冷厉的目光已然穿过窗户打在了杨狱身上。 “好凌厉的目光” 杨狱心头一颤,面上不动神色,实则后背汗毛都炸了起来。 “记得,记得呢。” 杨婆婆勉强挤出小脸,又说着明日要给自家老头子办后事,让他一定要来。 “杨老哥” 王佛宝语气一顿,面色顿时柔和了几分,眼底有着一抹愧色:“杨老哥他只是失踪” 看着比之之前憔悴了许多的老妇人,王佛宝语气凝噎,有些说不下去了。 狱卒本没有押送犯人的职责,是自己因差人死伤不少,将其要了过来通行。 没想到 “便是失踪,做个牌位,也终归是个念想不是?他若回不来了” 老妇人神色黯然,又强打着精神招呼王佛宝进房间,自个则去了厨房准备饭食。 “王捕头。” 杨狱压下心中慌乱,上前见礼,也谢过他批了自己这些天的假。 “干的好大事。” 扫了一眼空空荡荡几乎被卖空了的屋子,王佛宝语气冷厉,生硬: “刀使的不错,可惜太过稚嫩了。” “啊?” 杨狱一脸茫然,好似听不明白:“王捕头,可是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杀人,或许是一时激愤,或许是魏老头的要求。 但杨狱也不是个愣头青,去时蒙面避开一切可能被人发现的可能,杀人之后迅速收拾收尾。 自忖即便自己有动机,没有证据,衙门也拿不得自己。 “城西死了两个人,正巧,一个是之前上门的王云花,一个,是之前在城门欲要堵截你的王六。” “更巧的是,他们两人都是被断刀所杀,而观其刀伤角度,行凶者的身高体型与你大差不差。” 王佛宝深深的凝望着杨狱:“你说巧不巧?” “啊?王六被人杀了吗?” 杨狱心中紧张,面上却是闪过激愤:“死得好!这王六横行街里,不知欺压了多少人,指不定是被人路过的大侠杀了除恶!” 人有多种。 有人慌乱就会语无伦次,有人紧张头脑就越发冷静。 杨狱是后者。 他一面回话,一面则回想着自己昨夜的作为,自认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就,打死不承认! “王六死有余辜。” 王佛宝点了点头,似乎很是认同。 杨狱微微一愣,就见这位冷面酷吏在屋内踱着步子来到窗口,伸手将窗台上的断刀拿在手里。 “你洗得很干净,可惜血腥味不是那么容易被洗掉的。” 背对着杨狱,王佛宝望着窗外风雨,似有所感: “如王六这样的泼皮,或许真个该死。可若世上人人都如你一般,又将是个什么光景?” 话至此处,王佛宝手腕一抖,断刀‘嗡’的一声没入风雨,直插入黄泥地里,深不见柄。 “这是杨老哥的抚恤,带着你婆婆,去内城寻间住处吧!” 王佛宝自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啪’的一声拍在了窗台上。 转身,撑伞,出门。 杨狱怔怔的看着雨中人影渐行渐远,耳畔却仍有声音回响: “你,好自为之吧!” 第十章 脱胎换骨 王佛宝来去匆匆,杨狱却是久久无法平复心境。 杨婆婆擦着手走进屋子里,有些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留住王捕头?” “哪里留得住?” 杨狱笑的勉强。 一日里几次大起大落,他只觉身体有些发虚,趁着婆婆不注意,连吃了好几粒石子才好了一些。 “老头子生死未卜,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你一个小娃娃没了依靠,在衙门可怎么呆得下去” 老妇人絮絮叨叨,满脸担忧。 “婆婆。” 杨狱心中一暖,握住老妇人的手,道:“王捕头送来了抚恤” “抚恤” 老妇人呆了呆,握着钱袋的手有些颤抖。 见婆婆又难过起来,杨狱忙开口转移话题:“婆婆,王捕头说外城不太平,要我们搬去内城” “搬家?” 老妇人有些茫然的点头:“是要搬家了,巷尾那家兄弟两个一起染了重病,怕是过不去夏天了” 杨狱默然。 今年过了才一半,外城染病而死的人都要比以前几年都要多的多了。 回想起那日胡万的话,他心中也有些紧迫。 “这年景,是越发的难过了。” 老妇人黯然叹息。 “那,雨停了我去找个牙行租个房子?” 杨狱小心翼翼,生怕让婆婆伤心。 老妇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再受刺激,只怕会有病。 “听你的。” 老妇人兴致不高。 这雨一下就是一早上,临近中午天才放晴,杨狱草草的扒拉了几口饭,揣起银子来到老院子里。 “随手一甩,就插的如此之深?这王捕头只怕也是换了血的高手” 杨狱累得一头大汗,才挖开了坚硬的黄泥土,看到了刀柄在下的断刀。 心中有些咂舌。 又好一阵忙活,将断刀挖了出来,洗了洗,这才出门向内城走去。 牙行所在,正是内城乃至于黑山城最为繁华的‘南大街’。 这条街颇为繁华,诸如酒楼c茶馆c医馆之类的设施一应俱全,道旁的小摊贩更是一个接一个。 人潮涌动,是外城绝看不到的景象。 “真好似两个世界啊” 看着穿着光鲜的行人,杨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在街上游荡起来。 连日来的努力,他距离彻底炼化断刀也已经不远,来这,就是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食材’。 多日里的摸索,他已然知道,暴食之鼎所‘炼化’的只是物体之上留下的精神。 这么大的黑山城,类似的东西不应该没有吧? 可惜,杨狱逛了两个来回,也还是没有找到哪怕一件可能存在精神的‘食材’。 无他,南大街压根没有古物 “来错地方了,我该去北大街” 杨狱无奈的摇摇头,不经意的一回头,却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穿着白衣的瘦高个,正在街尾冷冷的注视他,见他回头,又隐入了人群之中。 “他,他是在跟踪我?白衣,这人是怜生教的人?” 杨狱心中一紧,又有些疑惑。 他可从没招惹过怜生教的人,他们怎么会跟踪自己? 图财的话,自己身无余财,老爷子的抚恤对于其他人算是不小的数目,可怜生教哪里瞧得上? 古怪,古怪 杨狱心中转着念头,脚步一拐,离了牙行,也没去北大街,不缓不慢的走着,却是径直来到了魏老头的小巷。 敲响了门。 “吱吱吱~” 老猴旺财叫嚷着开了门。 杨狱进了院子,今天分外冷清,练武场上连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魏老头躺在摇椅上,半睡半醒。 “你可知,老夫为何要你去杀人?” 还没踏入练武场,魏老头的声音就飘飘荡荡的传了过来。 “不知。” 杨狱摇头。 “看来,你还没有发现。” 魏老头半眯着眼,摇晃躺椅:“任何一门武功被创造出来,都是开创者为了克敌制胜,甚至是为了杀人!” 杨狱走进两步,捡了个小马扎坐下,知道自己算是真正过 关了。 “任何一门武功,都蕴含着开创者的精神c气质,后人学习,无形之中就会改变性格。” 魏老头声音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一年前的你,唯唯诺诺,便是道旁的野狗,你也是绝不敢靠近一步,而一年后的现在,你却敢夜杀人。” “这其中的改变,难道只是因为你喝了几口马尿不成?” “改变性格” 杨狱心头一震,有些恍然。 前世他就听说过,本来内向胆小的孩子学了健身c散打c拳击之类的手段,就会变得胆大。 此时琢磨琢磨,不外乎是‘身怀利刃c杀心自起’。 “老夫这辈子杀人不少,会的这点手段自然不会怎么良善,你算是个苗子,老夫不想毁了你,故而试探一二罢了。” 魏河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 杨狱沉默一瞬,才道:“可若是我被人反杀,或是被捕快拿了下大狱呢?” “呵呵~” 魏河直起身子,目视杨狱,淡淡道:“自然与老夫无关。” 杨狱苦笑。 心中却是越发笃定,这魏老头绝不是个善茬。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魏河打了个哈欠。 杨狱定了定心,问出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弟子想知道如何能够‘换血’。” “既然过了这关,你也算是老夫的弟子了。也罢,就为你多讲上两句” 魏老头略微沉吟,一招手唤了声‘旺财’。 那老猴在树上发出‘吱吱’叫声,一溜烟窜进了屋子里。 “学武不外乎练招式,打熬身体,增长气力,可这到底有着极限,就算是胡万那样勉强算天赋异禀的,力气也不过一头水牛。” 魏河接过老猴爪子里的黄纸,随手一抖: “换血却不同,那是真正的脱胎换骨!过了这关,你才算个武者,内外城也大可厮混了。” “脱胎换骨。” 杨狱听得眼神发亮,猜测道:“这血该怎么换?难不成,是药浴?!” “不错。” 魏河略有些惊讶,点点头:“寻常的手段根本无法触及骨髓,要换血,自然要药材辅助了。” 哗~ 说罢,他甩了甩手中的黄纸: “这是‘换血’的方子,老夫倒是可以给你一份,可你,又哪来的钱财去买药材?” “吃土,可是换不成血的!” 第十一章 万物皆可进度条? 一墙之隔,内外城的某些东西那真是天差地别,比如房子。 同样一套带院的小四合,外城只需纹银十八两,内城却足足需要六十三两,磨了半天,也还是要六十一两! 以他在衙门打杂的工钱,不吃不喝,也要四十二年才买得起! 哪怕是如杨老爷子那样有编制的狱卒,不吃不喝也得六年才买得起这么一间小四合。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老爷子的抚恤,可就花的差不多了。” 咬着牙从牙行出来,杨狱心痛的无法呼吸。 王捕头送来的钱袋里有纹银二十两,且有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这大大超出了衙门往年的抚恤,杨狱估摸着,要不是‘三尺刘’良心发现,那就是王捕头说了话。 这笔钱很是不少了,可还是不经花,买了房,就去了一大半。 “客官慢走,明个会有人将房契送去您那。” 牙行的人笑呵呵。 “得想个办法搞点钱” 收起票据,杨狱心中盘算着。 ‘老爷子的抚恤金,只有十两不到,我从王六那搜刮来的银子差不多也就十两出头’ ‘别说老爷子的抚恤我一分不会动,就算用,加起来的这二十两,也就够二十次药浴的药材而已’ ‘听魏老头说,胡万算是顺利的,前后也至少买了三百多份药材,真真要命’ ‘‘换血’到底如何强横还不知道,可多有钱,我已经知道了’ 心中默默盘算着,杨狱还是转身走向了药铺,准备先准备一批药材试一试。 按照魏老头所说,换血可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是个水磨功夫,没有捷径可走。 快则一两年,慢则年,只能一点点积累,且有着换血失败的可能。 而且一次不成,百日功废,三次不成,不但再也无望换血,而且会损伤身体经络 “怎么全都涨价了?” 杨狱一脸肉痛。 柜台后戴着小毡帽的药铺掌柜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还是压着性子道: “还不是外城的事,也不知哪来的邪风,就这一个月,已死了二十来个了,用药的人多了,可不得涨价吗?” “已经死了二十来个了?怎么会这么多?” 有买药的客人惊呼一声:“这,这该不会是瘟疫吧?” 在这个风寒都会要人命的时代,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只是一个月就病死二十多人,未免有些太过惊悚了。 “那谁又知道?” 药铺掌柜一边称量着药材,一边随口说道:“嫌贵就等上几日,再过几天,送药材的商队也该从顺德府赶回来了” “病还能等?” 那客人一瞪眼,利索的掏出钱买了自己需要的药材。 ‘得尽快搬家了’ 杨狱的心头也是一沉。 他可记得婆婆中午说起你,他所居的那条小巷,可也有两兄弟染了重病。 这要真是瘟疫 心中一紧,杨狱也不想讨价还价了,掏出从王六哪里搜刮来的十两碎银,直接买了够七八天使用的药材。 匆匆出了药铺大门,向家里赶去。 日头渐落,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杨狱脚步不慢,堪堪赶在了内城关闭之时回到外城。 “小狱?怎么买这许多药材?家里谁染了病吗?” 转过几个街头,杨狱正要回家,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回身一看,几个衙役正抬着一草席从旁边小巷出来,后头抱着一张小草席的,却正是朱十三。 “你们先去吧,我和小狱说两句。” 对着同伴说了一声,朱十三小步挪了过来,同时恶臭铺面而来,让杨狱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是?” 看着那草席露出的一角襁褓,杨狱脸色有些难看。 “唉。这家人也不知死了几天,等邻居发现,尸身都臭了” 朱十三脸色有些黯然: “这孩子,饿死也有好些天了” 话到一半,朱十三已经说不下去了,杨狱也沉默了。 “对了。” 好一会,朱十三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昨日我听人说,有人听见‘三尺刘’训斥王捕头,好似是因为你家老爷子抚恤的事” “今早王捕头给送来了” 杨狱顿了一顿,才回答。 “那就好。” 朱十三左顾右盼,见四周没什么人,才靠近压低声音道:“小狱,听我的,拿了抚恤去内城买个空闲的宅子,贵一些也不打紧” 杨狱心中一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和朱十三虽然都是衙役,但干的活计可不一样,他因为有着一手算术,进了库房。 朱十三却是每日巡守街道,诸如‘收拾尸体’‘清扫县衙’‘搬运物资’的脏活累活。 消息,也比他要灵通太多了。 “多的,也不好说。” 朱十三犹豫了一瞬,看四周无人,才道:“我只给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也不等杨狱点头,就又道: “外城这病来的诡异,只怕是瘟疫,你,你快些走就是” “朱十三!” 远处传来的大叫打断了朱十三的话。 他慌忙应了一声,告别了杨狱,抱着草席就跟了过去。 “瘟疫。” 杨狱叹了口气。 以外城这种卫生,瘟疫也不是没可能,究竟是不是,他也摸不准,但外城待不得,却是真的。 想着,杨狱没回家,反而折返了回去,来到内城大门出,掏出二钱银子,让值守内门的门头稍等。 之后快步赶回家,也没收拾什么,就背着杨婆婆匆匆赶回了内城,来到他刚买下还没拿到房契的小院。 内城四个城区,东西南北,以南最繁华,以北较为萧条,他买的,自然是北城区。 虽不如南城区,可相比外城,却是要好的太多太多了。 眼见杨狱拿着断刀撬开门,杨婆婆有些担忧起来:“小狱,这,这被旁人看见不好吧?” “早来早心安,左右这房子咱也买下来了,自己家的门,旁人哪里管得着?” 杨狱却是无所谓。 小院不大。两间南房,两间北房,一间厢房,带着一小院,小院不大,只水缸两口,老树一棵。 草草收拾了一下,将婆婆安顿了下来。 杨狱也没歇着,起锅烧水,开始熬煮药材,两个时辰后,他将熬好的药液直接倒进大缸里。 又将准备好的热水倒进去,试了试水温,然后脱了个赤条条,只穿着底裤跳了进去。 “换血” 杨狱沉下心来,按照魏河传授的法子开始调整呼吸。 “按照魏老头的说法,换血最大的难点,就是放空精神,不思不想。胡万换血,就这一关,就浪费了起码几十锅药液” 人的心思杂乱,哪怕是梦中都没有片刻消停,非要长久训练,否则根本控制不住。 温热甚至有些滚烫的药液中,杨狱心中想着,却是默默的念了一句。 “炼化!” 嗡~ 下一瞬,他再度来到了暴食之鼎中。 “不知道是不是可行” 杨狱心中刚泛起念头,就看到黑黝黝的鼎壁之上,除却‘炼化断刀’的进度条之外。 又多了一抹微光。 “这也行?!” 第十二章 坠崖不死? “药浴?” 小巷一角,闻到淡淡的药香,身穿白衣的高瘦男子眉头皱起: “魏河真的看上这小子了?” 迟疑了一会,他转身离开。 他的速度很快,避开行人,穿过几个小巷后,一拐,进了一间三进的大宅邸后院。 “你怎么来了?” 院内,一个正在浇花的拄拐老者皱起眉头。 “杨宝田!” 瘦高个白衣人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这事办砸了,等副舵主回来,你想想怎么交代吧。” “砸了?” 杨宝田使劲一敲拐杖,半信半疑:“以你的手段,杀不得这小崽子吗?外城现在这般混乱,莫非没有机会?” “他搬进了内城,且距离魏河所在的小巷不远。” 瘦高个面无表情,没有将药浴的事说出来,而是道: “魏河可是个狠角色,我可不想和这么个小崽子兑命。” “此事干系不小,你要是不管,副舵主那里,我交代不过去,你就能交代过去吗?” 杨宝田有些烦躁起来,有些后悔接触怜生教了。 这一年里,便宜没占多少,代价倒是没少付。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瘦高个随口说了一句,就要走。 “且慢!” 杨宝田唤住白衣人:“这小崽子暂时动不得,那就算了,黑山城狱卒空缺,可还是有的。” 瘦高个闻言皱眉:“你们几家可是商议好目标,你这么干,就不怕他们秋后算账?” “呵呵~” 拐杖重重拄地,杨宝田冷笑连连: “各人自扫门前雪,这关过不去,哪里还有以后?老夫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我帮手也行。” 瘦高个也懒得多问,竖起食指:“再给我一百两,现在就要,不要现银,只要银票!” “一百两” 杨宝田脸皮一抽,但还是咬牙答应下来: “好!” “这也行?!” 杨狱又惊又喜。 很早他就知道,在‘暴食之鼎’没有再度变成全黑之前,他是没有办法吸收第二件‘食材’的。 这几天他吃的‘石子’虽然很多,但炼化同样有着消耗,一来二去,也就勉强维持一个平衡。 换血进度条的出现,自然是意外之喜。 这也说明,凭借着‘暴食之鼎’,他很轻易的跨过了胡万好几个月都没有跨过的门槛。 进度条的存在并不会加快他的换血过程,可有着进度条,他就能把握住自己的进度。 更合理的安排。 而让他吃惊的,则是进度条之前‘一次换血’这四个字。 有一次,就有二次,三次 “这得耗费多少药材” 杨狱喃喃着,心中有些头皮发麻。 在他的估算里,就算是一次成功,也得耗费二百两以上的银子,要是一次不成,第二次耗费的药材还要翻几倍。 而这,仅仅是一次换血 “钱啊钱” 杨狱叹了口气,提起断刀,开始演练。 日以继夜的练习,他对于刀法技巧的掌握已经很深,虽然越往后进度越慢,但也渐渐的走向尽头。 断刀的炼化,即将完成。 “呼!”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从早已浑浊冰凉的药液里走出来,随意的舒展了一下身子,就感受到了充沛的精力。 “似乎比魏老头说的要容易,也更快一些” 杨狱半眯着眼想着。 理论上来说,换血自然是身体越壮硕越快,如胡万,似乎就学了一些外家硬功来加快换血的过程。 可按照魏老头所说,哪怕是这样,胡万每次浸泡了药浴之后,也要缓个两三天,正常人,十天一次才是正常。 但杨狱却没有感觉到疲累,困乏,甚至这种感觉非常之好,让他有些沉醉。 只是体内没有排斥反应,泡了一夜,皮肤是着实有些受不住了。 这是人体的自然反应,过一会就好。 “这是不是说明我能比胡万更快的完成‘换血’?” 杨狱心中想着。 “擦擦身子吧。” 这时,担忧的看了一夜的老妇人一脸心疼的拿着床单走来,裹住杨狱的身子。 “婆婆,你还没睡?” 杨狱回过神来。 “人老了,换了地方,就不大睡得着。早上牙行的人送来了房契,我放好了” 老妇人从屋里端来窝头c稀粥,递给杨狱,说出一个让他后怕不已的消息: “刚才我出去,见一队人向着外城走去,听人说,怕不是真的有瘟疫,要不是咱们出来的早,就要被堵在那条巷子里了” “这么快吗?” 杨狱心头‘咯噔’一声,有些后怕。 黑山城或者说整个大明,应对瘟疫的手段都很简单粗暴,多是分隔一片地区,将可能染了瘟疫的人全都赶进去。 昨天听到朱十三的话,他就有点担心会被堵在外城,却没想到,官府今天就开始行动了。 还是说这病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内城还好,这些天,可不敢去外城。” 见杨狱啃着窝头发呆,老妇人叮嘱了一句就回屋了,一夜没睡,她是有些乏了。 外城乱成那样,她也只能耽搁老头子的后事了。 “这瘟疫会不会和怜生教有关?” 杨狱琢磨着。 昨日王佛宝要自己搬入内城,恐怕也不是没有原因。 “要加快速度了” 杨狱心中有着紧迫。 黑山城似乎在逐渐变得危险,如果没有自保之力,一旦危险来临,可就真的只有祈祷这么一个路子好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出门买一些必要的东西之外,杨狱几乎是足不出户,白天就在院子里磨刀c练刀,打熬身体。 随着一次次的药浴,他本就不算瘦弱的身体变得强壮起来。 晚上,则一点都不耽搁,浸泡药浴,炼化断刀。 哗啦啦~ 滚烫的热水倒进大缸里,水汽蒸腾下,杨狱身上已有着流畅的线条。 “泡完这次,药材可就没了” 大口吞下准备好的石子,杨狱跨入水缸,淹住脖颈,微微闭目。 已然进入‘暴食之鼎’。 没有任何停顿,提起断刀就开始劈砍,未多久,随着鼎壁之上的进度条再度一跳。 断刀的炼化,达到了圆满。 嗡~ 如寺庙中的铜钟被重重撞响。 杨狱一个激灵,眼前,似有重重光影闪烁,走马灯也似的画面在他脑海之中流淌而过。 “那是” 恍惚之中,杨狱好似做了一个梦。 一个真实清醒,却又断续混乱的梦。 梦里,他看到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子承父业做了狱卒。 他别无爱好,只喜欢舞弄刀枪,可惜家贫,没有哪个人会教他武艺。 几经周转,也只学到了几手粗浅的功夫。 但他日练夜练,日子久了,居然也练出了一些名堂。 依托于这一手刀法,他当了狱卒,娶了巷子里的寡妇。 勤勤恳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清贫却也安平,只是有时候也不免遗憾自己没有孩子。 但也仅仅是遗憾而已,直到那一日。 他在城外见到一个乞儿,那乞儿十三四岁模样,瘦瘦小小,他想进城,却被门丁打了出来。 他心中升起一抹恻隐,不知怎的就将他收了下来。 带他进城,为他洗换,看他吃饭,甚至不惜老脸,求王捕头将他收进衙门当衙役。 有个儿子也不错。 他心中想着,这一趟押送犯人过后,就辞了这差事,为这孩子某个好差事 让他读书,让他练武,让他娶妻生子,让他 什么都好, 只是不要像自己 坠崖那一刻,他的心中一片怅然,不舍。 混乱的记忆走马灯一样流转,很快,却是一个人的一生。 最后,画面定格。 那是一方幽沉黑暗的山洞,只有微弱火光闪烁,火堆前,一披头散发的老者蹲坐在一具枯骨旁边。 捧着一本发黄的册子,一页一页的研读,念叨,比划着。 “那是老爷子?!” 杨狱心头一惊,还想细看,眼前的画面骤然破碎。 同时,鼎壁之上‘断刀’的进度条,也同时消失。 杨狱有些发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老爷子他坠崖没死,似乎,似乎还得了奇遇?”< ; 第十三章 新的食材 坠崖得奇遇,这是只有话本小说之中才有的桥段。 杨狱之前怎么都想不到,自家老爷子居然也有这样的机遇,心中一时又喜又忧。 老爷子得了‘奇遇’固然可喜,可那悬崖似乎很高很高,峭壁之上别无它物,无水无食,只怕此时也艰难的很。 “希望老爷子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吧” 呆愣了好一会,杨狱才叹了口气。 黑山城相距青州路途颇为遥远,一来一回得一年有余,路上道路多变,山多路杂。 哪怕他想要去寻老爷子,暂时也有心无力。 更不必说此时黑山城很有些不太平,自己要是离去,婆婆一个人在这,只怕更危险。 “只是该如何向婆婆解释?” 杨狱揉了揉太阳穴,翻身跳出大纲,伸手自缸边一抹,那断刀已然被他捏在手上。 彻底的炼化之后,他察觉到了不同。 此时握着刀,就有一股水乳交融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刀不仅是刀,而是成了他手臂的一部分。 “彻底炼化,似乎真有不同?” 杨狱精神一震,旋即看向胸口的小鼎。 这段时间的勤奋‘充能’,让这口暴食之鼎哪怕是在断刀彻底炼化后,也只有一小部分还是青色。 这也意味着,快则天,慢则八九天,他就能炼化第二件食材了。 这个速度,取决于他自己。 哗啦~ 抖落身上的水滴,杨狱持刀在手,在院中挥舞转动。 他右手持刀,左手成掌,眼落刀口,身随刀走,随着刀法变换,时而托刀上架以助刀力, 时而手按刀背左右滚闭,时而屈肘横架,时而斜撩下拉 一番游走,杨狱只觉断刀如驱臂使,随心所动,说不出的流畅与舒服。 就好似自己真练了十年一般。 呼~ 但未多久,杨狱收刀后退,微微气喘: “记忆里老爷子一气可以全力挥刀八百次我的体格,还不如老爷子?” 杨狱想想,还真是。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一年,前半年都在养身子亏空,后半年也没多刻苦。 真正勤奋的也就这些天而已。 短短时间,就算有药浴,也比不上老爷子打熬了小半辈子的体格。 “我技巧或许不逊老爷子,但力量c速度都差了不少,真个打起来,老爷子怕不是几刀就能杀了我” “老爷子只怕也是泡过药浴的,就是不知道是否换血成功?” 胡乱的擦着身子,杨狱心中嘀咕着。 “得搞钱了” “该怎么快速赚钱?” 天色蒙蒙亮,杨狱伏在桌前,写写画画。 真难! 穿越的一年里,杨狱不止一次想过搞钱。 但都因为种种原因胎死腹中,前世记忆纵有助力,可也抵不过这个世道的牵绊束缚。 “行商c贩卖盐铁c妓院c赌馆c走私c粮食c土地吞并c当官” 纸上,杨狱将他认为最赚钱的行当,从低到高排列出来。 对比自己的能力,一一划掉。 首先划掉的,是当官。 当官自然是最为赚钱的行当,没有之一。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黑山城最有钱的人,不是深耕此城数十年的‘陈c王c李’三家,也不是城外驻守的黑山军。 而是县令‘三尺刘’。 他只当了小十年的县令,已经比那几个士绅有钱的多了。 天高三尺刘文鹏,哪怕在其余几个县,也都是赫赫有名的巨富人物。 其次,则是粮食。 人不可一日无食,能不吃肉,不能不吃粮食,但这条,还是得划掉。 粮食,是三尺刘的禁脔,别人沾不得。 同理,土地吞并也根本没法弄。 再人后,划掉毫无条件的走私,妓院c赌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盐铁和行商了。 “盐铁,行商” 将这两个选择圈起,杨狱咬着笔筒,沉思着。 大明不禁私营盐铁,从事着不在少数,可这个行当可谓复杂,由内外城几大家乡绅和外城几个帮派共同把持着。 而行商,同样如此。 无论内外城,想要做买卖,哪怕只是摆个摊卖字画,也要上交一成给衙门,其余两成归帮派乡绅。 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没有背景,哪怕生意再好,也会被吃的干干净净。 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经营,更别说外出进货了。 盐铁同样,他虽然有着更高效提炼盐铁的方法,但哪里有底本? 魏老头那么些弟子,不也只有胡万等几人活的滋润,其他,也都尽是些苦哈哈。 “难啊,难!” 看着写的满满当当的黄纸,杨狱头疼不已:“这世道,想干个什么,也太难了” 一阵毫无意义的发泄之后,杨狱在纸上重重的写出四个大字。 “劫富济贫!” 咬着牙,杨狱终于知道为什么外城会有那么多的混子,帮派了。 哪怕死了一茬又一茬还是前赴后继。 没法。 因为他们被吞并了土地,没有一技之长,没有本钱,没有背景,没有关系 别的无路,想要活命,想要活的更好。 那就只有拼了这条命! 去欺负那些和他们一样,却更为懦弱的普通人。 刺啦! 杨狱将纸撕了个粉碎,扔了满屋,压下心中邪念,口中喃喃的念着: “遵纪守法” 一番洗漱之后,在拐弯抹角的将老爷子可能没死的消息告知婆婆,好一番安慰之后。 杨狱才裹着断刀,揣着从王六哪里搜刮来的最后几钱银子出了门。 北大街,不如南大街繁华,可比之外城还是好了太多,酒馆c赌坊c茶馆c药铺c妓院都不缺。 且因为城中有钱有势的多去南城,反而人流更多,生意更好。 摊贩更多,也更鱼龙混杂。 乡绅c武馆弟子c帮派c混子c小偷 无所不有。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杨狱寻思着怎么搞钱,突然感觉到胸口微震。 “暴食之鼎?难道是有新的‘食材’?之前好似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杨狱一喜,随即扫向两旁的摊位,却发现并无异样。 再回头,却见一个汉子蹲坐在道旁,低声呜咽着。 这汉子穿的破破烂烂,脸上有伤有血,抱着个破布袋,面色惨然。 “大哥这是怎么了?伤得挺重” 杨狱心中一动,上前问询。 “唉~” 中年人苦笑着抹去眼泪,指了指包袱,叹着气说着自己的境遇。 汉子名叫韩六子,家住外城,前些日子孩子染了重病,花光积蓄还是没能保住命。 这次来内城,就是为了变卖家里留下的东西,给孩子办后事。 却不想因为没钱交摊位费,被几个混子一顿暴打,摊位掀了不说,钱也被抢了去抵摊位费。 说到最后,几乎就又流下泪来。 杨狱心中一软,叹了口气:“还有些什么,让我瞧瞧吧。” 这年头,命苦的人太多,心善的太少。 便是自己,若非‘暴食之鼎’颤动,只怕也会下意识的忽略了这坐在道旁哭泣的汉子吧? 非是他心中没有善念,着实是这样的事情太过普遍,而他,也根本没有办法。 “谢谢小兄弟。” 擦去眼泪,韩六子打开包裹,是些卖相并不怎么好的瓶瓶罐罐,还有些杂书。 “这书?” 杨狱随意翻看了一下,不禁摇头。 这些东西都没什么价值,几本书破损的严重不说,还只是些老掉牙的话本故事。 不能说是一文不值,但也就值那么几文了。 似乎都不是 杨狱眸光闪了闪,看向了包裹这些杂物的皮革。 这一看,胸口暴食之鼎的颤动顿时加剧。 “韩大哥,你想卖多少钱?” 杨狱伸手入怀。 “我” 韩六子脸色有些发红,低着头呐呐道:“我,小兄弟,你看着给吧” “我身上只有七八钱的银子了” 将银子递过去,微一犹豫,杨狱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银钗,银镯,一并塞给了韩六子。 这却是他从那王六的姘头身上得来,没有敢去‘销赃’的首饰。 “哪里要这么多?” 韩六子脸庞更红,连连摆手,心中羞惭不已。 “你就收下 吧!” 硬将东西塞进韩六子的怀里,将破布杂物一并拿走,杨狱稍显心安,笑着道: “韩大哥你或许不信,可这笔买卖,说不定是我比你更占便宜。” “小兄弟说笑了。” 韩六子自然不信自家这些破烂会有多大便宜可占,一阵道谢后才将银钱收下。 “实不相瞒,刚才那一会,我几乎想要持刀抢劫” 韩六子神色黯淡下去: “这狗日的世道不让人活啊” 杨狱沉默。 许久后才安慰道:“一定会好起来的” “希望吧。” 韩六子不抱希望,问了杨狱的名字,才小心翼翼的回转外城。 “这是什么皮?” 彻底两袖清风,杨狱心情却是大好,拿出最后几文钱来到茶馆要了杯茶水。 微微闭目间,就看到了漆黑鼎壁上新出现的一行文字。 【发现食材】 【食材:人皮卷】 【等级:可(下)】 【品质:优(上)】 【评价:取自活人身上的皮膜,质量尚可,更珍贵的,是其上所录之‘老母想尔服气录’】 【炼化可得‘老母想尔服气录’】 【当前炼化进度:不可炼化】 第十四章 说书先生 “又要吃土了” 杨狱心中喃喃,有些头疼。 他都哑了好些天了,石头真的喇嗓子啊 啪! 清脆响亮的响声惊醒杨狱。 他扭头看去,茶馆正中搭起的高台上,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老者正拍下醒木。 说书人? 杨狱微微一怔,这茶馆掌柜倒是舍得。 人,是需要消遣的。 哪怕是普通人,也是需要一些娱乐来排遣生活中的苦闷的。 只是,戏馆也罢,妓院也好,消费到底太高,偶尔去一次还行,去的多了,人受得了,钱袋也受不了。 对于普罗大众而言,听书,算是最为划算的消遣了。 十几文钱,就能听上一天。 啪! 醒目一拍,本来还有些热闹的茶馆顿时静了下去,便是有几个想要说话的人,也在一众看客的瞪眼下闭上了嘴。 “上次说到‘冀龙山’愤而杀官吏四百余震惊青州,州主‘聂文洞’大为震怒,亲率‘青州卫’万里追杀!” “青州州主聂文洞,大世家出身,幼时就展露惊人天赋,十六已高中三甲,名动天下。 后弃笔从戎,三十年鏖战边疆,炼就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那青州卫更是赫赫有名,自随我大明太祖‘张元烛’争雄天下至今已有四百载,伐山破庙向来无往不利。 此次出动,就是要以雷霆之势,将那冀龙山镇杀于青州之内。” 那说书先生技巧颇高,娓娓道来,绘声绘色,直将一众看客唬的大气都不敢出。 更有人将自己代入那冀龙山,只觉天地无光,再无生路,不由的冷汗涔涔。 哗~ 折扇摇动。 那说书先生轻轻一笑,自有小厮上前,手捧竹箩,点头哈腰的走过每一桌客人。 “贼撮鸟!就知道要钱!” “快说,快说!大爷听得爽利了,还能没有打赏?” “吁~” 一众看客登时哄笑起来,更有人慷慨解囊,扔出一枚枚铜板,碎银。 “说书,似乎也挺赚钱。” 看着递到面前,已然收获不小的竹箩,杨狱摸着下巴想着。 “咳咳~” 小厮又递了递竹箩,让两袖空空,清洁溜溜的杨狱好生尴尬。 只能端着茶水,目光游离,当没听见。 小厮悻悻而去。 好在如杨狱这般的还是少,大多数看客也还是奉上一二同伴,一圈走过,也算是满满当当。 见此,那说书先生才再度一拍醒木。 ‘啪’的一声。 满堂皆静。 “聂文洞威逼而至,杀机崩山覆海,换做诸如‘齐云十三盗’这样的早就落荒而逃。 可那‘冀龙山’何许人也?其一身武功早已惊天动地,一怒风云变,二怒山海移,三怒群星移位!” 几次交手不胜不败后,最终以聂文洞轻伤,冀龙山重伤遁走长留山,而告一段落。” “只可笑那定军府主‘聂文洞’哪里想的到。自己这一逼,竟逼出一位傲笑四州十八府的绿林大豪杰!” “却正是。 碌碌无为三十载,一朝起势天地覆!文洞不识真豪杰,坟头长草在他朝!” 啪! 伴随着一声清脆声响,说书先生一撩长袍,抱拳躬身: “说的好,各位捧场,说的不好,各位多多担待。” 说罢,就要退场。 “好!” 满堂喝彩,杨狱也不由的点头。 这故事平平无奇,不少人都知道,可由此人说来,却又听得津津有味,这就是技巧娴熟了。 不过这说书先生的口音像是外地的,难道是刚从外面来的? “慢着,慢着!” 眼见说书先生要退场,二楼雅间突有声音传出: “老一套翻来覆去又有什么意思?今个,给本公子说说后面,那冀龙山在长留山得了什么好处,能傲笑四州十八府?” “朝廷,又真个不管吗?” “嗯?” 那声音带着一股高高在上,让一众看客都不由皱眉。 有人想说话,却被相熟的人一把拉住。 能坐二楼的不见得有钱,但那 位,却是真正的有钱有势。 有人已经认出这位是谁。 “刘清卿!” 杨狱也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他在衙门当差这些日子,县令刘文鹏就只见过一两次,可这位刘清卿,刘公子,他可见过不少回。 更没少听过这位大公子的事迹。 据说这位大公子不好读书,偏喜任侠,整日里舞刀弄枪,与其父闹的很不愉快。 “年纪大了说不太动,一日两场,公子要听,下午早来就是。” 说书人微微皱眉,就要婉拒。 “刘大公子!” 听到这声音,茶馆掌柜也坐不住了,忙起来拱手作揖,一脸紧张的示意说书人赶紧回话。 “回刘公子,我” 那说书人脸色不是很好看,正要拒绝,就见得一道黄影坠在面前,发出‘啪嗒’声响。 “金子” 有人喉头滚动,眼神发热:“少说也有五两!” 大明物价波动并不大。 一枚铜钱,在盛年可以买两张烧饼,寻常年景,也就两枚铜钱买一张。 五两金子,换做铜钱就是五万枚! 但这也只是理论上而已,金子可比铜钱珍贵的多了,在场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见过金子长啥样。 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去看。 “不敢当公子赏。” 说书人愣了好一会,才咬牙捡起了金子,却没揣到兜里,而是放在长桌上,不敢收下。 他虽然是外来的,可也听说过‘三尺刘’的名号。 哪里敢收他儿子的钱? “既然公子喜欢,那就再说一段。” 说书先生认栽,醒木一拍,先念了一段开场诗,才缓缓说道。 “长留山大败传遍天下,皇帝老子脸上怎么挂得住?老皇帝大怒,责令聂文洞必须将其擒拿,送往京城。” “那长留山绵延不知多少里,其间山高林密更有瘴气,凶人,聂文洞几次围剿,不但无功,反而损失不小 直到老皇帝龙御归天,方才又告一段落。” “可谁知,当今继位数年后,不知从哪里也听到此事,听闻聂文洞居然还没将冀龙山擒拿归案,登时大怒,险些将其斩首。 好在群臣劝解,这位聂大州主,才保住了小命。但也知道,自己若不能杀得冀龙山,只怕前途无望不说,小命迟早要完” “又一次无功而返,聂文洞再也无计可施,只得上书朝廷,本想请辞,却请来了另一位名动天下的大人物! 据说,这位还是他当年读书之时的一位同窗!” 说到此处,说书先生话音一停。 按照往常的习惯就想下场讨赏钱,但没等小厮反应,楼上声音又响了起来: “名动天下?是个人,就能名动天下?果然是个说书的” “呃” 说书人硬生生将讨赏钱的话吞了回去。 杨狱看的摇头,被人逼迫果然水平下降,后面这段,说书先生明显没有之前上心。 有种尽快结束的急迫。 “公子却是说的差了,这位大人物,想必各位也都听过名头才对。” 说书先生明显不悦,却也不敢发作,只能软软的顶了一句: “这位就是人称一叶青天,又号刚峰的徐文纪” 第十五章 云州,徐文纪! “徐文纪?” 楼上传来一声诧异惊呼,楼下一众人,也都哗然。 说书往往夸大,说书人口中的名动天下,一众看客原本也没谁在意,只当是个噱头而已。 此时听得‘徐文纪’三个字,一众人这才震惊起来。 杨狱心头也是一震。 人的名,树的影。 徐文纪之名,或许在其余地方未见得有多么了不得,可在青c云二州,却是大大的有名。 甚至少有与其相比者。 徐文纪,本名徐冲,云州,谢良府生人,他的父亲是当地一个穷秀才,不善于营生,家中虽非赤贫,可也并不富裕。 可至其三四岁时,其父亡故,家中田亩尽被族人霸占。 其母以死相逼,方才没有被夺走住所,靠帮人纺纱c洗衣维生,带大了徐文纪。 处于这种环境之下的徐文纪,不喜读书,好任侠之风,整日厮混在街上。 直至某日,其母身染重病,将其叫至床前,垂泪道: “儿啊,待为娘死去,你万不可让为娘入土为安与你父合葬,只点一把火,将为娘烧了,洒在山里吧!” 徐文纪大惊,忙询问为什么。 其母老泪纵横,只道:“你父死后,为娘首节十年将你带大,不指望你光耀门楣,可你如此厮混,朝不保夕,或有哪日,徐家就将绝后。” “为娘如何有脸下去见你父亲?” 徐文纪幡然悔悟,自此刻苦读书。 可其荒废了多年,悟性也只中人之资,哪怕之后刻苦自律到老师先生都敬佩的地步。 二十六岁,也只堪堪得了个秀才罢了。 与其有过一面之缘的聂文洞,在这一年,年仅十六的聂文洞,已然连中三甲,闻名青云二州。 经此一事,徐文纪明白自己不能在科举上蹉跎一生,亦然弃笔,回到云州老家,从底层做起。 用了三十年,从云州小县的捕头,一步步走到了京都之中。 而那时,比其小了二十岁的聂文洞,已是青州州主,封疆大吏。 然而,随其进京,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才开启了其传奇一生。 其斗贪官,正风气,整顿吏治,肃清京都不正之风,甚至于扳倒了权倾朝野的首辅‘王清临’。 无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可其终归是做到了。 而他的人生,还远不止如此。 因其在朝堂树敌众多,终被贬斥幽州任一府府主,幽州地处边疆,常年有金帐王庭的骑兵扰边。 可他只用了七年,就将其所在之府打成铁板一块,更辐射至整个幽州。 仅以其可用之兵,就击败了让朝堂衮衮诸公畏之如虎的金帐王庭左汗王‘那由都’。 经此一站,他彻底名动天下,官至兵部尚书,先皇口称其‘国之柱石’。 如此人物,居然被调来了青州平叛? 难道青州已然糜烂至此? 亦或者,新皇并不喜这位两朝元老,国之柱石? “如何会是徐文纪?” 二楼雅间的门被推开,一着蓝衫的贵公子在几个下人的拥簇之下走了出来,手中折扇一指那说书先生: “徐文纪要来青州,这般大事,本公子怎的不知道?” “这” 说书人苦笑一声,拱手作揖:“京都至青州路途何其之遥远?想来消息尚未传至青州吧” 说到后来,他的脸色有些僵硬。 说书,说书,本就是三分真来七分假,还有两分要夸大,往日里,却又有哪个看客会这般较真? 若是其他看客这般质问,他怕不是扭头就走。 只是 “可惜,可惜。” 见其唯唯诺诺,刘清卿也知其只是听到几句流言,当即兴趣大减,就自回了雅间。 这时,说书人心中才松了口气。 他本想走,其余看客如何能肯? 都只嚷嚷着让他再来一段。 这说书人经此一事哪里还有心思说,但也架不住众人热情高涨。 眼看竹箩几乎被铜钱仍满,只能抱拳回到了台上。 “诸位既然如此看得起李某,李某就再讲上一段。就说说这位名动天下的徐文纪,徐大人!” 惊堂木一拍,这就开始。 杨狱没滋没味的喝着续满的茶水,在小厮瞪眼中, 怔怔发呆,不知想些什么。 “却说徐文纪回到云州做了个小小捕头,却原来是他当年得罪了人,故意为之。 可咱们这位徐大人哪里在意这些?儒生讲究君子六艺,往往文武兼修,可他显然不是寻常儒生。 他的文墨远不及那位聂州主,可其他手段,就犹有过之。只不过两年多,就肃清辖内诸贼匪,入了六扇门的法眼,升至云州八府总捕。” 说书先生娓娓道来,比起之前自然要显得从容太多。 也可能是对于这位徐大人的事迹知之甚详,说的众人时而激动,时而叹息,时而面红。 “那一日,徐文纪奉命出行,带一众捕快衙役擒拿一位因杀几度杀官的独行大盗。 他却不知,这一次的任务,将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说书人话音至此,微微一顿。 其下一众看客顿觉瘙痒难耐,哄堂大骂着慷慨解囊。 “吃饭嘛,不寒碜!” 说书人笑着回应,又是一拍醒木,继续说道。 “却说徐文纪奉命出行,昼伏夜出,只半月,就将这位流窜数府的杀官大贼擒拿,可其率领的捕快衙役,却伤亡不少,甚至不能前行,只能独自押送这大盗回去。” “这一日,一官一盗行至一小县,此县依山傍水,也是一处好地,但一经走入,却见行人稀少,不少人更有些愁云惨淡。” “徐文纪有些疑惑之时,就听‘呜呜’哭声自远处传来。徐文纪为人最听不得这个,当即前去,只见一素衣女子头戴草标,跪伏在地,却是要,卖身葬亲。” “哗!” 那说书先生描述惟妙惟肖,一众人只觉似是看到一清秀女子呜呜哭泣,我见犹怜。 登时来了兴趣。 沉浸在自己盘算里的杨狱,也不由的被吸引了注意力。 “徐文纪颇为好奇,这女子姿色颇好,也只要纹银二两,买些草席罢了。 可来往行人却都避之若蛇蝎,立即就扯了一人询问,那人本不想回答,却哪里经得住徐文纪的盘问,不多时,已将事说的清楚。” “却是这县中有一与官府勾结,横行乡里的恶霸韩四!那恶霸贪婪无度,更是色中饿鬼,一县女子,除却八十老太,竟都被其霸占!” “这女子,却正是被逼死了一对父母,两双子女,此时卖身要葬的,却是一家老小并夫家一家老小!” “嚯!” 有看客叫出声来:“咱大明制,先有万户人口,才有县制,大县十万户也不是没有,一城女子何其之多? 那恶霸便是生有三头六臂九,只怕也享用不尽吧?” “吁~” 一众看客哄堂大笑,也有不少人关心那女子,出声询问,更有人想知道徐文纪如何对付那恶霸。 那说书先生拍打惊堂木,旋即道: “徐文纪怒不可遏,直言必将其逮捕,就听身边传来一声‘哈哈’大笑。徐文纪皱眉回头,却正是身披二百二十斤精钢镣铐,又被穿了琵琶骨的那独行大盗!” “啊?” 有看客压低嗓子惊呼。 ““徐文纪!”那独行大盗冷笑一声,道,便是你有千种法子,也不过区区捕快。等你想到法子,出手整治,这一县之人,又得伤得多少?又得有几多人冤屈而死?官匪勾结,嘿嘿,官匪勾结。” ““你又有什么法子?”徐文纪冷眼看着那大盗,他知此人素有侠名,只是侠以武犯禁,杀官乃是大罪。 却听那大盗狰狞一笑:“卸了某家镣铐,一夜,必将其三颗脑袋一并拧了下来!”” “这大盗居然有此善心?” “只怕是要趁机逃走吧?” “估计是。” 一众看客低声议论。 那说书先生少见的没有卖关子。 “徐文纪如何理会他?他折断女子草标,一路为其置办棺木,为其一家老小办了后事,又寻了县里镖局,将这女子送往其他地方,这才回了驿馆。” “那大盗披枷随行,一路看完,却也只是冷笑连连。果然,到了第二天,二人正要出城,就见那城门之前,悬挂一具裸着的女尸!” 轰! 满堂皆震。 一众看客情绪澎湃至极,便是杨狱,都只觉心中有着怒意升起。 ““哈哈哈!徐文纪,你当如何?”那大盗大笑出声:“难得老子发善心,你竟怀疑?” 徐文纪久久不语,他环视城中畏缩百姓,看着城头被蹂躏至死的女尸,微微闭目后。” “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当街开了枷!竟似是同意了那盗匪的话,要其去杀那恶霸韩四 !” “好!” 有人大声叫好。 二楼,却是又有一锭金子掷了下来。 贵公子刘清卿紧攥折扇,大声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但说罢,他又摇头: “徐大人这事办的差了,若是寻一夜黑风高之时,便是放了这盗,有人谁能知道?” “谢公子赏!” 说书人这次却是坦然接下,一抱拳后,道: “那大盗也是如此询问,你猜徐文纪如何说?” “徐文纪解了衣衫,盖住女尸,回望城中众人,他昂首以对! 他说,大丈夫无一事不可见人!今日安平县,纵匪行凶者,云州徐文纪也!” 杨狱心头一震,只觉脊背发梢都在震颤。 “接下来,他说。 今日你行侠, 明日我行法!” 第十六章 穿越者祖传绝活 啪! 话至最后,仍是以一句不文不白,甚至算不上押韵的诗句结尾。 “花甲大儒年少时,也曾青衫仗剑行。大盗未必真恶贼,文纪实乃大丈夫!” “好!” 满堂喝彩声中,说书先生谢幕退场。 这次没人拦他下台,但其行至后院,却又被人堵住。 杨狱起身随行,就得见一位眼熟的衙役拦住那说书先生,后者一脸肉疼,也只得乖乖的将两枚金锭递了过去。 那衙役却还是不走,最后,在那说书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一把将他竹箩里的钱抓了一小半走。 “三尺刘,真真名不虚传。说书这么些年,头一次见到赏钱被人要回去的,要回去就算了,还拿了我的钱” 杨狱走到近前,就听得这说书先生咬牙切齿的低语声。 只怕,心中已是想好,若是去往他城,好好说一下这位天高三尺刘县令了。 杨狱却是见怪不怪。 这位刘公子自以为仗义疏财,挥金如土,可事实上,其名声也是臭的很。 其中原因,自然是因为他这老子。 每每刘公子头前挥金如土,后脚就有衙役上门,一应银两悉数还回去不说,还要被敲诈一番。 久而久之,这位刘公子可不就臭了大街。 可他偏偏不自知,还以为自己仗义疏财,有豪侠之风呢! “你是?” 嘴里一阵骂骂咧咧,一回头,看见一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说书人顿时老脸涨红,尴尬的直搓手: “咳咳!小兄弟,这是叔叔的一点心意,拿去买糖吃!刚才这些话,你不曾听到,对吗?” 一边递过去两枚铜板,说书人心中直呼见了鬼。 他行走江湖,也算激灵的,可这小子居然靠的这么近才被自己发现。 “太抠了也!” 杨狱眼皮一跳,接过铜板,才道: “先前那位,与我同在衙门上工。” “呃” 说书人脸色一僵,心中骂着晦气,手机麻利的递过去一钱碎银: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杨狱自然不嫌少,一拽,居然没拽掉,这说书老者,眼珠子发红,紧紧捏着碎银不放手。 “告辞。” 杨狱一抱拳,转身要走,那说书人慌了手脚,忙不迭的将碎银递了过去。 “先生不是青州本地人吧?” 茶桌上,杨狱端着茶,对面,说书人拉着老长一驴脸。 拿了还要吃。 说书人牙都咬碎了,这黑山城果然如其名。 黑,真的黑! 但没法,谁让自己嘴贱,这下好了,被人捏住了把柄。 “李先生书讲的极好,只是听口音,似乎不是青州本地人吧?” 杨狱问道。 “李某自建州来。” 李二一翻了白银,皮笑肉不笑:“老夫劝你适可而止,你一小小衙役,便是说些什么,也不见得就有人信。” “小子可不是来敲诈先生的。” 杨狱转着茶杯,斟酌语气:“实不相瞒,小子来此,是要和先生谈一笔买卖的。” 听书固然可乐,可之所以让杨狱停留这么久的,当然还是钱。 他自然不会说书,可他有故事。 不但有,还有很多,很多。 “哦。” 李二一耷拉着眼皮,毫无兴趣的‘哼哼’了两声。 一个半大小子和自己谈买卖? 笑! 自己要是会做买卖,还说什么书? “这买卖,和说书有关。” 杨狱继续说。 “是吗?” 李二一稍微来了点兴趣,这小子看着不大,似乎沉稳的有些过了头。 “先生收到的打赏可远比寻常的说书人更多。” 杨狱饮了口茶: “但这,可不是因为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而是黑山城的其他说书人,翻来覆去只那几套。 先生的,更新鲜而已。” 黑山城位于青州边缘,交通不便,行商不易,很少会有人千里迢迢的行商拉些杂书回来卖。 而且黑山城蒙学都只有两处,识字的人比‘燕来楼’的歌姬也多不了多少。 根本不会有人买。 “老夫的技艺更高罢了,他们怎么比得了?” 李二一捏着胡子,却也承认这小子说的是事实。 说书人很少在一地久居,不为其他,就是因为三板斧用尽,就赚不到钱。 “这也是一方面。” 稍稍恭维了一句,李二一面色缓和了不少:“小子,你加冠的年纪都没有,懂得倒是不少。” “说说吧,你想干什么?” 杨狱笑了笑,道:“先生可带了纸笔?” 刚才他可不止是在听说饮茶,也在心中梳理前世的记忆,尤其是关于一些话本小说的。 “吃饭的家伙,怎能不带?” 李二一有些好奇,这小子想干什么,当即掏出黄纸两张,以及自己的铅椠。 这种笔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了,但书写比起毛笔更方便,也更快许多。 “铅笔?!” 杨狱心中吃了一惊。 “没见过吧?” 李二一略有得色:“此笔以石炭切割而成,方便携带,书写更快,一根,得一钱银子!” “” 有人向自己炫耀铅笔,杨狱一时有些无语,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拿起笔就开始在纸上书写。 “咦?写的这么快?” 李二一眼皮一跳,心里顿时嘀咕起来。 铅椠之所以小众,一时不受儒家喜爱,儒家认为书写是件需要陶冶精神的事情,胡乱书写,是大忌。 二来,则是这种笔与毛笔握法完全不同,没有接触过的人,会非常的别扭。 可这小子写的,居然比自己还快? 李二一心中有些失神。 茶添又续,如此三番,直至日头都偏了西,李二一饿的有些受不了,杨狱才揉着手腕收了笔。 两大张黄纸,已经被他写的满满当当。 “这是?” 李二一有些好奇的拿过一张。 “之前在墙角翻出来的几本杂书,可惜,保存不善,被毁了。” 杨狱随口编了个借口。 “这字真丑” 点评戛然而止,一目扫过,作为一个积年老说书人,他当然懂得故事的好坏。 一眼,就被吸引进去。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捏着黄纸,李二一漫不经心: “也就一般,老夫随手就能写十个这种水平的话本来。” “呵呵。” 杨狱笑而不语。 李二一老脸一红,又看向第二张黄纸,细细扫过,不由的叫了一声好。 “好个鲁智深,好个拳打镇关西!” “咳咳!” 慌忙咳嗽了几声,再看杨狱的眼神就有了变化。 这两篇文,第一篇宏大,第二篇市井气十足,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尤其让他心动的是。 这明显是截取自某个话本上的一小段。 若是那话本皆有这水平,掌握这两个话本,自己便是京都,也未必不能混一混了。 只是这小子的记忆未免好的过分,这大几千字,居然一气写了下来? “这位,小兄弟。你说的买卖?” 杨狱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也不在意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李二一。 只看了一眼隔壁酒楼,轻拍肚子: “饿了。” 李二一脸色顿时扭曲。 第十七章 人无横财不富 酒楼就在隔壁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杨狱一早上只喝了些茶水,这时自然早就饥肠辘辘,自然不会客气。 自穿越而来,他吃肉简直屈指可数,虽然这些菜肴也只是一般,配料都不齐全,可还是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慢点,慢点吃” 他一通狼吞虎咽,直将那李二一看的眼角抽搐,心中大痛。 当即,也放下矜持,加入了狼吞虎咽的行列。 一阵觥筹交错之中,两人的买卖,也就谈成了,让杨狱心中一阵感慨。 难怪前世谈生意都有酒局。 几杯酒下肚,便是两个陌生人,也能很自然的称兄道弟。 “李先生稍歇,不必送了。” 摇摇晃晃的摆摆手,杨狱踱着步下了楼梯,临走之时,不忘提了两个菜。 一出门口,却哪有一分醉意? “好在成了。” 回首望着酒楼,似乎还能看到窗边李二一在摆手,杨狱心中松了一口气。 穿越之后,他的记忆明显比前世更好,可也不足以让他一气默写几千字。 只所以能,只是因为他早有过类似念头而已。 只是他原本想的是卖书。 他前半年辗转于几个蒙学之间,一面是想学习,另一方面,也是有着卖书的打算。 可刊印书籍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单单是本钱,就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黑山城虽有类似‘活字印刷’的技术,可价格也极为昂贵。 但真正让他望而却步的,却还是黑山城‘惊人’的识字率。 在一个识字率不足十分之一的地方卖杂书? 直到听到这李二一说书,他灵机一动,才想着试试与他合作。 除了这李二一的技巧不错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对于前世的一些故事,也只有大概印象。 真个记得的,也只有这两篇而已。 这,还多亏了前世小时候读课外书,若不然,就算他记忆再好,也记不得这么详细。 其余的,故事似乎记得,可怎么动笔问题就很大。 好在,还有李二一。 还需要李二一润色。 “这般好的故事,必然不会无名。怎么我就没听说过?” 酒楼三楼靠窗,李二一手捧黄纸,一遍遍的咀嚼着。 “先生?您怎么喝了这许多酒?” 之前在茶馆收钱的小厮捏着鼻子走了过来,手里收拾着细软:“咱们什么时候走?” “走个什么?” 李二一打了个酒嗝: “盘缠都没赚够呢!” “啊?” 小书童瞪大了眼:“刚,刚收的那许多钱呢?还有两锭金子呢!” “那钱是,是咱们能拿走的?” 提起金子,李二一的心就又抽了起来,咬牙切齿。 “钱,没了?!” 书童大惊失色,忙询问。 “别号丧了!” 李二一却懒得多说什么,醉靠着窗户,甩了甩手中的几张黄纸: “有这宝贝在,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杨狱的动作很快。 身无分文让他的动力十足,一晚上就又东拼西凑的写出几个前世脍炙人口的篇章。 但李二一的动作比他更快。 还没走到茶馆,远远的,就听到了李二一抑扬顿挫的说书声。 “动作这么快?” 杨狱心中一动,放缓脚步。 只见茶馆人满为患,莫说喝茶,只怕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让他都有些发懵。 有这么受人欢迎? 转念一想,他摘选的那几篇故事,可是经历过时间的考验的,加之这李二一评书说的是极好。 昨日名气又打了出去,今日人多些,也是正常。 想着,他也不急着进去了,寻了处阴凉的所在,准备等人群散去之后再去与李二一分账。 微微闭目,感应着暴食之鼎。 这口鼎此时通体漆黑,唯独三足二耳还是青色。 “变慢了” 杨狱皱眉。 这些日子,他吃下的石头比之之前半年还要多的多,按理说,这鼎早就该积蓄完 毕才对。 还是说,石头已经不能满足这口鼎的炼化需求了? “难不成要我吃铁?” 杨狱心中胡乱想着,突然听到一声冷笑。 睁开眼。 就见不远处老槐树下乘凉的几个汉子,看着茶馆内的喧嚣气氛,露出冷笑。 “这茶馆的月钱可交了?” 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发声道。 旁边几人以他为主,见他发问,忙道: “回李哥,这茶馆掌柜是个懂事的,不止咱们,那四家的月钱,也都交了,纹银二两之外,还有孝敬咱们兄弟的半两碎银。” “哼哼!” 那汉子一抹胡茬,冷笑道:“那四家的月钱都交了,偏生少了咱们‘毒蛇会’? 真是好大的胆子!” “啊?” 答话的那人先是一愣,看了眼爆满的茶馆,顿时明白。 “不错,真是好大的胆子!” “敢缺咱们的月钱,真真好大的胆子!” 其余几人也都嚷嚷了起来。 “这就被盯上了?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哪个帮派的,毒蛇会,豺狼帮,还是哪家养的护院” 杨狱皱眉。 他距离那伙人并不近,听不真切,但只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北大街由五家势力一起把控着,凡是在这街面上做买卖的,必然每月都要孝敬。 若是没有,就会和那韩六子一个下场。 只是,按份缴足月钱也没有用,这伙人根本没有信用可讲。 生意不好也就罢了,要是生意好,一月上门被收次月钱的,也不是没有。 今年年初,这北大街有一家生意不错的馆子,只一个月就被收了十几年的月钱,硬是逼的一家人上了吊! 看着情况,这伙人怕不是盯上了李二一。 “这群渣滓!” 杨狱咬牙,眼神发狠。 自己一分钱都没赚到,这伙人就想上门打劫? 眼见那几人眼神越发的不对,杨狱心一横,转身离开。 “你们几个一起去,把月钱收了!” 又看了好一会,那胡茬汉子终于发话了。 几个跃跃欲试的小弟自然别无二话,起身就要去那茶馆。 啪! 几人满不在乎的走着,突然,一个麻布蒙着脸的人出现,抡圆了手掌,就将其中一人打翻在地。 “艹?!” “哎呦!哪个王八犊子,敢打我毒蛇会的人!” 一个不留神自己人居然被打了?! 几人顿时大怒着追了上去,他们都是常年混在这条街上的人,最为熟门熟路。 没多久,就将其堵在了小巷里。 “跑?” “再跑啊!” “小杂种,敢打你爷爷,今个,要不把你切了条,老子就跟你姓!” 几人狞笑着围了上去。 然后,一阵惨叫划破寂静的小巷,让附近的行人都是一个哆嗦,忙不迭的远去。 盏茶之后,兜着脸的杨狱从小巷里走出来,掂量着手里的几个钱袋,快步离去。 但没多久,他又折返了回了小巷。 直到惨叫声都几乎听不到了,才扯了麻布,一脸心满意足的走向渐渐散场的茶馆。 第十八章 深秋将至 红日东跃,晨辉破晓。 并不温热的阳光到底为大地带来一丝暖意。 青州地处西北,夏日极热,冬日极冷,但此时不过初秋刚过,天气却骤然转寒。 黑山城的街道上,行人已然少了许多,倒是道旁的摊贩不见少,反而更多了些。 这时节,生日最好的,却是推着木车沿街叫卖的卖炭翁。 这是附近村落的乡人,准备了几个月的木炭,来城里换取一些必要的物资。 “咳,咳咳~” 只穿一件单薄破衣的佝偻老者正自翻着木炭,突然感觉安静了不少,咳嗽着抬头。 就见几个骨瘦如柴的汉子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领头之人胡子拉碴,双眼凹陷,活像是痨病鬼。 “你,你” 卖炭老者身子一颤,满是褶皱的脸上闪过苦涩,呐呐着将沾着灰黑的铜板递了过去: “几位,几位爷,小老儿就只有这么些了” “谁,谁要你的钱?” 那满脸胡茬的汉子看见那几枚铜板,触电也似后退几步。 他太虚弱了,这一下动作过猛,好一阵大喘气才恢复了过来。 在一众行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咬着牙,递上碎银: “买,买炭!这一车,我要了” 老者怔怔发懵,其余买炭卖炭的人也都震惊不已。 直到老者推着木车跟着离去,才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不是毒蛇会的那几个泼皮吗?怎的改了性了?” 有人诧异不已。 也有了解的在幸灾乐祸:“据说这几个直娘贼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三月里,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暴打。” “啊?他们可是毒蛇会的人,谁敢打他们?毒蛇会,不管?” 那人更为诧异。 毒蛇会最早是外城的一个小帮会,搭上了内城王家,才迅速崛起,成为北大街一霸。 行事极为贪婪凶残,谁敢惹他们? “管?怎么管?” 有人嗤之以鼻:“不过几个巡街的小泼皮,毒蛇帮的人还能日日守着他们不成?” “再者说,被人打成这幅模样,毒蛇会怎么还会要他们?” 一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只觉痛快至极。 这伙人横行北大街,不知祸害了多少人,衙门几次抓了又放,不少人恨不得他们立刻去死。 眼见他们这般模样,自然觉得大快人心。 “这几人,似乎有些眼熟,好似之前来茶馆收过月钱?” 酒楼三楼,李二一收回目光,看向对面自顾自吃喝的杨狱,眼皮禁不住一跳。 相比起两个多月前,杨狱至少高了小半个头,虽仍然有些瘦,却极为精炼。 体态匀称,精气神很足。 若不是眼看着他变化,李二一怎么也不信面前这人会是之前那瘦弱小子。 心中闪过念头,见桌上要被一扫而空,李二一忙伸手去抢: “你这饭量,怎么越来越大?一顿饭怕不是能吃我天的量了!” “呼!” 将剩下的馒头沾着汤汁吃下去,杨狱轻拍肚子,一脸满足: “也就和你吃饭,最是舒服。” “我呸!” 一提这话,李二一登时跳脚,肝火大旺: “你这小子脸皮好似城墙般厚,这俩月的钱只怕分的比我还多,还时不时来我这里蹭吃蹭喝!” 李二一吹胡子瞪眼。 两个月前两人立字据时这小子提出,若是每日扣除必要成本之外收入不超一两,那他分文不取。 那时,他当然是满口同意。 现在想想,简直血亏。 但也不得不佩服这小子,要知道他之前一日走三家,上六场,最多也就赚个八九钱银子而已。 他怎么就敢这么赌? “怎么分钱,可是你同意了的。” 杨狱慢吞吞的饮了一口茶水,道: “我花钱可比你利索多了,这次来,是想预支一年的银子。” “什么下半年?” 李二一先是一怔,一反应过来,顿时将手都摆出了残影来: “你以为我的钱都归自己?你可知道,我要打点多少人?花多少银子?!你都已经预支了半年了, 还想再预支一年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要急着拒绝。” 相处了两个月,他的反应杨狱自然心里清楚,也不多说,直接甩下一张字据来: “签了这份字据,之后的收益,都归你了!” “嗯?!” 李二一心头一震,细细的看完字据,严肃且震惊: “你要‘换血’了?!” 打趣杨狱吃得多,只是他的习惯而已。 他自然知道杨狱花钱如流水,也知道这些日子里,他都在药浴,进步肉眼可见。 可仍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虽然只有些浅薄的功夫,行走江湖靠的是袖箭c暗器,可对于‘换血’当然知之甚详。 寻常人换血,哪怕一次成功,诸事顺利,也要少则半载,多的一年。 这小子,居然特么是个习武天才?! “不错。” 杨狱点头,眼神里有着希冀与渴望。 两个月里,他凌晨与李二一商讨话本故事,白日里打熬身体c练刀,傍晚浸泡药浴, 同时也在练刀。 除了偶尔出门捶打毒蛇帮的那几个小泼皮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c消遣。 他的一番苦修也没有白费。 在他药浴的第九十九天,也就是昨天,他终于感受到了换血的契机。 只差一次,他就可以‘换血’了。 “我,我” 李二一来回踱步,想拒绝,又舍不得那字据,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十步,才喘着粗气坐下。 一脸肉痛的掏出最后的银票c碎银,签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虚脱一般倒在了椅子上。 来黑山城之前他怎么都没想到,本来只是想赚点盘缠的他,居然连棺材本都掏了出去。 “多谢了,老李!” 杨狱诚恳道谢,伸手去拿银票。 李二一紧紧的压住:“你,你也给我留点?” 啪嗒! 杨狱手指轻轻一压桌面,李二一触电也似跳了起来。 “我的钱~~” 李二一呻吟一声,不忍再看。 “走了,走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李二一才叹了口气,望向他的背影: “希望你能成功吧” “咦?” 好半晌,李二一才从失去银子的痛苦中舒缓过来,正欲离开,就瞥见桌上有着一沓乱糟糟的黄纸。 “水浒传还有没讲完的故事?” 李二一诧异,到底经不住好奇拿过来,嘴里念出了声: “西门庆热结十弟兄,武二郎冷遇亲哥嫂” 第十九章 规矩比天大 秋风萧瑟,带着凉意与泛黄落叶。 杨狱走在略显萧瑟的北大街,心中不住盘算着。 这两月里,李二一说书引起了极大的风潮,甚至于到了后来,根本不需要去茶馆酒楼。 自己搭个台,都有不少人来看。 可四处打点下来,落到手里的也只有三分之一罢了。 就这,还是因为刘清卿颇为喜欢听书,时不时前来的情况下。 否则,寻衅的可就不止是几个小泼皮了。 “老李倒是舍得,比预计的还要多了三四两,算上我手上的,差不多一百两了,应该足够了吧?” 杨狱只一身单衣,却也不觉寒冷,心中有着滚烫,盘算着‘换血’所需的药材。 换血药方,共有两份。 一份是药浴,第二份,才是换血的核心。 魏老头当然只给了第一份。 事实上,他也根本不会把换血方子的核心教给其他人,只是若其门下有人接近换血的门槛。 就有着花费银钱买一份的机会。 内城其他武馆,也都大差不差,无一不是条件苛刻,要价极高。 心中想着,杨狱加快了脚步,穿过几条街道,离了北大街,正要去魏河所在的小院。 就听到阵阵哭喊声,伴随着吹响气的声响,渐行渐近。 “又有人死了?” 杨狱微微一叹,驻足望去,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 长的几乎看不到头的队伍中,连颜色都没有的棺木居然有二十七口之多。 而头前哭丧,旁边随行的人,他也认得不少。 比如队伍里披麻戴孝的朱十三,哭的涕泪纵横,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衙门出事了?” 杨狱心中一惊,忙走近几步,就听得行人议论叹息着。 十多日之前,王捕头带人出城,除了一众捕快之外,还抽调了十多个衙役随行,去接应顺德府运来的药材。 这一去,就是十多日,可带回来的却是噩耗。 不但去的衙役c捕快死伤惨重,便是捕头王佛宝,也受了重伤,是被人从城外抬回来的。 “年年秋天事多,今年尤其如此。唉,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一个老者轻叹,忧虑不已: “王捕头都受伤了,今年,今年只怕很不太平” 其余几人也都沉默了下来。 王佛宝在黑山城的名头很响,除了他行事严苛之外,也有他武艺高强,多次擒拿匪徒的事迹在。 连他都受伤了 “难不成是被人伏击?” 杨狱心中也在猜测着。 黑山城是一座狱城,关押着顺德府乃至附近几个府的多数贼囚,其中不乏极为凶戾之辈。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可也听说过,每隔几年,都会有人来此劫狱。 “唉。” 看着长长的送葬队伍,杨狱心中一紧,脚步更快,没多大一会,就来到了魏河的小院外。 清冷的小院中,只有胡万在打熬身体。 粗大的石碾犹如稻草一般被他随意的抛举着,听到脚步声,才收了力气。 “嗯?” 胡万本没在意来人是谁,但随意一扫,眼神登时就移不开了。 好半晌,才抛下石碾,半惊半疑: “你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亲眼看着杨狱一点点变化的李二一都吃惊不小,更不必说两月没见的胡万了。 “好家伙,好家伙!” 不待杨狱回答,胡万已大踏步走了过来,在前者疑惑的眼神中,转着圈好一阵打量。 嘴里啧啧称奇,可闻着那似有似无的药香味,胡万心中已只有震惊了。 这分明是药浴已经浸入骨髓,入了味了! 换而言之,这小子,已经要换血了! 可这才几天?! 不用掰指头,胡万很清楚的记得,自己那次送他回家,杨狱还连换血都没听说过。 怎么这么快? 怎么可能?! “师傅。” 杨狱刚想说什么,就瞥见了‘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魏老头,忙问好。 “嗯。” 魏老头沉着脸走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突然出手抓向杨狱肩头。 “师 ” 杨狱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就抬臂招架,脚下发力就要后退。 啪嗒! 下一瞬,干瘦的手掌已经抓在了他的肩头。 只轻轻一抖,杨狱就觉得浑身都散了架般没力气,心中不禁骇然。 “筋长骨壮,尤其难得的是骨头够重。” 收回手,魏河阴沉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心中,也着实有些吃惊。 他收弟子虽然不算用心,可每次收录的时候,也都会摸骨拿筋,瞧瞧根骨。 虽然不记得杨狱当时的骨相,但想来只是一般,不然他不可能记得。 难道自己真看走眼了? “这是什么武功?刚才我觉得骨头都散了架了” 甩着酥麻的手臂,杨狱心中吃惊着实不小。 这几个月以来,他几乎没日没夜的练武,有着得自老爷子的几十年练刀技巧,进步堪称神速。 那几个常年混迹街上打架的泼皮,每一个受得住他一拳一脚的。 可刚才,他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一些擒拿的小手段罢了,多认认骨,你也可以做到。” 魏河一抬手,胡万一溜小跑的搬来了大椅,让他坐下。 哒哒~ 随意敲了几下烟杆,魏河方才道: “这次来,是准备换血了?” “换血?!” 胡万的嗓子吼的差点破了音,粗犷的脸上布满震惊:“师傅,杨师弟这就要换血了?!” 他看出这段时间杨狱进步神速,可两个月,怎么能换血的? 换血不都要半年c甚至一年的吗? “人与人,从来不能一概而论。” 深深的看了一眼胡万,魏老头略有感慨道:“这世上,到底有些人是不同的。” “” 胡万虎躯震颤,一时无言以对。 这话,未免太过耳熟了。 没记错的话,是之前有师弟询问自己进度的时候,魏河对那师弟说过的。 现在,轮到自己了? 看了一眼饱受打击的胡万,杨狱掏出银票c碎银递上去: “弟子想要一份‘换血药液’。” “嗯” 魏河沉吟了一声,正要说话,就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砰! 砰砰! 老旧的木门颤抖着,落下土灰。 魏老头眼皮一颤,破口大骂: “敲这么急,你家有人准备投胎吗?!” 杨狱也有些皱眉,径直走过去。 门打开,一身穿皂角服的年轻捕快大步进了门,见得一脸阴沉的老魏头,忙赔笑道: “魏爷莫恼,这次,来了大活了!” 不待魏河说话,那捕快已经几步上前,掏出银票,递了过去。 “一百两?!” 杨狱看的眼皮一跳。 一百两什么概念,就是内城,都能买两套稍小一些的院子了。 自己换血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花了一百两出头。 刽子手都这么赚钱的?! “这么多?” 老魏头伸手接过银子掂了掂,不但不喜,反而拧起了眉头: “又是哪个神仙要死,能让三尺刘舍得这般多的银子?” “嘿嘿。” 扫了一眼杨狱c胡万,捕快笑笑没说话。 杨狱与胡万对视一眼,正要避开,就听魏老头唤住他们,准确的说,是杨狱。 “杨狱,你留下。” 胡万眼神幽怨,但也不敢说什么,怏怏的走开,临走之时,一脚将石碾踢翻。 “您这是?” 那青年捕快小心翼翼的询问。 “至百收刀,这可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老夫年前说了收刀,没道理一年没到,就收回吧?” 那捕快一脸犹豫的看了看杨狱:“可他去,还不如让胡爷去” “那你滚吧。” 魏河半句话也不多说,开口就要送客。 “魏爷” 那捕快倒是有心回去,可看了眼被魏河揣进袖子里的银票,面皮顿时就抽了起来。 那你倒是将银票还给我啊? “师” 杨狱眼皮一跳,想说什么,却被魏河制止。 “那,那行吧。” 那捕快犹犹豫豫的答应,临走时问了杨狱的住所。 “往年处斩,都要等朝廷批复,青州下发,再到顺 德府传信,黑山城才有权处决人犯。 今年,似乎迟了点。” 魏河深吸一口旱烟,神情舒缓,不容拒绝: “今年秋后,你来行刑!” “这” 杨狱犹豫。 他倒不轻视刽子手这行业,只是他觉得自己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动辄斩人头,不太适合自己。 在他的预想中,自己应该一袭白衣,仗剑天下。 而不是穿着小马甲c系着红头绳在菜市场砍头。 “呵~” 见杨狱不答话,魏老头突的冷笑一声: “听说你与一说书先生走的近,莫非不知学艺的规矩?” “略知一二” 杨狱深吸一口气,点头应下: “我明白了。” 大明百业,除却父子传承之外,多是师徒传承。 然而,想要学人家安身立命的本事,哪里能没有代价? 诸业之中规矩或有不同,可大多是‘学三年,帮一年’,严苛些的,甚至要‘杂役三年c学徒三年c帮忙三年’。 算起来,魏老头这算是宽松了。 毕竟,哪朝哪代也没有天天砍头的 “钱拿走。” 魏河起身走进屋内,一会,拿着一大包药材出来给了杨狱,末了,又将他的银票c碎银递了回来。 “您这是?” 杨狱一愣。 魏老头贪财可是远近闻名的,进了他手的钱,从来没有回头这一说。 “一份百两,少了不行,多了不要。” 魏河敲了敲烟袋,慢悠悠转身回房: “换了血,再来寻我。” 第二十章 换血好比火烧身! 提着大包药材刚出门,胡万就跟了过来。 “胡师兄,你这是?” 杨狱心中一动。 他何尝不知道表现的太过会引人注意,他也曾想过藏拙,可行不通。 为了藏拙而耽搁了自己换血的进度,这已然不是得不偿失,简直是因噎废食了。 换血,可不是终点。 “老头子对你可真是好的没话说。” 胡万吧嗒着嘴,羡慕不已。 他拜入魏河门下少说十五年了,从没见过进了他手里的钱,还会还回去的。 只能说,人与人真的是不同。 “有吗?” 杨狱想了想,似乎还真有。 “你以为这药材,是谁都能拿到的?” 见他一脸茫然,胡万满脸胡茬颤动: “你以为这仅仅是一包药材吗?不是!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远比刀法还要珍贵的东西!” 回想起自己当年的努力,胡万心都在发颤。 换血的意义比读书考中秀才还要重大,后者只是依仗于朝廷所带来的地位变化, 前者,却是真真正正只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么说,老头子很看好我?’ 杨狱心中泛起念头,没有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巷,一如两月前一般说这话,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 不需要杨狱开口,胡万一路的嘴都没有停。 杨狱静静的听。 “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任你如何打熬,也不会比的过牛马等牲畜,而一旦换血,那就大大不同了!” 似是怕杨狱不理解,胡万稍微停顿了一下,道: “就好比,同样样式的一把刀,生铁与镔铁的差距,就之前那几个混子,随手一拍就能将他脑袋打进裤裆!” “不错的比喻。” 杨狱嘴角抽了抽,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胡师兄,我家到了。进去坐坐?” “不了,不了。” 胡万拱手告辞,又叮嘱杨狱得空了一定要去他那里坐坐。 杨狱目送他远去。 回想着两次见面胡万的态度,魏老头的细微变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就是习武的魅力吗” 推门,回家。 杨狱大火烧开,开始按照顺序下药材,大火c慢火的不停变换,忙了一个多时辰。 才放下锅盖,只留下零星小火慢慢加热。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药材不再是外泡,而是内服。 炼制,也更为麻烦。 “呼!” 擦去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杨狱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等药液冷却,就可以尝试炼血了。 等候药液冷却的同时,杨狱也并未闲着,微微闭目间,来到暴食之鼎中。 鼎壁上,有着幽光泛起: 【掌握食材:‘断刀’已炼化,‘人皮卷’炼化进度(86/100)】 【暴食之鼎:蓄能进度(89/100)】 “老母想尔服气录” 盯着漂浮在眼前的人皮卷,杨狱有些头疼。 这两个月他自然没有闲着,人皮卷的炼化接近了九十,即将得到其上记载的秘籍。 只是,炼化过程中,他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单纯的土石,已经渐渐的满足不了暴食之鼎,他算了算,就算他昼夜不停的吃土c石。 想要开启下一次炼化,怕不是也要一年的时间。 只所以暴食之鼎又接近了全黑,是因为他吃了足足两个月的‘铁’! 从李二一那里拿的钱,很有一些就是花在铁匠铺。 他不是食铁兽,肉体凡胎的,大块铁想吃也嚼不动,只能让铁匠打造出一些适合的‘铁珠’。 这造价,可不低。 “要命啊” 杨狱拿起人皮卷,正要开始研读,突然察觉到外界有动静。 睁开眼,杨婆婆来到了灶台边。 “是不是太累了?站着就睡着了” 老妇人心疼的握着杨狱的手,要拉他回屋。 “婆婆,我这还熬着药呢。” 杨狱苦笑。 这一锅药干系重大,不吃到肚子里,他是怎么也不会安心的。 见老妇人还是皱眉,杨狱连忙转移话题,询问老妇人之前去了哪里。 “去看了看杨捕头。” 老妇人叹了口气:“他之前在青州受的伤就没有好,这次又碰到贼人,伤上加伤,已经下不来床了。” “这么严重?” 杨狱心中一紧。 偏偏是临近秋后的这个关键时间点,王佛宝受了重伤,这不由得他心中不担忧。 要知道,这伙人要是劫狱还好说,要是劫法场,那首当其冲的可不就是行刑的刽子手? “是很严重,我去看他时,整间屋子都是血腥气。” 老妇人忧心忡忡: “希望他不要有事吧,不然,城里就更加乱了。之前要不是他,外城暴动就要波及内城了” “王捕头体格那般健壮,一定会好起来的。” 杨狱一边安慰,一边让老妇人回去休息。 然后也没耽搁,来到厨房,药液还没冷却,杨狱也只能耐心的等待着。 这一等,就到了傍晚。 掀开锅盖,药液已经熬干了杂质,只有一层紫黑色贴在锅底。 杨狱小心的将这一层药膏收集起来,又用热水将这锅刷了好几遍,才回到房间里。 关好门窗,盘膝坐在了床榻上。 “希望能一次成功” 深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杨狱方才将揉搓成丸子的药膏,一枚枚的吞服下去。 轰! 将所有药膏吞服下去,想了想,杨狱又摸出十来颗蚕豆大小的铁珠,捏着鼻子咽了下去。 “呼!” “吸!” 杨狱强行调整着呼吸,回想着魏老头之前说过的注意事项。 紧张c忐忑涌上心头。 魏老头和胡万以为他是天才,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所谓的天才。 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杨狱的身躯猛然一颤,一股汹涌的热流胃部炸开! 继而,一股股火烧火燎的刺痛扩散传开。 肠胃c五脏c骨骼c四肢,几乎是一眨眼,杨狱已是痛的几乎叫出声来。 只觉全身的血液全都涌上了脸! 滚烫c 膨胀c 几欲喷薄而出! 这一瞬间,杨狱甚至能感受到口鼻眼耳中有液体流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全部喷出去! “不好!这要是喷出去还得了?!” 杨狱心中狂叫,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下地,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推门而出。 冲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要发泄。 第二十一章 人赃并获! 呼呼! 夜幕之下,杨狱发足狂奔。 每一步都极为用力,跺的自己脚底发疼,可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减缓体内的燥热。 换血,按照魏老头的说法,是没有太大危险的,因为换血冲关之前的一次次药浴,本身就是让身体产生对药力的抵抗。 杨狱的理解,就是抗药性。 可此时感受着自己体内左冲右撞,好似脱缰野马的热流,他心中不由的萌生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难道这口暴食之鼎将药浴的残渣,也都吸收了? “我莫非不会有抗药性?” 一波高过一波热流让杨狱的脑子有些模糊,咬着牙,他想着北大街跑去。 很快。 他就在寂静的黑夜之中看到了一栋亮着光的六层小楼,隐隐间,似乎还有说笑c唱曲声传来。 “燕来楼” 杨狱面皮抽了抽,对黑山城三大销金窟之一,他自然不会陌生。 体内的燥热几乎让他产生了冲进去的念头,但他生生抑制住了。 倒不是他是个什么守身如玉的人,只是这年头防护太差,想想外城知名的花柳病一条街,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转而跨进了小巷的阴影之中,通过奔跑来消耗自己体内汹涌的热流。 不知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天色黑的几乎都看不到人,杨狱脚步才放缓,感觉到体内的热流在减退。 “呼~” 小巷的阴影之中,杨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胸口起伏,汗气蒸腾,全身通红好似大虾。 体内的热流还在,但却不再滚烫,包裹着他的全身,让他好似泡在温泉之中。 但这热流不再是药力,而是他的血液。 换血,成了! 喜悦在心中流淌,筋疲力尽的杨狱却只想一觉睡过去。 也不知躺了多久,杨狱才堪堪歇了过来,酸疼的手脚也好了不少。 “终于活过来了。” 杨狱翻身坐起,正想感应一下换血成功后的身体变化,突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嗯?” 杨狱退入阴影,隐隐间,就看到一道矮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藏身在一间小院的门口。 “这么远,我也听得到?” 杨狱正在心中惊讶,就见那小院的门被一下拉开,一瘦高的汉子从门内走出。 那人穿着白衣,走出房门之时,月光刚好落在他的脸上。 “是他?” 杨狱心头一跳,这人不正是那天疑似跟踪自己的白衣人? 白衣人整了整衣衫,随手拍了怕门外那矮小汉子的肩膀,走的远了。 又过了片刻,杨狱有些按耐不住心头好奇,悄悄靠近,侧耳贴在墙壁之上,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女人哭泣声。 以及男人低沉的呜咽低语。 “肉身供奉?” 听着屋内的哭声吵闹,杨狱心中一寒。 供奉怜生教的他倒是有所耳闻,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肉身供奉。 当人夫,。 “嗯?” 突的,杨狱自墙角跳起,回头望去。 “原来是你小子?胆子不小,敢跟踪我。” 就见那白衣人冷笑着从阴影中走出,玩味的看着杨狱,眼神阴冷且诧异: “老子放你一马,你居然自己送上了门?”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杨狱如临大敌,手不自觉的摸住腰间。 断刀长短如匕首,自学刀后,日夜不曾离身,这次狂奔而出,鞋都没穿,可刀还在身上。 此时虽有戒备,心中却还有些跃跃欲试。 虽然刚刚换血,可他已然发觉无论是力量c速度c还是反应,都比之前强上一大截。 此时体内药力还未散去,正是打架的好时候。 “想知道?” 白衣人似笑非笑的踱着步靠近。 铮~ 话音未落,两人已然撞在了一起,刀剑相向,出手不分先后。 “啊呀!” 一声怪叫,白衣人后退一步,甩着手臂,血液滴答留下。 对面不远,杨狱踉跄落地,手腕发麻,心中也是一定。 这白衣人力量比他大了不少,但还没有到不可交手的地步。 “他也换了血?” 杨狱心中惊诧的同时,脚下猛踩,断刀挥舞,宣泄着体内炙热的热流。 “老子小看了你!” 那白衣人惊怒大叫,自己居然受伤了? 哪怕自己刚才很是耗费了些体力,腿脚有些酸软。 但他还记得这小子似乎是两月前才开始药浴,现下居然就能伤到自己? “小畜生。” 白衣人眼神阴沉,见杨狱挥刀冲来,身子一拧,短剑迎上。 他料想自己只是一时大意,这小东西才多大年纪,心中发狠,短剑挥舞的凶猛。 可让他震惊的是。 这小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这刀使的却比老头子还沉稳,虽然一时伤不到自己。 可自己居然一时也杀不了他。 “汪汪汪~” 两人的交手惊动了附近,狗叫声此起彼伏,有着火光亮起。 白衣人心中一急,再一次刀剑相交时,一个折返,就要逃之夭夭。 “他要逃走?还是” 杨狱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可还是有些心急。 这要是被他跑了,事就大了。 怜生教,现在的他可惹不起。 当即加快了速度,断刀挥舞更急,却不想那白衣人突的返身,一个前探,短剑已点向他的胸口。 这一剑来的极快,杨狱耳中甚至听到‘呜呜’的破风声。 心头一禀,脚下后退,断刀也自回防。 “你挡不住!” 白衣人狞笑一声,短剑更快。 “死!” 他虽然震惊于这小子居然换血成功,刀法还出奇的好。 可到底一个半大孩子,就算练的早好,只怕也没和人真个生死搏杀过。 “嗯?!” 但下一刻,他脸色大变,只觉脚下突然一滑,短剑顿时偏离,只在杨狱手臂上留下浅浅一道剑痕。 “什么东西?” 白衣人惊愕看去,才发现地上稀稀落落的撒着一地的铁珠。 夜色黑暗,他居然没有看到。 什么时候?! 他心中震怒,杨狱那本来只是劈向他手臂的一刀,此时已经向着他胸口而来。 “小畜生!” 白衣人狂吼一声,血气狂涌,周身皮肤乃至于眼珠都泛起了红光。 “这是?” 杨狱心中一惊,只见那白衣人弃剑回臂,双手十字交叉搭在胸前。 “啊!” 鲜血喷洒间,杨狱后退一步。 只见那白衣人已然从地下窜起,发狂大叫的同时,一记凶猛的头槌已经扑面而来。 这一下爆发来的太快,快到杨狱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后退一步。 就被这一记凶猛的头槌砸在了胸口上。 “噗!” 杨狱只觉胸腔发热,一口血喷了出来。 受此一击,杨狱心中发狠。 他的手腕一翻,反手持刀,向着身前狠狠的一个横拉,正割开了还要再撞的白衣人喉管。 继而猛的向前一推! 噗! 狰狞的头颅后仰落地,无头的胸腔中喷出,足有一丈高低。 洒了一地, 洒了一身! “死了” 杨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胸膛一阵刺痛。 顾不得检查伤势,匆匆上前搜索,来不及去看,拾起那口短剑,就要离去。 两人刚才打斗的动静很是不小,只怕很快就会惊动巡夜的衙役。 “魏老头斩首的手段,你学的倒是不差。” 夜幕之中,一道人影拦在了身前。 杨狱握紧刀剑,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到来人,脸上不禁愕然: “王捕头?!” 月光之下,来人一身灰黑色贴身短打,腰间挎刀,人高马大好似铁塔也似。 却正是本该重伤卧床的王佛宝。 王佛宝目光冷凝,扫了眼地上的无头尸体,才落在一身血迹的杨狱身上,听不出话中喜怒: “这次人赃并获,你有什么好说?” 第二十二章 外练筋骨皮,内存一口气 钓鱼执法? 见到王捕头的第一眼,杨狱心里泛起这么一个念头。 两人打斗最多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在这深夜里,怎么可能来这么快? 但随着王佛宝走近,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闻到了极为浓重的血腥气,甚至可以看到他脸上深深的疲惫。 他的重伤,不是假的。 王佛宝也不在意杨狱的如临大敌,自顾自的走近,随手提起血泊中人头端详了两眼, 才道: “这人也是换了血的人物,你能杀他,看来那老刽子手很看中你” 对于杨狱,他自然是很熟悉的。 黑山城上千衙役,他亲手安排的也就这么一个而已。 只是收录他进衙门的时候,自己也曾称量过他的骨相,体虚气弱不说,筋骨也只一般偏下。 这才多久,居然到了这步? “魏师的确很好。” 杨狱不敢放松,肌肉紧绷,随时准备跑路。 王佛宝在黑山城的名气之大可止小儿夜哭,他哪怕换了血,也不敢和他交手。 哪怕他受了重伤。 杨狱的冷静让王佛宝微微有些诧异:“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 杨狱擦了擦脸上的血,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刀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只是王捕头受了这般重的伤,不好好歇息,大晚上的还要出来巡守,也是真的辛苦了。” “何止是今日呢?” 王佛宝放下人体,擦了擦手上的血,淡淡道: “自来黑山城,我就很少晚上睡觉了。” “是吗?” 杨狱闻言冷笑:“只是内城吧?外城,大抵你也是不会去的。” 闻言,王佛宝沉默了少许,才道:“人力有时尽。” 两人都不善言辞,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直到听到有脚步声匆匆而来,王佛宝才抬头看了杨狱一眼,道:“你随我来。” 杨狱犹豫了一瞬,也就跟了上去。 走过两道街,又转过几个小巷,王佛宝停下脚步,推门而入。 “这是他家?” 杨狱心中想着,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洗一洗,然后来屋里。” 王佛宝说着,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血色,一个闪身,进了房间。 换了血,杨狱的听力极好,隐隐听到一声极为压抑的咳嗽。 “他的伤,似乎真的很重。” 杨狱提了几桶水,将身上的血迹洗去,走进满是药味的屋子。 王佛宝盘膝坐在床榻上,调整呼吸,好一会才睁开眼,道: “歇了三个月,也是时候上工了。明后天,去衙门上工,会有人带着你去熟悉环境。” “上工?” 杨狱一怔:“上什么工?” 衙役,根本不是正经的衙门中人,他只交了二两银子,就从名录上勾了自己的名字。 若不然,他怎么也不可能这么久不去衙门。 “老杨的抚恤已发,又歇了这三个月,还不该上工吗?” 王佛宝又说。 杨狱这才恍然,他说的是老爷子的狱卒职位。 只是,狱卒也罢,刽子手也好,都非他所愿。 下意识的,他就想拒绝。 “凡武功修行,不外乎外练筋骨,内存一气。换血之后,你还知道怎么往下走吗?” 王佛宝适时发声,止住了杨狱拒绝的话: “我可教你一些。” “我” 听到这个,杨狱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还是没说出口。 他虽然今日才换血,但也发现了换血并没有他想象之中那般脱胎换骨的变化。 似乎,还缺了某种步骤。 “武功修行,远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唯有换血,才算是迈入了武者的行列。” 看出杨狱的纠结,王佛宝继续道: “可换血只是个开始,如何强大自身,还需要别的法子。也就是常说的‘外炼筋骨皮,内存一口气’。 你既换血,魏河当回传你‘服气’之法,可外炼之法,魏河并不擅长,而我,可以传你此法。” “外练筋骨,内存一气。” 杨狱咀嚼着王佛宝 的话,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谨慎询问: “我需要付出什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可不信这位黑山城有名的酷吏真是个大善人。 “顶替老杨,去大牢。” 王佛宝并未隐瞒,坦然道: “数月以来,牢中狱卒莫名死去数人,背后似有怜生教的影子,我想知道,他们想要做些什么。” “狱卒莫名死去?” 杨狱一怔,心头莫名一寒。 莫非那白衣人之前跟踪自己,也是想对自己下手,只是因为自己搬到魏老头附近才放弃? 王佛宝也不逼他,等他思量。 片刻后,杨狱又问道: “怜生教到底只是外城的一个教派,怎么敢杀狱卒?就不怕被连根拔起?” “哼!” 王佛宝冷哼一声,似是牵动了伤口,脸色一白,才道: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他没有回答,杨狱才心有了然,这事,只怕摆脱不了‘官匪勾结’这四个字。 如若不然,区区一个外地教派,怎么能在黑山城迅速传播。 不过,这王佛宝找上自己,只怕是因为他之前出城,死伤太多吧? 知道了缘由,杨狱权衡利弊,也只能答应下来。 不止是因为王佛宝所说的武功,也是因为他怀疑这怜生教只怕早就盯上了自己。 “好。” 王佛宝咳了几声,从枕头下取出一油布包递给杨狱: “我的服气法另有来历,教你不得。但这门外炼武功,却是我从一独行大盗手中得来。 可以传你。” “铁裆功?” 打开包裹,扫了一眼,杨狱的嘴角就不由一抽。 真是朴实无华的名字。 “但凡外炼武功,无不从弱处着手,拳脚臂膀纵不练也是强处,可裆下,却是人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 见杨狱脸色不好,王佛宝不由的摇头: “连街上的泼皮,妇人都知晓这个道理,你莫非不明白?” “这” 杨狱后退几步,捡了个小马扎坐下,如豆灯火下,打量了一眼这本武功秘籍。 让他失望的是,暴食之鼎并无反应,似乎是因为这本书是后来抄录的? “人有四肢c皮膜c内脏c筋骨,更有细微不可见之处,换血之前,纵是日夜熬炼,也意义不大。 可换血之后则不同,以气催血,通达全身各处,逐一温养,配合外炼武功,一日至少抵得上普通人日夜熬炼一月之功。 再者说了,火候到了,自然可以由裆到胯c胸腹c肩背,乃至全身,那时,寻常刀剑也伤你不得。” 王佛宝说着,闭上了眼睛,似是匮乏的狠了: “你既认得字,先去看我的注释,有不懂,再来询问我吧。” 第二十三章 筑基与食谱 王佛宝闭目疗伤,杨狱心中松了口气,趁着夜色离去。 绕过那个小巷,他隐隐看见有捕快的身影,没有停留,直接回家。 关上房门,开始清点收获。 “怜生教的道人,是真有钱。” 杨狱有些咂舌。 在那白衣人身上,他得到银票一百两,金子一锭五两,还有些不知名的瓶瓶罐罐,气味刺鼻,似乎是毒药。 杨狱感慨。 库房的衙役一年也不到二两银子,狱卒多了五倍,一年也不到十两而已。 这道人随身带着的,就够一个狱卒二十年的收入了。 要知道,狱卒是有正经编制的,在黑山城的收入已经不算低的了。 将银票贴身放好,杂物包起来丢到床下,杨狱才将那本还有着墨香的秘籍拿了出来。 就这如豆灯光,翻开 “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血气通达无阻且旺盛,则人之精力充沛,百病不生。反之,则诸病缠身。” “血气,为武功之根本。以气催血,以血养身,内养外炼,方进武功。” “人之一身,复杂而神秘。笼统可分为皮膜c大筋c细络c内脏c骨,细分,则又要多出十倍百倍。” “逐一温养,直至全身通达,这个过程,又被称之为‘筑基’,血气,为筑基之根本。 换血层次越高,则这个过程越快,越完善,越强大。” 翻开书本,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墨迹似乎还没干透的注释。 口吻,却正是王佛宝的。 之后,才是‘铁裆功’的具体炼法,图文夹杂,之后,则是练这门武功所需之药酒c药浴,以及诸多注意事项。 杨狱发现,这本‘铁裆功’里有着极多的武功术语,很多他根本闻所未闻,若非有王佛宝的注释。 这本秘籍他就是得到,也根本不敢练。 气血运行干系重大,稍有差池,轻则面瘫c四肢麻痹,重则脑中风,危险异常。 而练这门铁裆功,最为关键的,不是药浴c药酒,而是‘服气法’。 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 气乃血生,其本无形,依附于血液而存,若没有服气法,就算是换了血,也根本无法将其从血中提取出来。 “魏老头要我换血后去寻他,不过,我有另一个选择” 心思翻飞着,杨狱摸出兜里的铁珠,木着脸一颗颗吞服了下去。 铁比石头要好咽的多,毕竟,铁模里倒出来,虽然又圆又扁,但到底算光滑。 咕咚~ 吞了足足一大袋的铁珠,温热的热流扩散全身,已然将他一夜的疲惫驱散。 吞铁,如嗑药。 这一点,杨狱还是很满足的。 事实上,要没要暴食之鼎,他换血的进度只怕还要延后许多许多。 嗡! 闭上眼,场景变换,来到了暴食之鼎中。 鼎壁上,两行进度条清晰可见之外,又多了另外一条【铁裆功:当前进度(0/100)】 “今天,能将人皮卷彻底炼化吗?” 杨狱一伸手,炼化进度即将圆满的人皮卷飞到他的手中。 人皮卷的炼化不同于断刀。 刀法施展,武器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依仗着断刀,他得到了老爷子几十年的练刀心得。 但这人皮卷似乎不同。 莲花进度到了九十,他也没有得到那什么‘老母服气录’。 不过杨狱也能理解,毕竟,武器是刀法施展的载体,秘籍,却并不是这样。 “呼!” 放下杂念,杨狱开始诵读那‘老母想尔服气录’。 没错,他的炼化,就是诵读。 两个多月以来,杨狱诵读这人皮卷上的经文已经不知多少遍,熟悉的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嗡~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狱心头突然一颤。 他看到人皮卷上一枚枚泛着莹莹白光的文字跳起,集结,眨眼间,已在他的面前勾勒出一张文字之网。 继而,白光扩散,将他笼罩进去。 一个古朴清静的小院在白光中出现,渐渐变得清晰。 清泉c流水c小院c篱笆c菜地c猪圈c竹屋,以及,一个似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妇人。 场景真实,如梦如幻。 杨狱几乎可以看到老妇人脸上浮起的皱纹,以及泛白无神的双眼。 扑棱棱~ 一只浑身雪白的飞鸟自她苍老的手上飞走。 “真言,你的弟子打过来了,似乎,想要救你呢。” 老妇人冰冷的笑着,干枯的老手自猪圈里抓起一只半大的猪仔。 “这头猪” 杨狱心头一跳,只觉那猪的眼神冷漠,更有着强烈的恨意。 这种情绪是如此之强烈,仅仅一扫,杨狱觉得自己心中竟也对那老妇人升起强烈的憎恨c厌恶。 “慈悲老母,怜我世人” 老妇人的指甲好似剪刀,轻易的将那猪的前胸皮撕扯了下来。 “真言,你一生烦我c厌我c恶我c恨我,可我偏偏要你这一生,都摆脱不了我的痕迹。” 老妇人手捧猪皮,喃喃自语着。 “嗯?” 突然,那老妇人似有所觉,泛白的眸子里亮起一抹令人惊悚的恐怖光芒,一时竟照的山谷大亮: “谁敢窥视老母?!” 咔嚓! 如铜镜片片碎裂。 床榻上,杨狱猛然睁眼,只觉头痛欲裂,一连吃了大半袋铁珠,才勉强撑了过来。 “那老太婆” 杨狱一头冷汗,好半晌才重新进入暴食之鼎。 鼎壁之上,微光闪烁。 【人皮卷:已炼化】 【老母想尔服气录(可提取)】 “这老太婆不是发现了我吧?” 杨狱心头发毛。 但想想又不可能,便是李二一这样逢话大三分的说书先生口中,他也没听说过有这样恐怖的人物。 “应该是巧合,是我自己吓自己。” 杨狱安慰着自己,再看向人皮卷,其上不再是看不懂的经文。 而是如铁裆功秘籍之上一样的图文记载。 九副完善的人体经络图,以及超过万言的详细注释。 “成了!” 杨狱心中微喜,将之前不愉快的记忆抛之脑后。 伸手触及人皮卷,脑海之中旋即浮现出其上的诸多人体经络图,以及后人的详细注释。 嗡~ 但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那失去了所有文字的人皮卷,突然间泛起纯粹的金光,一时映的鼎内一片堂皇。 光芒只是一闪而逝,杨狱却在鼎壁之上看到了诸般狰狞可怖的凶兽之影。 “这是?” 杨狱心中一惊,看向了鼎壁。 其上,一抹不同于之前的灿金文字,浮现了出来。 【发现食谱!】 第二十四章 九牛二虎! 【食谱:九牛二虎】 【等级:十都(上)】 【品质:优(上)】 【评价:人力有时穷,天地却无穷。效法万类以壮自身,身容九牛,再纳二虎,方可成就】 【服用效果:食之可得‘神种’‘九牛二虎’】 【所需食材(2/11)】 食谱? 九牛二虎? 十都? 望着鼎壁之上熠熠生辉的金色文字,杨狱一时心潮涌动,难以把持。 九牛二虎倒是好理解,可这什么‘神种’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神通? “那老太婆是什么人?这食谱,又是哪里来的?那头猪?” 杨狱怔怔的望着,思绪乱飞。 好半晌,那金色文字黯淡下去,最下方,出现一行小字: 【不可炼化】 “还需要九件食材,寻找食材,需要加快了。” 望着那食谱,杨狱缓缓吐气。 这几个月里,他虽然也没有放弃过食材的寻找,可是因为他炼化进度并不快,也并不是很用心的去寻找。 此时,却又莫大的渴望,想要集齐食材,炼化这食谱,看一看那所谓的神种到底是什么。 九牛二虎啊 这一夜,杨狱都在暴食之鼎中渡过。 或是研究那食谱,或是研习那‘老母想尔食气录’,侧重点,自然是后者。 只是,虽然这‘服气录’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却还是压下了心思。 待到天一亮,换了件衣服,为婆婆打好水,做好饭,才收拾心情出门,来到了魏河的小院外。 这时天色刚蒙蒙亮,老树上尽是白霜,名叫旺财的老猴蹲在树梢上,见得杨狱,吱吱叫着跳下来开门。 魏老头的房门紧闭,杨狱也不打扰,走到院中,开始练力。 换血之后他的力气有着长足的长进,甚至可以举起胡万练力的石碾子,只是,还是有些吃力。 几次尝试,都无法达到胡万那种轻松随意的地步。 “你只是换了血,不是脱胎换骨。” 魏老头的声音传来。 杨狱放下石碾问好。 魏河倒背着手,绕着杨狱走了几圈,才点点头道:“这一关你算是过了。” “换血之后,感觉如何?” 魏河询问。 “感知敏锐了许多,力量比之之前提升约有三成,速度应该也差不多。” 杨狱回答。 他自然不是闲着没事摆弄石碾,而是在熟悉自己换血之后的力气。 正如魏老头所说,换血不是脱胎换骨。 力气增长是有,可也不如想象中那般。 “还不错。” 魏河似乎心情不错: “咱们都是肉体凡胎,受限于身体,哪怕再有什么灵丹妙药,力气也是要一步步增长的。” 杨狱点点头。 按照前世的说法,力量的大小取决于肌肉结构和机能,这都是潜移默化的东西。 他自然能够接受。 “换血之后,你也就能真正学武了。” 魏老头做到大椅上,在扶手上轻敲烟袋: “世上武功不知多少,但本质都是一样,外炼筋骨,内存一气。打熬筋骨的法子不算什么,这一口气,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魏老头侃侃而谈,说的东西与昨夜王佛宝基本相同。 只是让杨狱心中好笑的是,这魏老头对‘气’极为推崇,对于外功却是一语带过。 果然如王佛宝所说的一样,他并不会外炼筋骨的法子。 “人的精力有限,面面俱到如何可能?外炼与内炼,终归是要择一而行。” 话至此处,魏河微微一顿,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递给杨狱: “这是老夫所学的‘一气诀’,你认识字,也就不用老夫多费口舌了,且先看看,若有不懂,再来问我。” “谢师傅。” 杨狱双手接过一气诀。 “这门一气诀虽然品阶不高,可最为平稳,等闲不必担忧走火入魔。比之城里那些武馆的,要安全许多了。” 魏河仍在说着。 杨狱应和着,心中却是摇头。 平稳不就是慢吗? 王佛宝所说,行气如奔跑,服气功法越好,内气积蓄运行就越快。 越快越容易跌到,你要是在地上慢慢爬,怎么也不容易跌倒。 “不要出门,就在院子里看,也可以尝试一下,一气诀最是平稳,不必有什么担心。” “也不要心急,胡万资质不差,也用了一个半月才炼出第一缕内气来” 随口交代了几句,魏老头似是困乏了,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的回房去了。 杨狱目视他回房,余光却是扫到了屋内案台上擦拭的颇为光亮的鬼头大刀。 这口刀,据说魏老头家里用了三四代,他几乎肯定,这必然是一件上好的食材。 心中想着,杨狱也没耽误时间,翻开了一气诀。 “这啥玩意” 杨狱有些发懵。 字迹潦草,画的图好像是被打骨折的火柴人,比起王佛宝的铁裆功,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了好半天,杨狱才将这前后页,三百来字看完,难受的太阳穴突突乱跳。 “这要换个人,能看懂?” 放下书,杨狱揉了揉太阳穴,心中腹诽不已。 魏老头的字迹潦草,画图不行也就罢了,这字里行间还夹杂着黑山城的土话。 要不是个本地人,别说练了,看都看不懂。 ‘难道铁裆功里那些术语也是方言,王佛宝的注释,是翻译?’ 泛起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杨狱席地而坐,坐了个五心向天。 然后放开心思,感应着体内游走不定的热流。 换血之后,血液似带着热力,耐寒性大大的增强,按照魏河c王佛宝的话来说。 这就是‘气生出来了’。 没有这个基础,就算再怎么天纵奇才,也别想在血液里提炼出哪怕一丁点内气来。 “呼!” “吸!” 杨狱闭目盘坐,调整呼吸,脑海中同时流过‘一气诀’与‘老母想尔服气录’。 魏老头或许贬低了外炼筋骨的重要性,但对于‘内气’的重要性却没有说错。 按照‘老母想尔服气录’中的说法,这一口‘内气’决定着一切武功的高度与威力。 二人交战,若无外力介入,必是气长者生,气短者死。 少有例外。 呼! 吸! 想着想着,杨狱渐渐的没了杂念,恍恍惚惚,似睡非睡,只有脑海中的‘服气’之法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杨狱捕捉到了一道温热的气流。 这气流飘飘忽忽,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身体各处,所过之处,血液流动都为之加快。 不一会,全身的血液就都沸腾了起来。 “这就生出了气感?” 炙热感顿时将杨狱惊醒。 他看了看天,此时日落西山,天色虽暗却还有光。 不过半天时间,自己居然就生出了气感?! 自己居然真是个天才?! 第二十五章 黑山大狱! 难不成自己真是绝世天才? 杨狱心中又惊又喜,引导着那一道温热内气沉入小腹,才升起疑惑: “我这是练出了哪种内气?似乎是” 心中想着,他再度闭目,望向了暴食之鼎,这是,暴食之鼎上的两道文字熠熠生辉: 【一气诀:(0/100)】 【老母想尔服气录(1/100)】 “果然” 睁开眼,杨狱眸光闪烁。 炼成‘母气’是他有所预料的,只是,为什么复杂十倍的老母想尔服气录入了门。 而比较简单的一气诀,却没有入门? 杨狱心中正自疑惑,魏老头叼着烟斗背着手走了过来,有些赞许: “一次打坐,就足足坐了一个白天。你果然适合内炼一道,老夫没有看走眼。” 杨狱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正想说什么。 魏老头已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气诀入门虽然较为容易,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炼成的,不要急,慢慢来。” “师傅。” 杨狱心中一动,问道:“你所见过,生出气感最快的人是谁?” “不要好高骛远!” 魏河瞥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了:“如果说最快,那当属我当年从军的青州军的一位本家校尉‘魏正先’了。” “这位魏校尉,根骨绝佳,尤其难得的是,所学之服气法‘莽牛钓蝉劲’与其颇为契合,只三日,就生出了气感。” “名动青州军啊。人与人,真是有差距的” 说着,魏河就有些唏嘘,当年为了炼那一口内气,他耗费了足足一月时间,差距足有七倍之大。 “这样啊。” 杨狱若有所思,本想直接询问的话在嘴里一个打转,道:“难道就没有一日间生出气感的?” “一日?呵呵~” 魏河冷笑一声,差点想拂袖而去,想了想,还是按耐了下来,回答: “那已然不是根骨c悟性所能决定的了。想要一日间生出气感,除非请来大高手根据你的体质专门创一门服气法。” 说罢,魏河拂袖而去,语气颇为不悦: “滚吧。” “谢师傅。” 杨狱心中浮想联翩,闻言也不着恼,看了一眼屋内案台上的鬼头大刀,转身出了门。 “我可能不是天才?只所以能这么快入门,是因为暴食之鼎的炼化,让这门服气法完全契合了我的体质?” 走出门,杨狱心中有了个让他有些难受的结论。 “但我一日间生出气感,因为功法契合,还是因为我的天赋,还有待再度尝试。” “毕竟,孤证不举,说不定,我真是个天才呢?” 杨狱微微咬牙,准备回家一一尝试。 谁不想自己是个天才呢? 回去的路上,杨狱先去药铺买了一批药材,又去铁匠铺将定好的‘铁珠’拿走,这才回了家。 晚上,他开始尝试铁裆功的练习。 铁裆功虽说是外炼筋骨的武功,可也不是想象里的那种,用重物捶打裆下。 那不是练功,那是自宫。 铁裆功的真正炼法,是以‘内气’搬运血气温养胯下,以药物辅诸,达到强化的作用。 再以此扩散至全身。 先补弱点,再强化强处。 这才是铁裆功的正确练习法门。 “呼!” 温热的气流从小腹升起,游走全身,引导着血液下流至胯下。 呼! 杨狱有些尴尬的睁开眼,看着被高高顶起的兜裆布,满头黑线。 “这是铁裆功?不是童子功?” 杨狱平复心神,尽量不去想那些让他心猿意马的事情,再度尝试气血下流。 结果依然如此。 “这怎么搞?” 杨狱有些傻眼。 又拿出铁裆功的秘籍翻阅了许久,他从床上爬起,听着隔壁婆婆呼吸平稳。 开门到了院子里,只穿着兜裆裤跳入了药浴的大纲里。 “嘶,真凉。” 杨狱打了个冷颤。 天近深秋,夜里已经很冷了。 换血之后虽然也能一定程度上抵挡寒冷,但远算不上寒暑不侵 ,这样跳进冷水里,自然很冷。 好在他日日泡药浴,也早习惯了,换个没试过的,一下就得跳起来。 “泡冷水果然有用。” 泡着冷水,杨狱又开始引导内气。 强忍着胯下的酥麻,一次又一次的引动血液的汇聚,渐渐地,他心中杂念变少。 半睡半醒。 直至一声鸡鸣自附近响起,他才缓缓睁开眼。 “呼!”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从大缸里跳出来,擦了擦身子。 杨狱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铁裆功理所当然的没有入门,反倒是‘服气录’的进度增加了百分之一。 “难不成魏老头说的很对,我更适合内炼法?” 擦干头发上的白霜,心中胡思乱想着,杨狱也没耽误干活。 手脚麻利的做好饭,和婆婆说了一声,就出门去往衙门。 今天,就是答应王佛宝要去衙门上工的日子了,好处既然拿了,事自然也要做。 不过,临去衙门之前,杨狱买了些东西,登了王佛宝的门。 “咳咳~” 药味缭绕的房间内,王佛宝盘膝静坐,看着登门的杨狱,微微有些诧异: “莫非,你认的字不全?” 王佛宝自忖自己写的已经极为详细了,没有道理才这么一天就登门询问才是。 “去衙门路上顺便来看看捕头。” 杨狱轻咳两声,见王佛宝不为所动,就拿出了‘铁裆功’的秘籍,指着上面某处不清晰的墨迹道: “许是屋内太过潮湿,有些地方已经看不清晰了” 一气诀入不了门,但复杂不止十倍的老母想尔服气录一日就入了门。 杨狱心中猜测,这必然与暴食之鼎的‘炼化’有关。 此次登门,自然是想看看王佛宝这里是否有‘原本’的秘籍。 “亏你还读了一年书,竟连书籍也不会好好看护?” 王佛宝脸一沉,大为不悦。 按照他之前的脾性,这时就该将这小子扫地出门,但想想生死未知的老杨头,语气还是缓和了下来。 随手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丢了过去: “且对照着看,若再有闪失,你也别学武了,回家种地吧!” 说罢,再不理会杨狱。 “多谢王捕头!” 接住古籍,杨狱的眼神就是一亮,拱手道谢,退出了房门。 微微闭目间,就看到了暴食之鼎的角落里,靠着人皮卷与断刀的地方,多出了一本古籍。 【食材:发黄的古书】 【等级:可(上)】 【品质:可(上)】 【评价:积年大盗晚年所创的外功,威能尚可,若至大成,或有惊喜】 【炼化可得:外炼硬功‘铁裆功’】 【蓄能完成,可炼化】 “暴食之鼎判定食材,与材质没有关系。王佛宝书写的秘籍不被承认为食材,难道是因为他自己没有练过这门外功?” “还是说,并没有倾注心血?” 杨狱心中松了口气。 关上院门,杨狱心中琢磨着,脚下不停,没多久,已经来到了衙门之外。 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衙门,杨狱心中还是忍不住皱眉。 一县之中枢,一城之脸面,都成了这个模样,这大明怕是迟早要完 没等多久,一个穿着狱卒服饰的中年人就从县衙走了出来。 这中年人身材敦实,面目憨厚,捧着一身衙役制服与一柄腰刀,扫了几眼看到杨狱,就踏步走了过来。 “李哥。” 杨狱问好。 这衙役名叫李初一,当衙役也好些年了,他也认得。 “穿上这衣服吧。” 李初一有些冷淡,将衣服腰刀丢给杨狱,让他换上。 杨狱微微皱眉,也没说什么,在这大街上就换了衣服,挎上腰刀。 数月打熬,他的筋骨尚未有蜕变,体型却是变得匀称,狱卒服并不好看,却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领了新刀,那口断刀就丢了吧。” 李初一淡淡的说了声,也不理杨狱是不是听,转身就向着城东而去。 内城四大城区,南城是衙门所在,最是繁华,北城次之,西城再次之,最为荒凉的,却是东城。 因为黑山城的大狱,就在东城。 两人的脚程都不慢,没多久,远远已经可以看到那座四周别无任何房屋。 灰扑扑c显得阴森的大狱。 不同于衙门的年久失修,黑山城的大狱年年都有修葺,内外更有兵丁狱卒严密看守。 杨狱听朱十三说起过,这大狱内有着为数不少的机关,甚至还有着威力巨大的弓弩。 等闲人想要劫狱,不等进去,就要被射穿。 走进大狱的门,门前门后似乎是两个世界。 一经走入,潮湿c腐朽c恶臭c血腥味c屎尿味就涌了上来,让杨狱眼皮狂跳。 好在穿越已有一年多,他并不严重的洁癖已经被生活硬生生锤死了。 皱眉之外,也没其他反应。 李初一指了指两排监牢正前的桌椅:“狱里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你就在这守着就好。” 说罢,他转身就走。 “他似乎对我意见很大” 杨狱察觉到了异样。 李初一他也是见过的,因为老爷子的关系,之前关系虽然不好却也不坏,见面也都笑着打招呼。 今个这是 “你是老杨头的儿子?” 杨狱不动声色的看向阴暗的监牢,一个老迈的狱卒踱着步走了过来。 这狱卒年纪只怕比老杨头还大,衣衫破破烂烂,叼着个烟袋,皱纹满脸,挤的看不到眼。 “您老是?” 杨狱拉出板凳,让老狱卒坐下。 “那就难怪李小子心情极差了。” 老狱卒‘啪嗒’抽了一口旱烟,满口黄牙露出: “都是死了爹,你有抚恤他没有,见到你,心里能不膈应?” “因为老爷子的抚恤?” 杨狱一怔。 却是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只是这个,要怨也得怨三尺刘才是,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可怜这小子什么也不懂,他也不想想,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能从咱们那位刘大人手里拿钱的神仙?” 老狱卒‘邦邦’敲着烟袋锅冷笑: “只怕那钱,是王捕头自个垫上的吧?!” 第二十六章 秋后处斩! 自己垫上的? 杨狱眸光闪烁一瞬,没有说话。 回想起那位冷面捕头,似也看不出他居然还有这般热心肠。 按下心思,杨狱与老狱卒套起了家长里短。 狱卒名为王三,是狱里资历最老的人,按他自己说,他十六当狱卒,今年已然六十六了。 他无儿无女,吃喝住都在大狱里,都不知多少年没有出过牢门了。 狱卒的活计比杨狱想象的还要清闲的多,一整日下来,除了和这老狱卒唠嗑之外,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押解犯人去矿场劳作,自然和他无关。 “行了,你慢慢熟悉。咱们这行当就这样,随你怎样,哪怕是睡觉,只要囚犯不丢,那也随你。” 老狱卒叼着烟袋,慢悠悠的走了。 杨狱目送这老狱卒离去,心中则在消化着他的话。 黑山城大狱占地很是不小,如他这般一人就要守着一个大区,约莫四十位人犯。 而黑山城的狱卒,远比捕快要多,据说巅峰时有着一百来人。 “四千人犯,哪个才会是怜生教的目标?” 杨狱摸着下巴,暗暗想着。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进大狱的目的。 与王二的谈话里他也确认了,近几月里,的确有不少因为老狱卒被杀而进来的新狱卒。 只是,黑山城大狱极大,一百狱卒,四千犯人,根本无从判断哪些人是怜生教的人。 而怜生教的目标,又是什么。 思量了一会,杨狱提溜着油灯,开始巡视牢房。 整个黑山大狱是四通八达的,一百个狱卒的辖区彼此相连,而每一个辖区,都有十间牢房。 里面或是一二人,或是四五人,因其罪名轻重而有着不同的管制与待遇。 他所管辖的这这些牢房,里面多是有大罪,却又罪不至死的。 杨狱一间间的牢房巡视着,这些犯人或麻木c或冷漠c也有歇斯底里大吼的,但无一不是骨瘦如柴,衣衫褴褛。 大明律对于死刑的管制极为严苛。 太祖张元烛认为人命乃是天之造物,有资格定人生死的只有‘天子’。 是以,天下诸州c府c县一律没有斩杀犯人的权利。 只有上报死刑,得到朝廷的同意,才能在秋后统一处斩。 可养着这些犯人,本身也是一笔巨大的花销,不少县城的牢狱,往往会减少犯人的食物配给,加重他们的劳作。 许多犯人,往往就这样死在了大狱之中。 有亲属来闹,往往也只能得到‘畏罪自杀’这么四个字的回答。 当狱卒的第一天,就在杨狱的闲逛之中过去了,其后的几天,也大差不差。 一时没有线索,他也不急。 每日上工就划水,看似睡觉,实则吞吐内息练功,夜晚,则浸泡药浴,同时在暴食之鼎中炼化新得到的食材‘发黄的古书’。 一次换血仅仅是个开始,上面还有二次c三次换血。 血气的强弱,不但关系着内气的强弱,也制约着武功的进步。 一次换血,无论内炼的服气法,还是外炼的硬功,都只能修至第三层。 而铁裆功与服气法,各有九层。 杨狱自然不会停下换血的脚步。 而其余的时间,他则游荡在南北大街的诸多摊位,小店铺,甚至于当铺。 想要找寻其他的食材。 可惜,仅仅找到一本记载着‘逐风步’的手帕。 市面上卖东西,往往都是买新不买旧,专门想买旧东西,反而没有地方去买。 毕竟,黑山城这样的地方,压根就没有欣赏古玩字画的‘雅士’。 乡绅们,更喜欢粮食与黄金。 能找到一件,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就这样,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或是他本身就会铁裆功的原因,这一次的炼化出奇的顺利,前后不过十来日,就已经将其炼化。 得到了这古书之中的铁裆功。 果然,有了对比,杨狱就发现,同样的铁裆功,竟有暴食之鼎炼化,看上去似乎大差不差。 然而,仅仅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 就让他十多日入不了门的铁裆功,在炼化古书之后的第一天,他就成功的入了门。 “铁裆功,终于成了。” 幽暗的大狱一角,杨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着一抹喜悦。 同时,也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同。 温热的内气流至胯下,就好似为胯下罩上一层铁衣,同时,腰腹的力量也为之增长了一大截。 力量的增强就足够了,至于是否能抗打重击,甚至刀剑,他是不愿也不敢去尝试的。 “人之发力,腰胯是必不可略过的重要地方,腰胯力量的增强,变相增加了我的力量。” 杨狱心中满意: “按照铁裆功中的说法,我这算是第一层?服气法还是快些,只怕已经要到第二层了” 他的进度,却远不止如此。 微微闭目,鼎壁上的进度条历历在目: 【换血:进度(16/100)二次换血】 【老母想尔服气录:进度(9/100)第一层】 【铁裆功:进度(3/100)第一层】 【逐风步:进度(25/100)第三层】 半个月的时间,杨狱进展堪称神速。 不止将服气录修到第二层,逐风步,也练到了第三层。 吃了一些‘铁珠’补充体力与暴食之鼎,杨狱起身。 先舒缓着开筋骨,才挪着步子挥舞断刀,同时练习刀法与逐风步。 技艺类的武功进度,是不受血气层级的制约的。 “可惜,我的刀法居然没有进度,或许,是我不曾获得一门完整刀法的原因?” 徐徐演练的同时,杨狱心中有着计较。 刀法,自然落在魏老头的身上。 他几乎肯定,那口鬼头刀,一定是可以炼化的食材! 不过,他并不急,而是等待着。 秋后已至,刑场已然收拾稳妥,死牢里的犯人,也到了随秋天一起离去的时候了。 踏踏踏~ 半个时辰后,杨狱心中一动,缓缓收了势,望向牢门方向。 来人,却正是那日曾去寻魏河的青年捕快。 “杨狱!” 那捕快停在远处,捂着鼻子招手。 杨狱随手将牢门钥匙递给另一个狱卒,随着那捕快出了门。 不出他所料。 秋后处斩的日子,到了。 那位有着‘天高三尺’别称的黑山城老父母,也少见的升了堂,要提见狱中一位穷凶极恶的大犯。 “此獠穷凶极恶,据说将一门横练外功练到了极高的程度,当年为了抓此人,咱们死了不少兄弟。 其中,还有咱们大人的一位外侄。” 捕快脚步不停,话也不停,尽量言简意赅的为杨狱说明情况: “你明日午时行刑之时,记得要首先杀此人!” 第二十七章 退堂鼓 天气转冷,阳光朦胧,似有阴云漫卷,零星细雨已然洒满黑山。 砰! 零星的雨点中,衙门二人高的实木大门被重重的拉开。 一个个捕快衙役鱼贯而出,分列两侧,挎刀持弩,严阵以待。 空空荡荡的街道上,狱卒们押解着囚犯而来,衙门另一边,一辆辆囚车已经备好。 只能通读最后的判令,就要押赴刑场。 杨狱站在一角,望着一众死囚,他们或是面如死灰c或是癫狂大叫c亦有大声哭嚎讨饶的。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头前那披发贼囚,是黑山八百里外‘陷空山’贼囚,虽非首恶,按律也当斩。” 名为吴柳的年轻捕快指着头前一衣衫褴褛的汉子,说道。 杨狱巡过大狱,认得这山贼,平日里在大牢中性情极度恶劣,整日大吼闹事。 此时,却面色灰白,不住发抖。 “其身后几人也大差不差。你看那第七个囚犯。” 吴柳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那狗东西,杀之也不解恨。按律,这些杂种本该千刀万剐,可惜,咱们黑山除了魏老,没人有这手艺” “饶命,饶命啊!” 那囚犯比之一众山贼更为不堪,惨嚎着几乎骨头都软了。 “的确该死!” 杨狱眼神微冷。 大明律,造反c杀亲c杀官c杀主者,皆处凌迟。 而除却那几种大罪之外,采生折枝,也当凌迟处死。 可惜,凌迟处死乃是个技术活,整个黑山城,也就魏河一人有这手艺。 杨狱自忖以自己此时的刀法,也根本没法剐人3600刀而不让他断气。 囚犯一个个的被压入大堂,不一会又如丧考妣般被押上囚车,等待押去刑场。 吴柳显然对于这些人知之甚详。 这些死囚,从山贼c采生折枝,杀夫c杀妻c杀母无所不有,直让杨狱对于亲手行刑的那么点不忍都消失了。 这群人,真的死不足惜。 他也明白了吴柳为何要将自己拉到这里一一讲解,正是为了消除他心中的不忍。 “来了!” 突然,吴柳压低的声音一颤,变得低沉。 “嗯?” 杨狱心中一动,察觉到了所有捕快衙役的紧张,不少弓弩几乎都被拉满,似乎一有异样,就要将来人射成刺猬。 咚~ 咚咚~ 大石坠地也似的声响中,又一个死囚被驱赶着向衙门走来。 这犯人乱发扑面,身披重枷,精钢锁链穿了琵琶骨还不算,身后还拖着一个半人多高的铁块。 重枷镣铐琵琶骨 杨狱心中明白,这人,就是王佛宝所抓的最凶恶的犯人了。 也正是他,让一众衙役c捕快们如临大敌。 “就是此人,杀了大人的侄子。” 吴柳拉着杨狱后退一步,沉声道。 杨狱点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对味。 他也听老狱卒说起过这人的凶残,据说这人行功走火,已然癫狂,杀人不留全尸。 只是,在这吴柳的口中,他最大的罪,反而是杀了‘刘文鹏’的侄子。 “此人练的横练外功,等闲刀剑都伤不得,你行刑之时,务必不要留力。” 吴柳低声告诫着: “尽量,在三刀之内斩了他的头!” 杨狱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这时,那被镣铐捆缚的死囚突然抬头,乱发之下的,目光发红。 突的无声大笑起来。 一众狱卒c捕快全都面色一变,骇的连连后退。 “铁龙!” 吴柳上前一步,发声怒斥:“到了这时,你还想放肆吗?!” “呸!” 回应他的,是一口带血的浓痰: “猪狗般的杂种,也配在老子面前叫嚣?” 那死囚斜眼扫了一眼诸衙役,也不理吴柳的恼羞成怒,跨入了衙门,走进大堂。 “铁裆功来自此人?” 杨狱心中一动,分明在这死囚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不自觉的上前几步,行至一角,望着大堂。 大堂打扫的颇为干净,两班衙役持水火棍立 于两旁,刀笔吏坐在下首,书写文书,让一个个犯人画押。 正大光明匾下,一五十许的文士身着杂色盘领衣,带翅乌纱帽下,面容清癯,三尺美髯。 端端是好卖相。 杨狱认出,这位文士,就是名动诸县,有着三尺天高美称的刘文鹏。 只看这卖相,哪个看得出此人是个盘剥百姓的主? 不过杨狱也不奇怪,为官者,最为讲究仪态,仪态不好者,便是有些才学,也往往补不到肥缺。 黑山城乃是上县,人口数万户,产粮十万石,兼之地处偏远,自然是美差。 啪! 惊堂木重重拍下。 刘文鹏长眉倒竖,语气冷冽: “下站人犯,见到本老爷,也敢不跪?!” “哈哈~” 死囚大笑:“就凭你,也想让老子跪?” 任由几个衙役提水火棍打通乱打,人如礁石般动也不动。 “罢了!” 刘文鹏冷眼一扫,自有衙役拿住他的双手,让其画押。 那死囚本也没有反对,但扫了一眼供状,突的一甩手,将按着他的四个衙役甩到一边。 “大胆!” 几个捕快上前,机弩发出‘咔咔’之声。 “有胆杀人,无胆认罪?!” 刘文鹏冷笑一声: “到底是江湖泼皮,无胆匪类。” “爷爷笑你,这状子都写错了!” 那囚徒大笑摇头: “乾亨六年夏,贼人乔装,趁夜色偷入宅子行凶,乱刀杀人。只这一处,就有两处错漏,让爷爷如何画押?!” 几个衙役c捕快佯做大怒,似要发弓弩射杀此獠。 刘文鹏一摆手,问道: “哪里有错漏?” “好叫你知道,爷爷从不偷偷杀人,乃是堂堂正正的,杀他全家!” 囚犯昂首,满是血污的脸上闪过狞笑。 “第二处呢?” 刘文鹏越发冷漠。 那囚犯任由一众衙役c捕快按住自己,大笑转身,拖着一众狱卒就向着囚车走去: “一刀!” “爷爷杀人,只一刀也!” “宰那小狗,就只一刀!” 大堂之内一片死寂,一众衙役文书望着刘文鹏铁青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好个一刀,好个一刀。” 好半晌,刘文鹏才‘嘿’然冷笑: “告诉行刑的刽子手,钝刀不需磨!他杀人一刀?老爷要他, 千刀万剐!” 退出衙门,扫了一眼细雨中的囚车,杨狱皱起了眉头:“这不对啊” 人,有不怕死的吗? 没有! 但凡不怕死的,或是心中存着坚韧不移的信仰c或是万念俱灰心无生意。 那死囚明显和这两者不沾边 难不成,会有人来劫法场? 一念至此,杨狱心头就是一紧。 “贼老天!我都要死了,你还下雨,你还下雨来淋我!” 囚车上,一死囚哭嚎骂天。 “闭嘴!” 一脸色阴沉的狱卒甩手就是一鞭打的那狱卒鬼哭狼嚎。 “你嚎个屁?你去了就行了,大爷还得回来呢!” “” 那死囚被一鞭打的失了声,耷拉着脑袋认了命。 “杨狱。” 吴柳走了过来,将县令的嘱咐说出。 杨狱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借口要回去换衣拿刀,匆匆的向着魏河所在的小院而去。 这差事,接不得啊 第二十八章 鬼头斩首刀! 酒楼六层,靠窗的雅间里,几条大汉或坐或立,皆是有些焦急的望着窗外,等待着。 “囚车,动了。” 透过细雨,一长着一抹八字胡的汉子眼神一动,低声提醒。 “可看到二哥?” 一脸有刀疤的壮汉上前一步,询问。 “隔了这么远,哪里看得到?” 八字胡摇了摇头:“等一等,就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又一条汉子敲门进了屋,压抑着情绪道:“二哥上了囚车,黑山城的十八架神臂弩,看到了九架!” “才九架?” 屋内几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神臂弩,乃是军中重器,专门用以破甲,威力绝大。 八字胡眉头也皱的很紧,询问道:“可曾看到王佛宝?” “不曾。” 那汉子摇头。 “也就是说,此时黑山大狱还有九架神臂弩以及可能驻守在那里的王佛宝?” 刀疤脸眼皮一跳:“难不成他们知晓我们的目的?若不然,往年行刑,王佛宝可都要坐镇的。” “三哥!” 有汉子看向八字胡:“那大狱里到底有什么好宝贝?值得大哥将二哥都丢出去?” 其余人也都看向八字胡。 他们潜伏黑山城已有大半年,谋划还要更早,可为的,却不是救那铁龙。 而是劫狱! 为的,就是那大狱中的一件东西。 “那东西” 八字胡眼中闪过一丝动人心魄的贪婪,又自强压下,望向刀疤脸: “老四,你领着人去劫法场!速度要快,动静要大,务必将剩余的神臂弩与王佛宝都引出来!” “交给我吧三哥!” 疤脸男狰狞一笑,跨步出门而去。 “早该这样了!杀他个人头滚滚,那王佛宝还能视而不见?” 淅沥沥的细雨下,黑山城一片朦胧。 秋雨带来寒气,街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也都行色匆匆。 杨狱满腹心事往魏河家里走去,没走几步,就被一人唤住。 “小兄弟留步,留步。” 杨狱回头,喊住他的,是个敦实的中年汉子,穿着麻衣,面色憨厚。 “你是?” 那汉子快走两步,解下斗笠递给杨狱,一脸讨好的笑。 没接那斗笠,杨狱心中更为狐疑。 不等他询问,那汉子已涨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净的馒头来。 连着掏出来的碎银递给了杨狱。 “你?” 杨狱心头‘咯噔’一声。 给刽子手送礼的屡见不鲜,他本以为这汉子也是如此,却哪里想到,居然见到了‘人血馒头’。 黑山城,甚至于许多地方,都有人认为人血可以医治肺痨。 浸泡囚犯鲜血的馒头,可以治一切不治之症。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碰到了这种事情。 “小兄弟,帮个忙,俺娘病的实在严重,没有了办法。” 敦实汉子红了眼眶。 “人血不治病,秽物入体,反而会害了你娘的命。” 杨狱心中叹气,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连带着汉子塞过来的馒头c碎银一并推了回去: “拿去买药吧” “是不是银子不够?俺,俺可以再去借” 那汉子面色涨红,急切的说着。 杨狱深吸一口气,随手一推,将那汉子推了个踉跄: “滚!” “呜呜,啊!” 那汉子呆愣了一会,‘噗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一个拐角后,杨狱脚步停下,听着雨中的哭声,心中五味杂陈。 那汉子或许也并不相信人血馒头治百病的说法,可他没有办法,只能尝试。 命很便宜,药很贵。 这或许有些滑稽,可却真实的发生着。 穿越而来的一年里,他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事情了。 “这操蛋的世道” 叹了口气,杨狱推开了魏河的家门。 他都一大堆麻烦缠身,是没办法,也没能力去帮助其他人了。 有心,也无力。 院子里,名叫旺财的老猴在雨中吱呀乱叫,与一只炸了毛的野猫对峙着。 屋檐下,魏老头叼着旱烟,不知想着什么。 见到杨狱回来,随手指了指屋内:“换一换吧,脏了衣服就不好了。” 杨狱走到屋檐下,将县令的意思转达。 “多大的仇?要钝刀斩首?” 魏老头闻言顿时有些不悦:“我等行刑乃是执行朝廷法度,不是为了给他人泄愤!” “那,不去?” 杨狱拉了个小马扎坐下,他有些不想趟这趟浑水。 “不去?” 魏老头顿时瞪起了眼:“怎的,你不去,还要老夫亲自去不成?” 自开始收弟子,他已经许多年没有亲自行刑过了。 杨狱没法,也只能将担忧说明。 “劫法场?” 一听这话,魏老头顿时冷笑: “黑山城的法场哪里那般好劫?神臂弩下,纵是来上千百人,也都要被射成糖葫芦!”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杨狱很清醒,提出条件,明年再去行刑。 “一次换血,远远不是终点。二次换血,同样不是。” 魏河话音一转,说起了换血。 换血,注定是个漫长且艰辛的过程,没有万贯家私,等闲人至多止步一次。 “少年人血气活泼,青年沉稳,到中年达到鼎盛,再之后,气血衰败。练武,也违逆不了天理。” 话至此处,魏河语气微微缓和,却更为刺骨: “你虽资质不错,但家无余财,若连胆气也缺乏,这一辈子,也成不得什么气候。” 闻言,杨狱沉默下来。 魏老头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二次换血与一次换血流程大差不差,只是药材贵了数倍,他这点钱,坚持不了多久。 李二一那里,是实在没有油水可榨了。 “你若不去,留下百两银票,以后也不必再来。 若去,就拿起桌上鬼头刀,刑场之上,一刀也好,两刀也罢,随你心意就是。” 魏河说着起身,自墙上摘下斗笠,披上蓑衣,慢慢悠悠的就要出门去。 “昨日正讲到‘应伯爵山洞戏春娇,潘金莲花园调爱婿’的后半段。老夫心痒难耐,不可不去。” 说着,这老家伙已然出了门,这些日子,每日中午他必去茶馆听书。 徒留杨狱蹲在屋檐下,望着绵绵细雨,陷入沉思:“老家伙,也不怕得病” 好半晌,他才望向屋内。 其他的姑且不说,这口鬼头刀,怎么也要摸上一摸。 “鬼头刀” 走到案前,感受到暴食之鼎的异动,杨狱心中的压抑才减低了几分。 没有犹豫,他直接伸手,握住了这口兀自带着血腥气的鬼头斩首大刀。 嗡~ 第二十九章 斩首一刀,血溅法场! 嗡~ 杨狱只觉眼前一花,微微闭目,就见鼎壁之上有着文字泛光: 【食材:鬼头斩首刀】 【等级:可(上)】 【品质:优(上)】 【评价:一口斩首多年所磨砺之刀,平平无奇之中见功夫,较为珍贵】 【炼化可得:刀法‘斩首’】 “果然是刀法!” 杨狱心中一喜。 相比于内外炼武功,此时他更迫切得到刀法之类的技艺类食材。 唯有这类技艺类武功,才不会受到换血进度的制约,可以让他快速提升实力。 内炼也好,外炼也罢,哪怕是他,也只能按部就班,一点点进步,一旦缺了药材,甚至要耽搁进度。 可刀法不同。 断刀品质仅为‘劣下’,自己炼化之后,刀法纯熟已经在那个怜生教换血武者之上。 这口鬼头大刀,可很有可能蕴含着魏河一家三代老刽子手的宝贵用刀技巧。 对于他来说,价值越发的巨大。 “若是将这口鬼头大刀彻底炼化,我岂非一下拥有百年用刀的技巧?” 虽然觉得有些不大可能,但杨狱还是怦然心动。 好一会,才平复下心境,开始细细看着其他文字。 有着前几次的经历,杨狱初步判定,在暴食之鼎的评价中,食材可分为‘优c良c可c劣’四个等级。 每个等级又有上中下之分。 品质,也基本是这四个等级。 他之前所得的‘断刀’‘古卷’‘人皮卷’记载逐风步的丝绢皆在这个等级判定之中。 唯有那面‘食谱’,超出这个界限,等级为‘十都’。 “算上鬼头大刀,我已经有五件食材了,再来六个,我就能知道那‘食谱’的效用了” 杨狱定了定神。 屋外,已经响起了吴柳的呼喊c催促声,话音还未落,他已经来到屋内。 杨狱离开之后,他有些不放心,一路追了过来,生怕他误了时辰。 “我以为你小子临阵脱逃了呢!” 吴柳没好气的瞪了杨狱一眼,却也没在意。 玩忽职守c临阵脱逃可是大罪,这小子就是再傻,也不至于好好的头不砍,要把脖子伸给别人砍。 “嗯。” 杨狱握刀的手紧了紧,才道: “走吧。” 黑山城刑场,位于人口稠密的南城区闹市,菜市场不远。 其占地不大,甚至有些窄狭。 宽不过十数米,长也只百米不到,两侧皆是木质栏杆,哨塔,有衙役兵士持弩四望。 正中的平台四周,有着高高的篱笆,不少衙役持刀剑戒备。 东侧,有凉棚搭建,行刑的官吏坐于其中,百无聊赖。 北墙角处,一个灰色的简单棚子里,数个扎着红头巾的刽子手,正在就着雨水磨刀。 杨狱抱着鬼头刀立于一角,不住打量着整个刑场。 这刑场的布局很简单,其中却又玄机,几个哨塔对外,内里还有暗哨对着刑场。 若有人来劫狱,第一时间就会射杀死囚。 杨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发生,但他居安思危,默默的将这个刑场的地势都记了下来。 这一个时辰里,他也一直在找王佛宝。 这位黑山城的大捕头,往年行刑可从来都是他在坐镇,今年突然缺席,让他心里不安更重。 “杨师弟,让俺替你磨刀吧!” 一个光着两膀的彪形大汉笑着招呼一声。 杨狱回头笑笑,表示不用。 这些刽子手不少都和魏老头有着关系,有几个甚至直接就是弟子,对于杨狱当然也有了解。 只是,他们入门虽然早,可一经换血,地位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刻意将最好的一处地方让给他,语气也都很是有几分小心,恭维。 “杨师弟莫要紧张,这砍头也没甚稀奇,与杀猪宰羊也大差不差,只是人血更腥臭些罢了” 那彪形大汉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自来熟介绍自己。 这大汉名叫‘王魁’,是胡万手下的屠户,刽子手只是兼职。 事实上,刽子手可不是日日有活干,兼职的不在少数。 “咱们行刑,有着小技巧。 ” 王魁低声说着:“待会你反手持刀,脚踩在那人犯背上,推砍其头的同时,脚下一踹,这样,身上血就不会溅你身上。” “谢王大哥提点。” 杨狱点点头。 他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这大汉自来熟的性格让他有些不自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多久,就听得东边传来一阵催促声:“刽子手准备,上人犯!” “时候到了。” 杨狱打眼一扫,朦胧细雨中,刑场冷冷清清。 “走吧,师弟。” 王魁叫了一声,提着刀就要上前。 杨狱拍了拍他的肩头,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一会若是见势不妙,立马躲闪。” “啊?” 王魁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师弟,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 说罢,摇着头上了台。 “希望是想多了。” 杨狱心中摇头,提着刀上台。 一众死囚早已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大多被人按着跪倒在地,唯有那名叫‘铁龙’的山贼。 昂着头,任由四个衙役怎么发力,也压不下去,没奈何,也只能以锁链将他死死的束缚在高台上。 “换了血的家伙,真不是人。” 王魁咂舌。 这死囚的镣铐最重,琵琶骨上坠着两个百十斤的大铁球居然都能站的住。 比自家胡大哥还要夸张的多。 下意识的,他就想略过这死囚,去选离得远的。 不想,杨狱突然伸手将他拉住,向那死囚走去。 “师弟?” 王魁忙挣扎,却吃惊的发现根本挣不开。 “收声。” 杨狱沉声呵斥:“你看那些兵卒。” “什么?” 王魁一愣,不由的向着平台外的一众兵卒看去。 这一看,果真发现不对。 淅沥沥的小雨中,这些平日懒散的兵卒一个个严阵以待,还有几个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个什么情况? 王魁心中正自发懵,突听的一声大笑炸响在雨中。 “狗崽子们,爷爷来了!” 这一声暴喝,顿时压住了场上一切杂音,距离稍近一些的,只觉耳朵嗡鸣,两眼发黑。 “真,真有人劫法场?!” 王魁被吓的发懵,杨狱却看得真切无比。 那一声暴喝响起的同时,十数条大汉狂奔着冲入了刑场之中,速度极快,好似奔马! 当先一人,生的人高马大,一脸刀疤,大刀横掠,带起一个个人头冲天而舞。 他沐血大笑,狰狞凶恶,刀疤如蛇扭曲: “先杀刽子手!” 第三十章 那年十六,站着如喽啰 “啊~” “杀啊!” “哈哈哈!” 鲜血与残肢乱飞,刑场大乱,一片惨叫喊杀声。 四处哨塔飞出箭矢c弩箭,射向劫法场的十数凶人,以及一众想要趁乱逃走的死囚。 怎么就先杀刽子手?! 听得那一声暴喝,杨狱差点吐血,拉着王魁一个翻滚下了高台,就见整个刑场已经大乱。 而那声暴喝也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有几个刽子手眼见有人劫法场,第一时间就开始砍杀人犯了。 这不是找死?! 杨狱几个翻滚,躲开飞射而来的箭矢,眼见那几条大汉杀上平台,却也爱莫能助。 因为他也被人盯上了。 呼! 刀锋擦面而过,王魁差点吓尿,狼狈逃窜几步不见杨狱。 一回头,就见杨狱正与一持刀凶人对峙。 “换血境的刽子手?” 那凶人反手将一慌不择路跑来的衙役一刀砍翻,略带惊诧的看向面前那似还有着稚嫩未褪的少年。 他为杀人而来,刀刀不留情,却不想被人逼退了几步。 眼前这毛都不见得长齐的小鬼,刀法纯熟的像是个浸淫多年的刀法老手,真真是不可思议。 但他的惊诧一闪而过,已然狞笑着踏步c挥刀,沉重的大砍刀借助奔跑的腰力,重重的砍了下去。 同时,他的脸上红光一闪,激发了内气。 呜呜~ 这一刀极为凶猛,将雨幕风声都斩了开来,若是被其砍到,便是铁人都要入骨三分。 “激发了内气?” 杨狱心中一动,已然猜到这贼人的心思,不由心中冷笑。 外炼筋骨皮,内存一口气。 换血境武者与寻常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一口气。 这一口内气,就是换血武者最大的杀招,一经催动,周身血流加速,血气大涨。 无论速度c力量都会有巨大提升。 这山贼本就人高马大,刀法势大力沉,此时一下激发内气,硬接,他是怎么都接不下。 但他何必去接? 杨狱心神冷静,鬼头刀挥舞的滴水不漏,脚下却踩着逐风步缓步后退。 行刑之前的一个多时辰,他可不是在发呆,整个刑场的地形,都被他记在了心里。 也包括,配备着神臂弩的几处暗哨。 嗡! 果不其然,退后不过十几步,杨狱的耳侧就听到一声激烈的破空声。 “神臂弩?!” 那贼人大叫不好,沉腰坐胯,一口内气催到了极限,重重一刀砍向了破空声袭来之处。 “硬接?” 一个翻滚沾了满身泥水的杨狱心中顿时为其默哀。 大明神臂弩,乃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材料打造。 据说每一架神臂弩都要刻上工匠名字,若达不到‘八百步内穿甲而过’可是要被斩立决的。 黑山城的这些神臂弩虽然只是次品中的残次品,可也可‘三百步内穿颅而过’! “啊!” 果不其然,只听一声惨叫响起。 那凶人的手臂连同大刀被一下射穿,整个人凌空飞起,破布袋也似飞了丈许远,才扑到泥泞之中。 可这凶人仍旧没死,狂吼着就要起身。 嗤~ 但杨狱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反手持刀,横掠而去,拧身甩臂,只一刀,就将刚挣扎坐起的匪徒,一刀枭首。 “老十三!” 无头尸体扑倒在血泊之中的同时,杨狱听到一声凄厉大叫。 几个被箭雨逼退的凶人目眦欲裂,更有一人咆哮着就要冲上来报仇,但下一刻,所有的贼人全都变了脸色。 朦胧的雨幕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上弦之音。 大棚下,监斩的官员冷漠的望着场中: “斩!” 这官员一声冷喝的同时,行刑台上,那刚展开精钢锁链的疤脸大汉面色就是大变。 “都来二哥这!” 他一声低吼,那仍被穿着琵琶骨的死囚猛然间已然抬头,乱发之下,双眼泛起血光来。 “吼!” 他一个跨步,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吼声。 遥隔几十米,杨狱只觉耳膜刺痛,骇然 抬头,只见以那死囚为中心,周遭几米内竟似有狂风掀起。 那自雨幕之后射来的箭雨,经这狂风一卷,力道大减,硬是被其挥舞的双臂全都拍到了一边!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余力?” 杨狱心头大震,生出退意。 不远处的王魁,更是早在箭雨被拍打开时,就连滚带爬的向着刑场外逃去。 “所有人!” 沙哑的声音在死寂一般的雨幕中传出很远,乱发之下,铁龙的七窍有血液流淌滴答: “一个不留!” “杀!” 被其护住的几条大汉闻言全都暴起,挥舞着刀剑就杀向了在场所有人。 直如猛虎出闸! 一时之间,刑场各处的衙役全都骇的面如土色。 杨狱俯身在那无头尸身上一摸,持刀后退。 眼见一众山贼发了狂,他本想退走,但余光一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心中一动。 不退反进,挥舞着鬼头大刀,逼退了那血红着双眼向着自己冲来的悍匪。 “伤重如此犹有余力,倒是真个小看了你。” 冷硬的声音响起。 王佛宝提着染血的长刀,一步步的自雨幕之后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数条大汉伏尸。 “老十七,老十九!” 见得这一幕,疤脸大汉双眼顿时充血:“王佛宝,老子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那你们又要拿什么来偿还这些年被你们黑山三十贼所杀的那些无辜百姓?” 王佛宝神色冷酷。 一挥手,刑场四周,已出现十数个持弓搭箭的捕快。 一众山贼顿时色变。 “你们要引我出来,我出来了。” 王佛宝目光如电,冷冷的注视着一众贼人: “顺便告诉你们,你们派去劫狱的那些贼,除了两个跑的快了些,其余的,已然尽数伏法!” “不可能!” 铁龙面色终于大变。 “铁龙,你真以为,我布下的暗哨,会这般轻易的被你们寻到?且让你们看到神臂弩的存在吗?” 王佛宝缓步走近: “我,只请了三架神臂弩出来,其余的,都在大狱中!可笑那些劫狱贼人,我都没出手,已经死了一大半!” “啊!” “姓王的,你好狠!今日若是不死,老子非杀你全家!” “不!老子要屠了这黑山城,鸡犬不留,鸡犬不留啊!” 闻言,一众山贼顿时破口大骂。 杨狱心中也是一突。 他本以为是自己观察入微,没想到 “哈哈哈!” 正在这时,那将琵琶骨上铁链扯断的铁龙,突的发出一声大笑,森然望向王佛宝: “王佛宝,你几时变得如此啰嗦?想要以言语动我心志,看来,你比老大的伤势还要严重!” “杀你,绰绰有余!” 王佛宝面无表情的抬起刀,直指一众匪徒: “一个不留!” 第三十一章 人命如草贱 “杀!” 细雨之中的刑场顿成一片修罗场,鲜血飞溅,喊杀四起。 杨狱后撤几步,眼见刑场乱成一片,王佛宝与那铁龙所在之处,却人人避让。 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两人让路。 “小畜生,还我兄弟命来!” 暴喝声中,红着眼的山贼劈刀而来。 杨狱抖动两膀,脚下变换,刀法挥舞的密不透风,且战且退。 这些山贼个个都是换血境武者,且进度似乎都比他来得高,打斗起来更是凶狠异常,招招搏命。 但杨狱刀法纯熟老练,任由那山贼狂吼怒啸着,也只是后退,根本不曾伤到分毫。 甚至于,他犹有余力扫视全场。 细雨之中,一片喊杀之声。 王佛宝与那铁龙遥遥对峙,突的,两人齐齐一动。 砰! 雨水飞溅,刀光与人影交错,所到之处只听得阵阵金铁交鸣之声,身边的人纷纷躲避。 王佛宝手持长刀,脚步变换,人如鬼魅,刀光挥舞之间,似连雨水都被逼的不能落地。 那铁龙凶悍异常,丝毫不顾身上的重创,一出手,就直接催起了内气,招招搏命,一时逼得王佛宝都不能建功。 而两人之外,整个刑场一片厮杀哭喊。 王佛宝手下的捕快换血境不过个,但各个手持弓弩,又以逸待劳,不一会,就将一众匪徒逼到了角落。 “王佛宝!” 突然,一声低吼响起。 那被王佛宝逼到了极处的铁龙,展现出其狠辣的一面,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了王佛宝一刀。 鲜血飞溅中,他乱发狂舞,破衣烂衫下,似有蟒蛇游走,以极快的速度,从胸腹游至其脖颈。 “狮吼功?你真的练成了?” 王佛宝眼皮一跳,后退一步,以手捂耳,发出警告: “捂住耳朵!” 但哪里还来得及? 除了杨狱见势不好有样学样之外,其余的捕快厮杀正酣,哪里想到这一招? 王佛宝的声音刚刚响起, 一声巨响已然在刑场之中炸开了。 杨狱瞠目望着,只见那铁龙的口中,似有一团压缩到了极点的气团被吐了出来。 然后, 砰! 好似霹雳炸响。 以铁龙为中心,周遭丈许之地的泥水被一下震的四散飞溅,那气团炸开形成的狂风吹卷过小半刑场。 猝不及防的一众捕快如遭雷殛般,被震的耳膜流血,一个个刀剑脱手,若非一众山贼也都避了开来。 只这一下,就要被杀个人仰马翻。 可饶是如此,一众捕快也都被震的双眼发懵。 相隔二三十米尚且如此,首当其冲的王佛宝更是身躯一颤,被震的耳鼻冒血! 但他不退反进,在骤起的狂风之中狂飙突进,长刀横掠,闪烁出森寒杀意。 这一下暴起,他周身裸露在外的皮膜都一片血红。 口鼻间涌出的鲜血都被吹到半空。 但他双眸发红,全力一刀,将那横练有成的悍匪,自颅顶到胯下,生生砍成两截! “二哥!” 凄厉大叫中,一众山贼发了狂也似就要冲上来拼命。 与杨狱捉对厮杀的那悍匪也被这一幕染红了双眼,不要命一般向着杨狱狂劈乱砍。 “结束了” 杨狱连连后退,几步之后突然一个窜起,以逐风步饶至其身侧,臂与刀平,一刀将其割喉。 “二哥,二哥!” 一众悍匪狰狞怒吼。 唯有那疤脸悍匪脸色扭曲着,低吼着,一把拉住离得最近的两个兄弟,转身狂奔而走: “王佛宝,我黑山与你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啊!” “你们走不了!” 王佛宝满脸鲜血,雨水都冲刷不掉,他持刀转身,踏步要追。 却不想其余的几个悍匪,全都拼了命也似冲上来,哪怕没人挡得住王佛宝的第二刀,却也死战不退。 待得王佛宝将几个悍匪杀死,那三人,也都逃的没了踪影。 连绵细雨冲去了一切,脚印都看不到了。 “追!” 王佛宝冷眼扫过满脸痛苦的捕快,低喝一声,率先追去。 其余捕快面色苍白,也 都咬着牙追了出去。 此时刑场之中已是处处血泊,伏尸数十,到处倒是断肢残臂,腥臭之气扑鼻而来,雨水都冲刷不去。 到处都是一片惨淡,死寂。 “惨啊” 脸色惨白的王魁从角落里爬了出来,看着满地的血泊残肢,忍不住一阵阵干呕。 其他几个侥幸没死的衙役兵丁也是一脸惨然。 “吴柳?他也死了” 望着倒在血泊中被割开了喉管的吴柳,杨狱沉默,感受到了什么是人命如草。 之前还交谈的人,转头就变成尸体,谁又能不心生触动? “惨,惨啊。” 王魁已经站不起来了,软骨头也似趴着墙,苦胆都差点吐了出来。 可怜他虽然是个刽子手,又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刑场。 “也不知王捕头能不能将其余几个山贼抓住?” 杨狱心中有些隐忧,忍不住握紧了刀。 这时,他才懂得魏老头所说的‘安身立命’的真正涵义。 天下虽大,可没有保全自己的力量,随时都可能横死街头,乱世的刀,比命贵。 雨停了,天气放晴。 那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监斩官站了出来,呼唤几个衙役去打扫刑场。 杨狱则搀着王魁出了刑场。 人犯早在劫狱的第一时间就被砍杀射死了,自然不需要他们行刑了。 当然,一并死的还有其他几个刽子手。 这年头,不能太敬业啊 将没骨头似的王魁送回了家,顺便也洗去了身上的血迹,换了身衣服,杨狱才折返回来。 这时,城中已经戒严,诸多衙役与捕快匆匆来去,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搜查着。 杨狱扫了一眼抽象的画像,眼角一抽。 刑场外,王佛宝脸色阴沉,面有悲痛,一具具胡乱拼凑的尸体被人抬了出来。 “过后,自去衙门领赏钱。” 王佛宝不忍再看,沙哑着对杨狱说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狱卒,还做吗?” 杨狱追问了一句。 王佛宝脚步一顿: “准你休息十天。” “黑山大狱究竟有什么?这伙山贼居然肯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劫狱” 揉了揉眉心,杨狱有些头疼想着,一边向着刑场走去。 衙门有着悬赏,杀贼可以领赏,换血境贼匪,一颗头颅少说也得值二十两银子。 不过嘛, 赏钱是赏钱,战利品是战利品。 第三十二章 内气武功 拿走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又去衙门寻账房取了赏银,将鬼头大刀送回魏河那里。 杨狱这才回家。 狱卒不比衙役,擅离职守乃是重罪。 不过既然有了王佛宝的允诺,他自然也了的回家休息。 “正所谓勤不如懒,懒不如抢,古人诚不欺我。单单这两个山贼带着的银钱,就比老李说书两年要多了。” 杨狱心中判断着得失。 雨后街道行人稀少,摊贩也少,杨狱漫无目的的逛着,排遣心中压抑之余,也想寻找其他食材。 可惜照样无所获,哪怕他交代的几个当铺,所收的古物中,也没有引起暴食之鼎的异动。 眼见临近傍晚,也只能买了一批药材回家。 还未进门,他就听到了屋内似有交谈声,心中微微一动,推门而入。 打眼一扫,堂屋内,一个发丝灰白的拄杖老者坐在上首,与杨婆婆说着什么。 “小狱回来了?” 见得杨狱,那老者笑着打招呼。 杨婆婆略有些紧张,忙上前拉住杨狱的手,为他介绍。 这老者叫杨宝田,算是他们这一支名义上的族长,与杨老爷子是堂兄弟,之前关系似乎也不错。 “唉。老夫年纪大了,之前都在城外庄园住着,却是不想那王六如此大胆,敢来欺辱你们。” 杨宝田重重的敲击着拐杖,似乎颇为义愤。 “哦。” 杨狱态度冷淡的点点头,心中却在冷笑。 关系好? 老爷子出事到现在已经小半年了,关系好,能直到现在才登门? 而且,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杀王六那日,这对狗男女口中,似乎是有族中的族老指使的。 这老东西,未必就没有嫌疑。 “唉,小狱怨我也是人之常情。” 杨宝田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叹息着道:“族里人多,老夫也是没有法子面面俱到” “小狱。” 老妇人握着杨狱的手一紧。 “婆婆,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杨狱懒得理会这老东西信口胡柴,将东西放下,转身就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杨狱抽出腰刀,不缓不慢的复盘着与之前那两个山贼交手的过程与细节。 同时侧耳听着堂屋内的动静。 土墙的隔音一般,他的耳力也是极好,是以哪怕声音不大,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杨宝田似乎真是为了拜访而来。 除了和杨婆婆扯家常,就是回忆往事,让杨狱听得好生无趣,听了一会,就懒的去听了。 半个时辰之后,杨宝田告辞,杨婆婆将其送至门口,才回转到杨狱屋内。 “小狱,你可莫要被这老东西骗了!” 杨狱没开口,老妇人第一句话,就让他放下了心。 合上门窗,老妇人这才拉着杨狱的手坐下,低声说道:“这老家伙说自己有门路,想让你去考童生试。” “科举?” 杨狱眉头拧起。 大明以武立国,直至几代也都是武盛而文弱,可天下承平之后,却又反了过来。 毕竟,纵你军中万人敌,治国之上,也比不得文官。 杨狱当然不当回事,但老妇人却似乎有些心动,纠结了好一会,才道: “狱卒毕竟不是什么好出路” “婆婆,咱们之前险些被逼的家破人亡,这老家伙不见来援手,此时突然抛下好处,这必然有诈。” 见老妇人有些心动,杨狱也只能耐心解释。 科举的难度可一点不比练武简单,他练武尚且不够,哪里还能分心? “那婆婆明日回绝了他。” 老妇人舒展眉头,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是真不想再和这些所谓的亲戚有哪怕一点联系了。 “回绝也不必。” 杨狱摇头,眸光闪烁: “总这么防备着也不是个事,索性答应了他,看看这老家伙想干什么!” 杀王六那日,那对狗男女所说的族老,他可没有忘记。 只是因为那时他学武时日还短,又不知到底是谁指使才作罢而已,可不意味着他就忘了。 他很清楚,若非自己身怀暴食之鼎,自己生死姑且不论,婆婆是必然活不了了! “这 ” 老妇人有些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杨狱向她说了王佛宝传他武功的事情,王佛宝的名头够大,果然打消了老妇人的犹豫。 一老一少又唠了一会家常,多是老妇人再说,他在听。 小半年时间,老妇人心情也不再那般郁郁,只是听着听着,杨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因为外城病死的人,越发的多了,甚至有向内城蔓延的趋势。 老妇人想要去怜生教祈福。 “婆婆,以后离那怜生教远一些吧。” 杨狱有些头疼了。 自得了‘老母想尔食气录’,他对于怜生教的事情就很上心。 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但只要想起那日在暴食之鼎中窥见的老太婆,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请了愿要是不还,可是要得罪老母的” 见杨狱神情严肃,老妇人也有些犹豫,担忧:“听说有人不去还愿,染了重病,一家人都死了” “这怎么可能?” 杨狱哪里会相信这个,只是见老妇人犹豫不决,还是叹了口气: “婆婆,这些日子城里也不太平。过些日子,我陪您去还愿,行不行?” “婆婆听你的。” 老妇人这才点头,起身去灶房烧食去了。 “多事之秋啊!” 盘膝坐在床上,杨狱微微一叹,旋即收敛心神,开始搬运内气。 人之百脉本自皆通,服气法之用处,不过是将每日血气之中滋生的内气提炼出来,独立于血液之外运行全身。 内炼一道,就是不停积蓄内气。 换血境武者的强弱,很大一部分因素,就在于‘这一口气的长短’。 如那铁龙仰天吐息,发出足以震死人的巨吼,就是内气的催使之法,是真正的‘内气武功’。 那几个山贼催使内气,使得周身血液流淌好似火烧,却只是内气的浅显作用了。 “希望这口鬼头大刀中,蕴含的刀法是‘内气武功’。” 许久之后,将杀人的不适,心中的烦闷尽数抛之脑外,杨狱才沉下心来,进入暴食之鼎。 那口背厚面阔的鬼头大刀,正自泛着幽幽红光。 “炼化!” 第三十三章 斩首一刀 武功,有内炼外炼之分,外功又有硬功与技艺之别。 硬功,是如铁裆功一般打熬肉身的外功,技艺,则是拳掌指腿c刀枪剑戟。 再细分,则有外功与与内气武功。 前者以外为主,虽可内气加持,但核心仍是外功。 后者,则是以内气为主,需要催使内气才能发挥最大威能的武功。 嗡~ 伸手握住这口红光缭绕的鬼头大刀,杨狱心头一震,鼎壁之上也随之生出一条新的进度条: 【斩首刀:未入门进度(0/100)】 “魏老头果然有着压箱底的手段” 感受着自脑海中涌出的记忆,杨狱心中一喜,开始炼化。 轰! 心头响起巨响,好似黄钟大吕。 这一瞬间,杨狱眼前一花,旋即觉得自己来到了邢场之上,一地死囚或怒骂或哭泣。 唯有一人立而不倒,放声大笑。 台下不少百姓在看着。 “行刑!” 未等杨狱细细去看,就听得一声大喝从东头传来。 旋即,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踏步,提刀,继而,在那站立死囚惊愕的眼神之中。 一刀斩首! 呼~ 光影散去,杨狱的眼神越发的亮了。 炼化的真谛,是从无到有的学习,但又不止是学习,那一瞬间,他真好似变成了持刀的刽子手。 一刀斩下,体内内气的运行历历在目,让他想忘都难。 “再来!” 稍稍停歇了一会,杨狱再度开启炼化。 嗡! 场景再现,仍是全力斩杀,内气勃发,一刀枭首。 这刀法,似只有这一刀。 但杨狱心中却越发的畅快。 内气武功极难修炼,不止是天资所限,更是因为内气武功的每一次催使,都会消耗自身的内气。 一次换血的武者往往气短,全力催使之下,数刀都要被榨干内气,非得休息小半日才能再度练习。 但在这暴食之鼎中,他却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催使内气,爆发这一式‘斩首’刀法! 这是何等巨大的优势? 杨狱静心沉浸,一次次的踏上刑场,一次次的挥刀斩首,渐渐地,鼎壁之上的几种武功的进度条。 都开始了缓慢的跳动。 内气刀法的挥斩砍杀,本身就带动着内气的修行c步法的修行在内。 月夜降临,黑山城才从一日的热闹中沉了下去。 辗转反侧的杨宝田翻身坐起,叫来屋外的儿子:“衙门的人走了?” “连几个山贼都抓不到,那王佛宝只怕伤势好不了了。” 人高马大的杨逑关上房门,不无嘲弄。 “黑山三十贼,三十换血,三百悍匪,哪里是好相与的?” 杨宝田摩擦着拐杖,老眼中有些寒意: “那小崽子似乎知晓些什么,今日对老夫颇多冷淡,戒备。” “不能吧?” 杨逑拧起眉头:“哪怕王六是他杀的,但他们两个也不知这背后是咱们指使的啊。” 杨宝田脸色阴沉,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若这小子不识抬举,咱们不如” 杨逑试探性的比划了一下脖子。 “来不及了。” 杨宝田叹了口气:“这小子成了气候,不但换了血,还有魏河撑腰,杀他,隐患太大了。 那老家伙年轻时,可是黑山城有名的狠角色” 杀人,从来都只是下下策。 宗族立足不比个人,只凭好勇斗狠是不行的。 但更重要的是,他可是知道那小子在刑场里杀了两个换血山贼。 要杀这小子而不被人发现,也很难做到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杨逑突然有些烦躁起来,满嘴埋怨:“要我说,咱们就不该加入这什么狗屁怜生教!” “住口!” 杨宝田面色大变,一拐杖打在儿子头上,低声道:“你不想活了吗?!” 杨逑被打的一个踉跄,不敢多说,却还是满脸愤慨。 杨宝田这才叹了口气:“你不懂。” 何止是杨逑,他自己心中 未尝没有后悔,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只恨那三尺刘只会盘剥,坐看怜生教做大,让我们无路可走。” 杨逑恨恨的说着。 “好了!” 杨宝田在屋内踱来踱去,心里一片烦躁。 数月里,他与那几家差点打出了狗脑子,可眼看期限将至,拼命的可不止他一家。 数月下来,损失不小,可还是没能拿到那几个名额。 狱卒接连死亡,王佛宝都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也不可能再去杀狱卒了 “可恨那怜生教对我等防备甚深,到此时,也不知那大狱里有着什么。” 回想着怜生教的种种手段,杨逑止不住打了个寒颤,满脸担忧: “距离那位副舵主归来可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这些话,以后不许说出口。” 杨宝田冷冷的扫了一眼儿子,沉声道:“过几日,遣人请他去咱们城外的庄园赴宴,且看那小子是否答应。” “他若不答应呢?” 接连被教训,杨逑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若不答应” 杨宝田顿了顿,道: “上次咱们去怜生教请来的那道符,可还在?” “那符?” 杨逑顿时一个激灵。 “一家人不帮一家人,老夫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杨宝田不无惋惜。 自家出了个换血武者,可比出个童生要好的多了,可惜 杨逑想了想,却还是摇头: “那小子戒备这么深,请他去城外,只怕不行吧?” “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杨宝田淡淡一笑: “那小子痴迷古物,咱们家,可不缺这个。” 难得的三天假期,杨狱自然一点都没有浪费。 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有着刀法基础,只三天,杨狱就将刀法‘斩首’推进到了第二层。 同时,也带动着老母想尔服气录也进入了第二层,其余几门武功进度也都有着细微增加。 天气蒙蒙亮,黑山城各处已经有炊烟升起。 “呼!” 赤身走出药浴的木桶,随手擦拭着身体,杨狱仍在体会着自身的变化。 服气法的进步立竿见影,小腹下盘踞游走的内气,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比之前要强出一大截。 “内气勃发的状态下,我可以用处十二次‘斩首’,还是太少,只能作为底牌” “老李说书出身,说话难免夸大,可随着血气的递进,或许这世上真有人能达到‘一气绵延c甲子不绝’的境界?” 心里琢磨着,杨狱穿着衣服,三天的假期过了,他也得去上工了。 这次,他准备里里外外的将整个大狱都巡查一遍。 他可不信这些山贼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送死,这其中必然有着他不知道的东西在。 吱扭~ 拉开木门,杨狱正准备去上工,突然眉头拧起。 小巷口,一个家丁打扮的小厮,捧着一个礼盒,在晨风之中瑟瑟发抖。 “这是?” 杨狱挑眉。 胸口,暴食之鼎异动传来。 第三十四章 杨家老小 日近隆冬,清晨更寒。 巷子口,家丁跺着脚,脸通红,见杨狱出来,忙上前递上锦盒,说明来意。 “请我赴宴?” 杨狱手里把玩着锦盒,若有所思。 杨宝田那张老脸又在他的眼前浮现,这老东西看来盯他许久了,不然不可能知道他在搜集‘古物’。 这让他心中疑惑更多。 杨家虽然只是个小乡绅,可再小的乡绅也不会把一个狱卒放在眼里。 事实上,杨家很有几人在衙门任职,还有一位刀笔吏。 大费周章笼络自己,是为了什么? “小哥,主家让我告诉你,家里还有不少新从街面上收到的古物。” 家丁搓着手,结结巴巴。 “新收的?” 杨狱眯起了眼,心中有些恍然,也有些戒备,更生出三分怒气来。 黑山城到底是个人口数万户的上县,按道理说古物也不会太少,可他这些日子除了找到印有‘逐风步’的手绢外一无所获。 却原来是这个老东西在暗中收购。 微怒中,也有些警觉,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地头蛇,自己已经尽量隐秘,可还是被发现了。 “主家还说了,小哥赴宴,必不会空手而归。” 家丁小心翼翼。 他可是听说了这位前几天才杀了两个凶悍山贼。 “呵呵~” 杨狱心中冷笑。。 这是自己不去赴宴,以后休想找到一件古物的意思? 心中想着,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道: “衙门的差事误不得,待我向王捕头请个假。” “不瞒小哥,昨日就去王捕头那,为小哥请了一天假。” 见杨狱同意,松了口气。 “你这主家想的可真是周道。” 杨狱皮笑肉不笑,心中却是一定。 黑山城虽然有着乱象,可这杨家不过小小乡绅,也没胆子公然挑衅王佛宝。 这句话,是在安自己的心。 “那就领路吧。” 杨狱摸了摸腰间长刀,也想瞧瞧族里这些老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走出巷口,是两个同样冻的瑟瑟发抖的轿夫,杨狱也不多说,径直上轿,一行人这才向着城外而去。 日近寒冬,更加上天色刚亮,内城虽然稀少,街边已有小贩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但外城,却一片死寂,一连走过几个街道,除了地面上飘着的纸钱外,空空荡荡。 若不是时而能听到哭声,杨狱几乎以为外城已经变成了死城。 “外城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衙门居然不管?!” 杨狱震惊了。 这是死了多少人,才让外城没人敢出门上街? 掀开车帘,看着一派萧索的外城,杨狱只觉心头阵阵发凉:“外城,已然这幅模样了?” “回小哥。” 扫了一眼加快脚步的两个轿夫,那家丁似也有些戚戚然:“听说王捕头从其他县请来的大夫都死了好几个呢。” “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杨狱喃喃。 这些日子他醉心练武,偶有外出也是匆匆来去,却根本不知道外城已然成了这幅模样。 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迟迟不见衙门的动作。 那三尺刘虽然贪婪,可也没有无能到这个地步吧? 大明五年一考核,这般模样,若是被考核的官员看到,他不要自己的乌纱帽了? “还不是因为那怜” 一个轿夫忍不住想说什么,话音却戛然而止。 杨狱扭头,就见街道尽头,外城宽大的广场之上,密密麻麻的百姓跪倒在地,聆听高台上几个道人讲经。 漫天的纸钱如雪花飘洒,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几人都是一个哆嗦,忙不迭的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大城门。 守城的兵丁收了钱,撤去道兵,行至城外,杨狱这才看到人烟,为数不少的百姓拖家带口的向着远处而去。 他们,在逃命 也有流民想要进城被拒之门外,哭喊c谩骂c鞭打c惨叫声此起彼伏。 杨狱忍不住攥紧了刀,心有戚戚。 那一日,若非老爷子将自己带进城里,自己只怕也和这些流民一个下场。 “这操蛋的世道” 杨狱闭上了眼,胸膛不住起伏。 好一会都静不下心,干脆打开了锦盒,锦盒里,摆放着一烂了一半的古书,几张丝绢,以及几个不知名的青铜摆坠。 让暴食之鼎有着反应的,是其中一枚青铜摆坠。 吊坠里,是一门名叫‘还气诀’的服气法。 “聊胜于无。” 杨狱微微有些失望。 服气法虽然没有单修的限制,但人的精力有限,血气也是有限,每日里所能提取的内气不会因为修炼的服气法更多而变多。 不过,食谱收集进度加一,只差五件食材,他就能集全那食谱所需的食材了。 出了城,一行人沉默下来,脚程更快。 没多久,已远远可以看到一间外有土墙,栅栏的庄园。 说是庄园,其实不过是个土堡,灰黄一片,很不起眼。 “族弟可算来了,为兄可是等了许久。” 一下轿,一人高马大的中年人已迎了过来,请他入庄。 杨狱认得此人就是杨宝田的二子,叫杨逑? 这杨家的庄园其貌不扬,内里也全无什么景观可看,黄泥地上连片石板都没有,几棵老树也都光秃秃。 只是杨狱却看出一丝不同。 这杨家的家丁,有些多了。 大明律法严苛,非有功名c功绩者不可养家奴仆人,虽然这条律法早就被破坏的不成样子。 可养家奴可是要成本的。 杨家这样的小乡绅,撑死养十个也就了不起了,可他这一路来,见的都不止十个了吧? 稍微有些装饰的堂屋内,酒席已经摆了上来。 杨狱打眼一扫,八冷八热c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可那四干果也就罢了,这年月,这家还有鲜果? “来,小狱,尝尝咱家种的果子。” 杨宝田笑的皱纹都舒展了。 “有话,就直说吧。” 杨狱懒得绕圈子,更没可能会吃这些明显不怀好意的人的东西。 莫说饭菜,茶水他都不想沾嘴。 “呵呵。” 杨宝田笑的有些僵硬,却还是放下了果子: “小狱真是快人快语,这样,杨逑,为你族弟说上一说。” “实不相瞒,咱们这次请族弟来,是有一事相求。” 杨逑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旋即笑着道: “这事,对我等来说事关重要,对小弟来说,却又只是举手之劳了。” “什么事?” 杨狱心中一动,知道戏肉来了。 “是这样的,前几年,有位族老因为偷了族里一件很紧要的东西被送进了大狱,可直到那族老被斩首,也没将东西寻回来。” 杨逑起身,为杨狱倒了一杯酒,言辞恳切: “咱们就想着,族弟能帮忙找上一找。” “是吗?” 杨狱转着酒杯,望着杨宝田,意有所指: “大狱里的东西可不好找啊” 第三十五章 收获巨大 一场宴会,貌似宾主尽欢,直至傍晚,杨狱才出了这庄园。 直到看着杨狱渐行渐远的背影,杨宝田的脸色才骤然阴沉了下来:“小畜生,就不怕被撑死!” “老子迟早让他吐出来!” 杨逑脸上的假笑也绷不住了,抬脚踢断道旁的小树,心疼的脸都有些扭曲: “这小子太小心了,滴水不进咱们怎么办?那老太婆?” 谁能想到一场宴会下来,这小子居然滴水未进,饶是他们准备好了东西,都无处下手。 “回去再说!” 杨宝田冷冷的扫了一眼儿子,转身回屋。 谢绝了杨家轿子送还,杨狱提着大包小包离开。 走了数里,确定没人尾随,他才寻了个背阴的灌木丛,席地而坐,打开了自杨家得来的东西。 银票三张,三百两,黄金两锭二十两,以及若干其貌不扬的古物,有吊坠,有丝绢,也有残破的书籍。 “这杨家,不对劲。” 随意摆弄着几件古物,杨狱心中却是越发笃定了。 一个狱卒一年的饷银不过十两而已,他如今十六,不吃不喝到六十六,也才能勉强存下五百两而已。 要是换做临时工,得足足两百五十年不吃不喝才行! 宴会上,他固然是狮子大开口,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杨家父子虽然肉疼的哆嗦,可居然满口同意了。 区区一个小乡绅,传家不过七八代,就能舍得这般多的银子? 那大狱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心里转着念头,杨狱自诸多古物里挑出一件,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青铜虎吊坠。 “有着两件食材,已经不虚此行了!更何况,这五百两银子,差不多够支撑我二次换血了。” 虽然心中警惕,但对于此行的收获,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心念一动间,已然感应到了暴食之鼎中,关于新食材的信息: 【青铜下山虎】 【等级:可(上)】 【品质:可(下)】 【评价:内蕴外功擒拿,诸般外功,擒拿最凶。】 【服之可得‘虎形擒拿手’】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不可炼化】 “比那门‘还气诀’有用多了。” 杨狱微微点头,心中又有些忧虑。 暴食之鼎需要炼化的食材越来越多,可蓄能已经越来越慢了,似乎生铁都不足以满足了。 难道要我吞金? 瞥了一眼地上的两锭黄金,杨狱心头起念。 生铁可以,没道理黄金不行,思维再发散一二,水银c青铜c镔铁c百炼铁c玄铁 “这么下去,老子要成怪物。” 揉捏着太阳穴,杨狱打消了尝试的念头。 没法,穷啊。 魏老头那,二次换血的冲关药材,可不便宜。 收起东西,杨狱也不忙着回城,寻了一处远离官道的小树林,升起篝火,开始演练刀法。 直至夜幕渐渐隆重,才缓缓收势。 “再有些日子,铁裆功也要步入第二层了。” 擦去汗珠,杨狱有了一丝笑容。 进度条的存在并不会让他练武更容易,可能够直观的感觉到自己的点滴进步,这种感觉,让人迷醉。 很有种前世痴迷游戏的感觉。 是以这几个月里,只要一练功,杨狱就忘却了时间,回回是筋疲力尽才罢休。 不过今天不成。 紧要的东西贴身藏好,不那么紧要的挖个坑藏起来,一转身,向着杨家庄园而去。 潜行于夜色之中,奔伏于草地之上。 远远的看到尚未熄灯的杨家庄园,杨狱才放缓脚步,寻了个方向,摸索着过去。 杨家到底只是个小乡绅,这土堡虽然修的严实,可到底没有那么多的人巡夜守备。 没多久,趁着夜色浓重之时,杨狱已翻上了土墙,打眼一扫,只有零星几处亮着灯。 略一回忆,认出那里应当是白日会客的堂屋。 “晚上宴客?” 杨狱心中一动,小心的靠近。 他的记忆很好,走过一次的地方就不会忘记,绕过此处白天发现的暗哨c明岗,从后面靠近了堂屋。 侧耳贴在墙 壁上,隐隐就听到人声传来。 “上使驾到,真是小老儿的荣幸。” 一阵觥筹交错后,杨宝田放下酒杯,含笑恭维着坐于上首的白衣人。 那白衣人身材魁梧,筋骨强健,宽敞的白袍生生被穿成了紧身衣。 没有回应,那白衣壮汉正在大口吃肉。 杨逑等作陪的几人眼皮都是狂跳,这大汉吃起东西来风卷残云,且无论肉c骨c刺,都只进不出。 “再来!” 一甩碗筷,那大汉似还没有满足。 杨宝田脸色微变,见此也只能拍手,让下人送来了酒肉。 如此三番,直到杨宝田的老脸都有些僵硬,那大汉才打了个饱嗝,随手在杨逑身上擦了擦手。 又将桌上的银票塞进怀里,这才心满意足道: “这一路嘴里淡出个鸟,今个,才算是活了过来。” “上使满意就好。” 杨宝田的笑容有些勉强。 这一桌,足够寻常人家吃上俩月了。 长此以往,哪个消受得起? “怎的?心有不满?” 那大汉冷眼一扫,嗤笑一声:“这么点酒肉金银算得什么?来日占了黑山,圣教还能少了你们好处?” “那是,那是。” 杨宝田擦拭着额头冷汗,满脸陪笑。 “哼哼。” 那大汉又灌了几大口酒,问道:“上头交给你们的任务,进展如何了?” “回上使,舵主他老人家归来之前,我等必然完成任务。” 杨逑忙不迭的回应。 “嗝~” 大汉打了个饱嗝:“这么说,还没办妥?” “这,这” 杨逑额头见汗,呐呐不得言。 还是杨宝田上前敬酒,叫苦道: “上使你却是不知,那王佛宝总领黑山内务,大狱管的极为严苛,不止我们,其余那几家,也都一筹莫展。” “大狱?” 那大汉一愣,似没想到这个答案。 他一愣,杨宝田的面色却是大变,苍老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你,你不是?!” 铮铮铮~ 杨逑几人也都听出不对,一声大叫,拔出了刀剑来。 而此时,夜幕里也想起一声恼羞成怒的大吼: “王五,你逃不掉了!” “哈哈哈!石开?你追上来了?那又怎样,能奈我何?” 那大汉大笑暴起,只大手一挥,可坐八人的实木八仙桌就被一下掀飞,酒菜撒了一地。 再一个横掠,将围上来的几个家丁护卫打翻在地,似只一步,就出了大门。 “拦住他!” 夜色中,暴怒的声音极速靠近。 “快,快将他拦住!” “不能让他跑了!” 杨宝田怒火中烧,狂吼着让一众家丁c护卫全都追了出去。 看着一地狼藉,想着自己的金银酒肉,杨宝田一个摇晃,一口血吐了出来,险些栽倒在地: “气,气煞我也!”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蹲坐在地上,杨宝田浑身哆嗦。 有人递来纱巾:“擦擦吧。” “嗯,嗯?!” 杨宝田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旋即察觉不对,猛然抬头。 就见一少年踩着倒着的椅子,肩扛腰刀,半低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老族长,再谈谈?” 第三十六章 杀人又放火(感谢盟主蛋总的左右蛋刀) “是你?” 杨宝田一脸惊怒。 万没想到这个小崽子居然没有回城,半夜闯入他家。 同时心中‘咯噔’一声,只怕这小子已然听到刚才的那些话了。 “真想不到,老族长这把年纪了,居然还想着造反。” 杨狱以刀鞘拍着这老家伙的脸,‘啪啪’作响: “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 杨狱心中一阵后怕。 要不是他心中存疑,猜测这老家伙与怜生教有关系,潜回来看看,真要被这老家伙坑了。 这老家伙造反,成了,不会放过自己,不成,诛的九族里,可也有自己这么一号人。 “我,我” 杨宝田老脸涨红,眼中尽是愤怒憋屈,却还是低声讨好着:“小,小狱” “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杨狱却懒得多说什么,抓起着重都不到八十斤的老家伙,一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杨家庄园一片混乱,杨狱动作又快,很轻易的就出了庄园。 待得悻悻而归的杨逑发现老家伙不见,好一阵发狂,那却又是后话了。 哗啦啦~ 临近小溪的灌木丛边,杨宝田悠悠醒转,刚想爬起来,就听到阵阵‘沙沙’声。 他压住呼吸,悄悄看去。 只见夜色下,杨狱在河畔细细的磨刀,月光洒在刀面上,折射出一阵让他心慌意乱的寒芒。 “小畜生” 杨宝田心中哆嗦,咬牙切齿。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年不过十六的小乞儿,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更没想到,这小畜生如此的毒辣,前脚拿了自己的钱,后脚就敢绑票自己。 “诸般死刑,以凌迟为最,次之为剥皮,再次为俱五刑c最次者,腰斩与斩首” 听着夜风吹来的声音,杨宝田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才想起,这小子是跟那老刽子手学的刀法 沙沙~ 杨宝田肝胆俱裂,只觉这磨刀声犹如催命的鬼,想逃走,却动也动不得了。 “谋反者,十恶不赦,诸刑皆可!” 杨狱突然转头: “老族长,你选哪个?!” “啊!” 杨宝田只觉杨狱眼神犹如恶鬼,大叫一声,胯下黄汤流出,竟已失禁。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眼见杨狱持刀而来,杨宝田嘶吼起来: “我,我还有金子,我,我还有田亩,田亩,都给你,都给你!” “我问,你答!” 杨狱脚下一顿,敛去刀锋,居高临下的冷视杨宝田: “迟疑一瞬,割你十指,迟疑十瞬,斩你五肢!” “我,我,我答,我答!” 杨宝田险死还生,周身汗出如浆,只觉一生从未如此的狼狈c恐惧过。 杨狱走进几步,面无表情。 如杨宝田这样的小乡绅,骨头莫说与山贼比,就是比起普通人都大大不如。 平日里颐气指使,实则,遇到危险,最先跪的就是他们。 只是,这也太不经吓了。 “你何时投靠的怜生教?” “啊~” 杨宝田刚要迟疑,就见刀锋扑面,登时胆寒大叫:“一年,一年前!” 这小子,真的敢杀我! 感受着脸上的温热与刺痛,杨宝田垂下头,好似认了命。 “怜生教主事者是谁?” “副舵主,我,我真的只知道他是个副舵主!” “大狱里有什么?” “那副舵主要,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只说,只说那物并不难寻找” “除了你,还有那几家?” “内城几大家,都与怜生教有过联系,但他们还在犹豫” “外城的病,是否与怜生教有关?” “不,不知道。我只知道,怜生教的人,没有染病的” “怜生教要造反?” “不,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或许是?” “数月之前,有人跟踪我,那人是你派去的,是也不是?” “这啊!” 一声惨 叫,杨宝田抱着右手满地打滚,嘶吼着回答:“是,是我,是我派的!” 从未感受过的剧痛让杨宝田几乎崩溃,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见刀光又起,顿时崩溃: “是,是我!” “是我,是我指使王六!可我没有办法,若是找不到那东西,我儿子就要死,我没有办法。” “求,求你饶了我一条老命吧!” 杨宝田涕泪横流,一切全都招了。 “你儿子的命是命” 杨狱望着掌中腰刀,眸光冷凝,语气低沉:“我与婆婆的命,就不是命吗?!” “不,不,不要!”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杨宝田连连后退,挣扎着要逃走。 却哪里及得上杨狱的刀更快? 嗤~ 刀光乍现又自消失。 杨宝田仰面跌到,捂着喉管,‘嗬嗬’低吼: “杀了我,怜生教不会放过你,不会!” “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杨狱低声自语。 他只是没有经验,可并不傻。 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老东西? 杀了他或许有麻烦,可不杀他,难道就没有? 嗤嗤~ 杨狱再拔出腰刀,挑起地上的枯枝碎叶将那杨宝田盖了上去。 旋即,一缕火光炸成一团,将整个尸体笼罩了进去。 “尘归尘,土归土。” 杨狱立于溪畔,望着熊熊燃起的火光,眸光闪烁。 他也想遵纪守法,可这世道,哪里允许? 一时之间,杨狱有些恍惚。 只觉这把火烧的不止是杨宝田,也是他自己,是那个寒窗十二年,立志要维法的自己。 啪啪啪~ 突然,自林中传出声声响亮的掌声。 杨狱猛然回头,持刀在手。 就见阴影之中,之前被人追杀着逃走的白衣大汉,一步步走了出来,走了过来。 只是相比之前,他显得狼狈,破烂的白衣下,兀自滴血的护胸毛几乎盖住了脖子与大腿。 乍一看,活像是只脸褪了毛的黑熊。 “王五?” 杨狱如临大敌,这大汉的血气强的令人发指,两人相距好几丈,居然都感受到了热气扑面。 “呸!” 王五张口吐出一口血沫: “叫五爷!” 杨狱微微皱眉,琢磨着这大汉的身份。 “哈哈,哈哈哈!” 王五扫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火光,不由大笑: “杀人又放火!你这衙役做的,硬是要的!” 第三十七章 被动‘杀人必被发现\’? 听着来人大笑,杨狱脸色木然,心情却是差到了极点。 怎么就又被人撞个正着? 这处小河边,可是他兜转了好一会才找到的背阴处,白天都少有人来,加上水声可以掩盖声响。 自忖不会轻易被发现。 除非 杨狱心中一动:“你跟踪我!” “你这小子,脑子倒是活泛!” 王五止住笑容,也停步不前,随手扯下身上破烂的衣衫,踏入了小溪中。 杨狱看的清晰,这虬髯大汉原是受了重伤,一道狰狞的刀痕,自其左膀斜下,几乎将其开膛破肚。 “你这小子胆子大c手也黑,只是未免太过无知,一经换血,人之五感自非常人,没有‘收气匿血’之法,怎么瞒得过高手?” 胡乱冲洗着身子,王五旁若无人的说着: “夜色遮的住你的影子,却遮不住你的心跳c气血。你在我眼里,好比夜色中的萤火虫,虽不刺目,却也显眼!” “原来如此。” 杨狱这才有些了然。 他不过一次换血,虽然觉得耳聪目明,可也还在正常人的范畴里,全没想到有人隔着大夜数里就能发现自己。 此时想想,之前王佛宝是否也是这样才发现的自己? 当即心中警醒,以后万不可这么莽撞了。 “多谢阁下解惑。” 解了疑惑,杨狱也没有心思逗留,一拱手,提着东西就要走。 “这就走了?” 王五摇摇头,伸手自兜裆布里一掏,一面铁牌已带着‘呜呜’之声落在杨狱面前。 他嫌恶的后退一步,打眼一扫,这居然是块捕头的令牌。 “怪不得擅长追踪” 心中腹诽了一句,杨狱忙又拱手:“不知大人是?” “好说!” 王五似笑非笑:“不该报个名字?” “在下朱十三,黑山城的衙役。” 杨狱随口糊弄了一句。 却是想起这个名字为何耳熟了,安定县比邻黑山城,这位王五捕头,曾好几次与王佛宝联手缉拿凶徒。 只是,联想到之前这王五假扮怜生教的人混入杨家,他心中却是一动。 难道衙门要对怜生教动手了? “屈才了。” 王五赤身走上岸,随意的坐在篝火边,招招手: “来吧小子,备个案。” 杨狱嘴角抽动,脚步后移:“备案就不必了吧?那老家伙勾结怜生教,我杀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老子十六当捕快,二十做捕头,今年四十有七,曾擒江洋大盗一十三,马匪强梁不计其数” 王五随手一翻,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生肉烤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你小子要和某家比比脚力吗?” “” 杨狱看了眼夜幕,心中一阵无语。 自己这点也太背了点。 以他如今的身手,要是个寻常的捕快,怎么都摸不到自己的影子。 可先后两次,就遇到了两位人口数万户的大县捕头 没奈何,杨狱也只能按着刀,走了过去。 一到篝火旁,杨狱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这位捕头受伤似乎也很重? “那石开本是独行大盗,凶残冷血,加入怜生教后功力又有增长,老子这次,险些就栽了。” 王五一边向伤口上敷药,一边骂骂咧咧: “青州六府四十三县,怎的就咱们这最先起火?” 杨狱有个好习惯,不懂就问:“大人这次来,是要对怜生教动手?” “你小子偷听的不少啊!” 王五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警告不许将今日所见所闻流出去。 杨狱自然满口答应。 只是心中却有担忧,那怜生教盘根错节,不止是外城民众,内城的乡绅家族多也有着勾连。 一个不好,只怕反而会激起凶性,让他们提前发动。 草草包扎了伤口,又吞了几粒伤药,王五才道:“你小子这刀用的扎实,师傅是谁?” “魏河。” 杨狱漫不经心的回答,心里则盘算着,要不要先将婆婆送到城外。 不然,城里一旦乱起来,难免被波及。 “那老刽子手?! ” 王五似乎有着惊讶,但转瞬就神色如常,沉声道: “我有一事要你去做。” 杨狱倒也猜到这位想干什么,点头答应:“是那大狱里的东西吧?” “不错。” 王五起身,踱步,心思沉重。 他怀疑,怜生教只所以选择黑山城,就与那大狱中的东西有关” 为了说明严重性,王五透漏了一点东西: “青州六府,数十大县,论繁华c地势c人口,黑山都不占优,他们偏偏选中黑山,这绝非巧合。” “青州六府?” 杨狱心头一震。 王五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怜生教渗透的县城,绝不止黑山一个。 其他地方,只怕也乱了? “好了。” 王五不再多说什么,摆摆手,示意杨狱离去。 不想,杨狱却没有走,反而靠的更近了些,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位似乎更好接触的高手。 他当然不想错过。 有关于换血c内炼c外炼c服气法c内气武功,他有着太多的疑问想要求个解答了。 刚开始,王五秉承着好为人师的心理,说的详细,待到后来,杨狱的问题越来越多,且越来越尖锐。 终于,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王五再也懒得说了,一抬手,熄了篝火,准备进城。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辈武者心中自有傲骨,哪里会自甘下贱,分什么一流c三流c九流?” 见杨狱还要说什么,王五彻底烦了,一个甩手,踏步就走: “这世上,只有换血,从没有什么三流九流一二流!” 话音未落,人已经去的远了。 “只有换血?” 望着王五远去的背影,杨狱心中咀嚼了几遍,方才转身,提起东西,也想着城内而去。 “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走在萧索冷寂的外城街道上,王五只觉心头一片冰凉。 微风吹起道旁的落叶,王五默默的蹲在街头,捡起一根带血的纸钱,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为官一任,牧守一方。刘文鹏,你都干了什么?” 茫然的看着曾经也算喧闹的外城,王五眼角泛红,只觉心口剧痛。 “王佛宝,你又干了什么?!” 人影靠近,脸色灰败的王佛宝长长一叹,说不出话来。 “王佛宝!” 王五猛然转身,一拳将王佛宝打翻在地: “无能!废物!” “是我无能。” 王佛宝默默爬起,心中一片苦涩。 “你的伤?!” 王五察觉不对,一把掀开王佛宝的衣衫,只见其胸口处,赫然有着一触目惊心的血洞。 这伤分明是旧伤,可直至此时,居然还在淌血。 “融血指,是谁?!” “说了又有什么用?” 王佛宝神色木然,又带着凝重:“我密信请你前来,按理说绝无第二人知晓,怎么会被人伏击?” “老子怎么知道?” 王五余怒未消,语气不善:“指不定就是你家这位大老爷!” “慎言!” 王佛宝面色微变,拖拽着王五来到一处隐秘角落。 将这些日子黑山城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末了,才苦笑一声: “我押送要犯前去青州,一去接近一年,回来已是重伤之身,怜生教盘根错节,外城已成乱局,我已只能勉力护住内城。” 王五脸色稍好一些,也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我冒充石开去那杨家,倒果真炸出些东西来,只是,怜生教意图为何,或许只有那‘石开’一人知道了。” “石开不弱你我,此时我重伤之身,只能靠你了。” 王佛宝点头。 “那石开险些将老子开膛破肚,可也被某家打断了脊骨,明年春前,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王五冷冷一笑: “可要想引他出来,只怕非要寻到大狱里的那样东西了。” “难。” 王佛宝摇摇头。 他之前虽然不知怜生教对大狱里的东西有图谋,可狱卒接连被杀,他也曾数次前去大狱。 前前后后翻看了不知几遍,若有异样之物,必瞒不过他的眼睛。 “对了,说起大狱,这次在城外,倒是见了个下手颇为狠绝的年轻狱卒,叫什么朱十三。” 王五似是想起了什么。 “朱十三?似乎衙门里是有这么个人,但却不是狱卒,也只有几手微末拳脚。” 王佛宝微微一怔:“你要说狱卒里的狠角色,还年轻的,莫不成,是杨狱?” 形容了一下杨狱的相貌,王五顿时大为恼火:“瞧那小子浓眉大眼,居然敢哄骗某家?!” “好了。” 王佛宝略一皱眉:“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 王五扫了一眼冷清的外城,咬牙切齿: “自然要去见见咱们那位‘刘大人’!” 第三十八章 巧立名目 走在清晨的外城街道,听着若有若无的呻吟,杨狱心中仍是有着压抑。 直至穿过内城城门洞,他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甚至更差。 内外一堵墙,却好似两重天地,再看这本来很正常的繁华,就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如芒在背。 有些东西,听说与看到,真真是截然不同。 杨狱前世从未觉得自己的道德高于大众水平,充其量是遵纪守法而已。 可来到此世之后,他发现,相比于某些人。 自己几乎是道德楷模了。 匆匆回家,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东西放好,告诉婆婆一声,就向着监狱而去。 换血之后,他的精力一只大好,一夜未睡仍是精神抖擞。 心中却琢磨着,该怎么找出大狱中藏着的东西。 “县令要见我?” 前脚刚踏入大狱,还未等杨狱上工,就有一衙役来寻他。 “走吧,莫叫大人等的久了。” 那衙役趾高气昂,更嫌恶大狱气味难闻,捂着鼻子退出去。 “他为什么要找我?” 杨狱心中疑惑,草草收拾了一下,跟了出去。 两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穿过南大街,行至地段最为繁华之处,再左转走上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距离这么一处繁华大道不远处,竟有着这样一处大宅。 “到了。” 杨狱止步,抬目,神色顿时复杂至极。 由此前望,不过数十步处,坐落着一间红墙白瓦的大宅院,打眼一扫,只看其规格,至少也得七进七出。 门外两尊石狮子活灵活现,威势逼人,来往行人远远看到,就避到一边。 大明律法严苛而细化,不止是各行各业都有规范,便是衣衫住宅也是有着规定的。 莫说王五这般积年皂吏,就是再寻常一人,也能看出这宅子越制了。 相比之下,衙门真好似狗窝一般了。 “刘文鹏” 杨狱深吸一口气,才踏入了这座大宅院内。 宅院里,多有景观,铺彻的地板都有花纹刻着,此时正是深秋,草枯叶落,这宅子里大树不少,地上却没有一片落叶。 走在院内,杨狱只觉浑身刺挠,好似千百只虫子再爬,恨不能转身就走。 但他还是忍住,任由那下人领着,在这院子里转来转去,小半盏茶的时间,才来到一处内院外。 到了此处,杨狱才稍稍宽心,因为这内院外,着实有着不少人。 打眼一扫,狱卒c捕快都有,甚至还有着内城几家武馆的教员。 一众人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处,就是血气旺盛,皆是换血境武者。 “老爷正与友人饮酒对弈,你们就在此等候老爷的召唤吧。” 那下人随意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将一干人全都晾在了院门外,有人心中不满,但也不好发作。 “这么多的换血境武者,三尺刘想做什么?” 杨狱心中疑惑,猜测着那位县令大人的目的。 难不成是要对怜生教动手? 可也不对啊,哪有这么堂而皇之的,不怕打草惊蛇?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渐寒,清晨寒气更重,一众人就这么被晾了一个多时辰。 才有下人从院子里出来,向着他们招招手。 杨狱看的清楚,不少人脸色都有些涨红,似被这召之即来的态度所激怒,都憋着气。 一踏入这间院子,杨狱就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 这处院子,比起外界温暖了许多。 打眼一扫,他居然在这个时节看到了诸多绿植c蔬菜c瓜果,不少的下人正在采摘。 远处一株梧桐下,有两人对坐弈棋,一人含笑,一人冷面无表情。 “王五?” 杨狱心头‘咯噔’一声,认出与刘文鹏对弈的赫然是王五。 王五也瞧见了杨狱,嘴角颤动一下,没有说话。 那位仪容颇佳的中年人手捋美髯,含笑招手: “来,各位不必拘束,尝尝咱自家院子里的瓜果。” “谢大人!” 一众人,不管心思如何,却都是拱手谢过,硬着头皮拿起品尝,不管滋味到底如何,反正都说好。 心中则是叫苦。 这刘文鹏从来只进不出,吃了他的东西,只怕就很有些麻烦事了。 杨狱不动声色的落后一步,只看着一众人大快朵颐。 好半晌后,才有人开口“敢问刘大人,此次召见我等,有何差遣?” 刘文鹏微微一笑,道:“差遣自然不敢当,不过是些许小事要请各位帮忙。” 一众人忙道不敢。 刘文鹏满意一笑,才满脸忧愁的说出事来。 “犬子顽劣,前些日子进山猎虎,却不想数日未归,老夫爱子心切,特请诸位前来” “刘大公子?” 杨狱一怔。 有人已是忍不住开口了:“前些日子还见公子在客来楼听人说书,怎么会进山?” “进山的不是清卿,而是二子清贵。” 刘文鹏长长一叹,似乎很是忧愁: “若是诸位能将犬子平安带回,自有重谢!” 重谢? 一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怎么相信。 刘文鹏微微皱眉,继而轻轻拍手,自有下人捧着一个个托盘前来,行至众人面前,掀起上面的红绸。 露出一锭锭白银。 “嘶!” 杨狱听到有人倒吸凉气,心中也是惊诧。 刘文鹏这么舍得? 不是他非要如此想,而是刘文鹏此人,想来抠唆,只说这大宅院里。 寻常的大户人家,多是请家丁c护卫c丫鬟,可他倒好,直接让衙役伺候,可说是抠门的令人发指。 “诸位不会不给刘某人面子吧。” 刘文鹏面色微沉。 震惊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答应。 可看着刘文鹏渐黑的脸色,还是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好!” 刘文鹏这才满意,让一众人收下银子: “这是纹银五十两,谁能带回小儿,还有纹银二百两奉上。” 捧着银子退出刘家,其余人皆是满面愁容,怏怏回归。 杨狱则是寻了个干净的角落盘膝坐下,梳理着这两日的所得,同时也在等王五出来。 这一等,就等到日头偏西,天色暗沉。 铁青着脸的王五才从刘家出来,杨狱靠近前去,还未说话,就听得这位捕头‘咔咔’磨牙声: “剿匪都要巧立名目,老子可真是开了眼了,开了眼了” 第三十九章 飞速进步 “刘文鹏” 王五‘嘿嘿’冷笑,几乎咬碎了牙。 在他的只言片语中,杨狱知道了王五去见刘文鹏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外乎是剿匪无钱无粮更无人手之类。 只是 “大人为何接下这剿匪的苦差事?” 杨狱有些疑惑。 大明对于地方的掌控只到县一级,其下乡村大多宗族自治,强些的山匪,多藏匿深山之中。 弱一些的,大多隐匿于乡村之中,农时是民,闲时就是匪,剿匪难度之大,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尤其是,刘文鹏假借寻子之由,不但没有粮饷,死了都没有抚恤。 这种苛刻的差事,若非没有办法,只怕是绝不会接下来的。 “你以为怜生教只有外城那点势力?” 王五冷笑一声: “被怜生教荼毒最重的,还是一众乡村,若不解决匪患,怜生教一旦发动,顷刻间,黑山就要倾覆!” “只是为了怜生教吗?” 杨狱眸光闪烁,将信将疑。 以己度人,杨狱自忖,若是自己是捕头,碰上刘文鹏这样的县令,不撂挑子已是极好。 更不可能接这什么剿匪的活计。 尤其是,这王五还不是黑山县的捕头,刘文鹏根本无权管辖他,如此苛刻的条件本不应该答应下来才是。 这世道上,还真有舍己为人者? “其他原因,自然也有着。但你” 王五扫了一眼杨狱,拍了拍肚皮,收起话头。 “其他原因,会是什么原因?” 杨狱心中转着念头,却隐隐有些忧虑。 怜生教盘根错节,内城外城都被渗透,如杨家这般的小乡绅只怕倒戈的不在少数也就罢了。 他最为担忧的,反而是这位刘大人。 以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他可不认为这位刘大人有什么风骨底线,怜生教若舍得下本,未必没有可能让他倒戈。 若他也倒向了怜生教 一念至此,杨狱心中顿时生出莫大的紧迫,只觉风雨欲来,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啪~” 王五拍打着肚皮:“怎的,咱们就这么站着说话?” “大人想必还未吃饭?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杨狱回过神来,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 刘文鹏抠门的令人发指,舍了些瓜果已是不易,自然不会留一众人吃饭。 此时日上三竿,两人也的确是饿了。 一进酒楼,杨狱就后悔了,他突然想起这位王五捕头,饭量奇大无比。 但到了这时候,后悔自然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点了一大桌子的酒菜。 只是看着王五风卷残云一般,将足够七八个大汉果腹的酒肉一扫而空。 还是有些咂舌。 “大人的饭量,真是惊人。” 杨狱嘴角抽了抽,放下了筷子。 习武之人,饭量胜过寻常人两三倍再正常不过,他自己就是如此。 只是这王五饭量比他还大了十倍还多了。 “习武之人,饭量自然要大些。换血武者,气血如牛,臂有千斤,若吃喝跟不上,血气早晚要亏空。” 趁着上菜的间隙,王五剔了剔牙,说道: “你修的外炼硬功不是增长气力的,不过,带你将血气通达全身,也不会笑某家吃得多了!” “气血如牛?” 杨狱眼神微亮:“筑基五关?!” 老母想尔服气录之上,有过只言片语,似乎提及到这这‘气血如牛’属于所谓的‘筑基五关’。 “气血如牛c如虎c如象c如龙c如炉。这就是常说的筑基五关了。” 吃饱喝足,王五心情也好了不少,一边想着剿匪事宜,一边随口说着: “所谓换血十三,筑基五关。怎么,你老师不曾告诉过你?” 换血十三,筑基五关? 原来是这么个说法。 杨狱心中一动,却是想起了暴食之鼎中的那张食谱。 他记得,那食谱的名字,似乎叫做‘九牛二虎’! “行了行了,再有不懂的去问你师傅。某家与你说的,可也够多了。” 见杨狱似乎还有心发问,杨狱却是有些不耐的摆摆手: “你且回去修整,七日之后出城剿匪,不要误了时辰。” 剿匪从来不简单,尤其是在黑山这样错综复杂的地方,情报c地图等等,都要准备妥当。 七天准备时间,已然很急了。 “我必须抓紧了” 辞别王五,杨狱心中喃喃着。 没有直接回家,他转身去了铁匠铺,一个时辰后,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家中。 见他行色匆匆,杨婆婆有些担忧,杨狱宽慰了她两句,老妇人这才勉强放下心,端来饭菜。 事实上,这小半年里杨狱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 不止是长高,也变得健壮,整个人挺拔而精悍,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之感。 正因这个变化,她才压下心里的担忧,看着杨狱每天泡在大缸里。 草草吃了饭,杨狱回到房间,关上门窗,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口袋。 “这可是下了血本了” 杨狱满眼心疼。 这一口袋金珠,就将他两锭黄金用了个干净。 若非是剿匪的突如其来,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就这么融了来之不易的两锭黄金的。 金银铜虽可呼唤,可金贵c银次c铜最贱。 一两银子一千钱,这只是官府的定价,可事实上,由于私铸泛滥,铜子贬值的厉害。 往往需要两三千钱,才能换得一两银子。 金子同样要超出官府定价。 刚到手的金子还没捂热,就没了,杨狱心中如何能不心疼? “希望对得起我这金子。” 盘膝坐在床上,将金珠方才触手可及之地,才缓缓合目,进入暴食之鼎。 伸手,握住了那一口鬼头大刀。 有着自家老爷子数十年用刀的技巧,加之炼化之时,斩首刀法与自身无比契合。 杨狱的进展,是比炼化其他食材要更快的多的。 只是因为暴食之鼎的蓄能不足,才拖了他的后腿。 以他的估算,单凭每日吞食的铁珠,他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将这口鬼头大刀完全炼化。 “七天” 接下来的七天,杨狱放下了其他所有事,又恢复了足不出户的状态。 甚至于,熬煮药液的灶火都烧了七日未绝。 直到一袋金珠全部吃完,家中备下的药材也都吃完,终于,在第七日,杨狱彻底炼化了那口鬼头大刀。 第四十章 第九层! 嗡~ 似有黄钟大吕在脑海中响起,刹那恍惚后,一幅幅模糊跳脱的光影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展开。 小院c槐树c老猴c鬼头大刀,以及一老一少。 光阴迅速拉进,恍惚间,杨狱只觉身临其境,好似进入了光影之中。 他抬目打量,虽有细微不同,可仍认出这小院就是魏河所居之小院。 此刻,小院空空荡荡,只有一老一少。 老者鸡皮鹤发,垂垂老矣,少年跛着一足,满面风霜,似也不年轻了。 “那是,魏老头?” 杨狱认出跪在地上的少年,正是年轻之时的魏河。 老者道:“唤你回来,可有怨言?” “父亲召唤,怎敢有怨?” 魏河木然回答。 “不敢?那就是有了。”老头哑然。 魏河抿嘴不言。 自繁华青州回归边陲小城,见过天地广大,他如何肯回来,哪怕在外面遍体鳞伤。 “一去多年,可曾增长见闻,可曾有所收获?” 老者正襟危坐,双手摩擦着怀中抱着那口鬼头大刀。 魏河低着头,面无表情: “青州地大物博,繁华无尽,青州军兵强马壮,换血者数不胜数,天赋好过我的,数不胜数。” “青州军虽强,可又算得什么?” 老头突的冷笑一声:“你可知,大明‘父死子替’制,最早,是太祖为哪些人制定的?” 魏河身躯一震,猛然抬头:“锦衣卫?!” “不错!” 老头点头,道:“为父,正是大明驻青州c顺德府c黑山县的锦衣卫!” “锦衣卫?!” 听着父子两人的交谈,杨狱心头不禁一震。 锦衣卫之名,他自然是知道的。 李二一乃至于天下说书人的口中,但凡提及朝廷,则必然有着这个神秘的暴力机关的影子。 相传,锦衣卫成立于大明立国之初,乃是那位大明太祖亲手建立,曾随他伐山破庙,马踏天下。 却不想,魏河居然是锦衣卫? 震惊之余,杨狱对于父子俩的谈话越发好奇。 这老者似命不久矣,将一应事宜和盘托出,不落文字,只以口述。 魏河从震惊中回过神,不敢怠慢,细心的记下,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一口气吐出,脸色已然灰败至极。 “锦衣卫,父死子替,代代相传,为父虽将死,可终有一日,陛下会复起锦衣” 强撑着精神,老者将怀中的鬼头大刀递给魏河: “这口刀,务必好生保管,它不止是你我身份象征,更蕴含着一门锦衣卫中的高深武学” 魏河接过刀,还来不及多看一眼,就见老者气息跌落至谷底,没了声息。 “父亲!” 在魏河凄厉的叫声之中,光影破碎。 幽沉无光的暴食之鼎中,杨狱好一阵恍惚,才将听来的隐秘一一消化。 然后,才看向手中的鬼头大刀。 彻底炼化后,这口大刀上已无了红光,但一眼扫过,杨狱就发现了异样。 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花纹一般遍布了整个刀身。 “这就是那老者所说的‘高深武学’?” 杨狱靠近端详。 “鬼?魁?位?图?” 杨狱看的一阵发懵,这是什么天书? 这文字是文字,可到底是什么文字,他其上大多数字,他根本不认得,也就认得其中零星几个而已。 好一会,杨狱才放下鬼头大刀,看向幽沉鼎壁: 【换血:进度(38/100)二次换血】 【老母想尔服气录:进度(23/100)第三层】 【铁裆功:进度(16/100)第二层】 【逐风步:进度(39/100)第三层】 【虎形擒拿手:进度(11/100)第二层】 【刀法斩首:进度(99/100)第九层】 内外炼武功,受限于换血层次,哪怕是早就达到了第三层的逐风步,也无法更进一步。 可这一式‘斩首’,却一路突飞猛进到第九层! 这不是魏河的境界,也不是他父亲,祖辈的境界,而是他们三代人,练刀经验之汇总! 是杨狱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无数次挥刀的功果。 推开窗,天色不过刚亮,天边仍可见星光点点。 杨狱握着腰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身躯颤栗。 就好似积年老饕见到珍馐,酒中恶鬼,得见玉露琼浆。 “斩首刀,第九层!” 强压下欲要长啸的冲动,杨狱的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满足。 刀法的提升,不会让他的力量c体魄有着突飞猛进的蜕变,可那种内里的提升,却似又胜过了外在的提升。 呼~ 寒风垂落屋檐上的黄叶,飘忽而落。 杨狱微微眯眼,不需要任何思考,身前一丈之地,一切方位c物体就都浮现在他的眼前。 甚至于,以何种角度出刀c何时出刀c怎样的力量c速度,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全都在他心中浮现。 杨狱就这么静静的立在窗前,只觉往日司空见惯的景色是如此鲜活,如此的让人迷醉。 直到天光大亮,隔壁传来婆婆的咳嗽声,他才回过神来,生火c打水c淘米做饭。 一切做完,和婆婆说了一声,才出门而去。 七天时间到了,只是,杨狱心中的忐忑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跃跃欲试。 城里已经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 杨狱走在人群之中,却是浑身不自在,或许是快速炼化的后遗症,也可能是斩首刀法的习惯。 让他行路之中,目光都不自觉的落在一切从他身侧走过的行人脖颈上。 同时,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种种针对各种角度,如何发力c如何斩首的念头。 沉浸在这怪异的状态里,杨狱穿过街道,来到刘家大宅院前。 状态好了不少的王五,正自与一众‘乡勇’说着此次出城的注意事宜,突然间脖颈发麻。 下意识的一回头,扫见杨狱的眼神,心中居然不自觉的一颤。 这小子 “怎么?小子,你想杀某家不成?” 王五喝骂了一声。 心中一个让他自己觉得无比荒诞怪异的念头: 绝不能背对这小子! 杨狱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一转头,又看向另一位换血武者。 那位武者自然没有王五这样的感应力,全然不知身后之人脑海里已经将自己斩首了几十次。 “此次进山,诸事小心,没有我的允许,所有人,都不能擅自行动!” 最后告诫了一句,王五转身,就要带着一众人出城。 走了两步,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扭头怒视杨狱: “走我前面去!” 凉风吹动落叶。 绿植满院,刘文鹏手拈棋子,漫不经心的看向对面一须发灰白的道人: “关道兄,该你落子了。” “不下了,不下了。” 关道人弃子认输,摇着头“大人不愧棋剑双绝,贫道着实下不过你。” “棋局还未至糜烂不可收拾之时,何故认输?” 刘文鹏微微一笑道: “正如此时之黑山,你们只看他混乱如泥沼,我却自其中看到了摆脱樊笼的机会。” “嗯?” 关道人长眉耸动,继而叹息:“你就不怕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呵呵~” 刘文鹏丢下手里的棋子,以丝巾擦拭手掌,悠然道: “非如此,怎见本大人的手段?” 感谢大家支持 靠着老书的成绩,新书混了个推荐,狗子心里其实有点不是滋味。 每一本书都是作者的心血,好像是孩子,孩子得病,我比谁都着急,但也不会放弃。 老书必定不会就此太监,大家放心。 老书的停摆,让狗子学到了很多,消化消化,会补上。 新书,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吧。 感谢编辑蓝光,感谢作者朋友,也感谢书友们的打赏,支持。 谢谢你们。 作为感谢,为大家推几本书,精品水准以上的。 捕梦者新书《异常收藏家》诡异流,克系,迪化反套路,确实很好看,推荐大家去看看。 《从傀儡皇子到黑夜君王》,老作者新书,精品保证。 《为什么逼我缔造娱乐帝国》大佬新书,懂的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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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了眼情绪不高的‘乡勇’们,王五喝了一声,向着道旁大石走去。 黑山城内的地面尚且没有石板,这所谓官道,也就是稍微结实点的土路罢了,脏乱泥泞常有之事。 席地而坐,自然是不可能。 其余一众人自然毫无意见,事实上,大多数人早就后悔了,为了五十两银子剿匪。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可笑。 要知道,任何一个换了血的武者,单单药浴,就得耗费一二百两银子,甚至更多。 可惜 “你问几个问题,就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这很公平吧?” 王五大马金刀的坐下,沉声道: “你问吧。” “嗯” 杨狱低头假做沉吟,实则是回到暴食之鼎,记下了鬼头大刀上的一些文字。 “这是?” 见杨狱在地上写写画画,王五本没有太在意,扫了几眼后,却是不由一怔: “这是‘道文’?!好小子,你居然还会道文?!” “道文?敢问大人,什么是道文?” 见王五认得这字,杨狱心中顿时大喜过望。 这年头,识文断字的人已经很是少见,认得古文的人,黑山城可从未听说过。 没想到王五居然认得。 “略懂,略懂一二。” 王五老脸一红,佯作漫不经心道: “所谓道文,其实也没什么稀罕,不过是那些信奉‘羽化’的道士们,在正常的文字上增添删减,装模作样弄出来的罢了。” 说到这里,王五俯下身子,细细打量了几眼,顿觉有些头大。 道文本来就是很偏门的文字,他之所以认得一些,还是因为他自家的一位叔叔上山学道去了。 但也只是略懂而已。 此时地上,杨狱一连写出上百个字,一眼能认出来的,只有两个,算上猜的,也就十来个。 “大人?” 见王五迟迟不语,杨狱低声询问。 虽然要问,但他也不会整个抄下来,只是从千百个字里,挑出了最为生僻,猜也猜不出来的几十个字而已。 “这个” 王五轻咳几声,有点挂 不住脸了: “这个字,念做‘阶’,这两个,唤做‘神’‘星’” 这三个,是他最为确认的几个字,其余的,则是连蒙带猜。 但杨狱却已然愣住了。 最开始那三个字,是他从刀柄上摘抄下来的,是这门‘高深武功’的名字。 算上他猜出来的那几个字,这门武功的名字,他是知道的。 只是,这是武功?! “鬼神魁星位阶图?!” 心中念叨着,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悸动充斥了整个心海,不由得,杨狱伸手抹去了地上所有的道文。 “这个字应该是,鸟?怎么抹了?!” 王五还在努力的猜测,眼见字没了,心中松了口气,脸上则有着不满。 杨狱收敛心神,指了指远处: “有人来了!” “嗯?” 王五起身,只见身后来处烟尘滚滚。 伴随着马蹄声,没多久,一捕快跨马而来,行色匆匆。 “大人,这是我家捕头的秘信!” 那捕快灰头土脸,一阵拍打后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 “密信” 王五神色凝重起来,撕开信一扫,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向来只有兵缉匪,何曾见过匪缉兵?好胆,当真是好狗胆!” 一抖手将信件震成齑粉,王五须发皆张,如同被激怒的猛虎,骇的那捕快踉跄后退,差点跌坐在地。 杨狱距离也近,只觉血气扑面,竟有着灼烧的刺痛,心中不禁一跳。 只是情绪波动,已有这样威势。 血气如牛 “却不知,我那食谱上的‘九牛二虎’” 杨狱深吸一口气。 食材,差的已经不多了,不用多久,他就可以验证自己的猜测了。 “哼!” 那一侧,王五已是冷喝一声,将一众人全都叫起,准备赶路了。 顺手,也将那捕快的马留了下来。 “这马” 那捕快面有苦色。 杨狱还在猜测那封信说了什么,王五已是翻身上马,压的那驽马四肢一软,哀鸣连连。 “回去告诉你家捕头,这几个杂碎,老子收了!” 说罢,也不看那捕快表情,驱马前行: “所有人,全都跟上!” 王五这一拍马而走,就再没停顿,待到天色黯淡之时,一众人已经跟在马后跑了足足八九十里地。 等到王五翻身下马。 身后的一众人与他身下的马都累的几乎瘫软在地,汗出如浆。 “黑风山” 杨狱喘着粗气。 擦去汗珠,遥遥望去。 有山脉横拦视线,其间草木林立,险峰成群,在渐渐黯淡的天色下,犹如凶兽匍匐怒吼。 黑山,到了。 第四十二章 六扇门! 黑山城相距县城一百三十里,其通顺德府诸县,本该是交通要地,奈何其山深林密,其中几多盘根错节,流民c匪徒混杂其中,混乱不堪。 多年之前,青州大剿匪,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清平,奈何过后仍有流民c山匪汇聚。 久而久之,也就无人管了。 来时赶路一刻不停,看到了黑山,王五反而不急了,让一众人拾来干柴,升起篝火。 篝火旁,王五手捧地图一言不发,几个七日前就来附近打探的捕快低声向他汇报着。 “这些刁民,一听说我们是来剿匪的,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着实没有什么收获。” “这些刁民似是有意维护山匪,前两日,就有山贼寻上我们,伤了好几个弟兄。” “大人,欲剿匪,首先要将黑山下这些乡村里的宗族主事的抓起来!” 几个捕快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言辞之中,颇为恼火,愤恨。 “老子让你们上山寻路,你们畏惧不前,反而将责任推给村民?” 放下地图,王五冷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村民生活在黑山下,不仰山匪的鼻息,难不成看你们的脸色?” 王五言辞如刀,让几个捕快脸色难看至极,想要反驳,却又呐呐不得言语。 “青州一行,王佛宝损失可是不小,精锐没了,就你们这几个酒囊饭袋,难怪什么事也做不了!” 王五冷眼扫过,几个捕快噤若寒蝉,只觉似被猛虎盯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训斥了几个捕快,王五轻咳一声,吸引了几处篝火旁沉默不言的一众乡勇的目光。 这些人不管情愿不情愿,但至少都是换了血的好手,以一当十不成问题,运用得当,剿灭满山匪患或许不行。 拔除怜生教的势力,却未必不行。 “我知道诸位都是抱着出工不出力的心思来的,真心要剿匪的,未必有几个。” 王五沉声说着: “可若诸位都是这个心头,这次出城,就险之又险了!” 一众人冷眼望着,一如来时一般沉默,兴趣缺缺。 “不错!” 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消瘦的中年丢掉烤肉,冷笑一声: “纹银五十,就要咱们搏命?我们的命,可没有那么贱!” 王五冷然望着,这人昂着头对视。 杨狱认出,这人名叫‘谭洪’,是内城虎威武馆的首席弟子,据说早在四五年前就换了血,名声很是不小。 一路上,除了王五,他最注意此人。 “说的好!” “正是此理!” 有人出头,一众人自然随之响应,群情激烈。 三两银子,或可买得一含苞少女,五十两,足以买十来个。 可他们的命,远没那么贱! “王捕头,我也听过你的名头,但也没有凭你一句话,就让咱们拼命的道理!” 谭洪朗声道: “你愿听那三尺刘的话,悉听尊便!可我们,却不会随你胡闹!” 有着众人的附和,谭洪抛去了对于王五的些微惧怕之意,麻着胆子与他对视。 只是,出乎他的预料,王五并未动怒,反而移开目光,扫了一圈众人: “诸位,也是这个意思吗?” “不错!” “正是这个意思!” “王捕头,您大人大量,何必苦苦相逼?睁一眼,闭一眼吧,难得糊涂!” 见王五似乎有所退步,其余人也放下顾忌,除了杨狱以及零星几个人,大部分人都出声附和了。 “好。” 王五点点头,众人本以为他会动怒c失望,却不想他突然冷笑一声: “王某倒是想放诸位一马,可惜” “嗯?” 谭洪心头‘咯噔’一声:“可惜什么?” “可惜,你们这位刘大人不想放你们一马!” 王五语气平淡,不知喜怒: “算算时间,城门应当已经关了吧!” “什么?!” 谭洪怒目圆睁,其余人也都豁然站起,神情震惊且愤怒:“这不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文鹏纵使县令,怎敢如此坑害我等?” 有人摇头,满脸不可置 信。 “不信吗?” 杨狱心中一叹,虽然有所预料,还是被刘文鹏的狠辣所惊,起身开口: “各位,你们可曾看到咱们中,有出身内城几大家族的武者吗?” “什么?” 谭洪猛然惊觉,环顾一圈,心中顿时冰凉一片。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好狠,好狠。” 其他人也有些回过味来,或怒c或惊,也有人脸色发青,咬紧了牙:“好一个刘文鹏” “老子要杀了他!” 也有人怒喝,却没有得到回应。 杀官等同谋逆,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在场之人,哪里可能人人都有这个勇气? “这刘文鹏” 杨狱心中隐隐发凉。 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个挑选他们的原因。 这一群人,除了不是内城几大家出身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皆有家室。 或有高堂老母,或有丫丫学步的子女 换而言之,此刻在此的十多人,就是黑山城最好被人拿捏的换血境武者了。 “怎么办?” 焦急c恐慌的气氛蔓延。 许久之后,谭洪抬头,望向王五,涩声道: “大人,我不怕死,可我不能死” “哈哈哈!” 王五突然放声大笑。 “大人何故发笑?” 有人悲愤憋屈低吼。 “些许小事,也值得如此烦恼?” 王五止住笑声,一一扫过众人,最后望向谭洪: “你们都不想为刘文鹏卖命,难道偏生王某人没得卵子,任人拿捏?” 一众人皆是愕然。 “老子岂会为刘文鹏这般狗东西卖命?实不相瞒,王某虽是捕头,效命的却不是地方县令。” 王五负手,面有傲然: “而是六扇门!” “六扇门?!” 一众人皆是一怔,杨狱心头也是一动。 六扇门,是一个不亚于锦衣卫的庞然大物,且声名还要更为响亮。 “此次剿匪,那刘文鹏不给粮饷,六扇门给!刘文鹏不给抚恤,六扇门给!” “刘文鹏不给上报,六扇门,给诸位功绩!” 王五朗声回应,掷地有声: “若有虚言,王某人甘愿天打雷劈!” 六扇门。 一众人只听得心神摇曳,虽仍有担忧,但恐慌之情,却渐渐消散。 “愿听大人吩咐!” 谭洪沉默一瞬,双手抱拳,躬身一拜。 其余人,也都响应:“愿听大人吩咐。” “这王五不止是个粗人啊。” 杨狱看到大为佩服。 王五话不多,可都切在点上,三言两语,不但打消了众人的抵触,更消泯了他们的隐忧。 若之前还只是散兵游勇,此时,却有着被整合一新之势了。 “好!” 王五脚下一踏,劲风扑灭了篝火。 一甩手,长刀在手,指向黑洞洞的山脉: “进山!” 第四十三章 一个人! 一夜寒风至,大雪随之而来。 似只一夜,黑山内外已然一片雪白,万物沉寂,天地一片萧索。 日落西山,夜幕之下连虫鸣鸟鸣都无,越发显得幽冷。 呜呜~ 风黑风高,草木皆颤。 杨狱身子起伏,狸猫也似穿行在灌木丛中,某一瞬,他伏下身形。 不远处,有着点点火光闪烁。 隐隐间,可以看到一座搭建的十分潦草的山寨,内外都有着山匪在巡逻。 “戒备森严啊” 杨狱也不急。 隐在大树后,掏出铁珠,就着雪团子吞下,恢复者体力。 历来剿匪的难处,一是官不尽心c兵不尽力,二来,则是山路崎岖更多陷阱,难以前行。 不过,王五似有着极为详尽的地图,后者自然不是问题。 而前者,王五身先士卒,每次都最先出手,最后收手,加之扯出六扇门的赏赐,自然也没有问题。 六扇门,可比刘文鹏大方的太多了。 一个普通山贼的头,就值三两银子,换了血的,更是高达五十两。 黑山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山贼多! 半个月里,杨狱至少割了几十颗头下来,换成银子,就超过二百两了,这还不算这些山贼身上的。 不过,也就只有杨狱了,其他的换血武者,能有他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他的换血进度相比其他人不算高,可在这入了冬的山里,他却是最持久的。 没有之一! “据说怜生教的据点已经有了眉目,我得抓紧机会,最好能拔了这处寨子,不然,就没机会了” 感受着体内的温热气流,杨狱盘算着。 一场厮杀,三年功! 武功到底要真刀真枪的厮杀才能找到错漏,精进。 对于杨狱来说,这和银子一样重要。 半个月的厮杀,他不但内外炼武功都有了不小的进步,甚至于换血,都有了进度。 他猜测,是自己之前浸泡的药液堆积在身体里没有完全消化。 “急不得,急不得” 虽然对这山寨动了念头,但杨狱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吞服着铁珠恢复自己的体力。 等待着时机。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夜过子时,天色最黑,人最容易犯困之时,他才抖落身上的积雪,大踏步向着山寨正门走去。 这寨子,他盯了很久,对外面的布置早就烂熟于心了。 甚至,寨子里有多少人,他也清清楚楚。 当然,这情报得来不易,他起码宰了这寨子里十多个山贼,才得出了个大致清晰的情报。 啪! 搭建潦草的山寨大堂,传来打砸怒吼声: “啊!欺人太甚!鼠辈欺人太甚!” 门前几个喽啰听得大气不敢出。 这已经不是寨主第一次发火了。 这半个多月里,‘聚义堂’里的瓶瓶罐罐几乎被砸了个干净。 宽敞的大堂里,篝火熊熊燃烧,烤肉香味四溢。 不少山匪停下啃肉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看着上头。 虎皮包着的三张大椅上,坐着二男一女,此时,正中交椅上,一满面虬髯的大汉怒目而视。 下首跪伏的喽啰吓的浑身战栗,脸色惨白。 “气大伤身,大哥,你还是消停点吧。” 单薄红纱下,女子娇躯如蛇,半靠着大汉,安抚着他的怒气。 “老子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了黑山!本来劫狱就伤亡惨重,还敢发什么通缉,悬赏衙门的人!” 韩冮拍打扶手,余怒未消。 “自古匪不与官斗,要我说,之前就不该接那黑山的帖子!他们自身都难保,何必趟这趟浑水?” 左手处,略显阴柔的男子尖声说着: “依我看,任凭这伙捕快绞杀了黑山,对咱们益处才是更大!” “老二!” 韩冮面色一沉,阴柔男子顿时收声。 “起开!” 韩冮甩开半个身子都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气喘如牛: “这口气,老子忍了!” “老大英明。” 阴柔男子正要说什么,突听得外面一 阵喧哗,不等传唤,一个喽啰已然慌张跑进了大堂。 “敌,有敌人!” 那喽啰满脸惊慌。 “什么?!” 大厅里一众山匪全都站起来,震怒中,看向上堂。 果然,只听‘啪’的一声,酒碗被摔了个粉碎,韩冮怒极而笑,稻草也似的虬髯都抽动了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韩冮暴怒! 自接到黑山贼的帖子,出人参与围杀那伙捕快之后,不但他派去的人全军覆没,半个月里更接二连三的死人。 他都放弃了找回场子,这伙捕快居然已经打上门来了?! “等等!” 阴柔男子拦住了韩冮,厉声问道:“来了几个人?领头的可是那王五?!” “王五” 听得这个名字,韩冮只觉一盆冷水兜头脚下,从头凉到脚。 半个月前,他曾远远的看到王五发威。 十三家寨子,出动了一百五十多精悍手下伏杀,却哪里想到,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其中最为凶恶的,就是王五。 这个外县的捕头,气血如牛,所过之处,只有死没有伤,便是几个换了血的头目,都被轻松拍死。 要是这人打上门来,那还得了? “不,不应该啊!” 那红纱女子也花容失色。 她曾看到王五发威,一掌将一个换血武者头拍到了胯下,那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 “啊,不是,是” 那喽啰被这么一盯,吓的浑身一颤,忙不迭的回答道: “不是王五,看身形,似乎,似乎是之前杀我们兄弟的那个小贼!” “那个小贼?!” 胆怯一去,韩冮怒气再升,正要跨步,又被那阴柔男子拦住。 不由的回身怒目而视“老二!” “来了多少人?” 阴柔男子又问。 那喽啰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确定:“好像,好像只有一个。” “一个人?!” 韩冮鼻孔喷出热气,一个甩手推开阴柔男子,怒气上头,大步走了出去。 大堂里的一众山贼或惊或疑,还是跟了出去。 “真,真只有一个人?” 上得寨门,阴柔男子仔细扫过四周,不可思议的看向山门前,似还有些稚气的人影,有些发懵: “他来找死吗?” 第四十四章 作价几何? 呼呼~ 夜风吹拂,偶有雪花飘落。 杨狱以积雪擦刀,余光打量着远处的山寨,分析着地势c方位。 虽有心拔了这山寨,可他心中清楚,虽有斩首刀法,可他到底气短,绝不能陷入包围之中。 更别说踏入别人的地盘了。 这些山贼可不会遵守大明不禁刀剑禁甲胄弓弩的禁法,虽然他们未必真有,但也不能不小心。 “还真有这不怕死的?” 亲眼看到之前,韩冮还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哪怕侥幸换了血,就敢只身冲撞他们山寨。 但亲眼看到,他就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蠢货。 “无那小子,好大狗胆!杀我兄弟,不但不逃,还敢上门挑衅!” 韩冮提气大喝,声音洪亮,更显怒气: “老子非那你活喂了狗!” “有种就来!” 杨狱声音也大,却只勾了勾手指,极尽挑衅之能事,将那韩冮气的呜哇乱叫: “若是不敢出来,也不怪你,只怪你爹妈少给你生了一对卵蛋!” “小杂种,小杂种!” 韩冮气的暴跳如雷,狂吼提刀就要冲下去。 还是那红纱女拦住了他,低声道:“小心有诈!万一那王五埋伏在下面” 暴怒的韩冮回过神来,强压着心中怒火,沉声道: “老二,你去拿下这小杂种!” “嗯?” 阴柔男子仍有些不信这小子敢独自前来,闻言不由的有些犹豫: “老大,只怕有诈啊” “嗯?” 韩冮音调上扬:“怎的?有老子压阵,你也不放心?” “这” 阴柔男子心中破口大骂,合着就你怕有诈,老子就不怕? 余光一扫,看到那红纱女,眼珠一转道: “这小子能杀了老四,怕是不比我差多少,以防万一,让三妹带人和我一块走上一遭?” “嗯” 韩冮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大喝一声,开了寨门。 那红纱女虽有不愿,却也只得提了双刀,点了几个小头目,一并跟着出了门。 提刀挎剑就冲杀而来。 “根据我这些天逼问来的情报,这山寨规模很小,拢共不到两百青壮,换了血的,算上被我杀了的,也只有四人。” 杨狱横刀身前,心中有了计较。 “小杂种!” 阴柔男子长鞭空甩,发出‘啪啪’之声,眼神阴冷,还是毒蛇一般缓步逼近。 其身后,二十多个喽啰在红纱女的带领下,圆形散开,将两人包围在内。 呼! 就在阴柔男子甩鞭抽打的同时,那些山贼喽啰也齐齐发作,大吼着分散杨狱的注意力。 一团团白色的粉末一下直接招呼了过来。 “生石灰粉!” 杨狱冷笑一声,他可不是第一次和这些山匪交手,哪里还会被这些小伎俩唬住。 几乎是石灰粉出手的同时,已经前窜一步,长刀横掠,犹如弯月一般斩向那阴柔男子。 “哼!” 阴柔男子轻哼一声,抽空的长鞭一个回拉,带着铁刺的鞭头已抽向了杨狱的后脑。 呼! 杨狱踩着逐风步避开长鞭,同时回身招架住那红衫女的双刀。 自炼化鬼头刀,杨狱都不知道自己的刀法到了个什么地步。 但只要一交手,身周一丈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他清晰捕捉,同时,刀法可随其心意变换。 除非速度c力量彻底将他碾压,否则,绝不可能被人偷袭。 哪怕是被人围攻,除非他一口内气用尽,不然,也可进退自如。 等闲二三十个没有换血的山贼,他半盏茶时间可以杀个干干净净。 “这小子娘胎里就开始练刀了?” 红纱女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只觉自己无论怎么出刀,都被轻松化解,可那小子随手一刀,自己就被逼的手忙脚乱。 分明这小子才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力气速度未见得比自己强,怎的刀法就如此老辣? 她尚且有心分神,可首当其冲的阴柔男子,已是满头大汗,只有躲避招架之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了。 “啊!”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阴柔男子一个激灵,就见一个喽啰捂着喉咙倒在地上,登时大叫:“小畜生!” 他心中恼怒,红纱女却是暴怒了,刚才那一刀,要不是她闪得快,只怕手臂都要被斩掉了。 唰!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的血气已然上脸,身如火烧一般窜了过来,低吼着发动必杀。 一人长鞭劈打,点者胸腹眉心,一人俯身贴地,双刀舞动如蛇走,刀刀不离下三路。 可让两人震惊的是,这稚气未脱的小子,刀法老道的不像话,不缓不慢的招架住了两人的一次又一次冲杀。 丝毫破绽没有,甚至还在挪移变换之时,一刀一个,连杀了七八个小喽啰。 剩下的几个小喽啰骇的狼狈逃窜。 可仍是被其趁着间隙杀了一个! 铮! 又是一刀劈下,红纱女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当家的!” “小畜生!” 韩冮早就看的怒火中烧,听得红纱女尖叫,手持链锤直接从寨门上跳将了下来。 一声巨响,踩塌了地面,怒吼着奔腾而来,就要加入战团。 突然,他的耳畔传来一声冷笑。 “嗯?!” 韩冮回身一看,极远处踏雪而来的大汉,不是王五又是谁人? “艹!真的有诈!” 他的心头一炸,血气上脸,一声怒吼中,气息催起,血气勃发: “所有人,杀!” 一声怒吼,这满脸虬髯的巨汉却是不退反进,狂吼着冲向了战团。 亲眼见过王五出手的他如何不清楚,对上这血气如牛的捕头,自己不要说打,逃也逃不掉。 此时唯一的生路,就是那小捕快! “找死!” 王五身后,几个乡勇低吼着冲了上去。 谭洪眉头一皱,正要冲上去,却被拦住。 “不急!” 王五双手环抱,缓步踱行: “这小子既然有着胆量只身前来,自然就有手段全身而退上去几人也好,练练手。 你就不要去了。” “全身而退?” 谭洪心中摇头。 虽只扫了一眼,可他也看出,那手甩链锤的寨主,分明已然是二次换血的好手。 再加上那两个二次换血的好手,哪怕是自己,也未必一定有把握胜的过。 “他们怎么来了?” 虽看不到身后,可听着背后传来的冷笑与怒斥,杨狱的心头顿时一紧,血气上脸也入眼。 “抢人头,可不行!” 他心中低吼一声,身如火烧,内气勃发! “啊!” 带着呜呜破空声的链锤尚未砸下,韩冮就听得两声惨叫几乎不分先后的同时响起。 “什么?!” 他心头一颤,就见得两个狰狞的头颅被颈血冲的高高飞起。 与此同时,一道染血的身影跨出血雾,双眸泛红,森寒刀光如练,只是一个横掠,竟让他生出全然无法招架之意! 什么刀法? “什么?!” 王五心头一跳,被这犀利狠绝的刀法吓了一跳。 身后,谭洪等乡勇更是瞠目结舌。 只一刀,就斩了两个换血山贼? “这,这是什么怪胎?!” 森寒刀光扑面而来,韩冮瞪大的眼睛之中,映出那一张年轻的不可思议的脸。 下一瞬,刀光斩断锁链,斩断横拦的五指,粗大如腰的手臂,掠颈而过! 嗤~ 斗大头颅冲天而起。 那极速运行的鲜血一下冲起丈许之高,带着腥臭雾气,一下浇了几个刚刚靠近的乡勇一头一脸。 呼~ 刀若游龙,穿过血雾。 在三人瞠目结舌中穿过发髻,将三颗头颅挂在刀锋之上。 杨狱回身,望向王五,刀锋上血液滴答落地: “换血头颅三颗,作价几何?” 第四十五章 善后与食材 半月潜伏,一刀收割。 血液滴答间,杨狱握紧腰刀,只觉心中升起一抹难言的快意。 穿越而来的半年间,他心中始终有着忐忑c焦虑甚至于惶恐。 流民c乞儿c衙役c狱卒只一年半里,他品尝到了远比前世二十年还要多的多的酸甜苦辣。 这一刀斩下的不仅仅是三个换血山贼的头颅,也是那一挂笼罩他心头一年多的幕布。 撕裂的幕布下,似乎见到了一丝光明。 “噗通~” 三具无头尸体不分先后的倒在血雪混杂的泥泊里。 那三个被喷了一脸血雾的换血武者这才惊醒,望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心头不由泛起阵阵寒意。 这是一刀还是两刀三刀? 他们距离最近,看的最清楚,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小子。 这小子 三人心神摇曳,一时间好似失了魂魄,甚至忘了擦去脸上的血迹。 “动手!” 王五冷喝一声,惊醒一众乡勇。 这几人才如梦方醒,与其余乡勇一并追杀向四散奔逃的匪徒。 一众人皆是换了血的好手,莫说这些山贼已经被吓破胆,即便没有,也挡不住。 很快,已经结束了战斗。 “这三刀用的好,使的妙!” 王五踩着积雪走来,这些小喽啰自然不需要他动手。 看着以积雪擦拭腰刀的杨狱,摸着下巴发问:“上次你说你学刀的师傅叫什么?” 他的心中也吃惊不小。 可这吃惊,不在于这一刀如何锋利精巧,而是面前这少年对于战局把控的精准。 他的眼力自然是众人之冠。 他看的清楚,在自己一声冷笑后,那两个山贼有着刹那分神,杨狱准确的把握住了这一破绽。 长刀划出半圆,先左后右,一刀斩断长鞭,割破那阴柔男子喉管,再一刀,穿过那红纱女匪的双刀间隙,斜斩了其脖颈。 更在那链锤悍匪被那两个贼寇的头颅所惊之时,余势不减,甚至凶恶更甚的斩落其头颅。 只所以看似一刀,非是其速度有多快,而是他这三刀太过流畅。 没有丝毫的劲力冲突。 三刀合成一刀,这已经不是这刀法有多精巧,而是这小子对于这门刀法的参悟到了随心所欲,信手拈来的地步。 用江湖中的说法,这刀法,已经登峰造极了! 可这小子才多大? “魏河。” 杨狱甩落人头,回答道。 心中却是无语,感情上次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黑山城还有这样的高手吗?” 王五将这名字记在心头,满脸赞赏的拍了拍杨狱肩头: “小子,别做狱卒了。跟我三年,引你入六扇门!” “六扇门” 杨狱心中一动,没有直接答应,推言要与婆婆商量。 王五点点头,没有逼迫。 转而看着浓烟四起,一片混乱的山寨,叹了口气:“你杀的倒是爽利了,却给老子留下了好大的麻烦啊!” “麻烦?” 杨狱一怔,回首看去。 只见乌泱泱一群人在众换血武者的逼视下出了寨门,有低声哭泣,有涕泪横流,更有的直接跪下嚎啕大哭。 “历来剿匪,最大的难处,反而是善后” 王五摇头,喟叹一声: “这些人或是自愿c或是被劫掠而来,甚至有那些山贼的孩子,怎么处置这些人,可是个大难题” “这些人” 杨狱拧眉:“之前都是怎么安置?” 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时被王五提醒,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这些人,没有地c没有家c更没有一技之长。 若管的话,黑山县可没有无主的田亩,县城都一片混乱,更无法安置这些人。 可要是放任不管,或是成为流民饿死道旁,或是被其他山贼劫掠,死的更惨。 “或杀或抓或放,还能怎么办?” 王五捏捏眉心,有些头大。 这可不是一个捕头负担得起的,往年安定县剿匪,这些事,可都有县令派人去管。 可黑山县 杨狱还想说什么,乌泱泱的一群人已经围了过来。 杨狱看过不少话本小说,更听李二一说了不知多少次书。 在他们口中,但凡少侠出道必然剿匪,渲染的热血沸腾,可却没有人提及过少侠们剿匪之后是如何善后的。 他看的清楚,面对数百悍匪围杀都不曾后退半步的王五,在这时慌了手脚。 何止王五? 他自己都忍不住一退再退。 听着数百妇孺的哭喊哀嚎,杨狱心中不忍,对造成这些的山贼与官吏,也更多了几分憎恨。 自杨狱只身前来杀了三大贼首,到一众乡勇犁庭扫穴一般解决战斗,只有一个时辰不到。 可善后,十多人足足忙了大半天。 就这,也只是轻点了山寨里的财物,将被掠来的女子发放盘缠让他们自己回家而已。 还有两百多无路可去的妇孺老弱等候处置。 到这时,杨狱才真正理解了王五口中的‘麻烦’,这是,真的麻烦。 一群只知道练武,勉强识字,连算术都没几个会的粗人,剿匪自然手到擒来,可面对这样的琐事。 一个个全都慌了手脚,满身大汗。 “麻烦啊” 谭洪脱力也似倒在椅子上,其余人也都差之不多,心神俱疲。 ‘怪不得之前王五没有主动剿灭那些山寨’ 感受着一道道埋怨的目光,杨狱不由的苦笑,现实与说书人口中的剿匪,真不是一回事 “还有两百多人” 有人发出呻吟,看向同样头大的王五:“大人,您说吧,怎么办?” “别问老子!” 王五火气极大,一点就爆,他哪里做过这些琐事? 问话那人噤若寒蝉,其余人也只能苦笑摇头。 其实包括王五在内,所有人都知道,解决这一切,还有个最为简单,且收益最大的法子。 杨狱甚至可以想到,若这次带队的不是王五,而是刘文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黑山这么大,莫说两百人,就是两千人,也埋的下! “老子就不信了,大明这般大,就容不下区区两百人!” 好半晌,王五才一拍椅子,咬牙低吼: “留下两人照应这些人,大不了等剿匪后,老子把人全都带回安宁县!” “都听大人的!” 一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主意未必好,但,好不好,和他们可没什么关系。 王五清楚众人的心思,可也没办法,这到底不是他手底下的人,能勉强催使已经不容易了。 哪里还能奢求更多? “那么现在,把东西分了!” 有了决定,王五丝毫也不拖延,脚下一踏,大厅内摆放的几口大箱子就全都掀开。 看着几口箱子里的宝货,众人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杨狱,此战你乃首功,先来挑选!” 王五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满意点头,叫杨狱上前。 “多谢大人。” 杨狱眼神发亮,箱子掀开之时,他已经察觉到了暴食之鼎的异动。 这箱子里,起码有着一件食材! 第四十六章 ‘阳丸\’‘阴丹\’ 日近傍晚,天边云红似火烧。 可没足背的积雪上,杨狱背着包裹,一脚深,一脚浅,向着最近的村落走去。 黑山虽然大,可适合盘踞的地方也不是太多。 王五积年老吏,经验丰富,半个月已然将怀疑的目标排除大半,确定了怜生教城的分坛的大概位置。 而此时,他们分头下山,却是要找那有经验的猎户带路。 大雪封山,山林间的陷阱也被加了掩护,没人带路,可不敢轻举妄动。 “十五个人分,到底分不着多少,不过,有这食材,就不亏” 独行雪中,杨狱心情极好。 算上这张药方,他已经得了七件食材,距离食谱所需的十一件食材,只差最后四件了。 “九牛二虎,不知是不是我以为的九牛二虎。” 杨狱心中想着,自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绢布。 一座山寨银钱着实不多,可无处变卖的贼赃却很是不少,但他所分不多,却正是因为这一张绢布。 这绢布上,是一张换血药方 而且全须全尾,其上文字清晰且无错漏,价值自然极大。 按照王五的说法,这一张药方,起码得作价三千两,比整座山寨都要值钱。 若非答应了其他人用银钱抄写一份的请求,他还未必拿得下呢。 哗 轻展绢布,略显潦草的字迹清晰可见。 开篇,是一人自我叙述。 “少时务农,五谷不分,不耐疲累,遂经商,奈何我浑而人奸,多年积蓄一朝尽” “犹自不甘,乃从文,数年不中,心中悲怆,却仍不甘,再习武,日夜苦练,终至下肢偏瘫” “幸甚久病过成良医,多年摸索,医术或已大成诸多尝试,终成一药方 或可服之” 自述之后,是诸多药材的名称c分量,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最后,却是另一个笔迹了。 添上了一些其他的药材,以及驳斥。 “不知这位撰写药方的徐一笑是否换血成功” 杨狱看的好笑。 据那些山贼说,那韩冮抢来这方子后也不敢贸然服用,后来不知去哪请教一位名医,增删了不少。 再后来,韩冮与其结义的三人才换血成功。 至于这位事事不成的徐先生是否还活着,却没人知道了。 “聊胜于无了。” 随手塞进怀里,远处,一村落依稀已经可见。 杨狱加快脚步,没多久已经靠近村子,只是有些诧异的是,这村子颇为冷清。 此时已是傍晚,居然没有看到炊烟。 正要进村询问,突然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怪异铜铃之声。 “有怜生教道人” 杨狱心中一紧,闪到一株老树之后。 怜生教在外城传道一年多,他虽然都是避着走,但也并不陌生。 他记得,凡是讲经的怜生教道人,都会在腰间悬挂一枚红色铃铛,这铃铛声音不同与不同铃铛。 响起来好似小儿夜哭,他记忆很深。 果然,没等多久,另一个方向就走来一个穿着白衣,背着竹篓的怜生教道人。 那道人面黑人瘦小,乍一看好似一半大孩子,走起来却是不慢,没一会,已来到村口。 随着他的到来,村子顿时热闹了起来。 一大群村民乌泱泱的来到村口,恭敬的甚至有些卑微的请那道人进村。 “怜生教果然在城外渗透更深” 杨狱心中一跳,按照王五的指点压低了气血流动,秉着呼吸尾随在后。 叮铃铃 怪异的铃声不时响起。 那怜生教道人大步走着,诸多村民在后尾随,挨家挨户的敲门,收取俸银。 那些村民往往脸色蜡黄干瘦,恐惧却也不敢不交。 杨狱看的清楚,那些村民上交的居然不是银钱,而是一枚枚黑红色的药丸。 “那是什么东西” 杨狱心中疑惑更深。 那道人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已经走遍了整个村子,身后背着的竹篓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杨狱捏了捏怀里的响箭,正在犹豫是否要通知其他人。 那道人却放下了满满当当的竹篓,冷笑一声: “哪路小鬼,敢跟踪道爷” “发现我了” 杨狱心头一震,握住腰刀。 砰 他心中正自腹诽王五教的闭气法子不顶用,就听得一声闷响。 一个魁梧高大的老者踩塌了房顶,赤红着脸怒吼着扑向那道人: “任名,还我儿子命来” 嘭 下一刻,两只手掌已经撞在了一起。 “啊” 那高大人影痛叫一声,被震退丈许。 杨狱眸光一凝。 那老者颇为魁梧,更以居高临下之势偷袭,居然都被那道人抬手震退。 “原来是你这老东西。” 任名甩了甩手,冷笑一声:“你那儿子蠢,你这老家伙更蠢村口留下那般多的脚印,还想着偷袭本道爷” “什么脚印” 那老者微微一怔,旋即怒吼着扑了上去,人如狂狮,招招搏命,赫然将内气催发到了极限。 脚印 暗处的杨狱心中一突,这脚印说的应该是他吧 他下山只是为了寻一猎户带路,自然也没有去处理自己的脚印,毕竟,他可没有踏雪无痕的功夫。 “啊” 面对那老者拼命的打法,那道人只是躲避,待得那老者换气的档口,突的发力。 只一拳,就将那老者打的吐血飞起。 “哈哈” 那老者大口咳血,却是狂笑起来,借着被打飞的力道,一个探手,将那竹篓抓起: “没了这篓阳丸阴丹,看你回去怎么死” 他早知自己不是这道人的对手,是以,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一竹篓的邪药。 搏命打法,只是迷惑。 “该死的老狗” 那道人彻底暴怒,一声厉吼,血气已染红全身。 话音未落,已狂飙着追去。 “阳丸阴丹是什么玩意” 杨狱心中思忖着,捏刀的手已经绷紧。 呼 两人一前一后狂奔而去。 阴影之后,杨狱凝神等待。 他藏身之处是最适合遁走的方位,这老者要逃,必然会选择这一条路线。 果不其然,气流漫卷间,两人一前一后而来,相距他,不过三四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稍微有些远了” 电光火石之间,杨狱骤然躬身,踏步,抽刀, 嗤 腰刀横掠,化作寒光半月,直斩向那一掠而过的道人后颈 斩首一刀 “鼠辈安敢偷袭” 寒风罩体,那道人好似炸了猫的狸猫,狂吼着纵身一跃,欲要躲开身后的袭击。 “啊” 一声惨叫响彻村庄。 “什么” 本已快要逃出村庄的老者猛然回头,只见一抹刀光自血雾之中乍闪即灭。 那邪道惨嚎着从半空跌落,竟是被斩断了双腿 “啊” 那道人脸色扭曲,双眼赤红如血,怒吼着拍打地面,生生弹起,凶恶无比的扑向杨狱: “我要撕了你” “抱歉,抱歉。你这姿势太好,一时没有忍住。” 杨狱不慌不忙的避开,反手一刀,以刀背将这道人生生拍在了地上: “可惜,得留活口,不能枭首” 第四十七章 经文 呼呼 提着只剩半截身子的道人,杨狱快步远去,直至村落里的尖叫声都不可闻,方才停下。 一抖手,将昏迷的半截道人丢在雪地里,转身看向跟来的老者。 这老者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神色憔悴到了极点,走路间都有些摇晃,好一会,才来到近前。 “噗通” 老者跪倒雪地中,不等杨狱搀扶,已重重三个响头磕下。 “老人家” 杨狱将涕泪横流的老者搀起。 “大恩大德,粉身难报啊” 老者说着,嚎啕大哭着诉说起与怜生教的恩怨。 老者名叫严守田,是二十里外的严家庄的族老,会些拳脚,也粗通文墨,在附近乡村也颇有名望。 本来,说不上富贵,也算不得贫苦。 直至怜生教到来。 “一年前,怜生教来到严家庄,那时,他们治病救人,广施符水,很是得村人信任,可谁知,谁知” 指着地上的竹篓,严守田面容扭曲起来: “恩人可知,这阳丸阴丹是什么东西吗” 杨狱扫了眼那竹篓,隔着一丈多远,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刺鼻腥臭。 “这邪药采毒草精华,以水银聚形,若如此也就罢了” 严守田虎目含泪: “那些畜生,用人来中和毒性村里但凡不信怜生教的,都被他们当做了药人” “药人” 杨狱心头一冷,想起了那些面色蜡黄,满脸绝望的村人。 “这药,他们分为阴阳阳丸,是刨开男人小腹,以秘法藏埋其中而妇人,被他们缝合下体,只留丹丸也似的缝隙,用以取药” 严守田几乎哆嗦的说不下去: “我儿,我儿,就是不甘受辱,生生撞死在了老夫面前这些畜生,这些畜生” 他如若发狂,将竹篓踢翻,踩碎,时而大哭,时而大喊,如若癫狂一般。 或是多日不曾休息,也或许是大仇得报,狂喊之声后,径直倒在了雪地里。 不多时,鼾声响起。 “畜生” 杨狱几乎咬碎了牙。 他虽然隐隐猜测这药颇为诡异,可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炼制出来的。 这还是人 砰 一脚将你道人踢的几个翻滚数丈,杨狱神色冷厉: “告诉我,怜生教的分舵在哪里” “哈,哈哈” 那道人痛的咳血,却兀自狂笑: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万法传 一日生盘古,天地自此清浊辨。 二日生女娲,灵慧降临到世间。 三日生元始,万类方才有宗源” “什么东西” 杨狱眼皮狂跳。 真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呼 念动之刹那,杨狱果断抽刀,只一下,就将他满口大牙连同半边脸都拍成了肉泥。 嗤 带血的牙齿滚落在雪地上,顿时冒出被滚油泼下的浓烟,刺鼻气味随之而来。 可让杨狱心惊的是,哪怕是这样,那道人也似没感受到丝毫的痛楚。 血沫满口,却仍在诵念着猖狂而诡异的经文: “四日生道德咔吧” 话音戛然而止,杨狱直接重手,直接拆了他的下巴与双臂关节,后者却仍在蠕动着。 极为可怖。 “果然是邪教” 杨狱神情凝重,没了逼问的念头。 他虽然会斩首,可却不会逼供,尤其是这么一个癫狂入魔的邪道人。 这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升起篝火,在雪林里将就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带上严守田去寻王五。 严守田虽然不是猎户,可这一年多半时间都在山里打转,对于山路自然比他们更熟悉。 “的确是怜生教的讲经道人” 大堂里,王五脸色很是不好,尤其是听到阳丸阴丹,更是恨不得一刀砍了这道人。 听完严守田的叙述,王五勉强压住怒火,脸色已经难看的不成样子: “刘文鹏当的好官,办的好差” 见杨狱等人不解,他强压着怒火,道:“这所谓的阳丸阴丹,是一种已经断绝了 的换血邪药” “连续服用此丹者,但凡不死,三月之内必然能换血成功” “什么” 闻听此言,本就脸色不好的谭洪等人顿时色变:“那,那怜生教分舵里,得有多少换血武者” 他们都是换了血的,当然知道各种难度。 换血耗费的银钱极多,且不是人人都可成功,哪怕成功,往往也要一年半载。 他们敢出城剿匪,自是认为黑山三十贼都被杀了大半,其余匪徒不足为虑。 可哪里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换血之法 “这下麻烦了” 杨狱的呼吸都是一滞。 怜生教炼此药,可已经有大半年了,哪怕服丹者死一半,只怕也能积累为数众多的换血武者了。 而更让他心悸的是。 之前,为了引出怜生教的人,他们并没有刻意藏匿行迹 “刘文鹏,你真该死啊” 王五胸膛起伏。 怜生教以人炼邪药,这种事情,若是报上去,不需多久,青州都要轰动。 可偏生,大半年过去,居然都没人知道 “这匪,不剿也罢” 谭洪等人彻底熄了剿匪的心思。 寻常山匪也就罢了,以他们的身手,小心些终归是可以进退自如。 可现在 “剿不得了。” 王五叹了口气。 这个情况,莫说谭洪,即便他自己,也没了剿匪的心思。 甚至,产生了远离黑山的念头。 他原本以为,怜生教固然盘根错节,可真正的讲经道人未必有多少,未必不能剿灭。 可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只能等六扇门的人来了” 王五心有不甘。 前次出其不意将那石开打成重伤,不能乘胜追击,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你等的人,永远也来不了了” 突然,一道冷厉低沉的喝声在山寨炸开。 “王五,听说你要见我” 来人的中气很足,一声冷喝,山寨内外都不住回荡:“我来了,你还不滚出来” “石开” 王五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在今日之前,他无比迫切的想要找到石开,甚至千方百计想要引他出来。 可 杨狱神色一凝,就看到一条昂藏大汉立身寨门之上,神色戏谑且暴戾。 栅栏内外,人影闪动,似乎已经将此处包围了。 “大人” 谭洪欲言又止。 其余三个乡勇的眼神也都闪烁起来,反倒是严守田面无忧色,甚至有着几分解脱。 噗通 寨门之上,大汉重重拍手,就有一具具尸体被丢在了雪地里。 “钱五,赵盐,蒋初六” 杨狱认出,那些尸体,分明是和他一起下山去寻猎户的其他乡勇。 “都,都死了。” 谭洪的心头一凉。 其余几个乡勇更是一阵后怕,若非自己回来的早,这时,只怕也早就凉透了吧 “你的人,我帮你带回来了。还有一些,实在烂的捧不起来,也就只好就地喂了狗” 声音回荡在整座山寨: “屋内的几人听着,斩了王五,本舵主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石开” 王五气的青筋暴起,却生生克制住了。 “呼” 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 “老子放手一搏,你们若能逃,就逃” “若不能” “废话太多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杨狱打断了王五的话。 他扎紧袖口,持刀望向王五,嘴角扯动: “你要是死了,我去哪里领赏” 第四十八章 刀在手,要斩首! “嗯?” 听到杨狱的话,王五先是一怔,随即大笑着跨出大门: “今个要是不死,老子非将你小子拉进六扇门,好省了这一笔银子!” 杨狱提刀,紧随其后。 谭洪几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苦涩,可也只能跟着走出去。 见过王五出手的他们,可没有对他出手的胆量。 山寨之中一片死寂,唯有屋檐上融化的雪水滴答响着。 空旷的雪地上分明有着数十白衣教徒,却没有一点杂声传出,皆是提刀按剑,等待着。 未被送走的一众山贼妻小,窝在屋子里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王五” 寨门上,石开按住胸口,狰狞一笑: “老子今天看你往哪逃!” “杀!” 一声低吼。 雪地之上沉默的数十白衣人就齐齐响应,整齐划一的扬刀,踏步,向着大堂冲了过来。 “拼了!” 谭洪低喝一声,道:“待会我们五人聚在一起,背靠着背,绝不能陷入包围之中!” “你!”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杨狱已然率先冲了出去,刀光如匹练,迎上了数个怜生教的教徒。 “要杀老子,那就来吧!” 一声怒吼,跨步带风,只一步,王五就跨出三丈之远,五指捏起,向前一递。 ‘砰’的一声闷响。 冲在最前的一人已被打的离地而起,鲜血狂吐,眼见就不活了。 一拳打出,王五速度不降反增,犹如猛虎般扑了进去,横冲直撞,只一眨眼,就有数道人影被他撞的飞起。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没了声息。 气血如牛! 这一刻,王五将其超人一等的体魄发挥的淋漓尽致,拳脚所向,巨力勃发,竟没有一人能挡住他一招半式。 给他时间,他完全可以将场上数十个换血武者全部杀绝! 但,他没有这个时间,更没有机会。 几乎在雪地被鲜血染红,十数人伏尸的同时,寨门之上,石开突的发出一声长啸。 一踏间跺碎了整个寨门! 高大雄壮的身躯带起凶猛的劲风,排山倒海也似向着王五一拳锤下! 是的! 锤! 这一拳极为凶恶,恶风呼啸,直好似战场之上的武将跨马挥锤,凶恶至极! 莫说肉体凡胎,便是个铁人,只怕也能锤的扁。 “死!” “石开!” 王五脚下同样一踏,泥石飞溅之间,赤色如火腾上了脸。 暴喝出声的同时,已将扑来的几人震的倒飞出去。 砰! 一声闷响,王五‘腾腾腾’的后退三步,一个肘击将身后偷袭者撞死当场。 不及反应,就再度冲了上去。 “杀!” 一动手,两人就打出了真火,招招搏命,一拳重似一拳,劲风拍击之下去,i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 只能转向大厅之外,厮杀同样激烈的杨狱等人。 “有些不妙” 以精妙刀法应付围杀而来的数个换血武者的同时,杨狱的注意力始终在王五身上。 他很清楚,这一战的胜负不在于怜生教的这些教徒。 而在于石开与王五。 此时,同样大开大合的两人激战正酣,只是杨狱却看得出,王五已落了下风。 换而言之,他的那一口内息即将用尽,而换气之时,就极有可能成为他的破绽。 是战,是逃? 嗤嗤嗤~ 心中转着念头的同时,杨狱踩着逐风步,刀光横掠,接连斩杀了两个怜生教教徒。 “希望你们撑住吧” 扫了一眼背靠背苦战的谭洪四人,杨狱突的转身,且战且进,似乎要突围逃走。 铮铮铮~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刀与刀的碰撞中,杨狱神情冷酷,周身三丈之内一切细微的动作都在他的心中流淌。 他的刀法,早就超出了寻常换血武者的范畴。 哪怕冲向他的怜生教教徒比谭洪四人还多,竟也没有伤到他,甚至于被他反杀了三四个 “ 休想逃走!杀了他!” “留下命来!” “杀我教众,十恶不赦!杀!杀!杀!” 眼见杨狱横冲直撞,似有突围之势,一众教徒登时躁动起来。 伴随着一声声的喊杀,杨狱的眼前,骤然看到一片红光。 这是催动气血所发出的光芒! “杀!” 压力暴增十倍,一时之间,杨狱行云流水也似的刀法,似乎变得散乱了起来。 巨大的压力之下,杨狱心中却好似明镜一般,周身三丈之内似乎都在他的感应之中。 可看到,却并不意味着躲得掉! 身处围攻之中,四面八方全是刀剑,避无可避之下,哪怕是杨狱,也只能以伤换杀! 嘭嘭嘭~ 擂鼓也似的拳脚碰撞声此起彼伏。 终于,在一次碰撞之后,王五的身形一滞,他的劲力用老,这一口内气,已经到了极限。 武者交手,未至一气绵延,周而复始之境者,一旦内气用老,就是最为危险的时候。 尤其是遇到劲敌! 不好! 王五心头剧震,自己击杀那些教徒到底废了气力,这一刻,就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可眼见那重锤也似的拳头砸了过来,他却不退反进! 弯腰,躬身,双臂大张,又自骤然合拢,欲要将其生生抱杀! 同时,一声大吼也响彻山寨: “走!” 嘭! 似重锤击鼓! 这一次,石开魁梧的身躯只是一颤,王五却是被打的双腿跪地,一口鲜血同时喷出! “王捕头!” 谭洪等人目眦欲裂,大吼着狂乱挥刀。 “走!” “你找死!” 阵阵令人牙酸的筋骨摩擦声中,石开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 这一刻,他本已殷红如血的脸色越发艳红,暴起的青筋好似一条条泥鳅在皮肤下疯狂扭动。 砰! 内气彻底爆发之下,王五紧扣的双手被一下崩开。 下一瞬, 石开双臂骤然合拢,十指交叉攥紧,自上而下,重重砸向踉跄后退,却兀自递拳而来的王五。 “死来!” 暴喝之声响彻全场,更让部分人忍不住分神。 而就在这时,被诸多教徒围在其中的杨狱,眼神却是一亮! 他之所以不合谭洪四人联手,不是自以为武功了得,而是他很清楚,只要王五败了,他们就绝无幸免! 他只能,也必须要助王五一臂之力。 之前鏖战,他不惜受伤,就是要逐步靠近,等待时机。 而在看到石开这一记‘抱锤’砸下的同时,他看到了破绽。 并且,把握住了! 砰! 重重将身前的数个教徒撞翻,硬生生的吃下背后斩来的刀光。 杨狱低喝一声。 拧身c 错步c 血气勃发! 下一瞬, 在他脑海之中盘旋了许久,也压抑了许久的一刀,伴随着勃发的血气,倾泻而出! “嗯?!!” 刀光骤起的刹那,石开只觉森冷的寒意自背脊直至脖颈,巨大的危机在他心中猛然腾起。 是谁? 怎么会? 巨大危机来袭,石开的脸上也不免闪过一抹惊慌c错愕。 但准转瞬,他已展现出了无比的果断! 猛然转身,踢飞王五的同时,闪烁着生铁般颜色的左臂,已然斜架在了脖颈之上。 青筋暴起的右臂,则猛然递出,要将这偷袭自己的杂种,打死当场。 噗嗤! 斩铁之音与鲜血喷洒之音几乎同时响起! “小杂” 人生的最后一刻,石开看到了袭杀自己的稚嫩脸庞,以及死死抓住了自己右臂的王五。 ‘老子居然死在这么一个小杂种的手里?’ 一抹震惊,错愕,不可思议浮现在他的心头。 下一瞬,那兀自带着惊愕的斗大头颅猛然倒折,伴随着血雨喷洒,重重砸在其脊背之上。 腥臭扑鼻! 第四十九章 进步神速 血雪飞溅! 望着那重重倒下的无头身躯,在场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最后一刻,居然会有人杀出来,只一刀,就斩了石开。 被杀的遍体鳞伤的谭洪惊喜过望,怜生教的教徒却是震惊的无法相信。 “好险,好险” 杨狱拄刀跪地,胸膛起伏。 这一刀,无论是时机c角度c力度他几乎都做到了此时自己的极限。 然而,若非王五拉住了石开的有拳,这一拳,只怕能打穿他的胸膛,甚至生生将他打死! 以他此时的实力,面对血气如牛的武者,还是太过勉强了,哪怕是偷袭,都有巨大的危险。 “副舵主!” “他,他们杀了副舵主!” “杀!杀了他们,为副舵主报仇啊!” 短暂的沉寂之后,怜生教的一众教徒沸腾了,伴随着一阵阵喊杀之声,向着杨狱两人冲杀而来。 与头目被杀就会溃散的山匪不同,怜生教的教徒更为疯狂,哪怕到了这个时候,竟然都还要拼杀。 杨狱心头一惊,抓刀在手,顾不得背后仍在淌血的伤口,迎了上去。 “呼~” 长长的吸气声中,王五重新站起,伴随着连珠炮也似的筋骨炸响之声,狞笑着扑了上去: “不走,那就不要走了!” “杀!” 谭洪本来被杀的遍体鳞伤,眼见所有人全都冲杀而去,强打精神,从后杀了过去。 “啊!” 这些怜生教的教徒到底不是真个悍不畏死,被强提内气的王五一通乱杀之后,还是崩溃着逃走。 “不要追了!” 杨狱下意识的想追,却被王五拦住。 这才发现,这位血气如牛的壮汉,此时已然脸色煞白,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我脏腑受伤” 只说了半句,王五已跌坐在地,摸出几个瓶瓶罐罐,看也不看全都吞下,盘膝开始疗伤。 “怜生教” 看着一地的尸体,杨狱脸色不好看。 这群教众似乎比正常换血的武者弱上一些,可打起来却是悍不畏死。 在带头的身死,自身又死了七八成才开始崩溃,这样的意志,让他不由的有些头皮发麻。 “大人” 一瘸一拐,谭洪踉跄着想过来,这位二次换血的好手,此时好不狼狈。 身中不知几刀,乍一看,像是血里捞出来的一般。 走了几步还是跌了一跤,只能咬着牙盘膝坐下。 而其余几个乡勇,已然死了个干净,一眼看去,这满地尸体,竟不知哪个是他们。 反而是有心求死的严守田,重伤昏厥,反而留下了一条命。 看到伤痕累累的谭洪,一股火辣辣的痛感顿时自全身涌来。 血气消退之后,杨狱这才惊觉,自己中的刀,也不比谭洪少到哪里,只是没有伤及要害而已。 他的铁裆功已接近第三层,早已自胯至肩背了,若无这外炼硬功,他只怕早就动弹不得了。 “呼!” 杨狱嘴角抽了抽,自怀里掏出铁珠,也不看多少,一股脑的咽了下去。 阵阵热流涌上来,见底的体力才缓缓回复,伤势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还有疗伤的用处?” 杨狱精神微震。 等他再掏,却摸了个空,这次出城,他带了七八斤的铁珠,此时,却已经吃了一干净。 再想吃,就得吃土了 一夜无话,直至天色蒙蒙亮,寒气最重的时候,谭洪与王五二人才先后醒来。 正看到杨狱与脸色苍白的严守田指挥着山寨里的一众老弱妇孺收拾着尸体,杂物。 “他没受伤?” 谭洪捶打着僵硬的手脚,有些发懵。 他分明记得杨狱中刀不比自己少,他怎么好似看起来没事人一样? “这小子莫非也是天赋异禀?” 王五心里也打了个突,只是他眼界比谭洪要高,想到的却是体质。 一样米养百种人,人与人本就不甚相同。 这一区别,在换了血之后越发的明显,他可是知道,这世上颇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体质。 比如青州那位大将‘魏正先’,据说其天生神力,换血不久,双臂已 有四象不过之力。 甚至有传说,他未修硬功,肉身却坚如钢铁,不惧刀剑砍伤,寒暑不惧,入火不焚! 他怀疑杨狱很可能也有着类似的体质。 杨狱一夜没睡。 不止是为了疗伤,也在戒备着山寨里的这些老弱妇孺。 诚然,他们是为剿匪而来,可他们的到来,并没有让他们的处境好转,甚至变得更加恶劣。 平常不显,可他们受了重伤,可就不一样了。 事实上,他本想催动内气打坐疗伤,但是,不经意见见到那一双双复杂甚至带着仇恨的眼神。 就一夜无眠。 “大人伤势如何?” 杨狱快步走了过来。 “石开的‘虎威拳’已修至炉火纯青的地步,我气血衰退时被打了一拳,脏腑受损,至少要休养半年” 王五脸色不是很好,半是伤势,半是忧愁。 换血武者自然比寻常人更难受伤,可一旦受伤,疗养的时间也需要很长。 如王佛宝,他被‘融血指’所伤,若无灵丹妙药,疗养的时间要以年为单位。 “半年,这么久?” 杨狱眉头拧起。 他没想到王五的伤势居然这么重。 “这还是少说了。” 王五缓缓站起身,望着血腥味久久不散的山寨,有些黯然: “都死了” 他所收集的情报上,怜生教除却一正二副三位舵主之外,只有二十余讲经道人,还有一半在外城。 可谁知,单单这一战,他杀了的换血教徒,就超过二十了。 那可是他从六扇门要来的情报啊 接下来的十多天,无论王五是否愿意,他们却不得不留下疗伤。 只是因为担忧怜生教的人会来报复,并没有留在山寨,而是去后山的山洞。 这山洞不知是哪路山贼为了躲避围剿而挖出来的,四通八达,正适合三人临时藏身。 王五两人疗伤,多日不见身影。 杨狱也没有闲着,他将山寨各处搜刮了个干净,在山洞里支起一口大锅,取来本该十多人回城后分的药材。 开始了药浴。 “二次换血离我不远了,不过,三次换血才是门槛,血气如牛啊” 滚烫的药液之中,杨狱舒缓着精神。 一场大战后,尤其是看到王五与石开一战的始末,他心中对于力量的渴求激增。 山洞里,一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小心翼翼的添柴煽火,一边,为杨狱讲解关于‘道文’的基础。 这老者,却是那些山贼劫来的一个教书先生,昨夜杨狱重新盘点之时,不经意问了一嘴,才知道这老者居然懂一些道文基础。 “自秦皇统一文字,直至咱大明,三千年里,文字增删不少,可道文却没什么改变,所以,只要学会前朝文字,道文精义,也就无师自通了。” 老者用着浅显易懂的词汇,生怕对面这位杀人就砍头的大爷听不懂。 “秦皇” 杨狱若有所思,淡淡道: “将你知道的道文一一写下来就好,我的记性很好,不要想着糊弄我!” 此界与他前世有许多似是而非的地方,但也只是似是而非,这位秦皇,自然不是他以为的秦皇。 不过这些不重要,他更关心道文。 “不敢,不敢!” 那老者连道不敢。 以木炭在山洞墙壁上将自己所会的道文写下来,并一一解释,对照。 他本来做好了不厌其烦,一遍遍解释的打算。 但让他震惊的是,这位他眼里这位凶人,进步之快让他瞠目结舌,不过半日,居然已经将三千道文全都记下了! “鬼神魁星位阶图” 摆手让老者回去,杨狱眸光微微闪烁,有了笑意: “应该是‘十都之鬼神魁星位阶图’才对!” 第五十章 狱? 十都。 又见十都。 摸着下巴新长出的青胡茬,杨狱若有所思。 标有十都的,还有他那张食谱,他原本以为,所谓十都如同优良可劣一般只是暴食之鼎对于食材的等级标识。 但现在 心中转着思量,杨狱进入了暴食之鼎,扫了一眼鼎壁之上的诸多进度条,提起了食材鬼头大刀。 细密繁杂的文字覆盖了整个刀身,十都之鬼神魁星位阶图正落在刀柄上。 对应着道文,杨狱开始解析这口刀上,魏河四代人都不曾悟到的神功秘籍。 “吾生来不凡,三岁识千字,五岁阅百经。父母乡人皆言神童也,县令更赞许我又状元之才。” “然吾志不在此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此非吾道。吾之道,在于穷索天地” “敢问上天,可有神仙上古先贤之疑问,吾必能为其解答” 开篇,是带着浓烈外地语气的自述。 “外地的” 杨狱心中皱眉。 道文自然早就随着文字统一而统一,可各地口音可没有统一,莫说其他地方,青州六府,口音都有很大的变化。 这还只是青州,放眼天下,方言不知几百几千了。 很多秘籍只所以不能捡起就练,除了其中的术语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方言。 比如顺德府有种鸟,黑山县叫小虫儿,其他地方,叫家巧儿老家蛋。 其他地方的人,便是认得字,哪里知道这说的什么玩意 接下来,杨狱就遇到了这样的难题。 这位自称飞登道人的叙述中,充斥着大量认得却完全不懂的词汇,看的他一脸懵逼。 最终,只能无奈的放下了鬼头大刀。 “天知道这是哪里的方言口语” 杨狱一脸无语。 好不容易学会了道文,还得去学方言 这可太离谱了。 说书人口中,那些捡了本秘籍就练的人,没练死可真是气运滔天。 “统一语言,意义不下于统一文字啊” 没奈何,叹了口气,杨狱也就静下心来,开始练功。 跨步c拧身c反撩c下劈 刀光挥舞间,杨狱身形起伏,变幻不定。 随着斩首刀法陷入瓶颈,他更大的精力放在了步法上。 刀法本来就需要步法的配合,斩首刀的突飞猛进,自然也带动了逐风步。 只是逐风步着实不太高明罢了。 但他能在怜生教的教徒围攻下挪移闪躲,自然也是靠着这门看起来不起眼的步法。 “刀法第九层是登峰造极,第十层又是什么光景” 身形挪移,刀光漫卷间,杨狱心中犹有杂念起落。 “李二一走南闯北的说书,按道理来说,对于其他地方的方言,应该懂的不少吧” 高台之上,李二一挽着袖口,抑扬顿挫: “正所谓,旧日豪华事已空,银屏金屋梦魂中。黄芦晚日空残垒,碧草寒烟锁故宫。 隧道鱼灯油欲尽,妆台鸾镜匣长封。凭谁话尽兴亡事,一衲闲云两袖风。” 啪 醒木重重拍下,堂下看客方才回神。 “好一个旧日豪华事已空,一衲闲云两袖风先生真乃大才也” 刘清卿拍着大腿,连声叫好。 初时听金瓶他是拒绝的,市井琐事哪里比得上快意恩仇,但随着故事展开,他却是欲罢不能了。 之后,凡是李二一开场,他必是第一个到。 “好活,好活” 其余看客也都大声叫好,不等那持篓的小厮下来讨要,铜钱已然飞满了高台。 “承蒙各位喜欢,李某人不胜欢喜。” 李二一笑着答谢各位衣食父母。 扫着一地的银钱,他心中颇为满意,只是瞧到刘清卿打赏的一锭黄金,又是嘴角抽搐。 这些日子,李二一可没有少打赏,出手阔绰的很。 可每每下台,就有人来讨要,久而久之,他对于那位黑山城的老父母,真真是恨得牙痒痒。 那可是金子,金子 随着谢幕,一众看客也都散去,刘清卿却是一抬手,唤住了李二一:“先生不忙走” “刘公子这是” 李二一不解回头。 “公子要请你 去府上说上几段” 有下人已经说明了来意。 “这” 李二一有些犹豫。 他着实不想和这刘公子打交道,只是他能安稳说书而没人打扰,却也真的是因为他。 不免有些犹豫。 “怎的你敢不去” 那下人顿时叫嚷起来。 “混账” 刘清卿冷眼一扫,斥退下人,笑着邀请。 李二一很是犹豫,还是开口婉拒: “实不相瞒,小人这点东西已经抖搂完了,今日本就要出城了” 他没说假话。 内城虽然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可他早就敏锐的察觉到了黑山城不同寻常的气氛。 若非李二一着实难以应付,又想着要和杨狱告别,早二十天,他就想离开黑山县了。 “先生要走” 刘清卿有些惊讶,旋即摇头: “晚上几日又有什么紧要先生下午去说上一场,明日送行,本公子自有好礼送上” “” 李二一有心想告诉他,自己一块铜板都没拿到你的,但感受着那几个下人虎视眈眈的眼神。 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此时已是中午,李二一味同嚼蜡的吃了饭,就被上门的衙役们接着去了刘家。 “真是好官” 看着眼前的大宅,再想想路过时看到的衙门,李二一只觉有些牙酸。 就这一间宅子,自己就凭说书,一千年只怕也买不起。 直到被下人迎进一间院子,李二一心头还是阵阵紧张,茶叶不想喝,坐也不想坐。 那小厮更是坐立不安,忐忑不已。 他本以为刘清卿很快就会来,却没想到,一等两个时辰,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许是喝多了茶水,李二一有些内急,眼看还没人到,询问旁边等着的衙役,要去茅房。 “事不少” 衙役甩了个脸子,也就领着去了。 那小厮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呼” 茅房里,李二一扎起裤带,正要出去,突听的隔壁似有人声。 “我等掘开坟墓,却不见王五c谭洪c杨狱三人尸身” “杨狱” 李二一本也不想听人墙角,但听得杨狱的名字,心头顿时咯噔一声。 忍不住贴住墙角。 就听得一颇为温润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王五也就罢了,两个小喽啰也杀不掉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 “怜生教可不是乌合之众。”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最先察觉惊变的教派,可不容小觑。只是,那大狱中似乎别无它物,或许,那怜生教所找的狱指的不是大狱” “是与不是,本也无关紧要。本大人可不在乎这些” 温润声音不以为意。 “那这几人,可需贫道出手” 苍老声音又道。 “起不了什么风浪,活也罢,死也好,无关紧要。” 温润的声音说着,微微一顿: “却不想今日府里来了外人” 李二一心中一紧。 不等他溜走,就听得轰隆一声,面前的墙壁就被人生生打穿,砖石飞溅,溅起大片屎尿。 “啊” 第五十一章 风波渐起 “关道兄不忙下手,且嗯?” 刘文鹏漫不经心的说了半句,突然察觉不对,这惨叫似乎是关山水 猛然回身,顿时愕然。 只见大片黄白之物如雨飞溅,一向卖相极好的关道人大叫这躲闪,却还是浇了一头一脸。 恶臭扑面而来。 “气煞我也!” 关山水气的浑身发抖。 出手之时,他已察觉墙后之人气息只比常人墙上一些,根本不在意。 却忘了这墙后居然是间茅房。 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污秽沾了身,当即暴怒,反手一掌,就要将墙后干呕狂吐的李二一毙杀。 “住手!” 轰然倒塌的茅房之后,牵着黄鬃马姗姗来迟的刘清卿大喝一声,掷来长剑。 铛~ 关山水一指弹飞长剑,暴怒的脸上闪过惊愕:“大,大少爷?” “关师叔,你这是呕?” 刘清卿逼前两步,闻到这恶臭顿时一阵干呕。 “清儿?” 刘文鹏脸色一沉,呵斥:“你怎敢对关道兄出手?还不速速谢罪!” “师叔” 刘清卿屏住呼吸上前,扫了一眼狂吐的李二一两人一眼,心中就‘咯噔’一声。 忙拱手谢罪: “侄儿也是一时心急,师叔勿怪。这两位,是侄儿从城里请来的说书先生” “哼!” 关山水余怒未消,懒得听那么多,一甩手,自去洗涮去了。 “说书先生?” 冷冷的扫过趴着狂吐的李二一,刘文鹏脸色阴沉: “你太莽撞了!” “父亲恕罪!” 刘清卿心中一阵后怕。 他命人将李二一请来,自己则去了府中的马场,准备为他挑选一匹好马送行。 却哪里想到,自己一时不在,险些害了他的性命。 “来人!” 刘文鹏冷喝一声,门外伺候的衙役已经匆匆而来,不顾恶臭将李二一按倒在地。 “父亲,这,这真是一场误会。” 刘清卿慌忙求情。 “哼!” 刘文鹏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让人将其押进大牢。 李二一吐的头晕眼花,一时全没力气辩解,只觉自己倒了八辈子霉运才会碰到刘清卿。 “父亲!” 刘清卿心中一急,拔剑拦住那几个衙役,沉声道: “父亲,他是我请来的客人!” “混账东西!” 刘文鹏拍案而起。 刘清卿身子一颤,还是咬牙不退。 “你啊~” 父子对视两眼,还是刘文鹏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你关师叔今天闹的这般狼狈,岂能放过此人?为父这是要救他一命” 他太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性了。 自小叛逆,自己让他学文,他却只习武,与泥腿子厮混久了,颇好任侠之风,打抱不平。 若是当他面杀人,只怕要闹的很难看。 “这” 刘清卿犹豫了一瞬,正瞥见脸色阴沉的关山水,只能无奈答应。 这位关道人来历神秘,武功却是很高,自己虽然换血两次,可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只能叹了口气,退开: “暂时委屈先生了” 一夜北风来,又是大雪下。 遍洒群山的银屑盖住了不久之前的惨烈沙场,弥漫多日不散的血腥气,也随之消散。 沙沙~ 风雪之中,几个人影远远的打量着山寨。 这几人或高或矮,且皆精壮悍勇,大雪之天,也只一身短打黑衣。 “嗷呜~” 獒犬发出低吼。 “有发现?” 前者獒犬的疤脸脸色一喜,松开了锁链。 小牛犊子也似的獒犬顿时撒丫子就跑,几人追逐在后,没多久,已经来到不远处的荒郊。 “好多尸体” 有人低呼一声。 “这里先后有两批人,一批人埋了这些尸体,另一批人,又将他们挖了出来。前者,或许就是怜生教那些 疯子说的捕快?” 八字胡眉头皱起: “什么人挖开的坟墓?” “筋骨都碎了,动手之人只怕不比那王佛宝差多少!黑山城哪里请来的这般好手?” 疤脸大汉望着封山的大雪,脸色阴沉,大雪之下,再有什么痕迹,也是找不到人了。 就凭一只獒犬,肯定是没有法子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八字胡‘嘿嘿’冷笑,却是看向了黑山县的方向: “只待大哥养好伤,这血仇,自然要血来报!这黑山城” “大哥要打黑山城的主意?” 几个山贼心头都是一跳,有些发虚。 再小的县,那也是城,和乡村不同,莫说打不打得下来,便是打下来,也是必然会引来军队围剿的。 更不要说,凭他们这点人手,根本没有劫掠城池的可能。 “只凭咱们,自然不够。” 疤脸大汉狰狞一笑,面上刀疤蜈蚣也似扭动着: “这些捕快杀的凶,老子这一月可也没有闲着!黑山里有实力的山寨,可还有几家!” “那几家同意了?” 几个山贼又惊又喜。 黑山很大,他们虽称黑山三十贼,可也只是其中名头最大的一支,实力稍弱一些的,还有几家的。 “那些鼠辈,只敢劫掠乡下这些泥腿子,哪里敢得罪城里的老爷们?” 疤脸山贼一脸不屑冷笑: “不过,等他们看到这一寨子尸体,老子就不信,他们还能按耐的住!” “那谁来对付王佛宝” 高瘦山贼心有余悸。 那王佛宝在青州受了极重的伤势,却还是将老大重伤的数月不能起床。 而他两次受伤却仍然凶悍的一塌糊涂,上次劫狱,他们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上次是侥幸,再遇到可怎么得了? “王佛宝” 疤脸山贼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这些日子,他没有一日不想杀了那捕头,可回想起那日一战,仍是有些心悸。 自己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自然有人会去应付” 八字胡语气幽幽: “不止是他,连这个高手,都自然会有人去收拾。” “三哥说的是怜生教?” 疤脸山贼心中一突,有些忌惮: “咱们真要和那些疯子联手?” “一切,等大哥伤势养好再说,不然,就咱们几个,也压不住那些家寨子!” 摸着后腰,八字胡脸色如冰,眼神怨毒: “王佛宝,咱们再见面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第五十二章 想剃头,想割喉! 呼! 呼呼~ 刺骨寒风之中,杨狱着灰色短打,袖口挽着,拳脚弹抖,迎风击雪。 他的身形起伏,随风而动,脚步似提似落,所过之处,大片积雪扬起落下,又被他爪风所扑灭。 许久之后,他缓缓收拳,吐息,汗气腾腾冒起。 “拳脚指掌,擒拿最凶!不动则已,动则断人筋骨,抓其内脏,青州军有些擒拿高手,一旦动手,就如同恶虎,凶猛异常。” 伤势好转了许多的王五负手立于一边,不时点评: “你已经登堂入室了。” 谭洪面无表情的看着,心中却着实有些艳羡。 刀法已经出神入化,爪也练的这般好,真真让他心绪有些不稳。 “小有进步而已。” 收起架子,杨狱也有些一抹笑容。 武功终归是斗战之道,有着前几次大战交手的经验,这半个月以来他的各项武功突飞猛进。 虎形擒拿手进步不小,可进步最大的,还是铁裆功。 王五外炼功夫远比他高,自然能给予他更多的指点,有些窍门,看似浅显,可不点破就永远想不到。 比如这铁裆功。 同样的搬运气血以温养,经王五指点后,进度就快了数成之多。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这小子既要练武,就养住你那三分恶气来,不可过恶,也不可过善。” 王五说着,取出口袋丢给杨狱: “昨夜下山,将你的赏钱取了来!点上一点,看少是不少。” “大人仗义。” 杨狱心情更好几分,接过那钱袋掂了掂。 真就开始清点起来。 让一旁的王五看的瞪眼,同样拿到赏钱的谭洪一脸苦笑。 哪有当面清点的道理? “钱货两讫,童叟无欺。多了不要,少了不行。” 杨狱靠在桦树上,一打开,顿时叫嚷起来: “这分量不对吧?怎的还有些瓶瓶罐罐?金疮药?还是什么?” “怎的,只要银子?” 王五没好气的骂了一声: “没眼界的东西!且告诉你,这瓶瓶罐罐里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温养血气,增益内气,内外伤药! 没门路,你这辈子也别想买的到!” “温养血气,增益内气?果然是公门之中好修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闻言,杨狱眼神一亮。 数日之前,他已经将‘老母想尔服气录’修到了第三层,可惜,受限于换血层次,再进步不得。 他此时最上心的,就是温养血气,增益内气。 前者决定了他内外炼的高度,后者,则决定了他诸般武功施展的威力,以及持久度。 不过 “金疮药,就不必了。” “嗯?” 接过两瓶金疮药,王五挑眉: “人在江湖,哪有不挨刀的?你确定不要?” “换成温养血气的吧,破点皮,哪里值得浪费药?” 收起包裹,杨狱很有些现在就尝试的心思。 能让王五珍而重之,这玩意,怎么也该有些用吧。 “给你。” 甩了两个瓷瓶过去。 待两人都清点完毕,王五才点点头,拿出另一个包裹,递给杨狱: “这里,是那些位兄弟的抚恤,你拿着,回城之后,送上去吧” “大人,你不回城?” 谭洪面色一变。 杨狱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 “刚才,我回山寨看了看,不出我所料,有人掘了坟墓,清点过尸体。” 王五面无表情。 谭洪脸色难看:“大人以为,他们是在找我们的尸体?” “是或不是,此次我都不能和你们一并回城了。” 王五语气冷硬,掷地有声: “即便有万一,我不现身,也没人敢动你们两个。” “好。” 郑重的接过包裹,杨狱又问起黑山城的事。 “除了王佛宝,任何人都不要信。” 王五断然道。 “黑山成如今模样,王佛宝怕也难辞其咎吧?” 谭洪咬牙。 经此一事,本就对黑山县官府没什么好感的他,更增添了几分厌恶来。 “就黑山县这一滩浑水,王佛宝纵满身是铁,也能打几根钉来?” 王五摇摇头: “你们太小看那位县令大人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杨狱身上:“儒家六艺,刘文鹏最擅射,小瞧他的,都死了。” 杨狱一个激灵。 之前,他还真有夜半摸到刘府,给这位县令剃个头,割个喉的心思。 “民不与官斗,切记,切记。” 见杨狱不说话,王五又警告了一句。 他可是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安分的主。 “我一向遵纪守法,大人放心吧。” 杨狱笑了笑。 “行了,你们回吧。” 王五摆摆手,正欲离去。 “等等。” 杨狱又唤住王五,问着他有没有什么用不着的兵刃,或者很有些年头的古物之类。 “用不着的自然卖了,哪个要留那许多废旧物件?” 王五不耐的甩袖,要走。 一直皱眉不语的谭洪抬起了头,郑重其事道: “大人,若举家搬迁到安定县,得耗费几多银子?” “嗯?” 去时十多人,无人送行。 来时两个人,却有不少人迎接。 坐上了官轿,杨狱只觉一阵厌恶,心中想给这位‘三尺’县令剃个头c割个喉的念头越发重了。 只是这个念头,在瞥见三尺刘身后,一须发衣衫皆是灰白的老道之时,顿时就去的没影了。 高手! 杨狱低下头,心中警惕起来。 这老道给他的压迫,比王五还要沉重的多。 ‘这道人身上有些若有若无的臭味,莫非练的是传说中的毒功?’ 杨狱心中翻着杂念。 一派温润儒士做派的县令大人,歉意的说着,他那二子贪玩,却害了这些人命。 自己已经训斥了几句云云。 杨狱强忍着给他割个喉的冲动听完,已是日近黄昏了。 两人正要走,就听得这位县令问起了两人身上的包裹: “大明律,凡囚贼山匪之赃,无论谁人缴获,皆要充公” “嗯?” 杨狱差点没忍住,胸膛起伏一瞬,才笑着奉上包裹: “那些财物自然是王捕头拿走了,这里只有些衣物而已” 两人心中皆是冷笑。 三尺刘的大名谁人不知? 又有哪个敢怀揣金银登门? 早在入城之前,两人就已经藏好了身上的银钱。 “哪里的话?” 随手翻了翻两个包裹里的衣物,刘文鹏兴致缺缺的摆摆手,放两人回去。 “谭兄,就算是有心要走,也千万不要这几日离开。” 出了刘府大门,杨狱低声说了一句。 谭洪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他也嗅到了城中比一月之前还要危险的气息。 “刘文鹏” 杨狱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余光一扫,就见府门处,那疑似修炼了毒功的老道,似乎在等人,也好似在注视他。 心中一禀,加快脚步,离开。 “这小子似乎猜测到什么?” 关山水淡淡的说着。 “一个刚换了血的小喽啰,也值得在意?” 府门内,刘文鹏缓步而来: “关道兄,这几日劳你在城中走动,若见王五,务必擒下!若有阻拦,杀无赦!” 关山水眸光闪烁:“若是王佛宝阻拦呢?” “不会的,他不是王五。” 刘文鹏闻言笑了笑: “咱们这位捕头大人,很聪明。” 第五十三章 丹! 日近黄昏,残日撒下的阴影笼罩了整条街道。 或许是因为接连的几场大雪,内城比之一月前冷清了不少,天色还未黑,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几个人。 只有零星的几个摊贩在收拾着东西。 “钱五,赵盐,蒋初六” 口中念叨着死去乡勇的名字,自小巷走出的杨狱心头如有大石压着,压抑,烦躁。 耳畔似乎还有那几位妻儿老小的凄厉哭喊在回荡,回荡。 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 手握生杀之权,手不沾尘,却已葬送了十多个家庭。 而且,若非王五出身六扇门,这些人,多半是连抚恤也没有的。 念头转动间,杨狱驻足。 一墙之隔的小院里,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推门而入,穿着棉袍,带着兜帽的魏河侃侃而谈,平地上,五六个少年冻得瑟瑟发抖。 见得杨狱进来,魏河这才让众少年散去。 “出城前,怎么不想着来见见老夫?” 魏河双手插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脸色才好了几分: “筋长骨壮,收获不小啊!这就要二次换血了?” 魏河本没想搭理杨狱,但见他顾盼间目中有光,踱步间,起伏有度,心中吃惊不小。 这分明是武功练上了身! 这才多久,居然就有这样的进步? “还是师傅指点得当。” 杨狱手腕一转,取出几个瓶瓶罐罐来: “这是些益气补血的丹药,还望师傅笑纳。” “益气丸c补血丹?那小子倒是好生大方,这都舍得给你。” 魏河略有动容,拿过端详几眼,又不无惋惜的丢了回去: “丁下品质,对我无用。” “魏师也知道丹药?” 杨狱接回丹药,佯作好奇。 知道了自家这位师傅出身锦衣卫,他的心思自然活络了不少。 锦衣卫的情报可是天下闻名。 “那是自然。” 魏河略有自得:“当年老夫在青州从军,可也是服过‘丙等’‘通血丹’的。” “通血丹?” 杨狱心中不由一动。 对于丹药他知之甚少,只是从李二一口中听到过一些,但说书人的话,能信? 不过,对比魏河的话,至少‘甲c乙c丙c丁’四个等阶,应当是真的才是。 “你可知,大明三禁?” 魏河手捋长须,淡淡问道。 杨狱不假思索:“弓弩甲?” 他也是读过书的人。 自然知道,大明不禁百兵,不禁盐铁,不禁矿脉,唯独不允许私藏c持有的,只有弓弩甲胄。 持刀跨剑行于闹市都可,家中暗藏甲胄弓弩,却是死罪! “其实还有一禁,就是丹。凡丹丸之属,无不严令禁止,但凡私炼,罪同谋逆。” 魏河淡淡道: “说书人凡提及大侠,无不说各类丹丸,正如前朝禁食牛肉时,凡大侠必吃牛肉一样。 噱头而已!” 魏河摇摇头。 自回了黑山县,几十年里他都没见过一粒丹了。 “这,禁的了吗?药材随意就可买到” 杨狱倒是真没听说过这条禁令。 只是,丹药是药材熬炼而成,不禁药材,能禁的了丹药? “你以为丹药是什么?熬煮药材,晾干揉捏成丸?那玩意只能叫药膏,怎敢称个丹?” 魏河笑的眼角飙泪,好一会才道: “丹之一词起处已不可考究,但它是丹而不是药,炼丹所需,可不仅仅是草木之属。 比如我曾服的那通血丹,其内含五金,外镀肠衣,以百兽之血熬煮三年,方成一炉。 可惜,我所服的那枚,只是废丹” “这,这是丹?” 杨狱有些傻眼,这丹药怎么听都不正经啊 五金也就罢了,还在血里熬煮三年,这比李二一说的都要夸张了。 这要是熬出来,能吃? “你以为朝廷为什么禁丹?不过是因为,寻常人吃下,会死罢了。” 魏河被丹药勾起了谈兴: “丁下级的丹,只勉强算丹药 而已,可即便如此,你服之可加速气血搬运,普通人服下,可会气血逆流,灌脑而亡。” “这么危险吗?” 杨狱心中一惊。 这可比毒药都要凶猛了,怪不得要被禁了。 “行了,有事快说,没事滚蛋!老夫要睡了。” 魏河说着,要撵人: “有这补血丹,你二次换血不成问题了。” 杨狱不敢怠慢,斟酌着用词,将此次剿匪之事一一说出,只是隐去一些不好的猜测。 着重,说了怜生教炼制‘阳丸’‘阴丹’的事。 “咱只是个刽子手,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该死的,谁也救不了。” 魏河面无表情,摆手就要回房。 见他没有反应,杨狱也不失望,施了一礼后,就准备退去。 却根本不信魏河会没反应。 锦衣卫只有上级,但凡蛰伏,几十年只是一般,若无大事,代人都可照常蛰伏。 而什么是大事? 谋逆算一件,熬制邪丹,也算一件! “对了。” 杨狱正要出门,又听得魏河声音响起。 抬头,就见这魏老头眸光幽沉,有些摄人,有着警告: “你功夫虽上了身,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凡行事还是要多三思而行。 思危c思变c也思退!” 杨狱微微一怔,还是点头应下。 转身离开,直至出了小巷,才停下了脚步。 望着仍被积雪覆盖小半的街道,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魏河不愧是锦衣卫,自己说的他只怕都知道,甚至于猜测到了他之前的心思。 劝他打消念头。 难道官老爷的脖子,就抹不得?! 杨狱脸色明灭不定,但终于还是转身回去。 一去一个月,婆婆只怕也担心了许久吧? 老猴吱吱叫着合上了大门,又不满的挠着被魏河关上的房门。 幽暗无光的屋内。 魏河慢慢踱步,行至供着鬼头刀的案前,一抬手,打开了正前墙壁上的暗格。 这暗格尘封依旧,密而不透,似有特殊药水封闭,连丝毫腐朽气息都无。 暗格之中,挂着一件银白色衣衫。 那银衫似如银丝织就,底色,则是一头近似龙首c鱼身c有翼的不知名兽类。 魏河神色木然。 凝视了许久,方才一抬手,将这暗格合上。 “就这么一件破衣服,就要我四代蛰伏,空耗一百多年啊” “一百多年” 第五十四章 巡大狱 两场大雪的先后到来,让本就没多好的道路越发难走。 小巷里更是处处结冰,稍有不慎,就会跌倒。 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在清扫院门,有人看向临门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杨大姐,你家小子还没回来吗?” “没呢。” 杨婆婆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笑的勉强。 “也别太担心了!跟着一起去的那些人,可都厉害着呢。” “嗯。” 老妇人沉默寡言。 只将担忧藏进心里,小心清扫着门外,以防夜晚又结冰。 “哎?杨大姐,你瞧,那是不是你家小子?提着这么些东西呢!” 之前说话的那妇人一惊一乍。 “婆婆” 见得门外扫雪的老妇人,杨狱心中一紧,忙上前接下她手里的工具。 “回来啦?” 揉了揉发红的眼圈,杨婆婆笑着拉住他: “还没吃饭吧,先吃饭。” “等我将门口清理一下。” 杨狱拿着工具,将里里外外的积雪清扫了一遍。 看了眼没了积雪的房顶,心中一阵自责,心疼。 老妇人倒是不在意,她也是苦惯了的,反而心疼杨狱消瘦了些,一个劲的给他夹菜。 老妇人少见的话多了起来,拉着杨狱说了好半天,夜深了才犯了困。 伺候着婆婆睡下,杨狱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思危c思变c思退” 轻轻叹了一声,关上房门,回到自己房间,点上油灯。 他哪里不懂魏河的意思? 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如豆灯光下,杨狱正襟危坐。 身前则摆放着自王五处得来的瓶瓶罐罐。 “益气丸c补血丹” 扫视着这两种丹丸,杨狱微微犹豫,又自怀里掏出了几包他刚取来的铁豆子。 “换血虽然以首次最难,但也只是那么一说,哪一次都不能掉以轻心” 杨狱努力平复心境。 按照王五与魏河的说法,换血以首次最难,之后难度稍小,直至三次换血才会变得危险。 但他很清楚,换血根本没有简单的。 贯通周身经络的血液,稍有变化,就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尤其是他,比其他武者还要危险的多。 “换血” 取出一枚暗红色的丹丸,杨狱看也不看,直接吞下。 呼! 似有一团火球被直接吞入腹中,灼热与刺痛瞬间自喉到脏腑,继而向着周身蔓延。 杨狱腾地站起,身体不自觉的摆出各种拳架子,缓慢推动着消磨体内的燥热气流。 心中,则流淌着换血的各种诀窍。 初次换血生出内气,内气,是武道的根基,唯有内气生出,才能搬运气血,温养身体。 而之后再次换血,则可以挑选侧重点,选择性的强化身体某处。 或是四肢c或是内脏。 不过,武者自身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一切选择,早在修炼服气法之时,就已然确定了。 擅自改易者,往往会内气暴动,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气血倒灌。 “一气诀,二次换血应当选择‘肺部’,谭洪的‘吐纳法’则选择的是右臂 而我” 杂念一闪而过。 杨狱沉凝心神,引动内气环绕周身经络一次次又一次的流转,直至气血变得温吞绵柔。 才心念一动,引动内气上行,自腹至胸,过五脏c经后果,至抵眉心而去。 他所修持的‘老母想尔服气录’,二次换血所要选择的。 是眉心泥丸! 轰! 似有黄钟大吕在脑海炸响。 杨狱一个恍惚,四周阴雾翻滚而来,将自己整个托了起来,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只觉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团云朵,轻轻飘飘,不知要向着何处飘走。 “不,不好” 胸口一热,杨狱猛然惊醒,再睁眼,自己居然已经进入了暴食之鼎中。 鼎壁之上,一抹猩红闪过: 【老母想尔服气录:第四层,可内视周身经络】 “ 内视?” 杨狱惊疑不定。 但他的念头刚起,竟真好似看到了一副极尽详略的经络图。 “居然是真的?” 杨狱又惊又喜。 初修这门服气录之时,他还诧异这门服气录似乎与其他的服气法并无二样。 却不想,到了这时,才显现出不同来。 当即退出暴食之鼎尝试起来,这一尝试,果然发现了不同。 往日里,他搬运气血往往凭借着感应,驱使内气运行,只是有那么一个念头而已。 而在内视的状态之下,他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内气,可以随心的调整方向,相比之前,何止快了十倍? 初得内视,杨狱难掩心中躁动,不断的尝试着,只觉内外炼武功相比之前都要快上不少。 直至天光大亮,杨狱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尝试。 “呼!”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杨狱这才起身,轻轻抖动身子,就传来‘噼里啪啦’的筋骨摩擦声。 “得去上工了” 杨狱眸光闪烁。 他当然不在乎区区一个狱卒的位子,只是对于怜生教的目的,他可没有忘记。 洗漱c提水c生火c做饭,又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杨狱这才提着腰刀去上工。 临去大狱之前,他还去了药铺,想着购买三次换血的药材。 “没有?” 望着摊着双手,爱莫能助的掌柜,杨狱不由的拧起了眉头。 “这半年里,商路难行,药材用量还很大,若是寻常药材也就罢了。名贵药材,早被内城几大家买空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 “粮食也涨了数倍之多,不过粮食还买的到,药材,是真没有了” 囤聚居奇。 杨狱心中一冷,昨日他已经发现了物价的上涨,只是没想到,药材居然有钱都买不到。 去了其他药铺,得到同样的回答,杨狱也只能放下买药材的心思。 有着王五赠送的丹药,他暂时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与一月前相比,大狱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腐朽,死气沉沉。 一众狱卒或是聚在一块打牌,或是呼呼大睡,比之一月前还要松散许多。 杨狱有些奇怪。 按说经历了一次劫狱,这些狱卒怎么也不该警戒一段时间才是,这才多久,就成了这幅模样? “好小子,听说那些好手都死了,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见过几面的老狱卒提着油灯从角落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杨狱,啧啧称奇: “你这换了血的好手,至不济也该当个牢头,怎么会干个狱卒?” “换了血,不也得养家糊口?” 杨狱打了个哈哈。 要不是为了这狱中可能存在的东西,他怎么都没可能回来。 “换了血的,哪里还怕养不了家?” 瞧出杨狱没说实话,老狱卒也不以为意,轻轻叹了口气,向着角落走去: “这日子,是越来越没有过头喽!” 与几个熟悉的狱卒打了个招呼,杨狱提起一盏油灯,就开始巡守大狱。 实则,仔细观察着每一间牢房,想要看出不同来。 换血成功,他的各项武功都有进境,内气也大大增加。 但更大的收获,反而是内气入驻泥丸后,大幅度增强的五感,虽然还没到夜中视物的程度。 可也大大超过了普通人。 可他一间间牢房,一处处过道看去,生生走了大半天,眼看轮班的时间都要过了。 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他也清楚,若是那东西那般好找,也轮不到自己来了。 “你,你,你是杨狱?!” 突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声音” 杨狱心中一个激灵,抬头望去,只见左手边牢房的厕桶边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囚犯正神色激动的看着自己。 “你是?” 杨狱快走两步,看着满身血污恶臭,瘦的几乎脱了形的囚犯,不可置信道: “老李?!” “哇!” 似是见得杨狱认出自己,披头散发的囚犯猛的一爬,拽翻了厕桶,扑倒在地, 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第五十五章 乡间俚语以及……劫狱! “我,我”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臭气熏天,李二一抓着栏杆,涕泪横流,呜哇大哭。 哭诉着,他无比的懊悔。 早知今日,他早就离开这黑山县,不,甚至根本不会踏足这黑山城半步。 但这时,再怎么懊恼也于事无补了。 “刘文鹏” 木着脸听完李二一的哭诉,杨狱胸膛起伏,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刘文鹏一县之尊,自然犯不着亲自针对李二一。 但县尊亲自下了大狱的人,进了牢房那还有好? 挖矿之类苦差自不必多说,单单是这七八人一间的牢房,就够他受得了。 黑山城的牢房不少,非要七八人关一起的,多半是刺头,亦或是得罪了衙役c狱卒的辣手人物。 李二一这么一个说书先生哪里受得住这个? 每天抱着个厕桶,睡觉时都有人蹲你头上撒尿,他没崩溃已经算是好的了。 “别哭了,我先给你换间牢房。” 冷冷的扫了一眼牢房里的其他囚犯,杨狱转身,以一两银子问这间牢房的狱卒换来钥匙。 “杨老弟,不是兄弟不帮你,着实是没有空闲牢房了。” 那狱卒抱着手在旁瞧着。 这段时间,随着杨狱这次出城剿匪的事传开,名头也大了不少。 事实上,早在之前劫法场击杀悍匪之后,牢房里的这些狱卒对他就有些敬畏。 毕竟,牢房里拢共也就三个换了血的牢头,这位据说杀的就不止三个了。 “那就寻个稍好些的。” 杨狱面无表情的丢过去一粒碎银。 心中则盘算着怎么将老李捞出去。 这不容易。 黑山大狱进来容易出去难,哪怕是刘文鹏,可将人拿下大狱,但要提人出来,也要给顺德府递文书。 当然,这个出去,指的是活着出去。 “瞧好吧。” 掂了掂碎银,那狱卒顿时喜笑颜开,手脚麻利的头前引路。 大狱像是围城,少有见光的地方,白天也黑的好似夜晚,自然,寥寥几处见光的地方关押的都不是一般人。 或是家中有钱,或是与衙门有亲。 不过,这狱卒管着的十来间牢房里却没有这样的地方,杨狱自然也没权利将李二一带到他自己那里。 也只能矮子里挑,挑出一间稍稍干净一些的牢房。 “哎呦” 听着李二一的哼唧声,杨狱就有些后悔自己没留些金疮药了。 “你们这县尊,不是个好东西。” 就着浑水洗了把脸,李二一没骨头也似软倒在地,咬牙切齿的说着。 “行了,他是不是好东西,满城没一个不知道的。” 杨狱有些内疚: “暂时委屈你了,等我想想办法捞你出去。” “算了。” 李二一有些丧气:“连刘清卿都办不到,你怎么能有办法?” “刘清卿?” 杨狱心中一动。 见那狱卒走的远了,李二一这才将自己进来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末了又有些垂头丧气: “老子不是好东西,儿子也不是。刘清卿真坑杀了我也,对了,我那徒弟,也被抓了进来!” “等会我去将他提过来。” 杨狱扯了些干草坐下,心中则在咀嚼着李二一偷听来的话。 “你要小心着点。我听那刘文鹏的意思,只怕没想着让你们活着回来。” 李二一有些担忧。 就听了那么几句话,自己就险些被整死,杨狱的处境只怕也不太妙。 “他针对的是王五,或许压根没将我放在眼里。” 杨狱自嘲一句。 他心中清楚,换血武者的地位自然不低,可也只有凝成如牛血气的王五才会被那位县尊忌惮。 “对了,那老王八提到怜生教要找什么东西,据说和什么‘大狱’有关。” 李二一压低了声音: “这几天劳作时,我发现,有不少犯人似乎都别有目的,这大狱里,只怕真有什么好东西” “这我倒是知道。” 杨狱点点头:“我也在找这东西,只是没什么收获” “不,我的意 思是说,那老王八,或许和怜生教有着什么勾结!” 李二一有气无力的靠着墙壁: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我就不该答应刘清卿,不,我就该早点逃!或者,就不该来这黑山城!” “我会捞你出去。” 杨狱心中有些发狠。 这破狱卒他压根不相干,这黑山城,也不想呆了。 干脆安置好婆婆后,救了老李杀出去? 他心中转着念头,又想起了那‘十都之鬼神魁星位阶图’,不由的动了心思: “老李,你可懂得其他地方的方言,俚语?” “方言俚语?” 李二一微微一怔,点点头:“咱们这行当走南闯北,自然懂得一些。” “这就好。” 杨狱心中松了口气。 这一趟出城,他对力量越发渴求,但换血必须按部就班没有捷径可走。 他的心思,渐渐就放在自己身上两件‘十都’级的物什上了。 接下来,他开始询问李二一一些怪异的短句c俚语,李二一拧着眉头冥思苦笑,一一作答。 只是 “‘髑髅’,应当指的是头?不,不对,应该是,死人头?” 李二一有些头大了:“你说的这像是‘云州’那边的方言,好些我都不知道,你哪里知道的?” “这指的是头?” 杨狱有些无语。 这要不是懂得这些方言的人告诉他,他想破头也猜不出这是个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武功秘籍?” 李二一隐隐有些猜测,正想说什么,突然见得杨狱吹灭了油灯。 “别出声!” 杨狱轻轻后退至墙角,屏住呼吸,压住血气涌动。 二次换血之后,他的五感有了巨大提升,刚才,他分明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虽然只是一瞬。 李二一虽然什么也没听到,但还是一个激灵,捂住嘴不敢发声。 “人在哪?” 不知过了多久,杨狱听到了若有若无的问话声,再之后,就是一声闷哼。 再之后,李二一也听到了脚步声。 当啷~ 一声脆响,李二一顿时眼神瞪大。 一提着长剑的黑衣蒙面人,走到了他所在的牢门之外,然后,停下了脚步。 “这人” 阴影中,杨狱紧握刀柄,正欲发力,就见那黑衣人竟扯下了面罩。 “李先生,让你受委屈了!” 一剑斩断牢门的锁链,那黑衣人打开牢门,沉声道: “刘某救你来了!” 第五十六章 杀人诛心! 咣当! 牢门被一脚踹开。 “刘,刘清卿?!” 李二一一脸震惊,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刘清卿。 “怎么会是他?” 阴影中按刀欲斩的杨狱面皮一抖。 他想过无数可能,但怎么也没想到,刘文鹏的大公子居然会来劫狱。 他只知道这位风评不佳的刘大公子好任侠之风,可也没想到,他居然敢砸自己老爹的脸。 一时也有些发怔。 “李先生,跟我走。” 刘清卿说着,看到了阴影中的杨狱,手腕微微一紧。 “这,这是我朋友。” 李二一刚反应过来,心有又惊又喜。 刘清卿之前说过救他,可他哪里相信这位连打赏的金银都会要回去的刘公子真会救他。 “可,可” 见李二一有些犹豫,刘清卿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只是摆了摆手: “此事因我而起,我岂能不管?纵有什么后果,刘某一力担之!” 还一力担之 杨狱松开刀柄,嘴角有些抽搐,这是听书听得多了? 不过也稍稍放下心来。 刘文鹏即便再怎么样,也不会对自己儿子下手才是。 “我那徒弟” 李二一抓住刘清卿的手臂,后者却是苦笑一声:“你那徒弟,前日里不堪忍受,已撞死在牢房里了” “小言” 李二一心中一痛。 “此地不宜久留,先生随我出去再说吧。” 刘清卿瞥了一眼杨狱,暗含警告。 “那,那就多谢公子了。” 李二一咬牙谢过,也就顺着李二一的拉扯出了牢门。 “这不对啊” 杨狱跟着出了牢门。 大狱中一片安静,不少狱卒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杨狱试了试这些狱卒的鼻息,发现这不是被打晕,而是被迷倒了。 “这是用了迷药?是了,以这位刘公子的手段,在饭菜里动手脚自然不是问题。 只是” 杨狱心中仍有疑惑。 难道这黑山衙门,除了王佛宝,都是些废物? 大狱所在较为偏僻,此时天色昏暗,更没什么人走动,直至上了马车,李二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黑山大狱的防备,就这般松散? 但想到小徒弟,心中又是大痛,你为何不再坚持一两日呢? “唉~” 痛苦的叹了口气,李二一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大狱门外的杨狱: “杨兄弟,后会有期了。” “小心些。” 杨狱有些心绪不宁。 望着马车一路远去,心中越发觉得这顺利的有些不对味了。 心中转着念头,还是跟了上去。 马车上,李二一换上准备好的衣物,眼见留了一道缝隙的城门,心中着实有些瞠目。 “劳您受苦,刘某心中着实亏欠,这些盘缠请您务必收下,万不可像之前一般推辞退回。” 递上一包分量不低的包袱,刘清卿面有歉意: “只是说好送你的黄骠马,怕是送不成了。” “那就却之不恭了。” 李二一谢的真心实意。 他说书这些年,也见过自以为侠义的,但不过萍水相逢,就敢劫狱救自己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心中也不由感慨。 刘文鹏那样的狗官,居然有个这么好的儿子? “呼!” 望着马车远去,刘清卿松了口气,戴上面罩正要离去,就听得一声叹息在身后响起。 “谁?!” 刘清卿心头一跳,拔剑在手,就见得一袭常服的刘文鹏缓步自城墙上走下来。 他的身后,几个守城士兵面色如土。 “父,父亲。” 刘清卿心头‘咯噔’一声。 “你啊” 看着黑衣蒙面的儿子,刘文鹏长叹一口气: “刘清卿,你要何时才长得大?” “父亲。” 刘清卿咬着牙。 “救人的 滋味如何?” 刘文鹏倒背着手,淡淡的问道。 “好!极好!” 刘清卿扯下面罩,昂着头回应:“总比你夜不能寐,整日算计来算计去要好的太多了!” “好。” 刘文鹏不喜不怒,转而看向身后的几个兵卒: “私放人犯,该当何罪?” “噗通!” 几个兵卒身子一软,疯狂磕头,连叫饶命。 “这是死罪。” 刘文鹏望向儿子,语气平淡: “不只开门的兵卒c送饭的老宋c开门的狱卒c驾车的衙役” 说到此处,刘文鹏微微一顿,也不看磕头如捣蒜的几个兵卒,俯瞰自己儿子: “都是死罪!” “你,你” 听着那一连串的人名,刘清卿如遭雷殛。 他这才知道,自己自以为隐秘的行动,自始至终都被父亲看在眼里。 半晌才涩声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私放人犯的是我,你要杀,杀了我吧!” “正如功过不相抵。这世上也从没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 刘文鹏面无表情,淡淡说着: “为了一条命,就要死上十个人,刘清卿,这就是你所谓的‘侠义’道吗?” “我” 刘清卿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而刘文鹏似还嫌刺激不够,踱前两步,继续说着: “那说书先生本也不是死罪,关上几个月,也就是了,可如今,却是死罪了!” “不要说了!” 刘清卿心中刺痛。 从没有一刻,他会觉得自己父亲如此可怕,只觉这言辞如刀,让他遍体鳞伤。 “也怪为父太过宠溺,以至于你胆大包天。” 刘文鹏话锋一转,似是软化了不少: “此事,也不是不可挽救。” 闻言,刘清卿才抬起了头:“什么” “抓他回来。” 刘文鹏语气平淡: “怎么放的他,怎么抓回来。” “不可能!” 刘清卿身躯一颤,大吼拒绝:“这绝不可能!” “那也随你。” 刘文鹏不再逼迫,踱着步向着城楼而去。 “啊啊啊啊!!” 夜幕中,传来刘清卿愤怒的大吼。 没多久,只听长鞭抽打,一声马嘶,洞开的城门外,一骑绝尘而去。 “大人教子,是否有些过火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刘清卿,关山水微微摇头: “过犹不及啊。” “前些年,我无暇他顾,以至于养成他这般性子,如今不用辣手,他的性子无法回转” 刘文鹏也是摇头。 “清卿只怕抓不会那人来吧。” 关山水有些好奇。 刘文鹏语气平淡: “待到他空手而归,我自会当他面将一干人下了大狱,也包括那位说书先生。” “诛心远比杀人更酷烈,大人对自家儿子也能如此残酷,贫道自愧不如。” 关山水有些咂舌。 “时间不多,哪里容的我慢慢调教?” 刘文鹏叹了口气: “乱世将至,这世上哪里容得下一个好人呢?” “是啊,乱世。” 关山水也是感叹着。 只是心中突然有些怜悯那位刘大公子。 却不知今日之后,他是否还会自诩侠义? 还好不好任侠呢? 第五十七章 曾想白衣仗剑行 “黑山” 透过车帘望向夜幕中犹如恶兽匍匐的城池,李二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戚: “再也不来了” 唏律律~ 李二一心中念头还未转过,就听得一声长长的马嘶,行驶中的马车猛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李二一心头‘咯噔’一声,就见得驾车的衙役带着冷笑回过头来: “李先生,咱送你到这,得有点辛苦钱吧!” “你这是自然。” 李二一面色一僵,佯作自怀里掏银子,身子却猛然一躬,重重一拳将那车夫打下了马车。 “艹” 那衙役猝不及防跌下马车,正要破口大骂,李二一已然乘胜追击,重重踩在了他的胸口。 “真真就欺人太甚!李某,老子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李二一红着眼将马鞭夺来,不由分说的就是一阵狂抽。 他固然没能换血,但行走江湖哪里能没有一点功夫在身? 直将这衙役打的连连惨叫,不住求饶,方才一脚将他踹翻到路边,翻身上车,就要加速离去。 但未行几步,就又听到一声长长的马嘶声在身后响起。 “这就追来了?!” 李二一心头一震,狂抽驽马,却哪里比得过单人独马来得快。 没多久,已被逼停。 李二一心如死灰,正要束手就擒,神情却是突然一震: “刘,刘公子?” 望着脸色惨白,似受到巨大刺激的刘清卿,李二一心中一时也有些懵。 这般舍不得自己? “李先生” 刘清卿声音沙哑。 “刘公子,发生了什么?难道被发现了?” 李二一瞧出不对。 这似乎不是来送自己的,难道,是后悔了想抓自己回去? “夜路难行,城外危险。特来送先生一程。” 苦涩一笑,刘清卿翻身下马,任由黄马脱缰,转而上了马车,执起马鞭,狠狠一抽。 啪! 驽马吃痛,长嘶着绝尘而去。 马车上,李二一心中越发疑惑,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声询问。 “李先生” 刘清卿沉默了一瞬,沙哑道: “你说我是不是很蠢?明知自家父亲是个鱼肉乡里,贪赃乱法的贪官,却偏偏心怀侥幸,想做个好人” “刘公子” 李二一微微沉默。 隐隐间,他已然猜到了些什么。 “少年时,父亲请人教我读圣贤书,那时,我并没有想着拒绝。 可到了后来,我发现,饱读诗书的父亲,乃至于其他的官吏,一个个贪赃枉法。 就觉得,读书,真的有用吗?” 刘清卿神情恍惚,似是对着李二一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 “口口声声仁义礼智孝,呵呵,呵呵” “刘公子,出身不是你所能选择的,但你,是个好人。” 李二一诚恳的说着。 巨贪之后,却能不仗势欺人,且怀任侠之心,哪怕是吃了他父子这么大的亏。 他也无法说这位刘公子不是好人。 可惜,摊上了这么个父亲,又有什么办法? “哪里摘得干净呢?我这一身绫罗,吃喝之珍馐美味,又有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呢?” 刘清卿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不傻。 哪怕最早不懂,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掌控在手里,他终归还是有所察觉的。 可他总是抱着侥幸。 直到现在 “可这并不是你的罪。” 李二一心有不忍。 他看得出刘清卿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此时意志消沉,这比身受重伤还要可怕。 他自诩嘴功了得,但也没法开解。 难不成让他大义灭亲,诛杀亲爹? “年少白衣仗剑行,惩恶扬善传美名” 刘清卿长长叹息,似乎在这一夜间,成熟了许多: “一个贪官之子,哪有这个资格?终究是我太过奢望了” “刘公子,我” 李二一有心说些什 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移话题: “刘公子,既然你父亲已经知道了,你还敢放我离去吗?” “李先生!” 刘清卿的语气加重。 “你说。” 李二一直起身子。 “哪怕日后,我真个变成我父亲那样的人,被人唾骂厌弃” 刘清卿空甩着马鞭: “可至少现在的我,只想将你送出黑山城!谁也不能阻止我!” 啪! 泥泞的官道上,马车起伏着快速奔行。 寒风夜幕之下,时而传来呜呜之声,显得冷寂而危险。 呼! 某一刻,刘清卿心头一震,猛拉住马缰。 驽马长嘶声中,他抬眼望去,只见十数丈外的一株老槐树旁,一行数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几人或站c或靠树而立,或持刀跨剑,或甩动着链子锤,周身气血涌动。 在这黑夜之中,十分扎眼。 “方护卫c林教头c蒋师傅” 刘清卿瞳孔一缩。 这领头的三人,他如何能不认识。 他的武功,最早就是跟着这三人练的。 “夜深了,公子请回吧。” 甩动着链子锤,蒋延的神情冷淡: “不要让老爷生气。” “三位师傅让开一条路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按住李二一,刘清卿持剑而出,目光变的凌厉起来: “我也不想伤你们!” 他想过自己父亲会派人在前方拦路,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三人。 很明显,这三人是为了自己而来。 “伤我们?” 手指轻轻拭过刀锋,林庆冷冷一笑: “那就试试看吧!” 铮! 话音兀自飘荡间。 两道身影已然急速拉近,阵阵金铁交鸣声中,刘清卿神色大变。 相比于平常交手,林庆的剑法凌厉了何止一倍? 此时,他哪里不知道,之前交手,都是他在让着自己,可笑自己竟然从没发现! “公子,你真个以为自己打得过我们吗?” 林庆犹有余力说话: “好了,不要胡闹了!为了区区一个外人,你真要让老爷失望吗?!” 刘清卿咬牙不语,剑法越使越快。 “公子的剑法比之之前似乎有些进步,可惜,咱们练武多少年了?” 其余几人好整以暇的点评着。 “好了,速战速决!” 蒋延沉声道,又补了一句: “不可伤了公子!” 说着,已手持链锤向着马车走去。 刘清卿见状终于不能忍受,一声大吼,内气催动,其右臂红光一闪,剑光顿时快了一倍之多。 “啊!” 林庆猝不及防,被一剑割伤手臂,后退几步,已是满脸惊怒: “为了一个外人,你要杀我?!” “公子,你太过了!” 其余几人脸色也是一变,收起漫不经心的心态,也都持刀逼近。 “滚开!” 刘清卿却似已不管不顾。 不止催动内气,更不再防守,招招凶戾,哪怕几人全都围上来,可不敢下狠手的情况之下。 竟硬生生的被其突围了出去。 冲向蒋延! “不可理喻!” 蒋延面色一沉,终也动怒了。 只见他面上红光一闪,那粗若常人大腿的手臂骤然绷紧,人头般大小的铁锤, 已然重重的砸向了马车: “蛊惑公子,罪该万死!” 呜呜~ 这一锤来的极为凶恶,夜风都似被锤头划开,刺耳风声中,马车里李二一神色大变。 “住手!” 刘清卿又急又气,只觉双眼都红了,一剑偏移,竟直直的刺向了蒋延的背心! 想要迫使他收手。 却哪里想到蒋延根本没有理会他这一剑,高速舞动的链锤就要轰然砸下。 “嗯?” 而就在这一刻,蒋延心中突然一震。 他余光一扫,就见得官道之外,一道人影横拉出雪白刀光,凶戾异常的斩向自己! 煞气凌厉,杀气十足。 只一眼扫过,他几乎看到了持刀之人浓烈至极的意志: 他若死, 你也死! 第五十八章 事了拂衣去 跑不过马。 树影在道旁急速后退,踏步狂追的杨狱面色发红,只觉周身血液滚烫,汗气腾腾冒着。 李二一离去之后,他心有不安,悄悄尾随,却正远远看到了刘文鹏。 虽然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但眼见刘清卿大吼着策马而去,他心中也是一紧。 等到远远看到刘文鹏离了城楼,他才匆匆出城。 一路之上将逐风步施展到了极致,气血翻滚的浑身发烫,可也到了这时,才堪堪追上马车而已。 而眼见这链锤狂舞着砸向马车,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再度调动了内气。 踏步, 躬身, 拔刀! “什么人?!” 蒋延c林庆乃至于挥剑刺出的刘清卿,心头皆是一跳,被这一抹自夜色中绽开的刀光所吸引。 嗡! 极掠而来,一刀挥斩。 这一瞬间,杨狱只觉四周全都静了下来,随着他精神的高度集中,夜幕在他眼中亮如白昼。 刀光所过之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皆被他尽收眼底。 ‘这就是老母服气录第四层,气血聚泥丸的好处吗?’ 杨狱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长刀已然逼近那蒋延三尺之地。 森寒刀光化作半月,就要一刀枭首! “鼠辈!” 心头悚然而震,蒋延终于反应过来。 一声低吼在喉管炸开,急速调动的内气生生在他的胸口顶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瘤。 本就粗大的手臂更是充气也似膨胀起来,巨力勃发之下,急挥的链锤骤然绷紧,发出‘崩崩’的绞动声。 无声怒吼着将那链锤生生拉了过来! 巨大的反震之力瞬间震破了他的虎口,乃至于整条手臂都变得鲜血淋漓。 但他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这一刀,他若接不下,那就真的会死! 砰! 剧烈的金铁交鸣声好似响作一声,闷雷也似在蒋延的耳畔炸开。 挡,挡住了! 望着那与链锤重重撞击的长刀,蒋延心中泛起一丝暴戾的笑。 只要缓过这口气,他一定要生生锤死这个暗中偷袭自己的小杂种。 嗤! 但下一瞬,他的笑容就定格了。 那极斩而来的长刀,在一次碰撞之后竟没有丝毫的僵直,一个弹抖后,再度拉出半月刀光。 在林庆等人目眦欲裂中,一刀横掠。 鲜血狂喷! 砰! 没有丝毫减速。 杨狱脚下重重发力,几乎在蒋延的头颅被鲜血冲起的同时,重重踏在了无头身躯的胸膛之上。 尸身重重飞起撞断了道旁树干,同时,杨狱借力爆发,已然用老的一刀回旋之后再度发力。 迎上了狂吼着冲上来林庆几人。 “畜生!” “畜生啊!” 林庆等人暴怒狂吼,挥舞的刀光与剑影如林,悍然杀来。 呼! 一剑落空,又被血雾喷了一脸。 刘清卿一时有些发懵,这一连窜的变故太快,让从与人真正厮杀过的他眼花缭乱。 待得他反应过来,就听得阵阵金铁碰撞夹杂着惨叫c怒吼之声渐行渐远。 只留下地上的几具无头尸身,以及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那人是谁?” “蒋延死了?” “杀人了” 刘清卿脸色苍白,好像现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走,走” 惊魂未定的李二一死命拉扯着被吓到发狂的驽马,连声唤着刘清卿。 刘清卿回过神来,深深的望了一眼地上的尸身以及远去的喊杀声,上前拉住驽马。 “李先生,前面应该没人拦路了。” 将马鞭递给李二一,刘清卿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突然跳出来的蒙面人,出现一共多久? 只怕最多十多个刹那吧? 但却带给他深深的震撼。 而他却不知,李二一心中的震惊远比他还要大十倍! 惊鸿一瞥,他也根本没有看到蒙面人的真面目。 可谁会为了自己不惜得罪刘文鹏? 不言而喻! “刘公子,令尊手段太高,你不会是他的对手。若你有心摆脱他,就随我一起走吧。” 李二一勉强压下心中惊悸。 “一起走” 刘清卿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若你要找我,就去青州府城吧!” 知晓事态紧急,李二一不在啰嗦,回手就是一鞭。 驽马受惊,‘唏律律’叫着狂奔而去。 “青州” 望着地上的尸体血泊,刘清卿喃喃自语: “蒋师傅,你” 哪怕之前不得已一剑刺向蒋延,可他至始至终也没杀他的念头。 此时眼见他以最为惨烈的姿态被人斩了头颅,心中一时酸涩与懊悔打转,五味杂陈。 “糟了,方护卫,林教头” 好一会,他才如梦方醒,犹豫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还是追向了之前喊杀声传来的方向。 “呼~” 刘清卿离去之后片刻,杨狱从灌木林中闪出,一口长气吐出,脸上的赤红才缓缓褪去。 腾腾汗气顿时冒了出来。 “怪不得内气用尽必须换气” 接连吞了几颗铁珠,杨狱才觉得稍好一些,心中有些后怕。 内气一经催动,周身血液流动就会大幅度加快,而为了追逐马车,他这一口内气几乎用尽。 若非他逐风步已有了火候,只怕未必摆脱的了那几个换血武者的追击。 这时,他才懂了为何之前王五一口内气用尽,就几乎被那怜生教的副舵主一拳打死。 这一口气缓不过来,真的要死人。 “希望老李这一路平安吧” 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杨狱心中默然。 片刻后,他才走向那无头尸身,一阵摸索后,将其拇指上套着的铁指环摘了下来。 “果然是食材。” 感知到暴食之鼎的异动,杨狱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只所以冒险潜回来,倒不是他真个视财如命。 而是那一刀斩杀那蒋延之时,他发现了暴食之鼎的异动,果然,在他身上发现了‘食材’。 “畜生,畜生啊!” “有胆偷袭,没有胆子出来吗?!鼠辈,鼠辈!” “杀我兄弟,我一定要杀了你!” 暴怒的喝骂之声远远传来。 “畜生?” 杨狱心中冷笑一声。 不缓不慢的将几具尸身上的财物摸出来,方才一个转身,窜进了灌木丛中,藏匿气血,渐渐远去。 只余弱不可闻的怒吼声,被吹散在寒风中。 第五十九章 一座死城 星夜追逐,杀人而返! 踩着逐风步奔行于积雪荒原之上,杨狱心中却无快意,只是回忆前后,判断自己是否会留下痕迹。 公门之中好修行,这是自古而今都流传的道理。 刘文鹏鲸吞一县的财物,数年经营已然比王c陈c李三家数百年家业更厚,自然网罗着不少好手。 他衙门当差一年多,自然不会不清楚。 被他所杀的那大汉名叫蒋延,出身内城‘威虎武馆’,而与他一般的角色,刘府中至少十人以上。 这就意味着刘文鹏手下,不算那疑似修炼了毒功的老道,都至少有着十个以上二次换血的高手。 以他此时的手段,突袭之下,一刀可杀蒋延,但真要被十人围杀,那也是逃无可逃。 他的气,终归太短了。 “九牛二虎,九牛二虎” 攥着那枚铁扳指,杨狱心中越发迫切。 虽然不知那食谱之上的九牛二虎,指的是体力还是血气,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他迫切需要的力量。 嗡! 心中念头闪着,暴食之鼎中,已有红光闪过: 【铁扳指】 【等级:劣(上)】 【品质:劣(下)】 【评价:外功横练,铜头铁臂功】 【服之可得‘铜头铁臂功’】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不可炼化】 “那蒋延练的就是这门‘铜头铁臂功’?难怪他最后似乎还想用手臂来拦我的刀, 还好他这铜头铁臂也没练到脖子上 看来,斩脖颈,算是这类硬功的弱点了。我的铁裆功,也不急着覆盖躯干四肢,还是要弥补弱点要害。” 杨狱心中思量着得失。 算上这铁扳指,他只差三件食材,就能启用那张十都级的食谱了。 呼~ 快步走过官道,几个闪烁,从守门兵丁为刘清卿留下的门里闪了进去。 那几个兵丁正自烦躁担忧,听得风声呼呼,忙从屋内出来,杨狱却早已闪进了黑暗之中。 呼呼~ 寒风刮过。 外城中一片清冷,似乎寂静的连呜咽声都听不到了,屋檐上的积雪伴随着纸钱起伏飘荡。 分外凄冷。 宛如一座死城。 杨狱木然的望着一片死寂的外城,准备寻个地方渡过这一夜。 内城防备远比外城来的森严,就算是他,也别想在不惊动守城士兵的情况下进去。 不知不觉,他回到了外城居住的小巷。 远远的,就看到小巷内外围起了栏杆,各处撒着生石灰,只看家家户户外不曾清理的积雪。 他就知道,这条小巷已经许久没有活人居住了。 事实上,为了防止疫病蔓延,外城几个围栏封住的地方根本不允许出入,几个月过去,里面早没什么活人了。 “全都死了?还是被拖去什么地方隔离了?” 杨狱只觉心头阵阵发凉。 若不是暴食之鼎觉醒,若不是得了王佛宝的提醒以及老爷子的抚恤,他与婆婆只怕早已死了吧? 这一夜,杨狱十分煎熬。 寒风冷夜都不及外城的沉寂让他心凉,直至第二天大亮,他爬上近处房檐,举目望去。 偌大的外城,炊烟都变得稀少了许多。 一墙之隔,内城的炊烟成片,伴随着大日的升起,也渐渐有了人气。 回到内城,天色刚亮,手脚麻利的淘米做饭之后,杨狱方才带着一身疲惫去大狱上工。 只是临去大狱之前,他转了几圈,到了王佛宝所居的小巷外。 “这是保护?还是盯梢” 扫了眼守在大门外的几个衙役,杨狱心头微禀,转了几转,从后墙翻入其中。 “咳咳~” 仍旧是药味浓郁,仍有咳嗽声不时响起。 杨狱也没隐藏,轻轻扣门,屋内,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 推门而入。 药味缭绕的屋子里,王佛宝坐在床上,正在换药,杨狱瞧的仔细,他胸口束着的麻木隐见血迹。 “这是新伤?” 杨狱关上门。 “陈年旧伤,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就会流血罢了。” 随手其上外衣,王佛宝缓慢起身,血腥气顿时盖住了屋内的药味。 这能是旧伤? 杨狱眼皮一跳。 这伤势只怕比王五之前伤的还严重十倍了。 王佛宝口中的‘动弹一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城外的事,我听说了。” 王佛宝自顾自的倒上一碗药,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王五伤势如何?” “不要紧。” 杨狱紧盯着王佛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外城,已经快成死城了。” “我知道。” 王佛宝面色微黯: “大狱里的东西,你不要找了。”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但杨狱却察觉到了异样。 之前的王佛宝,固然身受重伤,却很冷静,哪怕局势恶劣,似乎也有着可以挽回的心态。 而此时,他分明听出他声音中的动摇。 杨狱心头‘咯噔’一声,不由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过一次换血,现在二次换血了,即便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王佛宝拉开床柜,自其中摸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他: “拿上银子,回去为你婆婆买些肉食,回去吧。” 没有接这银子,杨狱仍然盯着他的眼睛。 沉默。 许久之后,王佛宝解下外衣,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的身上,伤痕不在少数,而最为严重的,则是胸口淌血的血洞,以及胸腹间,一个黑红夹杂的手掌印。 王佛宝转过身来。 “这” 杨狱倒吸一口凉气。 王佛宝的背后犹如被乱刀斩了数十刀,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但这不是刀伤,而是掌伤! 这一掌,拍在胸腹之间,却透体而出,几乎将王佛宝的身子打烂! “这掌印,名唤大威神掌!是怜生教舵主‘尉迟龙’的手笔” 王佛宝面无表情的缠起麻布: “告诉你,又能如何?王五剿匪那时,我带人出城,本意是要去顺德府求援, 可惜,怜生教已封锁了几条交通要道 黑山城,已是一座死城了!” “死城” 杨狱心头一震,又有些恍然。 为什么大狱的戒备突然变得松散,只怕王佛宝已然默许了让怜生教的人进大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六十章 人的名 死城。 听着王佛宝这句话,杨狱心中的诸多疑惑也都解开了。 物价飞涨c药采奇缺也都有了解释 “怜生教根基在于乱民,未必会做‘屠城’之类天怒人怨之事。只是在他们寻到那东西之前,黑山城与外界却是断了往来” 王佛宝自顾自的喝着苦涩的药。 但他心中却很清楚,他这些话,只是骗骗杨狱罢了。 黑山城不是产粮大县,半数粮食都要与外地交易,若真个断绝日久,那后果 杨狱神情凝重,半晌后才将这个惊人的消息消化掉。 但他心中压抑,却更想弄个清楚明白:“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怜生教在找它c山匪在找它c听李二一所说,刘文鹏似乎也对那东西兴趣颇大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提及此事,王佛宝脸色越发不好。 事实上,自他从怜生教的几个头目那里拷问来了类似情报之后,他几乎将大狱翻了个底朝天。 就差把大狱整个拆了,可还是一无所获。 他怀疑这根本就只是个留言,可怜生教的人,根本无法交流 “唉。” 杨狱叹了口气。 见识过怜生教讲经道人的癫狂模样,他也明白,想从那群邪教徒口中问出什么,着实不容易。 虽然心中越发好奇,却也只能作罢,问王佛宝有没有地方可以接触到那些前人留下的古物之类的。 “你要这些做什么?” 王佛宝皱起眉头,却还是回答了: “黑山城多是些粗人,以新为贵,厌弃旧物,若说哪里有,那也只有县尊或许有了。” “县尊?” 杨狱微微一怔,才想起王佛宝说的是刘文鹏,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记得多买些吃食c药材,你家婆婆身子不好,切莫让她饿了c病了。” 说罢,王佛宝直接撵人: “滚吧,我要疗伤了。” “那您休息。” 本来为了解惑,却反而多了一肚子疑惑c担忧,杨狱忍不住摸了摸额头,皱纹都要出来了。 “食材啊食材,就差三件,我必须要尽快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只能尽早离去了。 这黑山城,待不得了” 杨狱心中凝重,思维发散。 食材的事,迫在眉睫,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可离开,又哪里是简单的? 这年头想要外出,或是交钱跟着大队行商,要不就是花钱请镖局护卫。 独自一人外出,哪怕是王五c王佛宝这样气血如牛的武者,一不小心都要栽的。 无他,你一个人,总有困倦分神的时候。 狼群尚且有这种手段,遑论是人了。 独行尚且不易,要带上婆婆,难度还要大十倍了。 但一转念,他心头又是‘咯噔’一声。 如果怜生教封锁了离开黑山的要道,那李二一独自驱车而去,岂非羊入虎口? “老李” 青州多山,道路难行。 曾经耗费莫大功夫修成的山道,也都因无人修葺而荒废了。 可哪怕再荒废,官道终归比荒路好走的太多。 这是李二一之前的念头。 独行一人的他,驱车根本不敢停歇,千盼万盼的想着能碰上过往商队同行。 直到,如林的刀剑从道旁探出。 “噗通!” 一脸了无生趣的李二一被狠狠的掼在地上,直摔的几乎背过气去。 再抬头,眼前一片白影。 不,是白衣。 这时天色不过蒙蒙亮,寒风彻骨凉,而在他眼前的这一片荒地上,却席地坐着一群白衣人。 皆身着单衣,或少或老c或男或女,都是面色冷漠,但眼底却又闪着别样的火焰。 “老子这是进了狼窝了” 李二一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哀鸣,面如死灰。 他想到自己独行一人可能会遇到危险,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倒霉到这种程度。 他对怜生教不陌生,这个教派在大明诸道c州c府都有着痕迹。 可正因知道,他心中才越发震惊。 不是每个怜生教的人都可穿白衣 的,这些道人,都是讲经道人,而不是寻常教众。 正常情况下,一个县,讲经道人不会超过二十人。 而这里 “舵主,这人的马车,有着衙门的印记。” 抓住李二一的教徒半跪在地。 “衙门?” 犹如刀剑摩擦般刺耳的声音响起,李二一只觉地面一震,自己整个人腾空飞起。 又重重摔下! “啊!” 仰面朝天,被摔的差点背过气去的李二一惨叫一声,一只黑纹白底的靴子,已然踩在了他的脸上。 “衙门真无人了?这么一个老臭虫,也派来送死?” 尉迟龙手按膝盖,半伏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李二一,嘴角泛着冷笑: “我问,你答!” “咳,咳咳~” 李二一狂咳几声,连连答应:“大侠只管问,老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呦呵!还是个读过书的?” 几个教众哄堂大笑。 李二一面红耳赤,等那大脚移开,才看清身前之人的模样。 这人身高九尺开外,着玄衣,面黄无须,眼神阴冷,眉宇之间充斥着让人心惊的暴戾。 只看了一眼,李二一呼吸就不由一滞。 “王佛宝,可活着?” 尉迟龙负手而立。 李二一眼珠一转,忙点头:“活着,只是听说受了重伤,好似命不久矣。” “小小黑山,也有高手,中我一记大威神掌不死。” 尉迟龙并不意外,淡淡一笑: “不过,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舵主神威无敌,那王佛宝固然有些名头,却哪里是您的对手?” 有白衣人恭维着。 “看来,那刘文鹏果然如情报所说,贪婪而愚蠢,舍不得拿他那一株千年人参救王佛宝。” 尉迟龙冷冷一笑: “如此,这黑山城,已是我等囊中之物了!” “舵主,咱们何时拿下黑山城?” 有白衣人低声问询着。 “大侠饶命,我有话说!” 见这些人谈论这样的事都不避着自己,李二一心头顿时发凉,恐惧之下大叫起来: “小老儿有重要情报奉上,只盼大侠绕我一条狗命。” “哦?” 尉迟龙挑眉:“说来听听。” “我,我” 李二一额头见汗。 他哪里有什么重要情报? 但见尉迟龙目光转冷,心中大急之下也只能信口胡诌了: “徐文纪,徐文纪!” 呼! 荒原之上顿时一片死寂,似乎连风声都停了。 所有白衣人,怜生教教众,皆是望向李二一: “你说谁?” 尉迟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脸上的笑意尽数消失了。 “我,我乃是衙门的刀笔吏!那一日,我不小心听到了县,刘文鹏与一老道谈话,说是一个叫徐文纪的,不日要来” 眼见一众人似被唬住,李二一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声音都颤抖起来: “不日要从云州来青州,而且,会路过顺德府,可能会路过黑山县” 一片死寂中,有白衣人回过神来。 李二一瞧的清楚,这些胆大包天的邪教徒,脸上闪过了恐惧,惊慌。 “你若敢骗我,本舵主必让你生死两难!” 尉迟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曾在教中密信中见过这条情报,而且,黑山,的确有着通往云州的路。 心中却是信了三分。 但也只是三分。 “绝不敢哄骗大侠!” 李二一眼见有戏,不待他询问,就是一顿赌咒发誓。 更将自己因偷听被打入大狱,又被人救出来的事添油加醋的和盘托出。 末了,更是掀起衣服,露出来不及换下的囚服,以及满身伤痕。 “舵主,他这说的不像是假话啊。难道,徐文纪真的会来?” 有白衣人沉不住气了。 尉迟龙没有回话,粗长的眉毛不住的抖动着。 好半晌,才沉声开口: “通知山里那群臭虫,三日后,不,两日后发动,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黑山城!” 更多请收藏【 bz】! 第六十一章 两张调令 刻着精美花纹的石板,也不会跪的更舒服,甚至,更加刺痛。 感受着四下传来的目光,刘清卿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无所畏惧。 望着台阶上紧闭的书房大门,他心中阵阵发虚。 “孽障,滚进来!” 也不知跪了多久,才有一声冷喝自书房中传来。 刘清卿身躯一颤,咬着牙起身,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百步见方的书房里,坐落着诸多满是书卷的架子,书房最深处,一张大紫檀木桌后。 挂着一张猛虎下山图,惟妙惟肖,更有名家落款。 刘清卿认得,那副猛虎下山图,乃是父亲自青州本家得来,据说是当世大儒‘郑罡’的墨宝。 一袭青衫,比往常更多几分书卷气的刘文鹏正自挥墨书写着什么。 左手边,一灰衣老奴,正擦拭着书架上的藏书,小心翼翼,生怕弄脏。 好半晌,他才将狼毫笔丢进紫玉笔筒里。 “父亲” 刘清卿低下头。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 哪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端详着自己写下的墨宝,刘文鹏微微摇头,有着叹息: “我的字,还配不上前人的诗啊” “这诗句哪里算得好?只不过顺口而已,老爷的字,如何配不得?” 那老奴凑了上来。 哪知自己满口恭维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于少保,也是你能贬斥的?” 擦了擦自己的手,刘文鹏语气冷淡:“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那老奴骇的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哪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刘清卿咀嚼着这句诗,只觉心中的惶恐消散了大半,浓烈的厌弃涌上心头。 字好,诗也好。 可父亲,你配题这首诗吗? “你可是觉得,为父如此贪婪枉法之辈,哪里配题这首诗?” 刘文鹏看穿了自家儿子的心思,脸上有着淡淡的惆怅: “可你却不知,为父也不是天生如此啊。” 刘清卿沉默不言。 “为父少年时,习文练武,也曾想着造福一地,指点江山。可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刘文鹏背负着手,在书房踱步,诉说往昔: “‘庆盛’二十二年,为父第三次落榜,那时,为父已年近三十,科考已然无望,若本事不济,也就罢了, 可偏偏,诸多才学武艺远不如我者,却早已牧守一方,可我呢?小小县令,也耗费纹银三万,且可能再无寸进” 刘清卿仍然沉默。 “罢了,罢了。” 刘文鹏有些意兴阑珊,轻扣桌子,让刘清卿退下。 刘清卿默然退走,临走之时,见得门外等候许久的捕快就快步走进去。 隐隐间,听到那捕快的沉声汇报: “禀大人,外城发现异样,王捕头命我前来汇报,只说那怜生教教徒活跃,疑似将有异动,望大人多做戒备” “怜生教?” 刘清卿心头一震,刚要凑近,就见林庆等人已然冷眼望来。 经过昨夜一事,往日里对他颇为恭敬的几人,早已变了态度,甚至不加掩饰。 “怜生教” 听着捕快的汇报,刘文鹏眸光闪烁,待其说罢,才道: “王捕头伤势如何了?” “回大人,捕头的伤势严重,已下不得床榻了。” “如此严重?” 刘文鹏佯作关心,取了桌上的锦盒,递给那捕快: “这一支千年人参送去给王捕头,让他好生疗伤,不要过问这些俗事了” 那捕快脸色一变,还是捧着锦盒退下。 “千年人参价值不菲,贫道要取尚且不行,怎的今日,就要送给那王佛宝。” 书房暗室中,关山水踱步走出。 只见他捧着一张半人高的钢铁大弓,细细打量着,时而轻拉那粗若拇指的弓弦。 “他死了,终归不好。” 刘文鹏淡淡一笑: “过几日可就没得清闲了,探子回报,说黑山中的贼匪 似也有着异动,那尉迟龙大抵要发作了” “临大事而神色不改,大人真乃人杰也。” 关道人感叹着,也有好奇: “只是,大人身为一县父母,便是之后打退了怜生教,可这个官逼民反的罪,可也还是要扣在头上。 难不成,大人有自立之心?” “关道兄倒是有心了。” 刘文鹏手捋长须,却自背后书架上抽出了两张调令来。 “这是” 关山水心头一动。 “这一张,是顺德府发来,命我择日启程,平调‘秋河县’的调令另一张,则是‘县丞’王佛宝升迁黑山县令的调令” 刘文鹏面带微笑: “这两张调令,是与秋后处斩名单一同从顺德府发来的” “王佛宝?” 关山水眸光闪烁。 大明官吏一家,吏只要‘历三考c满九载’,有人推举,是可以获得出身,有着做官资格的。 而有资格推举王佛宝的,黑山县只有一人,那就是面前的县尊刘文鹏! “我一调任之官,黑山乱与不乱,与我何干?” 刘文鹏幽幽一笑,声音低了下来: “王佛宝官逼民反,遗祸地方,刘某得旧日属下求援,只身回城,镇压叛乱,莫非算不得大功一件?” “这” 关道人心头一震,摇摇头,震惊又忌惮: “大人手段,贫道不得不佩服几分。只是,尉迟龙武功极高,大威神掌在顺德府也是赫赫有名。 若有万一” 呼! 刘文鹏探手拿起那张钢铁大弓,一发力,弓开满月: “只有一万,没有万一!” “旁人上工只为了二两碎银,你倒好,花银子请人代工” 掂量着手中的碎银,老狱卒老脸带笑,答应的很是爽快。 杨狱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出了牢狱大门。 一出门,他的笑容顿时消失,转为凝重,甚至于有些难看。 “大狱彻底失去控制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杨狱转身离开了大狱,且没了再回来的打算。 离开王佛宝家,他没耽误,直接来了大狱,照旧细细巡查,可惜并没发现什么奇异的宝物。 反而发现牢房里多了不少生面孔。 有囚犯,有狱卒。 剿匪那段时间,他缠着王五,不但学了些藏匿气血的手段,也学了不少寻踪的手段。 这些人虽然有些隐藏,可他还是看出,这些人来者不善。 是以,权衡再三之后,杨狱还是买通了牢头,以三两银子为代价,请人替了自己上工。 一连多日天气放晴,内城已不见了积雪的痕迹,虽然仍然寒冷,却也比之前热闹了许多。 或许年关将近,摊贩反而更多了。 只是,一连关了几个时辰,南北大街几乎走了两遍,还是毫无收获。 “黑山城,还是太小了” 从最后一家武馆走出,杨狱不得不叹息一声。 黑山城的换血武者其实不少,但多是口口相传,真留有秘籍的可没有几个。 “麻烦啊” 杨狱心中叹了口气,走到一家酒馆外。 一抬头,就见二楼靠窗处,喝的大醉的刘清卿。 这位刘大公子,喝了半天,也醉了半天了。 第六十二章 秦皇寻仙,天地造化! 刘清卿醉了。 任谁死命灌自己,都得醉。 望着二楼靠窗,醉的没骨头似的刘清卿,杨狱心中有些犹豫。 昨夜一路尾随,他虽然不曾听见父子俩的对话,但从他为了李二一和自家护卫交手,就可看出,这位大公子本性不差。 是以,他并不是很想和他接触。 “嗯?” 微微分神,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探了过来,杨狱警觉,反手迎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杨狱只觉手臂一麻,身子不由的后退几步。 正要拔刀,就见得面前带着斗篷微微抬起。 “王五?” 杨狱松开刀,甩了甩手臂。 “没大没小,得叫五爷!” 王五压低斗篷,一转身,没入人群之中。 回望了一眼刘清卿,杨狱转身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闹市穿梭,速度不慢,却又不引人注意。 很快,就转到一条小巷中。 “特酿的!” 一掀斗篷,王五就止不住心头的火气: “那刘文鹏哪里请来那么个高手?好几次都差点察觉到老子” “你是说那身上带有臭味,疑似修炼了毒功的老道?” 杨狱心中一动。 这几天王五只怕也没闲着,只是看来,也一样没有什么收获。 “毒功?” 王五心中一怔,提起小心: “今早我见你从王佛宝家中出来,他可曾说了什么?” 杨狱自无隐瞒,一一说出。 王五脸色变得凝重,甚至有着铁青: “封锁要道,禁绝往来,这群疯子真是胆大包天,他们想干什么?屠城吗?!” 王五心中火气几乎压不住了。 他来回踱着步子,好半晌才下定决心。 一咬牙,带着杨狱七转八拐,小心翼翼的敲响了一家香油铺子的门。 哒! 哒哒哒! 一长三短,如此四遍,门后才有人回应: “今日歇了,明日请早。” “去你娘的,老子的声音你听不出来?” 王五发力一推,直接推断了门栓,大步走了进去。 ‘这是六扇门的据点?’ 杨狱心中有着猜测。 一个穿的厚实的矮胖子手忙脚乱的关上门,好一通埋怨: “为了这据点,老子忙活了好几年,你要是给漏了马脚,别怪老张向上告你!” 说着,他的眼神就落在杨狱身上。 “行了,这是老子收的人,可比你靠谱多了。” 王五毫不客气的坐下,拿起茶壶直接往嘴里倒了半壶水: “张胖子,老子问你要的援手呢?什么时候到?” “翎鹰放了好些天了,按道理也快到了,应该就这三两天吧。” 张胖子说话温吞,还在埋怨: “你不是不知道刘文鹏的手段,领着人来,要是暴露,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这几天?” 王五冷笑一声,将黑山城诸要道都被封锁的消息告诉他。 张胖子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你自己说说,你这三年里有什么收获?可抓到什么马脚来?” 王五拍了拍桌子。 这胖子叫张老大,和他一样,行伍出身,入了六扇门,只是他下放做了捕头,这胖子却在黑山落脚。 “哪那么容易?” 张胖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那老家伙下欺上捧,搜刮了一县的银子,七八成都打点出去了,上至顺德府c下到衙门刀笔吏,哪个没收过他的好处? 我能不被发现,已是手段了得了。” “呸!” 王五懒得多费口舌,直接让他将最近的情报全都拿出来。 杨狱自寻了个座位,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好一会,直到张胖子都犹豫要不要点个油灯,王五才放下了卷宗。 “铁剑派的人?” 王五‘嘿嘿’冷笑一声: “张胖子,我准备去刘府走上一遭,你必须想法子将那铁剑派的老道给引出去!” “这哪行?” 张胖子连连摆手 。 “不行?那我就得将你情报错误,险些害死老子的事,如实上报了!” 王五冷哼一声。 “这,这” 张胖子额头见汗,见王五死不松口,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王五这才作罢,询问起大狱里的事: “可有从怜生教那道人口中问出什么来?” “有倒是有。” 扫了一眼杨狱,张胖子微微犹豫。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 王五皱眉催促。 张老大这才开口:“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屁话别放,长话短说!” “呃” 险些被王五一句话噎死,张胖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才道: “话说秦皇扫六合,一统天下” “你特酿的怎么不从盘古开天开始说!” 王五差点一巴掌打过去。 “日你姥爷,你还要不要听?!” 张胖子火气也窜了起来。 眼看两人似乎就要打起来,一脸无语的杨狱才起身打起了圆场。 “秦皇扫六合,一统天下,其人雄才大略,三千年里的帝王,也唯有本朝太祖可与之相比了” 张胖子喝了口水,说道: “可惜,就是这样文采武功登峰造极,享尽了人世一切繁华的豪雄。老年,也不免陷入了对于‘长生’的渴求 穷索天下武学编篡了‘寰宇天书’不说,还几次跨海求仙” 张老大尽量言简意赅,但还是显得又臭又长。 王五几次都想打断,还是被杨狱劝了下来。 秦皇求仙,在民间流传甚广,杨狱刚来到此世的时候就曾听说过,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 前世古代的帝王将相,又何曾没有过类似的举动呢? 人欲无穷,长生为最,因为后者本就是人世间一切欲望的汇总,也是人求存畏死之本能。 任何人,都无法摆脱。 张胖子的话,可民间传说大同小异,可就在王五又不耐烦的想要开口打断之时。 他的话锋一转,声音变得神秘起来: “秦皇死了,这无可争议,可关于他寻仙的结果,却众说纷纭,其中有这么一条流传并不广的说法,被怜生教深信不疑” “什么?” 王五有些被吸引了。 “据说,秦皇当年穷索天下,终在一处不可知的隐秘之地,寻到了仙人的痕迹” 张胖子神秘兮兮,双眼都在泛着幽光: “据说,那是一道道神异至极,更无常形的气机,有人叫它做‘成仙之基’有人称其为‘神通种子’,更有人猜测,这不是仙人的痕迹。 而是天地造化而出的‘功业’‘道果’‘位阶’” “位阶?!” 本是当故事听的杨狱心头猛然一颤。 位阶? “一派胡言!” 王五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也觉得是一派胡言,架不住怜生教这些疯子信啊。” 张胖子摊了摊手。 “果然是疯子!” 王五顿时对大狱里的东西失去了兴趣,起身告辞,不忘叮嘱这张胖子越快越好。 他走的风风火火。 出了门的杨狱却是怔怔发神,他请按着胸口,眼神深处,似乎又看到了那口布满了文字的鬼头大刀。 那上面写着, 十都之鬼神魁星位阶图。 第六十三章 杨狱尝百金 成仙之基 神通种子。 直到回到家,杨狱心中仍是有些惊疑不定。 民俗神话c话本小说往往传播很广,在这个缺乏娱乐的世界尤其如此。 杨狱自然也听说过此世的种种传说。 只是,传说只是传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传说联系上 “位阶图” 没有打扰婆婆,小心的合上房门,杨狱平复了好一会,方才盘膝坐下,开始练习铁裆功。 他所会的诸多武功之中,铁裆功进度是最慢的,其次才是老母服气录。 哪怕经由暴食之鼎炼化的食材上的武功与他本身无比契合,他又日日习练,可终归时间太短。 第三层才堪堪走了一半,勉强覆盖住脖颈而已。 又过了许久,内气耗尽,吹灭油灯,杨狱才合衣抱刀躺在床上。 微微闭目,进入暴食之鼎。 仍是只有几缕微光的幽暗之地,杨狱借着鼎壁上进度条泛起的微光,细细打量起了鬼头大刀。 “怜生教要寻找的难道就是这口鬼头大刀吗?我居然早就得到了?” 杨狱心中转着念头。 开始解析这鬼头大刀上的讯息。 这几天事情太多,让他应接不暇,虽然从李二一那里学会了不少生僻的俚语,但也还是没来得及解析这鬼头大刀。 而这时,细细研读,解析,他果然发现了异样。 这幅‘十都之鬼神魁星位阶图’根本不是魏河祖孙四代人以为的神功秘籍。 通篇,都是以极晦涩生僻的术语书成,且没有任何与武功有关系的记载。 “建功升仙c遇仙增寿c尸解成仙?这又是道家的术语?尸解成仙我勉强能理解,前两个又是什么个意思?” 杨狱有些头疼。 没有师承,没有引路人,想要单凭自己解析数千年前甚至更久远之前留下的东西,这谈何容易? 这就好比前世一个初通文墨的门外汉看了几本书,就想解析通篇以甲骨文书写的古代文献一样。 就算逐字逐句看得懂,也很难理解这些文字在那个时代独有特定的意义。 “与其说这是宝物,倒不如说是一片神话志异,不过,如果那张胖子说的是真的,那我应该缺了什么东西” 许久之后,杨狱松开鬼头大刀,心中却有了猜测: “或许,只有找到大狱里的东西,才能彻底解开这个谜团?” 除了一些不能理解的术语之外,他大致将这魁星位阶图看完了。 这篇古老的道文记载的,是一尊名为‘魁星’的神灵,斩妖除魔,降服诸般诡异的事迹。 光怪陆离,诡异神奇。 杨狱有些无奈,但却并不气馁。 魏河四代人,一百多年都没破译的东西,他哪可能几天就破译出来? 肉在锅里,还怕吃不到嘴里? 只是 “还是集全食谱更靠谱些” 杨狱扫着着鼎内的诸多食材。 算上刚得到的铁扳指,只差三件,他就可以集全这张同样有着十都之名的食谱了。 九牛二虎 呼! 持刀在手,徐徐舞动间,杨狱渐渐放下杂念,沉凝静心练刀。 哪怕心中有事,但还是一如之前,没有半分懈怠。 虽是找了人代工,第二天一大早,杨狱还是忍不住去了大狱一次。 可惜,里里外外又一通乱找,还是一无所获。 只是发现大狱里的生面孔越发的多了。 出了大狱,杨狱略有失望,却也没有太过意外,转而去了北大街的铁匠铺。 烟火味弥漫的铁匠铺里,一众大汉赤着精壮的上身,不住的敲击着发红滚烫的铁石。 “杨小哥来了?” 身材高大的铁匠铺掌柜笑着迎了上来,指了指角落里的几个麻步袋子,道: “两百斤铁珠子,有生铁c熟铁c镔铁,也有青铜c黄铜c紫铜等等,共计二十八种。” “有劳费心。” 杨狱拱手道谢,付了银子。 受限于技术,铁珠子的打造比起普通的农具刀剑要麻烦很多,更别说他的要求还多。 这掌柜,也算是个厚道人了。 “客气了。” 掂量着银袋,掌柜笑容越发的浓郁: “不知小哥是否还要别的?我看你这腰刀似有缺口,可需打造一把?” “不必了。” 杨狱拒绝了。 衙役兵丁们的兵甲,算是衙门少有没有克扣的好物。 这口腰刀虽有些卷刃缺口,但比起这铁匠铺里的刀剑还是要好些的。 说罢,他提起了角落里的两口布袋,转身离去。 “这位小哥真好大力气。” 有新来的学徒擦着汗咂舌不已。 那两口布袋他之前也掂量过,重量怕不是在三百斤左右,在杨狱手里却好似没有分量一般。 “干你的活!”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正准备回屋,又有几个裹得严实的大汉走了进来。 啪! 不等掌柜问话,重重一锭金子已然拍进了桌面: “你这的刀剑,有多少,老子要多少!” “大生意啊!” 掌柜心中有些犯嘀咕,但看着眼前的金子,还是眼前一亮,堆笑上前。 回到家中,杨狱少见的没去练功,而是陪着婆婆聊着天。 一晃半年过去,老妇人也缓了过来,不再如之前般暮气沉沉,只是让杨狱头疼的是。 她不知听了谁的蛊惑,居然有着为自己提亲,成家的念头。 “婆婆年纪大了,你终归是要成家的,巷口那家的女娃子就不错,虽然胖了些,可胖了才好生养不是?” 老妇人笑眯眯的拉着杨狱的手。 “这,这个还是不急吧?” 杨狱有些坐蜡,又过了一会,实在罩不住婆婆这般说话,只能寻了个借口回房间。 一边习练着服气法,一边有一颗每一颗的吞服着各种金属珠子,感受着暴食之鼎的变化。 随着食材的增多,暴食之鼎蓄能进度过慢的缺点还是暴露了出来。 杨狱也没法子,也只能品尝各类金属。 生铁c熟铁c镔铁c青铜c黄铜c紫铜接连尝试了二十多种金属,杨狱有些头疼的发现。 最适合的,居然还是金银。 “你哪里是暴食之鼎,分明是吞金兽” 杨狱有些咬牙切齿。 他手里倒是有些银子,但不说日常花销,换血药材的缺口就巨大的不行。 着实没有闲钱填喂暴食之鼎了。 若是平时,他还能以其他金属代替,不过是慢了些,可眼下黑山城越发不太平。 他也不得不做准备了。 食材都要炼化,难道食谱不需要? 寒风起卷,乌云遮月,正是万籁俱寂之时,杨狱才悄然出门,趁着夜色摸向了刘府。 很快,在一处小巷里,见到了等待的王五。 第六十四章 即将来临的,与即将开启的 夜色沉重,小巷里更黑三分。 王五席地而坐,摆弄着面前的瓶瓶罐罐。 杨狱则碰撞一张潦草的地图,细细端详,默念了几遍发现差不多记下了,他才看向王五。 就见他小心翼翼的将一瓶绿汪汪的刺鼻药液涂抹在长刀之上。 “淬毒?” 杨狱眼皮一跳,没想到这刚硬的汉子居然也干这种事。 “这叫有备无患。” 王五扯了扯嘴角: “倒是你小子,这事和你没啥关系,硬凑上来,说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你死了,难道有我的好?” 杨狱反问。 “这倒是。刘文鹏做事向来不留后患,老子要是死了,你也多活不了几天。” 王五却是点点头。 六扇门的卷宗情报还是详尽的,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却也可看出刘文鹏的手段来。 一个只带了妻小c老仆的落魄秀才,独来万里之外赴任,别无依靠,却在短短十年间。 斗败了本地乡绅帮派,几乎将地皮刮掉三尺,却仍安然无恙。 靠的自然不止是欺上瞒下。 “先下手为强,总归是不差的。” 杨狱小心接过那瓶毒液,涂抹在刀锋之上,顿时,腰刀上泛起一抹绿光来。 “你这小子。” 王五哑然摇头: “袭杀地方官吏如同谋反,老子是吏不是贼,我这次进刘府,可不是奔着杀人去的。” “那你是?” 杨狱有些疑惑。 他自然察觉的到王五对刘文鹏的忌惮,可分明如此忌惮,为何还要冒险入府。 “刘文鹏出身青州一大族,虽只是落魄旁支,但到底有着好东西,据说他府中养着一只‘金翎鹰’” 王五眸光幽沉: “怜生教善养异兽禽鸟,张胖子的翎鸟一去不回,只怕遭了不测,我这趟入府,就是要借那‘金翎鹰’一用。” “金翎鹰?” 杨狱愣住:“你冒这么大风险,就为了一只信鸽?” “信鸽?这金翎鹰算是珍禽一种,目力嗅觉一流,尤其擅长寻路送信,而且飞的极高,速度极快,耐力极好。 据说一个时辰,能飞七百里,一气可飞七个时辰!” 王五眼皮一跳,还是解释了一句: “此间消息必须尽快传给顺德府,不然,我怕怜生教真敢鼓动山贼劫掠黑山城!” 黑山城乃是上县,人口数万户,一旦出事,那可是要上达天听的大事,他怎么敢大意? “一个时辰七百里?” 杨狱有些咂舌。 这鸟速度比前世的鹞鹰还快一些,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能一气飞十四个小时? “如果情况有变,我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你趁机找到金翎鹰!” 王五沉声吩咐着。 这才是他同意杨狱同行的原因。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失手,可终归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杨狱点头,他自怀里掏出一红色瓷瓶,以及一封信递给杨狱,慎重道: “一旦金翎鹰到手,不要迟疑,喂它服下这药,绑上信封。记得,一定要喂它吃了这药,否则,就无法将信件送去六扇门。” “好。” 杨狱点头,接过东西揣进怀里。 “对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王五掏出一件薄甲,随手一抖: “这是上次剿匪缴获的一件内甲,你穿上吧。” “内甲?那你呢?” 杨狱心头一沉。 王五似乎也没有把握。 “再教你一手。” 王五露出胸口的内甲: “莫说你我,便是横练大成,身具九牛二虎c四象不过之力的大高手,也终归是肉体凡胎, 护心甲胄,必不可少。” 杨狱也不多做推辞,夜色下就换上了这件似乎还有着血腥味的内甲。 一时无话。 两人各自收拾心情,等待着。 约莫一两个时辰后,刘府之中突然亮起灯光。 “哪里走?!” 伴随着阵阵骚动,一道黑影冷喝着以极快的速度掠出府门,直追而去。 “走了!” 王五一声低喝,已然窜入夜幕之中。 杨狱看的清楚,只是几个起伏,他已跨过十数丈的距离,伸手在墙上一搭,已然进了院墙。 动若惊雷,潜无声息,显然是极高明的轻身之法。 “希望能有收获吧” 望着渐渐苏醒的刘宅,杨狱压下心中的悸动。 这些时日,他将全城的摊贩和铺子甚至武馆都走了个遍,还托了谭洪c胡万帮忙。 可还是一无所获。 刘府若是也无收获,他也只能放弃一切侥幸,背着婆婆杀出黑山城了。 呼! 心中念头发散,杨狱压低气血,也自潜行过去。 “就凭你们这些腌臜东西,也想埋伏我?” 重重一拳将扑来的刀客拍的横飞出去,王五放声大笑。 一如刘府,他就差距不对,包括林庆在内,十多个二次换血的好手早就等待多时。 辅以强弓攒射,可谓十分凶险。 可他敢潜入刘府,自然不是没有过被埋伏的猜测,一时发力,生生将十多个二次换血的武者全部击退。 “张胖子,几年不见,你胆量倒是长进了不少!你且等着,老子非将你脑袋摘下来!” 这一笑,王五鼓荡了内息,声震如雷,距离稍近的几个家丁护卫被震的两眼发懵。 不等反应,就稻草人也似的飞了出去。 铮铮铮~ 喊杀碰撞声中,王五一手持刀,一手捏拳,大踏步向前,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围来的家丁护卫越来越多,可却始终奈何不得他。 若非林庆为首的一众换血好手催发内气阻拦,只怕早就被他突围而去了。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被他逼的不住后退。 嗤~ 突然,剧烈的空气撕裂声传来,王五心头一跳,不及思索就将身前之人震飞出去。 余光一扫,就见一抹剑光宛如游龙闪电,划破夜幕,倏忽而已,已掠过十丈距离。 毒龙也似点向他的脊椎大龙。 “关山水?!” 王五眸光一凝,丹田盘踞多时的内气陡然间攀升至胸腹,磅礴大力瞬间将其衣衫都为之震破些许。 可这一剑来的太快,哪怕是他,也根本来不及回刀防御。 是以,巨力爆发之下,他的双脚骤然发力,重重一踏! 砰! 偌大的前院都似为之一震。 “喝啊!” 王五吐气开声,躬身踏步,以双臂护住眼耳口鼻,直好似一头狂牛般,冲进了诸般衙役劈开而来的如林刀剑。 “啊!” 惨叫声混杂着筋骨破裂的炸响声响彻前院。 王五这一猛然发力,身前十数个换了血的好手竟好似稻草一般远远抛飞了出去。 更有几人还在空中就鲜血狂喷,骇人至极。 嗤! 剑光乍闪而逝。 关山水收剑于胸前,望着剑尖上滴落的血迹,微微有些赞许: “好横练,好果断。” “噗!” 王五吐出一口黑血。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仍被一剑刺入脊背,震伤了脏腑c脊柱。 但他却兀自冷笑喝骂着: “铁剑门就只教给你这些暗中偷袭的卑劣手段吗?” 说着,他心头微微一痛。 关山水持剑而立,冷笑不语。 而他的身后不远,面带笑意的刘文鹏斜靠在一张紫檀木大椅上,一手撑着下巴。 另一手中,则抓着一颗乱发遮面,兀自滴血的人头。 赫然是他怀疑背叛了自己的张老大! 那没了血色的脸上仍有狰狞恐惧,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为县尊,这黑山内外,好比手掌,六扇门固然好大名头,可扎根刺进来,又哪里瞒得过我?” 随手丢下这人头,刘文鹏淡淡一笑: “束手就擒,尚可活命,如若不然” “哈哈哈!” 眼见四周护卫虎视眈眈,关山水c刘文鹏漠然冷视,王五心中大石反而落了下来。 仰面大笑的同时,掌中染血的长刀横在胸前,无惧而狂热: “你能奈我何?!” 刘文鹏为人贪婪而抠门,家中家丁极少,多是公器私用,调度衙役前来侍奉。 杨狱虽然没来过,但稍稍打听,对刘府的布局也知晓个大概。 更别说, 之前还看了布局图。 身子几个闪烁,避开了各处的脚步声,亮光,摸进了最可能藏着金翎鹰,以及贵重之物的后院。 但还不等他潜入进去,就听得前院传来阵阵伴随着金铁交鸣响起的喊杀声。 打眼一扫,远处隐有火光闪烁,厮杀,怒吼声此起彼伏,杂乱的脚步声都向着那一处围去。 更有一声响彻夜空的怒吼。 “王五这就被发现了?” 杨狱面色一变,隐隐有些不妙。 下意识的退到墙角,犹豫是否退走时,心中突然一震。 蓦然抬头。 只见淡淡的月华下,精铁打造的囚笼之中,足有一人之高的大鸟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但他的目光却略过了这头金翎鹰,望向它身后的书房。 这一瞬,他感受到了暴食之鼎有史以来最为强烈的悸动。 就好似,一个饥饿了多年的老饕,看到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珍馐! 这是 第六十五章 今日,黑山破! 呜~ 在那红眸灰羽唯尾尖有着一根金羽的大鸟抖擞着毛发的注视下,杨狱没有丝毫犹豫。 果断的推门而入。 一入书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 “这么多书” 杨狱眸光闪烁。 大明纸贱,书贵,市面上流传的各类书籍很是不多。 望着横七竖八,数十个书架上崭新的好似没翻阅过一般的书籍。 再想想自己手自笔录的借书,心里就不由的抽搐了一下。 分神只是一瞬间的事。 杨狱很快收拾了心情,感受着暴食之鼎的异动,快步走到书房深处。 “我” 只看了一眼,杨狱的双眼就瞪大了,一手捂着胸口,好似喝醉了酒一般踉跄了一下。 “我告非” 足可坐满八人的紫檀木大桌c玉龙镇纸c玄武陶砚c软玉笔筒c上等狼毫笔c疑似临摹字迹的泛黄书卷 以及,墙上那一副惟妙惟肖的猛虎下山图。 全都是食材! 全部都是!!! 呼呼! 凛冽的北风从黑山吹来,吹起了片片飞雪,更吹起散落街道上的枯叶与黄纸。 叮铃铃~ 犹如小儿夜哭一般的铃声在空空荡荡的外城回荡着。 数个白衣人犹如鬼魅一般行走在外城中,他们不急不缓的走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从家家户户走出来,尾随在后。 最初,他们只有人,可不过一刻钟,身后已然浩浩荡荡,聚集了不知几百人。 “开城门!” 遥遥望见外城大门的那一刻,有白衣人沉声开口。 他的声音尖细,穿透力极强。 声音未落,伴随着阵阵铁索绞动之声,外城的大门,就缓缓的打开了。 呼呼寒风从幽沉黑暗的城门洞中吹来,也带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 这些人,或高或矮,或老或少,甚至还有着女子,唯一相同的是,脸上都带着惊喜与贪婪。 “这就进了黑山城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八字胡眼中却闪过忌惮。 这怜生教来黑山才不过一年多,居然已经渗透了整个外城,甚至一声令下就开城门。 黑山城的这些官吏,都死绝了不成? “艹!早知道这么简单,老子早来了!” “弟兄们,富贵来了,咱们的富贵来了!” “憋了两年,老子鸟都淡了,今个,怎么也得开开荤!” “嘿嘿,哈哈。” 无需任何人吩咐,诸多山贼已然蠢蠢欲动,刀剑出鞘,就准备好生劫掠一番。 “先取内城!” 似金铁摩擦般的铿锵之音,犹如寒流一般笼罩了众人。 一众山贼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就见诸多怜生教的教徒c讲经道人的拥簇之下,尉迟龙缓步而来,眸光幽冷,直指内城。 “不错!” 八字胡面色微变,也是高声回应: “这外城一群没什么油水的苦哈哈,有什么值得捞的?要去,就得去内城!” 两人先后发话,其余的山贼哪怕还有着不满,却也不敢表露。 懂事的,早已持拿刀剑向着内城狂奔而去。 初时,只是一两个,没一会,所有的山贼都被鼓动起来,低吼着冲向了内城。 几个怜生教的讲经道人也都在铜铃声声中,带着数百上千的信徒,涌向了内城。 “舵主,就任由这群匪类烧杀抢掠?” 有白衣人忍不住了。 “一群乌合之众,顺时如虎如狼,逆时犹如败犬!就凭他们,也想进内城?” 尉迟龙冷笑一声。 这才不急不缓的向着内城走去。 “疯子,疯子这群疯子居然真的敢攻城劫掠” 一众教徒之中,李二一浑身颤抖,手脚冰凉。 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他成功的取得了尉迟龙的信任,顺利的加入了怜生教。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敢做这般可怖的事情。 大明固然有日薄西山之势,可终归是拥兵百万的庞然大物啊。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 李二一心中咆哮着,但无论他如何头皮发麻,还是被一众教徒裹挟着奔向内城。 “啊!” “有埋伏!啊” “和他们拼了!” “艹!杀我兄弟,老子要活剐了你!” “杀!” “杂种,有本事下来和爷爷单挑!” 没多久,李二一心头一震,就听得阵阵惨叫响起。 垫着脚望去,就见内城城墙之上不知何时亮起了大片火把,数量不少的衙役正自弯弓搭箭。 这一波突如其来的箭雨,让这些山贼死伤惨重,一时血流成河,惨叫声不绝于耳。 “拼,和他们拼了!区区几张破弓,拦不住我们!” 八字胡游走在人群之中,躲闪着冷箭,同时放声高呼着。 他鼓动着山贼冲锋,但他自己却并不上前。 “艹!黑山贼,你们怎么不上!” 有山贼破口大骂。 话音未落就被刀疤脸随手砍杀,他擦着满脸鲜血的脸,似是按耐不住,直接冲向了内城城门。 “杀!” 一声低吼,面似火烧。 刀疤脸鼓荡内气,穿过零散的箭雨,在墙上重重一踏,旋即拔高,就要攀上四丈高低的内城城头。 “啊!!” 但下一瞬,他的脸色狂变,目眦欲裂的发出怒吼之声: “神臂弩?!” “王佛宝!!” 崩! 尖锐到刺耳的破空声中,刀疤脸的惨叫戛然而止。 被拳头粗细的箭矢射穿了颅骨,而那箭矢余势不减,接连贯穿了六七个山贼,方才重重的插进地面。 嗡! 粗若儿臂的箭矢插入地面,直没至尾羽。 “王佛宝” 驻足于箭矢之前,尉迟龙的神情幽冷而暴虐: “你是在找死啊” 内城城头,王佛宝放下一人高低的神臂弩,冷漠的扫了一眼尉迟龙,旋即扬起手。 刷刷刷~ 城头之上,十八架神臂弩齐齐现出,弓弦绞动之声,让城下所有山贼全都骇的脸色惨白。 大叫着逃跑。 哪怕是脸色铁青的八字胡,也在发出一声声怨毒的怒吼后远远避开。 “王佛宝!” 他气的几乎吐血。 上一次,他率众兄弟劫狱而去,却不想,只是一波齐射,就杀了他十七个兄弟! 十七个换了血的悍勇武者,就那么被钉死在了墙上c地上。 至今都是让他无比恐惧的场景。 “看来,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以这样劣等的淘换品,也想威胁我?” 尉迟龙冷冷摆手。 一众道人c教徒顿时扩散开来,继而,伴随着‘叮叮玲玲’的统领声。 数百上千人全都好似没有看到那高竖的神臂弩一般,向着内城涌了过去。 而尉迟龙,就走在人群之中。 戏谑而玩味的看着王佛宝: “无妨,你只管射,我教在外城信众足有三万,足够你杀的爽快,杀的舒心。” “捕头!” 持拿弓弩的一众捕快c衙役脸色都是一变。 “尉迟龙!” 王佛宝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手几次颤动,却又觉如山般重,无法举起。 “我若开城门,你可能保证不伤百姓?” 感受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王佛宝颓然叹气。 那千年人参送来的到底太晚,他虽伤势有着一些好转,可却绝不是这尉迟龙的对手。 “哈哈哈!” 尉迟龙仰头大笑,快意至极。 但其笑声回荡的同时,其脚下却是骤然一个发力,在地砖破碎飞溅之中,带起了凶恶的罡风。 只一步,就将身前数十信徒尽数撞成肉泥! “亏你还是积年老吏,居然会相信敌人的许诺?!” 尉迟龙大笑不止: “蠢!” “太蠢了!” 跨步, 躬身, 捏合五指,一拳递出! 沸腾的血气几乎透体而出,狂暴的力量加持之下,这一拳,就好似数百人推动的巨大攻城锤。 在阵阵刺耳的箭矢破空声中。 重重的砸在了三人多高,铁包实木铸就的城门之上: “今日,黑山破!” 轰! 好似寒夜里炸了个雷。 巨大的轰鸣之声一时似传遍了整个内城,惊起满城哗然! 砰砰砰~ 刘府之中,战况凶戾。 王五彻底放开了手脚,百无禁忌犹如搏命一般的打法,竟是生生压制了换血层次还在他之上的关山水。 后者气的脸皮发紫,却也绝不愿和这么一个他眼中的死人去以命换命。 “接老子一拳!” 气血勃发,如火烧身,周身赤红一片的王五狂吼着打出一拳。 这一拳,他似用尽了全部的气力。 掀起的罡风好似刀片也似割裂了关山水的道袍,他的面色一变,心中火气再也压不住: “贫道怕你不成?!” 一声低喝。 关山水弃剑化掌,内气鼓荡起伏间,于一掌间生生打出三重掌力! 势要将王五震杀在此。 唳~ 就在这时,一道惊空遏云般的长鸣在夜空之中响彻。 “嗯?!” 本来漫不经心的看着厮杀的刘文鹏面色一沉: “金翎鹰?!”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中,关山水身躯一颤,继而勃然大怒: “休想逃!” “蠢材,老子哪里会和你搏命?!” 本就没有想着以命换命的王五,狂吐几口鲜血,却借助这三重掌力,直接越上房顶。 金翎鹰既出,那他自然不需要留在这里的。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是一变。 刘文鹏不知何时也到了房顶之上,而且,持拿着一张大的惊人的精钢大弓。 “他想射金翎鹰?!” 王佛宝心头念头刚刚闪过。 就看到肉眼可见的狂风掀起了刘文鹏的长袍,他修长匀称的身体,在这一刻,居然充气也似膨胀了起来。 继而,在一阵令他牙酸的绞动声中。 他弓开满月,一箭射出! 咻~ 那箭矢带着剧烈爆炸的滚滚气流,只一闪,就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继而,一声充满痛楚与暴虐的鸣叫也自响起。 “唳!” “不好!” 王五脑海一片空白。 哪怕是被埋伏陷入血战之时,他都不曾如此失态。 他知道刘文鹏善射,可哪里想到,居然能如此善射! 那可不是普通的鸟。 是飞则千米高,一个时辰可飞腾七百里的金翎鹰啊! “逼我杀了金翎鹰” 刘文鹏的脸上挂上了寒霜,弯弓搭箭,徐徐拉开,凌厉的杀机,彻底将仍有失神的王五锁定。 “你该死!” “走!” 一声低吼,杨狱猛然抓住房檐上王五的小腿,将其一把拽了下来。 继而,拉住他,狂飙而逃! 亲手放飞了金翎鹰的杨狱,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在夜晚将这巨禽射下来。 开玩笑啊! 这弓要是射程再远点,这老梆子都特么能射飞机了! “想逃,你逃的过金翎鹰吗” 刘文鹏冷冷一笑。 夜幕仍是夜幕,可他却似能洞穿夜幕,这一看,他的笑容顿时定格。 “我的猛虎下山图!!!” 刘文鹏瞬间暴怒,如被触动逆鳞。 一瞬间,隔了不知几十丈,杨狱都觉得后脑勺一片冰凉。 不好!! 杨狱和王五心中皆是一跳,不假思索的就扑倒在假山之后。 轰! 崩! 一前一后,两声巨响在刘府炸开。 前者,是内城城门轰然倒塌,后者,则是弓弦弹抖之音。 “这一箭” 关山水看的面皮狂抖。 这一箭穿空,所过之处,墙壁c假山c景观c树干,统统被一气贯穿了。 林庆等人更是呆若木鸡,透体冰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望着持弓而立的刘文鹏。 如见鬼神。 “哼!” 扫了一眼烟尘弥漫的内院,刘文鹏脸色铁青,回身望向城头。 只见那里火光冲天,更有猖狂大喝远远传来。 “大人,可要我去追赶?” 关山水越上屋顶。 “那就有劳关道兄了。王五死活随意,可那一个小杂种,定要抓活的! 敢盗本官心爱之物,不将其活剐,难消吾心头之恨!” 幽冷的眸光中闪过暴虐,望着起火的城门,刘文鹏不怒反笑。 直笑的关山水心头发毛,后颈发凉: “今日黑山破?” 第六十六章 怎能甘心?! 我叫魏河。 青州c顺德府c黑山县生人,数代单传,祖传杀人手艺,四代以来,斩首数百。 少年时,我极不喜欢刽子手这行当。 父祖拗不过我,只得送我去青州从军,对,就是大明有数的强军之一,青州兵。 也就是那一年,边疆起了战事。 天狼王庭之主‘卓力格图’率百万善战之军犯边,欲在大明王权更迭之时,鲸吞大明。 那一年,烽火连天。 作为青州兵小伍长的我,见识到了天地的广阔。 换血功成? 刀法精湛? 在那绵延万里,似无尽头的战场之上,我深刻的察觉到了我的渺小。 甚至于,我最为敬佩的校尉,号称天赋异禀,拥有‘四象不过’之力的‘魏正先’。 也几度垂死。 那一战,太过惨烈。 在那万里流积山,大明c天狼王庭,甚至趁火打劫的大离王朝,三方投入的兵力超过了三百万。 那一年,后起之秀魏正先崭露头角,四象不过的双臂砸碎了阻挡他崛起的一切绊脚石。 那一年,西府赵王张玄霸如日中天,一杆凤翅镏金镋杀败无数大将,被无数人称之为大明第一猛将。 那一年,我军中同僚死伤殆尽,大明九道二十七州,家家披麻,人人戴孝。 也是那一年,跛了一腿,留下了终生暗伤的我,回了小城,接过父祖的活计,默默舔舐伤口。 外界,似有喊杀c脚步c哭喊c怒骂c哀嚎之声传来。 油灯微弱的灯光之下。 老猴受惊,吱吱叫着看向正襟危坐于案台之前,抚摸银白飞鱼服的魏老头。 魏河轻轻一叹,记忆里的画面在他的眼前流淌。 一切,恍如昨日。 可他知道,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老夫可无后可传了,可这银丝飞鱼服,总不能带到地下去吧?” 似是与老猴诉说,也可能是自言自语。 魏河刮了脸上的乱发,穿起这一身银丝飞鱼服,对镜一正衣冠,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吱吱吱~” 老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尖叫着扯住了他的裤脚。 “这世上谁不怕死呢?” 叹息着抓起鬼头大刀,魏河声音变得沉凝: “我,也怕啊。” 砰! 寒风倒灌进屋。 老猴吱吱叫着,却已没了魏河的身影。 呼! 呼呼! 凛冽的寒风拍打在脸上。 杨狱嘴角溢血,染血的衣衫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 痛! 剧痛! 每跑一步,他的牙就咬紧一分,但他却不敢停下分毫,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在奔跑。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的心中低吼着。 充血的眼底,似有流光浮现,不必去看,杨狱就知道那是食谱已然集全,可以炼化的征兆。 可他,没有时间。 那一箭,固然没有直接命中,可只是擦边而过,他半个身子都几乎失去了知觉。 鲜血染红了他破烂的衣衫。 而他的背后,王五已陷入弥留之际,喃喃的叫着: “老子的手好疼” “五爷” 杨狱心中一片酸涩。 这哪里是手疼? 被间接命中的王五,整条右臂连同小半个肩膀都碎成了肉末,滚烫的鲜血流个不止。 “哈,哈小子,多叫两声。爷爱听” 王五低声惨笑着: “我不行了,你快逃,逃的越远越好” “五爷!你别睡,别睡!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杨狱心中大痛。 他知道,若再不找地方疗伤,王五就真个要死了。 但 “你们逃不了!” 关山水极速追逐而来,超过紧追不舍的林庆等人,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机死死锁定了杨狱。 “这老道也追来了” 杨狱的心头一凉。 莫说他这是受了重伤,就算状态 完好,又哪里是这老道的对手? “走!” 突然,背后咳血的王五怒目圆睁,仅存的左手猛然发力,竟从杨狱背后一下腾起。 “五爷!” 杨狱心头一颤。 “滚!” 王五踉跄落地,低吼着想要与追上来的关道人搏命。 但却扑了个空。 “重伤之躯,还想拉贫道一起死?” 关山水手挽剑花,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掠过王五,杀向了杨狱。 “留下来!” “呼!” 刺骨寒芒直抵脊背,巨大的危机降临,杨狱却冷静了下来。 这一瞬间,四周的风声c喊声全都被他摒弃在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住的攀升,拔高。 斩首! 就在剑光横掠而至的前一瞬,杨狱骤然停步,生生止住了巨大的冲势。 转身, 横斩! 锵!! 刺耳的金铁摩擦之声响彻长街。 砰! 半月刀光乍闪即灭,继而,伴随着筋骨摩擦声,腰刀脱手! 一剑斩落腰刀,关山水也是吃惊不小,脸色越发阴沉了几分: “小小年纪就这般凶狠,看来道爷今天留不得你嗯?!” 他本欲出手先废了这小子,却突然察觉不对。 蓦然回首。 就见长街尽头,一着银丝飞鱼服,着带血鬼头刀的老者正自冷冷的看着他。 “锦衣卫?!” 关山水心头一震,退后两步,如临大敌: “小小黑山可真是卧虎藏龙,六扇门还罢了,居然连锦衣卫都掺了一手!” 人的名,树的影。 作为大明最早也最为神秘的暴力机关,锦衣卫的威慑远比六扇门来的更高。 哪怕来人似乎只是独身而来,且看似老迈昏聩,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林庆等人也全都被吓住。 “三尺刘,刘三尺,家家墙薄窗无纸老夫本以为他只是贪,却不想,他竟如此狠辣。” 魏河扫了一眼杨狱,微叹口气: “明知老夫在北,你却向南走,平白浪费功夫,且带王捕头先退吧。” “想走?!” 关山水轻扬剑尖,冷笑: “锦衣卫又如何?想走,需得问过我这口铁剑!” “江湖门派啊?” 魏河缓步逼近: “当年流积山一战,也有不少宗门武者效力赵王帐下,铁剑门的严景略,似乎也在其中” “流积山?!” 关山水瞳孔一缩: “你居然认得我家师叔?” 强忍着剧痛将王五背起,杨狱有些担忧的看向魏河: “师傅?” 他早知魏河是锦衣卫,可更知道,他们只是留于此地搜集情报,监察地方的。 换而言之,黑山城,有且只有魏河这一个锦衣卫。 是以之前他刻意避开北边,除了怕牵连婆婆,也是怕连累了魏河。 “走!” 魏河也不多言,缓缓拔刀。 “您保重!” 杨狱一咬牙,转身离开。 下一瞬,身后就传来密集的金铁碰撞,刀剑铮鸣之音。 “杨师弟!” 转过巷口,提着半人多高的染血杀猪刀的胡万已瞧见了他,忙快步走来。 “走,快走。黑山城留不得了” 指挥着几个兄弟将昏迷过去的王五抬起,胡万脸色难看至极: “城门被撞开,怜生教的人已经反了!魏师让我在这等你,我已派人去接婆婆了,你赶紧走!” 逃命 望着生死不知的王五,听着城中各处此起彼伏的声音,想着阻拦关山水的魏河 杨狱沉默。 逃? 他怎能甘心就这么逃了?! “胡师兄” 突然,杨狱出手,自胡万手里的杀猪刀夺了过来。 “杨师弟?你这是?” 胡万吃了一惊。 就见杨狱夺刀之后,速度极快的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猝不及防,却哪里追的上? “胡师兄,照顾好我家婆婆” 阴沉的夜色之中,杨狱声音渐渐远去: “借刀一用,若有来日,小弟必还你一口好刀!” “杨师弟” 顺手砍死几个趁火打劫的泼皮地痞,杨狱一转身,寻了处无人的地窖钻了进去。 大口吞咽着铁珠子的同时,更没有丝毫耽搁,直接进入了暴食之鼎: “炼化食谱‘九牛二虎’!” 上架感言(周五中午十二点) 17年写书,到现在,第三本书也要上架了。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感谢读者,感谢编辑,感谢平台吧。 狗子也不敢保证什么,反正,一定是尽力去写的。 上架之后的更新,保底六千字吧,多了,大概是不大行了。 至于老书的欠更,这本书狗子会继续还,盟主支持的老书友的加更,也一定会有。 顺便感谢几位作者朋友的支持。 献祭他们。 《非正常相亲》奈何笑忘川的新书,我觉得是很赞的,比起之前的好看很多。 捕梦者新书《异常收藏家》诡异流,克系,迪化反套路,确实很好看,推荐大家去看看。 《从傀儡皇子到黑夜君王》,老作者新书,精品保证。 《为什么逼我缔造娱乐帝国》大佬新书,懂的都懂。 《我为万古共主》,作者是个老搔首弄姿的交际花了,书不错。 《虚拟尽头》青衫大佬的书当然不用我推荐,大家估计看过了都。 《我成了过气武林神话》五方行尽新书,一起上架的,喜欢的可以去看看。 《镇妖博物馆》老阎封神作,说好一起扑街,你悄悄起飞了。 《术师手册》听日新书,真滴好看!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幼儿园的新书,首订一万二,大佬书了。 最后的最后。 狗子现在很佛系,不求月票,不求打赏,但订阅,是真的要求一求的,首订更是关系着之后的推荐。 所以拜托大家了,如果觉得还可以,订阅支持狗子吧。 起码,支持个首订? 最后的最后,之前那个龙套楼我找不到了,大家需要龙套的留在这吧。 正版读者大胆要,除了主角,其他的都可以,哪怕是女主角(万一有呢)名字,要古风! 17年写书,到现在,第三本书也要上架了。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感谢读者,感谢编辑,感谢平台吧。 狗子也不敢保证什么,反正,一定是尽力去写的。 上架之后的更新,保底六千字吧,多了,大概是不大行了。 至于老书的欠更,这本书狗子会继续还,盟主支持的老书友的加更,也一定会有。 顺便感谢几位作者朋友的支持。 献祭他们。 《非正常相亲》奈何笑忘川的新书,我觉得是很赞的,比起之前的好看很多。 捕梦者新书《异常收藏家》诡异流,克系,迪化反套路,确实很好看,推荐大家去看看。 《从傀儡皇子到黑夜君王》,老作者新书,精品保证。 《为什么逼我缔造娱乐帝国》大佬新书,懂的都懂。 《我为万古共主》,作者是个老搔首弄姿的交际花了,书不错。 《虚拟尽头》青衫大佬的书当然不用我推荐,大家估计看过了都。 《我成了过气武林神话》五方行尽新书,一起上架的,喜欢的可以去看看。 《镇妖博物馆》老阎封神作,说好一起扑街,你悄悄起飞了。 《术师手册》听日新书,真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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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最暴戾的姿态抗拒着这无可形容的灵魂之痛。 也不知多了多久,杨狱已然痛的意识模糊之时。 一个金戈铁马c处处旌旗的血火战场以极速拉进到他的面前,一副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在他的面前展开。 他的目光好似穿越了时空,所有的场景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残阳c焦土c断肢c狰狞血泊 乌鸦c野狗c残骸c如山尸骨 烈火c硝烟c断刃c染血旌旗 “这是” 刚自剧烈痛楚中摆脱出来的杨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恍惚中心头浮现一个无比诡异的念头。 ‘我可以进入这个战场?!’ 唰! 几乎是他念头转动的同时,他只觉无尽强光在眼前一下炸开。 好似惊涛骇浪一般的场景瞬间淹没了他的心神。 魂飞天外,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狱才感知到外界的存在,他没有急着睁眼,而是感知着暴食之鼎。 足足吃了不知多少斤铁珠才转为纯青的暴食之鼎,又变成了如墨般的漆黑。 似是感知到他的意志,暴食之鼎上浮现出诸般文字: 【场景:流积山战场】 【身份:大离先锋营军卒(可转换身份,需消耗一件食材)】 【唯板肋虬筋者,可驱九牛二虎力】 【食材剩余(10/11)】 寥寥几条信息,好似什么都有,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杨狱却自然而然的懂了。 他并没有穿越时空,此刻所在仍是炼化食谱‘九牛二虎’的过程之中。 只是这个炼化方式有些匪夷所思。 居然将他送到了这流传天下的经典战役之中,而他的目标,就是在这战场之中寻到那‘板肋虬筋者’者。 而他有且只有十一次机会。 一旦机会耗尽,他将彻底失去领悟‘九牛二虎’的机会。 “这真的是流积山吗?” 杨狱心中喃喃。 他是读过书了,尤其是偏向大明史书的书籍,是他借阅的重点。 而事实上,流积山一战,哪怕是普通人,也多少知晓一些。 比如那位天下第一猛将,西府赵王张玄霸! 传言之中,这位赵王爷,持一杆凤翅镏金镋,于这万里流积山一战,斩杀了大离c天狼王庭过百大将。 更夸张的是,有人说他以一己之力,击杀了这两方超过一百二十万的军队! “书里记载,这一战前,这位西府赵王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只带着母族赠送的一只普通骑兵。 而这一战后,已然是国之柱石,天下兵马 大元帅” “相传这位西府赵王就是‘肋虬筋者’,难道我” 心头‘咯噔’一声,杨狱睁开了眼。 远处山脉起伏,近处旌旗如林。 残阳如火,偌大的平原上,汇聚着不知几万还是几十万的军队。 他的身前,是高大力士举着的黄底红日大旗,身侧是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披甲兵卒。 精锐! 只一眼扫过,杨狱就有些眼神被刺痛的感觉。 无论是前方的一个个力士还是身侧的诸多兵卒,皆沉默冷冽的好似铁石,带着森寒肃杀之气。 显然都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精锐,其中很多甚至带给他巨大的压迫。 而此刻,这些精锐老卒的脸上,都有着一抹止不住的惊慌,甚至于恐惧。 循着他们的视线,杨狱极目望去。 摆开不知几里几十里的阵营之前,那群山的阴影之下,一支高大的旗帜映入眼帘。 一支不满万人的骑兵随旗而动,虽数千人数千马,却似一人踏行般齐整,没有丝毫的杂音。 “大明龙旗,这是,西府赵王张玄霸的玄甲精骑!” 杨狱倒吸一口凉气,头皮有些发麻。 大明有九道二十七州,道道皆有驻军,州州都有兵卒。 可堪称天下强军的,只有九支,闻名天下的青州兵就是其中之一。 青州兵的名气极大,可相比于眼前的那一支精骑,却又相形见绌了。 玄甲精骑。 大明第一骑,主帅,张玄霸! 流积山一战中,这支原本平平无奇的骑兵随着其主帅张玄霸一战封神,至今仍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 与天狼王庭的‘天狼骑兵’,大离王朝的‘赤血龙骑’其名,甚至名头还要大过后两者。 在大明,更是有诸军之首的称呼。 眼看着身周老卒们的恐惧颤栗,杨狱很清楚,此时的张玄霸已然崭露头角。 其麾下的骑兵哪怕还不是血战多场之后的玄甲精骑,只怕也差之不远了。 “难道要我击杀这位西府赵王?” 杨狱被自己脑海里的念头惊呆了,连忙摇头: “开玩笑吧” 流积山一战,不知多少武林高手汇聚在此,可也没听说有那个能威胁到这位西府赵王。 更不必说此时的他了。 呜呜~ 低沉的号角之声从中军之中响彻,继而,此起彼伏的号角之声就自‘呜呜’响起。 没有任何的交流,几乎在阴影中的大明龙旗亮起的同时,大离军中已然发出了号令。 全军出击! 杨狱心中泛起这个念头的同时,已然被无数与他同样持拿刀兵的士卒裹挟着, 冲向了流积山下那一支恐怖的骑兵。 “杀!” 万人乃至十万人的齐声呼喊有多么巨大? 这一刻,杨狱的两耳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正如他也看不到身前三尺之外的地方。 浓郁到了极点的煞气让杨狱脑海中一片空白。 在这样恐怖的战场之中,个人的武功真的有作用吗? 待他回过神来,就看到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头顶划过,犹如盖顶的乌云般压向了那踩踏的大地都在颤抖的玄甲精骑! 轰!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如火般熊熊燃烧的血气瞬间从数以千计的精骑身上迸发而出,滚滚如潮一般,生生冲散了那铺天盖地的箭雨。 下一瞬间,那迅疾如火般的玄甲精骑已然与大离先锋长枪营。 短兵相接! 砰! 刀剑碰撞c血液喷洒c人马嘶吼c怒嚎与咆哮 似乎只是一眨眼,整个战场就彻底沸腾起来。 “杀!” 此情此景,杨狱只觉心头压抑已久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然后, 他就看到一玄甲精骑纵马而来,其疾如风,暴烈如火,面对无数刀剑竟然不闪不避,举着精铁大枪就撞了过来! 轰隆! 人马一体,皆披玄甲的怪物横冲直撞而来,只这一下,就有数十兵卒被冲撞的腾飞而起。 沿途的长枪c绊马索c拒马重盾,更是被撞的四散横飞! “不好!” 杨狱心头一跳,下意识的踩着逐风步躲避,却忘了身后是无数冲锋的兵卒。 不但没有能退后,还险些被来自背后的刀兵捅穿。 砰! 一退不成,那玄甲精骑已然避无可 避。 杨狱只能大吼着前踏,内气催起,血气勃发,拔刀掀起半月寒芒,斩向那狂飙而来的骑士。 刀法,斩首! 以这一式几乎跨入第十层的刀法,杨狱一路无往不利,甚至越阶斩杀了凝练了血气如牛境的石开。 甚至于迫退了铁剑门的关道人一步。 然而下一刻,无往不利的一刀在此时失去了意义。 那马上带着面罩不见面容的骑士似乎根本毫无察觉,大枪只是随意一摆,就将刀光连同杨狱一起。 砸进了地面! 唰! 幽暗的暴食之鼎中,杨狱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臂。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玄甲精骑吗” 杨狱只觉有些牙酸。 一力破万巧,只是随意一枪而已,他就觉得自己好似被山给砸进了地面,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随意一个玄甲精骑已经这么强了,那位绝世猛将张玄霸又该是何等强大? 好半晌,被惊住的杨狱才回过神来。 诸多食材仍然环绕着他,可其中的断刀已然黯淡下去。 【炼化食谱九牛二虎中】 【当前进度:无(尚未捕捉到神种气息)】 【剩余机会十】 “没有进度那神种气息,必须要和张玄霸交手?” 感受着脑海中的记忆,杨狱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和西府赵王交手? 就凭他现在的实力,在数十万人的战场上,别说交手,根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要落在‘身份’上。” 杨狱心中喃喃。 他在‘流积山战场’中的身份,是可以转换的,只是,这是不可控的随机转换。 运气好还罢了,运气不好或许十一件食材全都消耗完毕也没有机会接近那位西府赵王。 怔立了许久,杨狱还是一咬牙,踏入了身前明灭不定的光幕中。 他已别无选择 第六十八章 青州杨狱!(第二章) 嗡~ 一个恍惚,场景变换。 再睁开眼,又是那熟悉的残阳战场,仍然是熟悉的旌旗如林。 只是不同的是,他已不在刀盾营中,而是立于军阵正前,手持长枪营中。 立于此处,他看的更清楚。 西斜的残阳下,流积山的阴影更为厚重,那一卷大明龙旗也越发的赤红如血,越发的威势隆重。 而他也终于看到了传说之中的那位西府赵王所在的军阵。 “起码十多里” 杨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第二次进入这战场,虽仍无法适应军中这无比浓烈的煞气,但也好过第一次。 只是,距离还是太远。 远到他根本看不清那位西府赵王的具体模样。 而想要在这战场上跨行十数里,简直是痴人说梦。 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再度响起。 与其同时,流积山阴影下的玄甲精骑也随之触动,携排山倒海之势,冲向了大离大纛所在的中军! 一切又是前一次的重演。 数千玄甲精骑的血气彼此贯通,宛如实质一般,将那铺天盖地的箭矢阻拦在外。 然后,发起了哪怕第二次见,仍让杨狱身心震颤的恐怖冲锋。 这哪里是骑兵冲锋? 在他的感觉中,就好似那万里流积山轰然倒塌,以不可抗拒之势,要将他们彻底覆灭在此! 轰隆隆! 犹如天边闷雷滚滚而来,大地都在震颤,先锋长枪营中的诸多兵卒都露出恐惧之色。 “杀!” 排山倒海也似的怒吼厮杀声响彻云霄。 这一次,杨狱比上一次坚持的时间更短,但离去之时,他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那位西府赵王出手! 钣金全身盔下,看不到面容的青年,他持一匹其色如火,肩高足有一丈的龙马。 宛如仙神射出的箭矢,以贯穿一切的绝世锋芒,杀穿了重重军士,直斩那中军大帐而去! 所向睥睨,无可阻拦。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一次又一次的战死。 战场的凶险远远不是个人厮杀,甚至帮派厮杀可以相比。 杨狱哪怕用尽了浑身解数,可最好一次,也只是在围杀之中杀了一尊玄甲精骑而已。 而作为代价,他们围杀的数百兵卒,包括他在内,统统被其临死反杀。 但在这样的军阵之中不计生死的搏杀,所获同样巨大,除了刀法斩首之外的其他武功进度皆大为提升。 堪比外界数年苦练之功。 嗡~ 又一次场景变换,杨狱木然睁眼,顿时心头一震: “这是,中军?!” 那象征着中军之所在的黄底红日旗距离他不过三十丈的距离,近到他都可以看到旗帜随风而动。 三十丈! 杨狱精神一震。 立于此处,他甚至可以看到中军处围着的精锐甲士,以及那一位位披甲大将。 “大离名将‘武之龙’” 望着那被诸甲士拥簇着的儒雅中年,杨狱眼神微亮,想起了这是哪一场战役。 ‘庆盛二年’,大离军神黎渊率军百万奔赴三战之地流积山,其中一路大军与张玄霸战于南野平原。 这是张玄霸扬名之战,他有些记忆。 相传这一战张玄霸立下军令状,率八千玄甲精骑,悍袭领军二十三万的大离名将武之龙。 据说,其以绝世武力凿穿大离军阵,阵斩大离战将三十一员,在神臂弩攒射之下生擒了武之龙! “八千人” 听着‘呜呜’的嚎叫声再起,杨狱心中苦笑。 除此听说张玄霸这一战的时候,他还不曾习武,那时的他只以为传言夸大。 这位西府赵王用兵如神,埋伏取胜。 “雷动而风行,后发而先至,这位西府赵王此时似乎地位还不够稳固,他败不得任何一次” 心中转过念头,杨狱却是心中一动。 八千人要胜二十万善战之兵,若不擒拿主帅,哪怕张玄霸真有绝世武力,其部下只怕也会死伤殆尽。 是以,他冲击 大离中军,不是为了彰显武力,而是不得不为。 因为他只有这一队属下而已。 他不能险胜,只能全胜! “张玄霸” 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杨狱攥紧掌中长刀,严阵以待。 身份的随机不可控,这已经是他第八次进入‘流积山战场’,哪怕算上这一次,他也只有四次机会了。 错过这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这么幸运的靠近中军了。 轰隆隆! 闷雷也似的马蹄声中,大战再度爆发。 而这时,身处中军亲兵之中,杨狱才看的清楚,那位大离名将武之龙远不是传说之中的那般无能。 其坐镇中军,调度全军绞动,犹如磨盘般一点点绞杀着玄甲精骑,看似伤亡惨重,实则高手们都稳坐中军。 似乎是准备围杀这位大明军中的后起之秀? “不是张玄霸要独自破军,而是被逼无奈” 望着那如火龙马横贯而来,杨狱紧握长刀,心中喃喃。 历史之中只一句‘赵王率精骑八千破大离武之龙于流积山南’这么一句话。 相比之下,眼前的一切更贴近野史。 只是这位大离名将根本想不到,他所面对的不是不止是一个母族势力雄厚的皇子。 还是一个大明四百年历史里都可称得上璀璨的将星。 “武之龙!” 一声暴喝回荡在中军内外。 这是杨狱第一次活着听到这位西府赵王的声音,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位绝世武将。 不是传言之中的尖嘴猴腮c干瘦如鬼,亦不是史书之中的刚毅果敢,俊美如神。 丈许之高的赤云龙马上,是一个身材不高不矮,其貌不扬,甚至乍看平平无奇的青年。 但其一袭如火披风,滴血长兵加持下,却足以让任何人望之胆寒。 杨狱看的清楚。 中军之处,数十位披甲将领皆是如临大敌,坐下马匹更是惊惧不安,长嘶不止。 轰隆! 音波回荡之间,大军之中骤起狂风! 一人一马贯穿千军而至,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数之不尽的军士犹如稻草一般被震的四散横飞。 更不必说那自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了,根本无法靠近就被狂风吹卷着失了准头,反而造成自己人的巨大伤亡。 “啊!啊!啊!” 凄厉的人马嘶鸣声伴随着连珠炮也似的筋骨爆裂声响彻一片。 一时之间,中军内外惨叫连连,鲜血与残肢横飞。 中军大乱! “好机会!” 中军一片大乱,有人惊恐大叫有人后退,杨狱的眼神发亮。 却是挥舞长刀,佯装厮杀,实则向着武之龙所在靠近。 张玄霸武力强绝了,其胯下追风赤云马更是天下极速,万里疆场随其来去,想要追上他根本不可能。 想要直面这位西府赵王,唯一的几乎,就在中军大帐! “黄口小儿怎敢如此猖狂?!” 大离中军中传来暴喝之声。 一披全身甲,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人长啸一声跨马而去,掌中一柄独脚铜人拉扯着恐怖气流。 与其同时,四面八方也各自有人或驱马c或飞腾挪移,以种种手段杀向张玄霸。 “插标卖首之辈,也敢伏击小爷?!” 长啸声中,张玄霸催马而前,凤翅镏金镋直指百丈之外那一杆黄底红日旗: “挡我者死!”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大轰鸣。 围上来的一员员战将尽被震飞,强硬不退者生生被轰成肉泥,又被狂风吹卷着,吹了他人一头一脸。 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挡其一合! 面对如此可怖的手段,哪怕是百战士卒都骇的面无人色。 他们或许悍不畏死,可不意味着他们不想活。 “哈哈哈!” 长笑声中,杨狱只见那一人一马狂飙而进,身后烟尘不起,却赫然堆成了厚长的血肉地毯 “玄霸小儿!” 而就在这时,立于大纛之后的武之龙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悠长而沉重,穿透力极强,哪怕是诸声混杂的战场上,也可传达数里之外: “为你一人,耗我三军折损数万!这笔买卖,大明不亏!” 唰! 其话音回荡之间,中军突然陷入死寂。 “神臂弩?!” 有军士发出一声哀嚎,所有人或是疯狂逃窜,或是扑倒在地,更有 甚者,直接钻进地面炸开的土洞。 “不好!” 正自向着中军靠近的杨狱看的脸色大变。 那中军大旗下,围绕着武之龙,赫然摆放着超过三百架神臂弩! 不是黑山城之中的劣等残次品,而是真正的国之利器,相传可以洞穿城墙的大杀器! 这些神臂弩或许杀不死杨玄霸,但杀他却是绰绰有余了! “武圣,便杀不死吗?” 武之龙漠然冷笑。 那三百架犹如攻城弩般的大弩,就在阵阵令人牙酸的机扩绞动声中,迸发出令人为之色变的恐怖杀机。 锁定了百丈之外的张玄霸! “神臂弩” 望着那杀机迸现的神臂弩,张玄霸突的冷笑一声: “萧渊不曾告诉过你,百丈之内,吾可敌国吗?!” 轰! 如有霹雳炸响。 “杀!” 张玄霸自马背上一跃而起,凤翅镏金镋极速舞动间漫卷罡风,竟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罡风之龙。 面对三百之数的神臂弩,不退反进! “射!” 武之龙再不废话,张玄霸起身之刹那,已然下令。 崩崩崩崩~~~ 千百声炸响混作一声! 这一瞬间,战场似被雷音充斥,十数里外都可听闻,所有人回首望去。 就见一条气龙迎着无数神臂弩箭矢,横掠百丈,吹起无数残肢断臂,撞断了中军大纛! “将军!” 有亲兵悲呼一声,士气大跌。 “武之龙” 张玄霸放声带笑,丝毫不在意身上被洞穿的多处箭伤,一手凤翅镏金镋横扫亲兵, 一手倒提武之龙,就要退走。 似这二十万大军之中,竟无一人可横拦其来去! 亦或者,无人敢拦! “咦?!” 突然,张玄霸长眉一挑。 就见死尸堆里,一个似被神臂弩擦去了半边身子,连内脏都流出大半的兵卒, 以让他都有些惊讶的意志生生爬起。 然后,持刀砍向了自己。 “好个勇士!” 环顾四周进退维谷的大离诸将,张玄霸不由的微赞一声,镏金镋轻轻斩下: “你是何人?” 半残的兵卒咬牙低吼,飞身而上: “青州杨狱!” 第六十九章 二虎九牛,板肋虬筋(第三更) 砰! 如山岳坠下,刀尖触碰凤翅镏金镋的刹那。 杨狱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力量瞬间自凤翅镏金镋上传递而来! 顷刻之间,长刀寸寸断裂,全身筋骨于一息之间尽数破裂,更在体内横冲直撞。 噗! 犹如水袋被一下戳破! 痛! 剧痛! 痛入骨髓,痛彻心扉! 但杨狱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旋即,在面有惊愕的张玄霸的注视下,化作狂笑: “痛快,痛快!” 哗! 场景变换,杨狱一个踉跄,跌到在地,残存的痛楚让他浑身都在发抖。 流积山战场之上经历的一切,全部都在他的身上浮现着。 除了不会真正的死亡,其余一切痛楚与恐惧全都在他身上爆发开来。 可他兀自在笑。 望着亮堂起来的暴食之鼎,笑的无比快意。 他的脑海中,不住流淌着突如其来的信息,这些信息不知从何而来,但他却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 九牛二虎,不是肉体上的天赋,而是篆刻于灵魂深处的神通! 嗡~ 金光自鼎壁之上绽开,诸般文字迅速变换着: 【捕捉到‘神种’气息】 【神通‘九牛二虎’已炼化】 【当前进度:第一重】 【唯板肋虬筋可执九牛二虎神通一重九牛二虎】 【剩余次数:三次】 轰! 诸般文字浮现的刹那。 缭绕在周身,或仍亮着,或早已黯淡下来的诸般食材,剧烈的震颤之后闪烁着流光将杨狱彻底淹没! 呼! 剥筋噬髓般的剧烈痛楚仍在不住的翻滚涌动。 杨狱却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这一瞬间,他只觉周身一切色c香c味c声c触全都消失了,似乎落入一片空冥虚幻之境。 而他盘膝而坐的身体,却在不住的颤动,震动着。 若有人在此,就能发现,他的神色木然好似陷入了沉睡,但他的身体,却好似活了过来。 皮膜之下好似有无数的小蛇在爬动c嘶吼c彼此虬结。 而伴随着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无人可见的胸腔中,那根根肋骨,在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形式,发生着剧烈至极的蜕变。 板肋虬筋,正自以缓慢而又清晰可见的速度,形成着。 北风突至,天下皆白。 麟龙道,静安府境内,一片银装素裹,凌晨越显的寒气逼人。 “下雪啦!” 梳着两个发髻,瓷娃娃也似的小女孩奔跑在假山间,与伙伴们玩闹着。 “自王爷闭关,小郡主许久不曾这般开心了吧?” 几个侍卫打扮的青年立于一旁,含笑注视着。 这小姑娘可是王府的宝贝,上至老王爷,下至侍卫家丁没有不喜欢的。 “也不知老王爷是否能迈过那道门槛” 望着紧闭的房门,林素眼中闪过敬畏,门后之人,于他而言,就是神明。 “林哥哥!” 雪球飞来,在青年侍卫的头顶散开。 “嘻嘻~” 小女娃笑着拍手:“打中了,打中了!” “好啊,小郡主,吃我一雪球!” 那侍卫也笑着揉了个雪球丢过去,当然是打不中。 “没打中,没打中!” 小女孩越发开心,不住的丢起了雪球,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兴奋。 “胡闹!” 冷哼传来,一着锦衣的威严中年来到院中,看了一眼‘咯咯’笑的女儿,瞪着几个侍卫: “郡主还小,你们也小吗?老爷子闭关的院子,也能胡乱玩闹?” “王爷恕罪!” 几个侍卫连忙单膝跪地,不敢辩驳。 “不怕,不怕!” 小女娃一雪球丢在老爹头上,插着腰:“二爷爷最疼囡囡啦,囡囡就要在这陪着爷爷!” “你啊!” 看着女儿的笑颜,威严中年态度软化,却还是吩咐着: “去,将郡主带出来。” “我不,我不!” 小女娃连忙躲闪着,却哪里躲得过几个侍卫,小嘴一撇,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 “爷爷醒来就看不到囡囡了!” “乖女儿,先出去,过几天再来?” 威严中年也是头疼,但也只能软言软语的劝着,若让麟龙道的官吏看到,只怕要跌掉下巴。 “是谁惹的我家囡囡哭鼻子?” 突然,一道温润的声音自房门传出。 “二叔(老王爷)!” 院内众人齐齐色变,在门被推开之时,忙不迭的跪倒在雪地之中。 便是那威严中年,都不敢抬头。 “二爷爷。” 只有小女娃无所畏惧,欢呼着扑进来人怀里。 “囡囡已经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哭鼻子啦。” 好似老农般朴素的老者抱着自家孙女,满脸慈爱。 但转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人,眼神就变的冷厉,尤其是看向威严中年人,就越发有些不悦: “老头子凡夫俗子一个,便让你们如此畏惧?” 几个人打了个哆嗦,不敢抬头。 “二爷爷。” 还是小女孩扯着二爷爷的胡子,娇声闻着: “你不是说要好几年才会睡醒吗?是不是做噩梦了?” “呵呵~囡囡说对了,爷爷啊,真做了个梦” 老者摸着孙女的脸蛋,眼底却泛起一抹回忆来: “这一夜,梦可真多啊” “啊?” 小女孩吓了一跳:“二爷爷也会做噩梦吗?您做了什么噩梦呀?” “人老了就好回忆过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老者笑着摇摇头,请蹭孙女鼻翼: “爷爷梦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雪花飘飘洒洒。 这一夜,黑山城越发的寒气隆重,无数人一夜无眠,不寒而栗。 内外城的喊杀声一夜不绝。 伴随着铃铛叮铃的哭喊声更是此起彼伏。 火光c哭喊。 怒骂,道兵。 抢夺c奸淫。 一夜之间,黑山城好似成了地狱。 “啊!不,不要啊!” “饶了我女儿,她才十岁,我,我求你了” “哈哈哈!痛快,痛快!” 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奸淫掳掠之声。 缩在墙角的朱十三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中嘶吼怒骂着。 这一刻,他无比的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习武的天分,以至于在这样的人间地狱降临之时,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恨! 恨啊! “王捕头,你,你还活着吗” 朱十三心中惶恐祈祷着。 从没有哪一刻,他如此的怀念那位名声并不好的酷吏。 “哈哈,还有漏网之鱼!” 怪笑声从身后传来。 朱十三面色大变,不敢回头,抱着包袱和没出过鞘的腰刀就想向着城外冲去。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搬到内城里头去,往日觉得距离城门越远越好,而现在,他就恨不得自己住在外面的大山里。 呼! 一刀砍空,那满脸血污的山贼狞笑一声,提刀追赶。 “啊!” 朱十三不要命的发足狂奔。 往日里锻炼出来的跑腿能力救了他的命,这一路狂奔,还真就躲过了那山贼的追杀。 也可能是那山贼改变了目的。 “救命,救命啊!” 突然,朱十三脸色一僵,转头看去,就见被踹开的院门内,几个魁梧的泼皮正将一个妇人按倒在身下。 那妇人看到他,疯狂喊叫着求救。 而那几个泼皮,也正自冷笑着看向他。 “呦?这还是个衙役?” 披散乱发的泼皮戏谑的笑着:“大人要不要来分一杯羹啊?哈哈哈!” “畜生,畜生!” 朱十三气的浑身哆嗦。 他常年巡街,自然认出这些人不是山贼,而是混迹街头的泼皮无赖。 这些泼皮往日里就欺压相邻,眼见城中大乱,不但不逃居然还趁火打劫,奸女。 “宰了他!” 另一个地痞则干脆的多,直接提刀就砍了过来。 “啊!老子和你们拼了!” 朱十三咆哮着冲了上去。 然后被一刀砍翻在地,疼的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他只练过那么几年拳脚,还因为家贫天赋一般而放弃,又哪里是这些混迹街头多年的泼皮的对手? “小杂种,你怎么不跑了?” 这时,被朱十三甩掉的山贼狞笑着追了上来。 “哥哥,我们” 那几个泼皮本来胆子很大,可见得这个山贼顿时就吓的面无土色,颤抖着后退。 还有一个堆着笑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刀砍死。 “呵呵~” 那山贼甩着长刀,满脸狰狞: “趁火打劫到老子们的头上,你们这群杂碎,比这些衙役还让老子厌恶!” “啊!” 听着几声惨叫,朱十三恐惧至极,趁乱一个翻滚,撒丫子就跑。 但没跑几步,就被一刀鞘打断了肩骨,惨叫着跌在地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告诉老子城中哪家银钱最足,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 带血的刀面拍打在脸上,朱十三恐惧的连连后退。 突然,一扬袖子,大包石灰兜头盖脸的甩了过去。 “啊!王八蛋,老子要宰了你!” 那山贼大叫,狂舞着大刀乱砍。 朱十三哆哆嗦嗦的靠着墙角,待到那山贼动作一僵,突然拔刀就砍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朱十三连滚带爬的跑路。 那山贼痛彻心扉的大叫着,这口刀,赫然劈在了他的脑门上。 “干你酿啊!” 那山贼暴怒咆哮,正要追赶,就见前面狼狈逃窜的衙役突然止住了脚步。 “什么?” 他心头咯噔一声,不及反应,就觉胸口一痛,整个人腾空撞在身后的墙壁之上。 “噗~” 他想惨叫,一张口大股鲜血就涌了上来。 一低头,就看到一口足有半人宽高的杀猪刀,将自己整个胸口贯穿,将他死死钉在了墙上。 “咕咚~” 朱十三胸膛起伏,紧张的咽口水,一动不敢动。 这口杀猪刀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直将他吓得两腿温热一片。 “该杀!” “该杀!” 低沉暴虐的声音自雪夜中传来。 朱十三额头汗珠滑落,软了一般的腿突的硬了起来,就见巷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北风漫卷雪花。 褴褛的衣衫下,是一具精悍到让人屏息的强大躯体。 “你,你” 朱十三张口结舌,突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小狱!” “十三,你且哭会” 轻拍了拍嚎啕大哭的朱十三,杨狱伸手拔出深插入墙中的杀猪刀,眼神中闪烁着恐怖暴虐的红光: “我先去杀了这群猪狗!” 第七十章 纳命来!(感谢盟主柳庭书房) 自墙上拔出宽大的杀猪刀,杨狱心中积蓄依旧的杀意已然压抑不住。 朱十三被煞气一激,只觉身体越发冰凉。 呼! 随手扯下朱十三的外套裹在腰间,后者还在发抖之时,杨狱已然一步窜出。 奔向了喊杀与煞气最为浓郁之地。 “这么快!” 瑟瑟发抖的朱十三只觉眼前寒风刮起,似一眨眼,杨狱已出现了十丈之外,几个弹抖。 已然窜出了长街。 而哪怕是如此之快的奔行之中,他仍可掌控那口一看就重的吓人的杀猪刀,从容的斩掉一个个肆孽山贼的头颅。 “怎么会?” 朱十三险些忘了自己的寒冷,一时之间怎么都无法相信。 短短半年时间,这位认识了一年多的同僚,怎么就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气血汇聚,如火光映红一片那里是,黑山大狱?!” 跨行之间,杨狱刀下绝不留情,所过之处人头滚滚,无论是山贼c怜生教徒还是地痞泼皮。 一切趁火打劫,作奸犯科之辈,一个不留,尽皆斩首。 同时,他的脑海里清晰的显现出自己蜕变之后的体内状况。 自四肢到躯干,从五脏六腑到脊椎大龙,从虬结盘绕的如龙大筋,到胸前身后几乎凝成一片的板肋。 板肋虬筋! 吞吐着冰凉的气流,杨狱的心中一片炙热。 神种非肉身天赋,而是篆刻于灵魂深处的神通,一旦激发,由内而外的反补。 不过是数个时辰而已,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同于外炼武功的点滴打磨缓慢适应,这是源自于灵魂,本身与自己无比契合的力量。 无需任何适应,就能完完全全的掌握这九牛二虎加持下的磅礴巨力。 牛虎之力似乎并不稀奇,换血之前的护卫就可与水牛角力,可那是技巧与力量的结合。 不换血,单凭体魄,人的力量几乎无法比肩水牛。 遑论九牛之汇聚,更多二虎之力? 这是多么巨大的力量? 杨狱自己都无法揣测,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脆弱。 举手投足之间,可以轰碎所见的一切,甚至于脚下的大地,都能一踏踩穿! “恨天无把,恨地无环?” 杨狱心中念头一起,旋即消失。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这一刻,杨狱心中有且只有那么一个念头。 以此刀,杀尽满城非人猪狗! 杀! 杀! 杀! 若有若无的喊杀声中,王佛宝悠悠醒转,只是手臂一颤这么微小的动作,剧烈的痛楚就让这个铁打的汉子渗出冷汗来。 “王捕头” 望着满是戒备的王佛宝,刘清卿神情一黯,本要上前的脚步微微一顿。 “刘清卿?” 挣扎着甩落身上披着的衣服,王佛宝强忍着剧痛起身。 他没想到自己还活着,更没想到会是这个他眼中沽名钓誉的刘大公子救了自己。 但听着外面传来的厮杀怒吼声,他还是强忍着剧痛要出门,但走了一步,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尉迟龙的大威神掌刚猛无俦,他接连中了三掌,已然是千年人参在吊着命了。 可即便如此,他距离死亡也只有半步之遥了。 “王捕头!” 刘清卿面色一变。 王佛宝赤着的上身已没有了一块好地方,渗血的胸口出三个几乎重叠的掌印几乎将他胸腔打的凹陷下去。 而起背后更是血肉糜烂,可见脏器与脊柱。 “你的伤” 刘清卿上前为他披上衣服,心中即敬也羞。 敬他如此重伤仍然要杀贼,羞惭自己空有长剑,却不知斩向何人。 “死不了!” 王佛宝闷哼一声,颤抖着手自裤脚处摸出一个瓷瓶,看也不看就饮了下去。 “暴气散?!” 刘清卿神色大变。 暴气散,乃是绝命药! 无论是几次换血,无论修的是什么服气法,外炼武功,一旦服下此药,都必死无疑。 而其能力,就是会在服药之后的半个时辰内内气暴涨, 且会失去对于肉身上一切疼痛的感知。 他想阻止,却还是垂下了手,喃喃着: “捕头,你已经无力回天了” “我已经活不了了” 用媳妇将裸露在外的脊骨紧紧束缚在肩上,没了疼痛,王佛宝的脸色似乎都大为好转。 王佛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要将余生的空气尽数吐纳。 “呼!” 悠长的吐息声中,王佛宝拔地而起,于寒风之中踩踏房檐而行,鼓起最后的余力。 杀向了城中火光煞气最重之地。 隐隐之间,他似乎听到了火光之中响起了一声高过一声的诵经之声: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万法传! 一日生盘古,天地自此清浊辨。 二日生女娲,灵慧降临到世间。 三日生元始,万类方才有宗源。 四日生道德” “老母七日创世经?!” 王佛宝瞳孔一缩。 老母七日创世经是怜生教的传世之经,更有殉道之经的称呼。 哪怕是怜生教的人,除了在祭祀九大老母的正式场合,也只有在死前才会诵念的经文。 难道怜生教的人已被逼至了绝路? 可城中的喊杀分明不绝,那火光之外,更有着无比熟悉的,尉迟龙的气血之光。 呼! 心中焦急,王佛宝再度速度,任由血液抛洒在身后。 没多时,已然看到了已是一片火海的黑山大狱。 同时,也看到了在火焰之中狂舞的无数怜生教徒,恐怖哀嚎声中越发映衬着这经文得亏可怖。 而那火光之外,数十位讲经道人高诵创世经,摇动着铃铛,催促着身后成百上千的教众扑向火焰。 更远处,以尉迟龙为首的怜生教高手,正自与以刘文鹏为首的衙门中人对峙。 双方陷入一个诡异的对峙。 一方,冷冷的看着,另一方,则不住的催促着,让更多人投身火海。 那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数百丈外都闻得到。 “他们想干什么?!” 王佛宝心中发寒,更不假思索,不惜损耗身体,狂吼着扑向了正在催促教徒投身火海的讲经道人们。 “杀!” 无痛无觉,内气暴增,更有无尽杀意萦心,王佛宝再无任何留手。 怒喝之声兀自回荡之间,已虎如狼群一般,痛下杀手。 只几个眨眼,十数个换了血的讲经道人就被他打的四散横飞,可让他心头发寒的是。 这些讲经道人犹如疯癫一般,被其重击之下,若不是当场身死,竟都悍不畏死的扑向自己。 哪怕是重伤,都会死命的拉着麻木失神的教徒共同投身火海。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王佛宝心中又惊又怒,惊于这些疯子的举动,怒于刘文鹏的无动于衷。 这些教徒不是十恶不赦,究其根本,这些人不过是吃不起粮,看不起病,更没有读过书,什么也不懂的贫苦百姓。 “刘文鹏!你枉为一县父母。” 王佛宝怒吼着,手下更不留情。 可他不惧死,这些怜生教的道人同样不惧死。 一时之间,哪怕服了暴气散,他也无法杀尽这过百换了血的高手。 “救星来了!” 看着从天而降的王佛宝,李二一几乎哭出了声来。 他本以为自己博取了这些疯子的信任,可哪里知道,他们居然要让他自己烧死自己。 眼见人群大乱,他几乎拼了命的窜进人群大后方。 “王佛宝?他没死?” 持弓而立的刘文鹏眼见这一幕,顿时露出一抹笑意: “尉迟龙,你的麻烦到了。” “他怎么会没死?” 尉迟龙脸色难看至极,可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半夜之前,若非他躲闪的快,几乎死在了刘文鹏那足以洞穿城墙的一箭之下。 其余怜生教高手也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那一箭,尉迟龙固然躲过了,可却串糖葫芦一般,射杀了他们数个接近三次换血的好手。 “刘大人。” 尉迟龙身后,一面白无须的中年打破了僵局: “你奈何不得我们,我们也奈何不得你。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合作呢?你要什么,我们都能给你。” “合作?” 刘文鹏摆弄着大弓,玩味着道: “怎么,我要大狱里的那‘道果’你们也舍得给 我?” “你知道?” 尉迟龙眸光一冷,杀气越发浓重。 “唯此物不能给你。” 那无须男子轻搭尉迟龙的手臂,轻轻一笑道: “不过,乱世将至,若刘大人若是答应合作,我怜生教愿扶持你割裂地方,称霸为王!” “割据地方,称王称霸。这倒极有诱惑力不过,你又是哪个?” 刘文鹏拧起眉头,似在权衡得失。 “在下郭涵,不值一提。” 见刘文鹏似有异动,那男子语速更快了几分: “大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天下共主之位,地痞做得c乞丐做得,刘大人莫非就做不得? 刘大人难道就不想称孤道寡吗?” “听说供奉你怜生教的信众,便是要奉上银钱c妻女,也要跪着恳求。你们才能收下,是也不是?” 刘文鹏轻拨着弓弦,言辞锋利: “老夫坐拥千顷地,腰缠万贯财,鞭打百家奴的日子过的逍遥快活,可没想着给你们当狗!” 轰! 突然,火海之中一声闷响炸开。 赤红的火星在风雪之中蹿升十丈之高,不住翻滚之下,竟化作一上窄下宽,赤红如血的葫芦之影。 “紫金葫芦!” “它真的在这,魁星的道果,真的现世了!” “怜生老母,普渡众生,大慈大悲” 火光聚成的葫芦之影只是一闪而过,在场所有的怜生教众就彻底疯狂了。 尉迟龙身后的一众高手再不忌惮刘文鹏的神弓,疯狂的冲向人群,甚至于迸发了血气。 要将更多人的献祭火海。 “以人为祭?!畜生!” 王佛宝闷血翻滚,拳脚所向,悍勇无匹,竟以一己之力拦下了疯癫的十数个怜生教好手的反扑。 砰! 但下一瞬,他的耳畔有炸雷响起。 “不好!” 他心中悚然间,只来得及避开头颅,便被犹如闪电般破空而至的箭矢射中小腹! 轰! 哪怕是催发了内气,哪怕是沸腾了血气,哪怕是服用了暴气散。 王佛宝都只觉自己犹如一张纸,被轻易洞穿,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怒吼,就被生生钉死在十多丈后的残垣断壁上! “王兄,抱歉了。” 刘文鹏持弓而立,再拉满月,语气幽沉而冷漠的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若这世上真有道果,刘某人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嗬嗬~” 断壁之上,王佛宝四肢筋骨皆断,赤红双眼却仍是死死的盯着刘文鹏,迟迟不肯咽气。 “同僚九载,刘某便送你一程嗯?!” 刘文鹏话语未落,突然听到阵阵犹如擂鼓的沉闷炸响传来。 什么? 他猛然回头,就见长街尽头,气流呼啸,一道人影以让他都有些惊悚的速度。 狂飙而至! 遥隔百丈开外,就发出一声蕴含无尽杀意的暴喝: “老猪狗,纳命来!” 四更完毕,大家晚安哈 【】 感谢大家的支持。 这章写了好一会都不是很满意,虽然很想爆更,但上本的教训太深刻了,这本一定要稳住写。 狗子好好琢磨琢磨,明天完整写完。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 第七十一章 一朝刀在手,快意斩猪狗!(第一更) 咚! 咚! 咚! 沉闷而又低沉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其速极快。 话音回荡之时,似还在长街之外,话音落地之时,已逼近了百丈之内。 此刻天色将亮未亮,北风漫卷着雪花飘落黑山,那一道人影跨步而来,漫天风雪似都被他裹挟着俯冲而来。 遥遥一看,至好似一条龙卷横贯而来,气浪滚滚,声势极为可怖。 “好大的力气” 刘文鹏目力极佳,看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看到,那人衣衫被风吹的鼓起,长发猎猎,眉宇间闪烁着暴虐至极的杀意。 但凡步法轻功,无不是顺风而动,随气流变化而增益速度,而这人,却是逆风而来! 这不是轻功,而是单纯力量的爆发。 来人的每一步都踩踏的青砖炸裂,冷硬的泥沙扬起,生生从漫天大风雪中挤了出来! 那是什么人? 惊疑在尉迟龙c郭涵乃至于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升起。 怜生教来到黑山已是数年,城中内外的高手无一不知,可却似乎根本没有眼前这号人。 以其身法速度,只怕连凝成气血如牛的武者都要不及,如此高手,他们居然不知道?! “那是偷了我猛虎下山图的小杂种?怎么会” 一惊之后,刘文鹏方才认出来人是谁。 一瞬间,他心中被不可思议所充斥。 他为黑山父母,执掌衙门已有多年,虽看似不理政务,实则城中内外诸势力无有不知。 但凡换了血的武者名单都在他的案头摆着。 这名叫杨狱的小子的来历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这小子换血不过半载,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力量与体魄? 这,已然不是武功可以解释了! “老猪狗!” 杨狱半赤精壮上身,每一步都用尽全身的气力,踩的青砖破裂,踩的动土塌陷。 板肋虬筋的加持之下,他只觉体内力气近乎无穷无尽,肆意挥洒之下没有丝毫脱力,反而充满了发泄的快意。 风雪阻挡,那就撞开风雪,空气阻拦,那就碾碎空气! 暴虐至极的杀机在此刻再也不需要有任何掩饰。 “杀!” 眼神中杀意闪过的瞬间,掌中拉满的精铁大弓瞬间转向,电光火石之间,箭矢已如流星般迸射而出。 砰! 平地惊雷炸! 弓弦弹抖,气流炸裂。 尉迟龙等距离稍近的人看的分明。 这箭矢破空之瞬间,空气中都荡起浅浅的波纹,横掠而过的同时,更有一团团的白色气浪炸开。 这一箭,分明破开了气障! 炸响尚且没到,箭矢已然先至! 这一箭,其威不下于黑山大狱之前的劣等神臂弩,可相比于无法掌控的神臂弩,这一箭无论时机还是角度。 更妙到毫巅。 哪怕是在‘流积山’战场之上,杨狱都不曾见过这般精妙的箭术。 或许,是他不曾留意。 哪怕杨狱这一路挥砍屠戮而来,心中想过不知多少次面对此箭时的场景,此时心头仍是泛起一丝凉意。 但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更没有丝毫的躲避与退让。 甚至于脚下重重发力,本就快极的速度更快三分,同时,那宽大足以遮面的杀猪刀已然携斩破风雷之势, 重重斩向了那激射而来的箭矢。 杨狱的眉心似多了一只眼睛,那射穿了气障的快箭在他的眼中竟清晰可见。 方位c角度c力度 一切细微都浮现在脑海之中。 铮! 下一瞬,一道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之声在长街炸响。 “什么?!” 刘文鹏瞳孔一缩,更远处的尉迟龙心头也是一跳,心中皆是泛起不可思议之情。 来人无论以什么样的手段身法躲开这箭矢他们都不见得会震惊。 必中的箭只有神话传说之中的‘钉头七箭’。 刘文鹏的箭术自然也算不上独步天下,被人闪开自也不会奇怪。 可他自问自己多年磨练,已将‘四象箭’练到了大成。 即将迈入气血如虎门槛的王佛宝服用了暴气散都阻挡不住。 这人凭什么?! 就算他看得见,又怎么能够承受的起内气加持下足以射穿城墙的玄铁箭的力量?! 一个区区二次换血,他凭什么?! 崩崩崩崩~~~ 刺骨的危机涌上心头,刘文鹏再也无法淡定从容,一声低吼,左右开弓,三箭齐发,弓开连环。 瞬间而已,已将身后箭篓中的箭矢射空。 九箭破空,拉起长长的气鸣,闪烁着内气加持的赤色光芒,穿过漫天大风雪, 射向了只是一个僵直,就自再度奔腾而来的杨狱。 “杀!” 拦住一箭,杨狱气势更高三分,低吼声中如火血气上了身,本就强大的力气再高三分。 杀猪刀更快三分,准头不曾有丝毫下降。 铮! 铛! 一前一后两声脆响炸开。 前一声,是箭矢被弹开,后一声,则是杀猪刀当中断裂! 足可遮面的宽大杀猪刀,在杨狱的内气c血气c巨力加持之下,都被自刀锋至刀背生生贯穿。 锋利的气流自他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血花飞溅。 余势不减的箭矢射进地面,嗤的一声已然消失在地底。 同时,另外七支箭矢也已射来。 分别锁定了他的小腹c四肢c心脏,以及眉心! 巨大的危机,瞬间降临! “大局已定!” 刘文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看出二次换血的小子快速奔腾而来,靠的只是其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蛮力。 其速固然极快,但奔腾之中却也再无闪避的可能了! 被他七箭射中,哪怕是气血如虎c气血如象的武者,都只有死路一条。 但下一瞬,他的脸色就僵住了。 砰! 长街大震! 极速之中的杨狱脸色幽沉,脚趾踩穿了靴子,重重踏在地上,恐怖的反作用力瞬间滚滚而至。 于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竟生生止住冲势,避开了刘文鹏必杀的箭矢,任由身上炸开七朵血花都丝毫不理会。 然后,在刘文鹏c尉迟龙乃至于大狱之外所有人震惊骇然的目光之中。 拧身, 踏步, 断裂近半的杀猪刀,重重挥砍而下! “老猪狗!” 这一刻,自来此界之后压抑于心的彷徨c忐忑c愤怒c杀意,尽数伴随着这一刀宣泄的酣畅淋漓。 我! 要! 杀! 了! 你! 犹如实质般的语言,磅礴的杀意瞬间撞入刘文鹏的心头,让他眼神刺痛,心跳如擂鼓。 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小杂种!” 刘文鹏咬牙怒吼,弃弓持剑,手腕一震,已掀起大片森寒剑光。 他的剑术固然超过寻常的换血武者,可却远远无法与自己的箭术相比。 而一个神箭手被人近身,又该是何等模样? 往常,他几乎与关山水形影不离,纵有人能近身前来,却也必会被后者阻拦。 而一旦分神,哪怕武功高过自己数个层次的大高手,也未必射杀不死。 可此时 望着横掠十丈,暴戾到了极限的杀戮刀光。 他的眼神之中却闪过一抹绝望c懊悔,以及无尽的不甘! 买官十年,他才碰到如此良机。 怜生教攻城如同谋反,责任推给王佛宝,自己则可借助镇压反叛之事直达天听,从此天高任鸟飞。 再不局限于泥沼之中。 可以施展一身抱负。 一如那云州徐文纪,入主朝堂,登阁拜相,传名后世。 为了这一天,他穷索黑山财富,尽送他人之手,眼看,他就要成功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心中闪过无尽的愤慨与不甘。 铮! 可下一瞬,那暴戾的刀光已然降临。 随之一同降临的,是刘文鹏想都没有想到的磅礴巨力。 这一刹,他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人为何能够摊开自己的玄铁箭了。 他的力量太大了! 砰! 刘文鹏只觉虎口一痛,挽起的剑光瞬间被拍灭。 他挡住了这斩首一刀。 却挡不住那以刀剑为媒介倒灌而来的恐怖力量。 山 呼海啸般力量自手腕c手臂c肩背扩散,眨眼间,就在他全身内外一起炸开。 呼! 刀光收起之瞬间,刘文鹏已如稻草人一般飞出十多米,鲜血已然染红了风雪。 重重的落在了残垣断壁之前。 仰面朝天,正看见王佛宝滴血般赤红的眼珠。 “刘文鹏哈,哈哈”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笑出声来,王佛宝再支撑不住,一口带着血污的浓痰喷在刘文鹏的脸上。 整个人已然大笑着气绝而去。 哗啦啦~ 血雾与被气血融化的血水洒落在寂静无声的长街上。 所有人。 包括尉迟龙这位已然凝成如虎血气的大高手,此刻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望着那提着半口杀猪刀从血雾泥泞中走出的少年人。 如临大敌。 瑟瑟缩在墙角的李二一这才发现了异样,透过人群看向那映着火光而来的人影。 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沙沙~ 赤脚踩雪之声。 杨狱身如血染,提刀走来,满是泥污的脚掌踩在尚有余气的刘文鹏脸上。 伸手合上王佛宝赤红不闭的眼睛,杀意与酸涩在心口萦绕不去: “捕头,一路好走” 片片雪花落下,落在长街各处。 杨狱沉默着转身,半口杀猪刀指向在场所有人: “古人皆说杀猪宰狗以为祭!” “今日,杨狱就以这一群猪狗,为您送行!” 第七十二章 摧枯拉朽,神通层级! 望着那衣衫染血,手提断刀的少年。 熊熊燃烧的大狱旁边,怜生教的一众高手只觉一股股寒流涌上背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到底是谁? “敢问阁下是哪路朋友?” 眼见刘文鹏死狗也似的被踩在脚下,尉迟龙的眼皮一跳,心生凝重。 半夜之前,他一记大威神掌打开了内城大门,王佛宝拼死反抗被他的人事不知。 他本以为黑山已没有人能阻拦自己,却不想险些死在刘文鹏那洞穿金石的玄铁箭下。 他用尽种种手段才堪堪杀到了大狱之边。 其间,几次都险些被刘文鹏射杀。 是以他很清楚,来人能以如此刚猛的方式接下刘文鹏的箭矢,其实力已在自己之上。 哪怕他周身鲜血滴答,似乎被箭矢所伤,又口出恶言,他也有心退却了。 郭涵看出他的心思,不动声色的退了退,握紧掌中九节鞭。 与刘文鹏他尚且有话说,可面对这个突然来到的少年,他却一句话也没有。 因为他看到这少年身上浓重的煞气c杀机。 这样的人,根本无法交流。 呼! 没有回应,杨狱甩落刀面鲜血,漠然低头。 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脚踝,已是弥留的刘文鹏不甘低吼: “你,你这是什么武功?!” 筋骨尽碎,内脏被锤成烂泥,喉管都几乎被骨刺穿透,可他还是迟迟没有咽气。 几乎被震出眼眶的双眼死死的望着杨狱。 他不甘心! 他几乎算到了一切,只是因为关山水不知所踪,否则,他早已扫平怜生教余孽了。 而他最大的不甘。 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一个当年几乎饿死的乞儿,学武不到两年,换血不过半载。 从哪里来的这一身恐怖力量。 他甚至怀疑这根本不是武功,而是传说之中尚未被证明是否存在的‘神通’! “你想知道?” 杨狱冷漠的望着他,脚下骤然发力,将其颅骨震碎,生生踩进了地板冻土之中: “去问阎王爷吧!” 砰! 一脚踩死刘文鹏的同时,杨狱借力前探,染血的杀猪刀已带着‘呜呜’破空声掀起大片刀光。 面对这些玩弄百姓,以活人献祭的怜生教徒,他根本连半个字都不想说。 只有杀! 呼! 刀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 这一刀,他不是斩向尉迟龙,而是以刀光为圈,将视线所及,刀锋所能及的所有人。 统统纳入了战圈。 气流铺面,刀风刺骨,凌厉至极的杀意让一众人只觉好似身处战场,处处杀机,汗毛炸起。 这一刻,众人心头皆是狂跳。 方才知道刘文鹏为何栽的如此之快,实在是面前之人凶猛不似人类。 这一刀的速度,简直不逊色于满月大弓迸射的玄铁箭矢! “你以为老子是刘文鹏吗?” 尉迟龙彻底熄了其他念头,只见他低吼一声向前一踏,全身力气自腿至胯,层层攀升,汇聚。 噼里啪啦~ 连珠炮也似的筋骨摩擦声中,尉迟龙本就高大的身躯猛的又拔高了一尺。 继而, 踏步,长啸,赤色上脸。 手臂大枪也似扎了出去,而五指变换揉捏间,就是一式大威神掌! 大威神掌,乃是怜生教秘传武学之一。 放眼青州都是上乘武学,而尉迟龙四十年来精研这一门武功,早已将其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哪怕如王佛宝那般专修横练的外功高手,都几乎被他一掌打死。 而那,还是他不曾催发血气的情况之下。 此时,身处巨大危险之下,他自然再无保留,一掌拍出,空气之中都似有虎狼咆哮之音。 “杀!” 郭涵速度更快。 几乎是刀风乍起的同时,满是倒刺的九节鞭已然劈打而出,欲要打落那半口杀猪刀。 他与尉迟龙相交多年,彼此极有默契,先后出手,宛如一人,合击之下,威能倍增! 其余怜生教的高手也都悍不畏死。 有人狂吼着提刀挎剑迎击,更有人 绕开正面,沸腾气血,低吼着犹如猛虎扑上去,反肘击向杨狱的背脊。 身处围攻之下,杨狱的神情却越发的冷冽,他能够清晰的察觉到周身三丈之内的一切细微变化。 无论是袭来的刀剑,还是寒风吹来的雪花。 而与一夜之前所不同的是,板肋虬筋加持之下的磅礴大力可以让他在瞬息之间打向感知到的任何方位! 心到则手脚刀兵皆可到! 铮! 断刀横斩,荡开九节鞭的同时,杨狱左臂高抬,箕张的五指骤然合拢,重重打向尉迟龙凶狠霸道的大威神掌。 砰! 一声低沉的闷响。 “这种力量?!” 尉迟龙面皮狂抖,只觉一掌拍在了城墙上,眼珠都几乎迸了出来。 一交手,他已然发现,面前之人皮膜软嫩,内气稀薄,换血层次远远不如自己。 可这力量太过恐怖,山呼海啸也似,瞬间击溃了他的内气。 砰! 体内传来炸响。 一次接触,二次暴击,尉迟龙怒目圆睁,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双脚离地,被打的倒飞出去。 而杨狱的身形同时后退半步,借力后击,以肘击肘! “啊!” 一声惨嚎响彻长街。 有怜生教徒吓了一个哆嗦,就见以肘偷袭的那教徒整个人腾飞而起,满身骨架都散了。 水袋也似狂喷鲜血,啪叽一声落地,已然只剩一团血泥! “不要靠近他,速速完成祭祀!” 一个后仰落地,来不及稳住身形就厉声发出警告。 但还是迟了。 一个肘击撞碎了身后偷袭之人,杨狱筋骨舒展,如虎入羊群,断刀挥舞,拳脚碰撞。 所过之处绝无一合之敌,刀剑磕碰瞬间脱手,拳脚碰撞,骨肉旋即成泥。 除了尉迟龙与郭涵两人之外,哪怕是几个三次换血的高手,都被他生生碾压,活活打死! 这一瞬间,杨狱才真正理解了那位西府赵王独闯军阵之时的心境。 不是他下手狠辣凶戾,而是根本没有人能挡住这样纯粹力量的轰击! 自己二次换血,一重九牛二虎已然如此。 那位相传已是武圣之身,九牛二虎层级也远高于自己的西府赵王张玄霸,又该拥有何等样恐怖的力量? 无怪乎有人称其为‘恨天无把,恨地无环!’ “啊!” 听着那阵阵惨叫,藏匿一角的李二一才敢探出头来。 这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以他的眼力当然看不到具体的交手情况,在他的眼中,那舞动的刀光宛如暴风雪肆孽。 所过之处,刀剑与残肢乱飞,鲜血与惨叫共舞。 凶猛的一塌糊涂! “小畜生!” 尉迟龙目眦欲裂,震怒咆哮着撕掉上衣,狂飙着冲上前来。 血气沸腾,身如大火焚烧般赤红,他的小腹c胸膛高高鼓起,蟒蛇一般的大筋疯狂的弹抖着。 怒喝回荡的同时,其十指疯狂扭曲,捏成一诡异的大手印,重重的打向了肆虐于人群之中的杨狱。 大威龙神击! 随着这一掌的种种拍出,尉迟龙周身的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就好似这一掌中蕴含了他全部的内气与血气! “嗯?!” 反手一刀将围杀的几人枭首,杨狱眸光一凝,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这一掌若是打中要害,哪怕身具板肋虬筋也无法幸免,会有性命之危。 但 “以硬碰硬?” 杨狱心头泛起一声冷笑,荡开劈打而来的九节鞭,脚下一踏,腰胯皆动,周身劲力随其心意汇聚于臂膀之上。 就这么反手一砸,以重锤砸地之势,后发先至,重捶向尉迟龙。 换血武者,身具百斤之力,可打千斤之拳。 而他,身具九牛二虎之力! 这一拳打出,斤两几何? 杨狱眸光中冷光一闪而过。 “想同归于尽?!” 尉迟龙心中刚泛起这个念头。 拳掌已然相接。 轰隆! 以两人拳掌为中心三丈之地的地面齐齐下陷,冷硬的冻土与青石齐齐破碎c飞溅。 “啊!” 尉迟龙双眼一凸,紧咬的牙关被体内翻滚涌上的血液一下撞开。 不及张口,滚烫的鲜血带着内脏破碎的碎片就从他的七窍喷了出来。 一拳而已,竟已伤成如此 模样? 甚至于连卸力都来不及?! 看到这样惊悚的一幕,郭涵眼皮狂跳,不假思索的转身就逃。 “不死?” 杨狱脊椎‘咔咔’作响,一头乱发后仰,但只是一瞬,他已压住嘴角溢出的腥甜。 反手又是一拳,以上击下,如同擂鼓。 “第二拳!” “休想杀我!” 眼前金星狂冒,但尉迟龙还是感受到了深沉到可怖的危机,几乎被打成数截的双臂扬起。 十字交叉,护在眉前。 砰! 这一次,尉迟龙终于绷不住了。 他那如网罗一般遍布周身的内气与大筋,被这一拳上刚猛无俦的力量一下打散,充血的双眼彻底爆了开来。 深沉的黑暗之中,就听到那比寒流还要冷酷百倍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三拳!” 咚! 犹如巨锤敲打木桩。 众目睽睽之下,尉迟龙雄壮的身躯,从被打弯,到几乎被直接锤进了被冻得好似石板的地下去! 可哪怕如此,他仍旧未死,生命力远比刘文鹏强了十倍不止,仍在喃喃念叨着: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万法传!一日生” “还生?” 重重一脚将其最后的生机踩灭: “还生个球!” 第七十三章 紫金葫芦? “啊” 熊熊火光之中,十数个怜生教的讲经道人惨叫乱舞。 眼见尉迟龙身死,这些讲经道人几乎同时扑进了火焰之中,除了被杨狱堵住去路的郭涵。 “信了教,真就不畏死?” 提着兀自滴血的杀猪刀,望着火光深处,那分明不似火焰的赤红色光芒,杨狱驻足拧眉。 极力狂奔,连场厮杀至今,他体内仍然涌动着旺盛到了极点的精力,好似板肋虬筋一成,他就再也不会感觉到力竭。 但一股发自灵魂的疲惫却让他不得不稍稍止步。 神通是灵魂深处神种在身躯之上的映照,固然可以如驱臂使,但他本身内外炼武功层级太低。 隐隐间,他已然感受到身体内外传来的阵阵刺痛了。 那是自己锻炼不深的体魄已然快要超负荷的呻吟声。 “想不到,在这么区区一个丹丸小地,也有阁下这样天赋异禀的存在。” 火光热浪下,郭涵的脸色明灭不定,掌中的九节鞭也无力的垂下了。 以二次换血之身,连杀两尊气血如虎的强者。 刘文鹏也就罢了,神箭手被人近身,取死有道,可尉迟龙的横练有成,最擅近战,却被三拳打死在眼前。 换血的层级固然不决定强弱胜负,可一切内外炼武功的层次,都要以换血为根本。 二次杀三次,气血如牛杀气血如虎固然有着,但越二阶而战的,他印象之中,也只有那些天赋异禀的天才。 如青州兵主‘魏正先’,云州府主‘华流年’,以及那位早二十年就不曾现身人前的西府赵王张玄霸。 “火烧大狱,以人为祭,你们为的就是火光里的那所谓的‘道果’吗?” 杨狱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受伤了。” 郭涵蓦然说道,虽是疑问,却是十足确信: “二十多年前,张玄霸马踏江湖尚且被‘真言’震伤。你的内气,不足以抵御大威神掌。” 杨狱冷眼回望:“杀你足以。” 他的内气太过稀薄,无法抵御玄铁箭以及大威神掌的内气冲击,震杀两人的同时,他的气血也在翻腾着。 但也只是翻腾刺痛而已,无损其战力。 “这枚道果,你可一定要好生保管” 郭涵深深望着杨狱,似要将他的身形与面容烙印在灵魂深处: “不久的将来,会有人来取回这枚道果。而你,终将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 “嗯?” 杨狱心中一动,刀锋刚自扬起,这位怜生教顺德府分舵的副舵主,竟似放弃了一切侥幸。 低吼,大笑着投身火海之中: “熊熊火焰,焚我之躯。怜生老母,护我灵魅!老母” 轰! 犹如烈火烹油,火海吞吐的火蛇猛然窜起数丈之高。 杨狱瞳孔一缩。 分明看到一枚紫金色宝葫芦在火光之中一闪即逝,旋即消失在火海中。 这就是怜生教各方势力都要追寻的道果? 居然需要献祭 嗡! 杨狱心中念头转动着,就见熊熊大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了。 满目疮痍的废墟中,一枚巴掌大小的紫金葫芦放着豪光,映的半条街都一片明晃晃。 “这就是道果?” 杨狱身体一晃,已窜入仍有余温的废墟之中,将那紫金葫芦握在了掌中。 豪光映彻下,他的脸色明灭不定。 这东西,只怕很烫手。 “杨狱!” 李二一突的从角落里蹿了出来,几乎叫了出来:“快,快将这葫芦收起来!” 呼! 反手将葫芦握紧,说也奇怪,他的手掌一覆盖,那紫金色豪光也就随之消失了。 来不及细看,李二一小跑着过来,见豪光消失,这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连道好险。 “老李,你可真是命大。” 杨狱念头一转,就猜到李二一为何出现在这里了。 “没了铃铛声,这些被喂食了失心散的信众马上就会醒来。” 见豪光消失,李二一这才松了口气: “没人发现,你还能抵死不认,要是被人看到,麻烦就大了” 随手从死尸身上扯下衣服披上,杨狱心 中一动: “你认得这东西?” “怜生教的疯子把我当死人,我倒是听到了一些。这东西,它们叫他‘魁星道果’,据说,据说怜生教寻了多年的宝物” 李二一忙不迭将自己知道的简短说出来。 不远处,已传来阵阵尖叫与哭喊,那些被蛊惑的信众已然醒来了。 “老李,帮我收拾战场。” 递给李二一长刀一口。 杨狱披好衣服,深吸一口气压下全身各处涌动的刺痛。 脚下一动,将刘文鹏的大弓踢起握住,向着城中奔腾而去。 “收拾战场” 接到苦差事的李二一望着遍地狼藉,脸色比哭还难看。 杨狱出手太过可怖,被斩首的还好说,要是被拳头打死的,几乎是一泡烂泥。 这也就罢了。 那尉迟龙被生生锤进了地底,这咋抠的出来 “魏老头,你可千万坚持住” 强忍着周身的刺痛,杨狱不敢耽搁,快速向着有刀剑碰撞c呼喊声的地方冲去。 食谱炼化苏醒之后的第一时间,杨狱就去了之前魏河断后的长街,却没发现两人的踪迹。 一路追踪火光来此,也还是不见两人。 心中一时担忧,连探查那紫金葫芦的心思都被压了下去。 啪嗒~ 滚烫的鲜血自剑锋滴落,消融着地面薄薄的积雪。 关山水胸膛起伏,喘气冷笑: “老家伙,你不行了吧?” 这老锦衣卫不但刀法纯熟,而且必然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虽筋骨老迈,气血跌的厉害,可却在自己与刘府的一众护院的围杀之下生生坚持到了现在。 而且反杀了十多个好手。 眼下只有林庆等二次换血的武者还活着,可也不敢再靠近,只在远处警戒着,防备那老家伙突然给自己一刀。 “呵呵~” 魏河面有疲惫,他的身前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十数具尸体。 闻言也回以冷笑: “老猪狗,你也不成了吧?” “杀你不成问题!” 关山水扯着嘴角,心中却是越发焦躁起来。 刘文鹏固然换血层级在自己之上,剑法也不差,可他终归与人交手太少太少了。 切磋固然可以,可一旦生死大战没人护卫的情况下被人避开了弓箭。 只怕会有危险。 可这锦衣卫,也委实太难缠了 “是吗?” 魏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住体内的燥热,以口衔衣,扎紧伤口。 换血武者仍是肉体凡胎,年过花甲血气也会跌落,曾经也无限接近气血如虎,可如今,却不增反跌。 好在血气会跌,他的武功层级却不会跌落,甚至随着多年修习而更为老辣。 如若不然,只怕已经交代在这了 可哪怕如此,他也已然到了极限了。 “老东西!” 关山水气的咬牙切齿,终于,他以眼神示意林庆等人避开。 深吸一口气,就要二次激发血气,彻底击杀这老锦衣卫。 但突然,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呼喝声,似乎惊慌到了极点。 “关道长,是,是我们的人!” 林庆等人先是警戒,转而面色大变。 那远处狼狈逃窜而来的,可不正是他们的人? “什么?!刘大人呢?!” 关山水余光一扫,只见那一众护卫惶急脸色却不见刘文鹏,心中不禁大乱。 呼~! 关山水心思一乱。 久经战场的魏河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气沉丹田,血气勃发,脚下窜前的同时,鬼头大刀已拉起满月。 斩向后者首级! 刀法,斩首! “老东西!” 猝不及防,关山水几乎被割开脖子,他怒吼着踉跄后退。 心头大乱之下,哪里还有心思与人厮杀? 可魏河得势不饶人,一刀重过一刀,将他逼的狼狈不堪。 “你找死!” 终于,眼见那一行人慌乱逃窜,果然没有刘文鹏的身影,关山水心头一沉,低吼一声。 开始搏命! 砰! 刀剑碰撞已不是金铁碰撞之音,而好似是两头蛮牛狂奔碰撞。 这一刻,两人再没任何的留手 。 一人要迫退对手,一人要拦住对手,以刀碰剑,以伤换伤。 魏河终归年岁太大,气血无以为继,几次碰撞之后,气势已衰,渐渐落入下风。 砰! 而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闷响自远处炸开。 “这声音” 魏河还未察觉,关山水的神色却是大变,一剑逼退魏河,转而望向长街尽头。 就见得一人奔行跨步,逐风而至。 其气势雄浑,速度快极,惊的一众护卫全都哀嚎惨叫,而他看的清晰,那人一手提着一口断裂的杀猪刀。 另一手,则提着一张他无比熟悉的精钢大弓! “大人,死了?” 看到这一幕,林庆等人彻底变了脸色,左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身就逃。 “大人的弓” 关山水瞳孔剧烈收缩,如遭雷殛: “怎么会?” 魏河退后一步缓了过来,眼见其失神,不假思索的横刀架住其脖颈,一手法力,卸了其双臂关节。 这才看向来人。 先是疑惑,后是诧异,最后则是震惊: “怎么会是你?!” “魏师” 眼见着魏河制住了关山水,杨狱心头大石落地,脸上这才有了笑: “怎么就不能是我?” 第七十四章 余波 雾气蒙蒙的红日并未带来几缕温暖。 飘飘荡荡的雪花中,废墟也似的黑山城中,处处都是哭喊声。 “你” 看着衣衫染血,整个人却好似脱胎换骨一般的弟子,魏老头心中万分疑惑与惊疑,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只是点了点头: “没事就好。” “您没事才好。” 杨狱心中大石落地,紧绷的精神也自松缓了下来。 旋即,周身传来的刺痛就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是他昨夜受的伤,也是不加克制催发力量,身体不堪重负的信号。 “你伤的很重。” 魏河拧眉。 一眼扫去,他就看出杨狱伤势不轻,周身七处流血的箭伤且不必说,其半赤的胸膛出的掌印,他却认得。 那是怜生教的秘传上乘武学,大威神掌。 他从密报中曾见过一二,知晓这套掌法的练法,是由外而内,其发力却是由内而外。 一旦被拍中,掌力无孔不入,既断筋骨,也伤脏腑。 “杀了着这许多人,哪里能没点伤?” 杨狱扯了扯嘴角,相比于压抑愤慨倾泻而出的快意,这点痛苦算得什么? 盯着杨狱看了许久,魏河还是不得不叹息一声: “倒是真看走了眼。” “您可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 杨狱舒缓着酸麻刺痛的身体,被魏河压着的关山水已是低声嘶吼起来: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大人,大人呢?” 他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认得杨狱拿着的大弓,更看出他身上七处血洞都是箭伤,以及大威神掌掌印。 这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小子哪怕现在看似有着不小的变化,可观其内气,似也只是二次换血的层级。 可这,怎么可能? “呵~” 杨狱神情微冷,刀锋泛起幽光: “若你走的快些,黄泉路上或许追的上。” “且住!” 魏河横刀拦住。 当啷~ 双刀一碰,魏河浑身一个哆嗦,差点跪倒在地, 再抬头,望向杨狱的眼神活像是见了鬼。 “师傅,城中一片大乱,不能留这祸害。” 杨狱收刀。 魏河怔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平静,沉声道: “一并杀了倒是爽快,但若无人证c案犯,今日之事,可不好交代。” 顺德府诸县中,黑山城算是较为特殊的。 不但有顺德府管辖,还受青州判司节制,如此大事,青州必会派人前来调查。 杀个干净,反而麻烦很大。 啪! 一记手刀将关山水打晕,杨狱这才露出深沉倦意: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老师了。” 人的身体如同世上最为复杂的仪器,板肋虬筋固然带动了身体各处的蜕变。 可皮膜肌肉c内脏c血管却不可能在半日间就跟得上暴增不知多少倍的力量。 到了这时,他精力仍然充沛,但周身的强烈刺痛及精神的巨大疲惫却让他只想倒头就睡。 “好。” 魏河刚答应下来,杨狱已跌坐墙角,抱着杀猪刀,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 魏河随手将关道人扒了个干净,给杨狱盖上,发出信号,等其他弟子敢来。 顺便,也将地上的十多具死尸搜了个干净。 呼~ 昏迷中的关道人不自觉的抽搐一下,蜷缩起了手脚,干净有点凉。 薄雾如带环绕群山。 冬日都不曾停息的山泉潺潺流过篱笆围着的小院。 颤颤巍巍的老妇人认真的打理着四季不败的各色花朵,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某一瞬,花圃里一株类似向日葵的花植突的扬起,朝向老妪的纯白色花面上浮现一抹黑血。 “尉迟龙?那似乎是个不错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吗?可惜了” 老妪侧耳倾听,面上有着一抹惋惜。 她放下水壶,轻轻一拍掌,发出清脆响声。 唳~ 一声尖利鸣叫自云头落下。 一只似禽似兽的怪鸟盘旋着俯冲而下,又小心翼翼的落在篱笆之外,颤抖着低下高昂的头颅。 “去青州,让‘晴儿’将东西收回来。” 随手扯下一片花瓣丢给怪鸟,老妪吩咐着。 唳! 怪鸟猩红的眸子里闪过贪婪畏惧,拍打着翅膀飞腾而去。 “听到了吗,真言?” 老妪嘴角露出渗人的笑容: “属于我们的时代,即将来临了” 脏臭的石槽下,前胸血淋淋一片的白猪冷冷的望着老妪,见其目光看来,又自低下头,哼唧着啃食猪草。 刘清卿沉默着将几件破衣烂衫铺在地上。 小心翼翼的将一滩烂泥也似的尸身捧在衣衫上,包裹起来,跌跌撞撞的离开硝烟弥漫的大狱。 不远处,李二一轻叹一口气。 他没有现身,着实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当做视而不见了。 隆冬之日,天色寒冷。 却不及刘清卿心头更冷。 望着狼藉处处的黑山城,曾经的繁华已成炼狱,处处都有火焰焚烧的痕迹,到处都有刺鼻的血腥气。 只是简短的一夜,就已是天翻地覆。 抱着父亲烂泥一般的尸骨,刘清卿身子颤抖,只觉说不出的复杂与空荡荡。 晃荡着,他回到了刘府。 没了曾经的精致与华美,刘府之中乌烟瘴气,家丁c奴仆们打成一团,怒骂咆哮。 衙役c护卫们各自为战,争抢着各类财物。 见到曾经的公子,他们视而不见,没了往日的恭敬,甚至若非忌惮他早已换血的身手,只怕恨不得上前将他抢掠一空。 “公子,老爷他,老爷他真的遭了不测了” 鼻青脸肿的老奴流着泪扑倒在地,抱着刘清卿的大腿,嚎啕大哭着控诉: “这些贼奴,他们,他们竟敢抢咱们的东西,快,快杀了这群犯上的贱奴啊!” 抽开腿,刘清卿面无表情: “那不是咱们的东西。” “公子?” 老奴不可置信的望着刘清卿:“这可是老爷辛苦置办多年的家业,是要留给你的家业啊!” “十年前,咱们是空着两手来的” 刘清卿喃喃着走向后院。 没多久,已牵着一匹老马c满是灰尘的马车走了出来:“这才是咱们的东西走吧。” “大公子” 老奴颓然做在地上,沮丧着流泪: “老爷都没了,咱们能走到哪里去?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十年县令,天高三尺。 这其中做了多少恶,他再清楚不过了,刘文鹏在的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他不在了 刘清卿没有回应,只是拉着车,在一片哄抢中出了宅子。 这时,天色已然大亮,雪花仍然飘着,可看日头,已近中午了。 刘府门外,不知多少人聚着。 有人垂泪,有人仇恨,有人憎恶,也有人怒目而视。 “畜生,杂种!刘老狗的杂种儿子出来了!” “杂种,畜生,臭虫!” “打,打死他!猪狗不如的东西!吃饭不给钱的畜生!” 铺天盖地的怒骂混杂着石头如雨般将两人一马车都淹没了。 那老奴被打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 刘清卿一声不吭,任由鲜血滴在地上,目光死死的顶着人群中叫嚷的一人: “你说我吃白食?” 什么恶毒他都能承受。 因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可他什么时候吃过白食? “我呸!” 那人被看的浑身一颤,却还是梗着脖子大骂: “你比你那畜生老子更可恨!假装大方多给些钱,可每次走后就派人暗中要走!” “不错!刘清卿,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还我们的银子!” 更多人开始叫嚷起来。 “我” 刘清卿踉跄一步,喉咙更咽,他看向老奴,老奴低着头不敢说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惨笑着退后几步,明白了一切。 原来自己自以为的乐善好施,只是个笑话 “银子!好多银子啊,快来,快来拿啊!” 突的,一声激动的大叫从刘府 传来。 围在门外的一众百姓全都被刺激的红了眼,将手里的石头全都砸向刘清卿,疯狂的扑向刘府。 他们来刘府,可不是为了谴责刘清卿。 “刘公子” 李二一提着刀走出角落,牵起老马,拽住刘清卿就向着城外走去。 那一声大喝,自然也是他的手笔。 刘清卿好似失了灵魂,浑浑噩噩。 直到被李二一拉着出了城,才回过神来,死死捏着他的手: “我赠你的金子,真的,真的被,被要回去了?” “哪有这回事?” 李二一捏着鼻子说了假话。 刘清卿却看出来了。 “可笑,可笑” 他惨笑着,脸上突然闪过狰狞,一把掀起车帘,将裹着尸骨的包裹狠狠的抛了出去。 “刘文鹏,你就该曝尸荒野!” “我,我也不该活着!” 低吼着甩开了李二一的手,刘清卿猛然发力,一头撞向了外城城墙。 “刘公子!(公子)!” 李二一与那老仆面色大变。 砰! 一声闷响,李二一不忍去看,但随后又听到一声闷响。 一扭头,就见一脸色惨白的老者一手按住了刘清卿的头,将其重重的按在地上! 砰! 砰砰砰! 足足九次之后。 魏河一甩手,将烂泥也似的刘清卿甩了出去,几个翻滚跌在那老奴脚下: “滚吧!” “谢,多谢。” 那老仆哆嗦着将刘清卿搀到了马车里,拉着老马走向了远方。 “魏河?” 李二一认出了这老头子。 前些日子,这老家伙常来听他的评书,对金瓶梅颇为喜爱,就是为人抠门,从来不给赏钱。 不过,他知道这老家伙是杨狱的师傅,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刘文鹏罪该万死,可这小子,还算良心未泯。” 魏河淡淡的说着: “那,就姑且让他活着吧。” 李二一瞧出不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瞪大了眼睛: “你该不是为了杀他而来吧?” 魏河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转身向着城内走去: “谁让我徒弟杀了人老子呢” 第七十五章 三千年前…… 寒风中的官道分外冷清。 简陋的土堆前,老仆颤抖着叩首,两眼发红,眼泪都几乎流干了。 “老爷,原谅老奴连墓碑都不敢给您立” 老仆重重叩首。 听着道旁马车里传来声响,面色一紧,回转身去。 马车中,刘清卿死气沉沉的躺着,双眼无神,了无生趣。 “公子,去给老爷磕个头吧。” 老奴叹着气: “不管怎样,老爷生前可不曾亏待公子半点,你是他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也要送送他啊” 他不怪刘清卿抛洒老爷尸骨,因为他看出那时刘清卿早已崩溃,近乎疯癫,自己都不想活了,哪里还在乎其他。 “唯一的儿子” 刘清卿眼神动了动:“他还有个儿子的。” “刘佐?那就是个畜生!老爷一出事,他就裹挟着财物不知所踪了。” 老奴气得发抖。 刘文鹏自视甚高,哪里看得上这小小县城中的农家女,触碰都不愿,更别说让她们生儿育女了。 刘清卿,是他唯一的儿子。 “老爷他,一直很疼你。” 见刘清卿无动于衷,老奴跪下哀求,满脸哀求:“公子,您就送送老爷吧” 刘清卿痛苦的闭上眼。 老奴失望叹气,颤抖着牵起马缰时,刘清卿才挣扎着起了身,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公子?” 老奴面色一变:“那,那老刽子手打散了您的内气?!” 刘清卿推开老奴搀扶的手掌,踉跄着走在寒风中,跪在土堆之前,久久不语。 也不知多了多久。 “白银万里,房屋百间,良田千亩又有什么用?” 流着泪叩首九次,刘清卿微微叹息着。 只觉世间的一切都似没了意义。 拜别了老父,他重回马车,老奴遥遥又是叩首三次,这才牵着马走。 走没有几步,他突然听到车厢里传来沙沙之声,心中‘咯噔’一声,回身看去。 就见乱发满地,刘清卿以手为刀,拔掉了自己满头长发。 头顶鲜血淋漓,他脸上却露出释然的笑容。 “公子!” 杨狱这一觉睡得很长,很香,也很放松。 他微一伸懒腰,全身各处就传来爆豆子般的响动,体内精力充沛到几乎爆炸。 “神通虽好,可人却扛不住啊” 随手取来几颗铁蚕豆吞下,杨狱长长喘了口气,周身仍有刺痛,直好似被牛群踩踏过一般。 神通并无后遗症,但相比于那位西府赵王,他的身子着实脆弱了些,才显得不堪重负。 接连吞服了好些铁蚕豆,杨狱才觉得好了些。 “这枚葫芦” 摊开手掌,小儿拳头大小的紫金葫芦已是黯淡无光了。 虽是睡下,杨狱也没松开手,怀里的刀,也紧紧抱着,自然也没人能掰开他的手。 “就为了这枚一枚葫芦” 端详着这枚不知是什么的葫芦,杨狱心中转过念头,感应着暴食之鼎。 果然,暴食之鼎中,紫金色光芒大放。 他搜集的诸多食材被光冲击的四散乱飞,纷纷避让着。 唯有那口鬼头大刀与紫金葫芦紧紧的黏在一起,绕着彼此环绕,似乎有着什么共鸣。 “果然。” 杨狱精神微震,已进入暴食之鼎。 鼎壁上文字闪过的微光被豪光覆盖,却也清晰可见。 没等他细看,听到动静的杨婆婆端着饭菜进了屋子:“小狱,吃点东西吧。” 老妇人的精神很差,显然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让您担心了。” 杨狱握住紫金葫芦,忙上前接过饭菜。 体力不会凭空产生,一夜厮杀,两日水米未进,就算吃了些铁蚕豆,他还是饿得很了。 狼吞虎咽的将饭菜一扫而空,仍是饿的饥肠辘辘。 “慢着点吃,别噎着。” 老妇人忙又去拿来饭菜,一脸心疼担忧的看着杨狱吃下平时十多倍的食物。 边吃,老妇人边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怜生教叛乱那天,城里一片大乱,到处都是烧杀抢掠,胡万以及一众屠 户相互抱团,护着妻儿老小。 一夜过去,自己就被胡万抬了回来,已经睡了一天半了。 “一天半了” 杨狱有些放心不下,草草吃了饭,又提着一袋铁蚕豆路上路上咀嚼着。 过去一天多,城中仍有硝烟的气息,有些地方还有没被扑灭的火苗,街道上一片惨然,家家户户都关着门。 却也有止不住的抽泣声。 杨狱默然叹气。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人力有时尽,他能诛杀首恶已是极限,却也顾不得全城。 心中叹息一声,暴食之鼎中的文字已在他眼角浮现: 【魁星位阶图】 【等级:十都(极)】 【品质:极(极)】 【评价:天地造就,精粹汇聚之奇宝异珍,神道传承之秘宝。】 【服之可得‘十都位阶魁星’】 【所需食材:紫金吞煞宝葫芦(已拥有)c七星龙渊斩鬼剑c镇邪印】 【注:炼化此食谱,需降服其心,举行仪式,点亮命图,炼化位阶四步,行差踏错,将会有巨大危险】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无法炼化】 “位阶c魁星c降服其心c举行仪式c点亮命图c炼化位阶” 睁开眼,杨狱略有头疼。 这些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让他有些无法理解了。 不过,这也和他之前在六扇门据点听那胖子说的话对上了,王五认为不存在的玩意。 现在落在了他的手中。 “得去找找怜生教的东西了。” 定了定神,杨狱暂时压下思量。 穿过几道街,才见得人群汇聚,以胡万为首的一众屠户们支着粥摊,向受灾的百姓施粥。 朱十三领着一众衙役在维护着秩序。 见得杨狱,李二一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睡着之后的事情。 “你那师傅可真是个人物。” 李二一吧嗒着嘴。 怜生教的叛乱虽然被扑灭,但城中还有山贼逃窜,趁火打劫的不知多少。 加上到处都是火场c尸体。 这般麻烦事,不过一两日光景,就收拾的差不多,可见魏河的手段。 当然,这中间自然也是人头滚滚。 大狱被烧毁,人手又严重不足,魏河果断出手,杀了一批又一批的趁火打劫者。 辣手吓住了所有人。 “师傅人呢?” 杨狱问道。 “应当在县衙吧。” 李二一回答:“这几天他都在县衙整理政务,我搜集的那些东西也被他收了去。” 杨狱点点头,向着县衙走去。 一两天过去,那夜里的事也都传开了,到县衙的一路上碰到的所有人,全都敬畏的退到一边,给他让路。 还有不少人见到他就跪下叩谢。 杨狱略有头疼,加快脚步进了衙门大堂。 原本空旷的大堂这时一片乱糟糟的,各种各样的杂物几乎堆满,魏河就盘坐在杂物上,面色凝重的看着一本泛黄的古书。 “那东西,在你手上吧?” 见得杨狱进来,魏河放下书卷。 “师傅,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杨狱略一犹豫,还是摊开了手掌,露出黯淡无光的紫金葫芦。 暴食之鼎已汲取了其上的精华,作为载体的葫芦,对他来说意义就不是很大了。 “按照这书上说的,这玩意叫紫金吞煞宝葫芦” 魏河摇着头将书卷递给杨狱,欲言又止,还是叹了口气: “这玩意,可有些烫手啊” 杨狱拧眉接过这泛黄的古卷。 略微扫了一眼,心头就是一条,这玩意比他想象的还要烫手的多。 “三千年前,秦皇扫六合,统一天下,曾穷索寰宇,寻觅仙踪,虽然最重失败,可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成功了” 魏河缓缓诉说着: “后人叫这玩意‘道果’‘成仙之基’‘功业’‘道果’‘位阶’相传,这其中蕴含长生之路,成仙之法。” 这两日,他将刘文鹏c怜生教留下的东西全都汇聚了起来,对比锦衣卫的密报,看出了很多哪怕对于他来说都有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此时,也将信将疑。 “又是秦皇” 看着书上的记载,杨狱只觉好似再看一本神话大全。 这本很有些念头的古卷上,记录着种种光怪陆离的事情,而其中重中之重, 则是神仙。 而这些‘道果’,就是神仙存在的佐证。 若让其他人看去,这本书上的东西,简直虚假不堪。 可杨狱捏着道果,而这本书的很多东西正好可以解释暴食之鼎中的一些术语,就让他不得不相信了。 比如,书中所说。 人要成神仙,需寻到道果,据说也要历经一些过程,而这过程,和暴食之鼎上的降服其心,举行仪式,点亮命图,炼化位阶四步。 不谋而合! “按照这书上所说,秦皇当年号召八百方士进宫,后又将他们尽数坑杀,就是为了保存这秘密,但却有一方士逃走,最终成为秦朝覆灭的原因之一。” 魏河神色越发沉重: “老夫本不想信这个,但其中提到的一个人,却让我不得不信了” 抬起头,杨狱眸光闪烁: “陆沉?” “不错!” 魏河点点头: “按照锦衣卫的情报,这陆沉,应该是有史可查的,第一尊武圣,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武圣!” 换血十三,筑基五关。 一十三次换血,经牛c虎c象c龙c炉五关,武者的气血就可通达天地,到此,才是武圣。 可事实上,陆沉之后,足足接近三千年的时间,没有出现第二尊武圣。 直到四百年前,才有第二尊武圣出现。 而之后短短四百年,武圣接二连三的出现,到得如今,当世已有十二尊武圣了。 “武圣” 杨狱眸光一凝。 他记得流积山战场中,张玄霸似乎曾说他与那黎渊都是武圣。 “这书上说,后辈武者之所以不能成就武圣,就是因为天地不允许” 魏河微微一顿: “而按照这书上所说,武圣又称之为” “呼!” 杨狱合上古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十都” 第七十六章 上乘武功 大堂里,魏河说了许多许多。 换血的窍门c刀法的技巧c以及诸多需要小心的地方。 “其他的,你慢慢体会吧。” 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一一告知杨狱,最后,将一张药浴方子递给了杨狱。 “这方子上有着一到五次换血的药浴配方,你且收下吧。” 魏河有些叹气: “人老了,眼力就不好,没看出你这般天赋异禀,之前,却是耽误了你许多”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一生不曾娶妻生子,这些年里,自然也有心思挑一个资质差不多的人传承衣钵。 最早,他属意胡万。 杨狱崭露头角后,他就想着将衣钵传给杨狱。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弟子资质好的不可思议,学武两年而已,自己都已然不是对手了。 这还传个什么? 赠予吧 “您说的哪里话?弟子有今日,多亏师傅教导。” 杨狱双手接过药方。 武道不以换血次数的高低定强弱,但换血的高低,却决定着血气的强度,内外炼武功的层级。 比如铁裆功,其分属下乘武功,有且只有九层,可若没有三次换血,纵是天纵奇才,也无法修到第七层,更别说大成了。 甚至于,杨狱原本以为不会受到约束的刀剑等技艺类武功,在高层次也会受到换血层次的制约。 一如尉迟龙的大威神掌,换血层次不够,根本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威能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药浴方子比武功都要珍贵的多。 魏河将这方子赠予自己,算是认可自己为衣钵传人了。 “你天赋异禀,却也不可小看了天下英雄。” 魏河正色道: “刘文鹏虽是气血如虎的强者,可其唯一的中乘武学‘四象箭’乃是御敌于外的箭术一旦近身,就战力大减。 至于尉迟龙” 说到这,魏河也有些语塞。 他到此时也无法想出,杨狱怎能杀了这位将大威神掌修的炉火纯青的大高手。 他的大威神掌或许没有‘四象箭’凌厉,但他本身也没有刘文鹏那样的短板,甚至尤其擅长贴身肉搏才是。 “您说的我都明白。” 见魏河语塞,杨狱心中哑然,却也正色点头。 那一战,他虽杀了刘文鹏c尉迟龙,但这四象箭及大威神掌也给他带来巨大的威胁,尤其是前者。 若非他之前看到过刘文鹏射箭,心中一直提着小心,只怕不等近身就要被射杀。 以他自己感觉,这两人都并未将各自的中乘武学修至顶峰。 如若不然,只怕那一战要更凶险十倍。 “如此,你所需要考虑的,就是这枚‘道果’了。” 魏河神色凝重起来: “它,烫手啊。” 怜生教驻顺德府的一个分舵里都有人知道‘道果’,那就很明显,这并不是个秘密。 而是久居小城的自己消息闭塞。 “虽然烫手,但价格也高啊。” 杨狱掂着这枚紫金葫芦,眼底泛着幽光: “卖个好价钱,想来问题不大。” 两世为人的他可不是个普通少年,当然知道‘成仙’‘长生’这两个词的诱惑有多大。 且越是身居高位者,就越是如此。 正是乞丐眼中不如草,皇帝眼中绝世珍宝。 “这样的宝贝,你也不贪恋?” 魏河脸色几次变换,望向杨狱的眼神就更多了几分正视。 他活了七十多年,也可算得上阅人无数。 可一个区区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竟能将得失权衡到如此地步,丝毫不贪恋宝物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留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 杨狱随手将葫芦抛给魏河,笑的漫不经心: “能卖个什么价,就看您老的了!” 既然暴食之鼎已收敛了其中精粹,他自然不想将这么一件无用且会引人贪婪的东西留在手里。 既然无用,自然就要寻个好的卖家。 而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卖家比得上锦衣卫背后的那位? “小心着点!” 见杨狱丝毫不在意的随手抛来,魏河吓了一大跳,双手捧着 ,脸上都流出冷汗。 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起,这老头方才擦了擦冷汗: “这玩意要是出了岔子,咱爷俩怕要倒大霉你放心,老夫定给你卖个好价!” “您老办事,我当然放心。” 杨狱随手翻弄着身旁的杂物c金银c财货,问道: “这些东西,怎么处置?内城那几家,似乎上门讨要来了。” “讨要?” 魏河冷笑一声: “囤聚居奇,哄抬粮价药材,待青州来了人,他们个个得抄家,活不了一个!” 杨狱点头。 大明律法严苛,尤其是对于无良官绅来说。 “这些东西,我已许给了几家商队,让他们去顺德府c青州运粮食c药材。这次叛乱,乡亲们损失太过严重了” 魏河脸色不好: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批财物,暂时还是得还给这几家,换些粮食来” 黑山数万户,十万人口,这还不算其他村落。 怜生教这么一弄,没有十年别想恢复元气。 更为迫切的,还是眼下。 寒冬腊月无所归,无所食,若无人管,可是要出大事的。 他站出来,施雷霆辣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另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他却没说,急着处理这些东西,他防备的是青州来的人 “您处理就是,若需要我出面,知会一声就可。” 杨狱听得头疼。 上次山寨二百人就将他们忙的焦头烂额,黑山城何止两万人,让他处理,可真要了命了。 “我且去安抚一二,这里的东西过半为你缴获,若有用,尽管拿去就是。” 听着外面吵闹,魏老头脸色一沉,一拍飞鱼服,踏步出了门。 “这飞鱼服倒是漂亮的很。” 看了一眼灰扑扑的衣服,杨狱不无艳羡,但转头,已望向着堆满大堂的杂物。 能被魏河收到大堂里的东西,自然都是经过筛选的。 “这可真是大收获啊” 杨狱深吸一口气。 虽然踏入大堂他就感觉到了暴食之鼎的异动,可这一数,还是不由的心跳加速。 这是足足二十六件食材! “原来不止有武功才会被暴食之鼎承认为食材啊” 杨狱摇摇头,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字画本身就是最容易留有前人精神的物品,刀剑之类才是小众。 这二十六件食材里,与武功有关的,只有十一件,其中不少都是内城几大武馆的武学c服气法等下乘武功。 真正有价值的不多。 最为珍贵的,反而是郭涵的九节鞭c关道人的铁剑,至于尉迟龙,他身无长物,掌法没有任何寄托精神的东西留下。 而怜生教的这伙人造反而来,自然带多少好东西。 除了那‘阳丸’‘阴丹’的药方。 “炼血丹药的方子何其珍贵,但这方子炼制的太也恶心” 杨狱略一犹豫,还是将这方子收起。 他虽然不会吃这恶心的丹药,但或许他日也会有用呢? 最后,杨狱拿起了刘文鹏的那口精铁大弓。 【精铁大弓】 【等级:良(上)】 【品质:优(极)】 【评价:玄铁精钢铸就,有精深箭手持之杀敌多人】 【服用可得中乘箭术‘四象箭’】 【注:四象箭之大成,有几率悟到上乘剑法‘天意四象箭’】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不可炼化】 “上乘武功,天意四象箭?” 杨狱心头惊喜夹杂。 魏河口中,天下武功只有四等,不入流且不必说,真正适合换血武者的,只有上乘c中乘c下乘三个类别。 而这三类武功的区别,就在于门槛。 三次换血积蓄的血气c内气才足以修习中乘武功。 而上乘武功,整个青州似乎也没有几门,不是在朝廷手中,就是在传承多年的大门派中。 这刘文鹏,似乎别有来历? “蓄能,蓄能” 放下猜测,杨狱头疼的盘膝坐下,一边吞服着铁蚕豆,一边翻阅着从各处搜来的书籍。 心中又有疑惑一闪而过。 之前的暴食之鼎可并没有出现‘上乘’‘中乘’‘下乘’的说法。 似乎,它显现出来的文字,和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有关? 没在衙门大堂待多久。 等魏河处理完琐事,杨狱就起身告辞,出门不忘拉着李二一一起,去了城外。 呼呼~ 凄厉的北风带着片片纸钱飘忽着。 城外乱葬岗上,哭声处处,不少衙役忙的满头大汗,更多人一脸悲痛的抬着尸体。 “六千四百二十三人” 李二一说着那一夜的伤亡数字,一脸不忍。 那一夜后,有人失去父母c有人失去妻儿c更有人,全家遭难,绝了户。 此刻这西山乱葬岗,比内城施粥排队的人还多的多。 惨! 太惨了! 饶是杨狱在流积山战场见多了死人,但听着这嘶声裂肺的阵阵哭声,心中还是酸楚的不忍再看。 这是一座简单的墓穴,丈许围圆,只一块简陋的石碑。 失了一臂的王五,在这已经不知立了多久。 杨狱两人不敢打扰,远远的看着。 “姥姥的,风沙迷了眼。” 独臂揉了揉发红的眼圈,王五看向杨狱,沉声道: “小子,你考虑的如何了?” 第七十七章 我全都要!(为蛋总的左右双刀加更) 寒风呼啸老鸦叫,西山又添新坟无数。 漫天抛洒的纸钱似比积雪更厚,哭声也压过了寒风拍打草木声,远远飘荡。 “前几天的事终归会传出去,黑山城,你终归是待不下去了。” 王五开门见山: “以你的天赋与功绩,加入六扇门,地位必远在我之上,假以时日,便是上乘武学也未必接触不到。” 六扇门,还是锦衣卫? 杨狱有些犹豫,类似的话,魏河也说过。 作为前世就有着走公心思的法学生,杨狱对于这个自然没有什么排斥。 更不必说投身公门的种种好处了。 承接前朝,四百年积蓄的种种武功自不必说。 以魏河的说法,大明禁丹药外流,江湖之中任何一粒丹药都很难得,但这两大机构却有着皇权特许。 再加上,无论是寻找老爷子,还是寻找‘魁星道果’所需的另外两种食材,也有依靠这两大情报组织的地方。 只是,选哪个? “六扇门啊” 李二一却是羡慕不已。 大明天下,再没有比这两个更适合武人投身的地方了。 这两个暴力机关对标的可不是任何一家江湖宗门,而是庙堂党争,敌国刺杀以及整个江湖! ‘悬空山’‘铸剑山庄’‘烂柯寺’这样的大宗门,都要仰其鼻息。 不过,这两大暴力机关,一者只要自小培养的良家子,父死子替,一个要么自小培养,要么立下功勋。 想要投身其中可谓难之又难。 眼见这样的两大巨无霸同时敞开了大门,杨狱似乎还在犹豫,李二一都有些替他心急了。 不过稍稍代入,他也明白了杨狱的难处。 一个是天子之鞭,一个是国之利剑。 选择的确很难。 杨狱沉吟许久,试探着问: “能全都要吗?” “咳咳咳!” 王五心头的感伤顿时没了影子,咳的胸口阵阵发闷: “你怕是得了失心疯!” “魏师让我等上几天,到时候再说吧。” 杨狱也不开玩笑了。 平叛,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可上达天听的大功绩。 他虽然与王五关系不错,但这个时候,是个人也要待价而沽。 王五自然人品刚正,但他背后的六扇门,却是个庞大的群体,到底如何,自然要多做权衡。 “也好。” 王五点点头,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只是看着杨狱心中却不无感慨,数月之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居然这般天赋异禀? 要是早知道 “捕头,路上慢着走,那些畜生,都下去陪你了” 将准备好的纸钱抛洒在坟前,杨狱心中不无感伤。 他明白,如王佛宝这般武功,他有着无数机会可以逃走,但还是决定留下来。 这样的勇气,他是极为敬佩的。 至少,若无‘九牛二虎’这样的底牌,他很难想象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勇气。 “王捕头一路走好。” 李二一也拜了一拜,真心实意。 若无王佛宝,他根本坚持不到杨狱敢来,就要葬身火海了。 “行啦。拜也拜了,走吧。留我们师兄弟说会话。” 王五斜靠着石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酒来,自己喝了一口,又地上倒了一口: “一天半了,算上某家,也才三个人祭拜,你这家伙,还真是到了哪都不讨人喜欢啊。” 接下来的数日,杨狱也还是陷入了忙碌之中。 衙门近乎瘫痪的情况下,魏河终归是分身乏术,杨狱自然也不会推辞。 一连数日,才堪堪稳住了局势。 哗啦啦~ 滚烫的药液兜头浇下,杨狱皮肤顿时烫的发红。 一县资源在手,关乎民生的东西他不会去碰,各家私藏的药材他自然不会客气。 这几日,除却忙碌之外,他几乎全在药桶里泡着,且和之前不同,是持续加热,两个时辰一换药。 为此,李二一忙的脚踢后脑勺,几乎要罢工。 咚! 重重的放下木桶,李二一斜着 眼: “你手里银钱也不少,就不会买几个侍女来伺候自己?老夫一大把年纪,还得伺候你?” “老胳膊老腿,不动一动怎么成?” 杨狱笑着。 板肋虬筋固然给他身体带来巨大的负担,可同时,也带动了他身体的变化,只是无法与板肋c虬筋相比罢了。 但也让他换血的进度大大的加快了。 “哼。” 又是一大桶药液兜头倒下,李二一哼哼着关上门: “俩时辰后自己换药,老夫得睡了!” “以我现在的进度,凝成如牛气血,还要多久?一个月,还是二十天?” 随手拿来一本书,靠着药桶,杨狱心中想着。 换血层级制约着内外炼武功的进步,三次换血,更关乎他是否可以练那一门‘四象箭’。 他自然心中迫切的很。 经历过怜生教的疯狂,他自然不敢丝毫怠慢,自己,当然是越强越好。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得到九牛二虎的那张‘人皮’来自哪里。 “呼!” 压下心中思绪,杨狱翻阅起手里的书卷,或者说,是情报。 六扇门驻黑山的据点被拔掉,张胖子也死了,据点里的一些情报,他要去拿,王五自然也睁一眼闭一眼。 而这本书上,也是记载着关于‘道果’或者说‘位阶’的一些信息。 而且,比起怜生教的,更为直白。 “潮汐论?有点意思” 杨狱眼神微亮。 这本书里的情报支离破碎,流言也有不少,吸引他的,却是其中一个流言,或者说,一个猜测。 “道果的问世,在三千年前。可在更久远的岁月里,它们又是怎么个模样?” “秦前古史已不可考究,但神话却流传了下来,且极广。” “余曾驱龙马行走天下,发现,无论是大明京畿之地,还是天狼王庭的无垠平原,乃至于大离王朝的偏远山中。 都有着仙神的传说,只是模样称呼不同罢了。” “那么,在秦前,甚至更为久远的岁月中,这天地间,是否真有神仙呢?” “那为何,天下无有仙神踪迹,可道果却仍存呢?” “吾大胆猜测。所谓仙神,也只是得到了道果的人!而他们之所以消失,或许是天地不允许!” 洋洋洒洒千文。 这个署名‘三笑散人’的人,将自己的猜测写的清楚明白。 杨狱看的认真。 按照这个三笑散人的说法,古老岁月之前,天地或许不是如今这个模样,那时候,有着诞生仙神的必备之物。 可后来,‘那物’消失在了天地中,随后,仙神消失,只有那疑似天地造就,自然汇聚的‘位阶’‘道果’不受影响。 他将‘那物’名为潮汐。 而潮汐,有退时,也有涨时。 “可惜无从判断真假” 摸索着吞服着铁蚕豆,暴食之鼎的蓄能太慢。 之前炼化九牛二虎已耗费了个干干净净,也只能辛苦自己的喉管了。 “信息还是太闭塞了” 许久之后,杨狱放下书,微微摇头。 不同于前世有着完备的历史传承,这个时代断档太过严重了,没有前人记载,想要从几千年的流言里找到真相。 这难度之大,自然可以想象。 不过杨狱也没有太在意,道果位阶图都在手,迟早会有揭开的那一天。 呼! 心思沉凝,内观体内经络。 杨狱驱使内气游走,自胯下至腰腹,再到脖颈与脊背。 板肋虬筋一成,内炼变化不大,可外炼武功的进步却比之前快了许多。 铁裆功也已跨过三层的门槛,向着第四层进发。 深夜,衙门中仍有烛光亮着。 胡万蹑手蹑脚的小心走进大堂,轻轻方才食盒,略有担忧的看着魏河: “魏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内城那几家,还安分吧?” 魏河放下卷宗,揉了揉困倦的手臂。 “杨师弟一一拜访过,不止内城几大家,那些武馆也都消停了。” 胡万咂咂嘴。 杨狱的进不去之大,让他震惊了多日,几乎怀疑自己就是个废柴。 现在才稍稍好了些。 或许真如老师所说,这便是人与人的差距吧 “胡万,锦衣卫的名额给了你师弟,你不会怪 老夫吧?” 魏河打开食盒,取出酒菜,示意胡万坐下。 “真要说心里不吃味,那是假的!之前就想着,俺老胡鞍前马后这些年,按理说,您有啥好东西,也该先考虑俺吧?” 胡万也不客气,倒上酒就一饮而尽。 魏河点点头:“这是人之常情。” “可后来想想。那锦衣卫是什么所在?那可是皇帝老子亲统的暴力机关,咱老胡虽然也有把子力气,可真要让我去,心里还真有些发虚。” 为老师倒上酒,胡万也不再隐瞒心中的想法: “再者说了,俺可没有平乱之功,您推举我,多半也是不成的。” “你理解就好吧。” 魏河微微释然。 觥筹交错,没多久,胡万已醉的人事不知,魏河打了个哈欠,困倦也涌了上来。 他正要去休息,就听得外面传来‘扑棱棱’的声音。 心中一动,上前开窗,就见得一道流光落在身前,却是一只灰黑色,只拳头大小的鸟雀。 “终于来了” 魏河心头一震,解下信件。 一式两份,皆以密文书写,乍一看,乱七八糟。 “吾,不日将至!” 魏河面色一变,这个‘吾’指的当然是驻青州指挥使‘裕凤仙’。 “大人要亲至?” 魏河有些惊疑。 他已然将那道果看的极重,却还是看的轻了,这可是青州锦衣卫指挥使! 监察一州的大人物。 心中惊疑,他接着下看。 “准其为锦衣卫暗子,不受百户c千户c同知所管,直属本官!诸般封赏,且等圣人批复,一并下发。” “这事成了!” 看到这一句,魏河心中一松:“嗯?等等,这,这不对啊?” 就见下一句写的分明: “命其不日奔赴青州,前去六扇门报道,不得有误!” 六,六扇门?! 第七十八章 离去(第一更) “你这便答应了?” 接到回应的王五,还来不及说出上面的条件,就听到杨狱答应加入六扇门,心头不由的闪过惊愕。 六扇门驻守地方,遍布天下,势力当然极大,但与锦衣卫相比,却是没有什么优势的。 他这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说服杨狱,哪里想到,杨狱居然满口答应下来。 “六扇门驻守一方,缉凶拿犯,维护法度,我向来是心向往之。” 杨狱一脸正经: “小子我向来遵纪守法,自然没有比六扇门更适合我的去处了。” “你小子不是哄骗我吧?” 王五一脸狐疑。 遵纪守法? 哄鬼去吧! 他可没忘了自己第一次见这小子的时候,他还月夜绕梁走,杀人又放火来着。 “那算了。” 杨狱耸肩,要走。 王五忙叫住他,虽然将信将疑,还是将自己得到的回应告知。 六扇门的职司很有意思。 其虽然遍布大明各道c州c府,但其职位却是通行全国的,六扇门总部以功绩评定的职阶放眼各地皆准。 毕竟,六扇门虽有辖区,却也免不了要跨州擒拿逃犯。 “上头核定你的功绩,决定授你铜章捕头之位,另补领三年俸禄,且有三百益气丸c补血丹c金疮药可领,待得去到青州报道,还可任选一门中乘武功” 王五说着,也止不住有些艳羡了。 他干了几十年,也还只是个普通的捕头罢了,远远不够评级铜章捕头,中乘武学根本可望不可即。 前者看潜力,后者看功绩。 他无论哪个,都已经没有希望了。 “六扇门果然财大气粗。” 杨狱眼神微亮。 加入锦衣卫的赏赐还没下来,但六扇门这赏赐,却已算是极厚了。 中乘武学的珍贵不必多说,铜章捕头的分量,也是很高了,这意味着,他有机会得到六扇门中的上乘武学。 没有这个头衔,再大的功绩,也是不可能换到六扇门核心的好东西的。 “六扇门与锦衣卫每年的丹药份额是大差不差的,可锦衣卫的人翻个倍,也不足咱们一成。” 见杨狱答应下来,王五又有点可惜: “只可惜锦衣卫的诸般任务都极为危险,伤亡远比六扇门高的多,若不然,我都不会开这个口。” 待遇虽好,可命更重要。 “五爷辛苦。” 杨狱忙道谢。 他虽是只身平乱,但之前到底不是六扇门的人,王五能申请这个待遇下来,只怕也是花了心思的。 “张胖子一死,黑山的据点也算是毁了。这些丹药,且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吧。” 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王五神情黯然: “毕竟,我也用不到了。” 杨狱默然接过口袋,心中也是一叹。 丢了一臂,武功几去大半,虽不至于被六扇门革职,但捕头显然是当不了了。 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解。 “也好。打生打死了半辈子,也该享受享受了。” 王五笑骂着将杨狱赶出门去。 “益气丸三颗c补血丹二十颗c金疮药两份” 掂量着自己手里的丹药,杨狱默默盘算着。 丹药的药力比药浴要猛烈的多,按照他估计,这二十颗补血丹,差不多够自己完成这次换血了。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辞别了王五,杨狱也没耽搁。 药铺c铁匠铺c绸缎庄等等地方一个没落下,将之前就定好的东西拿上,转身回了家。 魏河接到的指令,是让他即日启程。 杨狱却又逗留了几天,这几日,他放下了其他的杂事,武功也只在夜晚练,白日里陪着婆婆。 黑山县距离青州路途遥遥且崎岖,寻常商队来回一次就得将近一年,杨狱虽想带着婆婆,但也着实不敢冒险。 这年月,连黑山城也只有几条主要街道有着青砖c石板,城外的官道,几乎没有任何一处好走的。 再有什么马车,这颠簸数月的赶路,也不是个身体不大好的老妇人能经受得起的。 杨婆婆虽然恋恋不舍,却也知道轻重。 只是一路送到城门,还舍不得回转,李二一有些蠢蠢欲动,但想着之前路上的遭遇,还是心有余悸。 决定暂时留在黑山城。 “婆婆,这次出去,我一定将老爷子找回来。” 杨狱心中也有不舍,但还是转身上了那匹本来刘清卿要送给李二一的黄骠马。 一抖缰绳,就要出发。 “等等!” 这时,城门口传来魏河的呼喊。 杨狱回头一瞅,眉头顿时一跳,就见魏河与胡万两人一前一后,押着十多人出了城门口。 “你这小子,走也不说一声?” 魏河气的吹胡子瞪眼。 “这不是怕您伤感?” 杨狱勒马停下,有些不祥的预感: “你带这些人来,该不会是” 手脚有镣铐,身上有枷锁,关山水等人怨毒的望着杨狱,说不出的凶恶与狼狈。 “左右是顺路,不让你带着,难不成让老夫自个走一遭?” 见追上杨狱,魏河长舒了一口气。 黑山城这番伤亡极其惨重,诸多捕快几乎死绝,狱卒衙役也死伤大片,大狱都被烧成白地。 单单是看守这些人犯,已是忙的焦头烂额了。 “不是” 杨狱顿时有些头疼: “青州不是有人要来?到时候交给他们不就得了?” “能交给他们,我还会麻烦你?” 魏河也是无奈。 来人若是一般人,他交也就交了,可来人是锦衣卫青州指挥使。 让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押送人犯? 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脸。 那位的来意他很清楚,只是为了那枚紫金吞煞宝葫芦。 那信上也明确说了,此事早已上报,既然如此,这伙人犯再留在黑山,除了占地方,就是浪费粮食了。 “早知这般麻烦,倒不如当时杀了干脆。” 杨狱长吁短叹。 却也明白,当时没杀这伙人,现在也就不好下手了。 毕竟,六扇门也好,锦衣卫也罢,可都没有肆意屠戮人犯的前例。 “杀,杀” 关山水脸色铁青,其余人犯却是一个哆嗦,骇然看着杨狱。 这些人里可有不少见过杨狱手段的。 在他们眼中,这只提着半口杀猪刀的少年,简直是黑山城最大的杀神。 他们丝毫不怀疑这位真敢杀了他们。 “你可别想着路上把这些人杀掉。” 魏河闻言也是苦笑,见杨狱不情不愿,也只能宽慰: “此去青州,路途遥远,你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可不行。这些人犯虽然穿了琵琶骨,但打杂之类,还是可以做的。” “魏师,你可真难为我了。” 杨狱略有惆怅。 旁人行走江湖,往往是携美同游,亦或万里独行,白衣仗剑。 可自己呢? 白衣都没找到一身,就半口杀猪刀,这也就罢了,还得带着这伙人犯一起去? 但他也没奈何。 在魏河的几番劝慰之下,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 “咱可提前说好了,要是路上这伙人死了个干净,可也怪不得我。” “只要不被人看咳咳,只要不是你杀的,那自然毫无问题。” 魏河连连咳嗽。 望着一言一语的师徒俩,别说是其他人犯了,便是关山水也傻了眼。 这两瘪犊子,真的要弄死自己啊 多了十多个人犯同行,杨狱自然也懒得骑马了,干脆找了一辆马车,提着行李坐上去。 拒绝了魏河派遣衙役的安排,又随意挑了两个犯人赶车。 就这么慢悠悠的离开了黑山城。 透过车帘,望着渐渐不可见的黑山城,杨狱心中有不舍,更多的却是对于更广阔天地的期待。 青州,我来了。 残阳如火,天际云霞如火烧。 积雪泥泞的官道上,十多个人犯跌跌撞撞的追逐着坐在囚车上关山水。 马车上,杨狱盘膝而坐,吐纳内气的同时,心中也在转着念头。 入了锦衣卫,却要去六扇门报道。 不止是魏河疑惑不解,他心中也很是疑惑。 只是,缺少条件,任他怎么猜测,也没个结果,真想知道,还是得到了青州,联系上那位‘裕凤仙’指挥使。 心念转动着,他似是听到什么,掀开车帘。 远 处,一队精锐的骑士踏风而来。 “好马!” 杨狱眼神微亮。 他当然不懂马,但却可感觉到血气的强弱。 这些马或黑c或黄c或红,肩高六七尺,鬃毛明亮,体型矫健,血气强大,比起他这匹黄骠马可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甚至于远远闻到了气息,就有些紧张的打着响鼻。 没等驱车的囚犯反应过来,就已闪到了一边,给人让开了道路。 马如此,人自然更为精悍。 一水的鳞甲黑披风,半遮脸,只一眼望去,就流露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伙人,不是善类。” 杨狱倒不在意给人让个路,心念转着,就要放下车帘。 突的,他心头一跳,似察觉到了什么。 再回看,就见那一队骑士已然去的远了,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正中那骑着赤红大马的骑士。 “不过是些囚犯,大人为何?” 一骑士手按腰刀:“可是有不对之处?” “黑山大抵快到了。” 赤红大马上,有着狭长丹凤眼的骑士望向前方,轻笑道: “听说那位徐大人也快到了,不妨顺路等他一等!到底是陛下派来的,得给他三分颜面。” 第七十九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徐大人啊” 那骑士微微摇头:“这位老大人脾性太差,咱们最好还是不要与他打交道的好。” “庙堂c地方c行伍c江湖。这位老大人伤了太多人的利益,身处庙堂还好,放来地方,呵呵呵” 原景英微眯着丹凤眼: “咱们的对手,还是锦衣卫的那个疯婆子天色晚了,且进城再说吧。” “披甲执锐,跨行有序。那些人,是军中出身?!他们来此,是因为怜生教的叛乱?还是” 马车中,杨狱还在猜测那一行人的身份。 惊鸿一瞥,他感受到了不小的威胁,那为首的骑士,武功只怕比尉迟龙要高出许多。 后者哪怕在决死一击时,也不曾让他感受到这般强烈的威胁。 “杨爷” 马车外,有肯求声传来:“您行行好,快着些走?要不,咱们今个,只怕得露宿荒野了” 雪地中,几个只有单衣的贼囚叫苦不迭。 武者换血之后,一定程度上已然可抵御寒暑,可他们被打散了内气,穿了琵琶骨。 白日里还好些,要是晚上露宿野外,只怕真能冻死。 “是啊,杨爷。您只管躺着,我们为您牵马坠蹬,绝不让您累着半点。” 日落西山,几个人犯都感觉到了凉意。 只有关山水冷哼一声闭上了眼。 他虽不精通横练武功,但到底五次换血,便是提不起内气,也不惧这点凉意。 “怎么?你们还想住客栈c酒楼?” 掀开帘,杨狱冷笑一声。 怜生教叛乱持续了一夜,到处都是厮杀,能犯下累累血案还没被人杀掉,这些人犯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个都换了血,赶车的两个,更是二次换血了。 “哪怕,哪怕是间破庙也成啊。” 赶车的蒋都c赵九也都央求起来:“不瞒大人,我们在这城外还有些财货,愿全都给了大人” “不错,我等也有庄园,我等也愿意双手奉上。” 其余犯人也都央求起来。 他们是真个怕了。 这‘杨砍头’心黑手辣,一夜里杀了个人头滚滚,他们之中可也是有人见到过的。 生怕他真个将自己冻杀在野外。 “你们是在贿赂我?” 杨狱捏着下巴,有些玩味: “大明律法严苛,受贿六十两足可斩立决。你们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想拖我下水?” “怎敢陷害大人,实在是经受不住。” 几个犯人叫屈不迭。 “天色大黑之前,必须停下。” 杨狱淡淡的扫了一眼关山水,放下帘子。 他倒不是怜悯这些人渣,只是他自己也并不喜欢露宿荒野罢了。 得了允许的一众囚犯登时打起了精神,车前两人驱马加速,后面的人犯也都不敢落后半步。 那被风吹起的车帘里,他们依稀可以看到那一口大的夸张的精钢大弓。 杨狱离黑山,只带了一张弓,十二支箭,半口杀猪刀,几张金银票据,碎银几两罢了。 其余的,就是些干粮药材,当然,数量最多的,还是各类的‘铁蚕豆’。 离开黑山之前的那几天,他可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该拿的,他可一点不会少。 呼! 吞服着一粒粒铁蚕豆,杨狱闭目,催使内气游走周身,一点一滴的推动着铁裆功的进度。 板肋虬筋的形成,带给身体蜕变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压迫。 不过,也正是这份压迫,让他的外炼武功比之之前进度快了不知多少。 嗡~ 一心两用,内气游走,杨狱也进入了暴食之鼎中。 各型各色的三十多件食材被紫金色光芒冲击的乱飞一气,杨狱一伸手,将这口紫金吞煞宝葫芦握在了手中。 这些天,他几乎每日都要把玩这葫芦许久,试图从其中获得一些东西。 可惜,这葫芦虽然被怜生教的疯子称之为‘道果’,其内外却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前人留下的东西。 甚至于连丝毫人工雕刻的痕迹都没有。 就真好似传言之中所说‘天地之汇聚’‘非后天之打磨’。 “空有宝山,却被挡在门外。” 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杨狱还是叹了口气,松开了这宝葫芦。 转而看向了另一张食谱。 炼化中的九牛二虎。 “按照那几本书上所说,所谓神通,是‘道果’炼化‘位阶’成就之后所能获得的力量 这位西府赵王,也拥有者一枚道果?” 杨狱猜测着。 得到了神种九牛二虎,食谱并未消失,或者说,食谱一旦得到,就不会消失。 “我还有三次进入流积山的机会一旦耗尽,还需要再度填充十一件食材才能再度开启。” 杨狱心头嘀咕,有些跃跃欲试。 如今的自己放在那场大战之中又是个什么水平? 能否与那位西府赵王交手? 扫了一眼数十件食材,杨狱心中大定,不就是一件食材,浪费的起。 嗡~ 随其心念一起,九牛二虎的食谱光芒大放,一眨眼,杨狱就进入了熟悉的流积山战场。 残阳如血,旌旗猎猎。 呼呼! 寒风之中,马车飞驰在凹凸不平的官道上。 一众囚犯踩踏着积雪,浑身大汗,喘息急促,眼见天色大黑,心中全都有些急迫。 突的,一个人犯好似看到了什么: “火光,那里有火光!” 此时天色已黑,那火光虽然微弱,但却十分显眼,一众人都是振奋起来。 “呼!” 马车中,杨狱擦去额头流下的冷汗。 这一次却没有之前那般幸运了,他直接进了敢死营,号角响起的第一时间,千军万马就奔腾践踏而来。 一波集火,比上次死的还要快的多,且没有见到那位西府赵王的影子。 “火光?” 听得外面的喧哗,杨狱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微微皱眉后呵住了众人: “停下!” “唏律律~” 赶车的蒋都c赵九不敢怠慢,忙拉住了马匹。 “杨爷?” 一众囚犯眼巴巴的看着他。 “就地休息,明日一早赶路。” 不理会一众囚犯的哀求,杨狱随手将马匹拴在道旁的树上,拂袖扫出一片无雪的空地,就自盘膝坐下。 一众人都有不满,却哪里敢反对,只能怏怏的捡了些干柴过来,升起火来。 夜神,寒气渐重。 一众囚犯脸色都是铁青,不得不彼此抱团靠近火堆,虽好受了些,但睡觉,却是想也别想了。 “杨狱” 被锁在囚车上任由寒风吹打的关山水眼皮狂跳。 以他的体格,寒风暴吹一夜倒未必会出事,可这却绝不是个好受的事情。 “赵九,干粮分下去。” 杨狱吩咐了一声。 “好的,杨爷。” 赵九忙不迭应下,自马车里取出十来个干饼子,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两个。 先是讨好着给了杨狱两个,自己和蒋都一人一个,其余的犯人则两人分一个。 一众犯人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吭声。 至于寒风之中凌乱的关山水,所有人默契的将他给忘了。 “呼!” 关山水恨的咬牙,深吸一口冷风,闭上了眼。 一顿不吃又能如何? 噼啪~ 湿柴在火里炸开。 摇晃不定的火光映彻下,铁剑门的一众人,脸色都颇为难看。 “不应该啊” 八字胡山匪狼狈的跌坐在地,神色木然呆滞。 “狗东西,这就是你说的必经之路?” 一青年持剑怒视,语气不善。 “永言,噤声!” 一面黑须发皆白,双眼有神的老者沉声呵斥: “若去青州,不走此路,要多走一月山路!静心等候就是,我相信这位朋友不会想戏耍老夫!” “师叔祖说的是。” 石永言噤若寒蝉。 这老者名为严景略,年近九十,乃是他们铁剑门辈分最高,武功最高的人。 五十年前曾参与了流积山一战,在顺德府乃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便是一府府主也要给三分面子。 “门中的人,可都分散了?” 严景略沉声问道。 “回师叔祖,已分散去了各地,山门,也一把火,一把火烧了 ” 回话那人心有不忿: “一把火后,咱们铁剑门可就消失在顺德府地界了” “人在则派在。若不主动弃山,等六扇门c锦衣卫寻到门上,可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严景略叹了口气: “你们啊,将朝廷看的太轻太轻了” “师叔祖,您看,那里,是不是有火光?” 石永言不经意的扭头,就见得远处有火光亮了起来。 经他提醒,其余人也都看得那火光,精神纷纷一震。 “不错。” 严景略眉头微微一紧。 夜色中他的眸光突然发亮,片刻后,他站起身: “山水就在那处,咱们走。” “是!” 铁剑门一众人纷纷起身。 石永言看了一眼地上跌坐的八字胡,眉头微皱:“这人?” “山匪而已,杀之可也。” 严景略看也不看,屈指一弹,一团气劲已射出,那八字胡面色大变,却不及反应,已然被生生打死。 火光下,杨狱一颗又一颗的吞服着铁蚕豆,丝丝缕缕的热流自脏腑扩散全身,温养着几处箭伤。 酥酥麻麻中,他轻弹杀猪刀,嗡鸣声在夜幕中传出极远: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谁?!” 一众囚犯全都大惊失色,左顾右盼间,耳中就听得阵阵黄钟大吕般的豪迈笑声: “哈哈哈!不愧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杨砍头’,知晓老夫前来,不但不逃,还敢坐等,倒是让老夫不得不佩服你一下!” “严师叔!” 囚车里,关山水神情激动,身上镣铐‘哗啦啦’的响动着。 “听说铁剑门骤起大火,早几日就人去山空。魏师猜的不错,你们的确打着劫囚的主意。” 杨狱眸光一凝,看着那雄狮也似的老者: “却没想到,会是你亲身前来。” 流积山一战的亲历者,五十年前就有莫大名头,严景略的名字他自然也听过。 不过,他早二十年就销声匿迹,疑似气血大跌,害怕仇敌寻仇躲了起来。 却没有想到,这老家伙会亲自前来劫囚。 “你既知老夫是谁,那也就省的老夫多费口舌了。” 遥隔十丈,严景略按剑不前,淡淡道: “杨小友,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放我师侄一条生路如何?若肯卖个面子,铁剑门定承你这个情谊。” “薄面?不不不” 杨狱轻轻擦拭刀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依杨某看来,阁下这脸皮,不逊城墙半分了!” 第八十章 铁剑门的底蕴 “小畜生,你敢辱骂我师叔祖?!” 铁剑门的人勃然大怒,震荡刀剑就要冲上来,却被严景略抬手制止。 这面黑发白的老者单手按剑,眸光幽冷: “小东西,你自以为有了几手武功就能不知天高地厚了?既然你给脸不要,就休怪老夫以大欺小了!” “听说几十年前你也是上过流积山战场的人,怎么临老了,反而拎不清?” 轻弹断裂小半的杀猪刀,杨狱缓缓起身,刀锋泛着幽冷的光芒: “老东西,你的脸皮,在我这一文不值!”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那所谓的过来人c老江湖,以历经千帆的姿态,居高临下的告诉你。 这不对,那不好。 对于这种人,杨狱的态度同样很明确。 老家伙,你过时了! “很好,很好。” 严景略怒极反笑: “想不到,老夫不过二十年不履江湖,竟被人如此小看。哈哈,哈哈哈!” 笑声刚自回荡,就被一声清越的剑鸣激荡声所斩灭。 嗡! 剑光乍起! 刹那之间,森森寒气就自扑面而来。 剑光未至,劲风气流一下吹灭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一众贼囚不及反应就被气流掀飞了出去。 他们的眼中已看不到那老者的身影,只有一缕剑光以极快的速度闪过。 十丈,似只一步! 下一霎, 足以刺破耳膜的金铁交鸣声就在这官道之旁炸了开来。 铮! 刀剑碰撞,火星四溅。 杨狱横刀在前,任由那剑光刺在刀面之上,身形巍峨不动,感受着被倒灌的内气刺痛的手臂。 严景略的剑法c身法c内气皆是老辣纯熟,然而,他太老了。 内气固然比尉迟龙深厚许多,可其气血衰败,筋骨松弛,比前者也前的有限。 “不过如此。” 杨狱一声冷笑,抖臂发力,将那长剑生生震了出去。 严景略后掠几丈,似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白发都后扬了起来: “这样大的力气?!”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一次碰撞之下,他终于知道这看似还不到三次换血的小东西,哪里来的底气敢顶撞自己了。 这样不符合常规的恐怖力量,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 他当年以铁剑门的名义前去流积山参军,曾在如今的青州大将军‘魏正先’帐下效力。 那是,他自持剑法纯熟,丝毫不将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眼里。 那时,他根本不知道魏正先虽然仅是刚刚换血,但其双臂却有‘四象不过’之巨力。 只一次交手,自己就被打散了血气,生生在床榻上躺足了一年,也正因如此,他才成为铁剑门唯一活着从流积山战场上归来的人。 这小子 “该我了!” 杨狱自然敏锐察觉到,脚下重重一个跺脚,脊椎抖擞着,杀猪刀已携劈风之势斩向严景略。 砰! 刀剑碰撞,发出炸响之声。 一出手,杨狱就毫无保留,刀光横掠的同时,周身血气也自沸腾了起来! 饶是严景略剑法纯熟,也被生生逼的不断退后。 让铁剑门一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安敢欺我?!” 连退九步,严景略的老脸已然涨红到了极致。 终于,再又一次碰撞之后,强忍着几乎吐血的巨力,内气鼓荡,勃发了血气。 “师叔祖?!” “师叔!” 关山水c铁剑门一众人脸色全都大变。 严景略年近九十,筋骨松弛,血气跌落层级,一旦催发血气,那可真是拼命了! “小畜生,老夫要你死啊!” 严景略面色赤红,怒吼着舒展猿臂,单剑舞动间,似有风雷之声大作。 这一刻,他再无任何保留。 筋骨弹抖间,血气滚滚激荡,似有虎啸之声自其体内传荡而出。 血气激荡,犹如虎啸! 呼! 借助血气鼓荡,严景略速度更快,舞出大片剑光纳风雷之势,将杨狱整个都笼罩了进去。 赫然 是他铁剑门的镇派嫡传剑法,风雷一剑! “血气如虎啸” 杨狱眸光一凝。 换血层级的高低并不代表绝对的强弱,然而,如牛c如虎仍是巨大的跨越。 血气如牛者,拳脚指掌之下,皆如莽牛奔腾践踏。 而血气如虎更胜一筹,是威势与锋芒。 血气如虎,其指掌间,自有恶虎扑食的凶戾,更有獠牙虎爪般的撕裂锋芒。 以如虎血气催发剑光,足以斩断金铁! 尉迟龙与刘文鹏固然也达到这个层次,但对于血气的掌握却远远不如这个老家伙老道了。 力量固然更盛。 威势与锋芒却远远不及。 这一瞬间,杨狱只觉周身传来刺痛,那风雷一剑针对的不是任何一点,而是遍布他的全身! 避无可避,闪无可闪。 “可我本也不想闪避!” 杨狱心神沉凝,感受着周身三丈之内的气流变化。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不闪不避! “那小子怎么会这般强横?!” 石永言看得心中焦急,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脚下一点,自黑暗之中扑了出来,长剑抖动,就要发力将囚车之上的锁链斩开。 先救人! 他的心中念头刚闪过,耳畔就听一声黄钟大吕般的震响。 蓦然回头。 就见师叔祖剑光笼罩之下,似有大量泥沙冲天而起。 直好似巨象重重踏下,似整个地面都为之一晃。 而下一瞬,伴随着一道弯月般的锋芒匹练,那口足可遮人面目的宽大断刀,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斩开了剑光。 不避不闪,一刀斩向了疾刺而来的严景略! “不好!” 严景略心中狂震。 这一刀没有任何精妙,仅仅是角度的拿捏与绝对力量的绝对爆发。 然而,就是如此简单的一刀,竟给他不可抗拒的恐怖杀机。 砰! 刀剑碰撞,传出巨大炸响。 夜幕下一众人全都觉得心头一寒,就见得舞动的剑花全部溃散,那沉重厚实的大刀重重砍下。 “师叔!!” “师叔祖!” 铁剑门的一众人目眦欲裂,凄厉大叫声中,血花抛洒。 虎口炸开,长剑脱手! 严景略只觉好似被大象狠狠猜中,雄浑至极的力量一如五十年前重重压下。 只一刹而已,他鼓荡的血气与内气就被锤散。 然后,重重的扑倒在地! “住手!” 眼见杨狱以刀背将严景略砸翻在地,铁剑门的一众人全都疯了一般,怒啸着挥舞着刀剑就要冲过来。 当! 而直到这时,石永言的剑才斩在精钢囚车外的锁链上。 只是没了内气加持,不但没有斩开锁链,剑身还被崩了个口子。 “入土的年纪了,就别和年轻人学什么好勇斗狠了。” 扫了一眼扑地不起的严景略,杨狱微微摇头。 继而,甩着刀背将冲上前来的铁剑门众人一一砸翻在地,筋断骨折,哀嚎惨叫。 方才看向呆若木鸡的石永言c关山水,以及一众之前似想溜走的囚徒们: “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做吗?” “啊?不,不需要。” 赵九c蒋都如梦方醒,浑身颤抖着上前将铁剑门的一众人内气打散,扒了个精光。 “杨狱” 关山水哀鸣一声,咬着牙看了眼弟子: “永言,认栽吧” 石永言呆若木鸡,也不知听没听到,但直到赵七将他手中的剑抽走,按倒,也没有反抗。 好似受不住眼前的冲击。 “杀,杀了我!” 良久之后,拥挤的囚车之中,严景略方才从重击之中回过神来,怒吼着: “小畜生,你有种就杀了老夫!” 啪! 叫骂声戛然而止。 “闭上嘴!” 赵七揉了揉手腕,龇牙咧嘴的骂着: “杨爷说的不错,你这老家伙,脸皮是真特酿的厚!” 他的身上,没了锁链。 除了关山水和石永言c严景略一并塞在囚车里之外,其余的囚犯全都解了锁链。 将铁剑门的一众人全都锁在了一起。 “勾结怜生教意图谋反,劫掠囚车,欲杀官差。这般多的罪名加身,几位的身家可是不低,就这么杀了,岂不 可惜?” 杨狱坐在篝火旁,淡淡回应。 六扇门,是缉凶拿犯的机构。 任何凶徒人犯可都价值不菲,丹药c兵器c甲胄c甚至于武功,都是需要功绩的。 擒拿凶徒,自然是不菲的功绩。 反正这伙人难逃一死,他自然懒得沾血腥了。 “杨砍头,杨砍头!” 被扒光了衣服的铁剑门众人人全都在怒骂,然后,被之前的人犯一个个暴打。 “砍头” 杨狱嘴角抽搐。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得了这么个凶残的外号。 明明自己是这么的遵纪守法 腹诽着江湖上的老粗们,杨狱着手清理着铁剑门一众人身上的财货。 可不比造反而来的怜生教,连山门都少了的铁剑门众人可富的多的多,这可是好些年才积攒下来的东西。 银票四千八百两,金票五百两,碎银若干,还有一些下乘的武功秘籍,内外炼都有。 包括严景略那门威力不俗,接近中乘武功的风雷一剑。 “这么个小门派,都有这许多银子。” 将东西揣到怀里,杨狱都有些震惊了。 青州可不是个富裕的地方,顺德府就更不是了,这些人身上带着的银钱,足够让黑山城数万人不那么紧巴的过个冬了。 什么山匪c内城大家,比起这些门派,统统都是穷鬼。 不过也是,没有这个家底,怎么养活门派上下一众不事生产的弟子门人? 怎么敢仗义疏财,怎么能行走江湖呢? “畜生,畜生!” 铁剑门众人气的眼珠子发红。 杨狱却也没在意这点谩骂,只是嘱咐赵七c蒋都打的狠一些。 渐渐地,天亮了。 杨狱提着刀上了马车,让赵七分下干粮,就自开始赶路了。 “杨狱,杨狱” 被关在囚车里的铁剑门三代老小咬牙切齿的瞪着马车。 赵七本想给这三人一块饼子,看到这一幕,眼神一转,与蒋都分了这块饼子,转身上了马车,挥着马鞭开始赶路。 马车里,又将一应东西轻点了一遍的杨狱,大为满意。 就这一波,他觉得自己能吃好些年了。 望着天边跃起的红日,心中不禁闪着念头。 “铁剑门,应该还有人吧?” 第八十一章 大云鹰,大红袍! 有大人物来到了黑山城。 正自在衙门之中代为处理政务的魏河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由的一禀。 旁边书写的刀笔吏面露担忧:“大人?” “这么快?!” 魏河放下笔,眉头紧锁: “诸般财物可都换成粮食分发下去了?” “已发放完毕。” 胡万踏步走进大堂: “内外城一万三千余户,每一户少则三十斤c多则两百斤,足够他们支撑到明年开春了。” “那就好。” 魏河松了口气,这才起身相迎。 刚行至县衙之外,就见得王五脸色凝重的走了过来:“那些人,疑似来自青州军。” 青州混乱已有多年。 而究其根本,是那两位的高下之争。 这青州军,可未必是为了平叛而来 “青州军?” 魏河心头顿时一紧。 青州也罢,大明也好,各地驻军与官府是相互并不统属的,怎么也不该军中来人才是。 是路过? 还是为了紫金吞煞宝葫芦而来? 可宝葫芦的消息,他只告知了锦衣卫,旁人不该知道才是 哒哒哒~ 魏河心中正自疑惑,就听得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自远处而来。 “果然是青州军。” 眼见得诸骑士驱马而来,魏河心中紧张,忙上前迎接。 “锦衣卫的手可真长。” 见得魏河一身飞鱼服,几个骑士顿时冷笑起来,语气不善: “插手地方政务,你想造反吗?!” “回大人,黑山城叛乱未定,衙门中人手空缺,方才由我代理政务而已。” 魏河不卑不亢。 “现在,由我们接手了!” 那骑士一抖长鞭,语气冷淡: “至于你和身后那个残废,可以滚了!” “你!” 王五心中火起,正欲发作就被魏河拉住。 魏河不卑不亢,语气却显得冷冽: “哦?魏大将军莫非要在青州开府建牙,一人独领军政事宜?” “好大的胆子!” 几个骑士全都变了脸色,没想到这锦衣卫言辞如此锋利。 当头那骑士更是一抖手,长鞭就要抽下。 呼! 原景英抬手拦下这一鞭,这才望向魏河,语气平淡: “青州糜烂,山匪横行,大将军哪里有时间去插手政务?这位兄台说的有些过了。” “诸位若要这衙门,那就请吧!” 魏河退后一步,让开正门。 “锦衣卫果真人才济济。” 原景英深深的望了一眼魏河,就要驱马进衙。 唳! 这时,一声长长的鹰啼自夜幕远空传荡而来。 “这声音?” “怎么可能?我听错了?” “走,走!” 那几个骑士纷纷色变,原景英也吃了一惊。 只向着天上望了一眼,反手一鞭就抽在了马屁股上。 唏律律~ 骏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绝尘而去。 其余骑士也先后拨转马头,纷纷而去。 可还是完了。 夜空之中,第二声鹰啼已然响了起来。 唳! 第一声鹰啼,还在远空,第二声,却似已到了近前。 唏律律! 似有狂风自天上席卷而下,内城狂奔的骏马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长嘶乱叫,几乎将背上的骑士都甩了下来。 “裕凤仙!” 原景英面色大变,双腿猛一发力,稳住坐下马匹,高喝一声: “指挥使大人何以发难?” “冀龙山盘踞长留多年,不见尔等前去围剿。怜生教多次作乱,不见尔等围杀!却敢招惹我锦衣卫?” 夜空之中,巨大的鹰翅划过,不见其人,只听冷喝传下: “回去告诉魏正先!他与聂文洞的争斗,我懒得去管。可若再有招惹锦衣卫的,休怪老娘斩了他的头!” 伴随这高喝一同到来的,还有汹涌气流。 随其话毕。 似有飓风拍面,十数人连人带马被吹翻在地,几个翻滚后狼狈逃窜。 原景英脸色铁青。 以他的身手当然不是这‘大云鹰’展翅可以吹倒,可这疯婆子,他可惹不起。 心中虽是火冒三丈,却也只能捏着鼻子驱马而去。 临走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回望夜空。 只见在那翅展足有三丈的大云鹰背上,大红披风飘荡,其下,是一红甲红靴的娇小身影。 其掌中,分明握着一口足有丈许之长的掩月刀。 “滚!” 一声长喝,十里震动。 原景英虎躯一震,被这长喝震的眼前发黑。 他承受的起,身下的红马却哪里承受的住这样的惊吓,一声长嘶就扑倒在地。 “啊!” 原景英‘噗通’一声跌下马去,心中气的几欲发狂,却也只能狼狈而去。 只有真个出了门,杨狱才知道什么是地广人稀。 除了几个小村庄里还有些人之外,别处几乎见不到人,还不如死在官道旁的人来得多。 直到走了十来天,才见得稀稀落落的流民。 “官爷,给点吃的,给点吃的吧” 几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流民颤抖着围了上来,哀声恳求着。 “你们是从黑山逃出来的吧?” 杨狱心中微叹,叫停了马车,吩咐赵七将干粮分发下去。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一众流民千恩万谢,狼吞虎咽的吃了干粮,才有空回答。 他们的确是从黑山城逃难出来的,刚逃出来的时候,他们一行足有上千人,到了现在,却只有十来人了。 稍有办法的,跟着之前的商队走了,没有办法又扛不住的,多是死在了道旁。 杨狱将大半粮食给了这些流民,告诉他们黑山已然安全,并无疫病发生,这些难民将信将疑。 但他们也着实走不动了,也只得相信杨狱,拿着干粮往回走了。 “唉。” 杨狱心中一叹,才明白魏河之前的软化。 没有粮食,人是真的熬不住。 对刘文鹏的厌恶也更多了几分,这世上再如何凶恶的杀手,一辈子杀的人,也未必有黑山城这一次死伤的十分之一。 官吏之害,只怕更甚于匪患。 青州诸府县若都是这个模样,他都怀疑这大明王朝能坚持几年。 怕不是吃枣药丸? “饿,饿~” 囚车里,铁剑门的三代老小也饿得皮包骨头。 关山水颤抖着手伸出来,终于顶不住求饶起来: “杨爷,求你给口吃的吧” 严景略痛苦的闭上眼,却也说不出怒斥的话来了。 十来天了,吃的不如人家一天吃得多,若非还有些积雪可吃,他们只怕已然饿死了。 “杨爷,咱们的干粮可不多了” 赵七欲言又止。 他们带的干粮本就不多,路上的几个村庄又没得到补给,路上更没碰到半个商队。 虽然省吃俭用,剩的可也不多了。 当然,这是因为多了铁剑门这些累赘,不然,他们的粮食怎么也能支撑到下个县了。 “多少给点,给点” 石永言涕泪纵横,后悔的直撞囚车。 “这些人我还有用,可别真饿死了。” 杨狱冷冷的扫了一眼关山水: “你助纣为虐的时候,可曾想过,有多少人被饿死吗?” 关山水木然接过饼子,只觉这世上一切金银珠宝,都比不上它的万一。 “师叔” 石永言颤抖着夺了一块,两个人当即在囚车里厮打起来。 严景略面目狰狞,却内气被打散,不但没法阻止,还被打了两拳。 好不难看。 “这已然出了黑山地界,距离下个县,还有一百二十里,以我现在的速度,后天应该可以到了。” 车队再次启程,杨狱看着地图,默默盘算着。 倒不是为了这些死囚担忧,而是吃了这十来天的干粮加铁蚕豆,他也着实有些吃不住劲了。 这寒冬腊月的,老鼠都找不到一只,任他有九牛二虎之力,也找不到一块肉来。 嘴里,可也真淡出鸟来了。 “暴食之鼎的蓄能应该就大差不差了。不过,魁星位阶图的食材还欠缺两件,我是再次炼化‘九牛二虎’,还是刘文鹏的这张弓?” 杨狱有些犹豫。 这十来天里,他也没有耽搁武功进度。 每日服用益气丸c补血丹,内炼外炼也没有片刻停下,当然,进度最大的,还是暴食之鼎。 也耗尽了最后两次名额,两次去了流积山战场磨练武艺。 当然,都没有能见到那位赵王爷。 不过最后一次,他却独立击杀了一位玄甲精骑。 “还是先学那四象箭吧,以我现在的武功,除非运气好,不然别想有与张玄霸交手的机会。” 有了决定,杨狱心念一动,就要炼化这‘精铁大弓’。 却听得外面传来赵七惊喜莫名的声音: “杨爷,前面不远,似乎有家酒馆!” “酒馆?” 杨狱一怔,掀开车帘。 就见得远处官道旁,真有着一家二层小院,外有篱笆猪牛,似乎还有这马匹。 一面素黄酒旗在寒风之中飘荡着。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也有酒馆?杨爷,这,这不对劲啊” 蒋都有些不安。 这地界,距离黑山小五百里,距离下个城池也得一百多里,哪个店家会在这里做生意? 不怕饿死? “这酒馆” 杨狱眸光一闪,让两人只管赶路。 这酒馆设在官道之上,若要让开,那可就得多好几天路程。 而一众囚徒,眼见得有遮寒的地方,脚程顿时也快了起来,只有囚车里的三人耷拉着脸,死气沉沉。 没多久,杨狱已闻到了酒肉的香气。 打眼一扫,好家伙,那家院子里,正支着一口大锅,肉汤翻滚,香气扑鼻。 两个店家打扮的大汉见得杨狱一行人,都是招手: “新鲜的香肉,客官可要来点?” 第八十二章 绿林瓢把子 “香肉?可是狗肉?” 赵七直咽口水,望了一眼杨狱,见他面无表情,心中一突。 香肉,本指的是狗肉。 但却还有着另一重隐秘的意思 “进去瞧瞧。” 杨狱双眼微眯,掀开车帘就下了车。 径直走入篱笆院里,到此处,肉香越发扑鼻,他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客官,里面请!” 几个大汉对视一眼,尤其看着杨狱腰间鼓鼓囊囊,更是眼神发亮。 赵七c蒋都对视一眼,将一众犯人以铁链锁在旁边树上,方才带着小心跟了上去。 “不忙!” 杨狱驻足门前,大致扫了一眼,问道: “你这锅里,熬煮的是什么肉?” “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香肉可不就是狗肉嘛!” 两个大汉嬉笑着指了指墙角。 斑斑血迹,还有着一张张狗皮胡乱丢在那里。 杨狱冷笑: “我之前听说,食米吃肉者,其肉更香,或有人称之为香肉,也有人叫米肉。是也不是?” “人肉?!” 赵七与蒋都却是面色发青,再闻着那肉香,止不住的干呕一声。 其余人犯与铁剑门一众人,或有不知的,但眼见其他人的反应,也都猜到那锅中熬煮的是什么东西。 当即也都俯身干呕起来。 可他们这一路本也没吃什么东西,干呕也是呕不出半点东西来。 他们之中,最少的也有数条人命在手,可他们最低也是换了血的武者,再怎么也轮不到吃这玩意的地步。 以前虽然也曾听说过,但亲眼见到,还是差点将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呦?官爷还是行家啊?” 那大汉瞧着众人的反应,狰狞一笑: “好叫官爷知道,这香肉也有讲究。老的瘦且无油,精悍者油大却柴,唯有小儿,嫩滑可口,实乃人间美味!” 其话音未落,酒馆里一群人就鱼贯而出,刀剑在手,狞笑着将杨狱等人包围在内。 “且慢!” 杨狱面含冷笑,正欲发作,就听得酒馆里传出一女声。 旋即,一涂抹着劣质腮红的半老徐娘扭腰走出,她先是看了一眼篱笆外的一众人犯,又看了眼杨狱。 心中猛的一突。 “敢问官爷,可是姓杨?” 那半老徐娘对着一众汉子就是乱打乱骂,然后满脸堆笑着问着。 “好叫你们知道!这位正是杨爷!黑山城三尺刘可听说过?可正是被我家杨爷一刀砍成了两截!” 杨狱冷然看着,赵七已是高声回应了。 “杨砍头?!” 一众人全都变了脸色,之前那汉子更是吓的脸色发白,踉跄后退几步。 “误会,误会!” 那半老徐娘也吓的花容失色,连连道歉: “杨爷勿怪,这些憨货不知是您。多有得罪,还望千万海涵。” 说着,不等杨狱回应,就对着身旁几人拳打脚踢,破口大骂: “失了心的猪猡,还不快去给杨爷备上酒菜,好酒好菜,赶紧的!” 一众人点头哈腰,似是被吓破了胆。 “我且问你。” 杨狱眼角微抽:“杨砍头,这号,哪个叫出来的?” “这” 几个人面面相觑,全都摇头。 “外面风大,咱们进去小坐一二?” 那半老徐娘挤着笑,但见杨狱冷面不语,只看着那口大锅,心里将那两个蠢货骂了个半。 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杨爷,您莫要听那憨货胡言乱语,咱们这可是正经的店,这锅里,其实,其实是狗肉” “是吗?” 杨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指向肉汤里翻滚的一根弯曲黑色毛发,道: “几条黄狗,哪来的黑毛?” “有,有吗?” 那妇人不慌不忙,软濡的胸脯贴在杨狱手臂,娇笑着道: “许是之前炖了条黑狗,锅没洗干净?杨爷,酒菜备好了,您里面请?” 酒馆的其余人,脸上也都挤出笑,想着听到关于面前之人的流言,心跳如擂鼓。 那妇人见杨狱不动如山,心中越发坍塌,笑容 也僵住了: “杨爷啊!” 砰! 话音与惨叫声戛然而止。 其余人脸上的笑容也全都僵住,呆呆的看着头颅被锤进胸腔的妇人,全都如遭雷殛。 漠然收回手掌,任由鲜血滴答而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杨狱眼神冷漠,面色尽是厌恶: “可你们也算是人?” 血气入泥丸,他的五感远比寻常人来的灵敏太多,几乎是进入这院子的同时,已然感受到了这间酒馆中浓郁至极的血腥气。 “十字街头卖人肉,你不是孙二娘,杨某也不是武二郎。” 杨狱冷眼扫过,杀气四溢。 “啊!” 一惊之后酒馆一众凶人全都疯了一般大叫起来。 可还不及他们动作,杨狱出手如电,毫不留情,抬手就将两个伙计的胸膛打的塌陷,再反肘一击。 就将身后之人震的咳血倒飞。 以杨狱如今的武功,对付这些充其量也只一次换血的伙计当然是风卷残云。 等到赵七等人回过神来,这酒馆内外已是一片狼藉,死伤一地,血腥气浓郁。 “杨,杨爷” 只剩之前狞笑着为杨狱介绍‘香肉’的那汉子跌坐在地。 他抖若筛糠,黄汤流了一地,鼻涕眼泪一起流: “饶命,饶命啊,爷爷饶命” 他几乎被吓死,心中无尽后悔。 如果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煞星,他说什么也不敢招惹分毫。 他更没有想到,这年头的官差居然如此的凶残,比传言中还要凶恶十倍。 “那些流民,到底也没逃出去” 随手扯了片酒旗擦拭着手掌,杨狱脸色木然,心中却是叹息一声。 真切的感受到了普通人的行路难。 逃离了黑山又能如何? 没有行走天下的本钱,便是没有饿死道旁,也会被宰杀卖肉,凄惨至极。 “杨爷威武” 赵七等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一地死尸,心肝都在发颤。 他们自忖已不是良善之辈。 可比起这位杨爷,那可真是不值一提了。 铁剑门的人更是被吓的脸色惨白,腿肚子发软,也自后悔,自己为何要招惹这位凶人? “赵七,将我的东西拿进来,顺便,叫几个人将这里收拾一下。” 随口吩咐了一句,杨狱提着那没骨头也似的伙计进了酒馆。 小小的酒馆,张桌子,没有客人,只有其中一桌摆着的酒肉还冒着热气。 “杨爷饶命,饶命啊!” 那伙计连连磕头,已被吓破了胆子。 “这家店的原主人呢?” 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杨狱毫无胃口,只觉阵阵反胃。 “在,在锅里,锅里。” 那伙计牙齿打颤,结结巴巴的回答着。 杨狱询问几句,这伙计就将自己等人的来历和盘托出。 黑山贼联络附近所有的山贼,欲借怜生教的手去劫掠县城,却被杀的死伤殆尽。 而没了头目的束缚,山里那些山匪也都流窜下来。 这伙人就来自于其中一个山贼,被杨狱杀了的那女人是他们山寨的二首领。 “我,我们本来只想着劫掠一笔,去投奔长留山,可这店家太穷,二,二首领才打起过往路人的主意 这些,这些酒菜可都是我们从寨子里带出来的。” 那伙计痛哭流涕,只觉万分后悔,连连讨饶。 “长留山?” 杨狱眸光微凝。 这个名字他当然熟悉,甚至可说是如雷贯耳。 在李二一的口中,青州长留山那可是名闻天下,那位长留山首冀龙山,可是以一己之力杀穿青州州主聂文洞的强横人物。 “长留山是冀瓢把子的地方,听说,听说前些日子瓢把子发了绿林江湖令,号召青州好汉聚义长留” 这伙计不敢怠慢,颤抖着回应。 “杨爷,这事我们之前也听说过” 赵七畏缩着上前: “之前黑山贼邀请我们劫掠黑山之时,说的就是,劫了黑山作为入伙长留的拜礼” “聚义?” 杨狱心中一动。 联想着之前听说的那位徐文纪徐大人要来青州赴任的事,不难猜出,这位名震青州的大枭雄,也在忌惮。 其发绿林令,或许就是为了应付这位徐文纪? “黑山贼说,冀龙山要造老张家的反” 蒋都也凑了过来: “铁剑门的人交代,他们也是想着救了那关山水后,去投奔长留山去的。” “老张家的反,可不好造” 杨狱微微摇头。 他前后十一次进入流积山战场,其中只有一次活着见到那位西府赵王,却也真切感知到了那支骑兵的可怖。 那,还仅仅是未成型的玄甲精骑。 而玄甲精骑固然是大明第一骑兵,可名气稍逊,实力却也未必差多少的,却还有九支强军。 青州,可正是青州兵的大本营。 在这里造反? 心下摇头,杨狱也没将这事放在心里,吩咐赵七c蒋都将人关押好。 大手一挥,在其他犯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之中,将这桌酒菜独赏给了这两人。 篱笆院里,关山水恨恨的看着,下意识的吧嗒嘴,却不小心舔住了精钢锁链,当时一阵大呼小叫。 见诸犯人已然安排妥当。 杨狱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拿着精铁大弓缓步上了二楼,随意寻了一间房间。 开始炼化‘精铁大弓’。 第八十三章 青州双仙(第二更) 【是否炼化食材精铁大弓】 随着最后几粒铁蚕豆入腹,温热气流扩散之余,鼎壁之上随之显现出如上字眼。 “是。” 手握精铁大弓,杨狱没有丝毫犹豫。 嗡~ 几乎是他的念头一动间,温润的光芒瞬间将他笼罩在内。 几乎一眨眼,眼前光影变化。 回过神来,杨狱已然出现在一人声鼎沸的练武场。 这方练武场占地巨大,方圆皆有三百丈开外,一个个黄泥压成的泥地分割开来,有人两两对练,有人打熬气力。 杨狱打眼一扫,就看见练武场正中竖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一‘刘’字。 “据说刘文鹏出身青州刘家” 杨狱心中起念,就听得一声大喝在耳畔炸开。 “拳脚精熟,方进兵器!诸般兵器,想要运用纯熟,非要年拳脚功夫。但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我刘家虽非大族,可也自有传承!兵器之道,也可熬炼肉身,免去无用的功夫!” “弯弓搭箭,本也是上等的法门!” 高台之上,一身长足有八尺开外的黄衣汉子沉声道: “弓箭,亦是如此!” 咔嚓嚓~ 只听阵阵令人牙酸的绞动声中,高台之上的黄衣汉子将一口偌大的精铁大弓拉将开来。 “双膝外分,腰暗进,胸明出这拉弓之法,同时牵动周身各处肌肉与关节,果然是练力的上等法门!” 杨狱眼前一亮。 高台之上那黄衣大汉刻意放慢c放大自己的所有动作,他自然看得分明。 这绝不是简单的弯弓搭箭,本身就蕴含着极为精妙的练力之法,比铁裆功c虎爪擒拿手之类还要精妙的多。 “四象者,东c北c西c南,又分春c夏c秋c冬!春日温润,夏日暴烈,秋日枯寂,冬天肃杀!” “唯聚四季特征唯一,又纳四方入眼,方可学得我这一式‘四象箭’!” 听着高台之上黄衣大汉的讲解。 杨狱顿时忘却了杂念,沉浸进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退出这个状态。 鼎壁上,进度条也随之有了变化: 【四象箭,进度第一层】 在诸多至少三层的进度条中,显得很扎眼。 杨狱练武很是勤勉,也舍得丹药c药材,虽只是十多日,但各项武功的进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尤其是铁裆功,迎头赶上老母想尔服气录,双双进入第五层。 “这就入门了吗?” 杨狱心中微动,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他本身基础已算扎实,气血如泥丸,五感更是超过常人良多,再有刘文鹏的心得作为对照。 若还不能入门,那也没人能入门了。 不过,这门四象箭比之铁裆功精妙极多,入门或许容易,但想要精进,甚至大成,却又差的极远了。 对照着脑海之中的记忆,他判断出,刘文鹏只将冬箭肃杀练成,距离四象合一的大成,还差的很远。 “若刘文鹏四象合一,将这门箭术练到大成,我只怕一箭也别想挡住” 杨狱心中悸动。 真正接触了中乘武学,他才明白自己之前小觑了这门箭术。 “箭术入门,之后只需苦练,将食材彻底炼化后,我的箭术超过刘文鹏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接下来。” 杨狱心中泛起念头,不由的看向了鼎壁: “老母服气录的血气强化,优先五感,三次换血,强化的应该是双眼,这对我练箭,好处更大” 板肋虬筋提供的巨大精力对于换血的增幅自然比其他任何武功都要大的多。 二次换血的进度条,已然近乎拉满,三次换血,只差临门一脚了,少则三天多则十天,就能踏入其中了。 当然,这耗费了他不少的丹药和药材。 “气血如牛啊” 时间可以消弭一切。 一月不到,黑山城已然从那一日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外城虽稍显空荡,内城却也恢复了往日的一些繁华。 只是从一些残垣断壁,火焰焚烧过后的废墟,还能看到之前的伤痕。 客来楼中人声鼎沸。 李二一高立台前,醒木拍桌,滔 滔不绝的讲着‘火烧草料场,风雪山神庙’。 自那一夜的叛乱之后,水浒传一跃超过了金瓶梅,成为了黑山城百姓最为喜爱的评书。 李二一人精也似,自然是投其所好。 当然,转场的间隙,他也会说起那日夜里,怜生教气势汹汹,诸山贼人憎鬼厌,杨狱如何大杀四方的事情。 “就在那虎狼环伺之中,黑山城岌岌可危之时。那杨狱跨马提刀而来,那一口大刀宛如门板,只是一刀。 就将那满街悍匪杀了个干干净净,一时之间,血光冲天,人头滚滚!杨砍头之名,自此就传遍黑山,甚至顺德府。” 李二一口若悬河,将场下看客们说的热血沸腾,一时间铜钱好似雨点般落去。 “杨砍头” 二楼靠窗一角,一头戴斗笠的青年冷哼一声,未等发作,已被同伴按住肩膀。 “消停着点。” 吊角眼中年沉声警告:“你可别忘了,衙门后那只大云鹰” 斗笠青年面色一变,顿时平复下来: “李兄,那宝物只怕已没希望到手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宝物究竟落到哪里,你我也不知大首领那里,可怎么交代。” 吊角眼中年揉捏太阳穴,头大如斗。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为了这宝物,大首领竟中止了疗伤,托着重伤之躯出来下令。 可眼下 “聚义令下,天下英豪好汉只怕都要云集,咱们这差事半砸,只怕再没希望能在‘天命堂’中争一席之地了” 斗笠青年叹了口气,有些不甘。 他们二人的武功本就一般,若非因为入伙的早,在长留山根本排不上号,这次请命下山,可是发了狠话的。 “小小山贼,也敢妄言天命?冀龙山已然这般自大了吗?” 突然,一道冷凝的声音在二人心头炸开。 “不好!” 两人面色一变,血气登时上脸,气力勃发之下就要破窗而逃。 却不妨一只白嫩修长的手掌自窗外飘忽而来,轻轻在两人肩头各拍了一下。 砰! 如遭雷殛! 两人只觉巨岳压顶,磅礴巨力一下打散了他们所有的反抗,甚至震散了他们的内气,同时各处关节也噼里啪啦的断了开来。 莫说逃走,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犹如一团火云飘忽而来,赤红靴子落在两人眼前,斗笠青年挣扎着呻吟: “大首领不会放过你的!” “裕,裕凤仙!” 望着那如火红靴,吊角眼中年喉咙里发出‘咯咯’声音,竟一下闭过气去。 “听闻冀龙山已达换血之极,那么,这枚‘道果’,他大概是志在必得?” 一抖红袍,裕凤仙手捏一枚紫金葫芦,淡淡道: “滚回去,告知冀龙山,他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中,若想要,只管来取!” 呼! 话音飘荡间,两人已自二楼重重跌了下去,头破血流,好不狼狈。 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挣扎着逃出黑山。 没多久,一只飞鸟已穿空而去,扑闪着翅膀,直往西南而去。 唳! 衙门之后,鹰啼长鸣。 巨大的云鹰腾空而起,掀起巨大的气流俯冲而下,引来阵阵惊呼,满城惊叹目光。 呼! 裕凤仙足下轻点,一掠腾起数丈,正落在大展的羽翼上。 “魏河,此间事了,你可自去青州,领百户之职!” 话音飘荡间。 一人一鹰已去的极远。 魏河目送其远去,正欲回身,突又听到一声长长的鹤唳之声。 “又来一只大鸟!” 胡万长大嘴巴。 就见一只白鹤自天上俯冲而下,似乎直冲向那只大云鹰。 “怜生教的赤眸白鹤?!” 魏河心头一惊。 在情报之中他曾看到过怜生教的一些秘法养出的禽鸟,其中就有这赤眸白鹤。 据说这鸟飞掠极快,而且铜皮铁骨,一爪可以抓死狮虎,气血如虎的武者都不是对手。 唳! 似只几瞬,两只巨大禽鸟已在天空之上厮杀起来。 隐隐间,魏河听到指挥使大人的冷喝,似乎,叫什么‘余灵仙’。 小小飞鸟穿过层层云雾,自寒风之中一路飞向西南。 其速极快,似比那激烈厮杀的两只庞然大物还要来 得快,日起日落都不停息,不知过了多久。 陡然一个俯冲,冲向了大地之上的连绵群山。 这是一座堪称壮阔的山脉,其横陈大地,南北拉开,千山起伏,诸峰竞秀,不知有多少重瘴气笼罩。 随着飞鸟的急速俯冲,群山越发巍峨。 啾啾~ 急促的鸣叫声中。 飞鸟落于一宽厚且泛着象牙般温润光芒的手掌中。 高大的身影立足悬崖之前,似在白云缭绕间盘坐着,他随手抛飞了飞鸟,轻轻拍掌。 就有一道道身影自悬崖之下跳跃而上。 “龙大哥!” 一众人或是单膝跪地,或是躬身行礼,态度谦恭且带着狂热。 “徐文纪或许已悄然来到青州,尔等切记扼守几处要道,无论是谁,不得进山一步!” 冀龙山背对众人,淡淡吩咐。 “是!” 其余人躬身应下。 “段兄!” 冀龙山随手一抖,秘信落入一背负长剑,面色幽冷的老者手中: “都看一看。” “裕凤仙?” 段飞面色微微一变: “非是段某推辞,实在是这疯婆子武功太高,又有大云鹰相助,我未必是其对手。” 其余几人也都扫了一眼。 彼此对视,也皆是摇头。 青州双仙之名他们不是没听说过,这位背靠朝廷的女人,着实是青州最惹不起的几人之一。 长留山固然不小,可真正敢说能将其拿下的,怕是只有冀龙山一人。 “怜生教对那道果志在必得,余灵仙与其必有一战,段兄有此强援,也无信心拿住她吗?” 冀龙山幽幽说道。 段飞心头一禀,不敢再拒绝,只得咬牙答应,却也要了几人随行。 “对了。” 几人正欲离开,又听得这位长留山大魁首,绿林瓢把子随口加了句: “顺便颁一道截杀令,将那坏了我事的小家伙,带来长留山!” 第八十四章 弓开满月! 时光如水,倏忽而已。 一晃,已是五天之后。 平阳县外,人流不密,十数个捕快提刀挎剑,戒备的围住二十多个满身镣铐的贼囚。 前几日,一场大雪席卷平阳县,此刻天气正是最为寒冷的时候。 十来个捕快全都冻得手脚冰凉,反而是那一众贼囚,虽穿的单薄,脸色还更好看一些。 “换血,都是换了血的武者” 一众捕快越看越是心惊,握着刀剑的手也止不住轻颤了起来。 平阳县只是个小县,人口万余,换了血的武者虽然不少,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而此刻,让他们看守着二十来个明显不是善类的换血贼囚,他们心中哪能不发虚? 尤其是其中几个连镣铐都没有。 “赵七!” 突的,有一个犯人暴喝一声,直让一众捕快吓的浑身哆嗦。 “嚷嚷什么?” 赵七靠在一颗老树下,不耐的扫了一眼: “袁三,你莫要以为杨爷不在,你就能对老子咋咋呼呼!” 他,就是没有镣铐的几个犯人之一,另一个,则是蒋都。 “那人如此折磨我等,你竟还恬不知耻的上赶着讨好,简直是我辈之耻!” 袁三憋了一肚子气。 这一路,他真个见识了什么是狗仗人势! 赵七c蒋都在之前还未二次换血,在他们之中差不多是垫底的存在,可凭借着那杨狱的区别对待,生生爬到了他们头上。 此时此刻,他对于这两人的恨意,已然超过了杨狱十倍! “无耻之徒!咱们犯的是死罪!死罪!赵七你便是讨好那人,就能不死吗?!” 其余几个犯人也都嚷嚷起来。 这一路,他们也是受够了。 赵七c蒋都不带镣铐赶车,他们就得苦逼的走路,他们吃两口自己吃不上半口。 好不容易在那黑店得了那许多肉食,自己等人连口汤都喝到,眼看着这两人大口吃肉。 简直是气炸了! 一众犯人群情激奋,恨不得当场打死这两个反骨仔,旁边的捕快脸色凝重的几乎要滴下水。 铁剑门的一众人冷冷的看着,或是不屑,或是眸光闪烁。 待遇最差的犯人,都比他们的待遇好的多。 只有囚车里的关山水三人,眼都没睁开,连哼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他们,就差没饿死了。 若不是有这精铁囚车,关山水几乎怀疑自己三人能被风吹跑。 “呵呵~” 赵七冷笑连连,心中却是一突。 杨爷进城三天都没出来,这要是再不出来,他们两个怕是压不住这伙人了。 “进了大牢未必死,可得罪杨爷,那是一定会死。” 蒋都沙哑开口: “你们要是想跑,那我们绝不拦你们!” 听得‘杨狱’两字,一众犯人身子都是一颤。 但彼此对视一眼,又自冒出冷光,这一路,他们可不是没有想着逃跑。 可一来他们被穿了琵琶骨,带着锁链,怎么都没可能逃得出实力远超他们的杨狱之手。 二来,冰天雪地,他们根本逃无可逃。 但现在,杨狱几天不见,又到了平阳县地界,心中就难免蠢蠢欲动起来。 “蹲下!全部蹲下!” 赵七两人冷笑退开,平阳县的一众捕快却是头皮都差点炸起,刀剑相向,大声呵斥。 “怎么都是个死,弟兄们,咱们倒不如拼一把!” “杀!杀了这群鹰犬,然后逃走!我就不信,他有通天本身,能将咱们全都抓回来!” “老子一个月没碰娘们了,裤裆里都长草了!” 一众囚犯纷纷站了起来,目露寒光,看向一众捕快的刀剑。 铁剑门的一众人目光也热了起来。 便是囚车里几天没了动静的严景略,也睁开了老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但只是一瞬,他就又闭上了眼睛。 一众捕快本来如临大敌,抖着刀剑,准备动手。 但突然发现,这些前一刻还气焰汹汹的犯人,居然一个一个的又蹲坐了下去,低着头,居然颤抖了起来。 有人眼尖,居然看到之前叫嚷的最凶的袁三,居然尿了出来。 哒哒哒~ 城门洞中,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 关山水身子一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前路黯淡,没有半点光亮。 “有劳赵捕头相送。” 换洗一新的杨狱一手提着一箭篓羽箭,一手牵着驮着干粮的黄骠马,与一个捕头有说有笑。 “赵某虽身居平阳,可也听说过杨大人的名头,若招待不周,岂非是罪过?” 赵捕头呵呵笑着。 “总归是该我道谢。” 杨狱随口打着哈哈,但心中却着实满意的。 平阳县不足黑山十一大小,可靠近顺德府,诸般物质自然是不缺的,各类药材比黑山城多,也更便宜。 更为难得的是,这里,也是有着六扇门的据点的。 换而言之,他是可以从这里换取丹药的。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真个能换,还是因为这位赵捕头愿意,否则,有的是办法托着。 “呼!” 见得杨狱,平阳县的一众捕快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心中却也大受震撼。 三天前初见的时候,这位杨大人蓬头垢面,虽看起来气度不凡,但他们也没太在意。 但眼下再看。 仅凭脚步声就能将这帮凶悍匪类吓的尿裤子,这位杨大人简直是天神下凡! “杨大人一路好走!” 包括赵捕头在内,一众人满心敬佩。 “后会有期!” 将诸般物资放好,杨狱摆摆手告辞。 一众被吓的半似的犯人,比之前还要顺从的多,一个个鞍前马后,哪里有半分杀人悍匪的样子? “无怪乎那么多人争名夺利” 马车中,杨狱心有感慨。 那一夜后,他曾察觉到周围人态度的变化,但黑山城众人多还惶恐c悲伤之时,感受还不深。 此刻进得平阳县,他就真切的感受到了待遇的不同。 他揣着一万两银子进城,临到出城,不但没有花掉半分银子,还多了几百两! 而相比金银,更为明显的则是待遇。 三日里,不止这位赵捕头c平阳县的县令c乡绅都接连宴请,且还送上礼物,甚至于若非他严词拒绝。 这三天,足够收个十八房小妾了。 “武功,才是安身立命之根本。” 回味片刻,杨狱就将这念头打消,将得来的丹药瓷瓶摆开在眼前。 平阳县并不大,丹药什么的却不少。 他有青州六扇门赏赐的额度,自然将能领的都领来了,这比金银,却是宝贵的多了。 “今日已可以着手突破三次换血了” 吞了几颗铁蚕豆,杨狱略有期待。 筑基五关,每一关都有不同的变化,如牛莽c如虎凶c如象至刚c如龙至强 血气非是体力,是可以相辅相成的。 他本身已有九牛二虎之力,再有血气加持,又该是怎么个模样? 他心中升起期待。 “不过,似乎又有人盯上我了会是谁呢?铁剑门?山贼?还是?” 轻挑车帘,杨狱淡淡扫了一眼盯梢的人。 一伸手,握住了精铁大弓,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不同于换血的‘缓慢’,他的箭术可是突飞猛进。 虽然,他还没在现实里开过一次弓。 夜幕之下,一道人影沿着荒野匆匆而去,脚步很快。 未多久,来到一处破庙之中。 这破庙四面墙倒塌了一半,杂草重生,泥胎神像也没了样子。 这时,一行十数人正自围着篝火。 “老大,那人出城了!” 一进破庙,那盯梢的人已低声呼喊了一声。 “特酿的,让老子在这荒郊野岭吃了三天窝窝头,逮住着狗杂种,非得剐了他不可!” 一背着巨斧的光头大汉狞笑着起身。 “这小子可是咱们拜入长留山的投名状,你敢剐了他,老子就敢剐了你!” 篝火边,仅有一鼻一眼的老者冷声道。 “老大,俺就是说说。” 光头大汉噤若寒蝉。 “老二,可别这么莽撞。” 另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却是摇头: “听说这小子可是平了黑山城的乱子,连尉迟龙都可能是死在他的手里,咱们还是小心着些” “这小子要是没点手段,岂能作为咱们拜入长留山的投名状?” 独臂悍匪点点头: “老四,依你说呢?” “依我看,咱们也没必要正面厮杀。这小子胆大包天,一个人押着二十多人,连个轮换看守的都没有” 那文士阴冷一笑: “咱们用毒!和他耗,生生拖死他!” “用毒?” 几个山贼都是皱眉,下意识的离那文士远了些。 毒这玩意,没人不怕的。 “用毒不是不行,可也不能拖太久。” 独臂悍匪皱眉思量许久,却还是摇了摇头: “盯着这小子的绿林同道可是不少,拖的久了,容易被其他人捷足先登,那就麻烦了。” “这” 文士沉吟不语,心中却也无奈。 徐文纪即将上任,被震慑的可不只有他们,以那位老大人的脾性,一旦上任青州。 第一件事只怕就是清扫匪患。 是以,想要拜入长留山入伙的,不知有多少,这就逼的他们也只能想着入伙。 砰! 突然,一道闷雷在外面炸开,同时数道惨叫同时响起。 “敌袭!” 凄厉的惨叫乍闪即灭。 破庙之中的一众山贼心头皆是一寒,纷纷躲避,就见得一道流光贯穿夜幕,破庙轰然倒塌下来。 烟尘滚滚之中,那文士看的分明。 那一箭贯穿两人以及破庙土墙兀自没有停下,不知射到了多远的地方。 “啊!” 几个山贼头领分神之时,夜幕中又有一朵朵血花炸开。 “趴在地上!” 独臂悍匪厉声嘶吼一声,不知何时已然持刀在手,身形变换着冲向了箭矢飞来之处。 他极目远眺。 就见得百丈之外,一着淡灰色长袍的少年,持一口大的夸张的精铁长弓立于一株光秃秃的老树之上。 弓开满月! 第八十五章 断俗缘 月色单薄,夜风极高。 杨狱立身树干之上,衣衫被风吹的后仰。 但他的手仍旧很稳,一支支羽箭在他手上飞速掠过,带起阵阵破空声呼啸而去。 弓开满月。 箭出连环! 气血入泥丸后他虽还达不到视夜如昼的地步,五感却也远超常人,夜风之下的荒原,在他眼中几乎无所遁形。 大明的衡制以斤c钧c石为主。 一钧三十斤,一石四钧,而刘文鹏这口弓,是九石弓,哪怕算在青州军,也属于强弓之列。 以刘文鹏武功,短时间之内也只能开弓九次,否则手臂颤抖就要失去准头。 杨狱身具九牛二虎之力,虽然拉弓也会有身体负荷,却也远比刘文鹏来的轻松写意,只是内气不足,无法射出‘四象箭’罢了。 但尽管如此,对付这些山贼也已然足以。 咻咻咻~ 激烈的破空之声几乎响成一片。 几乎每一箭下去都会响起一声惨叫,无论躲在灌木后还是扑倒在地,几乎都无法抵挡这鬼魅般飞来的箭矢。 强大的力量以及超人一等的五感的组合,让杨狱仅凭一人一弓,就将荒野之中狼狈逃窜的上百悍匪压的抬不起头来。 这些悍匪之中也有持拿弓弩者,但寻常弓弩射出百丈哪里还有什么杀伤力? 几乎只来得及射出一两箭,就被杨狱居高临下的一一点杀了! “啊!” 鬼魅般的箭矢将一个悍匪钉死在地上,鲜血飞溅下,另一人直接被吓的呆住了。 见得那人又弯弓搭箭,几乎被下破了胆子。 “他难道是以冷箭射杀了尉迟龙?” 阴影中,中年文士冷汗流出。 之前那一箭,射杀了两人劲力还不绝,擦着他的脸过去,几乎将他耳朵都蛇掉。 这样的强弓,一旦被射中,他几乎就是个死。 “难怪大明不禁刀兵,却禁弓弩” 一次次的弯弓搭箭,杨狱心头也不由泛起涟漪。 单论杀人,刀剑远远无法与弓弩相比,一个武道强者加一口强弓,一人足可成军了。 杨狱甚至觉得,如果给他足够的箭矢,而这些山贼又不四散而逃,那么,就算他们人数再多十倍。 他都能杀个干干净净。 不过,这也仅是个念头了。 哪怕身具九牛二虎之力,他也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拉九石弓千次,这些山贼也绝可能死战不退。 “直娘贼!老子看你能射几支箭!” 那独臂悍匪独眼发红,眼见惨叫声此起彼伏,终于按耐不住了。 这次出来,他带来的可都是他山寨之中的精英,其中有不少都是换了血的好手。 听着这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几乎心都在滴血。 “吼!” 犹如虎啸般的闷响自其腹中炸开。 顷刻之间,他的内气已然勃发到了极致,周身一片赤红如血,本就魁梧的身躯竟生生的拔高了一尺之多。 砰! 其脚下重重一踏,大片的泥沙就自扬起。 猛一躬身,犹如恶虎扑食般冲了出去,单刀狂舞,竟似将身前的气流都斩了开来。 几个跨步,已窜出了数十丈之多。 狰狞怒啸着冲向了杨狱。 与此同时,狼狈躲闪的其他山贼头目也都猛然暴起,全都激发了血气,或是贴地游走,或是狂飙突进。 也都冲将过去。 “狗厮鸟!爷爷非杀了你不可!” 那光头大汉也是一跃而起,狂舞着板斧护住面门要害,就如莽牛一般狂吼着冲向杨狱。 “杀了那个弓箭手!” “冲!杀了他!” “他就一个人而已,冲上去,杀了他,杀了他!” 眼见诸多头目纷纷暴起冲锋,被箭矢射的狼狈不堪的诸多山贼,也被激发了凶悍本性。 纷纷咆哮着冲向了杨狱。 “悍不畏死?” 眼见一众悍匪冲击而来,杨狱眸光一冷,足下轻点,直接自老树上一跃而下。 唏律律~ 焦躁的等待了许久的黄骠马发出一声长嘶。 “呼!” 催马狂飙,杨狱同时弯弓搭箭,避开那以极快速度冲来的诸多山贼头目,箭箭不离那 些寻常山贼。 他的内气稀薄,无法催发四象箭,自然选择先杀这些寻常山贼。 “这种感觉,似乎不坏。” 杨狱催马而行,在荒原之上来去纵横,他每一次张弓搭箭,都必有一山贼发出惨叫。 夜幕也罢狂风也好,似乎根本无法阻挡他的视线与准头。 让一众山贼恐怖骇然的是,他一连射了几十箭,力量与准头竟然没有任何的衰弱。 “他不是人!” 一个又一个的人的倒下,终于有山贼被杀的几乎崩溃了。 他哀嚎着丢弃刀剑,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回应他的,却只有那无情的羽箭。 咻咻咻~ 三箭齐发! “啊呀呀!” 那光头大汉怒目挥斧,却拍了个空,余光一扫,身后跟着的几个兄弟就被洞穿了胸膛鲜血飞溅。 “杂种,杂种!” 光头大怒,双眼充血一般。 “暗箭伤人的鼠辈,可敢与我等正面厮杀!” 其余几个头目也全都气得暴跳如雷。 但无论他们如何怒吼,黑夜之中回应他们的也只有马嘶,以及一支支带着杀机的箭矢。 前所未有的无力让几人几乎抓狂。 “啊!鼠辈,鼠辈啊!” 独臂悍匪几乎被气疯了,足下发力,一路狂飚。 内气勃发之下,他的速度快若奔马,此时丝毫不留余地之下,竟让他飞速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很快,他已然看到那催马纵横,一次又一次张弓搭箭的杨狱。 “杀,杀!” 从四处包抄而来的几个山贼头目全都暴怒着,癫狂着怒吼,咆哮着冲杀而来。 “呼!” 杨狱双眼微眯,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箭都射空了。 “他没箭了!” 独臂悍匪心中念头一闪,面色顿时更为狰狞,一声咆哮,掌中长刀已化作一道银白色匹练。 直斩向十丈之外,似因没有摸到箭矢而有些错愕的杨狱。 一个百发百中的神射手有多么凶残,他被近身之后,就会有多么的凄惨! 这一刀之下,那独臂悍匪乃至于从各处包抄而来的山贼头目,好似已然看到了这个该死的神箭手的惊慌失措。 以及凄惨下场。 但下一瞬,他们心头突然一跳。 只见,在那淡淡月光与刀光的映彻下,那神箭手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甚至于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来。 “什么?他还有后手?” 独臂悍匪心头一惊。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这一刀已迸发了全身的内气,虎啸鼓荡,血气沸腾,绝没有收回的可能。 “呼!” 凶戾的刀光带着森森杀意而来。 黄骠马都几乎狂躁起来,杨狱却不慌不忙,将精铁大弓挂在马背之上,任由那刀光跨越十丈而来。 方才自腰间一抹! 锵啷! 一声刀鸣在夜空之中回荡开来,森寒可怖的杀机犹如月光,顷刻之间已将四下笼罩。 那独臂悍匪只觉心头一寒,周身刺痛,好似被千百长刀同时抵住了要害。 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登时在他心头炸了开来! “什么?!” 独臂悍匪目眦欲裂,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一抹刀光犹如弯月般霸占了他全部的视角! 怎么可能?! 这一瞬,他心中涌起了莫大的震惊与骇然。 他的箭术近乎百发百中,强弓硬箭,百丈之内可穿颅而过。 谁又能想到,他的刀法居然比箭术还要强! 嗤! 下一瞬,他的眼前一片血红,耳畔沙沙之声,似又鲜血抛洒。 “你真以为我只会射箭啊” 重物落地,无尽黑暗降临的那一刹那,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怒吼声,以及身前一道若有若无的冷笑声。 噗通! 漫天血雾中,无头身躯重重砸在地上,也好似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包括那光头大汉在内,所有的山贼全都惊呆了。 除却寥寥几人之外,绝大多数的人甚至没有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觉老大拔刀怒吼而上,刀光一闪,已被斩掉了脑袋。 “怎么会?!” 一众山贼只觉心头发凉,身上彻底没了温度,望着那飘洒的血雾,好似傻了一般。 直至看到杨狱催马而来,方才如梦方醒 。 这一刻,就看出一众人的选择不同。 那光头大汉挥舞着板斧,狰狞着扑杀而来,而其余人,则哀鸣着犹如败犬般狼狈逃窜。 而更多的山贼,都被吓破了胆,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起来。 锵~ 刀光将那板斧高高荡起,余力不减的横掠而过。 嗤! 斗大的光头抛飞而起,鲜血飞溅。 杨狱筋骨舒展,跨马挥刀,人借马力,追杀而去。 人无胆气不如鼠! 杨狱一人跨马,数十个山贼哭喊着逃窜,竟没有一人再有胆量回身与他厮杀。 一人一马,一弓一刀而已。 “这位施主好生凶猛!” 望着狼藉遍地,血气冲天的荒原,一头戴斗笠,身着百衲衣的老僧双手合十,低诵佛号。 “阿弥陀佛。” 瘦小的沙弥双手合十,眼底却有光在滚动。 “可惜杀伐终归小术,持戒方为大道!” 老僧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摇头: “素明,你可是认得这位施主吗?” “弟子的俗缘,为他所斩。” 素明低声道。 “这,便是你与他的缘法了!” 老僧微微一笑,道: “若此行寻得‘珈蓝舍利’,为师许你寻他断缘。” “万般皆空,哪来的缘法?” 素明微微一叹: “杨施主心有豪气,自该纵横恣意。弟子心中本无怨恨,何来断缘之说?” 他面色平静,心中却是默然。 按着烂柯寺的规矩,若无杨施主,或许他就得亲手断俗缘了吧? “善!” 老僧点头微笑: “此言大善!素明你果然有着慧根,或许此行,为师还要仰仗于你。” 素明双手合十,面色平静: “一切任凭老师做主。” 第八十六章 百无禁忌又如何? 夜幕之下,尸横遍野,浓郁的血气引得老鸦盘旋。 将这场堪称屠戮的战斗从头看到尾的赵七等人冷汗直冒,只觉自己脊椎好似被人抽走了。 眼看着杨狱走近,无骨头般跪在了地上: “杨,杨爷威武” 铁剑门的一众人更是冷汗涔涔,心中又惊又悔又庆幸。 庆幸之前这凶人没有凶性大发,若不然,他们只怕尸骨都要被野狗吃光了。 “杨狱” 囚车里,关山水死死抓着锁链,心中尽是不可思议。 ‘四象箭!四象箭!他居然学会了四象箭!’ 关山水震撼难言。 他虽被穿了琵琶骨,可眼力还在,哪里认不出杨狱之前的箭术动作与刘文鹏如出一辙? 但这怎么可能?! 莫说刘文鹏根本没有留秘籍的习惯,便是有,这才几天,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箭术? 随手卸掉面前几乎崩溃的几个山贼的关节,吩咐赵七等人去打扫战场,杨狱才走到那中年书生面前。 这伙山贼凶悍异常,比起黑山城之前的三十贼还要凶狠,若非他斩杀了那独臂悍匪,只怕还未必会崩溃。 “呵,呵呵。哈哈哈!” 见得杨狱走进,那中年文士突然狂笑起来。 杨狱冷眼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怎么不问?’ 中年文士狂笑了半天,见杨狱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登时气短,咳嗽几声,脸色已很是难看了。 “不笑了?” 杨狱随手提起杀猪刀,轻轻一拍,那文士面色已然涨红成猪肝色,连连讨饶。 “我只问一次。” 杨狱眸光微冷: “为什么伏击我?” “我们,是,是因为长留山下了截杀令,说擒下你的,可以入伙长留山。不是我们要杀你,是,长留山!” 那文士心中发苦,不敢隐瞒,颓然说出前因后果。 一年多以前,长留山的一则聚义令在青州绿林道上传播了开来,号召青州好汉齐聚长留商议前程。 可长留山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想要拜入长留山,必须要投名状! 而这投名状,包括着青州军校尉c州府官吏,以及,包括黑山在内的诸多县城。 “我们没有胆量招惹青州军,又不敢去劫掠县城,本来都已想着逃去他州,却突然听到小,咳,您被加入了投名状里 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来打您的主意。” 文士脸色灰败。 心中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虽然想到这小捕快不简单,可谁能想到,一个边陲小城,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居然能凶残到这个程度? 早知如此,他宁愿逃去他州和其他绿林道上的人厮杀,也不想面对这凶人。 “长留山?投名状?” 杨狱拧着眉头,却是猜测这长留山只怕和怜生教有着联系。 将自己纳入投名状,只怕是因为自己破坏了他们图谋黑山的计划? 还是说,也是因为那道果? 心中念头闪着,他再度发问: “长留山不过一地山匪,你们连朝廷都不怕,为何要听那什么冀龙山的话?” 青州六府,近百县城,地域可说极大,东西来回得一两年时间,冀龙山就是如何豪横,被逼的无法出山,又有什么资格号令青州绿林道? “还,还不是因为徐文纪要来青州。” 文士咬牙切齿,又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徐文纪要来青州,是前段时间突然流传开来的,正是因为这位大人物要来,才逼的他们不得不想方设法加入长留山。 “徐文纪。” 杨狱心中这才了然。 徐文纪捕头出身,一步步从县城走入京畿,每一步都踩着无数大盗山贼的尸骨。 他的名声在与云州只隔了一条‘大涛江’的青州,何止是如雷贯耳? 包括面前这个文士在内,整座青州的绿林道,可就没有人不畏惧这位徐大人的。 这才说得通。 “嗯?” 杨狱本还想询问其他,心中突的一动。 还有人埋伏? 杨狱眸光一冷,反手拆了这文士的关节,又将断刀挂在腰间,足下一点,已踩着逐风步飞掠而去 。 跨行之间,他足下发力,双臂舒展间,已将精铁大弓拉成满月,一箭射向幽沉的夜幕之中。 当! 似中黄钟,清脆的响动炸开。 杨狱眸光一凝,就见夜色之中,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自灌木丛后走出,双手合十,诵念佛号。 “刘清卿?” 杨狱眼力极好,相距百丈也认出了那年轻的和尚。 他居然出家为僧了? 呼!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他收起了大弓,驻足在相距两人十多丈处。 目光一扫,落在那老和尚身上,心中顿时升起莫大的戒备。 但凡习武者,无论年幼还是老弱,血气都要远超常人,便是有着藏匿气血之法,多少也会有着外显。 这老和尚干瘪的像是了老茄子,丝毫没有血气可言。 可偏生他心中升起讳莫如深之感。 这和尚,是个大高手。 “老僧慧安,见过杨施主。” 老和尚双手合十,含笑道: “施主真乃无双猛将,五感敏锐至此,真让老衲也不得不佩服。” “杨施主,又见面了。” 素明,亦或者刘清卿双手亦是合十。 “刘公子。” 杨狱回了一礼。 虽然说刘文鹏死有余辜。 可杀了人老子,还让人给自己行礼,饶是他也经受不住。 “前尘已断,小僧法号素明。” 素明眼神有些复杂。 这一刻,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情绪。 怨念? 仇恨? 感激? 还是艳羡? 诸般情绪在心中翻滚,刘清卿默默品尝着,应当是艳羡更多吧? 仗剑行天下,锄强扶弱,擒拿不法,斩杀恶贼。 羡慕啊 “之前听闻这伙凶人欲要为难官差,素明心善,拉着老僧前来,不想却是多虑了。” 慧安老和尚轻声说着: “只是万般孽障,杀生第一。杨施主以后,还是谨慎些吧。” “大师慈悲,在下却是学不会了。” 杨狱先是谢过,又不以为意道: “占山落草之辈或有无奈无辜者,可该杀者,却是更多。再者说了,这伙人都打上门来,我又岂能束手待毙?” “杨施主扪心自问,你杀伐如此凶戾。是为了维护法纪,还是在享受杀生的快感呢?” 慧安深深的看了一眼杨狱,叹息道: “施主可知‘侠以武犯禁’之说的由来吗?” “杀戮的快感” 杨狱眉头微皱: “大师有何高见?” “世上武功,皆出自佛c道二家。而佛道二家,又悟道于天地。天地之力浩瀚无垠,人心渺小,难免迷失自我本心。 这,便是武学之道潜藏在‘易筋’‘易骨’‘换血’之后,最为深层次的‘易魂’。” “‘易魂’?” 杨狱心头一震。 类似的话,他从魏河口中也听过。 武学之道,筋骨强弱只是其一,改易气质c精神才是根本。 懦弱者,习武会变得勇猛。 软濡者,练武将会变得刚强。 他琢磨着,自己的变化似乎真的极大,两年多前,自己可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少年。 虽然现在仍然遵纪守法,可心中似乎是有些百无禁忌了 “杨施主天赋异禀,拳脚之间自有刚强凶猛之力,这是你的造化,也是你必须要面对的‘劫’!” 慧安微叹一声。 “大师危言耸听了吧?” 杨狱微微摇头。 人或一日,就有一日经历,变化自然也随之而来。 不止是武功,类似的说法,其实各家都有,比如儒家也有着‘胸有诗书气自华’的说法。 习文练武,亦或者其他重重门道,本身就是改易自身的过程,这和尚说是什么劫。 对他来说,说是‘成长’才更对。 “或许吧?” 杨狱没有询问,慧安看了一眼素明,却还是将解决之法说出来: “欲正本心,唯有一法,那,便是‘持戒’!” “持戒?” 杨狱微微一怔,有些出乎意料。 “施主莫非以为佛c道两家的戒律,只是为了断欲吗?其实不然,诸般戒律,是为了正本心。” “传说,连仙佛都有清规戒律,神灵都有天条规束,施主以为只是巧合吗?” “言尽于此,信或不信,也由得施主自己。” 话到此处,慧安不再多言,随手一按素明僧袍,已跨入夜幕之中。 几个挪移,已然去的远了。 唯声音远远飘荡而来。 “欲得无上大力,‘需得降服其心’!” “降服其心,降服其心” 杨狱驻足良久,嘴里不住的咀嚼着这老和尚的话。 降服其心的说法,他不止一次看到。 魁星位阶图c怜生教发现的神话志异c三笑散人的潮汐论中,都有过类似的字眼。 当时他心中并没太在意,此时听得这老和尚又说起,他心中就腾起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悸动来。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佛c道两家的清规戒律还有这种是说法。 只是,按照这老和尚话里的意思。 难不成传说之中的仙佛神魔也有迷失之祸? “持戒?” 许久许久之后,杨狱方才将诸般杂念放下,长出一口气,转身走向马车。 前世学法出身,他心中自有自己的底线与道德。 除此之外,百无禁忌又如何? 第八十七章 老爷子的踪迹 夜黑月淡,冷风高。 荒原之上,赵七等人强忍着干呕收拾战场。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看出,这位杨爷不但手段凶戾,而且吝啬,不但战场上一应东西必须要收敛。 而且,对待他眼中的死人,是一点都不乐意拔毛。 比如囚车里被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铁剑门三代高手,再比如,之前想着逃走的袁三。 他看得清楚。 这位杨爷不杀囚,可也真没把他们的命放在心里。 对比这位爷对待路上流民的态度,他心中不免有些酸涩,死囚就不是人了? “惨” 收拾着战场,饶是一众人也是背着人命的凶人,也不由的一阵发憷,心里打鼓。 “这得多大的力气” 蒋都心里比划了一下,顿时惊出冷汗。 一众囚犯乖乖的收拾战场,也有人心中不甘,可看着篝火旁的马车,以及那一张大弓,心中就是一颤。 呼! 突然,那囚犯眼前一花,忍不住揉了揉眼。 “干什么?” 另一个囚犯顿时皱眉,满脸不耐烦。 “他,他的眼,发光,发光了” 那囚犯踉跄后退,骇然不已。 刚才那一瞬,他分明看到了马车里亮起两道光,那是眼睛 那人根本没休息,而是一直在盯着他们。 呼! 视夜如白昼? 内气自泥丸游走,至双眼处,杨狱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只觉马车之中一片亮堂,夜色之中的平原也清晰可见。 心中不由一震,内气散开,黑暗方才回归。 “血气如泥丸,则五感通透,入双眸,则视夜如白昼?” 杨狱面露震惊。 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尤其是魏河,王五的接连教导,他对于武功早已不是一窍不通了。 筑基五关,牛c虎c象c龙c炉,共要经历一十三次换血。 而除却除此换血必落丹田生内气之外,之后的一十二次换血,每一次,都可择周身脏器之一以强化。 可那,也只是强化罢了。 视夜如白昼,哪怕只有催使内气之时才能做到,这也已然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这老母服气录的品级一定极高,莫非中乘武功?可也不对,中乘武功要入门,得三次换血以上” 杨狱心中忧喜各半。 先是内视己身,再是视夜如白昼,若他再看不出这门服气法的特殊,那就太过迟钝了些。 只是这门服气法不同凡类固然可喜,眼耳口鼻身一一加持,他的五感必然会彻底超越常人的范畴。 可这服气法的来历。 “那养猪的老妪到底是什么人?”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忧思,杨狱又自催动内气,双眸亮起间,只觉天地一片亮堂。 但凡有着一缕微光之地,他都可视如白昼。 这对于神箭手来说,简直是超乎想象的巨大优势! 接连尝试了好一会,杨狱才静下心来,清点赵七等人送来的战利品。 这伙山贼足有百人以上,单单碎银就有二百多两,几个头目身上的银票加起来,比起铁剑门也少不了太多。 甚至于食材也有那么一两件。 “铺桥架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这样的世道,若有丝毫心慈手软,或许我早就死了。” 看着面前的银活,杨狱木然。 从黑山到平阳,从这处到那处,景色或有变c繁华或有差别,可不变的是,弱者曝尸荒野,强者金银满袋。 百人山寨已然如此,那号称要汇聚青州绿林道强者聚义的长留山,又该是怎么个模样? “长留山” 喃喃自语着,杨狱心中有着紧迫,闭目间,再度进入暴食之鼎。 握住那口精铁大弓。 不够, 远远不够。 行路难。 行路难。 青州固有府城六座,县城近百,可放在如此大的疆域里,就越发显得地广人稀了。 尤其是隆冬之日,行商稀少,路上就见不到几个人了。 时不时前来叨扰的山匪c马贼,越发让行路变得艰难了许多。 即便一众死囚多是换了血的,筋骨强健。 但一连行了数月,便是驱车驾马的赵七c蒋都也都风尘仆仆,掩饰不住的疲倦之意。 再看仍旧精辟充沛,甚至越发神采奕奕的杨狱,一众犯人再生不出半点逃离之心了。 囚车之中的铁剑门三人,已有月余没有说过一句话了,甚至若非每日吃喝依旧,众人几乎以为他们死了。 同时,也不由的惊叹,这些气血如牛以上的武者,不说其他,单单这生命力,的确是远远超过他们了。 “黑山c平阳c圆谷c风应c平城这七县走过,已是出了顺德府的地界了,再之后,就得看大人要走哪条路了。” 中年文士小跑跟着马车,敬畏回答。 他叫‘蓝文玉’,青州明德府生人,也曾中过秀才,只是没得门路,不得不投身匪类。 因为对于青州各地知之甚详,常被杨狱拉来问话。 最初,他还是不情不愿的,直到杨狱将接二连三前来围杀的匪类一一杀退,又多加了数辆囚车之后。 他终于还是屈服了。 “说来听听。” 杨狱掀着车帘,遥望远处。 隐隐间,可见群山连绵,这却是大山了,山顶雪线连成一线,好似神人将天劈开了一般。 兴路多难,他算是见识了。 青州苦寒之地,远算不得繁华,莫说官道,就是诸多县城里也少有地砖c石板,这一路何止是歧路? 才走过六县之地,给他拉车这马的马蹄铁已然换了一对了。 “前方那山,名唤‘南山’当地人则称‘乱山’,这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山多林乱,二来,则是其中多是绿林,咳咳,多有山贼盘踞” 蓝文玉略有喘息。 他武功本就稀松平常,又被打散了内气,面色都有些发红了。 “穿过这山,就可直抵德林府,距离青州也就八九百上千里,但要是绕过这山,就要穿过‘木林’‘定阳’‘德林’三府之地,得多走两三个月” “南山” 望着山脉轮廓,杨狱眸光沉凝。 他对地图熟记于心,南山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往年黑山城押送犯人,也多是选择绕路。 是以,哪怕一路不敢停歇,来回也得近一年时间。 而让他沉吟的是。 根据他一路上从诸县六扇门据点所得到的一些情报,他家的老爷子,极有可能就是被山匪追着进了这座山。 见杨狱沉吟不语蓝文玉微微咬牙: “杨爷,实不相瞒,这山中的寨子,我也认得几家若您愿意,在下可以带路。”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 回过神来,杨狱带着冷笑扫视着几辆囚车,被他擒拿的这些山贼头目,全都目光闪躲。 “冤枉啊。” 蓝玉书心头‘咯噔’一声,连连辩解。 杨狱却懒得理会了,吩咐赵七向南山而去,后者面露犹豫,却也不敢说什么,空甩长鞭,驱车前去。 横截三府,这南山之大可不是说说而已,不说南北横贯,单单东西贯穿,也有数百里之宽,就算其中山路畅通无阻,也得走上两三日。 其中山峰断崖之多,根本数不胜数,且根本没有地图。 六扇门情报甲天下,可也没详细到这种地步,他也只知道,自家老爷子可能就在山中某处。 “好险” 蓝玉书放缓脚步,大喘着气,心中却是一松。 长留山几次打退青州围剿,名声很大,绝大多数山寨都有着入伙抱团的心思,但也有一部分根本不屑一顾。 南山,就有着这么一个山寨,名唤毒龙寨。 敢不屑长留,这毒龙寨自然不止是因为南山路险,易守难攻,更因为他们的实力强横。 最早打退官府围剿的,可不是长留山! “毒龙寨吗?” 翻阅着从六扇门几处据点得来的情报,杨狱拧着眉头,微微有些头疼。 他实在想不明白,大明兵锋如此之盛,武风如此之烈,天下强军青州兵的驻地,怎么会糜烂成这种模样。 黑山城也就罢了。 这南山三府交界之地,且似乎还有这银铁矿山,甚至于听说还有稀少的玄铁之矿。 这样的地方居然能被山匪给占了去。 不由的,他又觉得大明药丸。 “难道流积山之战,大明诸军损失大到五十年都无法弥补?” 十多次出入流积山战场,对于大明兵锋之强,杨狱是心有敬畏的。 可正因如此,他也着实无法理解, 老虎盘踞之地,怎么会蛇鼠成灾 “六扇门的情报还是太过隐晦,或者我的职位不足以调取更多。但这南山,只怕没那么简单。” 擦拭着杀猪刀的断面,杨狱眸光幽冷。 他这一路,可不止是从六扇门据点处调取了情报,更零零散散的将青州六扇门许诺的丹药全部提取了出来。 无论是换血还是内气,外炼还是内炼,亦或者技艺类武功,都有着长足的进步。 精铁大弓的炼化,也到了尾声。 彻底掌握了刘文鹏的中乘武学‘四象箭’,甚至,在超人一等的五感加持下,箭术造诣已然超越了刘文鹏。 “吁~” 杨狱心中盘算衡量之时,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掀开。 久违的人气喧哗已然铺面而来。 一座不大的镇子,出现在远处,颇为热闹。 第八十八章 凶横! 这镇子依山而建,仅有一条大道,诸多小巷大街蔓延而去,虽然简陋,却很是热闹,各类摊贩也是极多。 门前,竖着一方数人高的大石,不少行人驻足观看着。 杨狱看的清楚,这些人不少都提刀挎剑,或是镖头,或是商队护卫,当然,也可能有山贼的暗哨。 “告各路行商绿林书!” 杨狱下得马车,一扫扫去,顿时眉头一挑。 偌大石碑上,草书三条禁令。 禁争斗c禁劫掠c禁官差。 “这镇子。” 杨狱眼皮一跳。 “杨爷,我听说过这‘毒龙镇’,据说这最早是个村子,后来被人整个屠尽,之后,就有了这毒龙镇 听说,是南山里一伙大贼们的地盘” 赵七已凑上前来,低声解释: “方圆数百里的山贼,都会来这里销赃与交易” “真的有山贼扶植的镇子?” 望着那热闹非凡的镇子,再想想沿途所见,凄冷少人的村落,杨狱一时已然无语。 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他似乎在六扇门的情报里看到过,可当时他并没在意,只是一扫而过,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 驻足半晌,他提着断刀,背着长弓,在毒龙镇外一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将死囚们丢在道旁,独自走向毒龙镇。 “杨爷这是” 见杨狱背后箭篓几乎是满的,赵七心头狂跳,拉着蒋都就退了好几步。 蓝玉书与几个山贼头目也都是一愣。 他想干什么? “入城费,十两银子!” 镇门口,几个懒散的大汉双手插在衣袖里,拦住杨狱去路。 “十两入城费?” 杨狱几乎要笑了。 一群贼问官差讨要入城费? 十两入城费,这价格,比大明京都都要贵一百倍了! “怎么?没有,还是不想给?” 几个大汉贪婪的扫了一眼杨狱鼓鼓囊囊的包裹,面露冷笑: “咱们寨子禁官差入内,不过,你小小一个差役,算不得官吏,银钱若够,爷爷们也不是不能通融。” “银子,我有。” 杨狱抛着一锭银子,语气随意而冷淡: “只是,你确定要吗?” “废话!” 那汉子一脸不耐,一把抓向银子: “给老子拿来!” “那就给你!” 杨狱神色微冷,五指扣住银子,向前一递! 砰! 毒龙镇外看热闹的一众人就听得一声闷响,眼皮狂跳。 就见那守卫双眼充血,躬身若虾米,被整个打的离地而起,枯叶般飘出数丈,直将寨门的栅栏都撞了个大窟窿。 噗通一声落地,整个人已如烂泥般软了下去,没了气息。 “你?!” 另一个护卫怒目圆睁,但只一瞬,滚烫的鲜血已然自其七窍喷出,整个人被一拳砸翻在地。 筋骨碎裂,眼见不活了。 静! 静! 许是杨狱的动作太快,又好似对眼前这一幕震惊到极点。 待得两个护卫先后毙命,毒龙镇内外竟是一片死寂。 看热闹的c摆摊的c看门的 所有人全都怔住了,没有人能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生生锤杀了守卫。 “杨爷” 赵七等人面皮狂抖。 他们倒是猜到杨狱不可能给这些贼交入城费,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动手。 直接毙杀了守卫。 “我,我” 蓝玉书也被惊的目瞪口呆。 哪怕早知道这人凶横异常,可这未免也太过蛮横了。 一言不合直接杀人,这特酿的居然是个官差??? “啊!” 一瞬后,尖锐至极的咆哮在镇内响起: “敌,敌袭!” 崩! 尖锐声戛然而止。 弓弦震荡如霹雳,流星也似的箭矢带着呜哇的破空之声,将几个怒吼霸刀的守卫钉死在了墙壁之上。 崩崩崩崩~ 继而,弓开连环 ,箭若流星。 电光火石之间,杨狱数次张弓,每一箭都发出刺耳尖啸,也必有一人被其钉死在墙壁c地上。 待其放下弓箭,仅剩的一个守卫浑身战栗,几乎被吓傻了一般,手里的刀都握不住了。 杨狱一手持弓,一手接住落下的银锭,冷眼扫过最后的守卫: “入城费,你要吗?” “啊!” 那守卫面皮狂抖,突的大叫一声,仰面就倒,竟似是被生生吓死。 毒龙镇内外又是一片死寂,只有一片倒吸凉气与吞咽口水之声。 所有人全都被惊的头皮发麻。 这一次的沉寂显然比之前要长了许多,杨狱却也不心急,只是堵在大门口,不进不退,见得有人冲杀就是一箭射出。 片刻之后,镇子里才传出一声怒吼: “好大的胆子,敢来我毒龙镇闹事!” 呼~ 低沉的怒吼声中,镇子里响起大片杂乱的脚步声,大街小巷之中冲出不知多少手持刀剑的山贼守卫。 一个身材魁梧,面有刀疤的大汉立于房檐之上。 看着镇子内外的箭矢与尸体,这大汉瞳孔一缩,怒气顿矮了几分: “原来是斩首刀!” 斩首刀杨狱! 镇子外的一些行商还未反应过来,一众山贼却都是倒吸凉气,目露骇然。 如果说最近青州以西,绿林道上最出名的人是谁,那么,几乎所有山贼的答案都会相同。 斩首刀杨狱! 据说数月以来,被其所杀的山贼不知几百,甚至还有不少有名的大盗栽在了他的手中。 声名之大,甚至压过了青州有名的几位少侠。 “这名号倒是好听了许多。” 杨狱挎刀提弓。 这人会认得他,他丝毫不奇怪。 这数月以来,他杀的山贼不知多少,可也不可能一个不漏,而且,那长留山的投名状传播极广。 寻常人或许不知道他,可这些山贼认得他,自然不奇怪。 “杨狱!我等与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闯我毒龙镇,还杀我兄弟?” 那大汉强压怒气。 “无冤无仇?” 杨狱闻言顿时冷笑: “官兵抓匪,还要有仇有怨吗?!你们劫掠四方,百姓与你等又有什么仇怨?!” “猖狂!” 又是一声低吼,一人自长街中跨步而出,遥隔数十丈,冷眼望来: “什么斩首刀,得罪长留山,你已是自身难保,今日还敢招惹我毒龙寨,真真是取死有道!” 这人着一袭宽大武袍,身材修长魁梧,眉眼冷厉,臂膀比常人大腿都要粗大。 “风三雨!” 有人惊呼一声。 这人名气很大,稳坐毒龙寨十八把交椅之一,据说横练大成,有铜皮铁骨之称。 “不要!” 屋檐上那大汉面色一变,却也来不及阻拦,因为风三雨低喝的同时,已然奔驰而去。 当即,也只得咬牙低吼,领着一众人冲杀上去。 “杀!” 脚步声c喊杀声顿时大作。 “蠢!” 眼见诸多山贼乌泱泱的冲杀而来,杨狱眸光微冷,猛然一个发力,已将精铁大弓拉成满月。 下一瞬,他面上红光一闪,伴随着筋骨摩擦的‘咔咔’之声,内气已自丹田腾起,没入弓箭之上。 嗡~ 内气催发,杨狱只觉眼前的一切陡然放大了数十倍之多。 冲杀的山贼c挥舞的刀剑c狰狞的神色c甚至于那飞溅而起的灰尘,凡是他所见,一切都纤毫毕现。 “嗯?!” 杨狱弯弓搭箭的刹那,那冲杀最前的风三雨只觉心头一寒,莫大的危机自心头腾起。 “不好!” 风三雨心头一炸,不假思索的种种一踏,他的胸腹之间气流鼓荡,皮肤肉眼可见的变的青黑。 杨狱箭矢未发之前,他就发出一声低吼,以绝大的力气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前冲之势。 疯狂躲闪的同时,以青黑双臂斜架在身侧。 砰! 弓弦弹抖犹如晴天霹雳,箭矢带着剧烈爆炸的滚滚气流,眨眼间已消失在身前。 一箭射出,杨狱只觉周身内气去了大半也多。 同时,他看到箭矢之上红光一炸,精铁打造的箭矢竟自尾端开始寸寸裂开,继而,肩头穿过气流。 砰! 耳畔巨响炸开! 风三雨神 色大变,只觉铁膀功加持的双臂犹如被重锤砸中,顷刻之间失去了只觉。 下一瞬,巨力涌动。 他只觉脚下发空,已然离地腾起! “什么时候” 风三雨骇然咳血,哪怕没有被直接命中,那磅礴巨力都几乎震碎了他的双臂大骨。 甚至于,他的内脏都被震伤了。 若非他卸力之法已然炉火纯青,这一箭,他就是躲开要害都要死! 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箭?! “这箭” 刀疤大汉怒目圆睁,心中更升起巨大惊悚。 他居高临下的下扑而去,看的比首当其冲的风三雨还要清晰的太多。 这一箭发出的同时,他几乎没有看到箭矢所在,只看到一道汹涌的气流螺旋而来,刹那之间,风三雨倒飞吐血。 而那箭矢却余势不减的将身后冲杀的诸多兄弟也全部贯穿! 只一箭,足足射杀了十多人! “艹!” 吐出黑血,无暇震惊于来人的箭术,风三雨低吼一声,周身赤黑一片,跨步之间,武袍猎猎。 比常人头颅还要大的拳头已然如重锤般砸了下去。 “我要你死!!” “很高明的卸力之法。” 杨狱眼神微亮。 他的内气不足,也无玄铁箭矢,这一箭自然无法发挥最大的力量,但这人距离自己不过二十丈而已。 却能以手臂将箭矢弹飞,这必然是有着极为高明的卸力之法。 “再来!” 随手将长弓丢至一旁,杨狱跨步间,已冲进镇门。 轰! 虎入羊群? 远远不足以形容! 血气激荡间,杨狱周身泛红。 顷刻间,他只觉周身似罩铁衣,全身力量在这一刻被完全整合。 随其心念转动,无有不达,无有不至! 这是巨大的不同! 血气如牛并不是单纯的增加力量,最为核心的变化,是整合力量! 整合力量于一股,继而拳脚指掌,无一不可爆发最大的力量。 身有百斤之力,指掌可发千斤之击。 而他,却有九牛二虎之力! ‘我这一拳,有多大的力量?’ 杨狱心中念头转动,意志已然锁定了咳出黑血后,又自狰狞低吼,迸发了内气c血气冲杀而来的风三雨! 砰! 闷响炸开! 犹如攻城锤砸在了最为厚实的木门上。 霎时间,猛烈的气流爆炸c激荡,吹打的灰尘泥沙如海潮般拍打四方。 几个冲的最前的山贼闷哼一声,已被吹翻在地,更有甚者,被这如刀般的气流割的浑身是血,狼狈逃窜。 呼! 烟尘四散间,杨狱收拳挺立。 “赫赫~” 漫卷的气流之中,风三雨魁梧的身子已矮了半截。 他骇然,震惊的低下头。 骨骼炸裂声响起,一连串,好像是鞭炮般响着,血液自周身毛孔一下喷出,身子一寸寸的挨了下去。 这一拳的力, 他没卸掉! 第八十九章 狂狷! 凶残! 太凶残了! 毒龙镇外一片死寂。 眼见着八尺之高的魁梧大汉,一拳之下,就只剩半尺高的血泥残渣。 哪怕镇子内外的多是亡命之徒,心头也不禁泛起深深的寒意,冲杀而来的诸多匪徒顿时骇的不敢再前进。 “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官差” 蓝玉书面如土色,囚车里的几个山贼头领直打摆子,面色同样难看。 “还,逃吗?” 有人低声闻着。 蓝玉书默默低头,其他人也没了回应。 “三哥!” 自屋檐上扑下来的大汉心中杀意如潮,虎目含泪,切齿咬牙: “好个斩首刀,好个杨狱!今日你欺我毒龙寨高手不在肆意屠戮,这仇,来日定会有人向你去讨!” 呼呼~ 寒风吹卷着血腥。 杨狱不急不缓的拔刀在手,闻言神色变也不变,语气仍然冷淡: “我等着。” 山贼,有无辜的吗? 有。 这世道艰难而混乱,很多穷困汉子被逼的没法,就只得逃到山上,他们,自然有无辜的。 可能够做到傲笑一方,虎踞千百里之地的山匪强梁,却绝无一个无辜。 毒龙镇靠什么盘踞一方? 靠什么养活成百上千精壮,不事生产只会好勇斗狠的山匪以及他们劫掠而来的妇孺? 又靠什么能让将视土地为命的乡人将祖辈生活的地方拱手相让? “弟兄们,与他拼了!” “冲将出去!就是死,也得让人晓得咱们毒龙寨的气魄!” “老子便是死了,头领们也会摘下这小子的人头与我等报仇!” 再无任何缓和的余地。 随着那大汉一声怒吼,毒龙镇的一众悍匪已挥舞着刀剑如林,狰狞扑杀而来。 轰! 杨狱深吸一口气,足下只是一点,拉扯出森寒可怖的刀光,扑入了一众悍匪的包围之中。 铮铮铮铮~~~ 顷刻之间,金铁交鸣之声大作。 杨狱跨步拔刀。 板肋虬筋提供的巨大精力让他哪怕无法催发血气与内气,杀伐力也超越了寻常的气血如虎之辈。 而超人一等的五感让他对周遭一切的感知都无比清晰。 两者叠加,就爆发出极为可怖的杀伤。 喊杀,怒吼,哀嚎 厮杀似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又以极快的速度落下帷幕。 前后似乎不过半个时辰,毒龙镇内外已是一片狼藉,遍地血污,处处伏尸,。 比之隆冬更为酷烈的寒意让蓝玉书等山贼头目心头发凉,彼此对视,都看出对方的不安与恐怖。 嗤! 雪白的刀幕将污血斩落在三尺之外。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那大汉冷汗涔涔,双股战战,望着那持刀而来的少年,只觉勇气点滴都不剩下了。 不由的闭目等死。 “七天时间。” 突的,闭目待死的大汉闻言睁开眼。 “我就在这毒龙镇” 杨狱抖落刀身鲜血,提起长弓,踏着血污走进了似处于寒流之中的毒龙镇: “等你寻仇!” 等你寻仇! 听得这句话,在看着那笔直的背影,大汉心中不但没有生还的喜悦,反而被寒意充斥了。 “他刻意寻衅,是为了我毒龙寨?” 大汉心头一片冰凉,怔怔而立。 直至赵七c蒋都等人驾轻就熟的过来收拾战场,他才一脸苦涩木然的转身离去。 毒龙镇占地并不大,因为其本身也只是一村之地扩展而成。 一条笔直的官道被各类建筑包围,这条路,是绕过南山的必经之路。 但凡有行商不走南山,就要掏付大量过路费。 当杨狱走进这座城镇,大街之上已是一片空空荡荡,之前的摊贩早就逃的没影,沿途的诸多店铺也都关了门。 一眼望去,只有寒风吹卷着的枯叶在飘荡,没有半个人影。 “不怕山贼c怕官差。” 杨狱驻足街头,眸光闪烁。 却是清楚,这镇子里,的确没有几个正经人,算是个贼窝了。 他不急不缓的走向了不远处大门紧闭的酒楼,酒楼里,从缝隙观望的几个小二吓的面色如土。 但听得敲门之声,还是颤抖着上前开了门。 见过这位的杀伐手段,可没人认为这么一扇木门能有什么作用。 酒楼里人倒是不少,见得杨狱进来,也都面色发青,想逃却又不敢动,只能硬着头皮不去看他。 “这位爷” 小二哭丧着脸,战战兢兢: “我,我们不是,不是毒龙寨的人” “烧些热水,上些肉食!” 随手拍出一锭银子,杨狱直上二楼而去。 大厅里的一些食客顿时松了口气,纷纷丢下银子,也不算账,直接走人,不敢停留了。 二楼的人,比一楼要少的多。 等到杨狱寻了处客房洗漱c换衣之后再上来,人就越发的少了,只有两桌客人坐在角落。 见得杨狱上来,一做镖头打扮的汉子就拱了拱手: “在下‘平安镖局’总镖头‘公羊京’!早听说斩首刀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镖头客气。” 杨狱随意寻了处地方坐下,放下弓刀。 “杨爷武功了得,只是得罪了毒龙寨,还是今早离开的好。” 公羊京也不在乎杨狱态度冷淡,仍旧诚恳劝说: “毒龙寨实力不容小觑,那风三笑在十八把交椅之中也算不得高。尤其是毒龙寨主司马杨,那一双金轮青州都是赫赫有名。” “多谢提醒。” 杨狱微微点头,不甚热情。 那公羊京见杨狱着实兴致不高,也就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没多久,小二已端着肉食上来。 略显富态的掌柜似乎也没有那般恐惧,堆着笑送来一壶黄酒: “官爷,这是自家酿的黄酒,还望您不要嫌弃。” “掌柜似乎不怕我?” 杨狱轻摇酒杯,有些诧异。 之前这掌柜可是怕的头都没敢露出来。 “听伙计说了杨爷您这一路斩杀劫匪,清扫路障,小老儿这才知道误会了您。” 掌柜的满脸歉意的说着。 杨狱也不在意,留下黄酒,小酌几杯,顿时点头。 他并不喜欢喝酒,尤其是这年头的酒,又苦又涩,很没个味道,不过这黄酒却不一样。 绵醇甘甜而少辛辣,说是酒水,倒不如说是饮品,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见杨狱喝了酒,这掌柜心中才是一松,堆着笑退走。 赶路多日,又刚自厮杀,杨狱胃口大开,虽然吃相并不难看,速度却也很快,小二跑前跑后好一会,才勉强吃个半饱。 这时,二楼又上来一位客人。 这客人着藏青色长袍,带着斗笠,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取下自己的葫芦灌了几口。 突的看向杨狱: “这位朋友,有酒无菜,可能借些肉食来?” “嗯?” 杨狱微微挑眉:“那不妨坐过来?” “爽快!” 那客人摘下斗笠,杨狱眼神不由一动。 这才知道他为何要带着斗笠。 无他,这人长得着实是好。 却不是偏阴柔的美,而是刀削斧劈般的阳刚之相,配合其修长身材,极为醒目。 他一坐下,已拱手报名: “白龙轩,陆万川!杨兄弟这一场厮杀,着实让陆某人好生佩服。” “不过是些匪类罢了,不值一提。” 杨狱笑着回礼,心中却是一动。 白龙轩是青州少有的几家有着上乘武功的大宗门之一,弟子门人也很是不少,实力远非铁剑门可比。 这陆万川的名字他在六扇门的情报里也见过。 似乎名头不小。 “毒龙寨可不是小角色。” 陆万川微微摇头: “那司马杨武功不弱,手段也是很高。但凡武林中人路过,无不礼遇有加,在青州地界,很有些朋友。” “财帛动人心,自古如此。” 杨狱语气平淡: “能看透的没有几个,如阁下这类人,不在少数。” 自蓝玉书等人的口中,他知道了不少所谓绿林道上的规矩。 比如投名状。 再比如,不截同道,遇衙役押送犯人,必要搭救之类。 “呃” 陆万川语气一滞,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杨兄弟说笑了。” 杨狱自斟自饮,语气冷淡: “你觉得很好笑吗?” “杨兄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毒龙寨或许对地方有些妨碍,可司马杨仗义疏财,多有搭救江湖同道之举。 或有些地方做的不好,却也不失为绿林好汉。” 陆万川面色一沉,又自挤出一抹笑来: “青州糜烂,官府无道。杨兄弟就真不考虑为自己留条后路吗?” “酒菜快凉了。” 杨狱轻扣桌子,打断了陆万川的话,示意他动筷子。 “这些酒菜有什么滋味?不如与我同去毒龙寨,自有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奉上。” 许是见杨狱没有发难,陆万川态度更好了些: “你要走南山去青州,也可畅通无阻,盘缠银钱不足,小弟做主为你补足!如此,化干戈为玉帛,难道不好? 哪怕你醉心官场,绿林道上没有朋友,可也是做不下去的!” 杨狱轻叹一声,放下了筷子: “这顿饭不吃,你以后可就吃不着了。” “嗯?” 陆万川心头一跳,已退至数丈之后。 他按住长剑,眼神幽冷: “杨狱,你可想好了。” “在我家乡,有句话,我曾经并不很在意,但这几年,越琢磨,就越觉得有道理。” 杨狱慢条斯理的擦拭手掌,缓缓握刀。 “什么话?” 陆万川微微眯眼。 铮! 清越如龙吟的刀鸣响彻酒楼。 “宁取狂狷,不为乡愿!” 第九十章 天佑? 锵! 森森寒潮涌动铺面而至,陆万川心头一跳,极速后拉,同时一剑刺出,点向那锋芒毕露的刀锋。 呼! 劲风骤起。 异常强烈的气劲暴裂之声在二楼炸开,顷刻间,桌椅裂开,饭菜酒食四散翻飞。 “好大的力气。” 陆万川只觉剑尖好似点在龙首之上。 巨力一波波的涌动,剑锋都几乎被压弯,一时心身皆颤,不假思索的已然避开那森冷刀锋。 足下一点,剑光狂舞的同时,背后长袍充盈而起,生生撞出了窗户。 呼! 一刀斩出,杨狱更无丝毫拖沓,身跟刀走,随风而动,同时窜出了二楼窗户,身在半空之中,已斩出第二刀。 “你!” 陆万川心中惊怒,勉力挽起剑花接下了这一刀。 砰! 身在半空之中,陆万川无法借力,只觉好似被重锤打脸,眼前几乎冒出金星来。 “欺人太甚!” 重重落地踩碎硬土,陆万川彻底怒了。 足下重重一踏,劲力层层拔升的同时,内气一吐,泛起蒙蒙红光的长剑再度荡起,凌厉的剑气所过,空气都似被割裂了。 层层涟漪扩散之后,才有刺耳的破空声炸开。 “这剑?” 杨狱眸光一凝。 寻常的刀剑是无法承载内气,更无法传递内气的,强行为之,刀剑只会裂开。 陆万川这口剑,很显然不是凡品。 联想到之前听说南山有玄铁矿山,他心中顿时一动,斩出的力道顿时收了三分,不再与其硬碰。 嗤! 一剑不成,陆万川气势更盛。 绵密的剑光流水般滔滔不断,声势越来越大,剑光也越来越盛,一时之间,长街各处似乎全都是剑光闪动。 “果然是玄铁剑!” 杨狱不急不缓的招架,心中却是越发笃定了。 “他的刀法居然如此的老辣纯熟?” 久追不中,陆万川心中升起紧迫。 他的武功自然比那风三雨要高,可换血层级相差无几,这一口内气,根本无法持续太久。 心念一动间,他长长吐息,发出高亢的怒斥: “技只如此,那你就受死吧!” 嗡! 话音出口的同时,陆万川身形骤然从极动转为极静,漫天飘舞的剑花瞬间消散c凝合c归一。 继而,在一声龙吟虎啸般剑鸣声中,其一步跨过十丈,剑上红光大炙,鬼魅一般点进了杨狱的眉心三尺! “死!” 陆万川怒目圆睁,面色越发赤红如血。 但只一刹,他的面色就是一变,那之前被自己追的连连后撤的杨狱,突然泛起一丝冷笑。 “很不错的剑法。” 感受着直抵眉心的寒气,杨狱的身形也自急退变为静止,足下轰然发力! 砰! 这一踏,长街都似是一抖,冷硬的动土登时如帷幕一般高高扬起,而足下的大地却是下陷足有一尺! “不好!” 陆万川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 目眦欲裂的看着剑光擦着杨狱的头皮而过,他欲要下劈回撩,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杨狱已借着跺脚的冲力。 重重撞进了陆万川的怀中! 轰! 似有炸雷落在毒龙镇,荡起大片烟尘气流。 “我≈ap;)(¥)” 似如五雷轰顶! 陆万川只觉自己好似以极速撞在了南山之上,刚猛无俦的力量瞬间击溃了他护持之外的内息c血气。 继而,是皮膜c然后是筋骨c内脏 砰! 巨力炸开。 这一瞬间,陆万川终于体会到了风三笑的绝望。 避无可避,卸无可卸! 这是哪里来的怪胎?! 震怖且后悔的念头闪过只是一瞬,已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噗通! 没了半点气息的尸体稻草一样抛飞数丈,方才‘啪叽’一声跌落在地。 呼! 杨狱抬手,接住那口长剑。 只轻轻一抖,就见剑身之上波光如水,纹路俨然,更有悦耳 剑鸣经久不息,内气微吐,就觉这剑犹如手臂延伸一般。 如驱臂使,随心所欲。 “好剑!” 山多林密,诸峰皆险,地势极为复杂,若无懂行之人领路,根本无法走出大山。 南山正南,有一峰特耸,摩云插天,势如飞龙,其下诸峰林立,犹如朝拜,瘴气深深,终年不见阳光。 此峰,又名毒龙。 云雾缭绕的半山处,有一占地颇大的山寨。 这山寨环山而建,内里极大,入口极狭,且数道关卡都有人把守,短是易守难攻。 “听闻南山之地,乃是上古仙人斩杀毒龙所化,其中雾气蒙蒙,瘴气深深,真真名不虚传。 老夫来此三月有余,没有一日见得光的。” 不及天黑,已有着火把熊熊燃烧的大堂里,一面黑长髯的老者微微一笑。 其为客人,却坐于左首之处,毒龙寨十多个头领皆在其后,陪着笑。 正中虎皮大椅上,坐着好大一条大汉。 其人高处九尺,坐着比人站着都高许多,魁梧却不臃肿,精悍且高大,一眼望去,自有一股爆炸性的力量在。 可偏生其面白净无须,甚至有着几分文弱之气。 这人,却正是毒龙寨大首领,司马杨。 听得老者的话,司马杨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却仍显得震耳欲聋: “陆鸣长老是说我们见不得光吗?” “岂敢,岂敢。” 陆鸣哑然失笑,道: “老夫是在感叹毒龙峰易守难攻,若要正面攻下此山,魏正先c聂文洞等人亲自出手只怕也不够。” “听闻陆鸣长老去过长留山,不知我们这毒龙峰比之长留山如何?” 一白眉青年沉声问道。 “不好比,不好比。” 陆鸣沉吟片刻,却是摇头:“毒龙峰的易守难攻在于地势,而长留山的易守难攻,还有人和。” “一者只有地势,另一个还有人和。你只说便是,何必饶这么大的圈子?” 一只有四尺高低的矮胖中年‘嘿嘿’冷笑一声: “不过,咱们可也盼着那长留越强越好,如若不然,被那徐文纪轻易拿下,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徐文纪” 这个名字一出口,大厅里顿时静了一静。 连鹿鸣与司马杨都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人的名,树的影。 徐文纪曾清扫数州匪患,手段强硬至极,他来青州,不必想,必有一战等着他们。 “青州,不是云州。” 陆鸣冷笑一声,打破平静: “他被贬斥而来,无人可用,纵有再高的手段,也毫无用处。甚至,他都未必能活着走到青州州城!” “嗯?陆鸣长老知晓些什么?” 司马杨心中一动。 徐文纪其官拜兵部尚书,怎么会无人可用? “那徐文纪数朝元老不假,可如今这位皇帝老子,可不是他当年做太子太师时的那位太子。” 陆鸣淡淡说了一句,结束了这个话题: “诸位头领,老夫来此山中可已有三月之久,我的事情,你们考虑的如何了?” “这个嘛” 司马杨犹豫不决。 其余头领的目光也躲躲闪闪。 “诸位莫非哄骗于我?” 眼见一众人的表情,陆鸣的面色顿时一沉: “诸位需得知道,此事非陆某之事,而是我白龙轩主吩咐的大事!” “正因为事关重大,方才越发急切不得。” 司马杨这才说话: “只是,心中还有些疑问,想要请陆长老明确告知!” 陆鸣眸光闪烁。 司马杨已然直接开问: “这几十年里,朝廷c名门大派c怜生教,甚至于冀龙山都似在寻找那什么‘道果’,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处?” “嗯” 陆鸣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回答: “诸位可以将其理解为‘神功秘籍’‘灵丹妙药’” “陆长老,你在说笑吗!” 司马杨面色一沉: “你不会以为我们久在山中采矿,就什么都不知道吧?” “诸位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陆鸣端着茶杯,语气平淡: “只是我奉劝各位一位,有些东西,朝廷碰得c怜生教碰得c烂柯寺碰得,我白龙轩碰得。 你们,却碰不得!” 呼! 司马杨等人面色全都一变,更有人猛然站起,怒目而视。 “前些日子,黑山城疑似有一枚道果现世,再之后,便是那位名震青州的锦衣卫指挥使裕凤仙都遭遇数十次围杀,才保住那枚道果。 诸位以为,比之裕凤仙如何?” 陆鸣面无惧色,见司马杨等人再不说话了,神色缓和了些: “道果乃是换血大成,武圣门前必要之物,诸位本也不需要,何必念念不忘?” “也罢。” 司马杨叹了口气,似乎妥协了: “咱们本不该有这妄念。只是长老任何肯定,我毒龙山就有什么‘天佑道果’?” “这却是连我也不知道的事情了。” 陆鸣叹了口气: “诸位头领不必对我怒目而视,老夫虽是寻天佑道果而来,可这道果也必然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长老说笑了,哪有什么怒目而视?” 一众头领皆是笑了,态度似乎缓和下来,似乎之前的一切都不存在。 ‘总算糊弄过去了’ 陆鸣心中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就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满身血污的大汉扑进了大堂之中。 “毒龙镇失守,三哥与陆兄先后战死!” “什么?!” 第九十一章 百锻千炼 呼呼~ 寒风自南山徐徐而来,卷起片片积雪,越见萧瑟。 一行人踏雪而来。 这些人步履矫健,身形挺拔,或着黑色武袍,或穿紧身长袍,皆有刀剑在身,气息沉凝而冷冽。 头前一人,高有八尺,星眸阔面,踏步间寒风掀起银白色飞鱼服,绣春刀若隐若现。 “百户大人,这小子当真要得!这手黑的不下于您了。” 一行人踱步而来,望着血气未散的毒龙镇,皆是啧啧称奇,一俊朗青年打趣着说着。 “林安,你小子皮痒了?” 曹金烈按住绣春刀,笑骂了一声,却也有些惊讶: “沧海遗珠啊!小小黑山县,居然也有这样的人才?不错,不错。咱指挥使大人可算是靠谱了一回!” “咱指挥使大人” 几个锦衣卫闻言身子皆是一抖,面有苦笑。 大明九道二十七位指挥使,可也没有哪位比他们这位更不靠谱了。 “天知道大人现在到了哪里?” 林安面带忧愁: “怜生教的余灵仙c长留山的段飞c白龙轩的玉龙散人c南岭剑派的王剑豪c青州军的安平飞 这可都是好手,大人一个人,只怕力有未逮。” “有着大云鹰,除了那余灵仙之外,其余人哪跟得上咱们大人?” 曹金烈说着,心里就很是不爽利。 这一路他们不知跑死了几匹好马,没跟上不说,还跑了个狼狈不堪。 “希望大人能将那什么道果微微拿到手吧~” 林安摇头。 “算了,咱们跟上,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去见见咱们这位小同僚。” 有人提议。 跟丢了裕凤仙之后,他们又一路折返,好些天才追上这位新同僚。 “依我看,咱们暂且不忙。” 林安扫了一眼道旁瑟瑟发抖的囚车,轻声道: “这小子杀了毒龙寨这些人,那司马杨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倒不如看看这位小同僚怎么应付?” 其余几个锦衣卫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动。 “胡说八道!锦衣卫哪里有这种规矩?被指挥使知道,怕不是要扒了你们的皮。” 曹金烈瞪了几人一眼,又自摇头: “再者说了,你们果真以为咱们这位小同僚就如此莽撞?” “百户大人以为呢?” 林安微微一怔: “这小子莫非在等我们?” “一个乞儿出身,在市井厮混了好些年的小子,哪里会这么莽撞?怕不是早就在等着咱们来了” 曹金烈淡淡一笑: “走吧,见一见咱们这位小同僚去!” 毒龙镇并不大,但五脏俱全,各类店铺应有尽有,铁匠铺自然也是不缺的。 而且因为常年打造兵器甚至暗器,技术也要比黑山城的铁匠铺好了许多。 杨狱吃饱喝足换洗一新后,提着那口长剑,来到了这家铁匠铺。 “这剑,的确是玄铁锻打,不过玄铁不足,算一炼玄铁剑。” 浓烈的烟火气中,半赤着上身的铁匠恭敬回答。 白日里那一战,他可也是听说了的,这位凶人的突然造访,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一炼?” 杨狱心中动了动。 在这之前,他最多也就接触过镔铁锻造的刀剑,与玄铁有关的,也只有刘文鹏的那些箭头。 不过,对于玄铁,他自然也有着一些了解,毕竟,他对金铁的需求没有极限。 玄铁的价格昂贵,有着一两玄铁十两金的说法,而有这个价格,自然是因为其稀少,且强大。 “大人,玄铁道兵自古就有百锻c千炼之说。据说,玄铁道兵的锻造没有极限,威力无穷。” 铁匠恭敬的回答着。 玄铁乃是异铁,迥异于任何金数,其可传递内气c血气,更似有经络般,可与人共鸣。 乃是最佳的兵器原材。 其一次锤炼,就要耗费一份玄铁,百锻千炼所需的玄铁堪称海量,但一旦铸成,威力也极端强横。 “能经受千锤百炼而成的玄铁道兵,整个天下也不多,还多是古代流传下来的。比如西府赵王的凤翅镏金镋,听闻就是玄铁基材 ,辅于百金之精英而成。” 铁匠说着,有些向往。 他自然倒是也打过玄铁兵器,可充其量不过一炼的,连十炼的都不曾见过,更别说百锻千炼的神兵了。 “还有这么多的说法,倒是长了见识。” 杨狱点点头,将长剑递给他: “融了它!” “啊?” 铁匠一怔,忙劝解:“玄铁成兵不易,融了岂非可惜?” “打一把刀来。” 杨狱将杀猪刀也递了过去。 胡万算是有钱人了。 这口杀猪刀通体皆是镔铁,分量还重,算是他之前所能接触到的最好兵刃了。 如若不然,他也不至于提着这么一口断了的杀猪刀了。 一应事宜商讨完毕,杨狱才出得铁匠铺。 这时日近黄昏,本就冷清的毒龙镇越发冷清,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店铺也就那么几家开着。 杨狱也不多做叨扰,提着之前买好的药材,就回到了最初那间酒楼。 见掌柜要关门,他将其叫住,吩咐来上一桌好菜。 “这” 掌柜拿着银子,有些头皮发麻:“杨爷,您点这许多菜,怕是再来三十人也吃不完吧?” 习武的人饭量大,他开店的当然不会不知道。 可这饭量也太大了些。 便是三十个彪形大汉敞开了肚子去吃到死,怕也吃不完。 “只管去做就是,谁说我一个人吃的?” 杨狱摆手打发了掌柜。 自顾自的来到二楼,还是原先的位置坐下,之前的狼藉已然收拾一新。 平安镖局总镖头公羊京以及一众镖头也在吃饭,见得杨狱进来,好几个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还是公羊京抬手打了个招呼。 “诸位还没走?” 杨狱有些诧异。 今日他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个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出事,能走的早走差不多了。 走镖的最怕卷入事端里,他还以为这些人早走了呢。 “实不相瞒,在下在此,是等候杨爷的。” 公羊京神色一正: “杨兄弟的武功在下钦佩至极,此来是想请杨爷与我等一同上路,相互有个照应! 毒龙寨势力虽然不小,可我平安镖局,也不怕他们寻衅。” “你要招揽我?” 杨狱一怔,微微哑然: “总镖头,平安镖局开了有几代了?” “嗯?平安镖局是我曾祖所开,传到我这,已有四代了。青州地界,少有不卖我等面子的。” 公羊京略有自得。 他想招揽杨狱,自是看中了他的武功与脾性。 之前搭话被拒,他还是有些惋惜,临走前,还想着再招揽一次。 “贵祖武功定然很高。” 杨狱叹了口气。 武功高低虽非一眼可看出,但多少也可从外显的精气神可见一二。 公羊京武功不弱,比之风三雨还要强上一筹,可真个厮杀起来未必是后者的对手,还指望毒龙寨卖面子。 那可真是 “那是自然,老总镖头当年也是青州道上有名的高手。寻常人要进我镖局,可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几个镖头很看不惯杨狱的态度,语气不免有些嘲讽。 “镖头的好意杨某心领了,不过几位还是早些走吧。” 这时,酒菜已上来,杨狱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几个镖头冷笑连连。 他们着实无法理解总镖头为何在乎这个人,在他们看来,这小子武功虽高,可年纪终归不大。 之前轻松杀败那些匪徒,倒有一半是这些匪徒着实废物。 未见得就是他有多么了不起。 公羊京也叹了口气: “杨兄弟武功不下于我,可行走江湖,没有人相互帮衬可着实不行。 我还是希望你好生考虑考虑,我平安镖局也算青州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势力” “呵!” 突然,一声带着鄙夷不屑的笑声自楼下传来: “屎壳郎掉进红泥地,你装个什么糖炒栗子?什么时候你平安镖局也算青州有头脸的势力了?” “敢辱骂镖头?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几个镖头勃然大怒,更有几个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你” 叫骂声戛然而止。 几个镖头全都愣在了原地,拔出刀剑的几人面皮都抖了起来: “飞c飞c飞鱼服!”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犹如鼓点在几人心头炸响,公羊京神色也变得凝重c忌惮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 莫说青州,在大明诸道州,乃至于其他几大王朝的地界,锦衣卫也绝对是有数的几个大势力之一。 他们哪里得罪的起? “呵~” 曹金烈缓步上得二楼,也不理会呆若木鸡的几个镖头,淡淡的看向杨狱: “我道你小子也是有个脾气的,怎会容这几只蛤蟆在此胡吹大气?” 杨狱一一倒上酒,也不在意: “吹牛犯法吗?” “呃” 曹金烈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后上来的几个锦衣卫也都笑了,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散。 “滚吧!” 林安冷眼一扫,几个自命不凡的镖头忙不迭的离开,神色狼狈。 “我算到你们在后面,可没想到你们就这么来了。” 杨狱有些头疼: “我可是要去六扇门叙职报道的” “就是人尽皆知又有什么妨碍?” 曹金烈大马金刀的坐下,举杯一饮而尽,方才出了一口气: “咱们,可是锦衣卫!” 第九十二章 人是万物之灵…… 曹金烈一落座,副百户林安等人也各自落座。 彼此介绍了一番。 实则,杨狱对于一众人的身份也了如指掌。 出行之前,魏河花了足足一夜的功夫为他介绍这些同僚。 曹金烈虽是百户,可这是他曾经办砸了一桩要紧的差事,再之前,他可是锦衣卫千户。 其手下两位副百户,一个叫林安,一个叫赵青,武功也都很高。 一众人落座,先是一阵光筹交错,待到气氛热烈起来。 副百户赵青方才道:“旁人总将我锦衣卫与六扇门并列,岂不知,这乃是大大的笑话!” “哦?” 杨狱捏着酒杯,等待着下文。 他在毒龙镇外发难,自然是要将毒龙寨的那些山贼引出山来,同样,也在等锦衣卫的人上门。 锦衣卫远比六扇门严苛的多了。 入职的都要是良家子,除此之外,还有诸多考核,他几乎肯定自己背后肯定跟着锦衣卫。 “大明九道二十七州,近千县,任何一处,都有六扇门的据点,其人数多我锦衣卫十倍,又常做缉凶拿匪之事。 偌大名头,多半来自于此。可我锦衣卫,可仅有二十七处据点而已!” 赵青面有傲然: “我等上承皇命,下察百官地方,无论封疆大吏c军中大将还是地方豪雄,无不有先斩后奏之权! 六扇门青州总捕‘方其道’见得咱们百户,都要敬畏三分。” 他亦是三十岁不到,面白无须,比之林安更多一分冷厉,说话之间,也显得极为不客气。 杨狱却也明白,他的话中或有夸大,但大抵还是真的。 自古京官大三级,驻守地方的六扇门,自然比不上锦衣卫权势滔天,不过,单论实力,两方应该差之不多。 只是锦衣卫成立于大明立国之前,四百年恩宠不绝,底蕴怕是要更高些。 只是见赵青还要说什么,忙出声打断: “这位青州六扇门总捕,是金章捕头?” “赵青的话多少有些夸大。方其道到底总领一州六扇门,地位虽不比魏正先c聂文洞,但比我还是要的多了。” 曹金烈一杯又一杯的饮着酒水,也不耽误回答: “他是银章捕头,修持着上乘武学‘十三夺命剑’,整个青州,武功也可排进前十之列了。 也只有咱们指挥使大人能稳压其一头。” “大人过谦了。” 林安放下碗筷,心满意足的出了口气,才捧了自家大人一句: “以您的功绩,再有些时日,也可换得一门上乘武学,到那时,未必不能与方其道争锋。” 说到这,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杨狱。 以这小子的功绩,选一门上乘武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让他如何能不艳羡? 换血层级代表土壤,武功却代表种子。 下乘武功犹如随处可见的草籽,中乘武功已是大树根苗,上乘武功,几乎算是奇珍异草了。 差距之大,不是言语可以说明。 “不说这个。” 曹金烈摆摆手,望向杨狱,道: “我听魏河说,那紫金吞煞宝葫芦,最早是落在你手中的?是也不是?” “不错。” 杨狱点头。 这本来也瞒不过锦衣卫,当然,他也没有想着隐瞒。 “小小年纪就懂得权衡,你小子真是个人物。” 曹金烈赞许一句。 林安等人也皆有些佩服。 明白紫金葫芦是什么的他们自忖,若是换位处之,他们可未必能有这样的决断。 无他,这道果太过珍贵了。 这已然不是价值连城可以形容的了,要知道,上一位明确得了道果的,是大离军神黎渊。 疑似得了道果的许多人里,可就包括着西府赵王张玄霸,烂柯寺广觉大禅师这样的世间绝顶。 “以我的武功,得了也守不住。还不如交出去,换些用得着的东西。” 杨狱端起酒杯,湿了湿嘴,心中有些隐忧。 他们都以为自己交出了道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紫金葫芦的精粹此时就在自己胸口的暴食之鼎中。 “话虽如此,可那毕竟是道果啊” 曹金烈眼底有光芒涌动,只是想想,他都有些不能自持: “三千年来,不知多少帝王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曹金烈情绪有着波动,其余的锦衣卫也都心绪复杂,他们背靠天下有数的情报组织,可比江湖里的这些草鳖知道的多得多。 见一众人心绪复杂,杨狱心中却是一动,问道: “曹兄,这所谓的道果,究竟意味着什么?” 得了那魁星位阶图已有数月,杨狱翻来覆去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可惜所得有限。 “这个我怕说出来,你会后悔。” 看着杨狱,曹金烈的心情才好了起来。 相比这位得了又失去,从没有得手的自己,还是好了太多了。 其余人也想通了,看着杨狱的眼神很有些怜悯起来。 他要知道自己丢了什么,会不会捶胸顿足,懊恼的以头抢地? “如果说人是万物之灵,此物,则是天地真精!这话不是我说的,可能是三千年前那位秦皇说的,也可能是第一尊武圣‘陆沉’说的。” 曹金烈灌了一口酒,才道: “据他们所说,这所谓的气机道果,是天地孕育的精粹,得之有种种不可思议力量,不可思议神通,更有不可思议造化。” 一连三个不可思议,曹金烈又忍不住灌了几口酒。 道果的最早起源已不可考究,有史记载,从秦皇始,而后两千六百年,过百位帝王都曾追寻过此物。 民间寻仙访道,孜孜求索之辈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如果只是这样,咱们也就当传说来听了,直到四百年前。那时节前朝昏聩,天下糜烂,诸般惨淡几乎无法形容。 直至太祖爷横空出世!” 曹金烈说至此处,神色也变得郑重: “太祖爷出身微末,据说幼年之时,一场饥荒,父母同日饿死,只剩太祖嚎啕大哭,哭完爹娘哭兄长” 杨狱听得仔细,心中也有猜测。 只是,他本以为这位大明太祖张元烛得了道果,却不想是另外一人。 “那人名讳早被太祖爷从书上抹去,不过,关于道果的事,却是第一次被记载在了史书上。” 曹金烈叹息: “据说为了围杀那人,当时大明人人缟素,天下皆悲。可惜,太祖爷也并未得到那枚‘七杀’道果。” “这与传说又有什么分别?” 杨狱心下有些失望。 四百年前不知名姓的人c不知真假的记载,这还是显得太过虚无缥缈了些。 “你亲手接触过,还以为它是传说吗?” 林安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杨狱,心中委实好奇的不行: “那什么紫金吞煞宝葫芦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神异之处?说来听听?” “紫金色c拳头大c有光。” 杨狱言简意赅。 他也着实不知这道果有什么神异之处,至少目前,他什么也没看到。 “这” 赵青嘴角抽搐。 其他人也都扶额无语。 “虽然没有明证,但依着几千年来许多人的猜测,这些道果,与上古传说中的神佛们,有着不小的关系。 所以也有很多人猜测,道果是那些神仙们留下,或者那些神仙只是得了这些道果才能成为神仙的人。” 曹金烈组织着语言: “什么‘七杀’‘魁星’‘贪狼’‘珈蓝’‘金童’‘慈航’之类 据说,这道果要以极为特殊的方式炼化,才能获得其中的权柄。” “什么仪式?” 杨狱心中一动,关于魁星道果炼化所需的四步就在他心中涌起。 降服其心,举行仪式,点亮命图,炼化位阶。 “有人说与那些神仙的传说有关,但也没人知晓是或不是” 曹金烈不无惋惜。 如果可能,他真想找那些疑似得了道果的人问一问。 但想想那些人,他就不得不打消这些念头。 “那些神仙的传说” 杨狱心中一动。 他得到魁星位阶图之时,似乎看到过类似的传说 “好了,就到这吧!” 杨狱心头思量之时,曹金烈已重重的放下了酒杯,清脆的声音回荡下,众人的精神顿时一清。 “来的倒是挺快。” 杨狱眸光一凝,看向窗外。 此时天色暗沉一片,北风呼啸c积雪飘荡,黑龙镇处处黑暗,唯有零星灯火,隐隐间,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滚出来!” 陡然间,一声暴喝自夜幕之中炸开。 来人的内气极度强横,这一声怒喝,几乎在整个毒龙镇上空炸开,遥隔不知几百丈,酒楼上未尽的酒水就荡起了涟漪。 “毒龙寨还有这样的高手?” 林安挑眉。 其余锦衣卫也都有些惊诧。 踏踏踏~ 沉重而又不加掩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杨狱垂眸看去。 只见寒风猎猎间,一面黑长髯,眉目冷厉的老者持剑而来,其人如剑般锋利,遥遥看了一眼,就觉双眼有些刺痛。 “我儿” 自风中接过一条破布条,陆鸣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望向那唯一亮着的酒楼: “小畜生!不将你拆骨拔皮,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第九十三章 义薄云天 呼~ 北风漫卷,寒流呼啸。 本就一片死寂的毒龙镇越发的幽冷,除却这一道尽是怒气的声音之外,似乎别无任何杂音。 只见来人人如利剑,势如雄峰,脚步声几乎压下了漫天风声。 不加掩饰的气血勃发,犹如夜幕之中的火炬,令人无法忽视。 “大高手!” 杨狱眸光一凝。 来人的气势雄浑,血气旺盛,比起风三雨c陆万川强出不知多少了。 让他也不由的食指大动。 “我儿,我儿” 捏着那碎布条,陆鸣心中惊怒已极。 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儿子居然会栽在这样的穷乡僻壤,眉目间不由泛起暴戾。 “扒皮拔骨?” 曹金烈轻按杨狱的手臂,起身行至窗前,负手下望,语气淡淡: “倒是许久不曾听到有人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词了!” 飞鱼服?! 阴影之中的毒龙寨头领们心头皆是一跳。 人的名,树的影。 这一身飞鱼服代表着什么,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他们皆是性情桀骜之辈,也不由的心头一颤。 “曹金烈!” 陆鸣瞳孔一缩,心中怒火顿降三分,话音却仍然冷厉: “曹百户!那人杀了我儿,你莫非要横拦一手?” “我道是谁,原来是白龙轩的陆长老。” 曹金烈冷然一笑: “你那儿子结交匪类,杀了也就杀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听说你有十三房小妾,莫非就下了这么一颗坏蛋?” “曹金烈!” 陆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狂怒,语气之冷似能冻结空气: “这里,可不是青州城!” “哈哈哈!” 曹金烈闻言大笑,指着陆鸣,直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 “这条老狗居然以为是青州城庇护了我们。” “哈哈哈!” 林安c赵青等锦衣卫亦是大笑,直笑的陆鸣心头火气,青筋暴起。 “曹金烈!” 陆鸣跨步如龙,震剑狂啸: “今日我必杀那小畜生,谁敢拦我,都要死!” 轰! 这一声怒啸,势如排山倒海。 肉眼可见的音波以其身为中心猛然扩散,掀起强劲的气流罡风,生生压下了一众锦衣卫的大笑之声。 “出来一战!” 笑声噶然而止。 “与我一战?” 曹金烈哑然失笑,回看向众人。 “曹兄,借刀一用如何?” 杨狱起身。 来人的武功比他预想要强出良多,但他心中却无惧意,相反,还有些跃跃欲试。 “不忙,不忙。” 林安搭住杨狱的手臂,轻笑道: “你这一路杀了这许多人,这一功,就让给兄弟如何?” “这” 杨狱有些犹豫。 倒不是在乎什么功劳,而是林安的气息似乎也只如虎层级,比之陆鸣差了一大截了。 “若武功强弱只看血气,那这世上又哪里来如此多的争端?” 曹金烈开口了: “这老狗距离气血如龙尚有一步之遥,百招之内,杀了他,可有问题?” “哪里用的了百招?” 林安足下一点,人如鬼魅般窜出窗外,猿臂舒展间,已卷起三尺剑光横掠十丈,直奔长街尽头的陆鸣而去。 “曹金烈,你敢如此欺我?!” 眼见来人名不见经传,陆鸣出奇的愤怒。 曹金烈却是哂笑一声: “你若学得你们的镇宗武学‘白龙掌力’,倒还有资格与我一战,现在嘛” “那就休怪老夫剑下无情!” 被人如此看轻,陆鸣脸上的神色几次变换,终显露出深沉杀意。 嗡! 伴随着一声清越剑鸣,其已出剑。 许是其剑法极高,又可能故意炫技。 杨狱看的分明,这老者在这一瞬间,足足斩出数十剑之多。 斩c刺c挑c抹,诸般剑招水银般倾泻而出,竟似将破风之声都一并斩杀了。 十丈距离一晃而过,数十剑已归一合拢,自下而上斩向凌空而下的林安。 似要一剑将其斩杀! “花里胡哨,又什么作用?” 林安凌空而下,见得剑光升腾,不由的笑了。 只见其剑光横掠,人随剑走,似与剑光合而为一,以正对正,以上对下,不避不闪,直斩向陆鸣: “老狗,挑战百户你不够资格,还是咱们玩玩吧!” 锵锵锵~ 刀兵相交,发出刺耳鸣动。 两人一次碰撞,已不见了二人身影,一时之间,只有漫天剑影挥洒在这数十丈长街之上。 不落下风! “林兄好高的剑法!” 杨狱心头一震,不由出声。 林安的血气层级远不如陆鸣来的高,更无他这般强横力量,可其剑法造诣却似远远超过了陆鸣。 其剑光密而有序,生生将陆鸣的所有剑招全都格挡在外。 “换血层级犹如土壤,武学造诣则是根植其上的草木。土壤肥沃固然重要,可草籽哪比牡丹华丽?” 曹金烈负手遥望,观战的同时也不忘为杨狱解释: “白龙轩开派不过百载,仅有一门上乘武学‘白龙掌力’,中乘武功也就那么几门,无论合适与否,只能选择其一。 可咱们锦衣卫的底蕴何其深厚?任何一位锦衣卫,都能够选择最为适合自己的武功,血气虽有差距,可结果却是注定的。” “林兄剑法的确凌厉。” 杨狱心中着实有些震动,却也点点头。 宗门也罢c朝廷也好,究其根本都是体制。 但一个是率土亿万,坐拥九道二十七州四百年之久的正统王朝。 一个只是一个仰其鼻息,门人不过数百的门派,有此差距,却也合理。 “杨兄弟天赋异禀,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过我等。” 赵青也站起身来: “弟兄们,那群山匪怕是要逃了。咱们也活动活动?至不济,也得割几个耳朵下来,是也不是?” “正是这个道理!” 其余锦衣卫也都笑着起身。 “啊!” 几人交谈不过几句话,就见得长街中的剑光一散,衣袍染血的陆鸣低吼着暴退数十丈。 “啧啧,老当益壮啊。” 林安撕下被剑光割裂的衣角,也不追赶,只是淡淡笑着: “怎么样?老家伙,还要挑战百户大人吗?” “啊!” 陆鸣踉跄后退,衣袍鼓荡,血气勃发,提剑再度迎上。 同时发出尖锐咆哮: “司马杨!还不出手?!你以为这些锦衣卫会放过你们?!” 陆鸣似有狮吼功之类武功在身,怒吼声十里之外都可听闻,然而夜幕之中却是一片安静。 没有任何回音。 “司马杨!我父子为你出头,你居然不战而逃?!” 陆鸣气的双眼发红。 交手之时他不敢有丝毫分神,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毒龙寨的人居然退走了。 嗡! 他长剑一吐,逼退林安,气的炸裂: “老夫看你今日之后有何脸面在青州立足!” 呼! 夜幕之中,有气流滚动。 司马杨低沉而雄浑的声音远远传来: “陆兄一时不差,父子二人尽葬锦衣卫之手。司马某人营救不急,心中不尽惋惜” “司马杨!啊!” 金铁交鸣声中,陆鸣虎躯一震,剑光顿时散乱,踉跄后退的同时,一口逆血已然喷了出来。 却不知是受伤,还是被气炸了胸肺! 铮! 林安厮杀经验极其丰富,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陆鸣气机一乱的同时,他已催发内息c血气上脸。 全力一剑荡开了陆鸣招架的剑招,同时一式擒拿手已扣住其脖子! 反身一个发力,已将其压倒在地,溅起大片泥沙积雪。 “老家伙武功不弱啊,好险就超过百招了!” 随手卸掉陆鸣的几处关节,林安这才长出一口气,额头见汗。 他跨入血气如虎的关卡不过半年时间,内息远不如陆鸣雄浑,百招下来,他也是浑身酥麻酸疼。 若非这老家伙剑招造诣着实一般,他还未见得拿得下来。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脸贴着冰凉的地面,陆鸣却只觉胸膛里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烧死了。 一时之间,对于司马杨的痛恨,几乎 超过了面前的锦衣卫。 “一大把年纪了,如此蠢笨!这不过是一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匪类罢了,真以为是一群义薄云天的好汉吗?” 曹金烈踱步行至陆鸣的面前,俯身望着他,淡淡道: “听说你们也从怜生教那群神神叨叨的疯子那里得到了有关道果的消息?介意和咱说说吗?” “朝廷鹰犬!” 陆鸣怒骂一声,就被林安一脚踩进了废墟之中。 “朝廷鹰犬” 曹金烈面目冷硬,语气冷厉: “林安,叫他知道知道咱们这群鹰犬的手段!” “得令。” 林安冷笑着将死狗般的老者提起,转身走向阴影处: “来来来,咱们好好唠唠” “啊!” 听着从毒龙镇传来的惨叫声,毒龙寨的一众人面皮直抖: “陆鸣栽了” “陆兄太过莽撞了,锦衣卫哪里是咱们招惹的起的?” 司马杨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无可惜: “你还没说那什么‘天佑道果’到底在哪里呢?” “那老家伙” “嗯?!” 话音戛然而止,一众人匪徒心头皆是一颤。 “走!” 司马杨猛然回身,面色顿时一变。 只见远处风声呼啸,积雪翻滚间,一道人影以极度凶恶的姿态狂奔而来。 第九十四章 丛林夜战 砰! 砰! 来人速度很快,脚步更是沉重无比,那一声声的炸响已然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有人在耳边敲鼓。 莫说是寻常的匪类,就算是司马杨的心头都是一跳。 “外功横练高手?!” 司马杨眸光一凝。 他的眼力极好,一眼扫过,就知道这人并未催使轻身之法,而是凭借着强大的力量狂奔。 可这速度未免 “艹!怎么着,想将咱们连根拔起不成?!” 有山匪拉出刀剑,狞声咆哮。 “不能硬拼,走!” 司马杨神色几变,虽似乎只看到一个人,却还是低吼一声,号令众人各自散开回山。 毒龙寨,亦或者说几乎所有的山贼,一旦遇到高手c围剿,绝不会束手待毙,更不会负隅顽抗,而是四散而逃。 青州多山,山中林密而险峰甚多。 这些山贼久居山中,更不知有没有暗道,一般来说,只要散开,除非大军搜山,否则根本无法斩草除根。 清除匪患之难,多在此处。 锦衣卫就是再强,难不成能将这万里南山全给搜查一遍不成? 呼呼! 两侧草木极速后掠。 杨狱跨行在山路之上,内气催发之下,夜色在他眼中如同白昼,比之其他锦衣卫的追踪能力还要强。 很快,他就锁定了司马杨所在的方位。 “司马杨!追上了” 树林之中人影四散,杨狱的眸光却是一凝,锁定了那位身材异常魁梧的毒龙寨大首领。 心念一动间,他自急速奔行之中生生停下。 一把抽出身后的长弓就射! 内气催使之下,黑夜与白昼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一道箭矢已穿空而去,直射向那魁梧异常的身影。 “神箭手?” 司马杨只觉背脊一寒,一个翻滚避开,就听得声声惨叫,一眼扫去,几个兄弟被一箭射穿。 糖葫芦一样钉死在了树干上。 鲜血滴答,惨叫连连,一时之间,整个丛林一片风声鹤唳,不少匪徒都吓的不敢扑在地上。 可哪怕如此,仍不时有惨叫传来。 “艹!” 司马杨双眸一红,发出一声低吼: “并肩子上,挑了他!” 避无可避! 那就只能拼了! 他也是行伍出身,太清楚在这山多林密的地方,一个神箭手的杀伤力太大了! 哪怕付出代价,也必须将其引出来。 “杀!” 司马杨一声怒吼,隐藏起来,那些奔逃的匪徒却是纷纷转身,一人更是大声咆哮着冲杀上去。 下一瞬,箭矢自口而入,直接将其钉死在地上。 “” 一旁的几个匪徒吓了一大跳,连忙闭上了嘴,一声不吭的摸黑杀向了箭矢飞射而来的方位。 “这毒龙寨比之前的几波山匪强了许多可惜,这黑夜是我的主场。” 杨狱穿行于丛林之中,眼神很冷。 毒龙寨是方圆千里最为凶狠的匪寨,其中换了血的比比皆是,其中的几个小头目都是血气如牛的武者。 这样的实力,放在任何州府,也足以占据一席之地了。 尤其是夜幕荒山,便是其他几个锦衣卫都不敢追的太紧。 只是对他而言,这些山匪对于山路的熟悉根本不值一提。 夜幕是他最好的助力。 和一群瞎子捉迷藏,他的优势太大了。 “啊!” “艹!你出来,啊!” “鼠辈,鼠辈!啊” 丛林之中一片肃杀,血腥气逐渐蔓延,一众山匪几乎被杀破了胆,喊杀声渐渐的低了下去。 到了后来,已然没有人出声。 只有那鬼魅一般的箭矢的破空声以及一声声临死的惨叫。 所有人都被杀的心头发寒。 “这畜生怎么能如此精准” 司马杨心如刀绞,几乎无法呼吸。 陆鸣父子死了他丝毫不心疼,可这些山贼可是他掌控毒龙寨的班底,这么死下去,哪怕自己逃了,只怕也别想压服其他头领 了。 “该死” 司马杨几乎将满口的牙都咬碎。 他恨不得冲杀出去将那神箭手撕碎,可那人太过小心,哪怕射杀了他这些兄弟,他居然也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甚至自己几次都险些中箭。 嗤~ 带血的箭矢被杨狱拔出。 阴影中,他弯弓搭箭,泛着微光的眸子巡视丛林,他能视夜如白昼,但也不能穿透树木。 不过 “司马杨,我给你一个机会与我正面厮杀,否则,等其他人也都敢来,你就没有机会了!” 杨狱不住变换位置,将箭矢一一收回的同时,也在细微的观察着丛林各处的动静。 没有回应。 整个丛林静的吓人,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迎来鬼魅般的一箭。 “大头领!” 突然,夜幕之中响起一声暴喝: “杀了他,为我报仇!” 一道身影猛的从灌木丛中窜出,疯狂的冲向丛林之外。 咻~ 冰冷无情的箭矢洞穿灌木,将胡乱挥舞长刀的匪徒射杀。 “刘三!” 司马杨心中一痛,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箭矢射来的方位。 “大首领!为我报仇!” 又一个悍匪从林中窜出,扑向箭矢射来的地方。 咻! 下一瞬,又被射杀。 “该死,该死” 司马杨目眦欲裂,呼吸粗重,却仍无法锁定那人的方位。 “大首领!” 这一次,接连窜出三人来,各自冲向不同的方向! 咻咻咻! 三道冷箭不分先后的将这三人射杀在丛林之中。 “杀!” 数声怒吼响彻丛林。 这一次,足有七人一同跳将出来,悍不畏死的冲杀而去。 咻咻咻~ 箭矢破空声,惨叫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司马杨的双眼却是骤然一亮,在惨叫响起的同时,足下骤然发力,顷刻间将内气催发到了极致。 隆隆巨响之中,犹如择人而噬的猛虎,扑向了冷箭传来之地,与其双臂相连的两枚金轮迸发出森冷的杀意: “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呼! 怒吼之声戛然而止。 “嗯?!不好!” 窜出丛林的瞬间,司马杨心头骤然一寒。 这一瞬间,他终于看到了射杀了自己这么多兄弟的神箭手。 这神箭手,正自阴影处,以冷漠而戏谑的眼神望着自己,一口精铁大弓被其拉成满圆。 冰冷的箭头上泛着一抹猩红光芒。 “等你多时了!” 崩! 似有霹雳炸响! 这一霎,司马杨瞳孔剧烈的收缩着,好似世间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他看到那箭矢破空时,箭头出气流犹如水波般荡起涟漪,看到那箭尾寸寸断裂 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一箭的威力,比之之前强了何止数十倍?! ‘他在藏拙?!’ 司马杨心头一炸! 一个在夜幕之中百发百中,以一人之力将自己数十人压的抬不起头的强横箭手。 居然还在藏拙?!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吼! 生死一线间,司马杨发出濒临绝境的嘶吼。 一霎间,他的丹田一炸,狂猛的内气在其胸腹滚走,生生在其胸前撑起一个人头大小的肉瘤。 与其同时,他那比杨狱腰都要粗大的手臂更是膨胀起来。 一条条青黑色的大筋拉的笔直,为其提供着爆炸般的恐怖力量,让其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将双臂骤然拉回至胸前! 轰! “啊呀!” 司马杨目眦欲裂。 箭矢及体的刹那,他感受到了一股肃杀c森冷的杀意,狂暴的力量竟将他的两片金轮都生生洞穿了。 然后,是他的双臂,最后,是那人头般大小的肉瘤 嗤! 鲜血飞溅! 司马杨凄厉的嘶吼一声,鲜血好似开闸放水的堤坝般肆意喷溅! 但他的脸上却闪过一抹狰狞的笑意: “轮到老子了!” 他心中杀意彻底狂暴! 丝毫不顾自己胸口的 血洞,足下发力,血气激荡间,双臂抡圆,犹如巨锤般砸向了近在咫尺的杨狱! 哪怕是中箭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后退半步。 “内气还是不足啊” 甩落长弓,杨狱心中一叹。 身怀九牛二虎之力,足以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弓开满月,可他到底习武日短,内气稀薄了些。 心念一转间,他骤然直起身子。 雄浑至极的力量涌动之下,他身子一下立的笔直,内气上涌至臂膀c指掌。 然后,五指捏合, 同样以拳对拳! “硬碰硬?!” 眼见杨狱丢落长弓,可笑至极的跨步出拳,司马杨笑了。 他看出这人是个横练高手。 可那又如何?! 轰! 雷出山中! 巨大的碰撞之声竟在空中荡起实质般的气浪,一下扩散,直吹的烟尘滚滚,积雪狂飞。 “怎么可能?!” 双拳碰撞的刹那,司马杨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一拳上的力道,打散了他的内气c血气c筋骨皮肉,更似乎将他的念头都打没了! 这一瞬间, 司马杨只觉自己成了一团肉泥,被沛然不可当的巨力一下砸扁! 砰! 筋骨空响,司马杨高大的身躯一个踉跄,一切力道卸无可卸,生生震断了他的大筋c软骨。 他足下发力,想要逃离,但突然胸腹脊背同时一疼! “我” 司马杨低着头,血液滴答间,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因为, 一只手掌穿胸而过, 紧紧握住了他的脊椎大龙! 第九十五章 平泷山 滴答~ 浓稠的血液滴落在雪地上。 司马杨双目充血,剧烈的痛楚潮水般席卷全身,让他五官都扭曲了。 换血武者的生命力远比常人要强大了太多。 可此时,他却无比痛恨自己这强大的生命力,让他将死却又不死。 “啊~” 夜幕丛林之中,听得司马杨的惨叫,目不能见的一众匪徒终于崩溃c溃逃。 直到此时,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敌人是谁,身在何处。 但也全然顾不上了,惊惧之下,早已连回头都不敢。 “杂碎!” 司马杨低头嘶吼:“你有种就杀了我!” 呼! 杨狱收回手掌,任由血液自手臂滑落: “半年以前,你们是否截杀过一队来自黑山城的官差?” 换血武者的体魄生命力固然超越常人,但若非他不想杀,纵是其有龙象体魄,心脏被打爆也绝活不了片刻。 只所以留手,自然是为了老爷子。 “哈,哈哈。” 司马杨惨笑抬头,狰狞凶恶: “爷爷杀的官差多了去了,哪记得这么清楚?怎么,你老子被我杀了?啊!” 随手一击将司马杨捶的跪在地上,杨狱神情幽冷: “长夜漫漫,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日起东方,天色渐亮。 等到杨狱回到毒龙镇的时候,赵青等人也都已经回来了,身上血迹未干,残留着杀戮的气息。 “司马杨?” 见得杨狱走进酒楼,赵青吃惊不小: “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些,他们分散了十多路,偏偏最大的被你抓了?” “大首领” 酒楼角落,几个满身血迹的悍匪身子一抖,发出哀鸣。 “不得了。” 其余几个锦衣卫也都啧啧称奇。 夜幕山路,十多路匪徒分散而逃,他们虽然也有收获,可也没能抓到大鱼。 十几人拢共也就抓了四个毒龙寨的头领。 哪想到杨狱居然将司马杨都抓来了,这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运气而已。” 杨狱微微摇头。 他这可不是运气。 “你这下手也太黑了,快,上点药,别让他死了。” 眼见司马杨气息若有若无,赵青连连摇头,嘱咐属下为他服食伤药,吊住他的命。 “一门中乘武功到手了。” 几个锦衣卫羡慕不已。 司马杨可是条大鱼,昨夜他们几乎都是为了司马杨而去的。 可惜地势复杂天色又黑,他们也很难分辨满山匪徒哪一路是司马杨。 与几个锦衣卫攀谈了几句,又嘱咐缩在角落的掌柜烧些热水,杨狱方才面带倦色回到房间。 “老爷子” 合上房门,杨狱面上的倦色退去,眼中闪过忧愁。 司马杨的骨头够硬,但到底还是被他撬开了嘴。 只是虽然得了不少其他有价值的讯息,但偏偏他最想知道的没有问出来。 司马杨身为毒龙寨大首领,很少有亲自带人下山劫掠的时候。 他依稀记得半年前有位头领带队在‘平泷山’截杀过一队官差,可也仅此而已。 具体到哪座断崖,哪一天,他根本不知道。 “客官” 小二扣开房门,提着热水进来,点头哈腰的倒好热水,摆好酒菜。 正欲退下,又被杨狱唤住。 “客官?” 小二身子一抖,满脸堆笑。 “小二哥,你可记得半年前又一队押送犯人的官差路过?” 杨狱脱掉染血的外衣,取出一枚碎银递给小二。 顺便,为他描述王佛宝与老爷子的长相。 “这个” 小二拿了银子,惧色顿时少了大半,他冥思苦想着: “咱们这寨子是去往青州的必经之地,押送犯人的官差倒是不少,按照您说的,那带头的捕头,是不是姓王?” “不错!” 杨狱眼神微亮。 “我也只听说他们被人盯上了,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二有些忐忑的回答: “其实路过的官差,凡是不缴足银钱,多半会被人盯上,而且,就算是交了的,不少也还是会被盯上” “这样” 杨狱也不失望,只是让小二为他找一个熟悉附近山路的人过来,主要是‘平泷山’。 自己,则开始换洗。 一夜杀戮,他精神高度紧绷,虽然有惊无险,精神却也着实有些疲惫,几次搏杀,身体也有着一些暗伤。 浸泡在热水之中,杨狱微微闭目,思量着之前的审问。 司马杨盘踞南山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其背后的势力却是盘根错节,附近三府的家族,甚至于青州都有着人。 为的,就是南山中的玄铁矿。 玄铁的价值十倍于黄金,而且伴生的其他金属价值也都极高,南山在某些人的眼中价值就极大了。 只是南山林多峰密,又多有瘴气c毒雾,不要说大规模的开采,就是小规模的挖掘,都会伴随着巨大的伤亡。 因为这一点,青州州衙c青州军才放弃了此处。 但这对于毒龙寨的这些匪类来说,却不是问题,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伤亡。 “按照司马杨的说法,最少有十多家,在这些年里,每年都会向着南山输送流民少则数百,多则数千。 顺便,换走玄铁之类的珍惜金属。” 杨狱眸光闪烁。 南山的瘴气极凶,哪怕是换了血的武者沾染都会在几年里脏腑腐烂而死,普通人进去根本十死无生。 不要说这些面黄肌瘦的流民,就算是正常人,也多半活不过半年。 而司马杨痛快招供出背后之人,却宁死也不供出那些势力的具体身份为的是什么,他心中也很清楚。 哒哒哒~ 换洗之后,杨狱正自吞服丹药静修之时,门又被敲响。 一个锦衣卫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杨兄,百户大人唤你下去。” “好。” 杨狱略微收拾了一下,提着长弓就下了楼。 大厅里,曹金烈正襟危坐,小二与掌柜忙碌不已,各类酒肉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一众人皆落着座。 “引贼出山,擒拿首恶。此行,你是大功一件。” 曹金烈举起杯来。 “大人客气了。” 杨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明酒类分白c黄,公卿好酒多为黄酒,白酒劣,多是寻常百姓再喝。 不过对于杨狱来说,这更像是饮品,不存在不胜酒力。 “好!” 一众人皆是叫好。 酒水往往是拉进人关系的最佳手段,前一次喝完,众人已是同僚,这次喝完,关系更近了不少。 一阵光筹交错。 曹金烈才说起正事: “这几个匪类的嘴不密,林安已问出了毒龙寨所在,以及毒瘴起伏的规律” “大人要攻下毒龙寨?” 赵青放下酒杯: “没了瘴气庇护,毒龙寨算不得什么。只是攻下毒龙寨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匪类武功不行,可逃窜很有一手。咱们攻下毒龙寨容易,但咱们一走,他们照样回来,于事无补” 其余锦衣卫也都不是很看好。 剿匪难处不在于攻坚,而在于‘剿’,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偏偏是最难的。 南山绵延数千里,山多林密,其中多草木兽类,想要围死他们,不知得耗费多少人力与时间。 就凭他们几个,累死也别想斩草除根。 当然,他们默契的没有提及的一点更重要。 那就是,贼首司马杨都被抓到了,其余小鱼小虾对于他们来说,食之无味。 他们不缺银子,只缺丹药和武功。 尤其是武功。 擒拿司马杨在锦衣卫c六扇门都可换得一门中乘武功,但其他小鱼小虾,也就值一门下乘武功。 他们又不是六扇门,着实看不太上这点东西。 ‘这群小崽子,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曹金烈心里骂骂咧咧,扫了林安一眼。 林安也只能开口: “诸位,忘了告诉你们。这山里,可是有玄铁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玄铁矿,而是冶炼好的玄铁!” “玄铁?” 几个锦衣卫对视一眼,有些心动了。 玄铁可不仅仅是打造兵刃的最佳材料,更是比黄金还要值钱的硬通货。 价值比起山寨里的那些小虾米,的 确强得多了。 不过 见几人还有些犹豫,林安又道: “按照这几个山匪的交代,那些玄铁,银钱加起来,足够咱们人手一件十炼玄铁刀兵了!” “什么玄铁不玄铁?听百户大人的!” 有锦衣卫响应,其余人也都纷纷响应。 只有杨狱没有回应,只是转着酒杯,思量着自己的事情。 “杨狱,你的意见呢?” 曹金烈看向他。 “我就不去了。” 杨狱微微摇头,拒绝了:“指挥使大人密令要我尽快去到青州报道,算算日子,不能再多做耽搁了。” “你这小子也不缺这件玄铁刀兵,那就由你去吧!” 曹金烈也不勉强。 他也知道,这小子一路收获极大,玄铁十炼也吸引不了他,好在,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毕竟,杨狱也不属于他的管辖。 曹金烈的行事雷厉风行,一旦敲定主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带着一众锦衣卫离开。 “到得青州记得找我。” 林安拍了拍杨狱的肩膀,一阵挤眉弄眼,笑着出了门。 “告非!” 目送众人远去,杨狱方才猛然想起。 这群犊子大吃二喝的,还没给钱 第九十六章 大日如来? “百户。” 出得毒龙镇,林安上前几步,低声道: “这事可要通报指挥使?” “大人只怕未见得有空,暂时不必通禀了,若有发现再通报也不迟。” 曹金烈轻按绣春刀,眯着眼: “倒是这怜生教,越发的躁动了” “我也着实想不明白,那怜生教如此狂悖,为何朝廷仍可容他,依着我,怎么也该通传地方,彻底绞杀这怜生教!” 林安眸光幽冷。 一路奔行月余,所见可谓触目惊心,相比于怜生教,这些山贼的所作所为简直不值一提。 这几乎是明摆着造反了,朝堂的衮衮诸公居然还没有什么反应。 “陛下欲行新法,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力主绞杀怜生教的徐大人都被殃及发配青州,这怜生教的背后, 呵呵” 曹金烈冷笑连连,却也不再多言。 心中却也是长长一叹。 大明立国四百年,烈火烹油般的繁华之下,却隐现乱象了。 以西府赵王为首的大明九王,以悬空山c铸剑山庄c烂柯寺为首的江湖宗门,以怜生教为首的邪派势力还只是表面。 比这三者为祸更深的,是经过四百年积蓄,早已不可抑制的世家门阀。 “怜生教的背后” 林安心头一禀,也不敢再问,转而看向队伍后被押着的陆鸣: “这老家伙如何处置?” “结交匪徒,冲杀锦衣卫,这是死罪!将其交于附近的六扇门看管,顺便修书两封,一封给送往,一封给白龙轩!” 曹金烈冷眼扫过镇口角落瑟瑟发抖的一众囚徒,淡淡道: “自去领罪,首恶之外尚有发配充军的可能,如若不然,诛他满门老小!” 呼呼~ 北风南吹,天地萧瑟。 犹可见山林背阴处不曾消融的积雪。 “官爷,官爷。慢些,慢些” 几个裹的严实的猎户望着在那足没脚踝的积雪上健步如飞的少年,叫苦不迭。 “这便是平泷山?” 杨狱手按腰刀,驻足遥望远处。 一阵冷风吹来,树梢之上的积雪‘哗哗’而下,洒在弓刀之上。 曹金烈等人走后,他又在毒龙镇呆了一天,等那小二为他寻找向导的同时,也在等着这口刀。 毒龙镇的铁匠手艺不差,至少可以按照他的想法,打造出这口大横刀。 陆万川那口玄铁剑所含玄铁虽然不多,但重新打造的这口刀比起之前却是强了极多,削铁如泥不说,还极为坚韧。 算是一口上等利器了。 “平泷山有险峰数十,断崖甚多,您可千万小心着点。” 中年猎户捶打着双腿,心中咂舌。 这位大人年岁不大c看不起来细皮嫩肉的,行起山路来却比自己这积年老猎户还要来的轻松写意。 “你慢着些就是。” 杨狱抖落身上积雪,向着崖边走了几步。 由此处南望,可见云雾如波涛般翻滚,其下,隐可见处处断崖,高而险。 平泷山地处南山外围,却已然如此险峻,群山之中自然更为难行,哪怕曹金烈等人武功极高,但要平定毒龙寨,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这也是杨狱婉拒的原因。 “官爷,这山可高。” 眼见杨狱站到了山崖之边,几个猎户双腿都有些发软。 南山多险峰,动辄数百丈之高,他们此时所在的这处山峰更是足有千丈,攀爬就用了大半日光景。 这要是掉下去,怕不是神仙也救不了。 事实上,平泷山本就是南山有名的险地之一,虽然毒瘴稀少,可架不住地势太过险峻,几乎每年都有猎户跌落山崖,不见尸骨。 见得杨狱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入云雾之中,几个猎户心跳如鼓,都不敢再看。 “行了,将绳子留下,你们这就下山去吧。” 杨狱神色不变。 给几个猎户结算了银钱,方才将四个猎户背上山来的绳子连接起来。 “假设老爷子他们是在平泷山下遇袭分散,那么,就算是慌不择路,可上山的路也就那么几条,可以进一步排出掉一些” 居高临下的望着诸多断崖,杨狱心 中也在盘算着。 老爷子刀法有那么一点,身子骨也算硬朗,可他到底不曾换血,就算是夺命狂奔,也跑不了太远。 毒龙寨的土匪可比黑山的凶猛多了。 “所以,最有可能的断崖,反而是靠近小道,高不足三百丈的那几座” 默默的思量了半晌,杨狱心中方才有了决断。 提起麻绳就向着那几处断崖而去。 呼呼~ 踩着逐风步,杨狱的速度很快,虽心中诸多思量,但脚下却很稳。 路途之上的积雪c大石c乱草c树干c荆条都轻松踏过,很快,已穿过数里之地,来到了他推测的第一处断崖。 这处断崖出光秃秃不生草木,更无牵挂之处。 杨狱微微皱眉,丢下绳索,转身行至一块巨石之旁,脚下生根,两膀发力,将这足有数千斤之重的大石抱至崖边。 身具九牛二虎之力,杨狱一臂已有万斤之力,抱起这巨石,脚下土石都不曾被踩碎。 “希望老爷子福大命大” 挂住绳索,杨狱也不犹豫,足下几次轻点,已窜至断崖之上。 这断崖的土石似含金属,草木不生,光且滑,杨狱也只能一次次揣击巨石,方才下来。 “没有” 雾气蒙蒙间,杨狱催发内气,发光双眸扫视着断崖一切可能藏身之处。 但直至绳索将尽,也并没有发现异样之处。 而此处,距离断崖之下,也只有不足三十丈,杨狱细细打量,并没有发现异样,也只能沿着绳索继续攀爬而上。 如此反复。 哪怕杨狱没有任何耽搁,速度也快,一一探完了这些断崖,也已是傍晚时分了。 让他皱眉的是,大风漫卷之下,天上又飘下了积雪。 “老爷子到底掉到哪里去了?” 攀上悬顶,杨狱只觉头疼,难道他推断有误? 可以老爷子的身手,被人追杀的情况下,难不成还能跑进南山深处? 这怎么也不可能才是 唳~ 突然,一声高亢的鸣叫自大雪云雾中飘荡而来。 “嗯?” 杨狱心头微震,极目眺望,就见得一只只长相奇丑的秃鹫在半空盘旋着,不时发出尖锐叫声。 他足下发力,提着绳索就向着秃鹫盘旋之地而去。 一路跨行数里,视线陡然开阔。 这是一处终年背阴之地,积雪不知多厚,且有瘴气蒙蒙,杨狱发现,这些秃鹫盘旋鸣叫之处,也有一处断崖。 杨狱当然听不懂鸟语,但这些秃鹫明显对那处地方充满了仇恨与忌惮,盘旋许久都不散去,却也不敢靠近。 很明显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老爷子?” 杨狱心中一动。 若他身处绝地,上不可上,下不可下,那么,唯一能吃的,可不就只有这些鸟? 思及此处,他足下一个发力,越上视线开阔之地,松开横刀,持弓在手,直接拉成满月,就是一箭射出! 唳! 伴随一声哀鸣,数只秃鹫被一箭贯穿,跌落谷底。 其余秃鹫受惊,纷纷散去,却还在远处盘旋不去。 杨狱也不和这些鸟纠缠,绑好绳索,一路向下,云雾穿过,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层薄薄的瘴气。 杨狱闭住呼吸,继续向下。 以他如今的体魄,这薄薄的一层瘴气还无法对他造成危害。 呼! 穿过瘴气,杨狱的眼前就是一亮。 这处断崖背阴不见光,且因被山峦遮盖,很容易被人忽略,这时一眼看去,就可见散乱的藤蔓攀附在崖壁之上。 隐隐间,似乎可以看到一满是鸟骨的凸起。 “老爷子!” 杨狱有些激动,手一松,已向着那处凸起坠去,临到凸起,绳索不够,他也不犹豫,抓住藤蔓下滑。 径直下到平台之上。 “老爷子!” 连声呼喊没有回应,杨狱心中一沉,拔刀在手,拨开藤蔓的遮挡,走进这山洞之中。 这山洞不大,却很长,足有十多丈的巷道,才变得开朗。 “不在” 杨狱心中‘咯噔’一声,压不住的失望涌了上来。 黑漆漆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妨碍。 他一眼扫过,就知道这山洞分明就是自己之前在暴食之鼎中看到的那个,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人骨架。 可其中书架上一片混乱,床榻上灰尘处处,仅有零星的草木灰。 显然很久没人了。 “老爷子应当是得了奇遇,然后走了?” 杨狱有些拿捏不准。 他走近书架,就见得上面一片混乱,且缺了许多,只有他印象中的三分之一。 是被老爷子拿走了? 但他为什么不都拿走? 杨狱心中动着念头,随手拿起一本书,没见内容,就见得封面上以木炭乱划的几个大字。 “什么鬼画符,老头子看不懂!” 看着字迹,杨狱心中已是笃定这就是老爷子了,这语气与字迹,是真不差了。 猜测老爷子应该是自己走了,杨狱心中一松。 胡乱扫了下尘土,就席地而坐,翻阅老爷子没有带走的这些不知名材质制成的书卷。 “难怪老爷子留字,这是道文写的。” 杨狱心下哑然,就见这书卷道文如下: 大日如来,陆沉本纪! 第九十七章 潮起潮落三千年 陆沉 杨狱有些惊讶。 陆沉,在当世声名不显,但在各类古籍之中都是必然绕不开的一个人物。 陆沉是有史可查的,第一尊武圣,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武圣! 他之后,足足两千六百年,天下都不曾诞生一位武圣,直至前朝末年,群雄并起,才有新的武圣诞生。 “大日如来,指的是陆沉的‘大日如来掌’?还是” 杨狱心中猜测着,翻开了这卷古籍。 “敢问苍天,可有神仙?” “敢问苍天,谁能不死?” 飞扬的笔墨书写着深沉的渴求,透过字迹,杨狱似乎看到一位老者的长叹求索。 这本古卷非是陆沉所留。 而是后人为其立的传记,其上记载了陆沉的一些事迹,以及其对于后世的一些影响。 “奋六世之余烈,成天下之一统。秦皇堪称千古一帝,然而,登临人世之巅者,无不生长生久视之心。 大一统元年,秦皇遣派方士三千人,或东渡重洋c或西去无尽大山c或求之南海群岛c或往北极冰川。 那一年,陆沉十三,与方士东渡重洋,其间过程无人知晓,但十年后,陆沉一人归来,同时,带来了‘道果’” “道果起源不可考究,或许更为久远的传说中它有另外一个名字。陆沉命其为‘道果’,其意为天道所凝聚之果实” 洋洋洒洒数千言。 道文晦涩,其中俚语甚多,杨狱看的很慢。 数千言中,包涵的信息却是巨大无比。 从秦皇寻仙c到陆沉东渡归来c从八千方士汇聚咸阳精研道果c到秦皇坑杀天下方士 从陆沉证得武圣,到有史记载的第一个大一统王朝崩塌。 信息巨大,跨度极大。 “不是晋升武圣需要道果,武圣根本来源于炼化道果之人” 杨狱嘴里咀嚼着。 这本古卷里的信息很大,尤其是包涵着陆沉对于道果来源的探究,以及,对于神话传说的部分考证。 依着这书上的说法,陆沉不知以什么方法,真的验证了传说之中部分神仙的存在。 “这就和我之前看那三笑散人的潮汐论对上了!” 合上古卷,杨狱心中念头翻滚。 背靠六扇门,这一路上他也看过不少类似的古卷,作者或有不同,但皆倾向于秦前有着断代,久远的过去,真的存在仙神。 而其中推测最为有道理的,还是三笑散人的潮汐论。 按照他的说法,潮起潮落终有时。 久远的过去潮落,仙神消失,历史断代,而直至秦时,道果问世,陆沉成就武圣,却是潮起了。 这么一算,已经三千年了 “假设潮汐论准确,潮起三千年,又该有多少道果问世?” 杨狱心中微紧,这个世界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其他人不大清楚,那西府赵王张玄霸,以及他在暴食之鼎中看到的那个老妪。 必然是有着道果,甚至炼化了道果的 类似的人有多少? 只怕没人知道。 放下古卷,杨狱一一翻阅着其他的古卷,这些古卷与这本大同小异,其中也有一些游记。 其中最有用的,反而是关于炼化道果的一些记载。 道果的炼化共有四步,降服其心,举行仪式,点亮命图,炼化位阶,这上面,有着零星记载。 “老爷子还真会拿,连一本武功秘籍都没有留下” 将这些古卷全部看完,已经是一夜过去了,走出山洞,天色已然蒙蒙亮。 杨狱细细的检查,果然发现了平台下有着不少的痕迹,似乎是有人沿着山壁爬了下去。 “按照这痕迹,老爷子起码走了一两个月,如果他要回黑山城,只怕早就回去了” 望着茫茫群山,杨狱心中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头疼。 以老爷子的为人,他没有道理不会黑山啊。 除非 唳~ 高天之上,云雾翻滚,一只双眸赤红,展翅足有数丈的白鹤翱翔其中,时而哀鸣一声,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势。 白鹤背上,一个身材矮小的小老头抱着个破布包裹,瑟瑟发抖。 隆冬之时天本来就极寒,如此高速的飞行在天穹之上,自然极为寒冷,老者直冻的面色发青,大气都喘不匀了。 “小白不哭,不哭哈。等回去就给你疗伤” 一个梳着发髻的绿衣侍女满脸心疼的抱着白鹤的脖颈,为它捂着伤口。 “闺女,闺女。这太高,太高了” 小老头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却被风吹散。 绿衣侍女却听得清楚,转过脸来瞪了他一眼: “闺女也是你叫的吗?” “太高了。” 小老头紧紧抓着白鹤的羽毛,满脸紧张。 从这里下望,群山都变的渺小,大地更是几乎看不到了,他哪里见过这个? “快到了!” 绿衣侍女不耐的回了一句,轻轻一拍座下白鹤。 唳! 白鹤长鸣一声,似是解脱了一般,一个俯冲,几乎将背上的小老头甩了下去。 直吓的后者脸色煞白。 呼呼~ 气流狂飙,数百丈几乎眨眼就掠过,没多久,白鹤已然落在了一处荒山之上。 吹散了山顶的积雪。 也吹动了盘坐崖边的白衣裙摆。 “小姐。” 提着小老头跳将下来,绿衣侍女足下轻点,来到了白衣之后,恭敬行礼。 脚踏实地,小老头这才松了口气,一顿干呕,才看向崖边。 那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着白衣,身材曼妙,青丝及腰,两人落地,她方才转过脸来。 她的五官精致而完美,眸光璀璨,亮如天星,似将这山巅景象都映在其中。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张玉面此时带着苍白,倦意。 “长得真俊,就是太狠了些” 小老头嘀咕了一声,想起了自家小子。 这要是许给自家小子,那该多好? “小姐,您伤的这般厉害?” 绿衣侍女满脸心疼,又带着怒气: “迟早要让那疯婆子好看!” “裕凤仙伤势只会更重。” 白衣女子淡淡的看了一眼侍女,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蹲坐在地的小老头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她之所以重伤仍不回分舵,就是为了等这小老头。 之前她与裕凤仙交战受伤,赤眸白鹤坠空而下时,她惊鸿一瞥看到了山中的小老头。 他的身上,有着道果的气息。 “我” 小老头眼珠微转,低头回话: “小老儿杨天佑,青州顺德府生人。” “杨天佑。” 白衣女子眸光微动,轻声道: “你坠山不死反而得了奇遇,这名字倒也恰如其分。” 小老头摸摸鼻子,心中却想着怎么摆脱这俩人。 他这一次在外耽搁的太久了,家中老婆子和娃娃怕是等的心焦了。 见这小老头心不在焉,白衣女子眉头轻皱: “你可知你得了什么造化?” “这” 杨天佑心头微震,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但还是硬着头皮打哈哈,心中想着抵死不认。 “你若担忧我会抢夺你的造化,这大可不必。这道果,一经认主就不可抢夺。我便是将你扒皮拆骨,也是拿不回来的。” 白衣女子轻哼一声: “我所求,非你能知。” “不能取出来?!” 杨天佑不但不喜,心头反而‘咯噔’一声: “闺女,难道就没有法子取出来吗?” “你这老家伙好大胆子!” 绿衣少女登时大怒,挽着袖子就要甩一巴掌过去,还是被白衣女子唤住。 “那道果既已认主,你大抵也该知晓这东西的宝贵。” 白衣少女却是来了兴趣: “古之帝王将相无不求之若狂,怎么你反而想着取出来?” “我都这把年纪了,再有什么好东西,总归也没啥意义。” 杨天佑叹了口气: “我本来想着回去将这宝贝传给我家那小子,看来是不行了” “得了此物,长生不敢说,益寿延年却是必然。你莫非这也不在乎?” 绿衣少女也有些惊诧了。 这老头就这么蠢? 她自忖,要是自己得了这宝物,便是老母要,自己怕也不想交出去呢。 “益寿延年,长生不老, 这是皇帝老子才想的。” 杨天佑微微摇头: “我家那老太婆身子骨也不硬朗了,孤零零留我自个多活几十年,又有什么乐趣?” 帝王将相无不想着长生,可贩夫走卒,却只想着活完这一生,下辈子都不想来了。 还多活几年? “真是个傻老头。” 绿衣侍女嗤之以鼻。 却也对这老家伙的态度有些了然了,这老头死都不那么怕,不怕自己也是理所当然了。 白衣少女却似是有些理解,微微叹气: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众生艰难” “闺女,那什么道果你既然拿不到,你又将我绑来做什么?” 歇了这一会,杨天佑也坐不住了,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主要地太凉了: “老头子可没啥其他值得你惦记的吧?” 白衣少女也不隐瞒: “我要你的神种!” “什,什么?” 杨天佑骇然失色: “你要我的种?” 砰! 气浪翻滚,杨天佑吭也没吭一声,就被拍进了雪堆里。 余灵仙面含煞气,轻甩裙袖: “老家伙好不要脸!” 第九十八章 再入流积山 群山茫茫,漫无目的的寻人只能是大海捞针。 杨狱沿着山谷寻了两天,最终也不得不放弃,大雪下的越发的大,根本没有丝毫痕迹。 也只能请了附近六扇门的同僚帮忙注意,他此时银子不缺,出手大方,自然不缺人帮忙。 再回毒龙镇,不少行商已开始启程。 随着曹金烈等人上山,毒龙寨的势力全部收缩,几个关卡也全都消失,有人尝试着前去,果然没有发现毒龙寨的人。 杨狱略作休整,也就押着越发壮大的囚犯队伍启程。 只是山路难行,又有大雪,速度也算不上快,不过相比绕行,却还是要快了太多。 呼~ 颠簸的马车中,杨狱稳坐如山,微微闭目,体内诸般经络尽数可见。 随其心念一动,内息就自在全身游走。 内气,来自于血气。 换血层级的高低,本身血气的强弱,决定着内气的多寡与强度,而内气,决定着诸般武功能够发挥的威力。 武功固然重要,换血同样重要。 是以,哪怕身具九牛二虎之力,杨狱也不曾停下打熬气血,熬炼内气的步子,甚至更加侧重。 除却夜间在暴食之鼎中习练诸般箭术c武功之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打熬气血c内气c外功。 得自诸多炼化食材上的武学几乎与他完全契合,他的进步自然极大,不说一日一变,十日过去,进度也可说肉眼可见。 “四次换血不远了”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杨狱睁开眼。 得益于暴食之鼎,他的各类武功犹如为他量身打造,进度极为惊人,一日足可抵得上旁人一月之功。 相比之下,他的换血层级已是他的最短板了。 奈何,这是苦功夫,怎么也快不起来。 虽然,比起其他人已然快的多了。 “希望六扇门中有惊喜吧。” 杨狱心中盘算着。 赵七等人也就罢了,他路上抓到的这些山匪头领可都很值钱。 只是希望六扇门有能加速换血的丹药吧。 等着血气平复下来,他才吞了几颗铁蚕豆,掀开车帘一看,远远的,已可见到山路的尽头。 一晃十天,南山也快到头了。 “杨爷,快走出南山了。” 消瘦了不知一圈的赵七c蒋都也松了口气。 这年头的官道都不好走,更何况山路? 若是之前也就罢了,被穿了琵琶骨c打散了内气,他们也不比普通人强多少,走这路,不要说多么煎熬了。 当然,比之身后步行的一众囚徒,他们就好了太多。 一路不停,这些囚犯身上早没了半点油水,一个个眼窝深陷,活像是痨病鬼。 最差的,自然是几辆囚车上铁剑门三人,以及后来抓到的一些山贼头领。 “抓紧些赶路,到了下个城镇,就可以歇一阵子了。” 杨狱说着,放下车帘。 他自然不心疼这些劫掠烧杀的山匪死囚,只是一路走过来,每日不是铁蚕豆就是干粮,他嘴里也着实淡出鸟来了。 他日夜习武吞服丹丸和铁蚕豆,是因为世道艰难,他不得不如此。 可不是他就喜欢铁蚕豆的味。 他勤勉,却不喜欢自虐。 没条件土也吃得,但若是有,自然是肉好吃。 “好嘞!” 赵七勉强一笑。 这一路走来,对于这位杨爷的敬畏也是节节攀升,最早还有些别的打算,现在却是没了念想。 与其想着从这位爷手里逃走,还不如等家人去青州打点打点。 再不济,等一波皇帝老子的大赦天下 “杨爷” 放下车帘,杨狱正要搬运内息,就听得窗外蓝玉书的声音。 “杨爷” 皮包骨头的蓝玉书笑的极为僵硬: “过了南山,距离青州也就十日的路程,快着些,七天也能到了” “怎么,你也要拿东西换命?” 杨狱淡淡看了他一眼。 这一路上,包括赵七在内的所有囚犯,都不止一次的暗中寻他,或是央求,或是要以财货换他睁一眼闭一眼。 只是,不要说他腰缠万贯,即便没有银钱在身,他也不可能将这群人渣放出去。 “杨爷法眼如炬。” 蓝玉书苦笑连连: “在下知晓一些消息” 他本是打着引杨狱走南山路,再将毒龙寨的人引来,自己趁乱走人。 可眼见得杨狱将司马杨都提将回来,他自然再没了这种打算。 “毒龙寨只所以能够盘踞在此多年,不止是因为南山地势极度恶劣,更因为他们背后有人” 说到这里,蓝玉书语气一顿,见杨狱不置可否,也只能咬牙继续说: “萧c楚c叶c林毒龙寨的背后,极有可能站着青州四大家之一。 您这次抓了司马杨,间接令锦衣卫拔了毒龙寨,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四大家族吗?” 杨狱若有若思。 毒龙寨的背后是哪一家,就连司马杨自己都不知道,不过四大家族,的确最有可能。 “杨爷可不要小瞧了这四大家。青州有句话流传很广,说的是青州分两半,张家一半c四姓一半。 张家指朝廷,四姓就是萧c楚c叶c林。” 见杨狱怎么都面无表情,蓝玉书心中打起了嘀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这四大家扎根青州多年,盘根错节,青州州衙c青州军c其下的诸多府县c绿林道c武林门派乃至于朝廷,都有他们的人。 您可千万不能大意。” “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 杨狱闭上了眼。 赵七心头一颤,忙加快了速度。 蓝玉书不肯放弃,气喘如牛般跟上: “杨爷,您要是愿意,在下可以牵线搭桥,让您去四大家做个客卿” 他不肯放弃。 杨狱却已懒得听了,将最后几颗铁蚕豆吞下,心念一动,已然进入暴食之鼎中。 嗡~ 诸般食材泛着莹莹之光。 随着杨狱心念一动,飞舞着的诸多食材又向着‘九牛二虎食谱’涌动而去。 食谱与食材不同。 食材炼化之后就彻底不存在,食谱却不会消失,换而言之,可以重复炼化。 虽然他清楚食谱中的神种不可能重复获取,但流积山战场对于他武功的磨砺作用也很巨大。 同时,他也想试试,能否在其中获得突破九牛二虎的契机。 【九牛二虎:十都第一重】 瞟了一眼最为简洁的进度条,杨狱心念一动,已然第十二次进入了流积山战场之中。 仍旧是残阳如血,仍旧是旌旗猎猎。 不同的是,曾经他立于兵营之中,而此时,他立于战车之上,伴随着鼓声激荡,冲向了排山倒海般跨行而来的玄甲精骑! 杀! “吁!” 骏马长嘶,荡起积雪片片。 公羊京拉进马缰,回望着已不可见的南山,心中也是摇头: “老爷子还是太小心了些,这一路不也没碰到毒龙寨的匪类拦路?” “总镖头,出了南山,之后可就畅通无阻了!” 有镖头笑着。 一众人都松了口气。 “不将镖送到客人手里,都不能大意!这趟镖走完,除了镖银,还有犒劳!” 公羊京一摆手,又是一片欢呼。 这一来一去,两趟镖,他们走了足足一年多,这镖银已是不少,而公羊京向来大方,听得他这么说,所有人都很高兴。 不过,也有人心中担忧。 “总镖头。那客人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可这一路却也没见到有人拦路,也太过奇怪了。” 镖头陈忠低声说着。 “陈镖头太也小心了。咱们平安镖局深耕青州七十多年,来往绿林兄弟哪个不卖个面子?” 有镖头笑着打趣:“怎么着,年纪大了,没胆量了吗?” “好了!” 公羊京制止了众人的打闹,指向不远处的茶馆,道: “今夜赶不到城镇了,先去那茶馆吃点东西,若有干粮,也可换点!” 陈忠皱着眉从怀里掏出地图,见得这官道上茶馆的印记画着圈,才舒展眉头。 但一走进茶馆,他就后悔了。 不大的茶馆里,人却不少,且都提着刀剑,见得一众人,皆是面露冷笑。 “在下平安镖局总镖头公羊京,诸位” 公羊京看出不对,抱拳说话,但刚说了半句,就被粗暴打断。 “便是你你爹公羊雨,在老子这也没有面子可讲!” 满脸虬髯的大汉冷笑一声,所有人已齐齐站起,刀剑出鞘,狞笑着扑了上来: “下辈子多长对招子,别什么镖都敢接!” “杀!” “呼!” 猛然睁眼,杨狱额头见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难怪有玄甲精骑甲天下之说,骑兵成阵,太过凶猛” 深呼吸几次将躁动的内气平复,杨狱不由的有些叹服。 玄甲精骑皆骑乘上等蛟马,披玄铁半身甲,统一的十炼玄铁刀兵,实力强大。 但杨狱自忖可以杀之。 可一旦玄甲精骑成阵的冲杀下来,尤其是第一波远程冲锋,那简直石破天惊。 “玄甲精骑的血气居然可以相连?是因为什么,玄甲?” 杨狱冥思苦想,也没有得到答案。 玄甲精骑虽是军中百战老兵中优中选优,可单个厮杀,未必就强过司马杨。 可若十人一阵,杀十个司马杨简直砍瓜切菜。 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冲杀之时,彼此血气能够共鸣,一波冲撞,连他都吃不消。 他第一次驱战车冲锋,直面百骑冲锋,以他如今的体魄,都被直接撞翻。 其后数千骑冲锋,更是生生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杀戮利器!” 心中得出结论,杨狱也熄了再进入流积山的心思。 战场与武林厮杀不同,除非凑巧得到一把强弓,否则千军万马之中,能让他发挥的余地太小。 “嗯?” 气息刚自平复,杨狱心中突然一动,掀起车帘。 就见得远处气流翻滚,伴随着生生喊杀,两队人一前一后的向着他所在的方位逃来。 “平安镖局的人?” 杨狱目力极好,认出逃亡的一队人。 但他很确信,除非他们的眼力高过他,否则绝看不清他们这队人的模样。 所以, “这是拿我挡灾?” 第九十九章 这事大了! 日落西山,天色黯淡。 积雪将融未融的荒野之上,两队人追逃正酣。 公羊京一手抱着锦盒,一手长刀乱舞,他的武功不差,单臂单刀生生将杀来的刀剑乃至暗器一一格挡在外。 但他心头却难受的几乎吐血。 这一场遭遇战爆发的太快太猛,可如果只是这样,他也未必会如此狼狈。 可就在他们激战正酣之时,往日里相谈甚欢的几个镖头突然反水,这一下,就将他杀的大败亏输。 亲近的镖头几乎都被斩杀,只有陈忠还护在他的身侧,可也身中数刀,只能勉力支撑。 而另外一些墙头草,则眼见他落了下风,撒丫子就跑,以至于他堂堂总镖头,居然落在了逃亡队伍的最后。 “交出东西,留你全尸!” 人头大的流星锤破空而来,满面虬髯的大汉踏雪狂奔,声音响亮犹如兽吼。 “陈忠,人可死,镖不可丢!” 眼见大敌杀来,公羊京双眼瞬间一红,甩手将那锦盒丢给陈忠,反身杀向了冲来的凶徒! “总镖头!” 陈忠目眦欲裂。 但他到底经历的多了一些,抱起那锦盒,咬牙冲向了远处若隐若现的车队。 “总镖头” 听得身后传来的阵阵刀兵碰撞之音,亡命溃散的几个镖头心中也闪过不忍。 可却无法控制心中的恐惧,比陈忠的速度还要快的冲向远来的车队,同时振臂高呼,求助。 也不待得到回应,就冲了过去。 崩! 突然,一道霹雳在众人耳畔炸开。 跑在最前的人怪叫一声,噗通倒地,满脸冷汗的看着眼前入石三分的箭矢,身子都止不住的颤了起来。 狼狈逃窜的一众人也都被这好似霹雳般的弓弦弹抖声吓住了。 “吁~” 赵七勒住马缰,看了一眼身侧持弓而立的杨狱一眼,揣摩了一瞬,朗声道: “江湖仇杀还要牵连旁人,诸位也太不讲究了吧?” “杨,杨爷?” 突的,人群里传来惊喜莫名的声音,几个镖头连连哭喊: “杨爷,这些凶人杀了我们好多兄弟,您可不能不管啊!” 杨狱持弓在手,见得发声的两人,笑了: “上次还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怎么,今个‘该死的鬼’就变成杨爷了?” “这,这” 那两个发声的捕头臊的满面通红,呐呐说不出话来。 “杨爷,上次是我们狗眼看人低,还请您救救我们总镖头吧!” 衣衫染血的陈忠抱着锦盒跪倒在地,连声哀求。 “镖局走镖,赚的是生死厮杀的钱。我家杨爷又没收你们的银子,还得为你们出头不成?” 见杨狱不语,赵七大着胆子回应。 陈忠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磕头。 砰! 这时,众人身后响起一声沉闷巨响。 人头大小的流星锤重重落地,公羊京满身是血,被生生砸翻在地,他怒吼着起身,却被刀剑架住脖子。 “总镖头!” 陈忠低吼一声,死死攥着锦盒。 他想靠近杨狱,但见得那箭尾兀自弹抖的箭矢,又不敢动弹了。 在场的所有人,可都见过这位官爷出神入化的箭法,这要是被射一箭,只怕根本躲不过去。 “这位官爷请了,某家金刀门‘蒋霸’。” 满面虬髯的汉子拉起流星锤,大踏步走前几步,冷眼扫过抱着锦盒的陈忠,拱手道: “前些日子有人盗走我门中刀谱,这些人看了我门中刀谱,绝不能走。还望官爷卖我个面子,不要插手此事!” 蒋霸拱手,态度恭敬。 杨狱却看得清楚,这虬髯汉子双臂护在身前一前一后,两腿八字分开,进可前扑,后可避让闪躲,有着很强的戒备之意。 “胡说!” 被死死按住的公羊京双眼充血,嘶吼着:“我岂会偷看押送之物?!就算那盒子里是刀谱,我也绝不会去偷看!” “呵呵~” 蒋霸冷笑一声: “那桐百付出纹银三千两押送镖物,你不查验货物,就敢接下这镖?” 公羊京哑口无言,心中却是暗恨。 若非自己被这镖银蛊 惑了心神,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杨狱淡淡的扫了一眼公羊京,后者面有悲愤,却没有开口求救: “我这一路走来,经了不少事。只是有一件事,我十分不解。” “什么事?” 蒋霸看了一眼入石三分的箭矢,心中越发小心,手在身后摆动,让同行的人都小心戒备。 杨狱持弓在手,轻轻拉动调试,语气漫不经心: “一个两个都要我卖面子,你们爹妈,就没给你们生一张脸吗?” “艹!” 蒋霸怒目圆睁,脚下重重发力前奔的同时,双臂肌肉奋张,将那流星锤高速舞动者。 携气流呼啸之声,砸向了杨狱。 “抢回锦盒!” 一言不合,全都暴起! 金刀门的一众人显然早已有着准备,一声怒吼刀剑已发出铮铮之音,扑向了被箭矢吓退的平安镖局众人。 好在后者精神本就高度紧张,听得刀剑声就纷纷迎击,这才没有被杀个猝不及防。 砰! 但两方交战不过片刻,就听得一声沉闷的炸响响彻荒野。 一众人纷纷看去,不由的心头狂跳。 只见那虬髯大汉高高抛飞,稻草也似飞出十多丈之远,重重砸在地上。 而他的流星锤,则被那持弓的官差稳稳的抓在手中。 咔嚓! 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中,那半铜半铁的流星锤,居然被生生捏成两半,啪嗒两声掉在地上。 再看那虬髯大汉,已然痛的满地打滚,连声哀嚎:“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这,这” 眼见得与自己鏖战多时的高手一击就被打的扑街,公羊京两眼发直,心中冷汗直冒。 自己之前居然以为这位爷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是个人都敢冲杀官差,这青州衙门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杨狱活动着手指。 从无到有的将这门虎爪擒拿手练到大成,他还是头一次用,果然极凶。 只是心下也不由的摇头。 这衙门官差在这地界真没半点牌面可讲,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可这里距离青州州衙也就没多远了。 这些人的肆无忌惮,又一次让杨狱觉得大明药丸。 想想前世,再穷凶极恶的罪犯,见到差人心头都得先哆嗦两下,这差距之大,简直无法形容了。 “金刀门绝不与你干休!” 蒋霸低声嘶吼着。 他的手臂不是断了,而是没骨头般耷拉了下去,小半个手臂的骨头,已然碎成了渣。 同时,他的全身血气都被打散,任他如何提气,都只觉浑身酥软,好似被一群大象踩过一般,提不起半点力气。 这让他惊惧而又愤怒不已。 “啊!” 突的,一声惨叫传来,一众人如梦方醒,就见得一人刚想逃走,就被射穿了大腿,惨嚎着打滚。 “百丈之内,穿甲可过。谁想尝试一下?” 杨狱提弓而行,走向剑拔弩张的一众人。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没有人敢忽视,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肃杀之气充斥了全身。 不少人冷汗都流了下来。 没人敢动。 哪怕是气血如虎的武者,若无上乘轻功在身,一瞬也只难跨行二十丈,百丈距离,高明的神射手足以射出十箭了。 前车之鉴还在地上趴着,哪个敢动手? “杨,杨爷” 陈忠紧紧抱着锦盒,见得杨狱步步靠近,心中也是一紧。 “打开瞧瞧。” 杨狱淡淡说着。 金刀门的人不是好人,这平安镖局也同样鱼龙混杂,这样的两方厮杀,他大抵是懒得管的。 更别说后者很明显有拿他挡灾的心思了。 只所以出手,却是因为这锦盒。 随着他的武功进步,尤其是气血入泥丸之后,暴食之鼎对于食材的感应距离也大大的延长。 可也没有到几十丈这么远。 这盒子里的东西,只怕不是一般的食材,他自然很感兴趣。 “这” 陈忠面色一变:“杨爷,人在镖在,人无镖也在。这是我们平安镖局的规矩” “打开!” 杨狱还未说话,被金刀门众人压在地上的公羊京已是低吼一声: “若这镖物真是金刀门的刀谱,那么今日,我认栽!” 世道混乱,行路艰难,是以镖局盛行。 但镖局 接镖也是有讲究的,贼赃,是绝不能接的东西,但是不是贼赃,可不是由劫镖的人说了算。 “是。” 陈忠一咬牙,打开了锦盒。 此时天色已很是黯淡,但这锦盒打开之时,众人分明看到一抹金光。 “不是刀谱?!” 蒋霸失声:“这不可能,明明” 话语戛然而止,看着被杨狱挑起来的东西,蒋霸乃至于金刀门的所有人,面色皆是一变。 “镀了黄金的甲胄?不对,这是精金甲胄!” 扫了一眼刀尖上挂着的东西,杨狱都吃了一惊。 玄铁有价,精金无价。 作为最为为人所知的珍铁,精金的来源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自黄金之中提炼! 但让一众人色变的,不是精金的贵重。 而是这件精金甲胄之上,分明有着一个赤金夹杂,龙飞凤舞般的大字。 张! “啧~” 杨狱环视四周: “诸位,这事,可大了。” 第一百章 青州城 青州城,坐落于青州东南平原之地,是青州山岭最少之处。 既有沃土千里在前,自云州而来的大涛江,由此而过。 水路皆通,自也算繁华。 其建城虽只四百年,却不逊于其他道c州的千年大城,更因青州多苦寒,虹吸一州,更显富足。 自高处望去,直好似一头匍匐于平原之上的四口巨兽,吞吐着自水陆而来的繁多人流。 当然,此时正值隆冬之日,青州气候寒冷,水路自然冷清无人。 四处城门之外的兵丁,就有数百之多,其中不乏精气完足的精悍之辈,披甲执锐,扫视着来自各处的行商c客人。 护城河之外,修有栅栏,仅有渡桥可以进城。 此时,在城外,不少商队正自搬运物品,有进有出,青州城内,是严禁来自其他地方的车马入内。 也因此,有着大批的力夫以此而生。 “动作要稳,速度要快!耽误了买卖,以后不用来了!” 一个着青色劲装的汉子叉腰低喝,催促着一众力夫: “快,快着点!” 一众力夫不敢怠慢,哼哧哼哧的搬运着各类货物,加快速度的同时,也提着小心。 砰! 突然,一声脆响响起。 劲装大汉变了脸色,正欲喝骂,脸色突的一变,缩下了身子,甚至后退了几步隐入人群之中。 那砸了东西的力夫欲哭无泪,却没等到训斥,心中疑惑之时,就见得城门处传来骚动。 数十上百个披甲精锐自城门洞中鱼贯而出,将诸般行商c进城的人全都推到了一旁。 但却没人敢有意见,都是后退,避让。 “嘶!” 一个挎刀的江湖人士刚想说话,就被同伴捂住了嘴,低声警告着:“那是青州州衙的人,你不要命了?” “青州州衙?” 那莽汉愣了一愣,才见得兵丁开路之后,有一行人牵着车辇缓步而出。 这一行人气息沉凝,精悍冷厉,虽无人持有刀兵,但却比上百兵丁的威势还要来的大。 尤其是牵马的两位甲士,目光锐利如刀,扫视之处,所有人全都低头,不敢直视。 “雪域龙马?这人莫非是” 那莽汉倒吸一口凉气,突见得有目光扫来,忙低下头去。 他不是爱马之人,可这雪域龙马他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是因为这龙马是青州顶尖的战马,而是因为,以龙马拉车之人,青州仅有两人而已。 这些人既然是青州州衙的人,那么,马车中坐着的人,只怕就是那位青州州主聂文洞了。 掌握着数千万人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 “风云二卫” 那同伴眸光闪了闪,也是低下头。 有关于这位青州州主,传播最广的自然是他逼反了长留大侠冀龙山,除此之外,则是为他牵马坠蹬的风云二卫,龙虎二士。 相传,这四人都出身大宗门的高手,手下沾染着不知多少江湖人的血。 嘎吱吱~ 城门进出之人足有上千之多,可这时却静的落针可闻,只有那车辇行过的声响。 所有人,都压住了呼吸。 “不得扰民。” 落针可闻的安静中,从车辇中传出的温润之音显得更为清晰,足可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是。” 儒生打扮的老者躬身应下。 一摆手,身后的兵丁齐刷刷的后退入城门洞内,诸多行人这才小心翼翼的通行,不见之前的吵闹拥挤。 搬山会的几个劲装大汉也细声细气了起来,声音轻柔的让一众力夫很不习惯。 “这聂文洞怎么会出城?” 那莽汉压低声音问着同伴,有着诧异:“王兄,难不成那位传了一年多的徐大人,真个要来了?” “那谁知道?” 那同伴忌惮的看了一眼车辇,声音更小:“不过,除了这位徐大人,只怕也没有其他人能劳这位亲自迎接了。” 大明的州主自然比不得前朝军政一体的指挥使,可仍是封疆大吏,尤其是这位已然做了许多年了。 “走吧,走吧。” 见莽汉还想问,同伴着实心惊肉跳,根本不想多说。 虽然距离还远,人声也复杂,可他还是怕被听到。 可直至他们入了城 ,也不见那位大人物下车,反而,城中各类士绅c甚至于几大家族也都有人前来。 不少人心中更是笃定,那位在青州各地传了一两年的徐文纪,徐大人,怕是真的要来了。 是以,不少原本出入城的行人,也都停下了脚步,距离稍远,也在等待,想要看看这位徐大人长什么模样。 不过,一连数个时辰过去,仍未见得有人来,一众人渐渐有了骚动。 “楚兄,情报是否有误?还是说这位徐大人故意要晾着我们?” 一个绫罗满身的贵公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萧兄耐心这些吧。” 青衫文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苟言笑,只是眉宇间,也有了一丝不满。 他们的情报会出错吗? 那自然不会! 深耕青州多年,他们的情报不会逊色六扇门,甚至详细之处还要超过。 他肯定那位徐大人必然会在今日入城,迟迟不来,自然是下马威了。 不过,连聂文洞都静静等待,他还能有什么怨言? “看来,大人这位同窗对于咱们心有不满啊” 车辇旁,老儒微叹了口气: “您请这位前来,可未见得就是好事。” “于先生猜的不差。本官这位同窗,起于微末,一路走来不乏荆棘,难免有些偏激,行事也多矫枉过正。” 车辇中,如温水般的声音响起: “不过你却是猜错了,本官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请动他,他只所以来青州,不过是因为得罪了些人罢了。” “得罪了人” 于忘海心头一禀。 徐文纪官拜兵部尚书,弟子门生遍布天下,比起自家大人的资历还要深,这世上能拿捏他的可没有几位。 他得罪的 车辇里没了声音,日头也自东而西,一晃,已是大半日过去。 城门外的人零零散散的散去不少,还剩下的人,也多有些不耐烦了,不少人怀疑情报出错。 渐渐地,天色黯淡下来,城外行人也零零星星,到最后,已然没有进出城的人了。 “罢了。” 车辇里的声音再度响起: “看来他暂时不想见我,随他去吧。” “那,回城?” 于忘海试探着问了一声,得到答复,这才摆摆手,自有人驱车折返,回城。 “真情报有差?” 萧一鸣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将信将疑,但见车辇都折返了,也只能叹了口气,准备回城。 “有,有人来了!” 突的,有人叫了一声,引来诸多人的注意。 “嗯?” 车辇停下。 于忘海眉头微皱,极目远眺,就见得黯淡的地平线上,有着一条车队徐徐而来。 只看人数,怕不是多达百人以上。 “不是说他只带了老仆c孙女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见得远处黑压压一条龙,满身绫罗的王公子有些奇怪了。 传闻中那位徐大人无论去哪里赴任,都不喜带着大队人前往来着 “这” 萧一鸣眯起眼。 这位徐大人 拿下两方人,对于杨狱来说自然毫无问题。 自他掌握了四象箭之后,他的箭术彻底超越了他的刀法,成为他最为强力的手段。 他的射程之内,打不过他的,也根本逃不掉。 无论平安镖局与金刀门的人如何狡辩,自然还是被杨狱全部扣押下来,当然,那精金甲胄也暂时由他包管了。 【食材:精金甲胄】 【等级:优(上)】 【品质:优(上)】 【评价:一座金山一片甲,精金锤炼而成的甲胄,凡俗技艺的巅峰,刀兵不进,水火不侵,色泽千年不褪。】 【炼化可得:精金提炼之术,甲胄锤炼之法,兵甲灵通术】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无法炼化】 暴食之鼎中,杨狱心中不无遗憾。 这才知道为何暴食之鼎对于这甲胄的异动会如此的强烈了。 这薄薄的一片甲,居然抵得上一座金山! 可这对他来说屁用没有。 这甲胄刀兵不进c水火不侵,除非他能整个吞下去,否则,根本别想碰掉一片下来。 而这甲虽然薄,可还是甲胄,足有二十多斤大,便是将他嘴角割到耳朵根,也塞不进去,更别说吞下去了 。 “东西虽好,但怎么吃得下?” 望着那熠熠生辉的宝甲,杨狱只觉有些牙疼。 不过, “精金提炼之术,甲胄锤炼之法估摸我也用不到,但这兵甲灵通术” 放下生金的心思,杨狱注意到了这食材中蕴含的东西。 其他两个也就罢了。 这兵甲灵通术,他却有些印象,在之前老爷子那个山洞里,他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类似记载。 疑似是四百年前的一位武圣流传下来的炼兵秘法 “杨爷,到了” 这时,马车微微一顿,赵七的声音显得沙哑又恐惧。 车帘掀开。 杨狱遥遥望去,就见得东西蔓延,竟好似看不到边际一般,且极为高大,乍一看,真好似一头巨兽。 散发着雄浑宏大的气息。 只是 “那黑压压的一片,动也不动,是看守城门的兵丁?啧啧,不愧是大城,看门的也这么多!” 第101章 初来乍到 杨狱手搭凉棚,遥遥望去。 黯淡的天色下,如巨兽匍匐的青州城前,黑压压的一群人立着,动也不动。 “似乎不是兵丁” 杨狱眸光微微闪烁。 见得青州城,一众囚犯全都躁动起来,哪怕是囚车里的铁剑门三代高手,也不由的心生恐惧。 青州城到了,这意味着他们杀头的日子也就快到了。 “杨,杨爷” 赵七c蒋都的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望向杨狱的眼神里尽是哀求。 “杨爷,看在我等一路鞍前马后的伺候下,您,您放我一马吧。我发誓,绝不再胡作非为,一定做个好人。” 蒋都沙哑着说道。 一路走了数月,他本以为自己早已认命,可此时眼见得青州城,心头还是被恐惧充斥了。 其他囚犯也都颤抖着哀求起来,哪怕一路上都心如死灰的铁剑门三代老少,也都沙哑着嗓子哀嚎起来。 环视着一众囚犯,杨狱很清楚,这些囚犯此时此刻的哀求多少有几分被恐惧簇生出来的真心实意来。 可 那一夜黑山的火光在他眼前浮动,一路走来流民的哀嚎c荒凉的村落c惊恐的村民在他心中一一闪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杨狱自赵七手里夺来马鞭,当空一甩,炸响声中,黄骠马绝尘而去。 “驾!” 青州城下,一片寂静。 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车队,不少人又回转过来。 诸多兵士拥簇中的车辇也停了下来。 落日余晖的挥洒之下,那车队渐渐清晰,共有一辆马车,十辆囚车,以及数十个披枷带锁的囚犯。 是押送囚犯来青州的官差? 人群中有些骚动,却也看清了来人。 “一辆马车,押着上百囚犯就过来了?” 有人惊讶。 “咱们等了这般久。这么大阵仗,就等来这针尖大小的人物?呵呵” 绫罗满身的王公子嗤笑一笑,声音大了许多: “这可真是个笑话!” 他在笑,却也只有他一人在笑。 谁是笑话? 不少人心中腹诽,却纷纷看向了兵甲拥簇中的车辇。 萧一鸣惊鸿一瞥,见得掀开的车帘后,一闪而逝的明亮眸光。 “于先生可知来人是谁?” 车帘放下,聂文洞温润的声音响起。 “这” 于忘海回身望了一眼,躬身回应:“应当是来自黑山的差役,送来了辖内的大犯c要犯” 说到这里,于忘海微微一顿。 随着车队的靠近,他看的清楚,这一行人的囚犯足有上百之多,却不见差役的身影。 这 “嘶!是这小子?!” 人群一角,一着青色捕头服的大汉揉了揉眼,好似想起了什么,当即上前几步。 向着车辇微微躬身: “州主,来人是我六扇门押送犯人的铜章捕头杨狱” “铜章捕头?” 车辇中,聂文洞的声音略有玩味: “听说六扇门前些日子将黑山县的一位少年人评定为铜章捕头?就是这人吗?” “是。” 铁峰硬着头皮回话。 心中也是腹诽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般巧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这位新晋的铜章捕头押送着要犯前来,但也没想到会是今天。 “少年英雄,六扇门又多一位精锐也!” 车辇中,传来赞扬声: “听闻这位少年英雄平叛有功,我等迎一迎,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人说的是。” 有乡绅靠的近一些,闻言不由的附和了一句。 “州主谬赞了。” 铁峰心中一沉,以为这位州主大人在说反话,正想说什么解释一二。 就听得一声惊叫。 “毒龙寨?你们瞧,那人的模样,像不像毒龙寨的六头领‘开山斧’文四?” 在场众人不乏高手。 随着车辆靠近,渐也看得清楚,有人不经意一扫,看到某一辆囚车中的人,顿时惊呼连连。 “听过路的行商说,前些日子有个差役押送着犯人路过毒龙寨,顺手挑了毒龙寨大头领司马杨?!莫非就是此人?” “你听差了吧?我分明听说,这人是将毒龙寨上前悍匪杀了个干干净净!” “区区一个差役,怎么可能挑了毒龙寨?”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 随着南山道被打开,过路的行商不少都提前到了青州,自然对于之前的事情有所提及。 传来传去。 就成了某位差役挑翻了整个毒龙寨。 “有杀司马杨的武功,还会只是个差役?” 有人挑眉质疑。 青州城,驻扎着州衙c六扇门c锦衣卫c青州军,是青州军政中心,外城更长年张贴着通缉令。 司马杨的名头,在场众人倒都听说过。 毒龙寨位于南山毒瘴丛生之地,等闲人莫说前去围剿,就算是误入都有性命之危。 之前也不乏有人想去替天行道,可往往连司马杨的面都见不到就死在毒瘴之中。 哪怕侥幸穿过毒瘴,可那毒龙寨占据天险,上山下山一条路,弓弩巨石一阵招呼,也没几个消受的起。 听说这人杀了司马杨,不少人都来了兴趣,本来想走的也停住了脚步。 “挑了毒龙寨” 那王公子眼神一亮,萧一鸣却是眯起了眼睛。 “呵,有趣。” 车辇中,聂文洞淡淡一笑: “走吧。” “是。” 于忘海深深的回望了一眼来人,转身离开。 见得聂文洞离开,一众乡绅也就散去大半,他们捧那么几句,只是附和聂文洞,却也没将这么一个小人物放在心里。 差役也好c六扇门的捕头也罢,对于他们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人物,瞧上几眼,也就是极限了。 杀了几个山匪,又有什么大不了? “嗯?” 一众人或惊讶c或疑惑c或审视的目光之中,杨狱拉住了马缰,凝眸远眺,见得远去马车旁的老者。 “大高手?!” 杨狱紧握腰刀,心中升起莫大的警兆。 只是一眼,他几乎就拔刀而起,他一路前来,还未见过如此强横的高手。 那老者的武功,只怕还在之前所见的锦衣卫百户曹金烈之上。 心神一定,杨狱这才看向渐渐散去,却仍旧不少的人群,这群人里倒是没多少高手,但一眼扫过,几乎全都是换了血的。 “啧,青州到底不一样,有钱人可真不少。” 杨狱泛着念头。 他当然不会以为这些人是来迎接自己的。 只怕这些人在等什么人,凑巧被自己碰上了。 “你就是杨狱?!” 一个魁梧黝黑的汉子已然跳将了出来。 “你是?” 杨狱眸光一凝。 这汉子魁梧异常,却不见臃肿,行走之间脚步轻灵,武功也很是不弱。 “我乃六扇门捕头铁峰。” 铁峰一拱手,人群里的已然涌出不少的捕快,上前接手囚犯。 “原来是铁捕头。” 杨狱回了一礼,任由一众捕快接手这些囚犯。 “杨兄弟这一遭,收获可着实不小。” 瞧着足有百人的囚犯队伍,铁峰有些咂舌,也有些羡慕。 六扇门不同于州府衙门。 一切只看功绩。 有功绩就可以升官发财,有功绩就可以换取丹药c武功,甚至可以消耗功绩,换取进道衙c甚至京城的名额。 “还好,还好。” 杨狱随口寒暄了几句,又问起了这些人聚在这里的原因。 一说起这个,铁峰不由的苦笑一声,说起来龙去脉。 “徐文纪?” 杨狱心下了然。 除了这位自京城而来的大人物,也没人能让这么些人迎接了,只是听说这里面有着州主聂文洞,还是有些吃惊。 前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在李二一的口中。 在他的口中,没有这位州主大人,就没有长留山 “进城后,杨兄弟尽量小心些吧。青州不比黑山县,六扇门也无法横行无忌” 铁峰欲言又止,还是隐晦的提点了一下。 “多谢铁捕头提醒。” 杨狱抱拳。 心中也提起小心,虽然,他向来不是个喜欢招惹是非的人。 “大人,已然登记 造册。” 有捕快捧着册子上前,满是艳羡的看了一眼杨狱,回道: “除却黑山县的犯人之外,杨大人共擒了七十六位贼匪,其中十七人在通缉令上” “杨兄弟暂且入城,明日来六扇门报道,这些贼匪,或许能值半个‘大功’了” 铁峰呼吸都急促了,勉强说了一句,提着一众犯人离去。 临去之前,一众犯人的眼神变得无比怨毒。 尤其是囚车里的严景略c关山水,如果眼神能杀人,杨狱此时只怕已是千疮百孔了。 “呼!” 一众犯人被提走,杨狱顿时一身轻松。 虽然他看似不怎么管这些犯人,可一路上也没有掉以轻心,此时负累甩掉,心情一时大好。 也不在意还在旁边指指点点的一群路人,跨步走入了青州城。 这是日头已将将落山。 可青州城内却是一片喧嚣热闹,各类摊贩c行商c提刀挎剑的江湖中人比比皆是。 走出高大的城门洞,杨狱的眼前都不由的一亮。 只觉所见之人皆精气完足,一眼扫过,旺盛的气血几乎映红了半边天。 “啪!” 杨狱警觉抬手,将拍向自己的手掌打落。 回身看去。 一个略显油滑的青年,他抱着拳,笑嘻嘻的问着: “兄弟,要兵器吗?” 第102章 再度换血 这青年约莫二十来岁,裹着皮袄,看起来老练世故,一看就是在市井里厮混打滚的老油条。 气血虽然不强,身上却有着淡淡的药香起,近几日定然是泡过药浴。 心中转着念头,杨狱也来了兴趣: “都有什么兵器?” “嘿~” 青年指了指前方,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绝大多数都是带着刀剑的江湖人士: “瞧上哪个,价钱合适,立马给你拿来。” “呵~” 杨狱摇头失笑:“就凭你?” 兵器是什么?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那犹如拳脚手臂,哪里肯让旁人碰一下? “在这青州外城,我小武的名头,你且去打听。还有我做不成的买卖?” 见杨狱不信,自称‘小武’的青年也不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杨狱的包裹: “只要银钱足够,你且看就是!” 说着,就上前几步,似是想去露一手,被杨狱一把抓住手腕。 “送命的活计,还是别做了。” 杨狱微微摇头。 青州苦寒之地,山贼强梁甚多,是以武风也盛,这青州城更是精英荟萃之地,这一眼扫去,凡是拿着刀剑的,皆是换了血的武者。 其中不少,气息都不弱。 这青年虽身有药浴气味,但似乎还卡在第一次换血的门槛前,这要是上去,不说送命,断个手脚怕也正常。 且看他的武功,只怕也是没得手过一次,不然,也不至于困在换血门槛前了。 “少见多怪了不是?” 小武笑着指了指身后城墙:“你瞧那是什么?” 杨狱回身望去。 只见高大的城门洞上,有着一块通体银白的石板,一行大字龙飞凤舞其上。 【刀兵可带,不可出鞘】 “青州城是什么地方?” 小武咧嘴一笑,泛黄的牙齿缺了一个半:“再多也就给我两拳,送命,自然谈不上。” 杨狱微微点头。 青州城,或许是整个青州唯一一个能够政令通行的城池了。 上面有刀兵不可出鞘,自然就没人敢出鞘。 也正因如此,才能滋生出小武这样的混混来,换做其他城池,敢出手,立马就会被斩手斩脚。 但这也只是明面上,背地里 “怎么,有看上的没?” 小武搓搓手。 蛇有蛇道c鼠有鼠道,他常年混迹市井,别的不说,对于金银自然是很有嗅觉。 杨狱一进城,他就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这看起来不到弱冠的少年人,怕是比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要有钱。 当然,指的是身上携带的。 “要,自然是要的,不过,偷盗的就免了。” 杨狱手腕一翻,取出三两碎银。 小武眼前一亮,伸手去拿,却捉了个空,心里痒痒,拍着胸脯保证:“老板,您要什么,吱个声,没什么捞不到手的!” “不忙。” 碎银在手指间来回游走,杨狱淡淡说着自己的需求。 正如暴食之鼎对于各类金属的需求无穷尽,他对于食材的渴求也无穷尽。 不说‘食谱九牛二虎’需要大量食材。 各类武功,他也是极为需要的。 这一路上,杨狱经历了许多,见了许多,也印证了许多。 其中,就包括习武。 包括铁裆功c虎爪擒拿手c斩首刀c四象箭c老母服气录之类得自食材之中的武功,他的进度极快。 但除此之外,魏河传授的一气诀,一晃大半年过去,他还没入门 “古c旧c名人遗留?” 听着杨狱的要求,小武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古怪起来,等他说完,着实有些忍不住了: “老板,附庸风雅可要不得啊!其他东西也就罢了,刀剑之类的废弃兵器,可都一碰就断。” “那就不用你去管了。” 随手将银子丢给小武,杨狱也不多说,摆摆手离开。 他腰缠万贯,三两碎银自然也不在意。 就算这小武拿钱跑路他也不怕,六扇门,还怕小偷小摸? 青州城,同样有内外之分。 内城,是州衙所在,萧c楚c叶 c林也在其中,不过,六扇门与锦衣卫的驻地,却在外城。 内城如何,杨狱不得而知。 外城的繁华,却让他有些咂舌。 与连地砖都没有的黑山城不同,青州城不但更为整洁,街道更为宽敞,建筑更为高大,而且,有着‘公厕’。 不但有着公厕,还有着数量庞大的夜香客。 街道上各类店铺齐全,货物琳琅满目,不止有青州的特产,还有着来自其他道c州c府的货物。 而且,更为便宜。 无论是粮食c还是药材,居然都比黑山城便宜许多。 来往的行人也多面有红光,比起面黄肌瘦大多数的黑山城,如同是两个世界。 青州城不允许外来的车马入内,他的黄骠马自然也留在了城外,不过,孑然一身,却更为方便。 入城之后,杨狱先是在城中游逛了,宵禁之前找了间客栈住下,洗洗涮涮,吃饱喝足之后。 伙计也将他熬煮的药液一桶又一桶的送到了房间中。 “呼!” 赤身踏入药桶之中,筋骨舒缓,杨狱舒服的叹了口气。 行路难。 自黑山城到青州,他耗费了足足数月时间,虽然板肋虬筋提供着巨大的精力,但精神上终归是有着莫大的疲倦。 九牛二虎对于身体的负担依然存在。 “二血入泥丸,三血入眉眼,其后耳c鼻c口凝练气血如虎前,血气无法强化脏腑了。” 泡在药桶中,杨狱心中盘算着。 老母服气录的特殊,是随着他血气的递增而显现的,若无五感的内视己身与视夜如白昼的双眼。 他之前也没那么容易拿下司马杨。 不过,血气无法强化脏腑,也就无法缓解九牛二虎带给身体的巨大负担。 哪怕他打熬血气c修持外炼武功的脚步从来没有片刻停歇。 “也只能慢慢来了。” 杨狱舒展着筋骨,平复着心态。 刚穿越来的那一年不算,他真正练武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却已然有了如此武功,这个进度已然十分惊人了。 习武时间比他长的多的胡万,连二次气血也还没有跨过呢。 “是时候尝试突破四次换血了。” 心中转着念头,杨狱张口一吹,吹灭了四尺开外的油灯,随手自桌子上取来一把铁蚕豆吞服下去。 温热的气流自脏腑扩散的同时,微微闭眼,开始第四次换血。 按照老母服气录中记载,初次换血最为艰难,普通人多半卡在这一关。 而三十岁无法跨过这一关,血气跌落,就算之后侥幸突破,也很难再有什么进步了。 除此之外,换血的困难,就在于资源的堆砌以及内炼服气法的进度上了。 至少,九次换血,凝练如象血气之前,并无生命危险。 “不过,怜生教那些疯子的话,未必可信。还是要小心着点,血液锤炼无小事” 杨狱不敢大意。 怜生教教徒的疯癫他是有过见识的。 这群疯子以为的‘危险’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换血十三,筑基五关。 虽然说,换血三三为关,理论上三次换血已然可以凝练如牛气血,但绝大多数人,是在第四次换血之后,才能如意的驱使。 气血如牛,本身是血气的整合。 散逸全身的血气,整合为一股,而又可以通过拳脚指掌去释放,达到‘合全身之力冲撞一点’的程度。 并不是在体内练出一头牛。 呼! 吸! 悠长的呼吸声中,杨狱心神沉凝。 温热的内息自丹田勇气,上至眉心一个盘旋,体内诸般经络脏腑已尽是浮现在心中。 随其心念一动,内息下沉。 本来缓缓流淌的血液,速度陡然暴增,他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得赤红,屋内的温度也攀升起来。 就好似他体内有着火焰在熊熊燃烧,熬煮血液,炙烤筋骨,锤炼内脏。 渐渐地,杨狱的呼吸越来越长。 而他体内的血液也越发的粘稠c滚烫起来。 呼! 某一刻,他周身闭合的毛孔突然张开,似如火光闪烁,屋内顿时亮了一瞬。 而如果有人在此。 就可看到,他胸前的肋骨已经不是一根根的了,而是好似板甲般练成一体,将内脏护持在内。 血光下,他的皮膜变得透明,可见他的筋变得异常粗大,伴随着血液流淌,犹如无数虬龙盘绕于身。 也正因这两者异常突 出,就显得他的内脏c皮膜c乃至于脊椎大龙,都显得苗条可怜。 每每一发力,就首先被挤压到了角落里。 杨狱每次与人争斗都会感受到周身的刺痛,就源自此处,板肋虬筋太过强横,哪怕带动着其他器官也有着强化。 但比起这两者,又远远不能相比了。 呼! 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狱的呼吸才渐渐恢复正常节奏,沸腾的血液也开始回落,奔腾的内息也渐渐归于丹田。 只有部分在泥丸c双眼c双耳处盘旋着。 他的双眼仍然紧闭着。 但他耳朵扑闪着,透过气流的运动,居然在心中组合出了整个房间的景象。 凝固的灯油c冷却的药液c墙上攀爬的壁虎c角落里窜行的不知名虫子 以及,屋顶轻微到他都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声。 房顶有人?! 第103章 七玄门(二合一章节) 房顶有人?! 杨狱心头一跳。 他的五感远超常人,哪怕是换血之时,他也不曾放松对外界的感知,甚至更为戒备。 且,哪怕是他气血突破,五感最为敏锐之时,也只能听到最为细微的呼吸声。 而无法感知到他的气血c心跳声。 “龟蛇冬藏,马相藏阴。能将自身掌控到如此地步,这人对于身体的掌控远在我之上。是个大高手!” 压下心中躁动,杨狱佯作无事发生般,一件件的穿上衣服。 呼! 而就在他握住腰刀的那一瞬,屋外骤起狂风,汹涌的气流一下撞断了窗栓,倒灌进来。 杨狱反手握刀,微微躬身,惊而不乱,气血涌动,杀机内藏: “你是谁?” 屋外夜风正高。 一颗老树枯枝上,一个身着灰色兜袍,不见面目的人影随风而动,哪怕亲眼看到,杨狱仍无法察觉这人的气血与心跳。 心中不由的一紧。 武功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控制自身,使得心跳呼吸放缓,可面前这人的呼吸几乎不可闻了。 这只怕是如龟息功之类的奇异武功。 这简直是最好的刺客。 “好小子。” 树梢上,人影不见动作,杨狱的耳畔,已响起一道老迈低沉的声音: “如此根骨,如此天赋。偌大青州,也不过双掌之数了吧。” “阁下武功如此之高,何必如此藏头露尾?平白丢了气度!” 杨狱心神凝重,如临大敌。 惊却不乱。 他选的这家客栈是有讲究的,距离六扇门的驻地仅有两道街,只需一声长啸,必可惊动六扇门。 “气度是什么?” 灰袍人摇头失笑: “小子,行走江湖,什么都要,就这俩字,千万别要。” 杨狱冷眼回望,不再多说,只是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如斯警觉,难怪主上如此看重,的确有这个本钱。” 灰袍人微微感叹: “小子,你也不必如此。你虽然天赋极佳,可才练武几年?老夫若要对你不利,你纵手持十把钢刀,也于事无补。” “那可未必。” 杨狱充耳不闻,心中却是警觉。 这老家伙说话声音可不算小,但这客栈中却似乎没人听得到。 这可像极了‘传音入密’。 “你不信?” 灰袍下面目不可见,杨狱却似看到了一张戏谑的老脸。 唰! 似只一眨眼。 只听一声鹤鸣在耳畔炸响,就见得风声呼啸。 哗啦啦! 这一瞬间,杨狱只觉四周的空气好似化作了实质般的流水覆盖全身,整个人的动作瞬间为之一顿。 而一只发黄干枯好似鸡爪般的手掌,已轻飘飘的越过十丈距离,出现在他身前三尺! 迅猛c轻灵,又带着如山沉重! “好快!” 杨狱眸光一凝,动作却是无比快捷。 只见他足下重重一点,雄浑的力量已然好似惊涛骇浪般涌上肩背,整个身子一缩一紧。 生生撞破了束缚周身的气流。 嗡! 同时,长刀已掀起一抹森寒刀瀑,自下而上的斩向那老者干枯如鸡爪般的手掌。 “咦?” 略带惊诧的声音中,杨狱就见来人的手掌骤然一软,犹如布带一般搭在了他迅猛至极的斩首一刀上。 呼! 劲力一荡,气流漫卷,顷刻间,房间中的诸多摆设就为之震荡摇晃起来。 “不好!” 杨狱心头狂跳。 只觉汹涌澎湃的内息自那手臂之上迸射而出,犹如龙卷般环绕刀锋直至他的手臂c全身。 似要将他生生提起来! “哼!” 警兆陡生,杨狱不假思索的低吼一声,如火赤色顿时扩散至全身。 咔咔咔~ 他全身大筋犹如虬龙怒吼奋张,整个人都好似一下膨胀起来,足下好似生根一般,抵御着那螺旋劲气。 同时,其左臂猛然抬起,五指捏合,向前一递,犹如战场上被十数人全力推动的攻城锤一般。 重重 砸向灰袍人! 砰! 一声沉闷低响。 杨狱神色一变,足下腾空,第一次在角力之时,落在了下风,被一下撞出了窗口。 砰! 重重落地。 他正待发作,那灰袍人已是跃回了树梢,摆摆手: “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折腾,罢手吧。” 刺啦~ 摆手间,灰袍螺旋撕裂,露出一条干瘦枯黄却无丝毫赘肉的精悍手臂。 “你要打就打,要罢手就罢手吗?” 杨狱语气不善,却也没有再度发作。 心中却是一定。 这老家伙的武功固然是很高,但是似乎受了重创,内息运行间就有着破绽,还不至于让他没有还手之力。 “是个不饶人的。” 灰袍人摇了摇头: “小子,换个地方说话,不介意吧?” “换个地方?” 杨狱皱眉。 几次交手,他已确定这老家伙不是无法抵抗,但他的武功太高,这夜黑风高之时,鬼才想和他换个地方交流。 “老夫小瞧了你,这番交手动静太大。六扇门的人只怕已有察觉,不换个地方,老夫只能下次再来了。” 灰袍人淡淡说着。 两人这番交手虽然短暂,但动静却是不小,整个客栈都亮起了灯火,更有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似乎已然有人起身了。 “那也随你。” 杨狱懒得与他多说,足下一点,墙壁上几个借力,已然翻回了自己的房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老家伙武功阴狠,行事鬼祟,他失心疯才会跟他出去。 “你这小子” 灰袍人气得牙痒痒。 但也没法,听着长街之外传来的劲风声,他抖手甩出一张纸条,整个人已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树梢上。 来无影去无踪,犹如鬼魅一般。 “这老家伙” 杨狱眼皮直跳。 这次交手他没吃亏,但这老家伙很显然留有余力,自己内气勃发c血气上脸。 可他,却只是单臂一抓,一卷,一撞,就将自己打出了房间。 这武功可说是他平生所见最高的了。 尤其是这轻功,简直离谱,他视夜如白昼,看的清晰,这老家伙只是足下几点,已跨过两道街。 速度快极,且无声息。 客栈里一片骂骂咧咧,掌柜c小二挨着房间询问过来,杨狱随口应付了过去,将那钉在墙壁上的纸片拿下。 这纸片轻轻飘飘,却入墙三分,青石都被割裂了一道,显现出极为高明的暗器功夫。 爪法c内气c轻功c暗器。 短短时间,这老家伙已然展现出了四门高深的武学,尤其是这轻功,只怕已然是上乘武功了。 自己勉力可以抵抗一二,但若其全力施展,那可真的是危险了。 心中想着,杨狱看向纸条,这一看,就有些入迷。 “鬼影幻身步?” 良久之后,杨狱方才回过神来,手腕一抖,将纸条震成齑粉,脸色有些阴沉不定。 薄薄一张纸上,足有三百多字。 是一门名为‘鬼影幻身步’的上乘武功的开篇。 很明显,这就是那灰袍人的武功。 “这老家伙,是什么人?四大家族的人,还是为了这精金甲胄而来?” 揉捏着太阳穴,杨狱有些头疼。 刚入青州就有麻烦上门,他也是没有预料到。 上乘武学固然极为珍贵,但背靠六扇门与锦衣卫,他也不愁学不到,毕竟,按照魏河的说法,那枚道果,足可换一门上乘武功还绰绰有余了。 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精金甲胄’不出意外,也可换一门上乘武学。 这门轻功虽然有些眼馋,但他很清楚,这很可能不是件好事。 这青州看似一片繁华,平静,但暗里,只怕也是暗流汹涌。 怔立良久,杨狱才回过神来。 “背靠着六扇门c锦衣卫这天下最大的两个情报组织,我胡乱想个什么?” 抖手将灰烬扬了,杨狱也懒得收拾狼藉的房间,合衣抱刀盘膝而坐。 经此一事,突破的喜悦荡然无存,心中生出紧迫来。 纵然身怀九牛二虎之力,但自己根基还是太过薄弱,远远不到松口气的程度。 呼呼! 夜风中,灰袍人犹如鬼魅般穿梭在大街小巷 。 他的速度极快。 身形变换间,哪怕擦肩而过,巡夜的捕快也无法发现。 很快,他在城中兜兜转转了几瞬,来到了城南一处小巷,轻轻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这是个很小的院子,三间房,一棵树。 此时夜色已深,书房还有灯火摇曳。 “进来吧!” 书房内,传来声响。 灰袍人推门而入,不大的房间里,一着文士服的儒雅青年正襟危坐,似在翻阅着卷宗。 在他身前的桌案前,一个魁梧大汉缩着身子发颤。 “蒋霸!” 儒雅青年淡淡开声,那大汉顿时吓了一个哆嗦,颤抖着回应:“有负主上重托,蒋霸罪该万死!” 如果杨狱在此,就能认出,那哆嗦颤栗的大汉,赫然是他之前擒下的金刀门蒋霸。 “为了救你,六扇门的疯狗,此刻正满城搜索本公子呢。” 儒雅青年淡淡说着。 “主上” 蒋霸眼中尽是绝望。 “主上。” 灰袍人躬身道: “那小子极为警觉,哪怕换血之时,也暗藏戒备,老奴被‘秦金锋’破了丹田,没有十足把握拿下他 这小子根骨极好,是个顶好的练武种子,天赋只怕比之当年的魏正先也仅逊一筹,咱们是不是设法将他吸纳?” “蚂蚁窝里爬出个大蛤蟆,谁能想到?吸纳之事,再说吧,目前最为要紧的事情,只有精进甲胄。” 儒雅青年叹了口气: “为了这精金甲胄,门中死了三位长老,七大客卿仅剩两人,几乎被锦衣卫杀绝。本以为已然大局已定,却没想到,居然栽在这么个小东西手里。” 大明诸多禁忌之中,精金与甲胄都在前列,精金甲胄更是严禁外人铸就,事实上,精金提炼之法不少势力有。 可将精金炼制成甲胄的法子,只在大明天工院中。 为了这甲胄,他已然图谋了数年之久,谁知道 “蒋霸罪该万死!” 灰袍人语气低沉:“金刀门都该死!” 由不得他不怒。 为了这甲胄,他几乎被秦金锋活活打死,不得以委派了平安镖局送老青州,却哪里知道这蠢材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蒋霸罪该万死,只求主上饶过我金刀门上下” 蒋霸身子一抖,见两人不为所动,低吼着一掌拍向自己,内息一吐,当场脑浆崩裂而死。 “死的便宜了。” 灰袍人余怒未消。 “六扇门c锦衣卫都已盯上我们,你此行没被发现吧?” 儒雅青年看也不看蒋霸一眼,淡淡的询问。 “自然不会。老奴虽伤及丹田,却这青州之地,也没几人能追踪我而不被我发现。” 灰袍人语气谦卑: “只是那精金甲胄事关重大,老奴不敢强自为之,只能许下诱饵。而且那小子天赋太好,老奴也想着收他入门” “若你能取回精金甲胄,收徒与否看你自己便是。” 儒雅青年轻叹: “只希望那‘兵甲灵通术’真个在这精金甲胄中吧,如若不然,我七玄门这遭,真就贻笑大方了。” “主上必能得到那‘兵甲灵通术’,再炼出我七玄门名震天下的百步飞剑!” 灰袍人语气带着狂热。 “哪有那般容易呢?” 儒雅青年却是意兴阑珊,摆摆手让他退下: “自去取些丹药疗伤吧。” 灰袍人合拢房门,隐隐间听得他的叹息: “潮起潮落三千年,再不成,我可真没有任何机会了” 六扇门,位于青州外城,城南之地,占地不小,自有一派庄严肃穆之气。 天一亮,杨狱就自客栈起身,来到了六扇门的驻地报道。 铁峰显然早就知道他要来,早早的等候着,带着他前去报道,领了衣物与佩刀,以及许给他的俸禄。 “我六扇门的捕快,月俸银三两,补血丹益气丸各一枚,捕头月俸十两,补血丹益气丸各十一枚。 铜章捕头的待遇最好,每月俸银三十两,补血丹益气丸各二十枚,还有金疮药之类若干。 不过你之前在其他据点领了一些,只剩七年的份额了,至于你缉拿的凶徒,具体价值还要等文书评定。 但不说大功,但小功却是有的。” 领着杨狱去将之前六扇门许下的十年俸禄取来,这沉稳的汉子 手都有些哆嗦,止不住的眼红了。 银子也就罢了,能加入六扇门的人没人缺那点俸禄,可补血丹益气丸却是真个宝贝的东西。 在青州是比黄金还要受欢迎的硬通货。 更让他眼红的,还是杨狱抓捕的数十悍匪,无论大功还是小功,可都是能换取更为珍惜的丹药与武功的。 这些匪徒加上之前他只身平定怜生教的叛乱的功绩,只怕连大功也要凑够了。 大功啊 “六扇门真财大气粗。” 杨狱心下有些咂舌。 六扇门的待遇比之寻常的捕快c衙役,可说好了十倍都不止了。 当然,这一路走来,他身家巨万,俸银也就一般,真对他有用的,还是丹药。 补血丹益气丸不止药材药浴好了十倍都不止,他有此进境,也有着丹药之功。 身怀暴食之鼎,丹药之中的金铁残渣几乎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他吞服丹药可比寻常武者顺利太多。 “咱六扇门有‘杂物房’‘兵甲室’‘卷牍室’‘缉凶房’各类地方,其中,杂物兵甲,是丹药c武功c兵甲换取之处。 门中许给你的中乘武功,就在杂物房,卷牍室则是评定功绩的地方也有着整个天下最为详尽的通缉信息” 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介说给杨狱,铁峰这才拱手:“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为兄这就告辞了。” “有劳铁兄介绍。” 杨狱感谢。 这些杂事虽然他迟早会知道,但早一天知道也省了他许多麻烦事。 至少,知道去哪里找昨夜那老家伙的信息了。 “咳咳,那,就再会了。” 铁峰恋恋不舍的转身。 杨狱心中想着事情,等铁峰要走了,才想起什么,顺手塞了一瓶丹药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 铁峰转身迅速,握住瓷瓶,老脸一红,有些羞惭: “为兄前些年受了重创,气血两虚,情节跌落,需要丹药进补,真是羞愧” “人之常情,何必羞愧。” 杨狱微微摇头。 没有人应该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有所求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多谢。” 铁峰深吸一口气,见杨狱要走,忙唤住他,低声道: “杨兄,你这次得了这么多丹药,难免有人眼红,还是小心着些” “多谢提醒。” 杨狱点点头,两世为人,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将丹药俸银收好,杨狱没有急着去领取武功,身子一转,走向了卷牍室。 卷牍室比杨狱想象的要大,也更热闹。 这是天色不过刚亮,案牍室内就有十多人在调取卷宗,见得有人来,也没人理会。 杨狱稍稍看了一会,来到了看守此处的老者身前。 “自取自拿。” 不等杨狱说话,那老者已是冷淡的回应,指了指卷牍室内上百个书架。 杨狱心下摇头,按照铁峰的告诫,懂行的递过去一锭银子。 老者瞥了一眼,老脸顿时笑出一朵雏菊来: “小兄弟倒是懂行寻人还是寻事?” “寻人。” 杨狱将昨夜的灰袍人的身形c声音c以及武功描述了一下。 “出手间伴随着鹤鸣?灵鹤百生爪?人如鬼魅,练的是鬼影幻身的轻功,穿着灰袍,声如老鸦?” 老者喃喃自语着。 不一会,回身翻找了起来。 杨狱也不急,随手自书架上抽了一本卷宗,看了起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看守案牍室的老者很敬业,直找的浑身是汗,杨狱卷宗都看了一大堆,才捧着一卷落了灰的古卷递给杨狱: “鬼影幻身功是几百年前的邪门武功,当世练的人着实不多,这是有关这门武功的一些记载,你且看看吧。” 老者擦着汗,有些心虚: “你说的太模糊了,要是找不到,老头子可也没有办法” “果然是邪门武功吗?” 回想着昨日那灰袍人的身法,杨狱心下倒是赞同,而一翻开古卷,才知道这门武功为什么被称之为邪门武功。 鬼影幻身步,是三百年前的鬼灵散人所创。 相传这门武功极为残酷,习练者,必须自小以毒液洗身,刺激脏腑筋骨一旦练成,无不丑陋好似鬼魅。 加之自幼服毒,练此功的人多偏执c疯癫,往往喜欢虐杀他人以取乐,继而久之也就被称之为邪门武功。 见到这介绍,杨狱顿 时熄了某些念头,接连翻看,却是心头一沉: “没有” 鬼影幻身步据说早已失传,最后一位懂得此门功法的,还是一百多年前七玄门的一位弃徒。 “我要七玄门的卷宗。” 杨狱又掏出二两碎银。 老者眼前一亮,忙回身去找,但不过片刻就折返回来,满脸尴尬: “七玄门的卷宗被大人锁死,只有铜章捕头以上才能调阅” 案牍室的卷宗,不是没有门槛的。 正常的讯息也就罢了,但凡重要的,皆是有着门槛的。 “铜章捕头?” 杨狱笑了笑,自怀里掏出一枚铜色印章来。 “你” 老者愣住,他当然不信有人敢在六扇门据点伪造铜章,可这小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居然是铜章捕头? “你,你是杨狱?” 老者失声叫出来 唰! 前一瞬还在各自翻阅卷宗的十多人齐齐转头,皆看向杨狱。 或惊诧c或好奇c或冷漠,也有着不服与审视。 杨狱自然不知道,他还没到青州,有关于他的事已经在六扇门传了很久了。 一个偏僻之地的小小狱卒,机缘巧合之下平定了一场小叛乱而已,居然一跃成了铜章捕头。 这怎么能让他们服气? 加上其一人挑翻毒龙寨,押送上百贼囚来青州的事情,更是传的沸沸汤汤。 “怎么,还有人冒充我不成?” 杨狱收回铜章,伸手道: “现在,可以将七玄门的卷宗给我了吗?” “可,可以。” 老头手慢脚乱,一阵翻找,将七玄门的卷宗递给了他。 杨狱随手翻开,眼神顿时一凝,心知寻到了正主: 乾元七年春,七玄门陆罡夜入龙渊王府,盗得龙渊王珍宝精金甲胄 第104章 百步飞剑 “这七玄门的胆子如此之大?” 翻看着卷宗,杨狱心中惊诧非常。 大明仍有宗室分封制,但,绝非任何宗室中人都能得封王侯的。 四百年前一场宗室靖难之后,王侯已是难封,执掌一地的王爷,更是只有九人而已。 能够封王,这代表着极为强大的实力。 如那执掌麟龙道的西府赵王张玄霸,天下绝顶战将,十二武圣之一。 因其实力强大,是以,不但执掌麟龙道,更有战时节制天下兵马之权。 龙渊王执掌龙渊道,实力或许及不上那位名震天下的西府赵王,但也绝不可能逊色太多。 敢偷他的宝贝,这七玄门真是泼天的胆子。 心中惊诧闪过,杨狱继续翻看卷宗。 七玄门,地处龙渊道,白州,乃是传承超过四百年的大派。 据说,四百年前,这七玄门曾追随大明太祖征战南北,奠定天下一统,正因有着这份渊源,四百年里,其势力虽然有着式微,但地位也始终稳固。 或许不及‘悬空山’‘铸剑山庄’‘烂柯寺’这样名闻天下的大宗门。 但也要超过青州白龙轩这样的宗门良多。 这样的势力,怎么会如此不智,冒着宗毁人灭的风险,去偷盗那精金甲胄? “莫非那精金甲胄中比我想象的还要贵重?” 杨狱心中越发疑惑,却也催生出莫大的好奇来。 他可不信,七玄门这样存世超过四百年的大宗门,会因为某个人的一念之差闯出如此大祸来。 除非,那精金甲胄的价值比他想象的还要高的多! 继续翻阅。 这一册卷宗之上,有着七玄门历代宗主c长老c客情c乃至于普通弟子的生平以及后人下落。 而在其中,他也发现了鬼影幻身步。 只是,记载却也截止于一百多年前,似乎,这门邪道武功真的失传了。 “这卷宗,只有这些吗?” 杨狱微微皱眉。 相比于之前他所翻阅的卷宗,这一册卷宗着实有些简略与单薄了些。 若只是如此,未免小看了六扇门的情报能力。 “更为详尽的卷宗,前些日子被总捕头调走了,暂时不在案牍室。” 老头轻声回答着。 “总捕头” 杨狱眸光闪烁。 六扇门总捕方其道,他自然也不会没有听说过。 只是相比于锦衣卫的张扬,这位总捕头低调了太多,有关于的流言都很少。 “听说这七玄门上下所有人,全都流散溃逃,全宗都上了缉凶榜,这在这几十年里,还是很少见的。” 一个面色暗黄的中年捕头踱步走来,向那老赵头要了一册卷宗,也与杨狱搭着话。 “的确少见。” 杨狱看了他一眼。 六扇门的捕头少有充数的,因为每一个捕头每年都必须有着缉凶的功绩。 这中年人的气息不弱于铁峰多少。 “某家林含光,见过杨兄。” 中年捕头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我刚从缉凶室出来,听闻杨兄调阅七玄门的卷宗,不由搭话,还请不要见怪。” “哪里?” 杨狱心中一动,询问着:“林兄莫非对这七玄门有过了解?” “略知一二吧。” 林含光淡淡道: “七玄门虽然曾跟随过太祖,但因那一代的宗主战死,丢了镇宗武功‘百步飞剑’。 声望早不复当年了,这次犯下大案,只怕也是逼到了极点。” “百步飞剑?” 杨狱眸光一凝。 他也听说过类似飞剑的传说。 据说道门之中有着一门顶尖武功,能够飞剑千里外,念动取人头。 就算在传言中,都是顶尖武功。 这七玄门,居然也有这样的武功? 他心中吃惊不小,却是想起了昨日的灰袍人,以他鬼魅般的身法,若是有百步飞剑这样的武功。 那天下之大只怕也无处不可去,无人不可杀了。 “这是你的卷宗。” 案牍室的老者将一册卷宗丢给林含光,态度就冷淡了许多。 林含光冷眼扫过,却也不甚在意,转身离去。 “哼。” 老赵头轻哼一声,见其远去,不由冷笑一声: “杨捕头,这林含光据说少年时曾路遇七玄门的人,拜师不成,心中就记了这些年,你要与他打交道,最好还是小心着点。” 杨狱看的好笑。 六扇门不少都是半路加入,比之必要知根知底良家子的锦衣卫到底要乱了很多。 这老赵头只怕是没得到银钱,心中不喜。 杨狱自然懒得管这些零碎的事情,又递过去二两碎银,询问着关于‘百步飞剑’的消息。 这老赵头看似武功平平,但能看守案牍库多年,信息只怕比绝大多数六扇门的捕头还要来的灵通。 属于铁峰口中,最该结交的几人之一。 杨狱腰缠万贯,又刚领了十年的俸禄,自然也舍得出几两银子。 “杨捕头真真敞亮。” 舍了银子,老赵头的态度自然是极好。 略作思量,就转身取出另一册古卷来,轻轻吹落其上的尘土,道: “百步飞剑这门武功有还是没有,老头子不知道,不过这上面,倒有些不知真假的传言,杨捕头且看看。” “多谢。” 杨狱接过古卷,翻看。 一如这老赵头所言,这古卷里就多是没有验证的流言了。 比如,七玄门宗主,曾以百步飞剑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甚至刺杀过大明太祖最为强大的几个敌人。 更有传言说这七玄门宗主能于百步之内催使百剑,一念动,杀人如割草,一人之力可匹敌千军万马。 “听说这百步飞剑修习极难,首先,要寻一口与自己最为契合的宝剑,以特殊的法门洗练,据说还要用到自己的血,也很是邪门。” 许是对今个的收获很满意,老赵头的话多了不少: “其实何止百步飞剑呢?古来催使刀兵的强者,往往都能人兵一体,凶悍异常。 或许是当时的人以讹传讹吧。” 默默地看完了这本卷宗,道了声谢,杨狱神色平静的离开了案牍室。 出得门,才长长突出一口浊气,心脏跳动剧烈。 “兵甲灵通术” 杨狱心中有些悸动。 时隔四百年,那古卷中的流言真假无从辩驳,但其中提及的兵甲灵通术,他却深信不疑。 那精金甲胄里蕴含的三门秘法,就有着这一门奇术。 “暴食之鼎的蓄能,又要加快了。” 杨狱的脸色有些木。 随着到手的食材越来越多,他炼化起来也越发的捉襟见肘。 哪怕他日夜都在吞服铁蚕豆,却也很难满足自己的需求,这不得不让他头疼。 或许,真要吞金? 心中一阵长吁短叹,杨狱收拾着心情,转身去了杂物房,准备选取六扇门承诺的中乘武功。 天下武功的类别繁多,但也只有上c中c下三等之分。 强如‘百步飞剑’也只是位列上乘,或许上乘也有强弱,杨狱暂时不得而知。 但他身上,除却那品阶不知的‘老母想尔服气录’之外,也只有四象箭是中乘武功而已。 兵甲室地处六扇门南侧一角,相比案牍室显得冷清不少,却也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杨狱踱步而来,兵甲室门口,却有着专人看守,气息也都极强。 门后有一躺椅,一个须发灰白,身长却不足四尺的低矮老者躺在上面,轻轻摇晃着。 不同于老赵头,这老者看似松松垮垮,杨狱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铜章捕头?!” 守门两人有些惊诧。 嘎吱~ 摇椅上老者睁开眼,浑浊的眼底泛起一抹幽光: “你自黑山来?” “黑山,杨狱。” 杨狱拱手。 兵甲室的戒备森严,除却明面上的三人之外,他还察觉到暗处至少有十数个轻微的呼吸声。 “还不到弱冠啊,运气真好。” 老者微微感叹了一声,丢来一个册子: “兵甲室严禁入内,这册子上有着部分武功,你可选取其中一门” 运气真好。 杨狱清楚,这不只是老者一人的想法,六扇门中抱着类似想法的不在少数。 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凑巧碰到了怜生教叛乱,又凑巧碰到了下山劫掠的司马杨而已。 杨狱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却也不甚在意,捧着书册开始了挑选。 书册很薄,其上的武功却不多,除却下乘武功之外,中乘武功足有二十多门。 涵盖了刀枪剑戟c拳腿指掌c内炼外炼等等武功,可说极为全面。 青州任何一个门派,都未必有这般全面的。 只是杨狱扫了一眼,却是皱起了眉头: “就仅仅这些吗?” 六扇门的底蕴到底如何,他不得而知,但这册子上,却绝对残缺了。 因为,铁峰之前提及的几门武功,全都不在其上。 “是吗?那或许是老夫看差了” 老者拍了拍脑袋,连道自己糊涂了,忙换了一册古卷递过来。 杨狱冷眼扫过。 这一册上武功详尽不少,只是仍没有六扇门最为出名的‘乱刃刀法’‘回风剑法’。 也没有内炼‘蜃龙决’。 不过他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他本也没有想着选取刀剑类的技击武功,也不需要内炼武功。 当即也不多做纠缠,直接选择了‘铜头铁臂功’这门外炼武功。 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到底年轻。” 有人瞧得这一幕,心中不由摇头。 却是明白,那半截李为人最是贪婪,必是看中了那小子领的丹药。 可这小子未免头铁,居然选了门外功离开。 “李老,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已是铜章捕头,未来只怕不可限量。您何必将他往死了得罪?” 见得杨狱离去,守门的两个捕头也是摇头。 杨狱的名头在六扇门传了好几个月,虽然有人不信,但也犯不着得罪。 “老夫拢共也就两年好活,他就是阎罗王在世,又有何惧?” 半截李眼神微冷,却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少年人得志,往往得意忘形。老夫磨磨他的性子,也是为他好!” 青州居,大不易。 足足三百四十两银子,杨狱才在距离六扇门不远的地方买下一座小院子。 依着寻常捕快的月俸,不吃不喝也要十年,哪怕,这仅仅是个小院。 提着买来的各类东西进入院子,雇来打扫的妇人也已将院落打扫干净。 付了银钱,杨狱随手关上门。 “半截李” 将足足一袋铁蚕豆放在房间内,杨狱眸光微沉。 与老赵头不同,靠近兵甲室的那一瞬,他就察觉到了这老家伙身上浓烈的恶意。 随着五感的逐一强化,他对于外界越发敏感,更极少会出错。 那老家伙不怀好意,绝非仅想要些好处,绝对还有更为深层的原因在其中。 但他也并不意外。 朝堂也好,江湖也罢,总归是越往上走越会触动某些人得利益。 除非他想要一辈子窝在黑山城中当个小小衙役,否则这根本就是无法避免的。 “这就是人在江湖”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杂念排空,杨狱摘下精铁大弓,虚虚拉扯,又缓缓放开。 若有人在此,就可发现。 他每一次拉弓,下至脚掌五指,上至脊椎大龙都在剧烈的颤动着,甚至于大筋弹抖之下,头发都在根根力气又落下。 咔咔咔~ 随着动作,他体内的筋骨摩擦c血液流淌之声越发的剧烈。 内息游走之间,温热的气息自裆下向上蔓延c腰腹c肩背c臂膀,直至全身。 在他的感觉之中,犹如一件铁衣罩在了身上。 只需再进两步,他这门铁裆功就将修持到大成。 这也是他选择‘铜头铁臂功’的原因,铁裆功即将大成,但却还不足以承载他的九牛二虎之力。 外功,才是他此时最为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 刀剑技艺亦或者内炼服气法,反而能够缓一缓。 呼! 吸! 小小的房间之中,杨狱一次又一次的空拉大弓。 每一次,他弓开满月,又自轻轻放开,不让其空响,以免耗费弓力。 四象箭不仅仅是一门箭术,其中也蕴含着很高明的炼力法门,这些日子,一旦得空,杨狱都会拉弓。 熟悉弓箭,也是在打熬筋骨。 这样的动作看似轻缓,实则比起在演武场上肆意挥洒力气还要来的有效的多。 若他没有九牛二虎之力,哪怕换血四次也至多拉弓十次就会体力耗尽。 一次又一次。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狱才将一身力气挥霍打扮,浓烈至极的困倦之意涌上心头。 没有休息,他一边吞服着铁蚕豆,一 边施展着一套缓慢的养生拳来收力。 待到体力稍稍恢复了些。 方才盘膝坐下,微微闭目间,进入暴食之鼎,拿起那泛着金光的精金甲胄。 再度炼化九牛二虎食谱,暴食之鼎的蓄能已然跌落谷底,按着他的估计,少说也要两个月才能蓄满。 哪怕他对于这甲胄中的东西再如何好奇,也只能等待。 “精金提炼之术,甲胄锤炼之法,兵甲灵通术” 杨狱心中自语着。 他心中已然笃定,那灰袍人必是为了这精金甲胄而来。 那七玄门为了这甲胄几乎宗灭人亡,全员上了通缉令,如此之大的代价,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拿着这张甲胄,那些人就一定会再找上门来。 唰! 杨狱睁开眼,掀开湿漉漉的衣服,露出贴肉的精金甲胄。 暴食之鼎已然吸收了这甲胄的精粹,它的本体对于他来说,就已然是鸡肋了。 精金虽然珍贵,但一来此时他无法割裂此物,二来,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有巨大的危险。 脱掉精金甲胄捏在手里,杨狱眸光闪烁,喃喃自语着: “传承四百年的大宗门,想来不会让我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