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满花枳》 第一章 梦碎 今年的冬日好似比以往更久一些,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这淅沥淅沥下个不停的雨,只感觉教人手脚愈发冰冷。 “小姐今日感觉可好些了”华桐端着药碗走进来,虽极力的伪装自己,但云宛央还是看出她与以往不同。 云宛央艰难起身,她已经病的太久了,似乎这几年来无论是苦涩难以下口的药还是疼痛难以忍受的针灸,对于她而言都已经不过尔尔了。 “你这是怎么了”云宛央仔细的端详着华桐这张略显惆怅的脸,“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华桐放下药碗,正打算服侍云宛央喝药,却被云宛央拦住,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了。” 华桐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过一碟蜜饯。云宛央摆摆手,她半倚在床榻上,华桐过来为她理了理身后的软枕,能让她靠的舒服一些。 云宛央定定的看着她:“还不愿说吗那我便打发个人去问问。” 华桐闻言便跪坐在床榻旁。 “你别”云宛央正想扶起她,却被她躲过。 “小姐,奴婢没事,奴婢受些委屈没什么,奴婢只不过,只不过是为小姐抱不平而已。”说着眼角泛红,几欲落泪。 华桐对自己的衷心她是知道的,今日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才会将这番话说出口。云宛央与她相伴十多年,说是主仆但更称得上姐妹。她的家族倾覆,自己也沦落在教坊司暗无天日的折磨中。华桐与她一般经历过那么多的事,也未曾像今日这般。 “你起来说话,什么事你和我说来便是。” 华桐闻言不为所动,只是继续跪着:“小姐,您身子弱,除去日常的药材,每日需进补些人参燕窝,今日我去取份例的东西,那管家娘子仗着自己是王妃乳母家的亲戚,克扣咱们份例不说,竟口出恶言,骂的着实难听了些,奴婢气不过便也说了两句。” 云宛央笑了笑,如今王爷不在府中,下人们趋炎附势那是常有的事。 “你如今倒是心气高了,别人说你两句倒是不行了。想我们在梨芳园时受了多少恶言恶语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这不一样,骂我也就算了,小姐您又没做错什么,何苦受这种气。” 华桐看着云宛央因病有些苍白的脸,曾几何时她家娘子是名满京城的花魁,虽身处在那样一个境地,依然能够明哲保身,姑娘罪臣之女永远不可能踏出那个地方,但是只要她想,没人能够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直到遇到了三皇子晋王,一切好像都变了。 “你是我的丫鬟,你出去说话做事皆代表着我。罢了,算算日子,王爷也该回府了,到时候该有的都会有的。”云宛央好久没有一次说这么多话了,喉咙一阵不适,轻咳出声。 华桐连忙起身为她轻拍后背:“这病好奇怪,药也每日这么灌着,王大夫也每月过来为您施针,怎么就一点都不见好。” “许是我红颜薄命,命里就不该我享福。” “呸呸呸,小姐你说什么呢,阿弥陀佛,佛祖再上,我家小姐说的都是戏言,不可当真,不可当真。”华桐伸出手往天上拜了拜。 见她这幅模样,云宛央忍不住笑了笑。 “王爷也真是的,当初娶小姐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使上,人已到手便不管不顾。”许是在那样一个地方待久了,多多少少都会对男人有偏见,她一直认为,晋王不是良配。但小姐满心扑在晋王身上,多余的话华桐从未说出口。 “好了,王爷心有大志,更何况现在朝中局势刚定,太子继位,我想很快命诸王就番的旨意就快下来了。我想王爷应该在这之前,要布好朝中局势。” 华桐瘪瘪嘴:“奴婢哪懂得这些,奴婢只希望王爷快些回府。这虽已经是春日,但这天好像一日比一日冷,这么下去管事的连我们的碳都会克扣的。” 华桐正为以后的日子发愁,想着小姐手里还有点体己银子,大不了打发些小厮去外边采买,正想着是派门房李大爷家的孙子,还是伙房搬柴的小元子去。就听见外面由远而近的说话声。 “娘娘,就是侧妃身边的丫鬟,对您大不敬。”今日在取份例时与华桐相争的婆子带着王妃及一伙人正往这里走来,二话不说踹开门。 外面下着雨,门一开一股凉意袭来,身子弱的云宛央顿时咳嗽不止。 晋王妃捂了捂鼻子,房中浓厚的药味,以及天气潮湿散发的霉味交杂在一起,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娘娘就是这个小蹄子说您管家不严,不配掌管府中中馈之事。”那婆子满脸褶皱,一脸谄媚。 华桐意识到来着不善立刻挡在云宛央面 前:“话都是我说的,要打要杀冲着我来就是,我家小姐还病着,你们都出去,我认罚,不要打扰我家小姐休息。”华桐那时被一帮人围堵着谩骂,她那句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她活不成了。王妃到处找小姐的茬,小姐这些年来谨小慎微,却毁在她一人身上了。 晋王妃苏氏美目一瞪:“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面前还轮不到你放肆。”晋王妃怒道,“来人掌嘴。” 她看着咳得脸色微红的云宛央,心中浮起一丝喜悦,这么多年了,动不了你又如何,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病痛早就掏空了你的身子,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资格与我斗。 她款款上前坐下,一旁的婆子上前,云宛央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华桐拉到身后:“王妃娘娘,华桐是无心冒犯娘娘,娘娘大度,就不要和一个丫鬟计较。” 晋王妃掩唇笑了笑:“云侧妃都这么说了,不放过她到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云宛央好久没见到这个王妃娘娘了,不应该说是自从她病了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其他人了。云宛央意识到了不对,皱眉看着晋王妃。 晋王妃看着这张纯洁无害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张脸夺走她夫君的宠爱,哪怕夫君从来不碰这个肮脏的女人,但是抬进府里的姬妾又有哪一个不像她。 第二章 梦碎(二) 就是这张脸,迷的全京城的子弟神魂颠倒,一舞惊艳了多少儿郎的心,一曲南家小调又引来多少京城勋贵子弟的爱慕。多少儿郎掷千金买她回眸一笑,这样一个绝艳的女子,是被晋王以多大的军功才换的她出烟花之地。 想到这,晋王妃又气的脸色有些扭曲,她费尽心思才嫁入晋王府,她和晋王在外面忍受了多少明刀暗箭,她却躲在府中,享受着一切。好在她就要死了。 “你们都下去吧。”王妃对着后面的仆妇们说道。 那婆子似乎心有不甘,还想说什么,却被晋王妃乳母蒲氏一记眼刀退了回去,紧闭着嘴不敢多说什么。 华桐低着头看着云宛央,似乎在求助,她不想出去,小姐如今这幅模样,万一王妃对她做些什么 云宛央却向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华桐这才不情不愿的退下。很快屋中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王妃要与妾说什么。” 晋王妃没有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云氏,你在晋王府中过得好吗” 云宛央心中疑云顿起,面色不改道颔首道:“王妃仁德,妾过得很好。” 晋王妃见她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心中爽快极了:“你倒是过得好了,你云家满门忠烈,流放的充妓的过得可没你滋润。” 云宛央顿时双手紧握,她祖父云典,当代大儒,当朝首辅位居文臣之首,桃李满天下。她七岁那年,她还是个孩童,亲眼目睹了祖父触柱以示清白,父亲协同家中一百二十三口人誓死守卫云家主祠。 因为在云家发现了密道,里面藏有兵械,更有搜出与敌国将领通信往来的证据。云家这棵大树一夜之间倾倒覆灭。 云家祖训,祠在人在,祠亡人亡。云家主祠不复存在,云家诛九族,未成年的男女流放千里,充教坊司。忠烈的云家娘子,各个在教坊司门前触柱身亡,也要保住云家百年清明。 一代为娼世代为奴,只有她,彼时身怀六甲的母亲狠狠地将她推出云府告诫她,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因为活下去才有希望为云家翻案,所以当堂姐妹一个个死在她面前,她虽害怕却也不愿死,她不怕死,但一世清名的祖父,忠贞不二的父亲,生死相依的母亲,还有她未出世的弟妹,他们的冤屈要向谁讨回来 云宛央陷入沉思,是啊她都做了什么刚进教坊司的那几年,她年纪小每天都在练舞练琴,为了保持窈窕的身段,每天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的日日夜夜,她有多想去见父母。这些她都忍受下来了,从什么时候起她慢慢忘记了这些屈辱和恨意从什么时候起 晋王 云宛央忽的抬起头死死盯着晋王妃。 晋王妃满意的看着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当局者迷,只要旁观者稍加提点,一切都豁然了。”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云宛央的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意思你不是比本宫更清楚吗”晋王妃理了理衣裙,“没想到,当年以一曲南家小调名扬京城的花魁娘子,也有今日这样的下场,你这嗓子估计再也唱不了小调了吧。” 云宛央眼神晦暗,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但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晋王妃方才所说的是何意思:“王妃若是来看妾笑话的便请回吧陛下早已下了诏书不可非议云家之事,况且云家出事,你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她想用激将法让晋王妃说出实情。 “本宫以为你会想知道关于云家之事。” “我以为你不会想告诉我。”云宛央自王妃进来后第一次自称我。 “你真的了解自己的心上人吗” 她用的是心上人,原来她都知道,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成婚四载,他们从未同房,所以她才说心上人而非枕边人,没有圆房的夫妻算得上什么夫妻。 云宛央自嘲的笑了笑,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以前多少个夜晚她每夜每夜想不明白的事,今日好像一切都明白了。 “啧啧啧”见她这幅模样,晋王妃说不出的畅快,“殿下还真是心狠,你精通香料又如何,你以为我的毒会下在你的香料中” 云宛央看着晋王妃此时的神态,想起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谁给她下的毒,她似乎还想起那日晋王在她房中,她与晋王提起此事,晋王那震怒的表情,当即命人在她院子西边开辟出一间小厨房,所有的吃食都经过华桐之手。 因而云宛央便怀疑这毒是下在香料上。她精通香料,即便确认过很多次那些香料没有问题,她还是不敢用。梨芳园有着恶毒心思的人不少,她自小便养成了处处谨慎小心的性子。 只 是没想到,无论她再怎么小心,却还是挡不住心上人的谋害。 仔细想来,那一日他的震怒应该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他的阴谋,不过并不是下在吃食上。那小厨房不过是安抚她的一个理由罢了。 “王大夫已经好久没来了吧” 云宛央一惊,原来如此,她也想过华桐与她同吃同住,怎么自己回病成这样,华桐却安然无恙。问题居然出在王大夫身上,云宛央对晋王带来的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只是这信任带给她的是致命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云家覆灭,我委身在青楼,他何必要用那么大的军功将我换出,却把我囚禁在王府中。”晋王妃既然与她说了这么多,今日她横竖是走不出这个屋子了,索性就将所有都问个明白。 “因为王爷他想要你身上的玉珏。” 玉珏云宛央笑了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相传云家有块祖传的玉珏,自云家先祖在江陵一代发家,曾帮助过因替当时达官贵人家相看风水的穆氏。穆氏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被当时的贵人迁怒,几度要将他压去送官。被当时还是小县衙主薄的云家先祖所救。 穆氏赠与云家一块小小的玉珏,若来日有难可以此玉珏寻找后世之人相助。 云氏见他衣衫褴褛,口中说着大话,不以为意,然也是随手所救不放在心上,但那块玉珏却被好好收藏了起来。 再后来,穆氏一组崛起归隐山林 第三章 重生 云宛央不由得笑出声,那笑声悲哀,痛苦,无助唯独没有喜悦。她有些沙哑的嗓音,听起来一点都不美妙。 美人不愧是美人,哪怕她现在这样狼狈,被毒坏了嗓子,这落泪的模样依旧我见犹怜,这幅模样出去,又能引起一众公子哥们共鸣。 “他现在在哪” 晋王妃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是她犹豫不决,她知晓晋王的心思,若是让他们相见,王爷万一下不去手该怎么办:“这种时候了,你还想见王爷不成,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为了一个伤害欺骗你的人” 云宛央打断她的话:“不,没有了。没有放不下没有心心念念,我只是恨。恨自己愚钝,我不信云家之事他丝毫没有插手,我如今这幅模样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什么玉珏我不知道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言,便要我们云家两百七十五口人命吗为了他那可笑而可悲的权利欲望,就能毁了一个家族吗” 云宛央喉咙一甜,哇的涌出一口鲜血,她定定的看着晋王妃:“他在哪” 门被打开,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春日的暖阳在这连绵多日的雨水中第一次探出头,晦暗的屋内忽然就亮堂了一些。 那人站在门前,忽然的亮光云宛央有些睁不开眼,但透过那伟岸的身躯她知道他来了。 什么年少情深,至死不渝。都是他想要拿到玉珏的把戏而已。 “玉珏在哪”他语气冰冷,记忆中他从未如此和她说过话。 云宛央惨然的笑着:“我不知道你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对你的情深。” 他们大婚之日,她是妾室,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凤冠霞帔,一顶矮轿从侧门抬入。 那晚她将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东西赠与了他。一个木漆八宝盒,这么多年了,他居然从未打开看过。可笑啊,可笑至极。 他日日夜夜想要的东西,就在那里唾手可及,他居然错过了这么多年。不过既然如此,那他这辈子也别想知道了。 “不管你有没有将我放在心上,我只告诉你,我嫁进王府,心是干净的,身子也是干净的。” 花魁娘子名扬京城,梨芳园的妈妈怎么舍得将这个宝贝疙瘩轻易的污浊了呢。 晋王震惊的看着她,以往一些小事纷纷钻入他的脑海里。再看向她的时候,眼里的冷漠消失不见。 云宛央勾了勾唇,即便是死,也应该让你后悔愧疚。不过,他会吗 这只是一个赌,赌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 女人啊就是傻,即便被蒙蔽背叛欺骗,还是希望能够在这个男人心里存有一席之地。 云宛央五脏六腑抽搐着的疼,父亲母亲,祖父,阿樱对不住你们,对不住云家,若有下辈子,阿樱一定让这些表里不一的小人付出代价。 “小姐” 云宛央闭上眼的最后一瞬,她看到华桐被婆子们束缚住手脚,却依然不顾一切向自己奔来。 华桐下辈子我们还做好姐妹,下辈子我一定护住你。 清远郡平阳县的小村庄旁的月老湖边,一个女童蹲在湖边,不吵不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湖中的自己,一双杏眼圆溜溜等我盯着湖面,小小的唇微微抿着,一动不动。 路过洗衣服的胡大娘看着唏嘘道:“多伶俐的孩子啊,怎么好端端的傻了呢。” 一旁的李大嫂疑惑道:“这不是老姜家的宝贝女儿吗不是一向宝贝疙瘩似的藏着吗,怎么今日居然放出来了。”说着又看向胡大娘,“怎么,听你的意思,这女娃是个傻子” 正说着话呢,一旁就溜出个小身子:“你们说谁是傻子呢” 胡大娘被突然窜出来的丫头片子吓了一大跳,“嘿,你这个死丫头,小心我告诉你娘去。” “你去啊,你说我家妹妹是傻子,看我娘不把你拿着扫把赶出去。” 湖边的女童被这边的声音吸引,迈着腿走过来,小手颤巍巍的拉住姜锦的衣角。 “瑟瑟,我们走。” 姜锦牵着女童走了,后面的胡大娘还在骂骂咧咧。 “阿姐,对不起,又让你为我吵架了。” 姜锦甩甩手“没事,要不是哥哥不在,她们才不敢议论我们呢。” 两姐妹牵着手一起回家。 刚回家,就有一个妇人在门口侯着:“你怎么又把妹妹带出去了,这才刚好没多久。”妇人心疼的摸摸女童的脑袋。 姜瑟有些恍惚,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美妇人,颤巍巍开口唤了声:“娘” “你可不要乱跑,快进来,沈妈妈给你们做了杏花糕。” 甜丝丝的糕点入口即化,姜瑟吃着吃着陷入沉思,她在这具身体上醒过来已经十天了,原身和姐姐出门,连绵下了好几天的雨,一个没看住原身从山坡上滚下来,昏迷高烧了三天。 所有大夫过来都说救不活了,让姜家准备后事了,谢氏悲痛欲绝,恰逢长子进京赶考,丈夫又在县衙里因着大雨回不来,连消息都通知不到,家里便只剩下一些不知事的女眷。 但就在某个晚上,姜瑟奇迹般的醒过来了,只是目光呆滞不肯说话。 谢氏谢天谢地只要女儿能醒过来,痴傻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养她一辈子。 姜瑟没有傻,只是心中太过震惊,明明死前的痛苦那么刻骨铭心,明明自己已经嫁了人,却又变成这幅十岁左右的模样,而眼前的陌生人十分关切的搂着她又哭又笑。 从这之后谢氏便据着她不让她出门。 姜瑟看着这个小院子,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拔步床,一张书案,几张坐墩长凳,一个曲屏风再无其他。连个能照面都镜子都无。 姜瑟前世便是京城第一美人,虽对美貌已无甚在意,不过倒是好奇。她这才偷偷跑出去看看,同时也要抚平一下心情。 这个身体,虽才十岁就有了倾城之姿,容貌太盛不一定是好事,比如这家人就护不住自己。所以谢氏和姜伍才不让她轻易出门的吧。 前面十天在谢氏和沈嬷嬷的交谈中,她对这个家也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谢氏的丈夫姜伍祖上考出个秀才来,后代子孙便多多少少都识得几个字,十年前闹饥荒,又与邻国大楚打仗,百姓民不聊生,为混口饭吃,家中有儿郎的纷纷去参了军。 姜伍识得字,便在官衙做起了登记参军人员的活儿,没有什么本事,不过好在儿子出息,儿子三岁识得千字文,五岁能作诗。姜伍不忍儿子泯然众人矣,送儿子去清远郡最好的书院念书。 如今过了乡试,进京赶考去了。 全家都为长子的前程付出了很多,谢氏的嫁妆这些年当的当卖的卖,所剩无几了。所以姐妹俩才想着趁着下雨去采点蘑菇回来。 只是不小心姜瑟再也没有回来。 姜锦看着发呆的妹妹,满脸自责,要不是她,妹妹也不会如此,嗯以后不管是谁都不能说自家妹妹是个傻子。 “锦儿,今日放晴了,估摸着你爹应该也快回来了,见着你爹先好好认个错,都是女儿,事情已经发生了,爹娘只会更疼爱你们。” 姜锦眼睛有些湿润。 第四章 爹娘 “娘,我没事,我只是摔到了脑袋有些晕乎,我没傻。” 闻言谢氏眼泪又要落下来了,可怜的孩子啊。 姜瑟想着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有些事要快些弄明白。 “今年是什么年” 连今年是何年都不记得了,还说自己没有傻,虽是这么想着但还是告诉了她:“今年是建平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她这是回到了六年前 姜瑟低着头借着吃杏花糕隐藏自己惊骇的表情。 怎么会我回到了六年前,现在京城里的云宛央还存在吗一切的疑问凭借现在的她是无法得到答案的。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高瘦男子披着蓑衣踏入门中:“这天气真是邪了门了。” “老爷,你回来了。”沈妈妈道。 “唉,是啊。”姜伍整理好衣衫,不等进门便喊道,“锦儿,瑟瑟,爹回来了。” “爹”姜锦跑过去迎接他,姜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父亲一词好像离她很远了。 “瑟瑟这是怎么了怎么见到爹不高兴啊” 谢氏连忙把他拉进屋内,好一会姜伍才愁眉苦脸的走出来。看着姜瑟也不说话。 姜瑟看着姜伍,他体型偏瘦,但五官硬朗,许是读书人眉眼中还带着一丝书卷气,看上去清俊不凡。 或许是他眼中的心疼太过明显,姜瑟一时也有些动容:“爹,你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没事,瑟瑟,爹拼死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姜瑟无奈,这一家子人都认为她痴傻了,这可如何是好。想要出门,必须得证明自己不傻。 眼睛一转随手到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张口念到:“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还真不傻谢氏和姜伍对视一样,这瑟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识字 不管那么多了,总之姜瑟是好的。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 沈妈妈这时,把饭菜端上来,很朴素的一餐,几乎没什么油水,一家子清贫惯了,家中所有的银钱几乎都给出门在外的长子了。 姜瑟向来对口腹之欲没什么想法,而且这些比她在梨芳园吃的可好多了。 沈妈妈一脸难色,谢氏问道:“乳娘,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家中快没有银子了。” 唉日子过的清苦不说,一家子总得活下去,谢氏从小被沈妈妈带大的,沈妈妈没有自己的孩子,将谢氏当做自己女儿一般。家中琐碎的事,她能一手操办,但这银钱之事,还是得和谢氏告知一声。 谢氏叹了口气:“我那还有一个玉镯子,拿去当了吧。” “夫人。”姜伍犹豫着,他知道那个玉镯是她最后一样嫁妆了,她本来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只不过被嫡母欺压,才低嫁给他。但谢氏温柔贤惠,夫妻感情很好,日子过的苦也没有怨言,“不行,那个玉镯你先收着,我马上要发俸禄了,到时候再给家里添置些东西。” 姜瑟之前从未因为银钱之事忧心过,之前她只要动动手指,就有大把的公子哥愿意为她投掷千金。 现在居然沦落到为了明日吃什么而烦恼。她眼睛瞟到一旁的杏花酥,心里在谋划着什么。 “沈妈妈,你这做杏花酥的杏花是哪里摘的”姜瑟问道。 沈妈妈愣了愣:“就后山边上,今年雨水足,花开的特别好,只是再这么下下去,花肯定要提前谢了。” 姜瑟了然,确实今年的雨比以往多,建平二十六年,南边的雨下了一个月不停,清远一带发了水灾,当年是谁前往赈灾的呢 姜瑟记不起来了,她在京城里,见惯了灯红酒绿,富贵繁荣,这等事,有些久远。不过现在确实应该做个准备。到时候大水来了,需得保住性命。 雨停了,谢氏进屋休息了,姜伍也陪同着,夫妻许久未见自是要温存一番。 沈妈妈收拾完屋子也去休息了,姜瑟和姜锦一屋。自从出了那事之后,姜锦便看紧了这个妹妹。今天被姜瑟偷偷跑出去,吓得她满村子找她,看到她安然无恙的蹲在湖边,悬着的心才落下。 想出去,还得通过姜锦一关。 “姐姐,我们能不能出去。” “不能。”姜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可是娘亲都要卖镯子了。” “这都是大人的事,我们不要操心。”谢氏对两个女儿称得上是溺爱,家中大小琐事从没让她们俩忧心过, 这就导致了姜锦不谙世事的性子。 “那么哥哥呢家中困难,哥哥远在京城,会试在即,我们要让哥哥不能安心备考么” 姜锦看着姜瑟认真的神情,心中动摇了一下:“可话是这么说,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姜瑟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姜锦也不过十三,两个孩子能做的就是不给家里添麻烦。这几日,为了姜瑟看病买药,花去了不少银子。花钱容易,挣钱难。 “我们出去采些花来,制成香料,想来能赚点钱贴补家用。” 姜锦狐疑的看着她:“你会制香料” “我看书上有方子,制不成也没关系,就当我拿来玩好了,总之我们反正也是闲着,就当给生活添点乐趣。” 姜锦还在犹豫,姜瑟又道:“姐姐,我都在家中呆了多日了,难得今日不下雨,我们就当出去走走,你放心我一定跟紧你,不乱跑。” 姜锦犹豫再三,看着妹妹这张脸着实下不去狠心拒绝。 两人带上篮子,偷摸着从后门溜出,现在姜家人都休息着,一时还真没人发现她们俩出去了。 两人沿着山路走去,在半山腰的时候,往下看便能看到水势浩大的清远河了。清远郡以清远河为名,这里的百姓几乎都是靠河吃河,不得不说,清远河是清远郡的命脉所在。 至高俯瞰,别有一番风味,迎面吹来的清风似乎都带着泥土的芳香。 姜瑟一怔,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清远河由于多日的雨,水势急湍,那修建的堤坝似乎已经出现了很大的裂痕,在水中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堤坝要是被冲毁了,下游的百姓将会面对巨大的洪水,从而导致流离失所。况且朝廷每年都会派人前来校检,绝不可能发生如此大的纰漏。 一时间姜瑟便想起来,官官相护,对朝廷上报堤坝破损,然后私吞修筑堤坝的专银。 清远郡清远郡的刺史是晋王的人 这里一个小小的县就有这样大的纰漏,何况其他县 难道前世的洪水,竟是因为这个 第五章 山洪 姜锦看着发愣的姜瑟,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瑟瑟你在想什么呢,快些走啊。” 姜瑟停下脚步:“阿姐,我们回去吧,我们改日再来。” “你说什么”姜锦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孩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不等她反应,姜瑟已经提着篮子往回走了。 唉,这都走完一半了。无奈姜锦也提起脚步跟上。 回家的路上,姜瑟没有想到解决的方案,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孩子,没人会听她的话。若是她现在跑出去和大家说,马上要发大水了,大家快跑啊。估计村民会把她当做妖怪抓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又跑出去了,外面下雨地滑,仔细别摔着了。”姜伍伸着懒腰出来了,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倦意。 姜瑟看着他好似想到什么似的扑在姜伍怀中:“爹,好吓人啊。” “瑟瑟怎么了” 姜锦被姜伍疑惑的目光盯着,摇摇头,这回可真的是什么也没发生。 “爹,瑟瑟前几日做梦,梦见水中有堵墙,然后有好大好大的水,然后墙被冲倒了,然后水就把瑟瑟和爹娘还有阿姐还有沈妈妈都冲走了,瑟瑟就找不到你们。” 墙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姜伍皱着眉头道:“是梦而已,瑟瑟不要害怕,爹娘还有阿姐都在,你放心吧。梦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姜瑟胡乱的擦了把脸:“是真的,爹。刚才和阿姐出去,那条大河里的墙,就被冲出好大的一条缝来。” “裂缝”姜伍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朝廷派人拨出五十万两银子让各县检校各个河流之间的堤坝。此事他是知道的,也是他看着冯县令上报给朝廷的。怎么会在短短数日,就出现了这等情况。 他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冯县令私吞了这比专银,那修补工程估计也是随便找人粗制滥造的。 “这王八蛋这等大事也敢胡来,简直不把百姓当人看。”姜伍知道若是堤坝被冲毁,下游的百姓将有灭顶之灾,不说良田房屋被毁,被洪水淹死的百姓也绝不在少数。 思及至此,姜伍顾不得家中妻女,披上蓑衣,拿起行囊和姜瑟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姜锦看着姜瑟道:“爹这是怎么了” “估计是有什么大事吧,我也不清楚。”姜瑟低下头回屋了,她要回京城,可是如何回只能靠着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能否立个大功,或者靠自己那个素未蒙面的兄长能在京城闯出个好名堂来。 只不过她现在需要双管齐下,她已经把机会放在姜伍面前了,就看他是否能把握住了。 夜里,谢氏虽生气姜伍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不过女儿说爹是因为有什么急事才匆忙离开的,倒也不多说什么。 用过饭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姜瑟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她闭上眼睛都是家族覆灭的场景,祖母死在主祠门前,父母被官兵押入大牢,兄弟姐妹凄厉的叫声,好似噩梦般围绕着她。 再后来,就是晋王那张坚毅俊逸的脸,细声温润的说:“央儿,不要被仇恨蒙蔽,过去的就过去吧,以后我陪着你。” “你虽然不是王妃,但是我今生只爱你一人,若是违此誓言,必将让我父母不慈,兄弟不睦,子孙不孝,晚年凄凉。” “央儿,我欠你一场风光大嫁,若我日后登上帝位,我一定用最盛大的封后大典补偿你。” 当日种种,万般皆是笑话。 是他告诉自己,云家叛乱是证据确凿,让自己放下心中的执念是他。让自己陷入温柔陷阱的是他,最后喂自己毒药的也是他。 姜瑟夜里的眼睛湿润了,不是为了那个薄情的人,是为了自己亲人。居然被一个小人几句谗言,就忘记了自己的仇恨,愚不可及 致远传来轰鸣声,似天翻倒海,姜瑟忽的做起,这不是普通的雷鸣声,这是山洪 姜瑟顾不得其他,立马叫醒同屋的姜锦,姜锦眯着眼看着她,见她红着眼顿时睡意全无:“瑟瑟你怎么了” “阿姐快起来,山洪要来了,快去叫醒母亲和沈妈妈,快” 姜锦顾不得穿鞋,只是因为被姜瑟现在的神态吓住了,顾不得其他,立马起身去叫人。 姜瑟拿起几件外衣,跑去厨房拿了平时洗涮用的铜盆,一边敲打一边大喊:“快起来山洪要来了大家都醒醒” 村子到了夜里本就安静,这几日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大家也都习惯了,不过此刻的寂静夹杂着女童清脆的声音又纷纷穿好衣服出门查探。 好端端的,连雨都没有,哪来的山洪谁家的娃,大半夜的开这等玩笑。 “各位婶婶叔子们,半夜惊扰属实不是故意,只是现在山洪马上就要来了,还请各位穿好衣物和我上山去。” 旁边几人听了,狐疑的看着她:“你是谁家的女娃,怎么在这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山上的泥土早就被冲刷的稀散,方才那轰鸣声根本不是雷鸣声,而是山洪要到来的声音。” 听及此,已经有几户人家回去收拾东西了,还有几户人家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姜瑟不管这么多,既然已经告诉了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转身回家去,见谢氏她们都已经收拾好了,便赶紧出门。 见到那几户人家纷纷往山下跑,姜瑟叹口气喊道:“你们不要往山下跑,往山上跑。你们跑的再快能有山洪快吗” 那几户人家听她说的好像有道理,纷纷跟上她们的脚步,往山上跑去。其余的几户人家心中也急了,哪怕心中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听信一个丫头的话,但是看到他们纷纷往上跑,也耐不住性子跟了上去。 此时雨哗啦哗啦的落了下来,似乎比前几日还要大,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可怕。 几十户人家,百来口人,一言不吭的往山上跑去。 忽的一声轰鸣,山像塌了似的巨大的颤动着。好几人站不稳摔到在地,谢氏死死拉着两个孩子,沈妈妈将三人护在怀中。 远处的山峰坍塌下来,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雨声,似发怒的巨兽一般嘶吼着。 所有人都为此刻的场景所震撼着,要是再晚一步,自己就被埋在那里了。 姜瑟大喊着:“快些继续走,这里还不是安全的地方,大家小心脚下,往山顶走,快”女童稚嫩的嗓音在这般轰鸣声中仿佛有着魔力一般,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拉回现实中,不管不顾的继续向前走去。 第六章 赈灾 脚下的土地好似发怒般剧烈的颤抖着。 姜瑟艰难的走着,老天爷你既然让我活过来,便不会看着我死在这小小的山洪之中。 姜伍这边他火急火燎的赶回县衙,途中也去看了清远河中的堤坝,的确如姜瑟说说那般。他立刻呈报了此事。 没想到县令没有再派人去查探情况,反而沉下脸来呵斥姜伍多管闲事。 如此姜伍愈发肯定了心中所想,忍不住斥骂了几句县令贪赃枉法,罔顾人命。气的冯县令当场罢了他的职。 “如此不正之风的县衙不待也罢,冯县令人在做天在看,若是下游百姓遭了什么劫难,你看老天爷会不会收了你这个贪官。”姜伍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气的冯县令掀了桌子。 姜伍没有走远,他偷摸着走到库房,在外面徘徊了许久,走进去是死,不进去会违背良心自责一辈子。 家中还有妻女,还有远在京城的长子,思及此姜伍一咬牙推门而入。 京城之中,清远郡各处县级发生山洪之事已经上报朝廷。 巍峨壮阔的紫薇殿之中,承德帝扶额坐在紫檀木雕刻的龙椅之上,看着下面喋喋不休争吵的大臣们。北方大旱,本应该是播种的季节,却因旱情迟迟没有行动,本就焦头烂额的承德帝又听说南方水患。 几个迂腐的老臣,大闹太明殿,这是苍天的惩罚,这是因为承德帝的纵情享乐所导致的天罚。 承德帝羞与他们争论,大周萧家各个帝王皆奢靡,偏偏到他这,就下了天罚 “不管如何,需要派遣大臣前往赈灾,以显皇恩浩荡。”右相苏平在这一片争论声中字正腔圆的上报。 大殿一时间安静下来,生怕发出声音,皇帝就派遣自己去赈灾,那般吃力不讨好的事,这时候可都不愿意去。 皇帝心中嗤笑,一个个将天下百姓安危挂在口中,真正干事又皆是缩头乌龟。 “爱卿说的有理。”承德帝站起身来,帝王的威压瞬时冲击着每个大人之心,“不知何人愿意前往”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一时无人站出来。 殿中极大,为了遮挡午时的日头用了极其名贵的鲛纱一层又一层的挂着,如梦似幻,一旁金丝珐琅雕出狮子模样的香炉中正燃着龙涎香,安神静气。 承德帝看向方才争着要他写罪己书的大臣:“宋卿方才一言,朕深感欣慰,大周有如此这般为国着想的栋梁,实为大周之幸啊。”嘴里说着心中宽慰的话,语气却十分揶揄。 你不是让朕写罪己书吗那你就去给朕赈灾去。 宋大人顿时脊背发凉,双膝跪地:“陛下圣明,臣愿为大周肝脑涂地。” 承德帝冷哼一声。 苏平拱手道:“陛下,宋御史年事已高,清远郡路途艰辛,宋大人的身体怕是吃不消。” 宋大人眼瞧着松了口气。 苏平又道:“皇子们皆已成年,也该是为大周做出贡献的时候了。况且若是派皇子前往赈灾,更能体现皇恩浩荡。” 与苏平一向不对付的常太傅道:“胡闹,前往赈灾既是国之要事,亦是路途凶险,皇子们还未经世事,怎能让皇子们独自面对。” “就是未经世事才更要出去磨炼才是,常太傅你这是何意想让皇子们都成为笼中鸟吗” “你”常太傅语塞,他是太子的人,太子中庸无能,皇帝若是真让太子前去,这小祖宗先不说能否把事做好,万一路上出了点什么差错。后面的三皇子可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好了好了。”承德帝发话,“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这些老匹夫一个个嘴上功夫了得,却都不干实事。简直无用得很,无用得很。 夜晚,承德帝已经更衣完毕,淑妃在一旁为他捏肩,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一下一下似乎为承德帝赶走了不少烦愁。 “陛下”甜糯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淑妃一向是他的解语花,一旦朝堂上有何烦心事,总喜欢来她这坐坐,“陛下为何事烦忧” “南方水涝,朕在想派谁去赈灾最为稳妥。” “想来朝中的老臣都不愿揽这个烦心事,应该会把难题都推到皇子们身上。” 承德帝一听来了兴趣,转身看着她:“说来听听。” “皇子现在都大了,还未参与国事,若是借由此事来” 聪明的女人从来都是话说一半,剩下的就由男人自己猜去,说多了反而引起皇帝的猜忌。 这不,承德帝不说话了,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淑 妃见况,便顺势坐在承德帝身旁,双手缠绕上他的脖子,语气极其温婉:“陛下,臣妾不才,倒是有个人选。” 承德帝斜眼看她,后宫不参与国事,但淑妃无子,她的说法说不定正是他的想法。 “陛下忌惮北燕王已久,何不让北燕王世子前去。一来,一个王爷的世子前去,身份仅次于皇子,天下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二来”淑妃一顿,整个人倒在承德帝怀中,眼神中似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情思,“二来,陛下忌惮北燕王已久,一个半拉孩子能有什么用,到时候差事办的不利,陛下可一次为由,让北燕王交出一部分兵权前往南方协助世子,之后便可”她的意思便是可将那部分兵权收归己有。 淑妃娇艳的红唇落在承德帝耳边。声音也从一开始的温婉变得极为妩媚,这便是淑妃厉害之处,即便在宫中无子,却也能稳坐四妃之位,靠的便是这迷惑男人的本事。 承德帝笑着亲上她的脸颊。后面之事,不言而喻。 北燕王只不过是一个褫夺他兵权的一个手段罢了。 二十几年前,大周边境南渊小国屡次进犯大周边界,先帝昏庸无能,将兵权交于当时的神武大将军,大将军全胜而归,兵权也落入他的手中。 神武大将军死后,兵权本应该回到皇帝手中,大将军仗着自己立功,私自将兵权传给自己的儿子君扬。 承德帝从小就被先帝耳提面命要将兵权重新掌握在手中,他与君扬交好,与他亲如兄弟。还封他为异姓王,这当了王爷,再不能将兵权把持不放了。 君扬这才明白这么多年的兄弟,竟是惺惺作态的小人。 归还一部分兵权后,携妻子退守边疆。 第七章 世子 北燕王儿子刚出生没多久,他携带妻儿进宫朝贺,儿子却被太后凤体欠安,需以福泽深厚的童子常伴左右为由,抚养在太后膝下。 都是冠冕堂皇想要扣留他儿子的把戏而已。次年君珩便被封为北燕王世子。如今十五年过去了,北燕王一直都是他心腹大患。这些年北燕王看似安分守己,可是兵权在握谁又能知道他会不会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承德帝看着这个娇媚的女子,龙心大悦:“爱妃真是为朕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次日,一道圣旨打的大臣们措手不及。常太傅和右相都为今日争辩做好了准备,没想到皇帝根本没有让他们多说话的机会,一道圣旨堵上了所有人的嘴。这个决定不可思议但众人却不感意外,陛下对北燕王的忌惮之心昭然若揭,只是从世子这边下手,有些不尽人意了。 事情已经解决,大臣们又各自心怀鬼胎,这个早朝上的风平浪静,承德帝看着倦乏,今日早朝便匆匆散朝了。 百官散朝途中议论纷纷。 “这北燕王果真还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已经将世子留在皇宫了十来年,还是对北燕王心存芥蒂。” 一个文官模样的大人连忙打断他:“这等话咱们私下说也就罢了,你敢在这说,乌纱帽是不想要了吗” 方才那位大人慌忙闭了嘴。 其实事情大家心中都有定数,只是皇家之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分清谁对谁错的。 苏平刚跨出大殿,听到这一番话,一旁他的下属皆世交石尚书在他身旁停驻:“大人,你说这陛下真的要对北燕王下手了吗” “一个世子而已,北燕王若是真的重视他这个儿子,又岂会让他独自一人留在危机四伏的皇宫。”苏平看了一眼大殿的方向,似是对谁说话一般,“想从世子这里下手,只不过多此一举罢了。” 北燕王世子既名为替太后集福,必然是住在太后身边的。太后不是承德帝生母,感情平常,连带着几个皇子公主对这个祖母感情也是一般,仅为尊敬而已。 太后深居简出,对这个在身边长大的世子倒是比自己那些亲孙子孙女感情要好。 “太后娘娘,陛下那边传来圣旨,要世子前往南方赈灾” 太后听见李嬷嬷的话,半寐着的眼睛忽的睁开,保养得宜的脸上布上几条细纹,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她身上的气质雍容华贵,嘴角冷哼一声:“不知好歹的东西。” 李嬷嬷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当下垂下头,当做听不见一般。 “若是君家真有异心,他当那个宝座他能做这么多年拘着人家儿子这么多年,真当不会叫的狗就不咬人吗” 李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太后与皇上不睦她心里是清楚的。心都是偏的,她自然也是觉得皇上是个疑心作怪,心眼小的人。只不过人家是主子,自己一个奴才是不能说出口的。 “太后息怒,眼下要紧的事世子殿下,南方水患,此行必定艰辛,太后何不想法子让陛下收回圣旨。” 太后扶了扶额:“圣旨已下,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不过阿叹那个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人,孩子都大了,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在我这个慈宁宫当个没爪牙的小兽吧。” 李嬷嬷心中了然:“奴婢下去给世子殿下准备出行的一切事宜。” 太后挥挥手,示意她下去。李嬷嬷恭敬的行礼退下。 慈宁宫西院的玉华殿中,一男子坐在主位上,神情淡漠如水,鸦青色的锦绣长袍,一双桃花眼仿佛眼角含情,君子颜如玉大概说的就是北燕王世子。 如墨的发丝随意束起,一手撑在脸颊上百无聊赖的翻着眼前的书页,纤长的手指上沾了一丝墨水,不显脏乱,倒是美感十足,随着窗外一阵风吹进,一缕发丝不听话的落在他的脸颊上,如梦似幻,仿佛世间万物顷刻间失了颜色。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小福子拿着拂尘慌慌张张的闯进来。小福子年纪不大,皮肤光滑,模样也俊俏,只是此刻他奔跑的姿势若是稍微男子气概一些,总会让人以为他是哪家清贵的小公子。 君珩抬眼看向他,拿起一旁的帕子细细的擦着手上的墨渍。 小福子看着自家主子姿态从容的模样,心中更是焦急:“殿下” “圣旨下来了。”他说的没有一丝疑问,仿佛他早就知晓此事一般,声音中带着少年的爽朗和豁达,似是没有不悦。 小福子道:“可不嘛。”豁的又看向君珩,“殿下,你早就知道了” 君珩将手中的帕子随手扔在桌上,起 身道:“早倒是不早,倒是比你早些。”说完不等小福子反应,已经抬脚走出门。 “殿下你去哪”小福子在身后喊道。 “去南方啊,治水灾多有意思的事,去找子儒一同前去。”话音刚落,只留一个背影。 小福子只能在原地跺脚:“我的祖宗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福子提步追上,“殿下,等等我,可别不是不带上我吧” 温月笙,字子儒,温大学士长子,京城中有名的谦谦君子,人如其名温润如玉。年少便与君珩交好,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至交。 此次去南方,温月笙定不会放心君珩独自前去。当得知消息的时候,就派人收拾了行囊。 “子儒。”君珩又不知礼数般闯入温学士府,下人们估计都已经见怪不怪了,“陛下派我去南方赈灾了。” 温月笙拿起面前的茶杯,浅酌一口:“这事全京城应该没有不知道的人了。” “如何,要不要跟着去南方看看。” 温月笙放下茶杯,对他一笑:“乐意至极。” 第八章 被困 姜瑟和姜家村里的人已经困在这十来天了,雨水不停,她们无法下山,好在山上原有一个尼姑庵,庵主似乎是出门办事了,空着的屋子成了他们的暂避所,里面还有一些棉被,虽是破旧了一些,但是聊胜于无。 大家山上时多是打湿了衣衫,刚来的那几天,几乎是与外界失去了联系,那山洪来势汹汹,外面的人会不会以为她们都被埋在山下了。 许多人想下山去求助,无奈雨实在太大了,整个天空黑压压的,似是破了一个口子,让人不敢靠近。 姜瑟领着大家找到所有能使用的工具以及粮食,他们人口众多,孩子也不在少数,眼下庵里的东西就快要见底了。 许多孩子受不了这样极端的天气,发起了高烧。好在谢氏和沈妈妈将所有能取暖的东西都给了两个孩子,姜锦和姜瑟才安然无恙。 姜瑟看着那些烧的面色红润,和一旁垂泪的阿牛娘,实在于心不忍。找了个机会溜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许多药草。 “瑟瑟,你干什么去了”姜瑟脸上还挂着水珠,谢氏连忙拉过来给她擦干,满眼焦急的喊道,“这样的情况你跑出去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姜瑟有些动容,她一直不想接受自己成为了别人这个事实,但又不得不接受,现在好像有些庆幸,可能老天可怜她,重新给她一个家。 “娘,我没事,我看阿牛和阿娇病了许久,之前给我看病的大夫和我说过这个药草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我就去找找看,你看真的给我找到了。”姜瑟举起手中的药草,献宝似的在谢氏面前晃了晃。 谢氏抹了抹眼角的泪:“你该和娘说一声,娘和你一起去找。” 没有责备,没有埋怨。姜瑟鼻头一酸,她独自一人惯了,她此番出去,纯粹是碰碰运气,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她不想麻烦别人。可是眼前这个美貌妇人不是别人,是她的娘亲,她可以依靠的人。 只是她的一句也许可能大概,便可以提出和你一起去碰碰运气的人。 这大概就是亲人吧。 阿牛和阿娇的父母接过药草,十分感谢的看着姜瑟。 姜瑟摆摆手,直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大家都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各自都自顾不暇,谁还会管几个孩子的死活。在确保自己能否看到明日的白天之前,没有人会对弱者施以援手。 “瑟瑟,爹回到家看到那副样子,会不会以为我们都遇难了。”姜锦抱膝歪着头看着姜瑟,她好想爹啊,“你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爹知道我们还活着,让他能来救我们。” 姜瑟摇摇头,她刚才出去时看到了,下山的路都已经被山洪冲垮了,若是只有姜伍一人,恐怕难以将她们救出。 自山洪爆发后的十几日中,雨终于停了,难得的日光出来了,庵中的人,看到阳光仿佛看到活下去的希望,纷纷出来想要寻找出去的路。 可惜各个都无功而返。 “各位现在也看到了,眼下这个情况不容乐观,庵中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下山出去的路。”谢氏站出来主持大局。 “说的容易,要不是你们一家子把我们引上山,我们何故出不去啊。” 阿牛爹冷哼一声:“去你的王八羔子,你要是往山下跑,现在早埋在土里了,还由的你在此放屁。”受了姜瑟的恩惠,阿牛的病也有了好转,这些人关键时刻还没一个小姑娘有用,现在还在这里埋怨人家,真是不要脸皮。 “你”那人被骂的无话可说。 谢氏继续道:“现在大家把能拿出来的衣服什么的都拿出来,撕成条,往山下丢去,若是幸运被人发现,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出去。”这个法子是姜瑟想的,只不过由她这个孩子说出口难有信服力,在这些村民眼里,姜伍是衙门做事的人,那就是官,官夫人说的话他们多少还是能听进去些。 所以姜瑟提出让谢氏主持大局。 村民们各自行动起来,日光出来了,若是忽略那拦腰截断的山路,此时的风景还是蛮好的。 清风微微袭来,姜瑟闭上眼,重生之后还是第一次感受微风的吹拂。此时她的心态有些莫名的转变了,是因为有了亲人吗 姜伍那日闯进库房,偷走了冯县令的令牌,同时写了一封陈情书,上报朝廷,平阳县县令贪赃枉法枉顾性命,置百姓安危于不顾,不配为平阳百姓父母官。又报了清远河中各个堤坝的情况。 随后叫上几个相熟的弟兄前往下游疏散百姓,这暴雨若是再下几日,河堤一定会被冲垮。 这大概是他做过最疯狂的事了,庸庸碌碌一辈子,他是何其幸运,娶到貌美贤良的妻子,聪慧过人的 儿子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为了他们,自己也该搏一搏,失败了不过一个死,成功了,他也不再是那个平庸的父亲。 若不是娶到一个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他怕是还没这个胆量。因为这件事他曾经还后悔过,他怕这个小姐嫌弃自己没本事,空有一副皮囊,又害怕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姐过不惯这样的苦日子。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这样一个女子钟情一生。 姜伍在前往下游的路上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发现自己那日走的匆忙,忘记和妻子说自己偷偷给她买了她爱吃的百果酥,只有她那一份,孩子们没有。只不过等他回去,那糕点大概是不能吃了。 他协同几个早就看不惯冯县令的捕快前往疏散灾民。 果不其然,连日的暴雨,河流上涨,河堤经不住这样猛的水势纷纷被冲垮。大水倾流而下,百姓悲痛于自己的房屋田产之时同时也感恩自己躲过一劫。 等姜伍策马赶回去时,哪还有什么姜家村,早成为一片汪洋。 眼前这一幕刺激着他的心,怎么会这样,娘子,锦儿,瑟瑟,沈妈妈 同行的捕快见他失去神智般失声痛哭,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只能拍着他的肩,劝他节哀。 他一来一回十多天,没想到那日匆匆一别,居然就是天人两隔。 不,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怎么会这样,他救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的妻女,如果知道是这样,他那日一定不离开,就算是死,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是值了。 他疯狂的用手刨泥土,他的家就在这,哪怕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或者,哪怕是尸体,他也想再看最后一眼。 其余的人拦着他,不想让他犯傻,他听不得其他话。只是疯狂的挥舞着手:“溪和” 第九章 得救 他嘴里呜咽谢氏的名字,一旁的弟兄们想起家中的亲人,都忍不住红了眼。 有马蹄声至远处传来,众人被那个声音吸引,为首的青年身手矫健,一身暗红色骑装,骑着骏马而来,面色肃容,眉头微皱,似是谪仙下凡。 那人在姜伍面前停下来,翻身下马,上下打量着他:“你就是姜伍”少年的嗓音悦耳,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是我。”姜伍多日操劳,被打湿的衣裳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顾不得换。下巴处还冒出了青黑的胡茬,多日未休息好,眼下黑青,与他之前俊逸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过君珩之前也没见过他:“你上报的密函我收到了。”君珩刚到清远郡,还没见到刺史,就先遇到前来送报的小兵,他既然是为了此事而来的钦差大臣,便有权利查看这等密函。 他看到信上的内容,当下决定前往平阳县,连刺史都面都没见着。 姜伍垂着头:“大人既然已经收到密函,就请赐我一死吧。我冒用县令令牌,乃是重罪。” “伍哥”一旁的弟兄们喊道。 君珩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为何要赐你死罪,你将如此重要之事呈报,乃是大功一件。” 姜伍抬起头,双目布满血丝:“大人能不能帮我找出我的妻女。山洪暴发,我没在家,妻女都埋在这泥土下了。” 温月笙观察四周,这里的确像是有村子的样子,山洪暴发,百姓来不及躲避,家园毁于一旦,亲人离世,阴阳两隔,那些拿着赈灾款纸醉金迷的贪官却能在自家府中贪图享乐。 温月笙吩咐士兵们去搜查附近的情况。 姜伍被众人围着,生怕他想不开去做傻事。 “禀告大人,在山脚下发现了许多布条。”一戎装士兵上前呈报,“貌似山顶会有幸存之人。” 听到这里姜伍立刻起身,双目泛红:“你说的可当真” 士兵显然被他这幅模样吓到了,在战场上都没被吓到,却被这么一个弱不拉几的书生吓到,丢死个人了。稳定心神后,点点头:“是的,这些布条撕的很整齐,有些还打着结,应该是附近的村民在山洪暴发前已经上山避难去了,前几日雨势大被困,现在山路被冲垮,更是下不来了。” 姜伍看向君珩,知道他才是这里领头人,求助的目光很热烈,君珩沉思了一会道:“开辟山路,营救被困山民。” 又过去了一天,庵中已经没有粮食了,姜瑟带着一些女人们去找可以吃的野果和野菜,她们已经没有可以扔的衣服或者布条了。庵中的柴火也快用完了。若是还没有人来救她 男人们则去寻找其他的山路,看看有没有其他下山的方法。 “诶,阿牛他爹,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啊” 阿牛爹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真的有人 “是啊,好像是姜伍那小子。”阿牛爹喜出望外,这下有救了。 “是啊,真是姜伍那小子。”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哈哈哈,这小子行啊,真能找到这么多人来救我们。” 君珩带着小兵们搭了一个简易的云梯,见到乡民们,皆松了口气。 阿牛爹见到姜伍就跪了下来,姜伍连忙扶起他:“阿牛爹,怎么行此大礼,使不得,使不得。” “不说那么多了,你女儿半夜叫醒我们大伙,我们全村人才躲过一劫,我儿子阿牛高烧不退,也是你女儿冒着大雨帮我儿子找药,这份恩情我这辈子还不清了。你就受我这一拜吧。”说完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你是说我女儿还活着”其他的姜伍都没听进,他只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 “活着活着,大家伙都还活着。”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有些动容了,总算好人有好报。 君珩带着人继续上山,山顶还有很多老弱妇孺。 姜伍走在最前面,多日的疲劳顷刻间消失殆尽。 几场暴雨后,初春的草木都冒出了尖,带着春意带着希望。好像所有灾难都已经结束,一个小小的身影弯腰在草丛间,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在春日的暖阳下,她的脸仿佛散发着光芒,她肤如凝脂,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嘴角扬起,明媚的仿佛让人睁不开眼。 这样美的风景,这样美的女子。 “爹”姜瑟的一声呼喊,将众人拉回现实。 姜伍跑过去四处打量着她:“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娘和阿姐都好着呢,还有沈妈妈都没受伤。” 姜伍一个大男人在姜瑟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姜瑟注意到后面的一群人,站在前面的男子,红衣衬的他肤白如雪,气宇轩昂。 北燕王世子姜瑟认识他,上辈子北燕王世子算得上是京城的一号人物,俊朗的外表迷惑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君珩见她眼中的惊讶,她认识自己怎么可能,他们是第一次见。 小兵们将村民都安顿好,挨个送下山,村民见到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毁于一旦,不但有无助绝望之感,同时还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承德帝派来的随行的士兵训练有素,在山脚搭起简易的帐篷。 村民们吃了些食物和干净的水,都累的躺下休息了。这么多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爹,你都不知道那天瑟瑟忽然把我叫醒,又跑出去把村民们叫醒,天又下那么大的雨,我当时心里有多害怕,你都不知道。”姜锦在和姜伍讲述那天的情形,当时情况有多么危急,姜伍这才感到后怕,若非姜瑟机敏,这么多人都将丧命山洪之下了。 夜深人静,姜瑟睡不着披上一件青灰外衣出了门,夜晚的风有些凉,姜瑟裹得更紧了一些,她漫无目的的走着。 大雨后的夜晚都好像显得干净许多,连月亮都格外皎洁。 一旁的野花开的正好,当一朵花多好啊,每天晒着日光,沐浴夜光。 姜瑟将它摘下,放在手中把玩着,野花无甚香气,就看个新鲜娇嫩。 “这花开的好好的你摘它作甚”男子的声音在夜晚中格外清晰。 姜瑟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看清楚来人后,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第十章 夜色 这位算得上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来自京城的老熟人了,前世与他无甚接触,灯节时远远见过一眼,然后只在花楼中听几个姑娘议论过。 她一直当他是个风流人物,现在看来长得这样一张脸,不风流都对不起京城的姑娘们。 姜瑟给他行了礼:“殿下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君珩挑眉看她:“你也没睡啊。”他的眼角上挑,没有表情时都仿佛带着笑意。 姜瑟这才发现她竟然走到月老湖附近了,湖面平静无波,此刻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听说是你救了姜家村的人。” 姜瑟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举手之劳而已,本就是我要逃命,救他们只不过是顺手而已。” “你倒是老实。”君珩轻咳一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到底是谁” “殿下何故这样问”她还是没有抬起头来,甚至连语气都毫无变化。 夜风吹过,吹乱了两人的发丝,君珩离她很近,两人的发丝在空中交汇,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妖冶。 “我从未说过我的身份,你上来便喊我殿下你以前见过我,而且你方才见我行的乃是京城见到上位者的礼,你去过京城,或者说你在京城生活过” 姜瑟心中惊骇,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世子已经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了,也许是多日的平稳让她忘记了伪装,粗心大意了。 姜瑟片刻就不慌了,哪怕有怀疑又如何,她是从小姜家村长大的,村民们都可以作证,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说出去谁信啊。 “殿下说笑了,方才我来时看到一个清秀的小厮正到处找他的殿下,我猜他找的一定是您吧。”姜瑟这才抬起头看着他。 眼前女子有一双极为好看的杏眼,羽翼一般都睫毛随着她眨眼战战巍巍的,目光中的纯真一时间君珩以为是自己误会了。 “家母是京城来的,自小教习小女一些礼仪而已,殿下未免想的多了些。” 君珩想着,自己该不会被人嫌弃了 姜瑟看他此刻的模样,居然觉得心情愉悦,果然看人吃瘪的模样是历来的乐趣。 “好了,本殿下不和你一个小女子计较了。”君珩背着手离开了。 姜瑟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寂静的夜晚,女子的轻轻浅笑也显得格外清晰。 传入君珩耳中,耳朵有些发热。 “殿下,您刚才去哪了”小福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又来了,之前他与温月笙从清远郡赶来,小福子后头才过来。 君珩见他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哎哟,这么冷的天,虽是春日了吧,但是这寒气入体可是万万不能小觑的。”竟是一点都没有听君珩讲的话,“殿下,您有没有听奴才说的。” 君珩往他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小福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殿下您踹我作甚奴才都是为您好。” “我说你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什么人奴才一心寻找殿下,没有见到什么人。” 君珩觉得自己简直自讨没趣,摆摆手道:“算了算了,问了也是白问,你今天离我远点,我怕伤及无辜。”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和温小公子先走一步奴才都还没说什么呢,奴才一心为您,天地可鉴,您居然让奴才走” 君珩实在听不下去,跨步走进了他的帐篷。 帐篷里温月笙正歪着头看书呢,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谁惹你生气了,小福子不还在外头寻你吗” “不说了,都是因为他,让我丢了个大脸,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温月笙笑了笑:“行了你,你在皇宫那般玩世不恭,早就没什么脸可言了。” “这不一样。” 是啊是不一样,在皇宫多少眼睛盯着你看,你要是太过于惹眼,皇上还能允许他活这么久吗要不是这样,皇上也不会派他过来了。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温月笙见夜色不早,就回去了。 此时他的帐篷里只有他一人。 “殿下。”悠悠的空中传来一个声音,君珩闻言立马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说。” “皇宫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已经派人前往边疆向北燕王借兵了。”空中的声音充满尊敬。 “他果然在打兵权的主意,他真以为我办不成这件事吗。” 熠阳不敢说话,他是十年前被主人派来保护世子的暗卫,他也知道世子心思缜密,皇上这步棋是走错了。 “是谁提醒的。” 熠阳想了想:“是淑妃。” “这个老女人,贼心不死。”君珩继续吩咐道,“你派人去跟着这里的县令,平阳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做不了这么大的主,他应该很快就会去找他上头的人,务必给我盯好了。” “是。” 不一会没有了声响,君珩知道熠阳已经出去办事了,他一人坐在椅子上,手指摸索着腰间的玉。 淑妃 这个女人生性不堪,已经当了皇帝的女人,还敢明目张胆的过来撩拨他,得不到人,就要想方设法的毁掉吗,那就要看谁先自取灭亡了。 安顿好村民后,第二日君珩就前往县衙,听闻从京城来的大人要过来县衙,冯县令一早就带着家眷在门口迎接。 看到君珩时,冯县令笑的一脸褶子:“听闻世子殿下英姿飒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下官有失远迎,昨日您来的匆忙,下官未曾前往迎接,真是礼数不周,还望殿下海涵啊。” 姜伍冷哼一声,他最看不惯冯县令这般阿谀奉承之人。 没错,君珩既要查堤坝毁坏之事当然要带上证人姜伍,而姜伍现在最是离不开妻女,于是君珩便把他们一家子都带上了。 冯县令看到后面的姜伍,顿时背脊发凉,这臭书生,拿着自己的令牌写了那样一封信,自己差点没被刺史大人处死,他总要这个人付出代价。 君珩摆摆手:“大人客气了,本世子忽然到临平阳县未告知冯县令,是本世子未考虑周全。” 冯县令连称不敢。 “姜伍疏散下游百姓有功,本世子要嘉奖与他,不过现在还有事要处理,还希望冯县令能收拾出几间客房,让我们先安顿下来。” 冯县令连忙说道:“自是当然,客房早已收拾妥当了,殿下先进屋休息片刻。” 第十一章 冯府 君珩先行走进衙门,姜伍跟在后面,姜瑟搀扶着谢氏随行,在庵中那几日,她在沈妈妈和谢氏的谈话中隐约知道原来谢氏来自京城大户人家,难怪她看谢氏举止大方,而且还有乳母沈妈妈,她早就觉得谢氏不是一般的农户之妇。 她看姜锦的作为,虽大大咧咧但该有的礼仪姿态,学的还是有模有样的,至少去京城唬唬人是够的。 京城,她该如何回去呢 她略做思考的模样,一身清冷疏离的气质,她身着烟青色对襟衣裙,颜色虽素,却气质绝然,这一幕撞入冯县令儿子冯成的眼中,激起一阵水花。 冯成过于炽烈的眼神让姜瑟忽然感到不适,她抬起头来,一张俏脸浮现在冯成的眼中。或许是他眼中的惊艳太过露骨,姜瑟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下头走着。 姜锦看到这个登徒子盯着自家妹妹看,忍不住挡在姜瑟面前,双眼瞪着冯成。 冯成刚被人挡住了视线正感到不悦,待看清那人,眼里的赞叹依然,这个女子虽不如之前那个明艳,眉眼间却带着更多的英气和桀骜,别有一番风味。 没想到啊,这个姜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两个女儿居然生的如此花容月貌,难怪他从不让女儿来县衙。 这是在防谁呢 姜伍若是知道了冯成此刻所想,定要狠狠啐他一口,还不是防你这个贼眉鼠眼黑心肚肠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父子俩了。 冯成的恶名整个平阳县谁不知道,冯县令老来得子,这个儿子宠的和什么似的,要什么给什么,才十六岁,已经吃的满脑肥肠不说,府中他的姬妾就有五六个了,更不用说在外头的没有名分的。 谁家有个漂亮姑娘不藏着掖着,生怕给糟蹋了。 姜锦见他眼神还是那般胶黏,忍住心中那股不适,搀着娘亲往府内走去。 只留下冯成一人望着那风姿绰绰的背影发愣。 “少爷,少爷。”一旁的小厮忍不住叫他,“人家已经走了。” “漂亮,真漂亮,他娘的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小厮文子有些看不过去,那两个姑娘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另一个貌似更小:“少爷,这俩姑娘还小,不得劲,该长的都没长,还是春楼里的姑娘更合您的胃口。” 柱子推搡着他:“去去去,这姑娘长的哪是春楼的姑娘能比的。”他朝着冯成一拜一脸谄媚的道,“少爷,这么好看的姑娘估计整个平阳县都找不出第二人,我觉着要不然您让老爷给您定下来,等过个几年不就” 柱子笑的格外无耻要知道他们少爷格外风流,外面的莺莺燕燕尚且顾不过来,别说府内的了,府中这些姬妾要是想要得到少爷的垂怜,更有甚者那些忍不住春闺寂寥的,少不得要过来讨好他这个少爷身边最信任的小厮。 金银细软拿到手软不说,更有那些美人相陪,这日子过得。那两个小美人他刚才见了都忍不住荡漾,就想着少爷赶紧纳进府中。 文子自是知道他那些龌龊之事的,也明白此刻他心中所想。 只不过别人也就罢了,他父母亲人就住在此次洪水爆发的下游,多亏了姜伍他才不至于家破人亡,他的女儿文子也是想尽力一护的。 “少爷,这等几年还得等不是,现在去春楼,让方妈妈给你找几个漂亮的。” “去去去,你懂什么,这春楼要去逛,这小娘子少爷也要,等小娘子进门了,少爷不就享福了。” 冯成一拍手:“好好好,你说的好,我立刻去找爹给我说亲。” 文子叹气,府中少爷的姬妾不少,却没有正室,老爷早就想给少爷寻个正室让他收收心了,恐怕巴不得少爷提出来。 难道这么好的姑娘,就这样被糟蹋了。 君珩走进他的屋子,百无聊赖的看着屋内的摆设,一个小小的县令家的一间小小的客房中的摆设居然能和京城朝中三品大臣的府苑不相上下,果然天高皇帝远。 小福子端来茶水:“唉这个冯县令鱼肉百姓,连他那个儿子看起来肥头大耳的也不是个好东西。” “福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那冯成招惹你了”他话中带着几分揶揄之意,他一直说小福子男生女相,加上面容光洁体型娇小,穿上襦裙还有梨芳园那莲花仙子什么事。 “殿下”小福子语气拔高,他最烦殿下老拿他说事,他虽然没有那物什,但怎么说也是个爷们。 “行了行了,你去看看子儒收拾妥当了没有,若是收拾好了,让他过来找我,我们去看看清远河堤坝冲毁的情况。” “是,殿下。” 姜锦和姜 瑟收拾妥当之后就和谢氏坐在床榻上,这里比原先她们住的那个破院子好了不知道多少,但姜锦还是觉得这里不如她的家。 “锦儿,你这是怎么了” 姜锦顺势靠在谢氏的膝盖上:“没有,娘亲,我只是觉得短短半个月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我想大哥了,我想家了。” 谢氏轻抚着她的发丝:“没事的锦儿,你哥哥现在安心准备会考,你爹已经送了书信前去报平安,你爹和你妹妹此次立了大功,世子殿下会嘉奖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建一个更大的院子,到时候你一个人住一个大院子,好不好” 姜锦闻言笑了出来:“不,我还要和妹妹一起住,我们两个人一个大院子。”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姜瑟在一旁默默的斟茶,谢氏看到后心中不是滋味,不知为何,自从姜瑟摔了脑袋醒来后,变得沉稳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开朗活泼了。这对她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毕竟也因为她沉稳了许多,她们一家才好好的活着。 “娘亲看着我作甚”姜瑟摸了摸脸,应该没沾上什么吧。 谢氏出了神,被她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就是见我的女儿这么漂亮,在想以后该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儿郎,才能配得上你。” 姜瑟有些哭笑不得:“娘亲,瑟瑟还小呢。” 姜锦坐起身来:“娘亲你偏心,你不能因为妹妹长得好看,就忘记您这个长得也不错的大女儿吧,我比瑟瑟还大两岁呢。” 谢氏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你呀,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要这么着急想嫁了,我立马让你爹去物色几个让你挑。明年,不,今年就让你出嫁。” 姜锦笑着挽住谢氏的手:“我只是气恼娘只顾着瑟瑟,锦儿当然还是想再陪娘亲几年,更何况我嫁的儿郎必是要长得好武功好学识也要好,才配得上我呀” 第十二章 宴会 “哟,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这些要求恐怕全平阳县都找不出几人来吧。” 姜瑟对这个姐姐也是哭笑不得,不过对于自己的亲事,她是没有想法的,她这辈子没想过嫁人,应该说她如今无法想象自己的另一半是个怎么样的人,既然无法想象,就不去想,所以对嫁人没有想法。 姐妹两从屋中出来回自己住所,姜锦还是忍不住在姜瑟耳边念叨:“那个长得肥头大耳的那个谁,看你的眼神很不对,瑟瑟你要小心些没事不要与他接触。” “我知道的,阿姐你也万事小心,有爹和娘在,我们就安分守己就好。” 姜锦点点头道好。 “爹”冯成的声音大老远的传来,“爹” 冯县令看到从远处跑来,满脸兴奋的儿子,心中更是感慨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这么一个儿子,放在手心捧着长大,摔一跤可都心疼的不行。 “你跑慢点,别摔着咯。” 冯成体型大,跑两步就气喘吁吁,面色发红:“爹,我,我。” 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哎哟你慢点说,不着急。” “我想娶媳妇了。” 冯县令一惊,拍手叫好:“好哇好哇,儿子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就那个姜伍的两个女儿,我喜欢那个小的,如果可以的话那个大的我也想纳进府。” 冯县令面露难色,这姜伍刚立了功,而且他们一直都不对付,这亲事肯定没那么好办,而且他家的女儿怎么配做我冯府的儿媳,他还想为自家儿子寻个出身高贵些的妻子,以后也能为冯家添一笔助力。 冯成见他一副难办的模样,瞬间不干了:“爹,我要娶她,我要娶她。” “行行行,不就一个小小录事的女儿嘛,你要我就给你纳进府中,不过当你的妻子身份太低了些,进府当个妾好了。” 听到能进府,管他是夫人还是妾冯成立马乐开了花:“爹,你要说话算话啊。” “成,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我看她那小娘子年纪小了些,你且先等等。” 冯成听到这里哪有不干的道理,连忙点头称是。 姜伍跟着君珩前往各个堤坝勘察情况。 堤坝破损严重,修建的师傅说道:“回禀大人,这个堤坝颜色深旧,日积月累的被河水冲刷,看样子已经有十来年不曾检修了。” “朝廷每年派人过来校检,拨大量专银,这些都是喂狗了吗” 姜伍在一旁嘟囔道:“可不就是喂狗了吗,全吃进狗肚子里去了。” 在场的人都明白他话里有话。 “今年刚拨下来的银款去哪了。” “应该在冯县令的私库中。” 君珩看着这倾洪道:“等洪水小些,重新修筑堤坝,你等往上游看看,损坏有多少一一上报,并通知清远郡各县的县令将私吞的专银及时上报,朝廷还能对他网开一面,要不然,等本世子回京一定一一上报陛下,由陛下亲自处理这件事。” “是。” 夜晚冯县令为君珩办宴,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冯县令未出阁的女儿在宴会上用扇子遮挡偷偷看君珩,冯成的视线则自从姜瑟来了之后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那视线胶着得很,姜瑟前世便经常被这种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寻了个借口,便拉着姜锦离开了。 熠阳扮作普通侍卫的模样附身在君珩耳边说:“殿下都查出来了,都在冯县令的私库中,其他县的银两都找到了,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不是全部据为己有,而是要上供的模样。” 君珩拿起酒杯装作喝酒的模样:“继续盯着,看这笔钱最后运到哪去。” “瑟瑟,我们出来了,爹娘怎么办” “没事,有世子在冯县令不会对爹娘怎么样的。” 回房后,就有丫鬟模样的人进来敲门:“姑娘,奴婢奉少爷之令给姑娘送些糕点来。” 姜瑟眉头一皱:“进来吧。” 丫鬟推门而入,双眼细细的打量着她。 “东西放下,人可以出去了” 丫鬟被她这幅冷冰冰的模样吓到了,神气什么还没成为少夫人呢。把东西放在桌上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了,也没顺手将门关上。 姜瑟起身看了看那糕点,样式精致,花香扑鼻,不过这若有似无的迷香真当她是傻子吗 伸手拿起来就倒在院子里的树下,还狠狠的踩上几脚。整理好衣裙朝谢氏的屋子去了。 君珩被搀回屋中,别人以为他喝了很多酒,其实他今日滴酒未沾,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已。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过来递上热毛巾,小福子心领神会的将大门掩上。那人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俊逸的面容:“殿下府内一切正常,冯县令愚钝还不知道他的老底被我们查光了。” “很好,继续探查,有何消息随时上报给我。” 封焱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那冯县令的儿子似乎看上了姜伍家的姑娘,今日往糕点上下了迷药送给姜小娘子。” “姜瑟”他现在还能想起那晚她揶揄的表情和低声的浅笑,“然后呢”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表示她没有中招了。 “然后姜小娘子把糕点全部倒在树下了。” 君珩笑出声来:“像是她干的出来的。”虽然与她并不熟稔但不知为何,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君珩丝毫不感到意外,“封焱,你看好了那个冯成,姜伍毕竟有功。” “是。” 封焱离开了,小福子又端着醒酒汤过来,做戏就要做全套,不过他也知道殿下是不会喝的,只是做个样子放在桌上,等明儿给它倒了。 “奴才就说那冯成不是个好东西,殿下您还不信。” “本世子可没说不信。”君珩这时端起架子来。 “殿下您都不知道,这个冯府没一个好东西,今儿那冯小姐那眼珠子和长在您身上似的,转眼她的哥哥就做出往别人吃食里下迷药的龌龊事来。”小福子说的极其的气恼,不知是因为那个冯小姐还是因为那个冯成。 “你家殿下长得好,被人看习惯了,福大人不必操心。还是多留意留意你自己吧,今儿盯着你看的小丫鬟也不少啊。” 第十三章 计划 小福子挺直腰板:“殿下长得是人中龙凤,不过这话从您口中说出来是不是过于骄傲了些。”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丫鬟过来敲门:“殿下在吗” “什么事” “我家小姐在酒席上喝多了酒,醉倒在外面的院子中,这附近也没什么人,还希望殿下能出手相助。” 这么拙劣的借口,小福子听了都直叹气,这段位在后宫活不过一个月。 听里面没声,丫鬟急了,小姐说要是她今日没有把人带出去,明儿就把自己发卖到窑子里去。 着急的丫鬟又敲了敲门:“殿下,更深露重我家小姐独自一人,奴婢怕她受了寒。” 小福子听到这连装都不想装了:“一个闺阁女子,大半夜来找一个男子,说出去你家小姐不要脸皮,我家殿下还要。更何况你府中没有侍卫小厮吗若是怕受了凉,赶紧着人将你家小姐给带回去吧。下次找人用个高明一些的借口,你去打听打听你福爷怎么说也是皇宫里混的。” 这一番话下来,门外的丫鬟脸红的要滴血,她也是情急之下才编出这么一个拙劣的理由。 只见她在门外跪下,她实在不想被卖出去:“殿下,您发发善心,就随奴婢去一趟吧,奴婢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君珩想到什么似的对门外的人说:“既然你家小姐盛情难却,那我就随你去一趟。” 小福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君珩:“殿下。” 君珩朝他使了个眼色,小福子噤声不语。 君珩随着那丫鬟走着,侧身嘱咐了小福子一句,小福子眼睛一亮悄悄的退下了。 姜瑟独自走在冯府的路上,今晚月色很好,本来想去谢氏哪坐坐的她改变了想法,沿着府中的假山边走走,想起华桐,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此时她见到亭子里坐着一位女子,看那装束似乎是冯府家的小姐,她对冯府的人没有一点好印象,正想离开,没成想后方一个丫鬟带着世子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何心虚的她侧身躲进了假山边,借着夜色来隐藏自己。 那冯如看见了君珩立马起身,今日衣裙方才被她扯乱了些,露出一截纤长的脖子,月下美人,一般男子定会迷了心神。 “殿下”娇滴滴的声音,加上她此刻半垂着头,面色红润,娇艳欲滴。 君珩嘴角上扬,风华绝代的笑容顿时让面前的女子失了心神。 “殿下,小女一见到殿下,便对您心生爱慕,不知道殿下可否有心上人。” 君珩望着天上的月亮道:“都说月色迷人,我倒觉得夜色不及小姐万分之一。”语气牵软,他绝色的面容似与月色融为一体,如梦似幻。 冯如被迷惑的心神荡漾,感觉看向君珩的眼神中都带着春色,借着酒劲,她往君珩身上靠去。 君珩往前一大步走,似乎是没有看到她的举动似的,满眼笑意:“本世子自诩见过美人千千万,从未见过像小姐这般的美人,方才在酒席上就想与小姐相识,只不过怕唐突了佳人。” “方才在酒席上,小女一直在看殿下,只不过殿下都没看我。”语气中仿佛都带着一丝嗔怒。 “是吗,那可太好了。” 冯如那受得住他这番花言巧语,现下半边身子都酥了。 假山后的姜瑟听到了一切,一双杏眼都要翻到天边去了,这个冯小姐是没有长脑子吗这话都信,这冯县令是真的不会教导子女。 “夜色寒凉,小姐不如去我房中坐坐,喝杯热茶。” 男子邀请女子去自己房中还能因为什么冯小姐立马想到了什么,羞赧的点点头。 君珩在前面走着,冯如想去牵他的手,都被他三言两语的挡过去了。不过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她也只当是世子不愿意被人瞧见,等今晚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可就是世子妃了。 掩住眼中的欣喜,她就这么跟着走。 看完一场闹剧的姜瑟本想离开,正迈出假山,却发现他们离去的方向根本不是世子所住的小院,反而像是,像是她住的地方。 这个世子,打什么主意,思量再三姜瑟还是决定前去看看。 怎么越走越黑了,人也越来越少了,冯小姐发现了不对,停止了脚步:“殿下,不是去您院子吗怎么感觉好像越走越黑了。”她这才发现世子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不像侍卫,倒像是个内侍。 君珩低下头,语气有些惋惜:“这就是我院子里方向啊,这里如此清幽,不正好适合我们谈谈今后,冯小姐是不愿意么” 到嘴边的鸭子怎么能让他飞了,冯小姐立刻拉 住君珩的袖子:“小女愿意的。” 小福子听的一身鸡皮疙瘩,还是殿下脸皮厚,这等话都能说得出口,和他比自己还是差了不止一点。 方才殿下吩咐自己去探查一下姜小娘子的住所,等会估计冯成也该到了,这兄妹俩就应该好好丢个人,不知廉耻的东西。 君珩开门进去,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冯小姐只感觉一只手抚上她的面容。 君珩压着笑,他拎着小福子的手去摸她的脸,小福子只感觉那只手像是被虫子咬似的难受。 “殿下”声音酥的入骨。 “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找灯。” “殿下快去吧,我在这等您。” 君珩出门还不忘把门掩上。 “殿下,下次再有这种事能不能不用奴才的手。” 君珩:“不行,难道用本世子的” 小福子撇撇嘴,小声嘀咕道:“那也不能用奴才的。” 主仆俩边走边说,却发现了匆忙赶过来的姜瑟。 她怎么现在回来了。君珩以为姜瑟今晚不会回来了,殊不知她是因为见到君珩和冯如过来,她才赶过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姜瑟忽然就明白了他的计划,只是她没想到堂堂北燕王世子,居然这么无聊。 “少爷,你放心吧事情都成了,那糕点没有小娘子不爱吃的。您今晚就可以一亲芳泽了。”柱子的声音传来。 几乎是一瞬间,君珩拉着姜瑟就跳到了树上,小福子东倒西歪的也跳进草丛里躲起来。 姜瑟被扶着站稳,这颗树很大,树枝也比别的粗一些,若不是此刻身边还有一个人,她倒是觉着这里非常适合赏月。 “别乱动,你现在要是掉下去,被发现了可不是我的责任了。” “我现在掉下去,殿下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君珩面露复杂,不会方才的那些都被她看到了吧。那么丢人的,他还说了那么些酸腐的话,全被她看见了 夜色很好的隐藏了君珩微红的脸:“我这是在帮你。” 第十四章 做戏 “嘘。” 她的手柔软白皙,还带着一丝花香,什么花呢君珩好似从未闻过这个味道,一时间忘记了其他,专注的想,这到底是什么花香。 冯成走到院门前,搓了搓手。柱子今夜打发文子去了别的地儿,这个院子的丫鬟仆人早就被冯成打发了,今天晚上没有人坏事了。 树上的姜瑟看着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气不打一处来,真当自己是个傻子了。 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捂着君珩的嘴,这人也不挣扎一双桃花眼就这么乌汪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出声啊”姜瑟有些懊悔,只能另找话题。 君珩细声说道:“你捂着我,我能出声么” “就这么放着不管他们了吗这场戏观众是不是少了些。” 君珩看着她狡黠的笑容:“你放心吧,福大人可不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 “大人,真的有贼人,方才真真是把咱家吓一跳,那里面还住着姜小娘子,您可快去看看吧。”小福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君珩将拇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别说话。 姜瑟果然看到那个清秀的小太监带着人过来了。 “岂有此理,这里是县衙,居然敢趁着夜色做那无耻之事。”领头的是县衙的李捕头,他已经不满冯县令很多年了,但是自己该做的事还是会尽职尽责的完成。 “嗯嗯,到时候咱们可一定要为姜小娘子做主,好好严惩那个恶人。” 借着烛光一行人进了院子,院子里静匿无声,柱子守在门前,看到这个阵仗吓到六神无主,也不管什么少爷的雅兴,连忙进屋。 屋内的两人皆被吓了一跳。 “啊”冯如从床上弹了起来,冯成这才意识到不对。 方才一进屋,那女子便主动投怀送抱,只当以为是那下药之人多加了一些什么助兴,后来只顾着耳鬓厮磨,屋里暗的看不清,居然没发现什么不对。 冯如吓得来不及整理衣服,便从床上滚下来:“你你你。” 冯成连忙捂住她的嘴:“闭嘴,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冯如现在酒意全无,她已经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若是眼前这人是殿下的话,她巴不得被人发现,这样到时候她买个惨求个情,嫁给世子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树上的两人估摸着事情已经到时候了,这场戏还得有人给它唱完整。 君珩带着姜瑟跳下来,那么高的树,姜瑟都不敢往下看,君珩却轻轻松松的落地,还带着一个她。 感受到地上的平稳后,姜瑟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殿下请自便吧。” 君珩看着眼前淡漠又疏离的人:“本世子有这么吓人么” “有。”姜瑟提步往院子里走去。 李捕头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惊骇到说不出话来,他方才闯进屋就看到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冯府小姐,和捂住她的嘴的冯县令最宠爱的冯少爷。 头疼,这是李捕头现在唯一的感受,这冯府怎么回事,这都是什么腌臜的事情。 “李捕头,今日之事你不可以说出去”冯成对着李捕头吼道。 小福子在一旁看了都嗤之以鼻,这冯小姐不聪明,这冯少爷居然比她还要愚钝,现在你不应该先撇清关系吗你一上来就让别人闭嘴,这不是自己全招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姜瑟装作刚回来的模样,待看清屋内的情形惊呼一声,“啊,怎么回事,冯少爷,冯小姐你们怎么会在我屋里” 李捕头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娘子,心中十分庆幸,幸好这位小娘子出去了,不然现在吃亏的可是她了。 “姑娘,现在此刻有些复杂,小娘子今晚先去别处休息一晚吧。” 属下们难得看着头子如此轻声细语的讲话。 “好的,那就麻烦这位大人了。”姜瑟微微福了福身子。 君珩也走进这间院子,大步流星却走的不慌不忙,一身月牙白锦绣长衫,显得他愈发风光霁月。 “怎么都在这” 李捕头面露难色,怎么这时候都来了,这世子过来作甚,这等丑事今日是真的掩藏不住了。 “本世子的内侍丢了,我过来寻他。” “殿下,奴才在这。”小福子朝他招手,语气带着得逞后的欢喜。 君珩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回事,这在别人府中还敢乱跑。” 小福子这才露出委屈的表情道:“殿下,奴才方才为您去拿醒酒汤,不小心迷了路,在这里遇见了贼 人,害怕这贼人对府中的小姐们不利,这才去寻了李捕头来。” 这番话说的,不仅仅是告诉君珩他为什么在这,也是告诉大家这个冯成分明是不怀好意,妄图趁着夜色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哦”君珩朝里面看去,看到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的冯如。 冯如看到他,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殿下,殿下救我。” 君珩后退一步,似乎被吓到一般:“你是谁啊,本世子认得你吗” “殿下,殿下是我啊。”冯小姐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仿佛谪仙一般的人。 君珩挑眉看她:“你,你是谁啊” 冯如心如死灰,这是怎么回事,都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依本世子看,这兄妹二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无耻之事来,李捕头你还是回去请冯县令来主持大局吧,毕竟这都是他的儿女不是” 李捕头觉得这个世子殿下是不是想把这件事闹大,不过他倒是乐见其成,本就对冯县令颇有微词,冯府家宅不宁,他愿意作壁上观。 “是,这就去请冯县令。” 下属们皆捏一把冷汗,头,你幸灾乐祸的语气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随着冯县令赶来的还有姜伍和谢氏,谢氏在来的路上隐约听说了什么,一看到姜瑟就把她搂在怀里:“瑟瑟,你不要害怕啊,发生了什么你告诉为娘。” “娘,我没事,我方才肚子有些撑,想着出门走走消消食,回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没事,娘不用担心。” 闻言姜伍松了口气:“你在别人府中哪能乱跑呢,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去寻姐姐或者娘亲过来陪你,知道了吗” 姜瑟乖巧的点点头。 君珩鄙夷,这小姑娘在她双亲面前倒是乖巧懂事,一手的利爪全往自己身上招呼。 第十五章 好戏 冯县令看到这一幕,差点昏过去,冯成过来搀扶住他:“爹。” 冯县令狠狠斥道:“你给我闭嘴。”他用脚趾想想都知道一定是这个小兔崽子想要夜探闺房,被人算计了去,都已经答应了会把姜瑟许给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君珩坐在主位上,眼睛冷冷的扫过冯成和冯县令那两张精彩的脸:“冯县令,这件事是本世子的内侍无意中撞见的,不知道冯县令是不是应该给在座的各位一个交代啊” 冯成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殿下,我也是发现了那个贼人跟着他到这来的,我也是担心姜小娘子。” “哦”君珩挑眉看他。 冯成被看到心虚,随即更加肯定的说:“没错,我跟着那个贼人来,却发现。”冯成看向屋中的众人,尤其是看到躲在谢氏身后的姜瑟,心一狠开口便道,“发现我妹妹正与我身边的小厮私会,正被我抓个正着。” 柱子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为主子挡刀是奴才应该做的事,只可恨文子不在,不然出来背黑锅的一定不是他。 冯如闻言瘫软在地:“你。” “你什么你,被我抓到还死不认账,我本想捂住你的嘴交给父亲处理的,没想到世子却误以为我是那个贼人,冯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冯如凄凉的看着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哥哥,她看向父亲,父亲看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疼爱,从小都是这样,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们这些女儿都被他当做晋升的垫脚石,所以她才想去勾引世子,让父亲明白她也是他的孩子,也能为他出一份力。 世子没错,世子。 冯如双手双脚爬到君珩面前,君珩将身子一转,躲过了这个女子的碰触。 “世子,您替我解释解释,民女是跟着世子殿下过来的,并不是和那个小厮私会啊,殿下。” 小福子站出来呵斥:“大胆,你区区一个县令之女,竟敢诬陷我家世子,我家世子酒醉在屋中休息,如何是你所说跟着世子殿下而来一言。” 冯如泪眼婆娑:“殿下,你我方才在月下互诉衷肠,您都不记得了吗” 君珩闻言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冯小姐,你自己的清誉不要了不要紧,何苦连我的名声也一并毁坏了。我只在宴席上与你有一面之缘,何来在月下互诉衷肠,冯小姐莫不是有什么臆想症吧。” “殿下,您方才还说对民女情有独钟。” 君珩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愚钝且执着的人。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冯县令一巴掌甩在冯如脸上。 冯如捂着脸看着冯县令,他还是这样,从来没有改变过。哪怕现在不惜她损坏自己的名节也要为父亲获得一笔助力,但他还是不领情,貌似所有的女儿在他眼里草芥不如。 冯县令对着君珩拱手道:“殿下,让您见笑了。” “冯县令的女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在场的人都听出他的怒意,一时间无人敢说话了。 姜瑟真是佩服这个人颠倒黑白的能力。 冯县令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和在身旁的儿子,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是是是,殿下您放心,此事下官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冯如闻言知道大局已定,受不住打击昏死过去。 姜伍看着这个心口不一的小人,连自己女儿都能舍弃的卑鄙小人,怎么能指望他成为平阳百姓的父母官呢。 君珩没有看他们,径直离开了。 姜伍冷哼一声:“我们走吧。” 这件事第二日便传遍了冯府,先不说是冯小姐和冯成,可毕竟人家是兄妹啊,所以大家更倾向于是冯小姐和那名小厮。 “你听说了没” “怎么会还没听说呢,你说说怎么会跑到人家院子里去呢” 洒扫的婆子一向爱在后面嚼舌根:“那间院子空了那么些年,一直没人住,那姜小娘子就是过来暂住,咱们府中的丫鬟小厮都不留意她,小姐莫不是已经在那里私会不止一次两次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我还在纳闷了,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小娘子,被卷进这么一桩事里。” “可不是嘛,得亏姜小娘子昨晚出去了,要不然可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一时间大家都在为这个逃过一劫的姜小娘子庆幸,更有甚者在猜想冯县令会如何处置冯如。 从昨晚冯如在她的风菊院中醒来,屋内瓷器摔裂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 “小姐,您不要再摔了。”雅儿在一旁劝解,雅儿就是昨 晚前去寻君珩的那个丫鬟。 “都是你,你为什么不在门口守着,为什么进来的会是大哥。”冯如暴怒的声音,吓得雅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奴婢,奴婢是受您的嘱托将世子殿下请来,后来您便让奴婢看着附近不要让别人过来,再后来,再后来您和世子就都不见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雅儿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冯如将手中的茶碗扔向她:“还敢狡辩,没有侍奉好主子就是你的错,还敢给我顶嘴。” 雅儿被茶杯砸的起了一个大包,却还是颤巍巍的跪着不敢发声。 “可恶,我一定要当上世子妃。”不再是为了家人,为了自己,她也要把这些欺辱过她的人踩在脚下,不管他是兄长还是父亲。 水患已经慢慢褪去,如今就是调查贪赃枉法以及修建水坝等大事了。 冯县令上头是谁,君珩已经在此多日调查,他虽然都是暗中行动,可是冯县令居然半点要过来询问情况的意思都没有,难道他就这么自信上头的人一定会保他 温月笙也已经在各县游走了一遍,大致的情况都了解了:“此次除了姜家村附近出现了山洪坍塌的场景,其余各县暂时未发现还有此等情况。出来平阳县外还有六个县级发生了洪水,但平阳县最为严重,不过好在姜伍疏散及时,没有造成百姓伤亡。” 君珩点点头,温月笙的能力他是知道的。 温月笙笑道:“陛下还想拿这事来挖苦你,只是没想到阿叹你如此幸运,你一来暴雨停了,洪水退了,这个功劳你是领定了。”温月笙一身烟青色月牙锦袍,由一条青色的发带将头发高高束起,简单清雅,嘴角一抹浅笑,更是温润如玉。 君珩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发如墨玉,他穿黑色不显威严与冷酷,倒是他上扬的眼角自带笑意,将黑色穿的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墨中仙。 第十六章 揭露 “这话要是被温大学士听见了,该指责你不知礼数了。” 温月笙笑了起来:“难道阿叹你还会去和我的父亲告状吗” “你且等着,回去我就和温大学士去谈谈心。” 温月笙拿起一旁的折扇,问道:“这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早上回来就闹得沸沸扬扬的。” 君珩垂下眼眸,昨夜待人都离开了,他遇见回来收拾东西的姜瑟。 “今日之事,与姜小姐合作愉快了。” 姜瑟淡淡的笑了一句:“世子殿下独自做下的事,何来合作一说。” “方才与我躲在树上的人不是你还是说方才与我一起做戏的不是你” “躲在树上乃是被我撞破你的诡计,与你做戏顶多只是帮我自己,殿下还是不要误会了。殿下若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最好不要亲自动手,毕竟那些酸腐的话从殿下口中说出,确实不成样子。” 君珩被气得哑口无言,拂袖而去 一想到这儿,君珩只觉得自己昨晚就是多此一举,就应该让那两兄妹得逞,横竖他又没有什么损失。 温月笙见他没有反应,又唤了一声:“君珩。” 君珩回过神来:“嗯,昨晚之事太过荒谬,不提也罢。” 温月笙本就对这些事无甚兴趣,便也不多问了。 冯县令此刻也是心情暴躁,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我都已经答应给你们俩做亲事了,你还去招惹人家作甚。” 冯成此刻还在嘴硬:“爹,既然她迟早都是我的人,那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不都是咱们冯家人吗。” “什么没关系,什么没关系,世子还在咱们府上呢,而且那个姜伍十分得世子看重,我本想等世子走后在和姜伍议亲,到时候天高皇帝远,量那世子也无可奈何。”冯县令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昨日那太监既然见过你一定知道你与那柱子身形不一样,世子殿下一琢磨,里面的弯弯绕绕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 冯成心中一惊。 “昨日世子那样说不过是给我们一个颜面罢了,到时候姜伍要是知道了,你以为他还会把女儿嫁给你这个妄图毁坏他女儿清誉的人吗” 冯成闻言感觉不妙,万一这姜伍真不把女儿嫁给自己怎么办:“爹,那你快点想想办法啊,给姜伍钱,或者给他升官,就像爹您一样。” 啪的一声,冯成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冯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冯县令:“爹。” “你住口,你这个不孝子。”冯县令姬妾众多,女儿生了不少,但是儿子却只有三个,两个不到周岁便夭折了,唯一一个长大成人的还被自己给惯坏了。 他为了仕途,把女儿远嫁的,联姻的,不就都为了这个儿子以后能有更多的帮手吗如今他居然说和自己一样用金钱地位来贿赂姜伍,真真是气死人了。 冯县令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要知道,你的六个姐姐,三个妹妹都是为了你今后的荣光才做出牺牲的,她们嫁的好与不好,过的幸福或者不幸福,都是因为你。” 冯成听到这里也怒了,什么叫为了自己,明明就是爹为了一己私欲才将姐姐妹妹们如同货物一样嫁出去,他还记得小时候与三姐四姐最为要好,他从爹哪里拿来什么好吃的都会送去给姐姐们,只是没想到,在她们嫁人前夕,他欢欢喜喜的过去看望姐姐,姐姐们都对他恶语相向。 “都是因为你,我的一辈子都毁在你手里了。” 姐姐当日的话还历历在耳,可是他如今没有反驳父亲的勇气,捂着脸跑开了。 一旁的柱子紧跟其后。 “你留下。” 柱子闻言扑通跪倒在地:“县令大人,奴才是冤枉的。” 冯县令冷眼看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冯府,家住在哪,家中还有什么人。” 柱子心里一惊,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奴才十岁来的冯府,家住在城外古竹村,家中只有老母亲和幼妹。”柱子几乎汗湿了后背,他虽然平时作威作福狐假虎威,但是论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行了,你准备准备,迎娶冯家九小姐。” 柱子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喜形于表:“什,什么,县令大人,您真的让我迎娶九小姐” 冯县令似乎是不想多言,他的九女儿,自小聪慧,且容貌气度皆是不凡,本来想好好利用,送去京城显贵之家的,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一出,她的名声尽毁,只得下嫁与这么一个不堪入目的小厮。 冯县令闭上眼,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柱子感觉天上这么大一个馅饼掉下来砸到他身上,简直和做梦一样:“好好,好,小的先退下了。” 雅儿站在房门前,踟蹰的不敢向前,老爷已经命管事的准备出嫁的事宜了,小姐心气高,万一知道自己嫁给那样一个人,不得要她的命啊,这没什么,反正最后被出气的还不是她么。 “站在门口做什么,你是皮痒了是不是”屋内传来女子的爆喝声。 雅儿深呼一口气,迈进屋内,屋内还是一片狼藉,她每天收拾完地上的碎片,小姐又会打碎新的。她不动声色的蹲下来收拾,心里捉摸着,怎么和小姐说。 罢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她豁出去了,她没有起身,手里拿着的碎片收紧,轻微的疼痛让她坚定了心神。 “小姐,老爷要把您许配给少爷身边的小厮,已经着人去筹备了。” “什么”冯如忽的起身,“你说什么” 砰的一声,这下可是紫檀花木的桌子被掀翻了。 雅儿心里想着,平时也没想到小姐的力气会有这么大。 “我去找爹。” 雅儿没有拦着,现在的小姐和那洪水猛兽差不多,不惹到她就不错了,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爹”冯如不顾礼数的直接闯入冯县令议事的大堂,众人皆目光狐疑的看着她。 君珩暗自笑了笑,这好戏原来还没有结束。 冯县令喝倒:“你胡闹什么,这个地方也是你能过来的吗” “爹,你不能把我许配给那个下人。明明是冯成对那姜小娘子心怀不轨,为什么要我为他背锅。” 此时的众人一个个都偷偷竖起耳朵听。 冯县令听到这怒不可遏:“住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来人,把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自己房间半步。” 言毕就有下人过来拉冯如,冯如毕竟是个姑娘而且还是冯府小姐,下人们皆不敢怎么用力,她三两下就挣脱开来。 “冯县令,且慢。”姜伍方才闻言就怒不可遏,所以当日那贼人果真就是冲着自己女儿去的,而且还是冯成那个草包 第十七章 出府 “姜伍,这都是小女的戏言,不可当真。”此刻要做的便是安抚住姜伍。 “我当那日私会为何会跑到我女儿的院子里去,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私会,明明就是你儿子的诡计。” “绝无此事。”冯县令到现在还在狡辩。 姜伍愤怒的将椅子踹翻,他是懦弱无能,可是想到自己的瑟瑟那日若是没有出门,如今被迫嫁入冯府的恐怕就是瑟瑟了,而且还是那般不光彩的嫁入。 君珩都被姜伍的怒意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书生发起火来,到还真有几分气性。 “冯大人,冯府我们小小百姓高攀不起,今日我们一家就搬出去不再叨扰冯大人。” 君珩起身语气稍带些严肃:“本世子也觉得,在冯县令处理好家中事务之前,我们大家都不便打扰。”他也没有看冯县令铁青的脸,“冯县令若是连自己家的家务事都处理不好,就不配做平阳百姓的父母官。” 这是要贬他的职了,冯县令心下有了思量,上头传话下来,这个世子说难听点不就是个质子,为陛下所忌惮,不足为惧,等风波过了,把这位大神送走便是。 他倒是不信,这个挂名世子能有什么权利。 “世子说的对,下官一定秉公办事。” 一场会议就在这样的闹剧中结束了,其他官员纷纷离开。 冯县令的眼神似乎淬了毒一般落在冯如的身上。 冯如吓得立马跪在地上,暗自后悔,她一直知道冯成在冯县令心中的地位,她还敢在狮子头上拔毛。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父亲,女儿虽是女子,但好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那下人家中贫瘠,长得也丑陋不堪,实在不是女儿的良配啊。您也知晓,那晚之事,女儿是无辜的。”说罢双眼蓄满泪水,楚楚可怜。 冯县令叹了口气:“唉,为父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如今世子施压,为父也无可奈何啊。” “父亲。”冯如心中暗喜,好再父亲对自己还有一丝愧疚,那事情就好办了,“求父亲将女儿送往山上的庵堂,待事情风波过去后,女儿再回来。” “可是这。” 冯如见他犹豫,连忙开口说道:“父亲,若是让女儿嫁给那个下人,女儿宁愿这辈子陪伴青灯古佛,只求保佑父亲一生安康顺遂。” 冯县令讲冯如搀扶起来:“行吧,那你先收拾收拾,先去山上避避风头。” 冯如感恩的点点头,眼泪这才不争气的落下来,眼泪永远是女人最锋利的武器。 姜伍气汹汹的回到他的住所,谢氏见他这幅模样,连忙上前问他怎么回事。 姜伍一手捶打着桌子,似是要把那桌子敲出个洞来:“该死的畜生,禽兽不如,下辈子就该做只臭虫,一辈子活在那些肮脏污秽之处。” 谢氏给他倒了杯水:“你先消消气,慢慢说。” 姜伍难得的没有理会谢氏,只是大声嚷着:“你让沈妈妈立马收拾东西,就把我们之前带来的东西带走,别的什么都不要管了。立马就走,马上就走,这个破县衙我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许是前几日发生的事,让姜伍的性子刚硬了不少,又或许是他积压了这么多年对冯县令父子的怨气经过此事全部爆发出来了。 他知道那个冯成强抢民女,罪恶滔天,他把两个女儿藏的很好,宁愿一家人挤在姜家村那个破屋子里,就是为了防止冯成对自己女儿动了什么歪心思,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狗东西果然干不出什么人事。 “你说什么那日冯成是冲着瑟瑟去的”谢氏睁大了眼睛。 “我方才还去问了一圈,那日有丫鬟给瑟瑟送了糕点,那里面定是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王八羔子,下次我看见他非打断他一条腿。” “无耻,瑟瑟才几岁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来。”谢氏闻言,脸都气红了,立马起身收拾东西,这破地方,她也呆不下去了。 姜锦和姜瑟此时出现在门口,姜锦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姜瑟猜测应该是姜伍知晓了那日所发生的事。 “爹,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事,我们搬出去住。”没有说理由,虽然已经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语气,但敏感的姜锦还是听出父亲语气中的愤怒。 “好,我去帮娘一起收拾。”姜瑟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姜锦也不喜欢这里,所以也欢快的一起帮忙收拾东西去了。 一家人东西都不多,连衣物都是后来随意的添置了几件。 “哟,姜大人东西收拾的这么快 呀。” 姜瑟看见门口那个清秀的内侍,好像叫小福子 “当不得公公一声大人。”姜伍拱手道,“卑职叨扰殿下多日,还望公公前去给世子送个信,卑职家务缠身,不便前往拜别世子殿下,还请公公替卑职转达一下歉意。” 小福子满脸笑意:“姜大人客气了,我家殿下知晓姜大人一家暂无落脚之处,特地让咱家过来带您和夫人小姐们去九里街,哪里殿下已经为您租赁下来一间小院,姜大人可以暂住在哪。” 姜伍闻言连忙拱手道:“不敢,卑职乃一介平民,怎敢如此劳烦世子殿下。” “不劳烦,不劳烦,殿下说了,姜大人乃是功臣,福气还在后头,姜大人不必推辞,跟着咱家去便是了。” 姜伍思索再三,确实他因一时意气出了这冯府真没有地方可去,自己倒是无所谓,街上路上哪哪都能睡,可是夫人和女儿哪能受这苦,一咬牙便道:“那就麻烦公公了。” 许真是气急了,姜伍甚至都没有随冯县令打招呼便离开了。 姜家人坐着马车来到九里街,九里街乃是平阳县最繁华的地段了,这里的屋子可不便宜。 小福子将他们领进一间二进院落,内院打理的很干净,后院还种着许多花草,郁郁葱葱的格外喜人,屋内摆设也一应俱全,姜家人口简单,住这么大的院子姜伍觉得都有些浪费了。 “福公公,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也太大了。” 小福子笑了笑:“殿下还担心委屈了姜大人呢,这个地方小,姜大人先凑合住着,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来找我便是,不用客气。” 姜伍连连称谢。 然后小福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姜伍连忙推拒:“不不不,这个真的不用,我住殿下吃殿下的,怎么还能拿殿下的,那我真不是个人了。” 小福子把钱袋往他怀中一塞,故作神秘的道:“姜大人,这钱你可得收着。”他附在姜伍耳边,“这是冯县令偷偷孝敬殿下的,殿下收了,又觉得十分烫手,您尽管花去就是,那个贪官的钱还不都是百姓的,姜大人花算不得什么。” 姜伍最后还是收了下来,没错那贪官的钱怎么花不得。 第十八章 采购 一家子安顿下来后,小福子也回去复命了,姜伍打开钱袋子一看,才发现这个冯县令贪的可真不少,足足五百两和一些散碎银两加一起差不多得有七八百两,说孝敬世子就孝敬给世子。这个钱够买下这整个院子了。 当即拨了一百两给沈妈妈,让她去置办些家中所需,剩余的留了五十两在身上其余全部交给了谢氏。 “给我这么多作甚,你自己口袋里也放一些,万一要应酬什么的,而且世子殿下帮了我们这么多,你不该表示表示吗” “没事,你拿着就好,以前苦了你们娘仨,带着两个孩子多买些衣服,也打扮的漂亮些,殿下宅心仁厚我送礼倒显得我们谄媚了。应酬之类的,我也已经不想在那县衙做事了,我想着到时候我们去京城找儿子去,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谢氏也有好几年没有见到儿子了,他忙于念书,再加上一来一回得花费不少银子,砚书那孩子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虽然常常有书信往来,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她也早就想去看看他了。 想到儿子,谢氏眼睛湿润了。 “没事,溪和,以后的日子都会变好的,咱们去京城给锦儿和瑟瑟找最好的郎君。” 谢氏伏在姜伍肩头,点点头:“嗯。” 平阳县刚遭受了如此劫难,不过劫后逢生的百姓们生活还得继续,各路商贩如今趁着天气好,纷纷开门做生意,各伙在家呆了几天,家中粮食皆吃的差不多了,此时街上人满为患,都是出门采购的。 “你们两个跟紧我和沈妈妈别丢了,我们先去成衣店买几身衣服,再去买些粮食。”今天天气难得的好,谢氏也想着两个女儿许久没有出门逛逛了,这才把她们带出来,只是没想到,街上人这么多这下她有些后悔了。 姜锦一直都是个欢脱的性子,能出门就是她最大的乐趣了:“知道了娘,我一定看好妹妹,跟紧沈妈妈。” 粮食铺子人满为患,成衣店倒是清净许多,见到有客人来,掌柜的也不嫌弃她们穿的普通,满脸笑意的上前招呼。 谢氏之前也去了两家,看到她们穿着朴素,都是态度冷淡,气的谢氏当下就离开,不在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商铺里买东西。 这个掌柜倒是和和气气的,看两个漂亮的小姑娘连连夸赞:“哟,夫人家的两个小娘子好颜色啊,长大后必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将来必定是富贵命哟” 当娘的哪有不爱听夸自己孩子的,方才的阴郁一扫而光:“掌柜的真会说话,就把您店里的好衣裳都拿出来看看。” 掌柜的爽快的命人将好衣服都拿出来,颜色都是鲜亮的,正适合小姑娘穿,同时也拿出颜色适合大人的,还有男子的。 姜瑟为这个掌柜的细心感到佩服,谢氏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他居然把沈妈妈和甚至没有露面的父亲也考虑进去了,不得不说这个掌柜的是做生意一把好手。 这些衣服花样不是最新的,不过胜在面料柔软,是个好料子,谢氏当即为两个女儿各要了三套成衣,自己两套,姜伍两套,连沈妈妈也有两套,现在还是春天,到了夏天还得在做,所以就没有买多了。 沈妈妈抱着自己衣服,笑的满脸褶子,这比过年还要幸福啊。 掌柜的打着算盘,笑眯眯的说:“夫人,这些衣服总共是二十四两,那四不好听,给您免了,收您二十两,您觉得如何” 谢氏心里估摸着,这掌柜的也是个实诚人,当即爽快的付了钱。 掌柜的笑眯眯的收了钱,道:“夫人怕是还要继续逛逛,这么多东西拿着不方便,您看看,小店这就派人把东西送到您府上,或者您不方便可以晚点再来取。” 这生意做的真是太周到了,谢氏想着,当即便道:“行,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逛了一日,买的东西简直要堆成一座小山,谢氏笑的合不拢嘴,虽然走的脚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但是心情的愉悦不是区区脚痛可以相提并论的。 见到如此高兴的妻子,姜伍的心情也莫名好起来。 晚饭一家人吃的其乐融融,用饭间谢氏道:“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想家中人手是不是少了些,我看沈妈妈一个人都快顾不住这个家了。” 姜伍喝了口水道:“现在咱们只是暂住而已,人多了反倒不好。” 谢氏点点头,估计是被今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有种这里便是家的错觉。 姜瑟安静的吃着饭,姜锦已经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了,她一直没有什么大志,唯一的愿望就是只想和家人一起开开心心不愁吃喝的生活在一起,如今都实现了只差一个哥哥了。 夜晚姜家 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自从雨停了后,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外头还好,屋内简直是又闷热又潮湿,索性就将所有窗户打开,一家子就坐在院子里,沈妈妈还在用针线做些贴身穿的小衣物。姜瑟两姐妹从小这些贴身衣物都是沈妈妈一手缝制的。 姜锦在女红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分,但看不出她还是对这些很感兴趣的,搬出小墩子在沈妈妈身旁看的津津有味的。 沈妈妈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婆子,能干精明的很,她从前也有个孩子,后来因为主母的迫害,这孩子没了。 不过还好,谢氏以及姜伍都拿她当亲人看待,姜家三个孩子更甚。沈妈妈从心里觉得,自从夫人嫁入姜家,虽然日子清贫一点,但远离了那些内宅争斗,日子比之前不知道快活了多少。 “小姐,你是喜欢杏花还是梨花啊”沈妈妈问道。 姜锦略思考了一会:“沈妈妈能不能都要啊。” 沈妈妈笑的和蔼可亲:“哎,好,都给你做一条。”复又看向姜瑟,“二小姐想要什么花样的。” “随意便好,沈妈妈做的我都喜欢。” 二小姐年纪小,长得好,嘴也甜,沈妈妈看的满心欢喜,连连点头。 这边三人其乐融融,姜伍却苦着脸叹气。 “你这是怎么了”谢氏为他倒了一杯茶。 “我今天出门,听说因为今年南方大水,北方大旱,陛下清减赋税,要在皇城祭天奉神,今年的会试就给取消了。” “什么”谢氏闻言手中的茶壶差点拿不稳,“那岂不是要推延到三年后” “可不是嘛,原本想着我们如今这等情况到了京城差不多会试也结束了,不管他考不考得上,总归后面的路咱们一家子商量,可现在我们要是去了京城可不就是给砚书增加负担了。” 第十九章 相救 皇家的事,姜伍不敢置喙,只是可惜了这些学子们,本就为了这次会试倾尽所有,却被告知延后了,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的学子该有多失望啊。虽说只是推延三年,可是三年的变数太多了,谁知道三年后会发生什么意外。 姜瑟看似跟着沈妈妈学刺绣,但她自从听到京城的二字,便一直留心姜伍说的话。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上一世也发生了这样的事吗好像有所耳闻,但好像又不曾发生过,都怪她当时整日只顾着练舞,对这些事所知甚少。 不过上一世的状元好像并不姓姜 因为和冯县令争吵而在花楼流连了几日的冯成,日上三竿了才悠悠转醒,他把身旁的女子踹下床,火气十足的道:“贱货,还不给本少爷端杯醒酒茶来,睡得比本少爷都死,要你有何用。” 那冯成五大三粗,那一脚是用了实劲的,那女子在地上哀嚎了两声,艰难的扶着腰起身:“是是是,少爷您稍等,奴家这就去为少爷准备。” 冯成坐在床上揉着脑袋,这喝酒是快活,这宿醉之后的头疼也是够让人难受的。 “柱子”冯成在屋内叫道。 门被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缝里钻出一个脑袋:“少爷,您醒了啊。” 冯成撇眼一看,不是柱子,是那个木讷的文子,此时他也没计较什么:“我这两日不在府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老爷要把九小姐许配给柱子,小姐闹了一番,老爷把小姐送去庵堂了。” 冯成嗤笑一声,这个妹妹倒是不傻,知道要出去避避风头。 “还有”文子此刻变得有些吞吞吐吐,“姜家人好像知道那晚的真相,全家人都搬出府了。” 冯成不在意的点点头:“怕什么,他家的女儿迟早都是我的,出府待嫁也好。” 文子心中腹诽,姜伍既然知晓此事就愤怒的离府,说明他对女儿不似冯县令那般,这样的人家还会将女儿嫁给你,痴人说梦。 “回府看看。” 姜瑟想着那件事一晚上没有睡,早上起来精神有些不济。 “昨个没睡好吗”姜伍问道。 “昨晚一直有只蚊子在我耳边叫唤,吵的我睡不着。” 谢氏笑着道:“女儿家皮肤又嫩又香,蚊子可能就是偏爱瑟瑟一些。” 沈妈妈将早膳端上桌:“今儿我出去买些熏香回来,熏熏蚊子,这马上就要入夏了,是该准备起来了。” “那我和沈妈妈一起去。”能出去玩的机会可不多,姜锦当然是不能错过了。 “你这皮猴。”谢氏笑道。 今日的街道还和往常一样热闹,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姜锦姜瑟带上了帷帽,在各个小贩间穿梭,谢氏给了每个人十两银子让她们出门买些自己喜欢的。 谢氏从小被养在深闺里,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从小只知道女戒女德,更要出去见见世面,哪怕只是让自己过的开心一点,毕竟嫁人后就更加没有自由了。 “你这小贱人,给我老实点,都和你说了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姜瑟被一个男人的斥骂声吸引了。 只见地上蹲着一个小女孩,年纪不大,身上穿的破烂不堪,面黄肌瘦,正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眼前那个比自己高好几个头的男人,语气丝毫不减:“你别以为我好骗,你就是想把我买到窑子里去。” 那男人好笑的看着她:“是又怎么样,你爹娘把你卖给我,我自然可以随便处置你,你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到了花楼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可不比你在家中受苦好的多。” “我呸,你别以为我小孩子好骗,你快放我回家。” 那男人顿时面露凶色:“我警告你,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没你好果子吃的。” 那小姑娘挣扎着,一口咬在那男人的手臂上,那男人皮糙肉厚的,居然也被这小姑娘咬出一圈血痕来。 “你这个贱人”那男子大手一巴掌呼在小姑娘脸上,那男子膀大腰圆一巴掌打的那小姑娘摔倒在地,嘴角渗出血来。 那小姑娘只感觉耳朵嗡嗡的响。 那男子把手上的血一把抹掉,过去就要拽起她。 “住手”姜瑟看不下去了。 那男子不耐烦的回头,见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小娘子,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但是他现在觉得晦气得很,不想和这些个娘们多说一句话。 “别给我多管闲事。” 姜瑟过去扶起地上的姑娘,姑娘摇头晃脑似是要站不稳一般。 “光天化 日之下,你这样虐打一个弱小娘子,你视国法为何物” 姜锦方才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瑟瑟已经冲上前去了,她对这个男子的行为也是感到愤怒,上前帮忙扶住了那个姑娘。 那男子不怒反笑:“呵,国法她父母将她卖给我,我如何处置她是我的事,关你们屁事。” “国法规定,奴仆虽有卖身契在主家手上,奴仆只管给主家做事,买卖不论,但随意打杀可是犯了罪,宰相家中打杀奴婢,也是要被告御状的,你一个个小小卒夫,权利比宰相还大吗”姜瑟的声音温婉悦耳,却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再者说,你口口声声说是她父母将她卖给你你手上可有凭证或是卖身契若是没有我可以现在就报官,治你一个绑架良家妇女之罪。” 那男子,被说的心虚极了,他做这生意多年,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没有凭证也没有卖身契。 姜瑟看那男子不说话,又道:“怎么,你果真什么都没有那我就可以去叫官府的人过来了。” “你这小娘们,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尽管去叫,我有她父母作证,我是花了钱的,她现在就是我的奴婢,你顶多说我打骂她,不能说我绑架了她。” 姜瑟实在不想与他多说,她心里清楚,敢做这等生意的背后定有关系,而且这后面的产业链也许极为庞大,以她的能力还无法撼动,她方才那么说只是想让他自己乱了阵脚。 “行了,这位姑娘我买下了你开个价吧。” 男子心下不安,这小娘子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方才还那么气势汹汹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圈套。 “买她花了我二两银子,我本想卖去花楼的,她身量小还能卖不少钱呢。” 姜瑟知道他想坐地起价:“别废话了开个价吧。” “五十两。” 姜锦听了心中一惊,二两变五十两,这也太黑了。 “小娘子,我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我有缘我还给你便宜了十两,花楼最低价也要六十两银子。” 姜瑟冷眼看着这个男人,当她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别忘了她上辈子也是在花楼里混的。京城里的花楼买个奴婢最多也不超过五两,若是买来当姑娘的也不过三十两,他这个坐地起价,真是不拿自己当人看。 第二十章 收留 小姑娘不敢说话,她从小就在村子里长大,家里穷,一年开销也不过二两银子,家中姐妹都被卖了,为了供养家中最小的弟弟。前先日子发洪水,良田被冲毁了,家中本就不富裕,这无疑就是雪上加霜,没法子父母就把她也给卖了。 这五十两,自己哪值得这么多钱啊。 她扶着姜瑟的手握紧,朝她摇摇头:“算了,小姐,谢谢你们相救,但是五十两太多了。” 姜瑟看着她逐渐暗淡下去的眼神,想起了前世的华桐,到死还在她身边的华桐。 “十两,一分不多。” 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当你们有多阔绰,我这五十两你给我砍到十两,你当我家是开善堂的吗” “你闭嘴,你要卖我立马付钱,你要是还敢狮子大张口,我现在就带你去衙门,这姑娘的一身伤可都是铁证。” 男子思索了一会,这丫头性子烈得很,一路上又是打又是骂,居然还想着逃跑,本来就对这丫头头疼,想着到时候卖到花楼里,还得和花楼里的妈妈闹不停。到时候妈妈们说不定还会责怪他送来这么个烫手山芋。 “我也是看这位小娘子诚信想要,那我就勉为其难成全小娘子一片善心了。” 姜瑟把银子随意的丢在地上。那男子也不生气,弯下腰去捡,跟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啊。 他拍了拍银子上的灰,揣进怀里,大摇大摆的走人了。 那姑娘,多日担惊受怕,加上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姜锦姜瑟都不是那弱柳扶风的女子,两人架起她就去找沈妈妈。 沈妈妈在街上寻了她们好久,看到她们俩扛着一个小姑娘顿时惊慌失措:“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沈妈妈力气大,一个人就能扛起她。 “沈妈妈麻烦你先把这位姑娘送回家中,我和姐姐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检查一下伤口。” “诶诶好,小姐你们自己小心着点啊。” 再睁眼,不是那阴暗潮湿的仓库,温暖的被褥,干净的衣裳,浑身酸痛的身体也好像都涂上了清凉的药膏,一时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又把眼睛闭上,希望自己不要醒过来。 听到推门声,姑娘下意识的坐起身,然后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你小心着点,你身上的伤也太多了,刚给你上完了药。”沈妈妈端着一个水盆走进来,“你饿不饿,还是要喝水。还是先喝点水,再吃点东西,先缓缓力气。” 姑娘看着眼前陌生的妇人,虽然不曾见过,但是她温柔可亲,姑娘渐渐的放下了防备:“谢谢夫人了。” “哎哟,我可不是什么夫人,我就是这府里的妈妈,救你的是我家小姐。” “是方才那两位小姐吗”她闻言有些激动起来。 沈妈妈把她按回床上:“是是是,你别乱动,帮给你绑好的绷带都散开了。” 姜瑟这时候进到屋内:“沈妈妈,她是不是醒了” 姑娘闻言往进门处看去,肤若凝脂,简直比花儿都好看,仙女大概就是她这样的人吧,姑娘没什么学问,能想出夸她漂亮的话大概也就这样了。 “你醒了啊” 姑娘闻言不顾沈妈妈的劝阻,下地跪下给姜瑟磕了一个头:“谢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姜瑟伸手去拦她:“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沈妈妈叹了口气,把她重新扶到床上。 姜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是哪人啊,之后有什么打算啊,要不要派人送你回家” 那姑娘眼泪落了下来:“家我父母都把我卖了,回去只不过又被卖一次而已。小姐,我求求你能不能收留我,我不要工钱,给我吃的就行,我什么都能干,我不怕苦不怕累。”说了一连串,可见她有多想留下来。 姜瑟脸上还是那个和煦的微笑:“好,那你留下吧,给沈妈妈当个帮手。” 姑娘用衣袖擦去眼泪,满脸微笑的对着姜瑟。 “你叫什么名字啊。” 姑娘家是山里长大的,村民都说贱名好养活,一直也没有个正式的名字。 “我叫妮儿。” 姜瑟愣了愣:“以后你就叫以葵吧,愿你永远忠贞坚定,一直明艳执着的活下去。” 以葵眼角含泪,感谢的话不言于表。 姜瑟起身对着以葵道:“你好好休息,我们家中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你先养养身体。” “是啊,看她瘦的,浑身没几两肉,这脸色黄的哟。” 沈妈妈打量她。 以葵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丑吗” 沈妈妈复又笑嘻嘻的道:“不丑不丑,漂亮的很,我给你养养。” 姜瑟看着这俩人笑出了声:“行了,沈妈妈还劳烦您好好照顾以葵。” “得嘞,小姐您放心吧。” 姜瑟出了门,这事虽然她也能做主,但还是得和谢氏打个招呼。 谢氏正在院子里浇水,这院子里的花开的真好,可见原来的主人对这些花花草草是用了心思的,自己暂住在这,还得帮前主人多照看照看。 “娘。”姜瑟接过水瓢,帮她一起浇水,“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我都知道了。”谢氏道,“你姐姐一回来就把你的英勇事迹和我说了。” 姜瑟有些羞赧,这姜锦怎么嘴这么快。 “下次再有这种事,千万不要自己上去出头,这次倒是平安无事了,下次可不一定了。这事被你爹知道了,准也是要说你的。” 姜瑟知晓被说教几句是一定的,于是她态度良好的认错:“是是是,娘亲说的对,下次女儿一定不会冲动了。一切都和娘亲商量着来,只是那姑娘身世着实可怜了些,当时情况也紧急。” 谢氏还能不晓得她的如意算盘,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行了,现在家里也宽松了些,沈妈妈年纪大了,确实需要找个人来帮她了,那姑娘你既然觉得好,就留下吧,咱家也少不了她一口饭吃。” 姜瑟笑的格外明媚:“谢谢娘亲。” 这时大门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母女俩对视一眼,这时候谁会来敲他们家的门。 家里没有门房,谢氏亲自去开的门。 “阿牛爹”谢氏有些惊讶的看着门口的一家四口人,“你们怎么来了” 阿牛爹原名姜勇,一身蛮力,以前是上山砍柴为生,每天日晒雨淋,皮肤黝黑,一嘴牙倒是显得白了许多。 只见他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阿伍在吗” “他出去办事去了,你找他有什么急事吗”姜伍今日接到世子一封信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了,现在也没有回来,谢氏也不清楚他去做什么。 “没有没有,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第二十一章 相助 谢氏看着他手里抱着怏怏的阿牛,还有身旁面无血色的阿娇,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她刚才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几乎就明白了他们一家的意思,只不过现在虽然她们日子稍微富足了些,但是万一大家都来找他们帮忙,他们却也是无能为力。 但是有一同被困的经历,加上那时候姜勇确实护着她们娘仨,再看着两个孩子好像病的不轻,谢氏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道:“你们还去哪啊,进屋里休息一会,我估摸着阿伍应该也快回来了,你这一来一回的多耽误事儿啊。” 阿牛娘陈氏拽了拽低着头思考的姜勇。 姜勇最终还是点点头:“那麻烦弟妹了。” 进屋后,谢氏给他们安排到了客房,两个孩子似乎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一沾床就呼呼大睡。 谢氏有了三个孩子,孩子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她就紧张个不行,果然做了娘就见不得孩子受苦。 姜瑟早就看到怏怏的阿牛和阿娇了,于是干脆把那位给以葵看病的大夫请过来,给这两个孩子瞧瞧。 “这如何使得,看病得花不少钱吧。”陈氏推辞道。 谢氏握住她紧张的手:“说什么呢,孩子要紧还是银子要紧,这大夫刚好在我家给人看病,顺便过来让他瞧瞧,孩子也病了许久了吧,让大夫看看自己也好安心。”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大夫才拿着药箱出来:“唉,这两个孩子之前是不是受过寒发过热” 陈氏点头。 “那便是了,还好吃了清热解毒的药草,高烧退了下去,只不过没有好好修养,也没吃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过后好好休息,给孩子好好补补就行了。”大夫说完递了一张药方,“这个药去抓来,煎服,给孩子吃,还是温和一些的补药,喝个两次大概就有力气了。” 谢氏接过药方,陈氏含着眼泪点点头,听到大夫这么说她就安心了。 姜勇此时也是松了口气,拿出身上最后一枚铜板:“这是我身上最后的钱了,不够的等我赚到钱立马就付清,大夫您放心,我不会赊账的。” 谢氏拿出一枚碎银子:“说什么呢,在我家还用你掏钱,阿牛阿娇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钱我出了。” “弟妹,你别。”姜勇正想拒绝。 “你不要多说了,要是阿伍知道了也是同意我这么做的,你要是不收,回来阿伍定是要说我没有待客之道的。” 姜勇五大三粗的男人,此时眼睛里也蓄满泪水,他们夫妻俩吃苦倒是不怕,只是可怜这两孩子。他没什么本事,靠力气吃饭,和家里那些亲戚早些年因为田地的事早就闹掰了。 如今他无路可去,实在是两个孩子撑不下去了才会来找姜伍帮忙的。在庵中要不是姜瑟,他的两个孩子或许都没命了,要是没有姜伍他们可能也饿死在山上了。 如今还承受了如此大的恩情,这辈子估计是还不清了。 姜瑟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姜勇也不至于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别人。 不过还是要安抚一下他们:“伯伯婶婶,你们也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和娘亲看着呢,你们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反正我与姐姐在家也无趣得很,若是阿牛阿娇病好了还能陪我们玩呢。” 姜勇闻言笑了:“好,等他们醒了,让他们陪你们玩。” 今夜姜伍没有回来,自从出了山洪之事后,姜伍便片刻不离家。以前他老是出门,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他在家多呆了几日,忽然不在了谢氏还有些不适应,看着床边上空落落的,谢氏没由来的心慌。 家里没个主心骨,还真是不成。 姜伍是半夜回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简单梳洗一下便爬上了床,他自然的将手搭过去,夫妻俩习惯了这样亲密的睡姿,本来以为妻子已经睡着了,没想到怀中的人翻了个身抱住了他。 “还没睡呢” 谢氏喃喃道:“嗯。” “睡吧,很晚了。” “阿牛爹带着一家子来了,看样子他们最近过得不好,那俩孩子看着都没精神。” 姜伍回来的晚,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哦那你可有帮忙寻来大夫看看。” 谢氏就将今日姜瑟救回的那个小丫头和姜勇一家子的事大略的说了一遍。 姜伍也安静的听着:“勇哥对我有恩,我不能做那般背信弃义的事来。” 原来当年他也是进京赶考的考生,出行前还差了些盘缠,是姜勇背地里给他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姜勇不喜欢读书,却格外羡慕会读书的姜伍。 还记得那时候他说:“你拿着这钱去大地方看看,若是高中了,别忘了你勇哥便成。” 他一直以为自己学识够高了,只是因为他在这小山村里呆的成为了一只井底之蛙,进了京城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只是没想到,没考上状元,娶了个媳妇回来。 姜勇那时候又说了:“考不上不要紧,有你勇哥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们夫妻俩,那钱你也不用还了,当你新婚随的份子钱。”他那种淳朴的笑容,姜伍这辈子都忘不掉。 回忆起这些,姜伍便有些滔滔不绝起来,谢氏从未听他讲过这些安静的卧在他怀中听着。 夫妻俩聊了很多,聊了很久。 姜瑟也反反复复难以入眠,似乎她很久没有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时候了。她披上外衣独自走到院子里,她望着夜空,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现在京中形式如何,她不得而知,现在梨芳园里的云宛央是否还存在她也不得而知。 如今会试推迟了,姜伍这边有迟迟没有消息,说不急是假的。 “小姐,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做什么”以葵揉着眼睛出门。 姜瑟看向她,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裙,把脸也洗干净了,倒是显得清秀了许多。 “无事,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以葵在她身边坐下,她现在还不懂什么叫规矩,但姜瑟也不会和她计较这些。 “小姐有什么烦心事么” 姜瑟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一软:“你说当你很想完成一件事,但是以你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你该怎么办” 以葵挠挠头:“小姐,这些我不懂,但是我那时候被绑,也想着怎么逃跑,可是那人看的太严,我跑不掉。我就想啊如果这时候有个人能来救我该有多好啊。” 姜瑟静静的听着。 “可是后来我想啊,如果我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没有人会来救我的,我得跑出去,于是我找到机会了,我跑出去了,然后果然遇见了小姐,把我救了。” 姜瑟没有说话,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居然没想明白。 以葵还在继续说着:“所以啊,我觉得自己厉不厉害不重要,如果小姐很想做一件事,那就先跑出去,事情总会遇到好人的,小姐这么好看,又这么善良,一定会有人来帮小姐的。” 第二十二章 守株待兔 先跑出去是啊她现在急于想回京城,急于想要知道京中的情况,急于想要为家人报仇,可是她现在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谁能帮她 上辈子她与京城达官显贵那么近,却没有任何行动,现在她离京城那么远着急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摆脱现在的困境。 有一个念头从她脑海浮现,她脸上露出微笑,一种释然的微笑:“谢谢你,以葵。” 以葵被她这一声谢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不不,小姐我也没有说什么。” “不,你说了很多,至少我知道了很多。” 以葵也不谦虚,笑着回应她:“小姐开心了就好。” “早些回去休息吧,把伤赶紧养好,以后好帮我办事。” 以葵听到这话,瞬间干劲十足,自己在小姐心里是有用的,她用力的点点头。 翌日清晨,朝露在院里的花草上闪着剔透的光,太阳从远处升起,带来的是一天的朝气,似乎带着比以往更加明艳的光。 姜勇一大早便坐在厅中等待姜伍,陈氏也没闲着,帮着沈妈妈准备早膳。阿牛和阿娇睡到现在还没有醒,昨晚上醒来喝了药又吃了顿好的,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却也比那些发硬了还带着一股霉味的干粮好的多了。 姜伍伸着懒腰出门,见到坐在大堂内局促不安的姜勇,心中有些惊讶:“勇哥,你这么大早在这做什么” 姜勇看见他上前就给他跪下,姜伍死命拦着:“你这是做什么” “阿伍你听我说,我没什么本事,我很羡慕你识字会念书,那时候给你钱,确实存在私心想着等你飞黄腾达了能记着我的好,那时候你回来,没考上我心里觉着你看读书也没什么用,照样都是穷苦命,可笑的是我居然三番两次的找你帮忙,甚至还因为你们一家,我们才能好好活到现在。” 姜伍第一次看的姜勇哭的像个什么一样,眼泪鼻涕一起流,丝毫没有当初意气风发老大哥模样了。 “你起来说话,别给我跪着,我受不起。” “阿伍,我今天就舔着脸求你,能不能收留我们一家,给口饭吃就成,我们两个老的无所谓,两个孩子撑不住啊。我有的是力气,我什么都能干,求你了,阿伍。” 姜伍听着又心酸又气愤:“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义气” 姜勇愣了,被他强行拉起身来。 “今天你就算不说这些,我都不会让你们走的,我父母死的早,全靠你帮衬,在我眼里你和我亲兄弟没什么两样,在我这里,你用得着什么求字吗你说说你,阿牛阿娇生病了为什么不马上过来寻我,非要等走投无路了才来,我还能看着你们受苦受难吗” “我去寻了,去县衙寻你们,他们说没我们这样的穷亲戚把我们赶出来了。” 姜伍愣了愣,他居然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后来打听到你们搬来了这边才过来碰碰运气。” 姜伍气的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你这混东西,你难道还以为是我派人赶你们的吗什么叫碰碰运气,你们就应该早点过来。” 姜伍拉着他坐下:“也都怪我,早该去找你们的。” 两人连着说了好久的话,早膳都顾不上吃了。 其他人倒是围在一起用了饭。 姜勇一家就这么住了下来,很和谐,陈氏也是个老实的,丈夫孩子好她就好,干活也卖力,沈妈妈每日都在哀嚎,陈氏把她的活都干完了,一把老骨头都快要躺废了。 阿牛和阿娇也慢慢好起来了,院子里每日都充斥的笑声,除了每天早出晚归的姜伍,其他人的生活到过的自在。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一天到晚见不到你人。” 今日难得姜伍正午时分便回来了,姜锦姜瑟在谢氏身边小憩,姜伍看了看两个睡梦中的女儿。 “最近世子一直在暗中调查冯县令贪污一事,有些证据已经慢慢到手了,只不过还差个时机,如今南方水患渐渐好转,世子也马上要启程回京了,这事不能再拖了。”不知道他是说给谢氏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一向有这个习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总是会喃喃自语,陷入自己的世界,谁和他说话他都听不见。 谢氏对于这些事没有看法,也不敢多言,这种事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她能做的就是不干扰他的思绪,让他自己好好整理清楚。 正在假寐的姜瑟闻言便陷入了沉思。 要说这事倒也不难,寻个由头让冯县令犯个错,一步错,步步错,后面一些真相证据就能慢慢浮出水面来,只可惜冯县令表面功夫做的不错 ,在明面上挑不出他的毛病,只不过 姜瑟当即便有了思量。 姜瑟寻了个大家休息的时间,叫上以葵偷偷出了门,出门哪也没去就在茶馆里坐着,今儿过来喝茶的人不少。她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现在家里不富裕得省着点花。 以葵坐着一旁,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是沈妈妈说了,主子做什么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乖乖等着主子吩咐便是。 姜瑟前世喝惯了好茶,对于这种陈茶一点兴趣也没有,一大半都落入以葵肚子里。 “你少喝些,晚上睡不着了怎么办。” 以葵笑嘻嘻的拍着胸脯:“不会的,我一向都是沾着枕头就着。” 姜瑟无奈的摇摇头:“喝吧喝吧。” 以葵倒是也不渴,只不过小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她也不好问,就这么坐着,闲来无事只能喝水。 第二日也是如此,不过今日姜瑟给她买了些糕点,算不上精致,但对于以葵来说算得上顶顶美味了。 第三日,以葵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姐,这都三日了,您每日就这么坐着也不是一回事啊。” 姜瑟脸色忽的变严肃:“安静些。” 以葵噤声,这时她听见隔壁桌有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正坐在一起喝着茶吃着瓜子。 “哎哟这茶真没酒好喝。” 一个高瘦男子说道:“得了吧,天天喝酒你也不怕喝出什么毛病来,赶紧的喝点茶刮刮油。” 胖男子笑眯眯的说:“唉,这差事真不错,得亏你给我寻得这个好差事。” “那可不是吗,那冯少爷头脑简单,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你只要在旁边说几句好话,哄得他高兴了,他出去快活的时候,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是哈哈哈。” 胖男子磕着瓜子:“那你说那柱子怎么好端端的肯把这么好的差事让出来,而且好像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人了。” 高瘦男子压低声音:“哟,你还不知道呢,他和冯府小姐出了那种事,现在要迎娶佳人了。” “胡说,冯府小姐未出嫁的就那么一个,而且马上就要去庙里去祈福了。”胖男子否定他的话。 “那我这是被那小子给骗了” 第二十三章 布网 胖男子嗤笑一声:“我看他就是在白日做梦。” 高瘦男子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两人闲谈了一会,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菊家现在怎么样了” “嘘”胖男子立马打断他的话,“你小点声,这事好不容易压下去了,你别嚷嚷的全平阳都知道了。” 这下高瘦男子来了兴趣:“怎么回事,给你兄弟我好好说道说道。” 胖男子本来不想接这个话茬的,但是他本身也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压低了声音道:“还能怎么样,冯县令就是平阳县的土皇帝,那冯成就是个土太子,谁敢和他们过不去。那小菊的父母现在还在那闹啊,也是小菊倒霉,正好遇上少爷心情不好,带去花楼玩了两天居然就上吊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啧啧啧,这也太狠了吧。” “谁说不是呢,冯县令现在焦头烂额的,派人将小菊偷偷埋了,人家老夫妻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埋在哪都不知道。冯县令现在派人看着他们,现在上头还有人在,我估摸着冯县令现在也不好动手。” 这等杀人的大罪在他们嘴里竟然变得如此轻飘飘,以葵在一旁听的气愤极了。姜瑟装作和以葵交谈的样子,让别人看不出她们在偷听。 她已经在此守株待兔多日了,起初只想知道冯成的下落,现在看来有比她之前更好的方法出现了。 高瘦男唏嘘不已:“又要像之前那样”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胖男子故作神秘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了,冯县令上辈子做了多少孽,才能生出这么个东西。”现在倒是说的振振有词,全然忘记了方才说跟着冯成吃香的喝辣的人是谁了。 要说那里的情报最多,青楼,饭馆茶馆,这些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地方。人嘛,吃饱喝足了就会多说那么几句,而这些就是姜瑟所要知晓的。她在这里守了三日,前两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终于给她钓到了一条大鱼。 主仆俩走出茶馆,姜瑟带着帷帽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你去调查一下,那个小菊家在何处。”本来想着最好能找出小菊的葬身之地,可是这事既然是冯县令派人隐瞒的,那便不会轻易的让人知晓。 以葵点头:“那小姐,我去了,您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姜瑟望着以葵离开的背影,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九里街最里侧的三进三出的院落中,一个矫捷的身影从后院翻了进去。 屋内的男子正提笔写字,一身玄色祥云锦袍,腰间点缀一根朱红羊脂玉腰带,乌发如墨,肤白如同一块美玉精心雕琢而成,他就站在那里神情专注,剑眉微蹙,一身清贵绝然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殿下,那些银子下落皆找到了。” 君珩没有停笔。 熠阳继续说道:“都送往京城一家名为锦书商号的钱庄中。那笔钱分为好几部分,分别存入朝中许多官员的名下。” “是谁。”轻飘飘的两个字传入熠阳耳中。 “是太子。” 君珩最后一笔落下,漫不经心的看着书案上的字。 熠阳看着面前这个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少年,心中顿感疑惑:“殿下,您早就知道了” 君珩放下笔:“只是猜测罢了,其他皇子还未参与国事,除了太子之外谁还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贪污检修款,就好比将南方百姓置于大火中炙烤,这个好太子啊,真是一点人事都不做。”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君珩用清水净了手:“他能仗着自己是太子,在朝中耀武扬威,本世子非要给他找点麻烦,省得他总以为自己是皇帝,在我面前狐假虎威。” 待他擦干净手后,又提笔写了一封信:“这个你交给封焱,他会知道怎么做,让京中的人把消息透露给御史,再让流火在城中放出消息,这件事怎么也得闹大才好。” 这透露给御史表示着皇帝会马上知晓这件事,让流火在城中放出消息,则百姓们都会知晓他们的太子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一个人,这下朝中民间都会议论这件事,到时候皇帝便不得不调查,太子就有的头疼了,这下不断几根臂膀,太子这事就过不去了。 熠阳得了令正准备出门,复又返回来:“殿下还有一件事,属下思虑再三还是和殿下说比较好。” 君珩看了他一眼。 “您让我时刻注意着姜家的动向,多日来倒是风平浪静,只不过近日姜二小姐常常带着婢女出门在茶馆,好像让她知晓了什么。” “姜瑟”君珩蹙了蹙眉。 “近日冯县令的儿子,抢了一个民 女,似乎是没了。冯县令为了息事宁人,将那女子埋了,对那女子的家人也严加看管。” 君珩笑了笑:“小狐狸在这等着呢。” 熠阳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派人暗中看着就行,不必要时不用出手,我相信你能懂我的意思。” 熠阳恭敬的道了声是,又如同他来时那样,消失在黑夜中。 君珩将方才写的那篇字丢入火盆,纸张一接触火就迅速的消失殆尽,只留下一片灰烬。 姜瑟心里有事,晚膳都没用多少,一直忧心忡忡的盯着门外。 “小姐。”以葵刚跨入府中,就看见姜瑟站在那,接近黄昏时分,金灿灿的余晖落在她脸上,本就精致绝伦的脸此刻更是熠熠生辉。 “怎么样了” 以葵今天跑了一路,满头大汗,脸都跑的微红:“找到了,只不过门口有很多人看守,我不敢靠近,远远的看了一会我就回来先和小姐您说一声。” 姜瑟赞许的点点头,没想到在山野里出身的以葵做事着实有几分小聪明:“嗯,你做的很好,你先去吃点东西吧,跑了一天也累了。” “好。”以葵欢快的去找沈妈妈要吃的去了。 姜瑟握着手,来回踱步。 “侄女儿啊,你一个人在这干啥呢”姜勇这时候提着水桶路过,见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忍不住发问。他现如今住在姜府,便自觉承担起保卫姜府的重担以及姜府小辈们的安全。 “伯伯。”姜瑟笑着对他说,“你来可太好了,我父亲让我转告你让你帮他个忙呢。” 闻言,姜勇放下水桶朝她走过来,正愁每天吃吃喝喝无事可做心虚得很:“你说来便是。” 姜瑟抬头对着他耳语几句,姜勇的神色渐渐的凝重起来:“这,真的是你爹让我做的” “可不是嘛,我一个小姑娘让你做这些作甚。” 姜勇想想也是,姜瑟可没有理由做这个,随即拍拍胸脯承诺道:“你转告你爹,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在县里还识得几个好兄弟,放心便是。” 姜瑟微微福了福身子:“那我替我爹先谢谢伯伯了。” 第二十四章 势众 五月份的天,渐渐热起来了,草长莺飞郊外的景色格外宜人,树上渐渐的传来几声蝉鸣,为这苦尽甘来的晚春不由得增添了许多色彩。 百姓们好像都从那日洪水的噩梦中挣脱了出来,连街上乞讨都乞丐脸上都多了几分愉悦。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外面的百姓虽然暂时的过上好日子,但冯县令却是一晚上多了许多白头发。 “怎么样了”冯县令抓着一个家丁模样的男子问道,“还没有消息。” 那家丁颤巍巍的回答道:“还没。” 冯县令几欲晕厥,幸好一旁的马主簿及时搀扶住他:“大人,您先不要着急,现在没有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 “怎么能不急,如何能不急,和检修款有关的各县县令纷纷下马,抄家流放的不一一细说,那些判了秋后问斩的县官现在可都在牢里呢,这不马上就要轮到我了。” 马主簿心里也是着急的不行,若是冯县令出了问题,他一个小小的主薄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冯县令在一旁的椅子上做了下来:“我派人送往上头的信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可见上头的人已经打算放弃我们了。” 马主簿安抚不了冯县令同时也安抚不了自己。 “老爷,不好了老爷。”一个小厮此时闯了进来。 “没规矩,有什么事慢慢说。”已经头痛脑胀的冯县令此时真的不想听到不好的消息。 那小厮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老老爷,那小菊的父母跑了。” “你说什么”冯县令爆喝的站起身来,“这么多人看两个老不死的居然都没看住” “那石头过来说,昨晚他们换班休息的时候,出现一个美貌的女子,然后”小厮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然后就被鬼迷心窍,被人救走都不知道了是不是”冯县令雷霆之怒,那小厮只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废物,一群废物。”冯县令拍着手来回踱步,这事不对,以往都没有这种事发生,一定都是计划,一定是有人想对自己不利,“立刻去找,派所有人都去找。人找不到,你们一个个提头来见。” 小厮磕着头连声说是。 冯县令像是虚脱了般做倒在椅子上。 马主簿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这很明显就是有人蓄意而为,为了什么不言而喻。现在连他都感觉世事无望了,安抚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九里街,姜家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外人对这个刚搬来不久的人家也不甚相熟,顶多就是点头之交。 不过今日姜府里却是热闹,姜勇带着他一众兄弟齐刷刷的站在院子里,姜勇看着房中的老夫妻心中叹息。 姜瑟还是端正的站在院中。 “侄女,这你爹让我把这老夫妻救出来究竟是为何啊一天一夜了,你爹没回来怎么连你娘都不见了。” 姜瑟为了今天这一日,将谢氏骗去山上寺庙祈福去了,说是一家人大难不死应该要去佛祖面前还愿,谢氏女人家总是对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带着沈妈妈连同陈氏也一起上山了,姜锦听闻要出去眼巴巴的跟着去了,家里有姜勇看着,谢氏也是放心姜瑟在家的。 于是乎家里只有姜瑟和姜勇了:“伯伯不用着急。”她看向姜勇那些弟兄们,一个个糙汉子被如此美貌的小姑娘一看,各个都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各位叔叔伯伯,小女子姜家姜瑟,我父亲乃冯县令手下一个不知名的主薄,因为多年来冯县令的贪污受贿欺辱百姓,着实看不下去,现在我父亲已经拿到冯县令贪污公款的证据,我希望各位能帮我父亲一个忙。” 冯县令的所作所为让整个平阳县的人都满腔愤恨无处发泄,特别是还有那么一个丧尽天良的狗屁儿子,顿时人群激慨。 “小娘子不必客气,你说来便是,那狗官我看不过去很多年了,我的表妹就是被冯成给害死的。” “是啊。” “对,没错。” 汉子们一听到冯县令会倒霉,一个个都挽起袖口,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 姜瑟会心一笑:“我父亲交代了,让我们尽可能多的寻找那些受害者家属,我们需要一起同心协力,一起将冯县令赶出我们平阳县。” 县衙内人仰马翻,为的什么因为掌管平阳县税收的账簿不翼而飞,若是贪污了检修款能要了他冯府全家人的命,那么加上贪污税收,那可以将冯府九族之内全部赶尽杀绝啊。 “少爷呢他人呢”冯县令两夜未合眼,眼睛猩红,声音暴怒却带着十足的沙哑。 文子只敢跪在地上瑟瑟 发抖:“少爷少爷。”嘀咕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废物”冯县令一脚踹在文子的胸口处,文子被踹的喉管内好似什么东西上涌,文子死死的撑住,将一口血活生生咽了下去,“给我把这个逆子找回来。” 文子连应是都不敢,急匆匆的出了门。 马主簿此刻也是如同惊弓之鸟,他已经安排了自己家眷连夜逃离,只希望上天能放过自己的家人,给自己留一条血脉。 “不不好了。”一个捕快匆忙跑进来,“那个小菊的老父母带着一帮人过来,说说是要为自家死去的女儿讨回公道。” 冯县令现在浑身仿佛放在烈火中炙烤一般:“来,一群刁民,只要我还坐在这县令之位上一天,来一个我打一个。” “长史大人到。” 冯县令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长史大人此刻来是做什么。 马主簿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这来做什么还用说吗,他此时十分庆幸昨日将家眷送出平阳这一举动。 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神情严肃,面容冷峻,脸上落着短短的胡茬,看上去是多日赶路未来得及休整就急匆匆的往县衙赶。 冯县令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人,睚眦欲裂,双目就仿佛要喷火一般。 “放肆。”长史看他无恭敬行礼的动作,反而满脸怒意的看着自己,还从未这样被人怠慢过,“你这什么表情” 冯县令才反应过来,立马规规矩矩的行礼:“不知长史大人光临,下官有失远临,真是怠慢了大人。” 长史大人冷哼一声,提步往衙门上堂走去。 冯县令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身后的姜伍,眼神中带着警告和威胁。 姜伍只当做没看见一般,朝他笑了笑,眼神中仿佛再说,你瞪我也没用,看看谁最后会倒霉。 冯县令眯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搭上了长史,他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他派人盯着姜伍的人都死哪去了 冯县令忽的想到了什么,他派去的人,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以至于他对姜伍放下了戒心,若是从一开始,自己的人就根本无法传递消息了呢。思及此,冯县令大骇,背后有人操纵着一切。 第二十五章 对质 这人是谁冯县令几乎在一瞬间就有了答案。 “咚咚咚。”衙门县衙外传来击鼓的声音。 来的可真是时候。 “什么人在外击鼓,给我带上来。”长史大人发话谁敢不从,即刻一对老夫妻就被带了上来。 “你们有何冤屈,尽可以和上面这位大人诉说。”姜瑟带着帷帽,扶着老妇人。 姜伍皱了皱眉,这身形和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现在外人众多,他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两夫妻上前跪倒在地,哀嚎道:“大人可要为小人做主啊,我家女儿小菊今年十七,已经定了亲事,下月初八就要出嫁了。前几天,出门买绣线缝制嫁衣,被冯县令之子冯成看上。”老妇人哽咽住了。 老丈人接她的话说道:“就在街上匆匆一眼,就被那冯成带去了青楼。”老丈人此时也快说不下去了,“被那冯成和他几个小厮” “我家女儿第二日醒来,不堪受辱,她也知被这些禽兽玷污,会被众人一辈子戳着脊梁骨骂,她便扯了布,悬梁了。” 门外有许多民众,各个神情激愤,既为小菊的遭遇所悲哀,又未冯成这等畜生行径所不齿。 “放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强抢民女,逼良为娼。” 冯县令从旁站出来拱手道:“我儿虽不是什么英雄之流,却也是从小教导他恪守国法,以身作则的。你们这俩刁民,凭借一张空口白话的嘴就能随意污蔑我儿吗” 老丈人见他如此颠倒黑白:“冯成那日所作所为街上多少人都看到了。”他抹了一把眼泪,“你那狗屁儿子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你又为了他残害多少老百姓,你当整个平阳县的人都是瞎的吗” “你放肆,堂堂县衙岂有你这个刁民放肆。”冯县令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老丈人虽然为女申冤的心情十分激烈,但毕竟他为民,眼前这个人为官,在气势上便输了一大截。 姜瑟缓缓开口:“冯大人好是威风啊,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吗多少姑娘的冤魂死在你儿子手上,又有多少良家百姓被你残害胁迫,午夜梦回冯大人都不会做噩梦吗” 这女子戴着厚厚的帷帽,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只不过声音稚嫩,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你又是何人,公堂之上,你有什么资格置喙。” 姜瑟不理会她,径直上前对着长史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大人,民女不是何人,只不过是平阳万千百姓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只不过高祖曾说过,百姓乃是一个国家的根本,若朝廷是树枝是繁茂的树叶,百姓则是支撑一切的树干,国以民为天,现在树干上发现了蛀虫,任何一位百姓都有资格站出来,提出来,将蛀虫拔出。” 长史听着舒展了眉:“说的好,继续说下去。” “我要说的是,冯县令就是这个蛀虫,人人得而诛之。” 冯县令气的胸脯起伏巨大:“你。” 姜瑟面纱里的脸看不出神情,不过语气一点没有软下来:“冯县令未能管教好儿子,使其祸害百姓残害民女乃是其一。冯县令知道其子放下如此滔天大罪不加以管教任其发展乃是其二。为了替其子隐瞒罪行残害被害者的家属意图瞒天过海乃是其三。多年来不曾反省自己的罪行依旧在平阳作威作福乃是其四。现在被害者家属与他对簿公堂他依旧仗势欺人,不知悔改乃是其五。一桩桩一件件民女有没有冤枉你的地方” 女子清脆的嗓音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威严,冯县令被她说的面色通红,外头的百姓各个拍手叫好。 连姜伍都有些怀疑这个女子是不是自家闺女了。 “你说了这么多,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这两个人说的是真的,这都只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判案讲究的是证据” 姜瑟对着长史一拜:“请大人传冯成上来一问便知。” “传冯成。”长史大人一声令下,堂上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等那个罪魁祸首出现。 冯成是被人从青楼床上拉起来的,他还带着酒意,面色通红,带着醉酒的神态:“给老子轻一点。” “放肆,在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冯成眯着眼看着公堂之上的人,不是自己父亲:“你谁啊,你凭什么坐我父亲的位子,你给我下来。”说着居然要冲上去把人拽下来。 冯县令上前把这个逆子抓住,死死摁在地上。 冯成正一头雾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只见自家父亲也跪了下来:“大人,犬子酒后胡言,莫要怪罪啊大人。” “爹。”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就落了 下来,冯成酒意这才消了一大半,“爹,这是” “给我闭嘴,你给我清醒一点,这里是公堂,上面坐着的乃是刺史大人身边的长史大人。你小子给我小心点说话。” 长史厌恶的看向冯成,肥头大耳,白日里就醉成这样,荒淫无道,不成样子。 “本官问你,你可认识小菊” 冯成看冯县令的脸色不对,心虚极了,以往此事都有父亲给他兜着,现在事情的发展好像不一样了。 “我,我不认识她。”冯成心虚的开口,连话都说不连贯。 老妇人上来就开始捶打冯成:“你个畜生,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啊,小菊。” 冯成一掌推开老妇人:“你是什么东西,你女儿又是什么东西,我堂堂县令之子能看上你这种村姑,简直是笑话。” 冯县令缓了一口气,这个逆子关键时刻还挺机灵。 姜瑟及时扶住了老妇人,并继续安抚着她:“老人家,我就说了嘛,冯县令的儿子一表人才且又家世不凡,怎么会看上你的闺女呢,说不定正是你女儿不想嫁给你指定的那户人家,才说的和冯县令儿子有染。随便扯了个理由哄骗您出门呢,说不定现在还在哪躲着不敢出来了呢。” 冯成被那两句一表人才又家世不凡唬的飘飘然:“就是啊,说什么买绣线是为了缝嫁衣,都是唬你的,就是想要出门,想要巴结上我们官家。” 冯成那时候便是在绣房门口遇见的小菊,她正欢欢喜喜的看着绣线,被他拉走时还说什么她已经许配给人家了,手中的绣线就是为了缝制嫁衣而买的。 别说你只是许配给人家了,就算你是嫁了人又如何,他看上的还能让你跑了不成。 姜瑟一皱眉:“冯公子,我们可没说小菊出门是为了买绣线啊。” 冯成大骇,居然中了这个女人的诡计,复又狡辩道:“我随便猜的,既然要嫁人了,自然是要绣嫁衣的,出门买绣线这个理由最是合理不过。” 姜瑟轻笑一声:“哦” “对,没错。我就是瞎猜的,正巧给我猜中了而已。” “那在你房中搜出的绣线有作何解释” 第二十六章 申冤 “你简直胡说八道,我的屋里怎么可能会有绣线。” “也对,事发在青楼,绣线也一定在青楼。” “不可能,我早就派人烧”忽的反应过来,她从一开始就夸赞自己,让自己以为她和自己是一伙的,再旁敲侧击的引他下套。 “烧你烧了什么,是不是小菊手中的绣线。”姜瑟的语气拔高,小小年纪却有种不知名的压迫感。 “没有,我说错了。根本不是什么绣线。” 姜瑟温温婉婉的声音却暗藏杀机:“不是绣线,难道是绣布” “不是,不是绣布,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也根本没有在绣房见过她。” 姜瑟笑了一声,众人皆是不解:“冯少爷,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知道小菊出现在绣房。” 众人都反应过来,他既然说没见过小菊,又如何知道她出现在绣房的。 “我只不过是路过,碰巧见过她而已。”都这种时候了,冯成还在垂死挣扎。 “冯少爷似乎忘记了,你方才还说。”姜瑟顿了顿,看着眼神飘忽的冯成道,“你不认识小菊,从未见过她。如此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的话,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我” “够了。”冯成还想狡辩,被长史打断,“不要再继续狡辩了。” 冯县令在一旁听的胆战心惊,这个姑娘年纪不大,倒是伶牙俐齿得很:“大人,我儿醉酒一时糊涂,有些话说的没有分寸,还请大人恕罪。不过,这位小娘子一直与我儿玩文字游戏,却未拿出真凭实据来,着实难以令人信服。” 姜瑟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似的。是的,她一直在等,她之所以一直在与他们拖延时间,不过是在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来了证据来了” 姜瑟抬眸,好戏来了。 只见两个大汉搬上来盖着白布的尸体,老丈人颤巍巍的伸出手,掀开,随即两声哀嚎发出,人们纷纷捂住眼不敢看。 只见那尸体原先姣好的面容已经渐渐腐烂,大腿上手臂上皆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整具尸体简直惨不忍睹。 “大人,求您为我的女儿讨回公道啊” 冯县令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具尸体,明明就派人偷偷埋起来了。 姜勇忽的将一个人丢在地上:“就是他,我分明看着他鬼鬼祟祟的往城外竹林里跑,还带着香烛纸钱,仔细一寻才发现他居然在祭拜这个女子,仔细盘问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子就是他埋的。” 那人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是我啊大人,我只是奉命行事啊,饶命啊大人。” 长史大人案板一敲:“真相究竟是如何,你老实交代,若有半句虚言,格杀勿论。” 那人被案板敲得一惊,匍在地上开口道:“大,大人明鉴。小的只不过是在冯府当差的一名小厮,那日少爷”他偷偷看向冯成,下定决心般继续说道,“那日少爷,协同张三李四老六和老方在青楼逼死了小菊后,老爷便派我把尸体运出去埋掉。小的奉命行事不敢违抗,只不过实在良心不安,这才想着去给小菊烧些纸钱,只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你胡说八道”冯成气的面容扭曲,“我冯府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们。” 那人把头深深的埋在地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长史大人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人证物证俱在。” 冯成和冯县令不敢说话,满脑子思考该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姜瑟纤手一挥:“大人,这才只有小菊一个人的惨案,何不听听其他人的说法呢。” 外头的百姓听到这,不管捕快的阻拦纷纷闯入公堂。 “大人,我家大女儿前年才十六啊,被冯成看上,绑到他在外面的府上,关了整整三个月,被玩弄了三个月,冯成对她腻了,放下戒心,她才跑了出来。后来冯县令过来威逼利诱,我女儿为了保护家里人的安全,投湖自尽了。”一位包着头巾的夫人,说着自己泪流满面。 “我家女儿也是,我家相公看不过去,去衙门找他理论,活生生被他们打死了。” “前年大旱,我家良田颗粒无收,他非逼着我们交赋税,交不出来便要抢夺我的良田,我的老母亲被气得病了,一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摆在人的面前,有人愤怒有人心酸。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这无非是把伤口撕开,在往里面撒上一把盐一般痛苦。 冯县令知晓自己大势已去,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冯成哪见过 这样的场面,拉着冯县令的袖子不敢吭声。 姜瑟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裙,似在为那些死去的百姓守灵,一身素白,纤腰不盈一握,她站的端着,气质绝然,虽然看不清她的样子,却给人一种举世无双之感。 “大人,请您听听百姓的声音吧,这些都不过是凤毛麟角,他们还有家人为他们申冤,那些死去的人呢在阴暗潮湿的墓穴里,连供奉的排位都无,就这样一辈子无子无女无亲的躺在那里。” 她义正言辞的话语最是能激起各位的感同身受。 气氛已经渲染到这了,她偷偷掀开帷帽,一双明亮动人的杏眼就这么看向姜伍。 姜伍正在为这些百姓叹息,忽的感受到一个视线,她眼中表达的他明白了。 姜伍对着她点点头。 姜瑟放下帷帽,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姜伍手中的证据不管如何,冯家父子今日必死无疑。 她不是不相信别人,只是习惯将一切都做到万无一失。 “大人,卑职还有要事禀告。”姜伍走到众人面前,拱手道。 她默默的离开了,她方才掀起帷帽的同时,冯成也瞧见了。 他大喊道:“是她,爹,是她。” 冯县令此时还能管她是谁,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给我闭嘴。” 姜瑟走出公堂,以葵兴奋的迎上去:“小姐,您简直是太厉害了。” 姜瑟看着她眼中的崇拜之情,笑了笑:“走吧,后面的事我爹会解决的。” 主仆俩走着,迎面撞上一个男子,男子道了声抱歉急匆匆的要走。 姜瑟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了他:“这位小哥,你等等。” 男子愣住。 “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男子一脸疑惑:“姑娘你先说何事。” 姜瑟走近他:“与你家主子说一声,月下独酌甚无趣,谢邀名伶百花戏。” 男子面露古怪,连以葵都扯了扯她的衣袖。 男子只道:“姑娘可知我的主子是何人。” 在县衙内出入,一般人都会认为他是冯县令的手下。 “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知道你主子是何人,你放心传话便是。” 男子拱了拱手。 以葵满脸不解,姜瑟望着他的背影,只一会便和以葵道:“我们走吧。” 第二十七章 温情 冯县令父子已经被押入大牢,连府中的婢女小厮都无一幸免,通通押入大牢审问。 因为姜伍拿出了他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私吞检修款谎报真实税收等一列罪行。当场长史大人就下了令,证据确凿,冯县令连辩驳的话都没说出口,人就已经在大牢里了。 在牢里他也不安分,大骂姜伍小人得志,如此背叛主家一定会遭到报应等等,骂的十分响亮。不过还是年纪老了,中气十足的骂了几句就消停了,坐在角落里等待着死亡。 冯县令下马后,整个平阳县空前的热闹,特别是姜府,前来送礼问候的人络绎不绝,谢氏还没有回来,姜瑟不方便见客,如此大任就交于姜勇和他的儿子阿牛。 父子俩忙前忙后,前来的百姓不停的鞠躬道谢,姜勇活到这把年纪了,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礼。 傍晚时分,人群才渐渐退去,姜伍就是在这个时候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 “阿伍,你过来瞧瞧,这好多人家给我们送了东西。” 姜伍来不及看一眼:“瑟瑟人呢” “在屋里呢。”阿牛九岁光景,继承了他老爹的优良传统,加上这几日吃的好睡得好,现在壮的和头小牛似的。 姜伍提步便往屋内走去,姜瑟正端坐在木椅上,一旁放着笔墨,她还是今日那身白衣,杏眼桃腮,楚楚动人。只是姜伍好像从未认识过自己女儿一般,今日她在衙门侃侃而谈,为百姓鸣不平为受害者鸣冤,一字一句杀人诛心。 她的一番话似乎就判定了冯县令的死刑,她的一番话,他手中的证据居然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可他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好像还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爹,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姜瑟注意到了他,甜甜的唤道。姜瑟知道他一定会有很多问题想问,如何说辞她都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好了。 “爹没事,看你在练字,不忍心打扰你。”姜伍走进屋内,以葵懂事的给他斟上一杯茶,他看了一眼,没有喝。 “那爹你看看,我的字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正的。”姜瑟把手中的字递给他看。 有些事是说不通,但是他们必须接受,这个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女儿,乱力怪神不敢说,也不忍心告诉他们的女儿早已不在人世了。所以与其这样瞒着骗着,还不如慢慢让他们接受,这样至少他们会以为他们的女儿一直在。 姜伍接过,眼睛亮了亮:“不错,你爹我文采低不成高不就的,字也就勉强能见人,你这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倒是像模像样的。” “是啊,我也是练了很久的。” “有空多教教你姐姐,省得她每天和只猴子似的。” 姜瑟笑了笑:“有你这样说姐姐的爹吗。” 父女俩安静的坐着,烛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火光摇曳,照的人的影子也飘忽不定。 “爹,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姜伍慈爱的摸着姜瑟的头:“瑟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不过下次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事,爹永远是你的依靠。” 姜瑟泪眼朦胧,眼前这个清俊的男子与记忆中一直温润如玉的父亲重合起来,前世她的亲生父亲没有陪着自己长大,这辈子这个父亲,不自私自利,理解包容她,也算是弥补了她上辈子缺失的亲情。 姜伍抱着她入怀,两个女儿长大后便鲜少出现这样亲密的举动:“瑟瑟,你受苦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个小姑娘一定很害怕吧。” 姜伍以为是冯成的所作所为吓到了她,又或者是姜瑟以为自己会受不住冯县令的威逼利诱而把她嫁给那样一个畜生。才不得不自己反抗,说到底是他陪伴女儿的时间太短,让她们没有安全感。 姜瑟摇摇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其实十分不爱哭,因为自小与人相争眼泪就会不自觉的流下,在吵架时便自动少了几分气势。加上每回流眼泪,就根本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她便更不爱哭了。 只不过现在她想起亲人,实在忍不住而已。 夜幕降临时分,谢氏带着人回来了,原本天色已晚谢氏打算在寺中留宿一夜,但沿途听闻平阳县令发生的大事,心中不安还是摸黑下山了。 谢氏一路风尘仆仆,一回到家便看到眼睛红红的姜瑟,心中咯噔一声:“怎么回事,瑟瑟。” 这孩子许久未出现这般孩子气的时候了。 姜伍将她拉回房间细说。 姜瑟也没了兴致,安抚了姜锦也就回房了。 姜伍又恐谢氏多虑,将今日之事大略的告知了她,不过姜瑟那部分被他几乎省略了过去。 子时将至,姜瑟屋中嗨点着一根微弱的蜡烛,昏黄的灯光堪堪点亮木桌,以葵在一旁撑着手昏昏欲睡,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姜瑟也是一杯又一杯的喝茶,她自来困意小,但如今也已经很晚了,她的睡意也渐渐爬上来。 咚咚,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以葵打了个激灵,面露疑惑的看着姜瑟。 姜瑟拍拍脸打起精神来,这一刻她真的觉得那人就是在故意整她的。 姜瑟起身开门,门外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和今日在冯府见到的人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我家主子派我过来接小姐过去一叙。” 姜瑟点点头:“劳烦小哥带路了。” 君珩住的地方离姜瑟并不远,封焱又特意带着她走近路,月黑风高,一阵阵风吹过,以葵忍不住抱紧了自己,斜眼看到若无其事的姜瑟,瞬间又挺直了腰杆。 封焱走至门前,轻轻敲了敲大门。 姜瑟这才发现,这府邸离自家院子倒是不远,夜色掩盖了许多,就像她此时并看不清这个府邸的模样。 推开门,忽然的亮光使得两位姑娘一瞬间睁不开眼,封焱脚步不停,姜瑟也只能跟上。 姜瑟一手搀扶着以葵,她才发现自己在太黑的地方,比以往好像更加看不清路。 进入院中,才发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有满园的花圃。每根石柱上都镶上了夜明珠,这可比普通的烛火要柔和的多,不过这么珍贵难得的夜明珠居然就这样随意的镶在照明的柱子上。 小水潺潺,清脆的流水声仿佛弹奏这动人的音律,姜瑟再定睛一看,那花圃中的花居然是名贵至极的“月下仙子”,这个品种的花格外难求,她还记得上一世,皇后偶然得到一株,还专门宴请全城夫人小姐前往观赏。 不过作为梨芳园的姑娘,她尽管再名动京城也是没有资格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的。 不过她实在好奇的紧,派华桐去买了一副月下仙子的画,当之无愧是花中极品,即使是再厉害的画师也描摹不出它的一半瑰丽。 而皇后才得到一株的花,这里居然开了一整个花圃 这个北燕王世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第二十八章 交易 “不是有话说,盯着本世子的花作甚。”君珩开口道,他正提着一个酒壶倒酒,美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美得,一个简单的倒酒,被他做的风光霁月。 以葵都被此刻的场景震惊了,这样的华丽院子,这样瑰丽的花以及这样美的人。夜深了,若不是这风吹的人清醒一些,以葵甚至以为自己在梦中。 姜瑟定了定心神,她十分爱花,花有各色有各味,她素来爱调香,所以对花有一种莫名的喜爱。 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她抬步走向君珩。 君珩嘴角微微上扬,倒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既然姑娘邀本世子看戏,怎么空手就来了。” 姜瑟在他对面坐下,她的礼仪极好,君珩不经意间眸子暗了暗,她这礼仪着实不像平阳县这样的小地方能教出来的,虽然她上次的理由说得过去,但是今日一看,无论是走路的仪态还是坐在椅子上的礼仪,分毫不差甚至恰到好处,加上她这样一张稚嫩美貌的脸。 若是在京中估计也没有哪家的贵女能胜过她。 “殿下就如此信得过我”姜瑟问道。她从来没有想过,君珩竟直接把她带到他居住的地方。 君珩拿起面前的酒杯微微抿了一口:“有何不可。” “殿下这府中的陈设着实富贵了些,万一有宵小之徒闯进来,看到这泼天的富贵还不迷花了眼。” 君珩百无聊赖的转着酒杯:“本世子这府中若是这么轻易的就让人闯进来,这些暗卫就都可以去领处罚了。” “世子果然深藏不露,可着实不像一个背井离乡无依无靠的质子。” 君珩笑了起来:“小狐狸知道的太多,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姜瑟手指轻抚那个酒杯,汉白玉制成,触手生温,是极加的好东西:“世子若是想杀我,可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你知道就好。” 皇家人一向如此,自己想要的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哪怕毁了一个人,哪怕是,毁了一个家族。 高官贵族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登上皇位的垫脚石,更加勿论她们这些命如草芥的平民了。 “冯县令的事,还多谢殿下了。”姜瑟缓缓开口。 君珩不自觉的笑了一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或许大家都以为是姜勇找到了小菊的尸体,但姜瑟心里清楚,若是没有君珩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事并不会这么顺利。 “蝼蚁尚且贪生,今日我想请求世子一件事。” 君珩月牙白祥云的锦袍,上面用金线勾勒的祥云栩栩如生,本就玉树兰芝的他,月下更显得风光霁月。 “你不是不与本世子合作吗” 姜瑟忽然想到那日冯成和冯如事败后她刺了他两句没想到这人还这么记仇:“当然不与世子合作,小女哪配得上与世子殿下合作。” 君珩看向她:“哦那你是何意。” “小女想与殿下做个交易,我父亲如今立了大功,我相信殿下自然不会亏待我父亲,不过。”她顿了顿,思索了一番,“不过,还请殿下将我父亲调任去京城。” 君珩眼睛眯了眯:“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 “是我的。” “为何”君珩下意识的敲了敲桌面,“你想去京城,为何小小的平阳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想要去京城博得那滔天的富贵” 姜瑟垂眸摇了摇头:“并不是,我回京城自有我要办的事,殿下放心,小女和父亲绝不会做不利殿下之事。” 君珩收起之前那般玩世不恭的笑意:“这事你也太看得起本世子了,皇家调任自有陛下做主,我一个人微言轻的质子,有何立场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回京。” 姜瑟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把这件事交给一个自身难保的人,真的可靠吗不过当她进入这间院子时,没有由来的就觉得他可以。 “质子只不过是玩笑话,谁人不知您是北燕王的嫡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好了,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 姜瑟暗自缓了口气,这个世子阴晴不定的,让人难以捉摸。 “等我父亲回京定会全力辅佐殿下。” 君珩这下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辅佐你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他站起来背过身去,“若是无事,姜小姐回去吧,你的请求本世子做不到。”语气里竟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姜瑟有些羞赧,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事,着实难以令人动摇。 人家需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送到 京城,能报答人家的只有口中的辅佐。像他这样的人,身边还会缺少一个庸庸碌碌的姜伍么。 姜瑟咬了咬牙,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能接触到京城里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他是唯一的跳板。 “世子可听说过云家的玉珏” 君珩忽的转身。 姜瑟心中稍感安定,至少确认他对那玉珏是有兴趣的。 “你居然也知晓云家之事” “怪力乱神不可信,我就算说了,世子也不会相信的。” 君珩盯着她看,似乎想要从中发现一丝心虚和慌乱。云家之事震惊朝野,百姓纷纷议论,传到平阳县大有可能,但是云家有一块传世玉珏这可不是人尽皆知的事。 陛下当年抄了云家,将整个云府翻了过来依旧没有找到那块玉珏,这远在千里之外的,平平无奇的姜家会知道 君珩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居然会相信一个小姑娘的戏言。 见他满脸不信,姜瑟没有着急,反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酒乃是琼玉浆,入口温润,乃是十足的好酒。 姜瑟再一次震惊了,自从她踏入这里开始,接触到的每一件东西皆不是凡品。 君珩看着她眼里的神态,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她居然认的这酒,方才她对于那些花的态度也是,仿佛对此再是熟悉不过。可她一个县城之女,之前甚至一直住在村里,会识得这些吗。 他对花无甚研究,只不过是那家伙喜欢,在这里种上了许多,说是极为名贵,他看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多了些香味。 “世子殿下尽管相信我便是,若是殿下答应我的要求,我便将那玉珏双手奉上。” 云家那块玉珏之所以珍贵,因为那是穆家许给云家的一个承诺。 穆氏宗族在高祖时期明震大周,就连邻国的大楚大渊皆得到消息。穆氏族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奇门遁甲,更有甚者医死人肉白骨,更有那预算未来,知晓过去的神人。 名气越大,危险也越大。高祖曾派人收降当时的穆氏长老,欲其为大周国力而做贡献,却被以泄露天机会不得好死为由拒绝了。 高祖被拒后,一乃脸面过不去,二乃由不得这样一个危险的家族留在世上,若不能为己所用,就该铲除。 穆氏一族在那场大战中死伤无数,即使精通奇门遁甲也受不住几万大军不要命似的围攻。 当时的长老以身埙命,护着剩余的族人退隐山林。从此江湖上便只剩下穆氏一族的传说。 第二十九章 送花 也是那时候传出了云家有可以号令穆氏的一块玉珏。 那时候的云家还只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吏,云家祖先不想趟这趟浑水,出面否认。于是,这便又成为一个传说。 云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渐渐爬上这文臣之首,背后有人传出,云家势大,就是有这穆氏之人相助。 可是身为云家后人的姜瑟知道,云家之所以有当日的成就,只不过是靠着云家历代先人的努力罢了。 因为一个不知名的传说,皇家容不下他们,连自己的夫君都背叛自己。 多么可笑。 君珩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轻咳了一声:“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你是谁” 姜瑟回过神来:“我是姜伍的女儿,姜瑟。”目光炯炯,格外坚定。 北燕王被陛下所忌惮,是朝野山下众所皆知的事。他即便已经明哲保身退居边疆。但是,手里的兵权依旧是个烫手山芋,放弃兵权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若是陛下发难,他们君家又该如何抉择。 是交出兵权,任人宰割,还是获得更有力的帮助,让人忌惮却不敢对君家怎么样,甚至能爬上更高的地方。 姜瑟不信赫赫有名的北燕王,骁勇善战的北燕王,会选择交出自己的身家性命。更何况在战场上有个穆家人辅佐,和得到一件神兵利器有什么两样。 所以姜瑟才会开出这个诱人的条件,万一这玉珏落入皇室手里,甚至被三皇子夺走,她宁愿毁掉。 两人之间僵持不下,现在这里安静的可怕,以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姜瑟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罢了,世子不愿意和小女做这个交易,小女也不强求,殿下继续赏花吧,小女告退。” 她已经将最后的底牌都亮出来了,若他还是不为动摇,她只能另寻他法了。 “等等。”君珩唤住她,“你是如何知晓封焱是我的人” 姜瑟背对着他,嗓音清润,带着孩童的稚嫩:“他身上有股香,是做人皮面具时必用到的胶,我认为冯县令府中用不到这样的人才。” 只有派人监视冯府的世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君珩浅笑一声:“三年。” 姜瑟微微侧过头来:“世子殿下” 君珩对上她的眼睛:“以我的能力,最晚三年,这是我能给的唯一保证。”他的眼里难得的认真。 他的意思是,最晚三年让姜伍调任京城,以什么职位,或者未来会发生的任何危险,他都不能保证,姜瑟是聪明人,她能听懂君珩话里的意思。 姜瑟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谢殿下,小女静候佳音。” 姜瑟离开后,熠阳和封焱从暗处走了出来,封焱单膝跪地:“属下一时疏忽,竟发生如此疏漏,还望殿下惩处。” 君珩背着手,没有什么表情:“行了,这个小狐狸狡猾的很,这事不怨你。” 熠阳道:“殿下真要答应她什么云家的玉珏,太荒谬了。” 君珩纤长的手指拂过月下美人:“倒不是因为这个劳什子玉珏,只是单纯好奇她想去京城做什么。” 两个暗卫顿时深感主子的阴晴不定,让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官入京,虽说他这次有功,但对于京城那边来说,着实微不足道了一些。 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只为了想知道一个小女子想去京城做什么。 果然,自家主子是最无聊的。俩人暗自心中吐槽了一下,但面上不显。 “这些花明日搬去姜府吧。” 熠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珍贵的花,那人辛辛苦苦才得来的,就这么被主子送人了 “这,庄主会不会” 君珩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回房只留下一句话:“不会,那姜府也是他的地盘,只不过换个地方养罢了。” 熠阳和封焱面面相觑,皆是摇了摇头,他们见过穷奢极侈的庄主,但是他的小师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一大早,鸟鸣阵阵,门外的叶子越发鲜嫩透亮了,南方的水土养人也养花草,熠阳小心翼翼的搬着月下仙子,这花金贵的很,不敢有任何闪失。 唉,不知道庄主万一知道主子把这花随随便便送人,该急得跳脚了,熠阳如是想到。 等姜家人醒过来,已经被这满园的花晃了眼睛,陈氏和沈妈妈更是觉得见了鬼似的,怎么一夜过去,自家院子里好端端的多了这么许多的花,还怪好看的。 姜瑟走出门来,见到这一幕惊喜的说不出话来,对着每一盆花都细细看了一遍。 见她虽然惊讶,但好像对这个花的来历清楚的很,陈氏和沈妈妈也过来观赏了一番,便各自忙自个儿的事去了。 随着正午的到来,那花居然越来越香,香气浸满园。 姜瑟连忙唤来以葵,加上阿牛阿娇他们:“快来把这些花搬到那些阴凉的地方去,这花喜阴。” 看着姜瑟对这些花的看重,他们三个也不敢粗心大意,皆是轻拿轻放的将花搬到阴凉的地方去了。 得到这么珍贵的宝贝,姜瑟面上都带着笑意,连胃口都好了许多。 “这花就这么高兴”谢氏问道。 姜瑟点头:“当然,这花有钱都买不到。” “既然如此,你是如何得来的。”姜伍疑惑的问道。 姜瑟一时语塞,这,总不能说是昨晚去了别的男子家做客,见到这个花实在太喜欢,或许是那痴痴的眼神被人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实在太小家子气,才把花一大早的搬来彰显一下自己的气度吧。 反正姜瑟猜不透君珩的用意,她就是这么想他的。 姜瑟干笑两声:“都是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以葵站在一旁,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姜瑟眼神扫过,带着一丝警告。以葵抿了抿唇,不敢说话。 长史大人马上要启程回清远郡向刺史大人禀明各县的情况,临走前特意交代了姜伍时刻关注着百姓安危,以及彻查冯县令贪污的银两以及平阳县真实的税收情况,一一记录在册,随时上报。 县衙里的人纷纷恭喜姜伍,笑言估计下一个县令就是姜伍了,毕竟他也是有举人之名在身的。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唯有姜伍一人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偶尔还有一丝忧虑。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当官了,没看你高兴,反倒给我愁眉苦脸起来。”姜勇现在跟着姜伍身边,出去也是有脸面的人了,不过单独面对姜伍的时候,还是会拿出自己老大哥的气势来。 姜伍叹了口气:“唉,我原本想着到时候这里的事结束后我就带着一家老小去京城,去找儿子,他一个人我着实有些不放心。可是现在,会试取消了,我现在可能有职务在身,这下一家子团聚就更不可能了。” 说起姜砚书,姜勇也是感叹,这小子天资聪颖,姜伍更是举一家之力栽培他,好在他也争气,不过确实放他一人在京有些不放心,他忽然能理解姜伍了,万一阿牛要是也离家这么多年,他也想去看看。 第三十章 桃源 “行了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但现在能咋办,你能够让皇帝重新举办考试,还是这天掉下来的官你不当啊。” 话糙理不糙,姜伍没吭声。 “砚书那孩子,我知道,让人放心的很,都在外面这么多年了,多待个三年有什么的。等你当上青天大老爷了,砚书只能更加沾光。” 姜伍难得的笑了笑:“大哥说的是,只不过对不起溪和罢了,她想儿子想念的紧,这下愿望只怕是要落空了。” 姜勇拍拍他的肩:“你放心吧,弟妹会理解的。” 姜瑟对着这花看已经三天了,这花估计到今天算得上是开全了,香味格外的浓郁,这香气有安神静气的作用,最近府里的人睡得都格外好。 “这花马上就要谢了,真是可惜。” 以葵站在一旁端着水:“唉小姐,这花总有一天会谢的。” “罢了,只要根还在,不怕它不长。”姜瑟起身拍拍手,“我要去山上找些东西,你帮我兜着。” 谢氏虽然自己严于律己但对两个女儿倒是没有那么严格,什么事都放心大胆的让她们去做。 以葵端着水的手一抖:“什么意思,小姐你不带我吗” “你当然是要在家替我打掩护啊,我去去就回。” 言毕,以葵就见她跑了出去朝她大喊:“那小姐你早点回来啊。”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兜不住。” 姜瑟往姜家村的方向走去,记得那时候她原本想去采些花制成香囊贴补家用的,只是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可以制香的材料。 她带着一个背篓,一路上山,她记忆中他们避难时那座庵堂附近也有不少材料,只不过那时忙着逃命,顾不上而已。 山路难行,她又还背着个背篓,一步步走的气喘吁吁,脸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脸颊微红,红唇微微上扬,露出一颗颗整齐的贝齿。 姜瑟路过一片花丛,这些自带颜色的凤尾花,可都是制胭脂的好东西呢。 她前世在梨芳园除了练舞学习琴棋书画之外,唯一的乐趣就是自己制作各种胭脂水粉香料。她制的那些上妆效果比普通的更好,没有使用对皮肤不好的铅粉,都是一些全天然的东西。 加上她本身的美貌加持,效果惊艳。梨芳园里的小姐妹每日都缠着她要。不过她向来都不是有求必应的,基本上去向她要东西的人都是无功而返。 本就不靠那些东西糊口,何苦吃力不讨好。至于她为何会这种技艺,还是要多归功于她神出鬼没的师傅。 师傅,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宛央被害死了。不晓得前世师傅知道她的死讯该是个什么反应。 一边想着,一边采花,时间倒是过的很快,很快便日暮西山了。 昏黄的余晖落下,姜瑟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出来很久了,她满载而归,哼着欢快的小调一路下山。 不过太阳落的很快,天很快就暗下来,道路渐渐的有些看不清。姜瑟倒是个胆大的,因为她知道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 她忽然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很熟悉很亲切,顺着那股味道而去,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香味越来越浓郁,姜瑟这才惊讶发现这山中居然还有一个山涧的世外桃源。 天暗了下来,萤火虫便在黑暗中愈发明亮了。潺潺流水,润物细无声,姜瑟眼睛都亮了,因为她看见山涧的中央有一棵开的异常茂盛的山樱花。树干很大,足足有三层楼高,淡粉色的花开的那么茂盛,那么热烈。 一团一团的好似云一般,微风拂过,传来阵阵花香,花瓣都随着风落了下来。 她放下背篓,在山涧旁净了手,山泉微凉,却清澈见底,这里倒是一个消暑的好去处。 她的目光被泉边细小的绒花吸引了,她走过去,蹲下身子,将那种小花捧在手里。花是淡紫色的,花瓣有细细的绒毛,没有味道,姜瑟却如获至宝。 这种花碾碎后与油类混在一起能更好的提亮肤色,延缓老态,她之前好不容易得了几朵,做好后拿来贿赂给了梨芳园的妈妈,她用了几日,皮肤光洁了不少,这才打消了要让她接客的想法。 这有这么多,多做一些,家里的女眷多。姜瑟这么想着,小心翼翼的把花摘下。 忙活了好一阵,天完全都暗了下来。她用水净了手净了面,才发现夜晚的山涧居然比白天要美数倍,萤火点点,仿若天上星河。花瓣飘飘,倒像是异常瑰丽的雨。 这里的空气也特别清新,远离了人世喧嚣,这个世外桃源倒像个神仙住的地方了。 她不管不顾的席地而 坐,直接躺在草坪上,树上的花瓣落在她身上,随着风,以天为席以地为盖。 在这她仿佛才真正的静下心来。 她想起上辈子在花团锦簇台子上跳舞的日子,想起在灯节时她扮成月下嫦娥翩翩起舞的日子。 一舞成名,那日她观光的马车绕着京城转了一圈,多少鲜花与掌声落在她身上。 不由得起身,伸手,莲足轻点,她美目盼兮,发丝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度。悦耳的泉水声是她的伴奏,纷纷的落英是她的伴舞。 姜瑟一身莲白色纱裙,方才爬山弄污了裙角,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薄如蝉翼的纱随着她的舞动而纷飞,灵动娇美,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 这里没有人,她可以畅快的跳舞,随心所欲的。 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少女的身段窈窕,舞姿灵动,若是有人见到还会以为是山中的妖精。 一阵悦耳的丝竹声传来,在这幽静的山涧中格外的清明悠远。 姜瑟的舞步顿了顿,竖着耳朵仔细听,这是一首欢快的小调,那乐器应该是一管玉笛,悠长的声音没有因为她的停下而停下。 姜瑟勾了勾唇角,双手缠绕在身前,眼里是勾人魂魄的魅色。她前世虽然名满京城,学到的媚术可谓是万中无一的。只不过她的眼睛圆润,多的是清纯可爱,但媚色不足。 今世她杏眼中自带着一股媚,若是她前世是莲花高洁优雅,那如今就是含苞待放的牡丹。 随着丝竹声翩舞,前世的感觉更甚。她习舞是为了活下去,不是真的喜欢,现在她是身家清白的小姐,跳舞只是锦上添花的一个技能,所以姜瑟感受到前世没有感觉到的对跳舞的喜欢。 树上的男子轻轻的吹着玉笛,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挑,自带风情。 月下一笛一舞,落英纷纷,萤火点点,少女轻盈的舞姿加上绕梁三日的音律,真真是只应天上有。 姜瑟累了,倒在草地上喘着气。树上的人也停了下来,一身玄色劲装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用一根红色的发带将头发束起,脸上还是那个百无聊赖的笑,只不过少了一些虚伪的假装,带着一丝真实的喜色。 第三十一章 花神 姜瑟累的在山涧中睡了一夜,早上是被阵阵鸟鸣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好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也许是昨晚跳了舞,累的睡了个好眠,也许是这里环境清幽,花草的香气最能安抚人心。 她走到那棵山樱花前,手轻轻拂过它粗糙的树皮,将头靠在树上:“山樱花神,请你保佑我。” 她小字阿樱,是她的父亲给起的,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刚好她母亲和父亲出门踏青,山上路滑林氏不慎滑倒早产。 林氏疼了一天,无法挪动,她的父亲连夜把所有该准备的全部带上山。 她是在山樱树下出生的,难产加上环境不好,林氏一度昏厥。产婆数次过来探口风是保大还是保小。 父亲常常与她玩笑,当时阿樱真的差点就出不来了。 以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姜瑟想父亲不会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儿放弃毕生所爱的母亲。 姜瑟心里虽然苦涩,但是也很庆幸,自己的母亲遇到了自己的父亲。 后来,那棵估计有着百年历史的山樱花忽然的凋零了,树也渐渐枯黄。 父亲时常带着母亲前往看看,也是亲眼看着它凋零的。所以父亲常说,阿樱是有花神庇佑的。因为阿樱在山樱树下出生,一定是树里的花神保佑,花神奉献了自己,所以才日积月累的枯萎了。 “阿樱,谢谢花神了。”想起父亲那些年的戏话,姜瑟现在想起,以前不信,现在倒是想把这种执念寄托在这上面了。 她拜了拜山樱树,拿起她的背篓下山去了。也不知道她一夜未归,以葵能不能兜得住。应该是不能的吧,谢氏和姜伍对她如此关心,还有一个姜锦呢。 姜瑟笑了笑,拍了拍脸继续走着。天亮了,看得清路姜瑟脚步也快,很快就到家了。 姜府大门紧闭,其他人估计都还没有醒,只有以葵一个人瞪着发青的眼睛,满身怨念的看着她。 “不是说好很快就回来的吗”她这一生气,倒感觉她才是小姐一般。 姜瑟歉意的双手合十:“我晚上迷路了,在山上睡了一夜。” “以后我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语气是恶狠狠的,带着威胁。 姜瑟四处看了看:“其他人没发现吧。” 以葵打了个哈欠:“昨天不断的有人问我小姐去哪了,我胡口说你头晕进屋休息了。不过沈妈妈倒是发现了小姐不在,我和她解释之后,她训了我一顿。然后帮忙哄夫人去了。” 姜锦从小便喜欢带着她到处走,沈妈妈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只不过夜不归宿还是很严重的事,到时候还得跟娘好好解释一下。 “你回去休息休息吧,眼睛都黑成什么样了。” 以葵一边伸懒腰一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殿下又不见了。”小福子在门口着急的踱着步,“我的小祖宗哦,出去了也不说一声。” 温月笙就是这个时候踏入的:“又跑出去了。”这种陈述的语气中带着了然和无奈。 “温公子,你说说,这上头已经催了好几次让殿下回朝了,殿下不当回事,这陛下万一怪罪下来。” 温月笙打开折扇,四处看了看:“这里倒是个好住处。” 温月笙前几日一直被君珩派去其他县调查贪污受贿一事,待那边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才回来的。几日不见温月笙消瘦了一些,看着愈发羸弱了。 “清远刺史是不给你东西吃吗怎么几日不见瘦成这个鬼样子了。”一身玄衣的君珩出现在门口,带着春日的朝气。 温月笙脸上笑容僵了僵:“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没句感谢的话就算了,还敢编排我。” 君珩笑着走进,仔细端详一番:“果真消瘦了不少,赶紧的去给我补补,到时候让那家伙送点好东西来。” 温月笙退后一步远离他:“你行了,自己想坑他别拿我当理由。之前吃的亏还少吗。” 每次君珩想干点坏事,总拿温月笙当理由,多是说什么他身子弱要好好补补,那人一气之下送了枚火元丹给他,当着面让他吃下去。 那火元丹益气补血,将死之人吃下去都能撑着再活个把月。温月笙一个壮年男子,补过了头,流了整整一个月的鼻血,反而更虚了。 这种苦,温月笙摇摇头是再也不想尝试第二遍了。 “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让他拿火元丹靠近你半步。” 温月笙撇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小庭院下坐着。 君珩跟着他走过来。 “昨晚去哪了”温月笙问道。 君珩脑海里浮现出,月下山涧美人盈盈跳舞的场景,仿若星火的萤火虫,纷飞的落英,翩翩起舞的美人,还有他十多年未曾吹过的玉笛。 温月笙见他没有回应:“想什么呢” 君珩掩饰般喝了口茶水:“无事,昨晚喝了点酒,随便在哪睡了一觉。” 小福子着急忙慌的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喝酒,被有心之人看到,遇到了危险可怎么办。” 君珩不耐烦的挥挥手:“福大人你可闭嘴吧,吵死了,本世子回来了还不让人清净。” 小福子禁了声。 温月笙笑了笑:“福公公这么多年还是没变,还是如此唠叨。” 君珩正了正神色:“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温月笙点点头:“各县都查出来贪污税收等情况,百姓的安抚情况都已经安排下去了。”他顿了顿,故作神秘的道:“我还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君珩挑眉看向他。 “这刺史是三皇子的人。” 作为管辖各县的刺史,怎么可能会对各个县贪污腐化之事毫不知情,君珩之前就有调查过,这个刺史家世清白,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刺史哪是手脚干净,只不过上头的人这么吩咐他不敢不从罢了。 三皇子估计一早就知道了这事,特意没捅出来,只不过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到时候这便是扳倒太子的一个大好机会。 只不过他处心积虑这么久,居然被一个洪灾弄得提前揭露了这些。 这皇室子孙一个两个的都不为百姓所想,一个幕后黑手,搅乱南方百姓不得安宁。一个作壁上观,眼睁睁瞧着这一切发生,为的不过就是扳倒他兄长的一个手段而已。 君珩摇摇头:“三皇子好大的一盘棋。” “我就说三皇子不如他看起来那般中庸,他的心思大的很。” 君珩不以为意,皇家的家事由他们自己处理:“到时候,关于赈灾的功劳我不与你争。” 温月笙扇扇子的手一顿:“你什么意思”这赈灾一事全由君珩一手操办,外头的人看起来好像是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其实他花的心思是最多的。 他刚才说的意思是,这赈灾的功劳要让给自己 “我的身份特殊,这次运气好,一到南方雨就停了。陛下的打算没成指不定怎么在背后画小人,我若是再领个功劳回去,可真成眼中钉了。” 第三十二章 回京 温月笙也明白他的顾虑,抿着唇不说话。 “行了,这事本来你出力也不少,这功劳你担得。”君珩起身背过他,“我知道你父亲已经在安排你入仕了,我虽厌恶官场虚与委蛇,但不得不说入仕对于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温月笙合上了折扇:“我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朝堂拉帮结派,温家中立以后处境会越发艰难,你我都没有选择。” 他没有办法改变要入仕的选择,君珩也是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君珩捶了捶他的肩:“行了,所以这个功劳,你是不得不领了。” 温月笙像是释然一般低头浅笑,温润的脸颊虽然相较之前消瘦了不少,但也让他的脸更加深邃了。 “那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既然这样,那你再配合我一下,我再去骗些好东西来。” 温月笙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县衙里,姜瑟跟着谢氏来给姜伍送饭,县衙里的捕快看到如此娇娇美美的两个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 姜锦不拘小节的,哥哥们长哥哥们短,毕竟父亲在这还得多亏这些人的帮助。 姜瑟依旧安静的跟在谢氏身边。 “这世子殿下将要启程回京了。” 谢氏在一旁坐了下来:“世子殿下帮我们甚多,要好好感谢人家。” 姜瑟听在耳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七月上旬,北燕王世子一再拖延回京,到了此时却是再也拖不下去了,他带的人少,自己的精英暗卫都躲在远处,身边的护卫一部分是皇帝的眼线,一部分是皇子们的暗桩,君珩心里清楚,这一个多月来,没少做戏给他们看。 一个纨绔世子的形象怎么也得好好演下去。 姜伍已经正式胜任平阳县县令一职,冯县令父子及其九族秋后问斩,平阳百姓难得的缓口气。 “殿下帮下官良多,此番回京路途遥远,还望殿下珍重。”姜伍规规矩矩的行着礼。 为了表示敬意,姜伍携带着一府的家眷前往秋垣坡来送行。 君珩眼睛瞟了瞟:“姜大人客气了,本世子没做什么,还望你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谢殿下。” 送走君珩后,姜伍带着家眷坐着马车离开了。 “呀,我的南珠耳坠不见了。”姜瑟在马车上忽然喊道。 谢氏看了看,确实姜瑟耳朵上少了一只耳坠:“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马车刚行驶不久,娘你和爹先回去,我带着以葵和阿牛做另外一辆马车去找找。” 姜伍皱眉道:“不就是一个耳坠吗,丢了再买一只好了,现在回去不安全。” “不行,爹。”姜瑟摇头,“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副了,丢了也买不到一样的了。” 姜伍想了想。 “我带着他们,再多带些护卫,爹放心吧,我就去找找,找不到了我就回来。” 姜伍一向没有办法拒绝姜瑟的要求,点点头随她去了:“那你快些回来,找不到了就不要了,爹给你买副新的便是。” “嗯嗯,谢谢爹。”姜瑟三下两下跳下马车,复又上了另外一辆,阿牛赶着车朝秋垣坡的方向去了。 君珩随行的官员此刻正是头疼的时候,这阴晴不定的小世子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不对,才走了没几里路便喊停,这会已经停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没有要出发的意思。 这样下去,天黑之前怎么能到驿站。他倒是舒服了,马车上一应俱全,可就苦了他们,要风餐露宿了。 “福公公,您再去问问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这下可耽误不得了。” 小福子一甩拂尘,拿出大太监的气势:“急什么,我家世子身子弱,这马车颠簸的不舒服,再休息片刻。” 那官员咬了咬后槽牙,冷哼一声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这些官员惯来都是捧高踩低的,你看看他们对这次赈灾有功的温公子可不是这个脸色。 小福子朝他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君珩在湖边悠闲的喝着茶,正如别人看到的,他身边东西一应俱全,他说这边风景好,想要在此品茶,就有人将桌椅茶具一一布置好了。 温月笙今日还是一身白衣,衬的越发清俊无双:“你到底怎么回事,让这么多人等着你,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他现在正是不能被人拿住把柄的时候,他这番作态,被有心之人上报陛下,可是不妙。 君珩悠闲的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面如冠玉,精致的眉眼比此刻的风景还要美上十分,嘴角的笑意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别急啊,我也是在等人。” 言毕温月笙忽然听闻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他闻声望去,这马车似乎还有些眼熟。 君珩不为所动,只不过嘴角的笑意更甚了:“这不是来了。” 以葵扶着姜瑟下了马车,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只如葱段般的手,再是杏眼桃腮的美貌佳人,弯弯的眉不似其他女子般细长,而是独属于江南女子的风情。 只见她缓缓而出,一身烟青色襦裙,外套着鸦青色的外衫,她这个年纪本穿不出这样老成的颜色,只不过她眼里的神色以及通身的气派,生生压住了这个颜色。 温月笙望了望面前极为美貌的小姑娘,以及始终背对着他们的君珩。 “你等的人来了。” 君珩单手撑着脑袋,显得愈发慵懒:“可不是本世子等她,是她找本世子。” 姜瑟上前对着温月笙行了个礼,温月笙回了礼,气氛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你最好快些,那前头的官员快要问候你老祖宗了。”言罢便背着手离开了。 他边走边想,这不是姜伍的小女儿么,他们俩有什么事非要这时候说。 姜瑟走到君珩旁边:“多谢世子在此等候。” “有什么话快说吧,本世子已经为你耽搁不少时间了。” 姜瑟垂了垂眸:“殿下回京必定会成为各方势力的眼中钉。我之前已经书信给兄长,他也和我说了些京城的事。” 君珩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安静的听她说。 “京中如今太子一党因清远郡一事暂时失了圣心和民心,我想这里面不乏有殿下的推波助澜。” 君珩来了兴趣:“哦何以见得。” “我猜的。”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却让人无法辩驳,“我既然猜得到,太子以及三皇子一党必定也能猜得到。” 听她提及三皇子,君珩眼睛眯了眯。 姜瑟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依照我兄长的意思,三皇子在朝中暂避锋芒,却不是一个清心寡欲之人。他心机深沉,不比太子坐上龙椅要好。” “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兄长的意思。”君珩反问道。 姜瑟有些心虚,但依旧坚定的说道:“我兄长的。” 君珩小声说了句:“小骗子。” “总之,边疆有北燕王镇守,那西疆首领对我们大周的领地虎视眈眈。万一爆发了战争,殿下可要阻止皇室之人前往镇压。” 第三十三章 送别 君珩这才看向她,这是他们谈话开始他第一次看向她:“你如何会以为,养尊处优的皇子们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西疆。” “我猜的。”又是这一句,“殿下信我便是,说不定我真会一些预算未来之术。” 君珩又是方才一副慵懒的模样:“那你倒是算算自己啊。” “天机不可泄露,自身是无法测算自身的。” “狡辩。” 姜瑟从袖口拿出一个香囊:“这是殿下送我的花所制,有静心安宁之效。” 君珩斜撇了一眼,玉色的香囊上一丝花纹都无,只简陋的挂着一个玉坠,看样子连成色都不好的样子。 君珩随手接过:“用本世子送给你的花,送给本世子,让本世子为你和你兄长做事,你这个买卖是不是太黑了一些。”言罢将香囊顺手塞进怀里。 “礼轻情意重,殿下会明白的。” 君珩揉了揉鼻子,手上方才碰过香囊留下的味道,着实不凡。他忽然明白了那家伙为什么对那花如此的看重了。 “你可知在京城女子送男子香囊的意思。” 姜瑟笑了笑:“殿下也说了在京城,既然现在不是在京城,就没有那么多规矩。” 君珩起身,他身量高,影子落在姜瑟身上,她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她这次前来,只是想让君珩阻止三皇子前往西疆,因为他就是用的这个军功换的娶她入府。 她如今不知道京城的情况,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一个云宛央的存在,但是她要扼杀一切三皇子娶她的可能,悲剧不能上演第二遍。 “好,本世子知道了。” 姜瑟有些疑惑,这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不过,你这香囊是好东西,下次见面你能不能把你日常擦手的东西给我。” 姜瑟面上疑虑更甚了。 君珩脸上带着笑意,眼角自然上挑,风光霁月,姜瑟有些移不开眼,只能后退一步:“什么擦手的东西,你要这个作甚。” 她这话说的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她心虚何来。 “本世子该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姜瑟抬起头定定说道:“路程艰辛,世子殿下保重身体。我在这里等着您的好消息。”说完福了福身子,样子恭谦有礼。 君珩唇角勾了勾,转身迈步向前走。 姜瑟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一个连背影都比其他男子好看的人。 只见面前的人忽然转身,将一件什么东西扔给她,姜瑟下意识慌忙接住,一只南珠耳坠静静的躺在她手心里。 君珩扬声道:“你这个理由找的太过粗糙了,把这个带回去你也好交差。” 姜瑟笑了笑:“多谢世子殿下。” “你这个耳环成色太差了些,还有你穿的这是什么啊,灰不溜秋的,小姑娘就得穿得鲜亮些。” 姜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也没那么差吧。 君珩与她隔着一段距离,精致的面容有些模糊,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戏谑。 “等着吧,你既然都送香囊了,本世子怎么也得回你些什么才是。” 姜瑟摆手道:“不用了。” 君珩没有搭理她的拒绝,一边后退一边说:“别忘了你答应本世子的东西。” 人渐行渐远,姜瑟无奈的摇摇头,自己答应了他什么东西,擦手的香膏可是我何曾用过什么擦手的东西。 阿牛一直在马车上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眼里满是不解,不是回来找耳坠吗,小姐让那些护卫在原地寻找,却带着他们来到这里,还与一个陌生男子闲聊。 阿牛方才也一直在马车里,遂没见过君珩。 以葵拍了拍他的头:“阿牛乖,这件事可别让夫人和老爷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小姐会生气啊。” 阿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最喜欢瑟瑟姐姐了,如果瑟瑟姐姐会生气,那他就不做。想到这,他点点头道:“嗯,我一定不和别人说。” 以葵亲切的拍了拍他的头道:“乖。” 巍峨壮阔的皇宫,来往的太监宫女神色匆匆,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一下。皆因为让陛下头疼的北燕王世子回来了,陛下本以为能以这件事打压北燕王一脉,只是没想到这事办的如此漂亮。 不仅安抚了受灾百姓,更是抓出了不少贪官污吏,将南方贪污腐化之象连根拔出。 相比较与北燕王世子的惊才绝艳,陛下的儿子 却一个个的平庸无奇。更有甚传出太子就是南方腐化的幕后黑手,陛下此事将太子禁足调查,更加引起百姓们的猜测议论。 君珩回来时,京城百姓夹道欢迎,一身干练的骑装穿在身,引得无数姑娘竞相观看,他挂在唇边的笑意,更让不少姑娘当即芳心暗许。 君珩没有在外多待,让温月笙回府报平安后就入了皇宫。 陛下也没有召见他,他也没得要去找不痛快,径直回慈宁宫去了。 “回来了。”太后正跪在佛像前虔诚的叩拜,面前装着檀香的香炉正飘出缕缕青烟,“路上可都顺利” “多谢太后记挂,阿叹一路平安无事。”君珩恭敬的行礼,太后背对着他,眼睛依旧闭着,身上头上无一饰物,轻柔淡雅,眉眼中饱含的慈祥,看上去倒像是菩萨。 “阿叹此次下江南可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事啊。” 君珩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女月下跳舞的场景。脸上笑意加重了几分道:“赈灾而已,无趣得很。若真是好奇,待太后娘娘念完经与阿叹一起用饭时,阿叹再与娘娘一一道来。” 太后轻笑了一声:“刚回来就打本宫小厨房的主意。” “这几个月在外面,对李嬷嬷的手艺真是想念的紧啊。” 李嬷嬷闻言忍不住也说了句:“殿下请等着吧,都回宫了,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不成。” “那阿叹可就等着了。” 君珩作势也给李嬷嬷一拜,被李嬷嬷伸手拦下。 “你这皮猴,下去吧。等会有的你糟心的。”太后道。 “是,那阿叹先退下了。” 两人心里都清楚,陛下这次没有得逞,心里肯定不舒服,指不定又要给君珩使什么小拌子。 太后冷笑一声:“这么大年纪了还和个小孩子玩心眼,玩不过人家便是,还赔了个太子进去。” 李嬷嬷面露担忧:“这太子殿下被禁足,陛下如今只会对殿下愈发忌惮。” “怕什么,儿子老子一个德行,被人抓住了把柄不自知,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太子如今想要出来,皇帝必然会给他找个替死鬼。” 李嬷嬷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殿下这次是不是做的严重了些。” 太后闭着的眼睛睁开瞪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被那凌厉的眼神扫到,双腿跪了下来:“奴婢失言了。” 太后伸出手,李嬷嬷搀着她,太后顺势起身:“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不过在皇室生存,心不狠别人就会踩在你头上。要本宫说,阿叹这次做的很好,独善其身,似乎所有的证据都与他无关,偏偏这样别人就寻不着他的错处。” 太后走到主位上坐下,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倒是比皇帝那几个儿子更有谋略。” 李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 第三十四章 庄主 君珩回到他的玉华殿中,殿中的陈设还是如同他走时那般。 小福子已经换好了他的内侍服:“殿下您看看这屋这么干净,一定是太后娘娘天天都想着您,天天让人过来打扫。” 不要钱的好话,小福子张口就来。 “世子殿下安。”一位身着暗红色内侍服的太监这时候进来,“殿下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 太监也是有等级分明的,小福子这样的只能着绿色内侍服,皇上身边的内侍着朱红色,若是内侍总管才能着暗红色。皇上为了表示对他的看重,居然派了他身边的大总管前来。 君珩抬眼看着他,收起眼里的凝重,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王公公,陛下是不是来了什么赏赐啊” 王公公眼里的鄙夷一闪而过:“是啊,陛下派老奴过来请殿下过去,陛下为您准备了庆功宴来给您接风洗尘。” “哈哈哈,好。容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王公公低下头,眼里满是不屑,这样一个花瓶世子真的能办成这么大件事吗:“老奴在门外等候殿下。” 君珩挥了挥手:“好。” 待王公公退下后,君珩变得严肃起来。 “无事献殷勤。” 小福子送来了他的常服,绛紫刻丝织金锦直缀,如墨的长发用玉冠束起,少年意气风发,气势逼人。 小福子一边看一边笑:“殿下这张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君珩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吧。” 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君珩一杯一杯喝着别人敬他的酒,这些官员面上都带着讨好的笑。 “陛下,世子殿下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皇上笑声爽朗:“是啊,没想到啊君珩这次居然不负朕的期望啊。真有其父之风,真是后生可畏啊。” 那位大人面色僵了,陛下这话说的可真是违心,在场都是人精,谁听不出他的意思。 君珩拿着酒杯的手一紧:“陛下谬赞了。” 承德帝眼睛扫过下面一群官员:“听闻温卿的嫡子也去了南方,听说也立了不少功啊。” 温月笙听到承德帝叫自己的名字,便走到大殿中央:“启禀陛下,臣不负陛下与父亲所托。” “好,好啊,有如此之臣乃我大周之福啊。” 温大学士也起身谢恩。 君珩嘴角含笑的看着这一幕,其他人皆看不懂他的意思。 这陛下不是明摆着要把功劳记在温家人的身上了,这个世子现在居然还笑的出来。 北燕王世子虽然一直在皇宫,但是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只有宫中有大的宴会才会出席。就算出席了,也只是在角落里默默无闻。 让人能记住的不过就是他北燕王世子的身份以及他貌若潘安的长相了。 宴席接近尾声,陛下都无任何要封赏的意思。 除了开始那两句似是而非的夸赞,一晚上都没有再提到君珩。 见到陛下这个态度,官员都是看脸色行事的,给君珩敬酒的人少了大半,反而温家那方人声鼎沸。 君珩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安静的坐在一旁。 让人心生厌恶的宴会结束,君珩终于能喘口气。不过刚进屋,屋中便已经坐着一个人。 红衣似火,长发随意的挽在耳后,由一根大红的束带松松垮垮的系着。上挑的丹凤眼下一颗朱红的泪痣更添妖媚,一双白净修长的手轻轻的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薄唇微抿,居然美的雌雄难辨。 君珩旁若无人的走到后间,将一身酒气的外衫换下。 “你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美人红唇微启。 君珩掩饰般轻咳了一声:“此番去南方本就是逼不得已,再说了你被师傅关去禁闭,我又能如何。” “别给我打岔。”美人将手中的酒樽重重的放下,敲击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你说说我院中那些月下美人去哪了” “你说那些花啊。”君珩换好衣服后走到前厅来,“我看着碍眼,给你搬到另一个院子里去了。” 美人怒目而视:“拿我的院子做人情也就罢了,居然连我的花都不放过,看来我这是要和你断绝师兄弟关系了。”言罢佯装起身。 “师兄慢走。”君珩顺手拿起一边的茶杯喝了口。 美人深吸了口气,叹道:“算了,你这般待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红衣似火,玄衣如墨,两相坐在一起一红一黑加上两人丰神俊逸的模样,这一幕 可真是摄人心魄。 红衣妖媚,黑衣俊朗,似是一神一妖,两相交战,难分胜负。 “你不会冒着生命危险闯皇宫就为了和我计较几盆花的事吧” 鹿泽卿细长的凤眼微眯:“你也知道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怎么也不事先准备些糕点。” “想吃糕点回你的凤翎山庄去,那里糕点多的是,我这里如此寒酸招待不起庄主大人。” 鹿泽卿一甩袖:“哼,原本还想和你说件正事,你这种态度对我,不说也罢,你别后悔。” 君珩抬眼看他,这位师兄一向如此,为人骄傲又自负,一向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种骄傲的猫,就得顺着毛捋。 “小福子,拿些糕点来。”君珩无奈道。 鹿泽卿来当然不是为了几块糕点,正如君珩所说他的凤翎山庄什么好东西没有,只不过气不过这个小师弟,逗逗他而已。 鹿泽卿仰着头坐下,一副高岭之花不可摘的模样。 “说吧,什么事。” “你要我保的人”鹿泽卿顿了顿,像是不知道如何继续说下去。 君珩喝水的手也一顿,眼睛悠悠的看向他:“她怎么了” 鹿泽卿轻咳一声:“灼华传消息过来,那人疯了。” “疯了”君珩扬声道,“怎么好端端的。” 鹿泽卿小指勾了勾发丝:“也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君珩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 “你急什么,我这不得想想怎么描述比较好。”鹿泽卿拢了拢衣裳,只有上好的火织锻才有这样明艳的红,“大夫说是痴傻了,灼华上报说此事处处透着可疑。还有自理能力,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看着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是看着人痴痴傻傻的。” 君珩眼睛微眯:“下毒还是” 鹿泽卿摇摇头:“不,灼华说发生此事前,一切毫无异样。” “三皇子那边” 鹿泽卿又是摇摇头:“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我也查了没有问题。” 君珩垂眸,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为何。 “这你放心吧,我让灼华继续盯着了,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你这。” 君珩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她是不是疯了还是傻了与我何干,你只要保证她活着就行了。” 鹿泽卿看着他掩饰的表情,心中鄙夷着:“行,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君珩见他起身,不解道:“这么点事值得你大晚上过来这事明日熠阳就该上报了。” 鹿泽卿回过头来:“本来想过来谴责你把我花送人的事。”他脸上展开笑意,朱红的泪痣愈发妖冶:“来的路上才知道你送给了一个小姑娘,据说长得十分不错。我想着难得铁树开花,咱还是不打扰铁树的雅兴了。” 第三十五章 家书 君珩顺手扔了个靠枕过去,鹿泽卿也顺手接住:“下次记得不要只送花,小姑娘都是爱美的,花谢了就没了,送些衣服首饰” “还不走。”君珩打断他的话。 鹿泽卿将靠枕扔还给他:“走了,小师弟别太想我。” “你穿的这么显眼,也不怕被人看见,以为是只狐妖。” 鹿泽卿笑着抚上自己的脸:“狐妖哪有我好看,再说了,皇宫侍卫皆是草包,我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皇宫,他们还得再修炼个一百年。” 君珩倒是不也担心他的安危,他的轻功一向是各师兄弟中最好的一个。 “你快走吧,我要睡了。”君珩背着手走进内屋。 不一会外面就没有声音了,小福子这会端着糕点进来,见君珩已经休息了,将糕点放在桌上,为他熄了灯,安静的退了下去。 君珩一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屋内有人,所以玉华殿从来不安排人守夜。 此刻君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一直浮现出鹿泽卿的那番话,唉,寻个合适的时候,还是得去看看。 想着出宫的办法,渐渐睡去。 姜瑟近日的生活,吃饭,睡觉,种花养草,制作各种养肤之物。她做的那些东西一开始谁都不敢真的上脸,还是以葵没有办法被逼着用了几日。 还别说以葵原本暗黄的脸色,渐渐白皙了几分,眼下的黑青都淡了许多。这下可把谢氏震惊坏了,连沈妈妈和陈氏都连连夸赞姜瑟的好手艺。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姜伍的手年轻时候受了寒,天一冷就满手的冻疮,今日他发展与其他县的水利贸易往来,日日跑去清远河附近查看工程,手上的冻疮比以往的还要严重些。 谢氏心疼的为他用热水泡着,姜伍不仅没有丝毫的难受,反而兴致勃勃。若是这个真的成了,以后沿着清远河就能到各个县,哪怕去更远的地方。往来便利了,百姓去探望亲戚以及买到其他县的物资也更加方便了。 “你呀你,手都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还天天下水,不要命了是不是。”谢氏看着比之前容光焕发了许多,当了官太太,吃穿用度都比之前好了太多,加上每天用姜瑟制成的养颜膏,看上去倒比之前更加美艳。 姜伍的双手浸泡在木盆里,憨笑道:“为了百姓做事哪有什么要不要命的。” “爹。”姜锦穿着如意夹袄,头上梳了双环髻,样子十分的俏皮可爱。 姜瑟跟在后头,将手中的小盒子放在桌上:“用玫瑰水泡完之后,擦些这个,手上的冻疮能好的快些。” 姜伍双手泡在热水里不敢动弹,看着桌上精致的小药盒道一声:“好。” “你可别小看了这么个小药膏,瑟瑟做出来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呢,别的不说,就这个功效一定会比外面买的好的多。”谢氏掩唇笑道。 “我也可听说了,沈妈妈都一把年纪了,最近眼瞧着比以前爱美了许多。”姜伍想起之前沈妈妈在厨房对着水盆里的倒影反复看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锦坐在姜伍的身边,借着水盆里的热气暖暖身子:“你可别这么说沈妈妈了,她年纪大了,脸皮比我们小姑娘还要薄。” 姜伍当了官,原本与他兄弟相称的姜勇也不敢与之前一般了,当大老爷的哥哥,姜勇想都不敢想。他自请当姜府的管家皆护院,阿牛不,如今该叫他姜航了。他成为姜府的小厮,阿娇改名为姜晚棠则成了姜锦的丫鬟。 不过都只是名义上的,姜家人照样对她们和之前一样。 姜伍没有选择住进原来的冯府,而是继续住在姜府,大概是劫后余生把这里当做了家,虽然没有冯府那样富丽堂皇,但这里才有家的味道。 姜勇这时候拿着一封信进来:“阿伍你看看,是不是砚书来信了。”他自小不爱读书,只草草识得几个,如今当了大管家,正在拼命学字当中。 姜伍看了一眼,立刻喜上眉梢:“还真是。”他用帕子擦干了手,立刻拆开信来看。 “这孩子,果然依旧报喜不报忧啊。”姜伍念叨。 谢氏忍不住凑上去看了一眼,熟悉的娟秀字体,一下红了眼。 姜砚书在信中提到他的外祖母就是谢氏的母亲,前些日子去探望过她,老人家身体安康,听说女婿出息了在外面当了个小官,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那天陪着她用了饭,外祖母还多用了几口。 谢氏是庶女,家中主母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母亲从小带着她吃了不少苦,女儿远嫁不能在母亲身旁侍奉。不过好在外孙还能常常代替母亲前去看看。 姜瑟也看了这封信,姜砚书的字工整,娟秀中带着一丝凌厉,她重生以来还未见过她这位兄长,见字如见人,这位兄长她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是好事啊,娘你别难过了。”姜锦出言安慰道。 “是啊,夫人,老夫人记挂着您和老爷,等将来少爷有出息了就把老夫人接出去享福了。”沈妈妈也如是安慰道。 如今的姜家人不多,心却都是一起的。 一家人用过饭后,姜瑟就在院中消食,顺便看看她这些月下仙子。花被她照顾的很好,枝叶茂盛,只不过不在花期没有开花。 以葵挎着篮子走进后院:“小姐。” 姜瑟点点头没有看她。 “今儿发生一件怪事。”以葵顺手将篮子放在石桌上,“我今儿去买菜,路过长汀街旁那座小桥边上时,遇到个怪人。” 姜瑟就当做听她讲故事般,没什么兴趣:“嗯,然后呢。” “她问我用的什么香。” 姜瑟来了兴趣,直起身看着她。 “我哪有用什么香啊,只不过和小姐待久了,身上沾染了些药香。” 姜瑟问道:“那你是如何回答她的。” “我就说,我家小姐是制养颜膏的高手,与她待久了,沾染了些花香药香之类的吧。” 姜瑟笑了笑,这丫头也是真不怕给自己找麻烦。 “没想到她居然说,所谓养颜膏,重在养颜二字,你家小姐若是总喜欢给这些个养颜膏加上些奇奇怪怪的味道,这效果只会大打折扣。” 姜瑟手上浇水的水瓢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吓得以葵一个激灵:“小姐你怎么了。” 姜瑟满脸不可置信,唇角微微发抖:“那人在哪” 以葵被她这幅慌乱的模样吓到了:“在长汀街旁的小桥附近。”话还没说完,就见姜瑟提着裙子跑了出去,“小姐,她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哪了。”以葵只得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第三十六章 师傅 姜瑟一路小跑着,脑海浮现出上辈子,师傅在看她做的养颜膏的时候笑着骂她:“你这算的上什么品毓膏,被你加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都变成香膏了。” 那时候她握着精致小巧的罐子不服气的道:“能不改变功效的前提下多增添几分香味有何不好师傅是不是过于老古董了些。” 只记得当时气的师傅整一个月没有与她说话,她还觉得是师傅小孩子心性了。 直到她出嫁,师傅看着她抚摸着她的头:“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师傅支持你。师傅没有什么贺礼送你,只有一句话送你。” 上辈子缠绵病榻的那段日子,她想了很多,若是味道与之前不一样可以叫品芳膏品香膏,但已经失去了品毓膏的意义。 就像那人因为某些念头娶了她,不管最后有没有真的爱过她,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了。 师傅送她入花轿的那天,在喜帕旁对她轻轻说道:“世上万物,先有你自己,再有旁人。”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师傅,她知道所有人,不论是华桐还是师傅都不愿她嫁入王府。只是她当时陷入情网不可自拔,许多看上去不合理之事,都被她忽略了。 比如,如此疼爱她的师傅,怎么会在她传了那么久的消息之后,都不肯来看她一眼。哪怕她认为自己被下了毒,命不久矣,师傅也没有来。 只有可能,便是她的消息从来没有传出去。或者,师傅知道了什么,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来见她了。 刚醒过来那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也想到了那个男人的丧心病狂,师傅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每当想起有这个可能,她的心就像被撕扯开一般疼痛。 姜瑟跑着跑着,眼泪不自觉的流下,上辈子无依无靠,师傅是她生命唯一的光。她以为只有回京城才有见到师傅的机会,没想到师傅居然到平阳来了。 姜瑟到了那座小桥边,左看右看不见师傅的身影。 她同时也询问了许多人,都没有见过一个鹤发童颜,身量偏高的女子。 姜瑟绷不住了,蹲在地上小声啜泣着:“师傅” 临近黄昏时分,以葵在府外焦急的等候着姜瑟。 见到失魂落魄回来的姜瑟立马迎了上去:“小姐” 姜瑟挂起一抹苦笑。 “那人您找到了吗” 姜瑟摇摇头:“那人是不是头发花白,但脸却是清秀有余。年纪大概而立之年。” 以葵木讷的点点头:“小姐您认识她” 姜瑟闭口不言,脚步有些虚浮:“晚膳我不想吃了,替我和娘亲说一声。” 以葵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小姐” 姜瑟无力的挥挥手,没有说话。 夜里,姜瑟屋中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姜瑟睁着眼望着床顶,她习得一身本事全靠师傅。她也曾好奇过,师傅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会白了头,有这么一身本领却清贫了一世。 姜瑟也曾问过她,但是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那时姜瑟正在认真研磨着珍珠粉,开玩笑的问道:“师傅这身衣服都穿的发白了。” 师傅不在意的看了看:“人老珠黄的人了,还在意什么衣服白不白,你们这些小姑娘穿的鲜艳一些,我看着就高兴了。” “师傅您就别骗我了,是不是手头的钱又花完了。” 她的师傅一向如此,节俭成癖,一张清秀的脸上泛起不可察觉的红晕:“你老老实实的做你手里头的事,别给我贫嘴。” 那时候的云宛央,不施粉黛一张清丽无双的脸朝她吐了吐舌头:“师傅您的手艺,京城绝无仅有,随随便便拿出一个什么卖给一些达官贵人,就够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了,怎么还能如此困苦。” “专注点,力度重些。”师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云宛央专注手里的活计,隐约听到师傅在一旁小声念叨。 “不可接触皇室子弟,不可贪恋钱财,不可” 后面说的什么,姜瑟实在想不起来了,只不过一些回忆入脑海中,总有一丝温暖。 既然师傅这一世还活着,她也还能好好站在她面前,总有再见的机会。这一世,怎么也不会再误入歧途了。 姜瑟闭上眼,安然睡去。 冬日的夜晚总是比以往的更加漫长一些。有些人家彻夜难眠,有些人家红烛高挂庆贺生辰,有些人家正度过人生三大喜事,洞房花烛夜。 总之,人世间的喜恶互不相通,我们能做的,唯有将眼前之事做好。心里有念着 的人,盼着的人,爱着的人,恨着的人,总归人世间还有个盼头。 “考上了考上了”老远就听见了姜伍充满喜悦与兴奋的声音。 谢氏连忙迎了上去:“真的吗” 姜伍拿着手上的调职书,满脸喜色:“是啊,是真的。” 谢氏开心的抱着姜伍的手臂,在原地蹦跶了几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工部侍郎居然为我说话,本来此次官员大考,我能赢的希望不大,毕竟平阳只是个小县城,没想到侍郎大人一句话,我就成了。” 姜瑟静坐在梳妆台边,紫檀木的梳子一下又一下的梳着头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如今与君珩约定的三年时间才过了两年半,为期三年的官员考核,姜伍顺利的拿到了进京的调职书。 短短几年时间,姜伍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县衙小主薄,现在居然都要进京了。 以葵端着净面的水,脸上也带着张扬的笑意:“小姐。” 姜瑟如今已经十三了,她比三年前还稚嫩的脸又多了几分沉稳,光洁的额头仿若生辉,羽扇般的睫毛微微垂下,在脸上打出一片小小的阴影。肤若凝脂,小小的鼻头微微泛着红晕。 姜瑟就是这样安静的梳着头,以葵也是看呆了。以葵比三年前身量拔高了不少,皮肤经过这些年的调养也白皙细致了不少,本就和葵花一样张扬的她,如今也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嗯,你先替我挽个头,一会我们去庆贺一下父亲大喜,顺便替你讨个赏钱。”姜瑟的心情很好,便也愿意与她打趣儿。 以葵笑着点头:“好,小姐今日簪什么比较好,那副东珠头面” 姜瑟梳头的手微微一顿,那日去送君珩,他说要送自己什么,姜瑟没有在意,只当他是玩笑话。但他真的是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京城千金难寻的云鲛纱,霓裳羽,更别说他送的万金难求的东珠头面了。 满满两大箱,她看到的一瞬间,头疼脑涨,以她现在的身份这些如何敢穿在身上,还有那副东珠头面,更是被她压箱底。 想着下回见到他一定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他,已经欠下了这么大的人情债,再拿人家的,姜瑟着实干不出这事来。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事。”姜瑟放下梳子,以葵跟着沈妈妈学了不少东西,现在也能把发髻挽的像模像样了。 姜瑟看着铜镜中模糊不清的脸,笑容更甚。 “我要回来了,京城。” 第三十七章 相见 十二月上旬,临近年关,来往匆匆的路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与亲人团聚的日子在即,脚上赶路的步伐都不由得加快了些。 “夫人,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沈妈妈为谢氏奉上一杯热茶,“还有这汤婆子也捂好了,别着了凉。” 谢氏此刻离京城越近,心中越按捺不住喜悦:“我没事,沈妈妈去看看孩子们,孩子着了凉可不好。” 沈妈妈笑着在她身边坐下:“陈妈妈照顾的很好,夫人您放心吧。”沈妈妈为谢氏捏着肩膀,为她放松,“要我说呀,您就该等着老爷一块进京,您说您这样带着小姐们先走,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沈妈妈不用担心。”谢氏明白她的顾虑,“阿伍给我们找了最好的护卫,路上一路平安,左不过就是冷了些,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姜伍虽已经拿到了调任书,但还要等下一任县令前来接管平阳,加上年关将至,事务繁忙,怎么也得三四月才能启程。谢氏性子急,可等不了那么久,这么些年不见儿子,怎么也得去陪儿子过个年。 虽说姜伍说了,以后年年都能一起过年,不差这么一年,但是谢氏下定了决心谁也劝不住。 如今已经到京城边界处,谢氏早早的写信和姜砚书说了情况,估摸着这几日应该就要到了,只不过没想到路上大雪封了路,她们绕了一圈,晚了好几日才到。 谢氏有些担心儿子那个死心眼是巴巴儿在这冰天雪地下等个好几日。 银装素裹下的山路,两辆马车并驱而行,马车算不上豪华却也是小巧精致。算不上宽敞,却也是五脏俱全。 姜锦的眉眼长开了许多,她的眉毛不似姜瑟那般温柔,带着一丝英气与凌厉,姣好的面容此刻微微泛着红,她轻轻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着,这里越来越多的人在赶路,说明京城就要到了。 姜瑟酌了一口热茶,原本寒冷的身子才感到一丝暖意。 北方的冬日,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在南方那几年,冬日是湿寒,却没有北方这样冷。 姜瑟倒是熟悉这个滋味,不过她素来就比较耐寒,冰天雪地下穿着单薄的舞衣跳舞也是她上辈子做惯的事。 谢氏在信中提到会在京城南城门,姜砚书披着半新不旧的大氅,手中拿着一个手炉在城门口来回走动。 “姜公子,今日还在等啊。”一守城的侍卫看着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唏嘘道,“你一连等了几日,如今大雪封山,山路不好走,你母亲与妹妹怕是没有那么快来,这大冷天的,你还是回去吧。” 姜砚书身量挺拔,眉眼倒是肖似谢氏多一分,但鼻子和嘴巴却更像姜伍一点,他长得俊朗,也是不少京城女儿的倾慕的对象,只不过家世太低,有些名望的人家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不过他现在也无心这些:“没事,大哥,我估摸着也就是这几日了。若是再等不到,明日我就休息一日,左右现在年关,书院放沐,我一人读书着实是头疼了。” 侍卫哈哈大笑,这几日与他交谈了几日,也知道他的死性子,不过姜砚书长得清清俊俊,人也好说话,偶尔还会请他们哥几个喝茶,与他们处的很不错。 “行,那你先等着,我去上头巡逻去了。” 姜砚书点头笑道:“好,守卫大哥小心些,路上滑。” “晓得了。”守卫大哥冲他喊道。 谢氏此次进京,暂定落脚处是她嫡姐家,她嫡姐嫁与当朝正二品尚书令薛伯峰。虽然嫡母不慈,但她出阁前与嫡姐关系还不错,在姜伍进京前先在尚书令府暂住一段时间,她也是早早就写信询问了嫡姐谢龄。 马蹄声由远渐近,一开始姜砚书都是满怀期待的,只不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已。不过那辆马车在他跟前停下,里面的人掀开帘子,惊喜的喊道:“书儿。” 姜砚书脸色被冻得有些发青,见到娘亲时,倒是喜上眉梢:“娘。” 谢氏三下两下跳下马车,姜砚书怕她摔着立马上前扶着,谢氏眼里泛泪:“让娘看看,都长这么高了。” “哥哥”姜锦穿着朱红的袄子,扑在姜砚书怀中,“哥哥。” “锦儿都长这么大了。” 谢氏嗔怪道:“你都多大了,快从你哥哥身上下来。” 姜砚书环抱着她也不松手:“娘,由着她吧,在我面前锦儿永远都是个孩子。” 谢氏注意到站在远处的姜瑟,姜砚书离家的时候,姜瑟还小,说不定对这个兄长都没什么印象了,她连忙招手道:“瑟瑟快来,见过你哥哥。” 姜砚书此刻才注意到站在远处的娉娉婷 婷的姜瑟,她一身雪白的兔毛披风,围着一条雪白的兔毛围袄,小巧精致的脸躲在披风后,显得愈发白皙可人。 “瑟瑟”姜砚书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我走的时候,瑟瑟还是个小女娃,没想到居然出落的如此好看。” 谢氏拍了拍他的头:“你这说的什么话,在京城几年,怎么变得如此轻浮。” 姜砚书摸着头憨笑着:“娘,我没那个意思,只不过妹妹长得好看,做哥哥的感到自豪罢了。” 姜瑟上前微微福身:“兄长好。” 姜砚书扶起她:“瑟瑟不必多礼,哥哥没有陪你长大,是哥哥的失职,今后一定会好好补偿妹妹。” 姜锦扯了扯姜砚书的袖子:“我也要。” 姜砚书宠溺的笑了一下:“好,哪能少了你的份。” “先上车吧,外面冷。”谢氏注意到他冻得发红的鼻头,“你是不是在这里等了好几日了” 姜砚书有些难为情的挠头:“我想着娘亲和妹妹进京,我总要第一个见到才是。” 谢氏看了看他身边:“怎么连个小厮都没有,就你一个人在此” “这么冷的天,我让小远子回去了,我一人在这等就成。” 姜瑟闻言皱了皱眉,哪有主子在外面受冷受苦,小厮在家中享福的。加上姜砚书这身行头,姜瑟觉得他的日子过得好似并不十分好。 不是说京中姨母照看他,再怎么说母家也是个侯府,侯府出去的少爷就这样让人轻视 他们的姨母,真的如谢氏所说,与她情义交好吗 前往薛府的路上,姜砚书和谢氏有说不完的话,姜锦偶尔也能说上两句,姜瑟一路上就听着,偶尔笑一笑缓解一下气氛。 欢声笑语中很快就到了薛府,姜砚书下了马车有些犹豫的敲了敲门。 薛府的门房探出个头来:“姜少爷啊,今日所为何事啊” “今日我娘亲进京,特来拜会夫人。”姜砚书用的是夫人,而不是姨母。 “我家夫人上山拜佛去了,现在不在家。”门房丝毫没有想让他进去的模样。 姜砚书蹙了蹙眉:“外面天寒地冻,我娘亲与夫人也是亲姐妹,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等。” 第三十八章 薛府 门房此刻露出为难的表情:“这,府里有规矩,没有帖子不能进府,少爷能否体谅一下我这个做下人的为难之处。” 姜砚书握着的拳头紧了紧,似乎这样的怠慢他早已习惯,可是之前怎么对自己的不要紧,娘亲与妹妹不能受这种委屈。 “你” “算了吧。”谢氏掀开帘子扬声道,“长姐今日不便,原是我们打扰了,我们在外面等候吧。砚书,不要对人无理。” 姜砚书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又进了马车。 姜瑟的眼睛不自觉的眯起,心下顿时有了思量。 方妈妈端着一盅燕窝,穿过朱楼雕栏,经过树木交映的长廊,踏进圆拱形的院门,一阵悦耳的琴声悠悠传来。 方妈妈在门前恭敬道:“夫人,老奴给您送来了新鲜炖好的燕窝。” “进来。”屋内传来一位女子慵懒的声音。 方妈妈踏进并蒂莲花门槛,只见一位富态的夫人正侧躺在雕花细木贵妃榻上,正闭着眼小憩。屋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羊绒毯子铺在地上,柔软舒适,踩在上面如同踩在云端上似的。 方妈妈恭敬的将燕窝放在桌上,谢龄抬起涂上艳丽蔻丹的手,一双手保养得当。 方妈妈立刻上前扶起她。 “人来了” 方妈妈垂着头:“是的,已经派人晾在外头了。现下外头下着雪,那滋味指定不好受得很。” 谢龄睁开眼,她长得圆润,许是这些年滋养的好,若是笑着,倒是让人感到亲切。 谢龄下了床,琴声还在继续,她坐在圆椅上,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燕窝:“也别晾的太久,在老爷回来前就把人放进来吧。” 方妈妈点头称是。 “我这个妹妹啊还是改不了一身穷酸味,儿时给她些我不要的首饰衣物便乐得和只哈巴狗似的。如今母亲把她嫁到远远的,居然还敢给我回来,居然还好意思和我提暂住我这儿,真真是不要脸。” 方妈妈侍候她用膳:“夫人别生气,只不过是个来打秋风的破落户罢了,也值得您劳心费力。” 谢龄不屑的冷哼一声:“哼,真以为自己那个儿子会有什么出息,也不看看他爹是个什么东西,耗子生出的儿子也敢攀龙附凤。也得亏他有自知之明这些年也不曾顶着尚书令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不然我定让他滚出京城。” 方妈妈笑了笑:“就是,那个穷酸秀才生的儿子哪能和咱家少爷比呢。” 琴声戛然而至,水晶帘后的风姿卓越的女子起身,纤纤玉手撩开帘子,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颜儿,好好弹你的琴,出来作甚。” 薛朝颜一身青萝烟纱百褶长裙,端的是一副出尘仙子的姿态:“母亲,我已经弹了好久了,这个曲谱我已经滚瓜烂熟了。” 薛朝颜走到她身边坐下,谢龄疼爱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好,那就休息一会。” “我听大哥哥说,那个姜砚书做的一手好文章,书院最后一次考试,他还得了第二名。连书院院长都对他的文章赞不绝口。” 谢龄的手顿了顿:“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如今想在京城混下去不得靠家世地位,他一个乡野村夫生的儿子,就算有才华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薛朝颜笑了笑:“不过母亲,您可要好好督促大哥哥念书,不要再去烟花柳巷之地流连了。” “你哥哥心里有数,不就是一些逢场作戏交际应酬,不碍事的。等春闱到了,你哥哥正式入仕了,他应该也会收心了。” “梧桐院里那位今日念书倒是认真得很”薛朝颜话只说一半。 梧桐院里住着的事水姨娘,人如其名温柔似水,她育有一子一女,薛府二公子薛北羽和五小姐薛凝兮。这母子三人可以说是薛伯峰最宠爱的庶出子女了。 这不春闱在即,卯足了劲想在父亲面前出风头,薛朝颜向来看不惯庶出的姐妹,对这两人尤为的厌恶,这不在母亲面前上上眼药,也够他们难受一阵了。 “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庶出也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不是当年那个贱人隐瞒自己怀孕之事,我才不会让两个孽种生下来。” 水姨娘生性温柔似水,薛伯峰向来吃这一套,分走了谢龄大半的宠爱,谢龄早就看她们母子不顺眼了,只不过碍于老爷对他们的照顾,无法下手。 薛朝颜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笑意,她才不要让薛北羽高中,不然连那个讨人厌都薛凝兮都会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可怜她家世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却有个不成器的兄长,整日流连青楼,偏生 母亲惯着他,若是自己的兄长是薛北羽,那她还何苦每日忧愁。 毕竟有个强有力的娘家,对她将来出嫁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外头的雪越来越大,虽然马车内好一些,但从缝里溜进来的冷风就像刀割一般冷。 姜砚书为了照顾母亲和妹妹的情绪,一直不停的讲他在京城遇到的事。姜瑟听的十分认真,因为她迫切想要知道京城发生的事。 算算时间,明年西疆就会来犯,三皇子便会带兵围剿,这离“她”出嫁的日子便不远了。 “然后我的鞋袜便踩在了先生的水碗里,被先生训斥不说,还被罚打扫藏书阁,我连鞋袜都来不及换,便被赶去了藏书阁。”姜砚书说起自己被同窗捉弄的事,说的满脸不忿。 姜瑟轻笑一声。 “瑟瑟,你笑什么”姜砚书忍不住问道。 “你该好好谢谢你那位同窗还有那位先生才是。一家书院的藏书阁哪是那么容易让你进去的,你这位先生是有意提拔你呢,让你借打扫之名,进去里面多看看书。”姜瑟道。 姜砚书恍然大悟,他那时候因手里银钱吃紧,一向都是找同窗借的书看,有时同窗们不愿借他,他便在他们身边偷偷看。这事被先生知道了,若是直接给他银钱,他一定不收,给他书,他也是看的囫囵吞枣,想着要尽快把书还给先生。 还不如罚他打扫藏书阁,里面的书应有尽有,他在里面呆了整整三个月,没有人来告知他惩罚结束,他也乐得在里面看书。 现在想想居然是如此。 姜砚书一拍手:“我竟不如瑟瑟你看的透彻。” 姜瑟颔首:“旁观者清罢了。” 姜砚书对这个妹妹的好感再度上升了些,相貌无双,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谈吐谦和有理。 见兄妹几人相谈甚欢,谢氏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身上的寒意也被取代。 “瞧瞧你办的什么糊涂事儿,这样的贵客你也敢晾在外头,外面风雪这么大,万一冻出个好歹来,看夫人怎么责罚你。”一阵尖锐的吵闹声传来,马车上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只听那人在马车前,特意放软了声音道:“让夫人久等了。” 第三十九章 住下 沈妈妈撩开了帘子,谢氏端坐在里头,背脊挺直,仪态倒是不错。 那婆子抬眼看去:“夫人小姐们冻坏了吧,快随我进屋去暖和暖和。” “长姐拜佛回来了” 婆子摇摇头:“夫人还未曾归来,不过夫人已经在府中等候您多日了,今日去拜佛,没想到这么凑巧就遇上了。” 这话说的倒是在责怪她们不守时了,冬日行车本就艰难,谢氏在信中也只是提到近几日大概会到。若是真的等了她们好几日,又为何不通知门房,让他们在这冰天雪地下等了这么几个时辰。 谢氏没有想的那么多,听出那婆子话里的揶揄之意,脸颊微红。 几人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仆人也跟着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除了跟着姜伍的姜勇,其余的姜家人都随谢氏进京了。 几人随着那个婆子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长廊,冬日时节,草木自带一种萧条,不过这里假山叠嶂,雪景倒是不错。 “夫人说了,先让您在此休息几日。” 谢氏四处看了看,一进小院,她们人不多倒是可以住下:“好,劳烦您了。”一个眼神示意,沈妈妈就掏出一个荷包塞进婆子手中。 那婆子用手掂了掂,心想这个破落户看着穷酸,出手倒是阔绰得很,脸上的笑容却是比方才要灿烂的多了:“那姜夫人您先休息着,有什么事叫我就成。” 谢氏点点头,婆子退了下去。 这个院子虽然不简陋,但也算不上一个好住处,姜锦望了望:“娘亲,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 “出嫁前,娘亲与你姨母关系最为要好,想着姐妹多年没见,也想过来与她叙叙旧。” 姜瑟此时注意到沈妈妈的欲言又止,心下叹了口气。 “沈妈妈你和陈妈妈收拾一下,把马车上的东西先搬下来。”复又对着姜锦道,“你姨母还没回来,明日我再带你们去见见她,你们如此冰雪可爱,她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在母亲的描述中,这个姨母倒是个亲切和蔼的人,姜锦点头称好。 姜瑟看着小,但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上辈子在那样一个勾心斗角的地方生存,早就看透了人心,从今日一事上看,这个姨母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几人简单用过饭后便安顿下来,姜砚书也告辞回书院温习了。 薛府的下人们对她们的到来仿若未闻,除了沈妈妈颇有微词外,其余人倒是乐得个清闲。 以葵正在为姜瑟整理床榻:“小姐您那些花老爷真的会为你运回来吗”以葵一直认为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将那些花花草草运过来,着实有些不太可能。 若不是姜瑟回来的时候是隆冬时节,以姜瑟对那些花的看重,一定会自己亲自照看着运回来。 “会的,父亲答应我了。” 以葵将东西都布置好后,又服侍姜瑟沐浴,这几年以葵的规矩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做起事情来也是得心应手,手脚又勤快。连谢氏都常夸赞她,沈妈妈也替她高兴。 “小姐,长途跋涉您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去找晚棠姐姐学绣花了。” 姜瑟正低着头看书,闻言也只是点点头。她对身边的丫鬟素来没什么约束,哪怕在她面前自称我,姜瑟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姜锦就是这时候来找她的:“瑟瑟。” 姜瑟抬起头来:“阿姐这么晚了来找我作甚” 姜锦在她身边坐下,看了一眼姜瑟看的书:“你在看什么呀”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姜锦脱下鞋袜,盘腿坐上了姜瑟的床榻:“瑟瑟,你觉得京城怎么样” 这问的让姜瑟摸不着头脑:“还能怎么样,我们才刚来,京城都还没出去逛逛,我也不知道。” 姜锦伏在姜瑟耳边道:“我上次听闻娘亲和爹的谈话,爹到了京城成了什么工部员外郎,从正五品变成了从六品,怎么这个官位还越来越低了。” 姜瑟早已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没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不谙世事的姜锦也会考虑这些。 “阿姐,你想多了。这看似好像被降了职,但是若是一辈子都待在平阳,爹一辈子也会只是个县令。来了京城可就不一样了,做好了一件事,升官的机会大着呢。以我们爹的能力,不出几时,五品的官职一定手到擒来。” 其实京官哪有那么好混的,有些人庸庸碌碌一辈子也只能在京城做个小官。京城势力盘根错节,稍不注意就可能得罪了哪位王爷宠妾家的表兄,又或是哪位大臣家的连襟。 来到京城其实不比在平阳自在 轻松。姜瑟有时候也在想,为了自己的私欲让整个姜家卷入京城这个漩涡里,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不过这些话她现在还不能告诉姜锦。 姜锦不谙世事惯了,没有见过尔虞我诈的人心,姜瑟要锻炼她,起码要有自保的能力。 “原来是这样啊。”姜锦困惑了好久的事终于得到了解答,她揣着这个心事好久了,不敢去问谢氏,问其他人更是不妥,思来想去只能过来找妹妹谈谈心。 姜锦明年十五了,她是七月份的生辰,明年就该及笄了,以后就是个大姑娘了。姜瑟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心里把她当成一个单纯的妹妹,眼神里不自觉就流露出几分“慈爱”。 姜锦对此毫无察觉,一边靠着姜瑟的肩一边絮絮叨叨她对京城的渴望想着挑个合适的日子,就出去吃京城最有名的小吃,去逛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说的累了,姜锦就在姜瑟这歇下了,晚棠过来寻她,姜瑟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晚棠微微一笑点点头,退了出去。 姜瑟为她细心的盖上被褥,小心翼翼的躺在她身边,沉沉睡去。 昨日下了那么一场大雪,今日倒是艳阳高照,但感觉好像比昨日更冷一些。 姜瑟醒来看着屋内烧的碳,不由得皱了眉,这是最普通的碳。她也是知道的,大户人家一般冬日都用银丝碳,这种碳无烟不呛人,就是贵了些。但是大户人家一般都是用得起,现在她们烧的碳火一看就是下人用的普通碳。 姜瑟真的有些不顺心了,从昨日没踏进薛府开始,便被处处针对,还做的如此明显,只可惜了谢氏对她的姐姐一片赤诚之心。 姜锦挽着姜瑟的手到谢氏屋里,她正被沈妈妈伺候着净面。 谢氏是美人不假,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成熟女人的风情,一双美眸含情,弯弯的柳叶眉衬的她愈发美艳动人。 “娘亲。”姜锦喊道。 “今儿怎么你们俩一起过来了” 姜锦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昨晚与瑟瑟说话,太困了便睡了过去。” 谢氏打趣道:“你这个睡觉不老实的,昨晚没有抢你妹妹的被子吧。” “我才没有呢,瑟瑟睡得可香了。” 姜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陈茶。 “是啊,阿姐睡得可老实了,两人睡一块暖和多了。”姜瑟道。 ------题外话------ 第一次写作家的话,非常开心,谢谢看到这里的宝贝们,感谢支持 第四十章 姨母 沈妈妈正在为谢氏挽发,她素来做惯了这些事手艺也好,三下两下便挽好一个发髻,再为她簪上珠钗发饰。 这时一位身着体面的婆子走了进来,脸上毫无恭敬,木着脸扫视了一圈:“姜夫人。” 谢氏闻言从内屋走出来:“你是” 方妈妈微微颔首:“我家夫人让奴婢过来迎你过去。” 谢氏一喜:“长姐回来了,我也有好多年没见她了,妈妈稍等,容我换身衣服。” 方妈妈道:“姜夫人不急,我家夫人还没起,昨夜回来的晚了些。” 姜瑟闻言,眼神暗了暗,只怕昨天根本没去拜佛,躲在哪里看着她们的好戏吧。 谢龄坐在象牙木金镶玉梳妆台前,用指腹挖了一点纯白的膏状物,细细的擦在脸上:“人呢” 涵香手里托着一个托盘,垂着头恭敬的回答道:“回夫人,方妈妈已经去请了。” 谢龄闭着眼,毫不在意的说:“嗯,替我梳妆吧。” “是。” 谢氏和姜锦姜瑟已经在外等候了半个时辰了,姜瑟还好,姜锦好像快坐不住了,一大早被叫过来,还没有用膳,此刻又冷又饿,着实难受极了。 晚棠和以葵恭敬的站在两位小姐身后,她们此刻也不好受,没有手炉还要站着,脚冻得都有些麻木了,两人不自觉的站的近一些。 “不能让我们进去等候么冰天雪地的我们能抗住,丫鬟也受不住。”姜瑟忍不住开口。 “瑟瑟,不得无礼。”谢氏斥道。 方妈妈一开始见到姜瑟那张脸着实还是被震惊了一番,自家小姐一直以来都是京城闺阁少女中的佼佼者,不敢说是京城第一美人,但也是能排的上号的。但更眼前这位比起来,好像还差一大截。 不过这话只敢在心里说说,所以方妈妈忍不住对姜瑟就多了几分关注。 姜瑟一开始就察觉到方妈妈审视的目光,所以故意做出这样无脑任性的模样,来消除薛家人对她的戒心。 涵香端着水盆从屋内走出来:“姜夫人,我家夫人昨夜回来的晚了些,今早起的迟了。只不过昨晚夫人就交代了方妈妈让她带您过来,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差错。” 姜瑟心中一万个鄙夷,不能醒了再派人来请她们,非得一大早折腾人在外面等。昨日也是阴差阳错,今日又是一个差错,作为尚书令的夫人,每日出现这么多差错,这府中的大大小小事宜总要败在她手中不可。 谢氏如今也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面上有些踌躇,难道多年未见,长姐 谢氏裹了裹身上的披风,随着涵香进了屋,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碳,温暖如春,屋内金丝八宝如意鼎里还燃着熏香,袅袅青烟如梦似幻。 谢龄被人搀扶出来,看得出来她今日盛装打扮了一番,鲛云纱镂金百蝶穿花如意裙,脚踩蜀锦如意花底鞋,头上鎏金玛瑙攒丝南珠头面,脸上细细的敷上一层妆粉,口脂红艳,虽是贵气逼人,但是那张圆润的脸撑不起这身衣裳,看上去就有些寡淡。 相比谢氏今日一身镂金挑线纱裙,外面套着织锦镶毛斗篷,脸上只上了一点胭脂,一根素金钗挽住头发,气质淡雅如菊,一举一动更显大家风范。 这么一比一个华贵一个清雅,谢龄倒是被比了下去。 谢龄眼神微眯,看着那张厌恶了半辈子的脸,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妹妹这些年不见,看着倒是清减了不少。” 谢氏上前,对她行了礼:“长姐近来可好,妹妹这些年不在京城未能替母亲和长姐尽孝,实在惭愧。”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我还在担心呢。见你如今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我就放心了。”那时候听闻南方发了大水,谢龄还好好的幸灾乐祸了一番,没想到这个女人倒是命硬,这些年明里暗里的针对,都被她安然无恙的躲过了,就连天灾都能被她躲了过去。 谢溪和的母亲长得好才被当时的荣昌候纳入府中,一辈子谨小慎微,只有谢溪和一个女儿。这个女儿长得肖似她,一脸狐媚之相。 区区一个庶女,走出去大半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就连她的夫君薛伯峰当年看上的也是谢溪和。 不过好在她的母亲有手段,从她手里抢来这件亲事,还把她嫁的远远的不让她继续碍眼。 长得好确实有优势,可照样还不是被她踩在脚底。因此她今日才盛装打扮想要压过她一头,如今荣昌候府败落,她谢龄依旧珠光宝气,而她还是依旧穷酸模样。 “多谢长姐关心。”谢溪和招呼两个女儿过来,“砚书你一定已经见过 了,这是我两个女儿。” 姜锦姜瑟上前对着她行了礼:“姨母好。” “诶诶好,这两个女儿多伶俐啊,抬起头我看看。” 姜锦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 谢龄手掌扶着椅子的扶手一顿,好一个漂亮的女儿。 姜瑟缓缓抬起头,她不似姜锦那般,脸上只挂着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恭敬却疏离,让人挑不出错。 谢龄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扶手里,凭什么她谢溪和的女儿就能一个比一个出色。 “真真是个好相貌的。” 姜瑟把头低了下去,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谢龄心中稍平和了些,长得倒是不错,只不过这做派真是小家子气极了,不亏是乡野里养出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谢龄招手,涵香从后面拿出一个箱匣子。 “这是姨母送给你们的小玩意儿,你们拿着玩。” 涵香将匣子打开,里面金灿灿的两副金丝红宝石头面,加上两个翡翠玉镯。 头面看上去华贵,其实成色不太好,送人当是不合适的,但是送两个丫头,谢龄还觉得浪费了。 姜瑟看了看,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谢谢姨母,瑟瑟很喜欢。” 谢溪和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连姜锦都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谢龄用帕子捂着嘴,挡住她发笑的嘴唇:“谢什么,和姨母别客气。” 姜瑟从涵香手里接过匣子,看的是目不转睛。 “瑟瑟”谢溪和小声喊道。 姜瑟像是被什么吓到一般,将匣子盖上,眼神慌乱的低下了头。 姜锦扯了扯姜瑟的衣袖,姜瑟置若罔闻。 谢氏停留了一会便和谢龄告辞了,今日这一事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谢龄做任何事好像都带着一层面具,连姜瑟都反应都让她措手不及。 在平阳虽然说不上有什么滔天的富贵,但是好东西姜伍平时也都是滔滔不绝的往两个女儿那里送,瑟瑟一直都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样。一副金丝头面,姜瑟着实不应该是那样一个反应。 回去的路上,以葵抱着那个匣子,像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谢氏走在前面忍不住回头看了姜瑟一眼。 姜瑟走的很认真,对上她的目光也丝毫没有心虚。 谢溪和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口,转身继续往前走。 第四十一章 请安 姜瑟回到屋中,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姜锦,扶额道:“阿姐,想说什么就说吧,以你的性子,你认为你能撑多久。” 姜锦的话匣好像被打开了似的:“你今日怎么回事,一副根本带不出去的头面就让你看傻眼了,你这样做真的很丢娘亲的脸。” 这些年姜锦甚少拿出自己当姐姐的气势,这般指责的话她还是第一次说。 姜瑟叹了口气:“你难道没发觉整个薛府都奇奇怪怪的吗” “这话如何说” “首先,姨母若真的等我们好几日了,为何不吩咐门房一声。不认识我们便罢了,连哥哥也不认识让我们在冰天雪地之中等了那么许久,同理今日也是。” 姜锦一顿。 “父亲没有小妾,我们家没有庶出,我听说在京城嫡庶之分可谓是人一辈子跨不过去的鸿沟。你认为一个嫡出的小姐,真的会对一个庶出的姐妹多加照拂吗”姜瑟说的认真,目光停留在姜锦哑然的脸上。 姜锦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庶出,家里没有嫡庶之分,她对此也没有什么概念:“你是说姨母没有娘亲想象的那么和善” 姜瑟没有说下去,她今日一时冲动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姜锦心思简单不会联想什么,万一被谢氏知晓了她的心思那么多,姜瑟可难以面对谢氏了。 “阿姐,日久见人心,姨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接触不深不能妄加揣测,只不过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姜锦神色凝重,原来来到京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 谢溪和回到房中也是呆呆的坐着。 “夫人”沈妈妈有些不安。 “沈妈妈你说,这些年长姐终究还是和我生分了。” 沈妈妈不敢说话,她一直都知道大小姐自小就没有表面上对谢溪和那般友善。谢龄与荣昌候夫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夫人儿时受到不公的待遇多了,遇到一个会做戏的姐姐,自然全心全意的对她好。 只是有些事沈妈妈不忍心戳破,毕竟那是夫人儿时唯一的光。 “夫人你也别太难受,人心都会变的,有些事老奴不说,您自个也要想清楚。” 谢溪和怎么能不晓得谢龄与她身边那些下人看自己两个女儿的眼神不对劲。 之前姜伍护着她们,怕她们容貌太盛遭人觊觎,现在又害怕她们遭人嫉妒,谢氏忽然想到,来京城似乎不是个明智之举。除非她的丈夫儿子能有出息,能护着女儿妹妹。 谢龄坐在主位上,双手扶着额。 方妈妈见此不知该如何劝慰,毕竟自家夫人自小便与那府中三小姐较劲,处处都想压过她去。虽然自家夫人所出大小姐五小姐容貌气度已经是京城佼佼者,但人啊都是贪心不足的。 “夫人,姨娘们来请安了。” 谢龄闻言坐直了身子:“让她们进来吧。” 薛家姬妾不多,除了盛宠的水姨娘外,另有谢龄的陪嫁丫鬟如姨娘,在谢龄怀孕时开了脸。长得虽是清秀,但还是寡淡了一些,谢龄才不会放一个狐媚子在自家夫君身边。 还有薛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叶姨娘,长得温婉可人,体贴细心。育有六姑娘薛雨瑶。 水姨娘是薛伯峰最宠爱的姨娘,育有二公子薛北羽和三姑娘薛凝兮。 其余的丽姨娘,珍姨娘,赵姨娘都是七七八八的官员应酬送来的,薛伯峰对她们倒是还宠爱,但是皆无子嗣。 谢龄嫁进府中一年便怀有身孕,次年便生下薛家嫡长子,她的主母之位便做的牢牢的。后面几年又陆续诞下嫡长女薛朝颜,五小姐薛兰柯,她的主母之位几乎是牢不可破。 前些年也有姨娘陆续怀上孩子,不过皆不明原因的小产。和其他官员比起来的人丁兴旺,薛家算得上是子嗣稀少了。谢龄被薛老夫人明里暗里提点过后,才有六小姐的出生。 至于水姨娘倒是聪明,知道自己怀孕后,称病闭门不出,又借口去普安寺诵经祈福安胎,等谢龄知道后,她的胎已经坐稳了。薛老夫人又护着她,谢龄恨得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水姨娘一举生下龙凤双胎,薛老夫人和薛伯峰高兴坏了,对水姨娘越发的看重。 今日谢龄本就不悦,水姨娘来请安时一向谨小慎微,安静的坐在一旁。 “听闻北羽那孩子近日念书用功得很啊。” 听到谢龄提起自己的儿子,水姨娘的手一抖:“啊,多谢夫人关心。” “用功念书是好事,仔细不要伤了身子。”她说这话时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水姨娘的眼睛转了转,垂着 头让人看不出她的神情:“夫人的关心,妾身会传达给北羽的。” 谢龄不可闻的冷哼一声。 请安时的这个小插曲,谁也没有在意,叶姨娘虽没有儿子,但有个女儿此生也是有了依靠,其余的姨娘乐得看夫人和水姨娘之间的斗争闹得越来越大才好。 水姨娘走出谢龄的紫薇院,眼里满是鄙夷,脱去了一脸怯懦的面具,精致美艳的脸上带着自如的笑意。 水姨娘身边的赵妈妈不安道:“姨娘,夫人早上是什么意思。” “我家北羽读书好,遭人嫉妒了呗。” 赵妈妈搀扶着水姨娘,主仆俩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同时噤了声。 薛北羽此刻正经过内院的水亭旁,拿着从薛伯峰书房里拿的书,正巧遇到了水姨娘。 “姨娘。” 水姨娘看着自己近日长进不小的儿子,脸上的神情慈爱了不少:“又去爹爹书房里拿书了啊” “前些日子拿的书儿子都看完了,这不去父亲房里再拿几本,春闱在即,儿子要更加努力些才是。” 水姨娘欣慰的点点头:“读书固然重要,可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啊。有空了多去看看妹妹,她不比你”后面的话水姨娘没有说下去。 兄弟之间比才识比出息,这些谁也比不过薛北羽去,但女儿家比吃穿比用度比琴棋书画,样样都比不上嫡出的那两位。 女儿家又脸皮薄,薛凝兮一向都把这些苦憋在心里。 “好,近日我在街上看到一支钗子,很衬妹妹,等会我就给她送去。” 水姨娘点点头:“你去吧,娘不打扰你用功了。” 薛北羽行了礼后退下了,水姨娘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紫薇院里,谢龄气的摔坏了好几个青花瓷瓶,各个价值不菲,方妈妈再如何劝慰都无济于事。 “这么些年了,方妈妈,这么些年了,他还是忘不了她。” 方妈妈垂着头站在一旁,心里明白她的意思,平日不觉得,今日两人一同出现在眼前,那谢家三小姐谢溪和与水姨娘竟然有六分相似。 谁是谁的替代品不必多说。 “我一直以为他宠爱水姨娘是因为她生的两个孽种。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与她相似的脸。”谢龄脱力般坐在紫檀木的贵妃椅上,今日精心打扮的发髻散落,妆容也被毁的七七八八。 “她到底有什么好,让他这样念着。” ------题外话------ 感谢yen1988的打赏,我真的是太兴奋了,感谢各位的支持,请各位多多收藏,就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和鼓励了谢谢 第四十二章 偶遇 “也许只是巧合,夫人” 谢龄看着有些歇斯底里:“巧合方妈妈你在自欺欺人什么。” 方妈妈是看着谢龄长大的,如今谢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也是一步一步看着的:“那又能如何,夫人您已经为薛府生下三个嫡出,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不管是水姨娘还是三小姐她们在老爷心里就算有什么地位也越不过您去。您这样究竟是为何呢,为何要这样作践您自个呢。” 谢龄闻言再也绷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方妈妈给她一个依靠。 “方妈妈,我只是不甘心,我陪了他这么多年,还是抵不过他当年匆匆见过谢溪和的一眼。” 方妈妈叹了口气,男女之事谁又能说得清,薛伯峰当年宴会上匆匆见了谢溪和一面,从此情根深种眼里再无旁人。谢龄虽使了手段嫁给了他,但从未抹去谢溪和在他心里的地位。就连现在也是将所有的爱给了与谢溪和相似的水姨娘身上。 “夫人,想想大小姐和五小姐还有大少爷。”方妈妈此刻只得搬出谢龄的几个孩子来。 姜锦带着姜瑟出了院子,薛府对于她们来说是陌生的,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眼神时不时往她们身上看。 “这两位就是大夫人娘家过来打秋风的破落户家的女儿这身段气度,说是哪家高官贵族家的嫡出小姐也不为过啊。” “你懂什么,这些穷酸乡下人惯会攀龙附凤的,把两个女儿调教好了出来勾搭上那个贵公子哥,那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这些下人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姜锦气的当场就要上前理论,被姜瑟拦下。姜瑟对着她摇摇头:“这在薛府,别人的地盘,阿姐你收敛一些。” 在平阳很久没有人敢如此编排她们了,别说姜锦,连身后两个丫鬟都愤愤不平。 “小姐你拦着大小姐作甚,这些丫鬟婆子嘴也太不干净,就该好好教训她们一顿。”以葵嘟囔着嘴,手都不自觉握起拳头来。 姜瑟带着姜锦来到一处假山后:“我们上前教训了有什么用,嘴长在别人身上,更何况我们在这里是外人,谁会相信我们。” 姜锦跺了跺脚。 “阿姐,别生气了。气坏了是自己吃亏。” 假山上头,一男子手握着书卷,听到这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正想斥责两句,这里是薛府少爷念书的地方,等闲人不得过来打扰。听声音还是几个女子,薛北羽自然而然以为又是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人。 待听到女子们谈话的内容,他顿了顿,这貌似不是薛府的人。他对于大夫人家来亲戚一事确实略有耳闻,只不过前院的事他插不上手,自然不会理会。 “你们是何人,这里不得擅闯。” 姜瑟和姜锦被这声吸引了目光,同时抬头望去。眼下阳光正好,忽的抬起头还被阳光晃了眼,只看到一个简单的轮廓,似乎是个清俊的男子。 姜瑟抬起头,不自觉的用手挡了挡眼睛,薛北羽看清那人容貌后,继续想要斥责的话却堵在喉咙里。 “公子勿怪,我们人生地不熟误闯了公子的地盘。”姜锦眯了眯眼。 薛北羽此刻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姜锦的声音不大,他自然的俯下身想要听清她的话。 姜瑟将手拿开,却见一男子自上而下的看着她们,她拉着姜锦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薛北羽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出格了,连忙直起身轻咳一声:“想必两位就是大夫人家的两位表妹吧。” 姜瑟回答道:“是,不知公子是” “我是府中二少爷,两位妹妹不必惊慌。” 现在倒是温温润润,丝毫不见方才凌厉的语气了。 “薛家哥哥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去。”姜瑟福了福身子,并不想和薛府的人扯上旁的关系。 见她们要走,薛北羽想都没想便道:“两位妹妹迷了路,我让书童带两位妹妹回屋。” 姜瑟和姜锦互相看了一眼,姜瑟道:“那就麻烦薛家哥哥了。” 薛北羽转身吩咐了后面的书童,看着她们几人离去。 经过这一茬,倒是没有了读书的兴致了,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读书就要一蹴而就,被打断了思绪就再也连不上了。索性放下书,朝妹妹的归园走去。 经过这一事,姜锦也不敢带着妹妹乱跑了,姜瑟就安安心心的在屋中整理她所制的养颜膏,其中最为珍贵的品毓膏还剩下不到三罐,来到京城,就无法到萤月湖收集制作的原料了。 萤月湖就是她当时误入的那个山涧,此前的三年她也常常会去那里,只不过再也没遇到当日吹笛的那个人了。 “小姐,你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做什么” “我来清点清点,我还有多少资产。” 以葵也知晓自家小姐素来喜欢捣鼓这些,也在旁边安静的看着。 出了品毓膏外其余的还有很多,她临行前特地多制了一些。南方气候湿润一些,更适合一些花花草草的生长,而北方就要干燥许多,很多原材料在北方就不及南方的新鲜,功效自然会大打折扣。 因此姜瑟手里这些东西,可就比之前珍贵了许多。 “表小姐。”门外响起一个丫鬟的声音,“表小姐安好。”小丫鬟圆脸,长的喜庆又可人。 姜瑟看向她,手里的东西默默的收好:“你是” “我是紫薇园的丫鬟,我家夫人今晚准备了家宴,特地让奴婢前来告知一声。” 姜瑟眉头一蹙:“既然是家宴,我们几个外人是不是不便参与啊。” 小丫鬟嘴甜的道:“表小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夫人的外甥女,您母亲是我家夫人的亲妹妹,怎么说是外人呢。” 姜瑟此刻真的搞不懂谢龄的想法了,既然如此忌惮她们,又让她们参加什么家宴碍自己的眼,这又是何苦呢 “行,我知道了。等会我会和母亲一起过去。” 小丫鬟甜甜一笑,福了身子退下了。 “小姐,这薛家人是什么意思啊。” 姜瑟摇摇头。 “我方才看到薛府将我们的碳火都换成上好的银丝碳了,连茶水都换成今年的新茶了。” 此刻姜瑟愈发困惑了,不过她倒也是不怕,只要谢龄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姜瑟也不是好欺负的。 紫薇园里,谢龄重新梳妆了一番,又变成那个雍容华贵的官家夫人。 “家宴都置办好了吗” 方妈妈侍候在一旁:“已经吩咐下去了。” 谢龄点点头,她置办这场家宴当然不是为了简单吃个饭。 水姨娘和谢溪和都是她这辈子最为厌恶之人。一个替身一个本尊,无论如何也要让她们俩相识一番才是。 想到今晚的好戏,谢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水姨娘得意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了。” 方妈妈端着一列的珠宝首饰,笑着道:“夫人您这招妙,由得她们之间狗咬狗去。” 谢氏将金镶如意翡翠钗别到发髻上,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笑意。 第四十三章 家宴 今晚薛府夫人要在家中举办一场小型的家宴,各位姨娘和少爷小姐们都收到了消息,据说是为了迎接夫人家的妹妹。 也不知道是哪个厉害的人家,居然也值得大夫人这般劳心费力。去一打听才知道,大夫人家只有一位庶出的妹妹,据说还是嫁给了一个名落孙山的穷酸秀才。也不知道是不是苦日子过不下去了,跑到长姐这里请求救济了。 这番言论愈演愈盛,像杂草似的疯狂生长。 不过在主子们面前,下人们还是不敢多言,只不过对于这个夫人家的姑奶奶倒是好奇得很,据说还带了两个拖油瓶。 看来这大人还不如儿子懂事,儿子在京城那么久了,也不见他舔着脸来尚书府要什么。这当娘的一来,就厚脸皮的住进薛府,不愧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些话传入谢龄耳中时,只见她微微一笑:“随她去吧。”竟是一点想要打压这个消息的意思也没有。 薛府下人已经布置好了晚宴,菜式琳琅满目,除了尚书令薛伯峰这个主人不在家,以及在佛堂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多年的薛老夫人,还有每日不知所踪的大少爷,其余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夫人,您这位妹妹倒是好大的架子,来别人府上做客,居然还要主人家等着。”赵姨娘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说难听些,就是说话不经过大脑。 水姨娘有两个孩子,坐在谢龄的身边,原本姨娘们是没有资格与夫人做一桌的。不过薛伯峰向来不在乎这些,没有外人,一家人吃饭时姨娘们都允许上桌。 有孩子的姨娘自然身份都要贵重些,加上水姨娘向来受宠。 “许是什么事耽误了,谢夫人初来乍到,不熟悉路也是正常的。”水姨娘手指捏着帕子,微微转过身吩咐身后的丫鬟,“香兰,去看看,若是路上遇见了,把人带过来便是。” “是。”香兰得到吩咐便福了福身子后出去了。 “哟,今日大家伙都在啊。”混不吝的薛大少爷此刻踏入内堂,“今日家中可有什么客人,怎么如此丰富。” 薛子恒长相肖似谢龄一些,体型较为圆润,不过不知是为何,脸颊稍微凹陷,颧骨便显得有几分明显,加上沉迷酒色,面色却有些羸弱。 “你怎么如今才回来。”谢龄扬声道。 薛子恒眼睛转了转,颇有些心虚:“我这不是温习功课晚了些吗,母亲勿怪。” 薛朝颜闻言鄙夷的冷哼一声,温习功课不知道什么功课是要在女人床上温习的。 “行了,你姨母与你的两位妹妹就快到了。” “诶是。”薛子恒一来,水姨娘便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原本不应该这样,只不过毕竟人家是嫡长子。 薛北羽不知为何,颇有心事一般皱着眉头,薛凝兮见状用手拍了拍薛北羽紧握的手:“哥哥,你怎么了” 薛凝兮颇有小家碧玉的风范,一张巴掌大的脸眼睛圆溜溜的。眉眼之间与薛北羽有几分相似,此刻她见到兄长这幅模样,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薛北羽被她这么一问回了心神:“无事,想到今日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我还没有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困扰了我许久,父亲外出公干去了,我也没有人可以问。” 薛凝兮也放下心来:“我当是什么呢,哥哥不必把自己逼得如此境地,放松心态,先好好吃饭。” “嗯。”薛北羽淡淡的点点头。 兄妹俩在此说着话,另一边的人倒是围着三个嫡子嫡女说个不停,薛朝颜自来都是被奉承惯了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薛兰柯只比薛朝颜小了两岁,却处处不如这个姐姐,心中一直是愤愤不平。 还有两年薛兰柯就要及笄了,她的长姐也没有定下亲事,不过以薛朝颜的容貌气度,日后的亲事定然不会差。 薛兰柯不敢与别人说,她向来都是嫉妒她这个长姐的,只不过面子上还是都以薛朝颜为尊。 香兰从门口进来:“夫人,谢姨娘到了。” 谢溪和换了一身霞彩烟胧梅花白水裙,既不喧宾夺主也不失了庄重。 水姨娘眼神一凝。 娘仨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都目光,特别是姜瑟与姜锦一出现,在场的人动作几乎都是一滞。 薛子恒眼睛亮了亮。 “谢夫人让我们好等啊。”赵姨娘道。 谢氏见到如此大的阵仗面上也没有慌乱,她原以为只是与姐姐姐夫还有几个小辈简单吃个饭,来传话的人也没有说清楚。 “来的人许是忘了知会时间,若不是这位香兰姑娘来请,我们还真是失了礼数。” 谢龄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这些下人也太不把我的话放心上了,这些日子没有好好管教府里的规矩,一个两个越来越不像样了。” “长姐不必责罚下人,也许是我没听清,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娘仨到了后,大家都入座了,姜锦和姜瑟礼仪做的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儿子薛子恒,大姑娘薛朝颜,五姑娘薛兰柯。还有这是水姨娘所出的二少爷薛北羽三姑娘薛凝兮,还有这是叶姨娘的六姑娘薛雨瑶。”谢龄一副慈爱长姐的模样给谢溪和介绍薛府的少爷小姐。 各位小辈给她见礼后,谢溪和也顺势介绍了自家两个女儿。 “谢夫人真是好福气啊,我本以为一个姜少爷已经足够出色了,没想到您的两位女儿也不遑多让啊。”叶姨娘左看看右看看,对两个孩子喜欢的不得了,因为她也是女儿的缘故,对女孩子总是多几分喜爱。 薛雨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可爱极了。 “雨瑶妹妹也很好看,叶姨娘也是有福之人。”姜锦道。 叶姨娘闻言越发高兴了:“小嘴真甜。” “两位妹妹年芳几何可有婚配”薛子恒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能让和谐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谢溪和闻言摇了摇头:“并无,我两个女儿还小,不着急婚配。” 谢龄喝道:“你混什么,这种事你也敢说出口。” 薛子恒被呵斥的的心虚:“这有什么,只不过问问罢了,我又没别的意思。” 姜瑟从一进来便低着头,安静的吃饭。 “不过这两位妹妹长得真是不错,我看连梨芳园都莲花仙子也比不上妹妹的万分之一。” 姜瑟的手不自觉的握了握,微微咬着下唇,指尖有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谢龄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怎么能将妹妹与青楼女子相提并论,你真是年纪越大,越是拎不清。” 薛朝颜从姜锦两姐妹进屋开始,脸色便有些不好,眼神时不时往姜瑟那边看去,连碗里的饭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薛兰柯虽然也不虞,但看到比自己更加不悦的姐姐,倒是平衡了许多。 薛子恒作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我胡说的,呸呸呸。”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万一让表妹认为我是个浪荡子可如何是好。 第四十四章 相像 原本就话少的水姨娘今日倒是越发没有存在感了。 “水姨娘,你可是身体不适啊”谢龄故作关怀道。 “没有,妾身没有不适。”忽然被叫到的水姨娘有些惊慌。 谢龄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没有身体不适就多吃些,你看你最近又清瘦了些,老爷回来了可是要怪罪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水姨娘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如姨娘一向是谢龄的枪杆子:“诶,水姨娘你之前可曾见过谢夫人啊。” 谢溪和闻言抬起头看向水姨娘,两人目光交汇,水姨娘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神色有些慌乱。 “没有啊,今日是我第一次见水姨娘。”谢溪和道。 如姨娘笑了笑:“那就奇了怪,我倒是觉得水姨娘和谢夫人有几分相似啊。走出去倒是要以为你们俩才是姐妹了。”说着还拿帕子捂嘴笑了笑。 “如姨娘说笑了,妾身哪配得上与夫人的妹妹相提并论啊。”水姨娘垂眸,似乎是带着许多不在意。 谢溪和闻言又端详了一番:“说的还真是,确实有几分相像,若不是你祖上与我祖上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水姨娘摇摇头:“我乃孤身一人,除了薛府并无其他亲人。” 谢溪和原本只是玩笑话,水姨娘这样一番回答,倒是让她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谢龄看着水姨娘又红又青的脸色,心中大悦。 这个小插曲大家听过也就笑过去了,除了水姨娘一人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宴席散了,各自都回了各自的院子,薛子恒吃饱喝足也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大哥哥留步。” 薛子恒听到一阵悦耳的女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从暗处走出来娉娉婷婷的姜瑟,夜色朦胧却也挡不住美人的一丝芳华。 美目顾盼生辉,盈盈流转,腰肢不堪一握,纤长的脖颈白皙柔美,自带风情的杏眼,粉面桃腮,简直就像天上下凡而来的仙子一般。 “表妹啊,何事啊。”薛子恒故作淡定,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翩翩儒雅的模样。 “大哥哥方才在席间提到的莲花仙子是何人啊”姜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哦,那是曾经京城的花魁,梨芳园的莲花仙子云宛央。”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姜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平静。 “表妹对这个人感兴趣” 姜瑟摇摇头笑了笑:“只是好奇,哥哥说莲花仙子,我倒真以为是下凡的仙子了,我还没见过仙女着实好奇。” 薛子恒见她年纪小,有好奇心也很正常,遂也没多想。 “你说是曾经的花魁,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嗯,莲花仙子自三年前就疯了,痴痴傻傻,大夫都说治不好了。” 姜瑟一惊:“傻了” “可不是嘛,当时还好一阵轰动呢,那些莲花仙子的拥护者差点就要把梨芳园给踩塌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 说起这些,薛子恒更是滔滔不绝:“这可不是嘛,说是天妒红颜,忽然就痴傻了。” 姜瑟此刻没有心思与他继续说下去,福了福身子转身便离开了。 “诶诶,表妹。”见她要走,薛子恒在后面唤她,姜瑟就像听不见似的,木讷的往前走。 疯了傻了 姜瑟还是不敢相信,难道身体里的自己到了姜瑟的身上,原来的云宛央就变成了无神之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谁,是前世家破人亡的云宛央还是如今家庭幸福的姜瑟。 到底是姜瑟有了云宛央的记忆,还是她原本就是云宛央。 这些事错综复杂,姜瑟实在是想不通。 以葵站在她身后好久,姜瑟就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好久好久。 忽然,姜瑟站起身,不行她一定要亲自去看看,一定要弄明白这件事。 水姨娘回屋后也是呆呆的坐在床边,赵妈妈有些担心的站在一旁。 “赵妈妈,你说我与那谢夫人谁比较好看。”说这话的时候水姨娘目光涣散,语气平静。 “姨娘” 水姨娘喃喃开口:“我一直都不知道,老爷透过我在看谁,原来如此。” 香兰也有些局促不安,她方才去请谢夫人时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姨娘你别多想。” 水姨娘叹了口气:“唉,我还能想什么呢,左右孩子都生了两个 ,而且老爷对我也好,合着我应该要好好谢谢这个谢夫人才是。” 赵妈妈和香兰一时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姨娘,你看开些,那谢夫人也是嫁了人的,而且也生了三个孩子,她威胁不到您,反而是您对付夫人的一把好刀。” 若是老爷真的对那个谢夫人如此喜欢,就应该使劲手段纳入府中才对,怎么会娶了她的姐姐,这事里面一定有猫腻。 水姨娘这时眼泪才落了下来:“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当别人的替身这么多年。” 香兰立马给她拭泪:“您要是从此一蹶不振了,才正合了夫人的心意,我看她今日办这么一出就等着看您的好戏呢。” 赵妈妈立刻附和道:“是啊,姨娘。” 水姨娘止了眼泪:“行了,道理我都懂,我只是难过一会,今日我实在太不自然了,今后定会被如姨娘她们看轻了去。” 翌日,姜瑟再用早膳时便心事重重,她也没心思吃东西,就简单喝了点红豆粥。 “瑟瑟,今日胃口不好”谢氏关怀的问道。 姜瑟摇摇头:“没有,娘亲,我们是要在薛府过年吗” 姜锦闻言也看向了谢氏。 “都怨我心急,只想着早点过来看你哥哥,没考虑到你们俩。” 姜锦摇摇头:“没有啊,娘我们其实也很想早点见到哥哥的。” “只不过眼下这样,好像我们走与留都成了问题。在薛府过年好像是打扰了人家,可是”谢氏有些犹豫,她们虽然不像之前那般拮据,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想要有个容身之所却也有些困难。 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南方气候温暖,就算是冬日也很少有下雪的时候。 姜瑟明白了她的难处,姜锦也默默吃着饭。 “你们放心吧,左右不过三四个月你爹应该就会进京了。” 她当时真的是被喜悦冲昏了头,没想到自己贸然进京会将自己置于两难的境地。 “夫人,少爷来了。”陈妈妈过来通禀。 “砚书怎么一大早就来了,也不提前招呼人说一声。” 还没见到人,就听到姜砚书的声音传来:“怎的,娘还要赶我走不成,外头冰天雪地,您可饶我这一回吧。” 谢氏见他风尘仆仆的赶来,头上披风上皆落上了不少的雪花,脸颊被冻得微红,说话间哈的气看得出外头真的是冷极了。 “怎么下着雪就赶过来了,也不知道带个手炉。”谢氏为他抚去肩上的雪花,“怎么就你一人,身边每个小厮书童吗” 姜砚书倒是不客气的坐下,伸手就拿了桌上的糕点,姜瑟看到立马拿出干净的碗筷为他盛了一碗红豆粥。 ------题外话------ 再次感谢yen1988的打赏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