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就奠定了起点》 第1章 女户 大魏朝连续十余年天灾频繁,北旱南涝,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浮遍野,流民遍地,长久以来的灾害,朝庭已是救治无力。 朝廷无能,许多地方官府已经开始阳奉阴违,不尊朝廷。各地驻军因常年军饷拖欠,也已经是听调不听宣。 乱世初显。 泰和三十五年,皇帝驾崩。 太子登基,熙宁帝年幼,岂能掌控局势,镇压住群雄。 乱世彰显。 百姓愈加困苦,天怒人怨,不少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 对此最开心的莫过于各地手握重兵的大将,乱世来临,不管大小军阀都在五年间建国称王自侯,也都默契的承认各自的称号,却不是同气连枝,互不侵犯。五代十国就是这样的割据政权。 相反,为了发展势力,争夺一块地盘,经常是大打出手,为了获得军饷,经常是四处劫掠,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熙宁八年,信阳城正上演这一幕,楚晋两国争夺名义上隶属朝廷之地。 “守军都逃了,快回去禀报家主。” “城门就要破了,乱军快入城了。” “快跑啊” 信阳城内,城门口附近响起此起彼伏的绝望呼声,纷乱跌撞的人群四散奔逃。 这些百姓的脸上都是惊恐的,然而他们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城门口附近窥探,已经算是信阳城的百姓中巨胆之人。 毕竟乱世人命贱如狗,战祸将至,满城百姓皆已躲藏在家中栓好门窗,再搬上一切能搬动的物什顶着大门。 做完这些,百姓犹自不能心安,躲在屋内瑟瑟发抖,担忧着即将来临的生死危机。 所谓兵过如梳,匪过如篦,百姓往往更怕兵患,军队借老乡的人头冒充军功是基本操作,烧杀抢掠也是常规操作。 然而百姓的担心是多余的。 呼啸冲入城内的楚军竟是破天荒的对百姓秋毫无犯,只是分成各股小队,目标明确的直奔高门大户。 从这一刻开始,各处富丽的府院全都遭祸。 信阳城最为高大的府宅内,陈家的数百护卫没做丝毫抵抗就全数投降。 不是他们胆小如鼠,而是因为之前就得了主家的吩咐不必抵抗。 几百名楚军在府中四处搜刮财富驱赶人群,一阵鸡飞狗跳的喧嚣中,女子的嘤嘤哭泣不绝于耳,万幸的是没有凄惨的求饶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带队收刮财货的军官从主厅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总旗。 “收拾干净了就撤吧,将军还在等着呢。” 几个总旗应是,急匆匆的去下达命令。 不多时,就见捞了不少好处的楚军士兵都陆续走了出来,脸上几乎都挂着欣喜的笑容但又稍觉美中不足。 钱财到手固然能让人心神愉悦,但是接下来的期待却能令人心花怒放。 楚军士兵心中期盼着这家人不识趣而惹怒将军,急吼吼的将府中所有人被驱赶到前大院的空地,他们的目光略过仆妇奴仆,逐个扫过垂着头哆嗦打摆的年轻女子,眼中泛着贪婪的欲望。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但他们都不敢造次,因为空地正中站着一位身高八尺的年轻将军。 此人身着一身明亮盔甲,衬托出英武的身姿,虎目炯炯而有神,紧紧的盯着前方的人群。 他眼神透着疑惑:“怎么都是女子男子何在” 话音落下,那群女子无人搭话。 短暂的静寂已经让军将脸上升起一丝不耐,便厉声喝道:“本将军问你们话呢,还不如实说来,家中男丁可是逃了” 回应他的还是一片寂静。 为了缓解尴尬的场面,站在身后的副将不得不上前答道: “回将军,末将刚才也觉得怪,遂已审问过,这户人家因无男丁,前老爷病逝后才登记为女户。前老爷是上郡大族分出来的庶子,此人颇有商才,十数年便积累偌大财富,可惜的是不能事事如意,子嗣不昌,姨娘有十一位,却只有原配生出一位小姐。” 所谓女户也是民户,都是些不再嫁的寡妇。 因户无男丁或是男丁为幼童,则寡妇为户主,将孩童带大之后,或为女儿招婿,或还户权给儿子。 军将了解过后又看向那群女子,他的目光扫了一圈,定在被仆妇簇拥在中间的明显年长一些的贵妇身上。 “本将军再问一遍,谁是家主” 夹杂着不耐的冰冷话音落在耳中,陈大夫人的身子颤了颤,她早 已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凌厉目光,却不敢回看。 她惊慌抬眸和旁边的二夫人对视,秀美的脸上满是惶恐不安,她是个没有主见的,素来胆子也小,面对这一群凶神恶煞的凶徒,莫说应对得当,没有吓晕过去已经不错了。 陈谢氏的懦弱是家风传承,出生秀才之家,因生的貌美如花,偶然间在庙会上被陈正允看中,在他死皮赖脸的纠缠下,谢秀才才愤恨点头同意将女儿嫁给商贾。要是强势些的读书人,岂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道完大夫人且再说说二夫人。 身侧的二夫人陈梁氏比大夫人小了五岁,看起来却镇定不少,撑起她胆量的因素是她懂拳脚功夫,她父亲是一名镖头,曾救过老爷性命。 梁氏看着大夫人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明白眼下境况只能靠自己了。 “民妇正是陈家主事之人。” 梁氏沉稳的踏出几个步伐,在距离军将约莫三尺的地方停下脚步。 梁氏的脸上挤出一丝看似和善的笑容,清澈的眼神迎向军将冷冽的目光,最后落在军将脸上那道从鼻梁贯穿右边脸颊,长两寸的细小疤痕。 其实恶贼这张面皮算秀气。 梁氏也不觉得那道长疤狰狞可怖,套上那身盔甲更显英武气息,她对皮相不甚介怀,此贼作恶才可恨,眼下为了一大家子,再恨也不得不虚与委蛇。 想到此处。 梁氏强迫脸上的笑容更加和善。 这让军将升起一丝好感,因为他脸上这道狰狞的疤痕,他从相处过的女子身上只感受到害怕c可怜跟同情,甚至是嫌弃。 第2章 胃口太大 因为梁氏流露的善意,他才仔细打量眼前妇人,年约三十,保养得当,容颜很是秀丽。 待发现其脸色有羞恼之意,方才移开目光,淡淡道: “不愧是女户之主,气度也不输男子。” “将军谬赞了。”梁氏面色恢复如常,脸上又露出温和笑意,说道: “民妇就说今儿早上枝头上的喜鹊叫那么欢快,原来是种因于此,仁义之师前来赶走乱军,民妇在此深表敬谢。” 军将听闻这话,冷酷的脸庞上唇角扬起讥笑,讥笑弧度扩大,竟是戏谑的哈哈大笑两声。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此贼当真可恶。 被人一再羞辱,梁氏本就是直性子,竟一时忘了要委屈求全,她的话音冷了下来:“将军因何发笑” 军将扬起高傲的头颅,冷哼一声:“无知妇人,你说我为要笑” 见此恶贼发怒,梁氏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自己怎么就管不住性子胡来呢,心中一急,忙道: “自是因为将军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深感畅快的大笑,陈家也是受了将军恩德,所以民妇愿意献二十万贯镐军,还请将军收下。” 梁氏说完,惊觉自己失态,只得努力装出镇定。 “还算识相”军将冷笑一声,接着又意味深长道:只是夫人的明悟不够深彻啊” 梁氏闻言一愣,看着那张疤脸的目光短暂失去焦距,那是心神沉入脑海的迹象。 几息间,眼前的身影已经消失,她也没有察觉到。 随后映入眼帘的几张熟悉脸庞,她也不知不觉。 “妹妹” “二夫人” “二姐姐” “二娘” 几道声音响过,听着叽叽喳喳的,梁氏定睛扫过她们关切的面庞也不理会。 回神了就好,围着她的一众女眷安下心来,陈家女眷只有四位,大夫人c二夫人c陈家小姐,还有一位整日在佛堂吃在念佛的三夫人,其余的姨娘都给足银钱放了出去。 望着蹙眉担忧的二夫人,站在最前的大夫人将手搭在她手腕上,关切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二娘可是在想那句明悟的不够透彻女儿觉得此人是狼子野心,怕是还有别的图谋。” 说话的女子就是家中独女,叫陈辰。 众女闻言大惊,二夫人面色也深沉下来,正要开口询问却被打断:“二娘,此处不便说,咱们回屋去。” 陈家是前老爷发家之后才建起的大宅,占地挺大的,院落足有十余座,虽大但不敢逾制。 三夫人回了正屋便带着心事告辞,只有大夫人母女和二夫人梁氏一道回了主院。 主院是大夫人的居所,进了卧房就吩咐相伴了自己二十年的谢嬷嬷在门外守着。 正对房门的八仙桌前围坐着三人,大夫人一脸愧疚的先开了口:“委屈妹妹了,都是姐姐没用。” 二夫人佯怒:“姐姐当我是外人不成。” 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姐姐也是陈家人,但挺身而出的却是自己这个二夫人,姐姐听了这话岂不是更要羞愧难当。 “因为姐姐的软绵性子是改不了的,而我闲不住爱胡闹的性子同样是改不了,这几年能让我在外头四处游荡也是快意,练就的浑身是胆和厚脸皮,正好能应对那些魑魅魍魉。” 嘚,越描越黑 真让二夫人好言劝慰,她办不到啊。 索性就如往常一样直言,怼的大夫人苦笑连连。 想起当年老爷仙去,女儿接管家中事务,正是自己和妹妹不忍女儿抛头露面,妹妹自告奋勇在外露面,让女儿隐在幕后。 想到这些,大夫人心中的愧疚涨了不少。 陈辰左右瞥了一眼苦笑的母亲和脸色坦然的二娘,并不相劝。 二娘向来如此,前话无余地,后话神补刀。 牛啊牛啊 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却是会怀疑她怨念更深,新仇旧恨一并发作。 陈辰卡在喉咙里的一口槽,不敢吐出来。 “辰儿,你刚才说那恶贼是狼子野心还有别的图谋那他图谋什么呢” 二夫人心中搁着大事,闲聊两句便赶忙提起。 陈辰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母亲性子弱,二娘急躁,她必须稳住:“我思来想去,我们家好像除了钱也没有别的值得图谋了。看来二十万贯是喂不饱饿狼的。” “狼崽子的胃口张的也忒大了吧。”二夫人气 的双手猛的一拍桌面。 大夫人被突如其来的重击声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道: “妹妹稍安勿躁,咱们平心静气的商量着应对。” 稍稍平缓心绪,她又看向陈辰问道:“女儿怎知他是嫌给的少了” 二夫人也有这样的疑惑,便附和道:“对呀,再说他的话不明不白的,怎么就知道我能再悟的透彻。” 陈辰正色道:“陈家最大的可用价值就是钱多。二娘能提出献二十万贯,说明陈家是有明白人。再者,就算是悟不透彻,一番冷嘲热讽加上恐吓的威力可不小,陈家担惊受怕之余,只能拿钱消灾。” 二夫人刚才发泄了一通,这会儿语气焉焉了:“乖女儿快想想法子吧,咱家可不能有事啊。” 陈辰闻言宽慰她几句,说回去房间再好好想想。 大夫人看了一眼女儿平静的脸色,心疼她又是在强撑,也不好再烦她,只是叮嘱她回去好好休息。 回应了母亲的关切,陈辰带着满怀心事离开。 对于楚军的贪婪何需想多想,多给些银钱便可,二娘定然不肯答应,陈辰疲于应付,这才想要躲开唠叨。 回到房间,陈辰让丫鬟小桃打了一盆清水洗脸,然后将聒噪的丫鬟赶了出去。 她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今日思虑过度,头疼的紧。 她是真心想睡一觉,可是心不静,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睡,烦心事都在脑海翻腾。 陈辰坐起身半靠在床榻上,索性认真想。 信阳已经是西北最后一站了,晋楚两国已经瓜分了整个西北。 也幸好入主信阳城的是初建国的楚军,正合她的心意。 第3章 心思和心事 楚国国主姬寰恒,陈辰研究过此人的一贯作为,他是有大野心之人。 所以,不管是为了名声民心,还是要将地盘迅速变为治下之地,那么都不会扰民抢掠,更不会为了钱财破家灭门。 然而西北是穷惯了的地方,近几年遭灾又严重,加上常年征战,打仗拼的就是钱粮,不能抢百姓,只好在士绅大户身上刮一层皮。 士绅家族还好说,客客气气捐纳钱粮必能安然无恙。 而商贾虽是有钱,但身份不高,在强权之下可随意欺压,肯定要大出血,陈家无男最可欺,因此更要以伤经动骨的代价,换取日后的安稳。 不过这些钱楚军也不是白拿的,多少能换些行商便利,更多的能换来行商特权。 她主张奉上二十万贯破财消灾倒在其次,主要是能结个善缘,因为楚军到来,勾起了她那蠢蠢欲动的心。 有件心事,陈辰一直埋藏在心底,以一介商贾的身份,想要做到那是难如登天。 就像她的父亲深藏在心底的愿望,想要达到千难万难。 父女二人的心事都是同一件事,只不过陈辰想要将事情做的更绝。 为人子女肯定要为父亲着想。 前世她只是一名孤儿,魂穿异世,能得亲人宠爱有加,她感念上天眷顾。 对于将她捧在手心宠爱十余年的父亲,更要感恩图报。 想起父亲的心愿,陈辰的目光坚定。 眼下正有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心动了,但也犹豫了。 因为她的身后还有顾虑。 然而放手一搏的执念更深,但不能贸然行事,须有后手才行。 且不说陈家人在思愁,话说另一头。 军将领着部众出了陈家,落在后面的副官紧锁眉头,踏着磨蹭的步伐,仿佛心事重重。 自家将军向来寡言少语,对女子更是不屑,今日却说了那许多话,还有最后将军像是看猎物一般,盯着那妇人说的话是啥意思 莫不是三十岁了还未沾过荤腥,终于开窍了,看上了那俏丽的妇人 这可使不得,世子严令不得掳掠女子,若是那妇人自愿就另当别论过了,或者想办法让那妇人甘心屈就 咱家将军会想娘们了,这是好事啊 想到此处,副官顿时兴奋不已,仿佛是自己的好事要到来一样,咧着嘴嘿嘿怪笑,他看着前头伟岸的背影,三步并做两步小跑上去。 这么多人怕是不好问,万一让杨大哥羞臊可不好套话,于是便挥了挥手,让属下骑兵先行。 “杨大哥是不是瞧上那妇人了”待无旁人,副官半点儿不犹豫,直接了当的问。 “你说什么”杨无风跨马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了过去,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咱们先上马,边走边说。”副官说着便先跨上了马背,坐定后就发出一阵嘿嘿贼笑: “大哥可是想女子了别害臊,咱爷们想那事是很正常的。” 杨无风仰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像是看傻子一般,随后跨上马背便当先绝尘离去,不想搭理紧跟在身后的聒噪声。 “杨大哥,我之前审问陈家管事的时候审出一件趣事,原来陈家宅子里管事的是大夫人,生意上真正掌事的是她们家唯一的小姐,这就好说了,要娶那位夫人也就简单多了。” 杨无风将话听一半,忽略了后面那两句,他放慢些马速,回了句:“一个小姑娘有这能耐” “听那管事说,他家小姐在四年前便接下了家中生意,不仅打理的井井有条且有更上一层楼的迹象。” 闻言,杨无风冷漠的脸上泛起兴味: “派人传句话,世子召见富商之时,让陈家真正主事之人前来。” 副将一愣:“怎么要见的是陈家小姐何不趁机再会大哥心仪的那位夫人” 杨无风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 不想解释其中误会,简单撂下一句便不再说话。 翌日,这句话便传到了陈家。 书房内,陈辰正端坐在书案前统计楚军抢去的财货,听到门口声响便抬头看了一眼,向着跨进门槛的二夫人微笑着招呼一声:“二娘。” 二夫人一副忧心重重的模样,走到书案前,望着女儿仰起的那张白嫩嫩的艳丽容颜。 女儿有着酷似姐姐的容貌,那双眼眸也是一模一样,双眼皮的狭长凤目,仅是这双漂亮的眸子就让人移不开眼。 哪家有美貌的小姑娘,都怕惹人惦记 。 陈家二位夫人也是如此。 昨日楚军闯入家中,她们便让女儿穿着丫鬟的粗布衣裳,脸上又描画了一块鸡蛋大的胎记,这才放心让她躲在丫鬟当中。 “二娘,你怎么了” 陈辰见二夫人不说话,她边说边站起身走出书案,拉着二夫人到一侧的靠椅上坐下,自己则侍立在旁。 二夫人刚坐下就反握住陈辰的双手,抬头看向女儿,脸上尽是愤恨的表情:“辰儿,出大事了。昨儿个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家贼,透露出咱家主事之人是你,今日楚军就派人传信要让你出席楚军的宴席。” 事情道完,女儿神色平淡,二夫人心中忧愁也淡去几分,叹了口气道: “不过幸好没再多嚼舌根你的容貌。” 她担忧女儿会被抢去做小妾,商贾家的小姐,那些粗僻军头也多是不愿许正妻位分的。 陈辰轻轻挣脱出被握着的双手,眸色闪烁:“应该是问话之人没问这方面的事情吧。” “咱家待下人不薄,眼下出了这档子事,看来是要好好整顿家规了。” “这些就让二位娘亲决定吧。”陈辰随口回应,又问道:“楚军派来传信的人说什么时候去” “说是明日。”二夫人眼中忧色不退:“还是让我去吧。” 陈辰摇摇头:“此次必须由我亲自去,因为我有了重要的决断,二娘放心,女儿不会一直抛头露面的,日后少不得再劳烦二娘。” 二夫人闻言竟瞬间抛却忧愁,严肃开口相问:“儿女有什么决策” “事关陈家今后的生存之道。” 第4章 求见 陈辰的话一出,二夫人便没再多问,她知道即便问了女儿也不会回答。 这句熟悉的话语还勾起了二夫人尘封的记忆。 四年前,老爷去世时,女儿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那时老爷病了两年,无力打理家中生意,致使大部分生意都一落千丈,然而却无人顾及此事,所有人都一心扑在老爷的病情上,四处寻医访药全力救治老爷。 待老爷熬不过厄运而病逝,女儿才开始接手生意。 一个稚嫩的小娘不仅要管理生意上的事务,竟还能拓展出强大的人脉关系,让本地胥吏都成了自家伙计那般听话,甚至有了影响地方政局的能力。 如今信阳城内已改朝换代,以前辛苦经营的一切,说不定要从头再来,此番女儿打算亲自面对,到底是什么样的决策值得她这般郑重。 明日且再看吧。 翌日,府衙后院的客堂内,安静的端坐着十余位客人。 这些都是身家过十万贯的富商,更有多达百万贯家资的,不过,即使是再有钱的富商也是好打发的。 士绅却不能随便对付,相请须有宴,已经安排在晚上宴客。 厅里的富商都很守规矩,没有大声喧哗,只是安静的坐着品茶,偶尔跟身边相熟之人低声攀谈几句。 满座男宾,独一女子坐在最后。 正是陈家二夫人,陈辰没有来此,她的打算无关捐献,只能在此后递拜帖求见。 片刻功夫后,门口响起一声通传:“世子到” 堂内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站起身,面向门外。 只见三个高大身影走了进来,两名身材魁梧的护卫簇拥着一位长相俊雅的男子。 其中一名卫士是陈夫人昨日见过的那位将军。 “草民见过世子。” “我等见过世子。”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都坐下说话。”男子边走边道,径直走到上首位坐下。 他正是楚国世子姬宴。 待众人落座后,姬宴扫视了一圈堂内众人,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时,并未多做停留。 “本世子初来此地就叨扰各位,还望诸位莫怪我冒昧才好。” 众人忙站起身,躬身称不敢。 这些富商如此恭敬的态度,姬宴本可省些功夫,单刀直入提出条件,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客套一番。 “各位都知道我的身份,而我却对尔等不熟悉,可有哪位愿替我引荐” “草民王思诚愿为世子效劳。” 话音刚落便有人急忙开口,率先抢下可以跟世子套近乎的机会。 “有劳王东主了。” 姬宴没有自持身份,温和的笑了笑。 王思诚惶恐的道声不敢,然后才开始介绍起来,他先指向左首座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信阳城酒楼行当的翘楚方应宜东主。” “草民方应宜见过世子,草民得见世子英姿,实乃三生有幸。” 虽然之前行过大礼,方应宜还是再行了一次跪拜礼。 姬宴俊朗的脸庞上依旧带着浅笑:“方东主快快请起,本世子能与诸位共聚一堂,也是荣幸之至。” 待他站起身,王思诚又继续往下介绍,一番客套吹捧过后,该进入正题了。 不等姬宴开口,王思诚就自行提出要帮忙战后重建,愿捐纳三万贯。 王家不过十万贯的家资,除却店铺货物,捐献三万贯现钱,对于王家来说也是元气大伤了。 众富商彼此之间就算不能知根知底,也能了解个大概。 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恼王家捐的太多,商场如战场,富商们都是磨砺出来的人精,心里都有怀疑此人或许是个托,奈何也只能效仿。 此起彼伏间,报出的数目多达七十余万贯。 陈夫人也随众流只捐了五万贯。 杨无风狐疑的看了一眼陈夫人,刚才他瞧见来的不是陈家小姐,心中隐隐有些不悦,陈家竟敢无视他的话。 不仅如此,连昨日说好的二十万贯都不作数 当真是胆大包天,杨无风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区区商贾狠狠的践踏了,心中盘算着事后再去一趟陈家。 他当然不知道这都是陈家人有意为之,弄出事端让别人惦念着急,上门拜见才容易些,也避免在众目睽睽之下捐献二十万贯。 你陈家捐如此之多,别人要怎么办是跟着捐吗 肯定是 不会的,那么就得提心吊胆,唯恐楚军的报复。害得他们如此境地的陈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商场往来,陈辰一向秉承前世的低调,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与各方势力打交道都要如此,所以她才决定一切都在散席后再说。 一从散席后,前来赴席的富商都损失惨重,主人家却满载而归。 楚世子正往居住的庭院走去,听身后的杨无风冷厉的声音传入耳: “陈家失信了,只捐了三万贯,末将已经派人打探过,陈家家资虽不足百万贯,但也差不了多少。” 姬宴的脸色古井无波:“无风此言差矣,陈家想要的更多,等着吧,会有后续的。” 杨无风却是不信:“陈家是大士族的分支,莫不是想着有本家依靠,方才敢肆无忌惮” 士族可是耕读传家的大族,也是大地主c大士族更是世代有人做官,已经算是名门望族,地位超然,即便陈家在两年前已是晋国民,分属不同地域,但也不能等闲对待。 “不会的。”姬宴肯定的回了一句,又道:“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杨无风一本正经的拒绝:“打赌就算了吧,末将相信世子。” 他的性子呆板无趣,身边之人都习以为常,所以姬宴也不会自讨无趣,结束话题继续走着。 刚回到庭院就有守卫禀报,验证了他的话。 姬宴接过拜贴一看:“信阳陈氏陈辰。” “姓陈,应该是那位小姐了。”杨无风心中的郁结消散,陈家还是不敢轻易冒犯自己的。 过了片刻后,陈辰被传召入了偏厅,到了门口又见那位将军。 杨无风冰冷的目光扫视她几眼,陈辰落落大方的站定。 第5章 计、谋不分家 此女十七八岁的年纪,头戴巾帽,合身的士子服套在身上,腰系白玉带,简洁修身的穿着隐隐有一股书卷气息。 再观容貌,艳丽的脸庞上,长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只不过肤色偏黄,左边眼角有一块鸡蛋大小的胎记。 杨无风看了她几眼,面露讥诮。 “样貌真丑” “民女觉得将军是在照镜子。” “牙尖嘴利” “口齿伶俐而已” 两人都是平心静气的,不像是在吵架。杨无风的脸色稍为难看一些,臭着脸转身进入偏厅禀报。 不多时,杨无风黑着脸回转,领着陈辰入内。 他没有多为难陈辰,因为他不屑与女子计较,俗话说的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与杨无风有两面之缘,陈辰也对他有一些浅薄的认知。 此人身有缺陷,张口就揭人短处,摆明的嘲弄奚落,要么是长期忍受异样的歧视而心里扭曲的之人,喜欢找弱者发泄情绪。 要么是傲娇,为了掩饰心里的自卑而强硬高傲。 这两类人都不好惹,如果他瞧你不顺眼是很难改观的,那就无所谓得罪不得罪了。 不过陈辰还是没有太过刻薄的回怼,只是将话回敬对方。 在心底感叹出师不利,陈辰面色平静的走入厅内。 偏厅上首的左侧太师椅上坐着一位气宇轩昂的英俊男子,白皙的脸庞透着俊雅。 笔直高挺的鼻梁,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只有前世荧屏里的洙赫欧巴能与之相比。 陈辰匆匆扫了一眼,就已窥全貌。 “民女拜见世子殿下。” 两世为人,只有在这一世的父亲葬礼上跪过,心里不情愿也不得不跪,封建制度的强权,现如今她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姬宴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盏,微垂首啜茗,“不必多礼,坐吧。” 陈辰道声谢,便走到右侧最后坐下,厅里虽说还站着充当护卫的杨无风,但男女有别,互不相熟也该保持一些距离。 “不知陈家主前来所为何事” 姬宴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索性也体贴她的难处,避开男女的话题,称呼陈家主。 陈家主 陈辰微有讶异,瞧了一眼他的淡然神色,暗道此人竟如此细致入微。 不过,像这样的大人物,不会有耐心听小人物拐弯抹角的闲扯,所以,有话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 “民女前来拜会世子,主要有两件事,其一是想寻求世子在商业上的合作,其二是听闻国主广招天下贤才,各地名士大儒纷纷前往国都自荐,民女不才也想凑个数,民女相信楚国招才必是海纳百川,唯才是举。” 楚国今年初立,名士大儒不会舍中原和江南之地,跑去偏远地受苦的,去的只是西北地域一些没有名望的读书人。 也正是因为初建国,未大行科举,陈辰抓住此次机会,不是想混个官职,因为那也不太可能的。只要她证明了自己的可用价值,日后要如何留用,自然不用她发愁。 偏厅里有短暂寂静,姬宴知道这是在等自己的回应,他放下茶盏温声开口:“陈家主继续说。” 态度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因她的年纪而轻视,没有因她的身份而怠慢,更没有觉得她的肆意言论很荒诞。 小姑娘可会觉得惊诧 姬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惊讶的表情,结果却没有任何发现。 陈辰面无表情,心里却在讶异。 身份尊贵的一国世子,对初次见面的下等商户尚能如此,可见他修炼的涵养功夫颇深。 气质,是后天经年累月凝聚而成的。楚国世子的大气能包容,且温和的气质居然更有威慑力。 陈辰还莫名其妙的萌生了发自真心的尊敬情绪,无关乎身份的压迫。 真是见鬼了 古往今来的士为知己者死,荼毒他们的就是擅于攻心又有心胸气度的主公。 要是哪天自己也遭了他的荼毒,在毫无赢面的战局里还叫嚷着;兄弟们冲啊一波了 哎哟我去 她赶忙压下乱七八糟的情绪,浅浅一笑应声是,又道: “民女听闻临近的晋国将明年的科举提前在今年,还特令不分国度,号召天下有学之士前往,其目的是针对我国的招贤令,要让我国招募贤才受阻,进而让我国的颜面大失,在天下士林间声望不隆。 因我朝初立,局势尚未稳定,诸事百废待兴,天下士子观望者多于来投。且科举之事并完善筹备,所以晋国抢占先机,必能招纳更多的贤才。 一国朝廷选才,固然是招纳饱学之士,但更重要的是为了稳定民心,让天下士子归心。”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陈辰顿感口干咽燥: “世子,可否容民女喝口茶。” “你随意。” 姬宴语气平淡,但他此刻的内心是震撼的,眼前的妙龄女子竟然有这般见识,将所有利害无一遗漏陈列出来,能有多少人比她看的透彻 影响士气也就罢了,就连朝中诸公都未曾想过会使民心不振。 一国朝廷颜面有失,士人的心气低靡,岂不是影响了民心 小姑娘眼界颇高,之前就没有轻视她,如今更重视了,姬宴期待起她接下来的表现了。 自荐总要卖弄才能,希望不会让自己失望才好。 想到此处,姬宴认真的打量着正襟端坐的那个身影,雄浑温和的声音响起: “陈家主真是聪慧,不知可有良策应对” 陈辰被一双审视的目光盯着看了好半晌,直到视线撤离,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强大的上位者气势,突然让人感觉到压迫感,无形无相的气势无法用语言言喻。 是自己心虚了吗 前世听朋友谈论过,直面领导的领导的领导说话,他的面色严肃些,都会让自己说话不利索。 陈辰又饮了一口茶舒缓感受到的压力,面上一派镇定: “对方占尽优势可明着出计策,那便以阴谋会晤。阴谋c诡计c阳谋c计策c可见计和谋不分彼此,无论善恶,只论能不能得逞。” 姬宴也端起茶,细细品茗。 她的后话直接了当,杜绝了自己可能做的表面功夫,提出行事要光明磊落的劝言,然后她再循循善谏。 真是有心了。 那么不说话就是表态。 第6章 算计眼前人 陈辰会意,继续说道:“将晋国科举搅出大乱,使天下士子对晋国的取士心存质疑。为此民女设想了两个腹案。 在晋国都城的会试出了舞弊案,大力宣扬晋国朝廷无能,国都贪官污吏横行,在楚国争锋的重要时刻尚敢如此,由此可见,晋国朝廷必是藏污纳垢。 地方上的乡试出乱,同样宣扬晋国朝廷无能,山高皇帝远,政令不下乡。 这两个腹案都能让人质疑晋国取士是否公正,失信于号召天下的招贤令,愧对天下士子。” 姬宴的目光从那张绽放出满满自信的脸颊上移开,微微垂下头,像是在考虑。 其实是在遮掩自嘲的笑意。 一个姑娘家侃侃而谈阴谋诡计,他居然听进去了,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想赞同。 片刻后,他抬起头淡淡道:“不知陈家主选哪个腹案” 陈辰静静的等待着,看着他垂头思索,在他抬头目光扫来之前,迅速垂下眼帘。 听他说的话才抬眸看了过去: “前一个较为难办,一国之都岂容他国奸细随意作乱。择一地乡试却能容易办到。” 终于说到她心底的真正谋算了,虽然她巧妙的掩藏了自己的意图,但陈辰心中还是有些紧张,因为她最大的算计,是眼前身居高位之人。 而她想要利用的人,只是面无表情的轻轻“嗯”了一声。 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回应,不可捉摸的态度,让人觉得楚世子莫测高深,看不出深浅,陈辰心中没底。 整场谈话都是她在说,像是她占据了主导可以侃侃畅谈,其实陈辰心里明白,她只是在威严的驱使下,被迫的从属地位,不得不顺从继续说。 这是强权者的一种驭下之道,如果不是陈辰来自现代,对皇权都没有多少敬畏可言,早就已经被震慑的心中慌乱了。 所以,陈辰至今还是很淡定的继续道: “如果请有名望的大儒到晋国文学昌盛的越州讲学,宣扬越州乃文教胜地,世子觉得可行” 姬宴了然,她的目标是越州,妙哉妙哉。 去年晋国初立的首次恩科,越州出了一位状元c三名二甲进士。 此事轰动一时,越州被晋国捧为文学昌盛之地,如果越州被吹捧为文教胜地高度,却出现科场舞弊,那就有趣了。 在心里想着趣事的人,突然察觉一道目光怔怔的看着自己。 姬宴疑惑的眼神对上那双包含希望的目光,随即才反应过来。 难道她认为我能找到有名望的大儒替她办事 文学无国界,当今天下可称之为大儒的仅有一位,无论那位到了哪个国家都是国主的座上宾。 小姑娘想太多了。 于是姬宴赶紧在她开口之前,先发制人。 “陈家主可认识有大儒” “没有。” 陈辰眼眸闪过失望,楚世子也没有。 闻言,姬宴往太师椅背缓缓靠去,悠闲的神态看不出情绪,但在他心里是感到失望的。 “那你的计谋看来是不可行了。” “当然可行。”陈辰微微笑道: “民女有一位长辈是受人尊崇的名流雅士,不知殿下可听过广陵先生。” 大儒她不认识,次一等的名流雅士,她倒是认识一位。 “哦”姬宴优雅的坐直身躯,温润的惊讶语气问:“广陵先生成名已久,他与你有何源缘。” “广陵先生乃亡父的恩师,对民女也颇多照拂。” 陈辰这话反着讲。 所谓名流雅士,世人多慕名争相结交,可在她看来就是一群官场不得志的人,有着进士的身份,因各自原由黯然离开官场,常混迹各处文会诗会刷刷声望。 也难怪她有这样的看法,因为她的师公就是这样的人。 拿着陈辰的银子欢快的四处观光旅游。 或者说是资助游历讲学,传播圣人文学。 每年养他一个人的银钱,跟整个陈家花销相差无几,虽然贵养,但陈辰还是舍得大把砸银子的,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 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名士在很多时候都得装出两袖清风的姿态,不肯随意接受馈赠。 师公愿意接受馈赠,是父亲曾因他而遭受迫害,心里愧疚,这才厚待徒孙。 不过,陈辰并不觉得与有荣焉,这是她论金两买来的。 陈辰正想着这些,气氛沉默了半晌,才听姬宴轻轻淡淡的 声音。 “想不到陈家竟有如此深厚的福缘。那就劳烦柳前辈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这样随意敷衍 楚世子随口说一句艳羡的话,然后就冠冕堂皇的应下了,再然后让我可以自由发挥,他却准备躺赢 再再然后就无下文了。 请给我配些厉害的辅助可以吗 他就不怕我搞砸了,牵连出楚国 楚世子不冷不热的态度,又让陈辰心里没底。 她并不知晓姬宴是热衷她的计划的,相信她的能力和财力,打算让她自主谋划,认为她此番胸有成竹而来,想必已经筹划得当。 至于成败于己都没有丝毫损失,就像天上掉馅饼,捡着了就是运气好,没捡到也只是深感可惜而已。 至于牵连楚国,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他会派人明里跟着,暗里紧盯着。 最重要的是,小姑娘一定要活着回来 陈辰却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能开口陈明,看向他认真的说道:“民女需要世子相助,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不是民女这等身份能独自施为的。” 话一出,姬宴轻松的神态变得严肃。 这就不是天上掉馅饼了,而是派人去捡馅饼,捡不到,他会生气的。 “不知陈家主需要什么帮助” 陈辰微一沉吟,道:“有细作经验的帮手c懂武艺的护卫各三十名以上,为确保万无一失,这些人要有相符的学子身份c路引,若是没有真实的假身份也不必强求,有证明学子的假路引也可。” 以他的能力而言,索要这些不算多,也不难办到。 姬宴想得到确认:“只要这些就可以” 陈辰点了点头:“目前就这些,届时有民女无法办到的事情,自会寻求世子帮助。” 姬宴轻嗯了一声回应,随后淡淡道:“本世子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也希望你尽量不让本世子失望才好,如果能办成这件大事,说明你的能力不俗,本世子就聘你为幕僚,望陈家主愿意屈就,助宴成就一番事业。” 平淡温和的声音应该让人感到舒适,但陈辰感受到了一丝威迫,她只能归结于自己的不自信和心虚。 第7章 新果酒 陈辰闻言站起身,躬身一礼: “多谢世子抬爱,民女必定尽心尽力替世子办事,倘若事成,民女愿为世子效力,万一失败也绝不会拖累世子,愿奉上一份天大的财源向世子赎罪。” 这不但是她为自己预留的后路,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在事后会从世间消失,真到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有了利益的诱惑,可保安全无忧。 姬宴看出了她的打算,面上无波,心中却暗暗觉得好笑。 说她胆小吧,却敢气势十足的面对自己侃侃而谈阴谋,还敢揽下足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她胆大,又爱惜性命。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 谋事先某己,谋士要是连自己都保不住,何以令人高看 凝视着弯腰恭敬的身影半晌,姬宴道:“陈家主不必如此,坐下说话。” “多谢世子”陈辰道声谢才站直身落座。 “刚才陈家主说的大财源可否先说来听听。” “自无不可。”陈辰微微颌首:“民女有一坛酒在前院等候的丫鬟手中,还请世子派人去取来。” 闻言,姬宴狐疑的看着她,嘴上却吩咐道:“无风去取吧。” 杨无风站的稳如磐石,一动也不可能动:“世子,末将要留下保护您。” 他一直站在能随时制住陈辰的位置,也就是身后三步的距离。整场谈话他都听见了,听后感就四个字:不知所谓 不知所谓的女子是否想支开自己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又往前站了一步:“让夜一去吧。” 话音落,楚世子身后无门的内堂走出一人单膝跪地:“属下去去就回。” 姬宴回应了一声:“嗯” 陈辰默默的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房梁,没有发现,回首目送离去的背影。 这主仆三人真是可以的,对一介弱女子都如此防备,怪不得楚世子的椅子都靠上门框了。 她的目光粘在身姿提拨的背影上。 姬宴不想误会她,奈何那样的念头还是浮现在脑海。 “陈家主去越州之时,让夜一护送你去吧。” 真是体贴周到 陈辰没察觉不妥,故作惊诧细声道:“如何使得,这位公子应该是世子的贴身护卫吧,民女何德何能敢让他护送。” 被拒绝了,倒是不会接话了。 被接受,只要回应一声就好。 姬宴神色自若,心里好不尴尬。 只是想顺手塞个探子,感觉自己像用美男计。 杨无风接上了话:“让末将护送吧,陈家主大才,万不可出事。” 闻声,陈辰扭头看了过去,对上那双闪烁的眼眸一瞬就转回脑袋。 这个人 竟对我如此关怀我震惊了 有你在才会出事。 “世子,让这位将军护送,民女” “何德何能是吧陈家主,某杨无风认为你有资格让我护送,我的武艺比夜一更好,你也不用顾虑我的身份容易暴露,在军中以外,无人认得我。”杨无风一改寡言少语,一下子抢了两人的话,还很会说。 说的周到体贴 姬宴顺势回应了一声,此事定下了。 陈辰仿佛看见一块牛皮膏药往自己身上粘了过来,越挣扎粘的越紧。 镇定如她,此时面色一片恶寒。 出门就遇克星,如今这克星还会如影随形。 姬宴发现了她的不妥,正要相问却看见夜一走了进来。 “陈家主,酒取来了。” 陈辰恢复从容,一眼扫向已经搁在自己身侧茶几上的酒坛。 她拿起酒坛往自己的空茶盏倒了一杯,双手捧起茶盏一口饮尽。 “世子请让人品尝一下民女带来的果酒,这是民女用独门秘方酿的,不比如今市面上的果酒苦涩,反而清香醇浓。” 倒是识趣,没说让世子品尝,杨无风收回监视的目光,上前端起酒坛闻了闻,然后咕咚喝了两大口,随即脸色一变。 “不苦不涩,清香醇浓。这真的是果酒”杨无风低头看着捧在手中的酒坛喃喃低语。 陈辰站的近,听见了他的话,微微笑道:“杨将军不必怀疑,这就是果酒。” 一直沉默看着两人举动的姬宴,顿时想到了这酒的价值,他想亲自品尝一口,将茶盏的茶饮尽,举着茶盏说道: “无风给 我倒上一杯。” 杨无风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在姬宴久久凝视的目光下,不得不走过去倒了一杯。 姬宴宽袖掩杯浅浅抿了一口,又再喝了一口,旋即目光发亮。 陈辰看着他闪亮的眼神,心中立时大定,缓声开口道: “当今天下战乱,天灾频繁,导致粮食紧俏,已经没有多少人舍得用粮食酿酒,多国甚至禁止酿酒,即便暗市都很难有粮食酿造的酒卖了。 市面上卖的都是苦涩的果酒,世人大都不喜爱。只此果酒问世,可想而知那是怎样一笔惊人的财富。” 所以她不敢酿出来卖,因为没有强大的靠山保护这份财富。 和平年代都需要有靠山,更何况乱世。 前世有句俗话叫枪杆子里出政权,古代也同样如此,在乱世只有背靠军阀,才能更好的生存,也更有发展空间。 姬宴已将第三杯酒饮尽,俊雅的脸庞上眉眼沉静:“这酒的成本如何” 陈辰笑了笑:“成本低廉,只需九文一斤。” 果酒从市面上买来五文,她只是加了食品添加剂甘油,甘油能去掉酒中的单宁,果酒也就不苦涩了,葡萄酒为什么这么苦涩就是含有大量单宁。通常喝下单宁比较重的红葡萄酒,舌后到喉咙之间那部分会感觉比较干。 上好的红葡萄酒,是需要单宁与其他组成物质保持一个适当的平衡,这一点,陈辰想到的是比例,想着能不能将葡萄酒改一改口感,所以她反复实验过了。 而甘油提炼却是前世学到的知识,她读的是西北政法大学,作为工读生,曾经在轻化工厂打工,听说过厂里师傅说过土法也能提炼甘油。 姬宴又问:“陈家主觉得此酒该要价几何” 陈辰已经考量过了价格,回道:“三百文一斤,这酒虽说比高档的粮食酒差一些,但比中高水平的品质要好很多。” 第8章 与谁合作 如今中等粮食酒要价一千文一斤,高档的名酒超过十贯一斤,甚至有钱也买不到。 陈辰酿的果酒卖三百文以上都毫无问题,三十倍以上的暴利,如何不算惊人。 杨无风闻言,紧搂着酒坛不松手,微眯眼打量着陈辰,心中很不想承认,自己竟对她有改观了 姬宴一贯冷静,此刻脸上也有淡淡喜色。 陈辰心想,或许还能让他们更激动一些。 “葡萄酒经过我的秘方改良,也会品质更好更加可口。” 这话一出。 姬宴坐直的身躯微微向前倾了倾,双手随着前倾的动作,顺势搭在两边的扶手:“此话当真” 陈辰微笑着点点头。 西北距离西域很近,葡萄酒就是产自高昌,经过各种途径卖向中原,西北是通向中原的门户。也是西域葡萄酒的中转处。 葡萄酒一向在中原都是供不应求,如果改善后的葡萄酒品质更佳,那么这又是一笔无法想象的财富。 想着这些,姬宴看似平静的神色,其实心中已经泛起阵阵波澜。 忽然间想到,钱来的太快太容易,一时竟让他无所适从。 没办法,穷惯了。 西北本就是穷苦之地,楚军更穷。天灾之年,百姓贫困而至赋税难收,朝廷入不敷出,朝中各部运转需要的银钱不足,军队又连年征战耗费钱粮无数。 朝廷贫困如斯。 但只要有钱,这些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思及此,姬宴缓了缓激动的心绪,望着静静安坐的陈辰。 “陈家主,如果晋国一行顺利,你是否就会谈及酿酒的合作” “世子英明民女想要与朝廷合作,朝廷无需操心一切事务,占五成干股。只不过朝廷与商贾合作怕是名声不好听。所以明女斗胆请世子谏言大王以宫廷的名义建立内库,内库亦可作为大王的私人财库。” 闻言,姬宴斜飞的剑眉微蹙。 她居然瞧不上我 来之时,她可是说要与我合作。 转念细想,才发觉小姑娘真是一副玲珑心思,做出的决定是再合适不过了。 作为商贾,她是投靠不上父王的,只能投靠自己,然而她却没有将这门生意当成晋身之阶。 因为她是在替自己着想,作为立国有朝廷班底的王世子,本该在立国时正名为王太子。 可父王却将此事搁下,不仅如此,还在朝中别的派系鼓动下,顺水推舟委任自己随军出战攻打信阳,不是领兵统局,只负责战后入城代替大将军主管政务。 建国以前,自己领兵四处征战,何时受过手中无军权的待遇 父王,您这是想暂时将我赶出朝堂中枢,拖延时日罢了。 您春秋鼎盛,不想有半君半臣的尴尬地位出现,由此可见,为开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世子,让您隐隐起了防范之心。 如果让我经手一份能让楚国翻身的天大财富,如何不会引起父王您的猜忌。 天家无亲情,随着身份的转变,父王也变了。 思及这些,姬宴心中苦涩,不经意的看了看陈辰。 或许她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单纯的替这门生意着想。 毕竟以世子的名义,挡不尽周遭的眼红嫉妒。即便是朝廷的名义也不行,不仅要担心官僚中的蛀虫会伸手捞钱,还要防着权贵的觊觎。 也唯有父王才能替这门生意保驾护航。 明悟个中利害,姬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起了爱才之心,觉得如果能收这样一位幕僚,或许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目光深远,人情世故通达,有这等人才在身边经常耳提面命,想来对自己的助力不小。 姬宴眸色深沉,勾起唇角轻笑道:“陈家主壮志远大,本世子目光短浅,竟是小觑了你。” 面对楚世子的讥讽,陈辰面色自若:“世子觉得您自己合适,那民女便跟您合作。” 闻言,姬宴勾起唇角的幅度扩大,讥笑转为温和的笑意。 稍一试探就能知道,她果然有为我考虑。 陈辰再无多言,也想试探楚世子的眼界城府,若他连自身处境都看不明白,那么就该多作思量了。 站在一侧的杨无风不明所以,刚刚对陈辰有了些许好感这会儿又回到当初了,皱着眉沉声道: “自然是跟世子合作,你这女子好不识大体,竟然敢出尔反尔,你忘了之前可是说跟世子合作的。” 陈辰懒得分 一个眼神给他,看着姬宴笑而不语。 被人无视,触犯到杨无风的心里的禁忌,他脸色愈沉:“你” 姬宴抬手制止:“无风不必多言,就按照陈家主所说的做吧。陈家主的深意也是为本世子着想。而且要做这门暴利的行当,唯有父王才能镇的住宵小。” 这番话看似对杨无风说的,却是说给陈辰听的。 “世子果真聪慧过人,杨将军性子率真,能追随英主,是他的福气。”陈辰说完,挑眉瞟了一眼杨将军,她只是单纯的挑衅,不是真的十分了解此人性子。 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理由就是一时没忍住 如今她在楚世子心中已经有了可用价值,底气硬了不少。 姬宴不知自己被眼前女子当作庇佑她的神祗了,只是听出她的话外之意,抵唇轻咳了一声,无法回应。 杨无风冷哼回应。 女子与小人等同,何故与小人计较。 聪慧过人跟率真挤在同句话里,这女子是明着骂自己笨。 经世子提醒,他已经醒悟过来了好吧,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机灵的。 陈辰拧着眉梢看他略有得意的面色,心中暗暗称奇。 想不通猜不透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日后多的是机会,陈辰的目光移向旁边坐着的楚世子: “世子,民女需要三日时间交接家中事务,三天后便启程前往越州,除了杨将军与我同行,再让十人半个月内动身,其余之人让他们分时段独自前往。” 姬宴诧异的问:“秋闱乡试,陈家主提前半年动身去越州” 陈辰神情肃穆:“自是要先行多做准备,况且此次民女打算跟随商队上路以掩人耳目,商队行程缓慢,路途又遥远,至少也要耗费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越州。” 第9章 劝说 姬宴微微颌首:“陈家主交代的事,本世子会尽力而为。陈家主此行珍重” 陈辰站起微微欠身:“多谢世子,既然事情已经商榷完,那民女就先告退了。” 姬宴淡淡的睨一眼身旁:“无风送陈家主。” 杨无风冷着脸走在前头。 二人出了偏厅,陈辰看着前面的背影说道:“能与杨将军共事是民女的荣幸,还请将军多多照顾,民女感激不尽。” 刚才还暗讽他,如今又客气起来。 杨无风的态度没有如此反复无常,一如既往的坚持。 还是冷哼一声:“你自己滚吧” 撂下一句就转身偏开脸自顾自的往回走。 陈辰目不斜视,径直离开。 回到家中,陈辰直奔着饭堂去。 还没到饭堂就看见小桃站在门口。 “小姐回来了。” 陈辰快步走了过去。 小桃小跑着迎上去拉着她的手臂,眼中有泪花闪动:“小姐怎么去这么久,奴婢都担心死了。” 更伤心的是小姐带小梅出去,却不带自己。 “我没事,不用担心。” 饭堂内,大夫人正领着嬷嬷正在张罗饭食,二夫人听门口小桃传来的声音,早已踩着小碎步出来。 走到门口正好面对面,二夫人挤开小桃,拉着了陈辰走到饭桌前坐下:“女儿饿坏了吧,快快坐下用饭。” 陈辰憨憨的笑了:“是好饿。” 大夫人见女儿回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忙上前替女儿布菜:“辰儿在府衙没吃过东西吧” 陈辰忙着吃,点了点头。 二夫人见她忙不过来,就没有说话打扰,从叫化鸡身上拔下一根鸡腿放在女儿的碗里,又盛好一碗汤,轻轻吹着热气,用另一个勺子试了试入口的适度,这才满意的放在女儿面前。 一左一右的殷勤伺候,陈辰早已习惯。 只是她想着心事,吃着喜欢的食物都形同嚼蜡。 该如何跟二位娘亲说自己要远行 她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可不答应也得去啊。 大夫人看出了她的异样,女儿心不在焉的越吃越慢,难道是有心事 “辰儿可是有话对我和你二娘说” 女儿有什么重要事情都会自行处理,只有不得不麻烦她们的时候才会这样为难。 陈辰夹了一箸子菜,放入口中前先道:“确实有事,我要去越州一段时间。” 缩头也是一刀,索性直说。 “什么”二夫人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不准去” 一句不准去,硬是磨了陈辰整个下午。 傍晚 陈辰来到二夫人的房间,先支开了梁妈母女,然后将房门关上。 “有话就说吧。” 二夫人悠闲的靠在躺椅上,默默的看着她的举动。 陈辰转身不言不语,脸色带着讨好的笑容。 “怎么还不说”二夫人性子急,自己先说话。 “这趟越州之行,女儿是一定要去的,此事关乎陈家在乱世立足的依仗,而且我还要去会会本家家主。” 二夫人一听,立时睁大了美眸:“本家你说说看。” “我想先替爹爹讨些利息。”陈辰边说边走到她身后,伸手替她揉捏肩膀。 感受到女儿话音里的冰冷寒意,二夫人心中大慰,老爷果然没有白疼这个女儿。 以前女儿从不提这些事,但如果女儿要报复本家,她是万分支持。 老爷诞不下子嗣就是本家害的,老爷在病中忧郁过度,身子无法康健也是本家的罪孽。 只有二夫人知道老爷不是忧郁过度,而是身上有重伤,老爷也不肯说为何会重伤在身。其实老爷不说,她也猜到跟本家有关系,因为老爷受伤的时日,正是他每年六月例行去檀州见婆母的时间。 最终老爷还是走了。 害得她们家只剩孤女寡母,也是本家的过错。 可本家势大,信阳陈家如何能报仇雪恨 二夫人想到这,担忧起女儿的安危,不无紧张的问:“女儿,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危险,报仇一事就莫提,女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陈辰笑着安抚道:“不会有危险的,我会隐在暗处,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二夫人相信女儿不会在安危大事上骗自己。 “那就好,你想要怎么做” 犹豫半晌,陈辰决定不说出来,害怕胆大的二娘都会被吓着。 “我还没有头绪,二娘只要帮我劝劝娘亲让我去就好。” 女儿向来有主见,又学了她爹的性子,有事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二夫人无奈道:“我答应帮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二娘请说。” “去之前把婚事定下来。” “二娘这是趁人之危。” “你娘行事光明磊落,你可以拒绝。” 陈辰败下阵来,要是拒绝了也别想离家,二娘绝对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目的就是强迫她答应。 无奈之下,陈辰只能随口胡诌:“我有喜欢的人了。” 陈家不是豪门士族,不必为家族联姻,也不太讲究门当户对,陈辰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想糊弄我可不成,等越州回来,喜欢的人就该出意外了吧” 二夫人自认为看透了女儿,她很生气,扬手拍开搭在双肩的手。 陈辰互相柔搓着手背,二娘手劲真大。 “女儿哪敢糊弄您,是真的。” “那是谁呢娘不认识的不行。” 闻言,陈辰气馁了,谎话果然需要谎话圆。 否则就是逼着她选表兄,自己和二娘都认识的适婚男子,就只有两家的表兄了。 没有片刻沉默,她继续说:“就是您昨日见过的将军,他叫杨无风。” 二夫人腾的坐着身子,扭头瞪她:“选个恶贼” 陈辰不甘示弱,轻柔的嗓音变得嘹亮:“他是个顶好的人,性子温和善良,品性兼优c济富扶贫。那天他是有苦衷的,逼不得已做给外人看。反正女儿不管,女儿就喜欢他,他昨天可是帮了我很大的忙。” 将一滩黑墨汁夸的清澈如镜。 杨无风本人在此就要问了,你说的是我吗 然而陈辰说的深情并茂,她自己都忍不住信了。 第10章 计划 二夫人也打消了怀疑,只是气不顺: “才见了两次面就非他不可” 陈辰点了点头垂下脑袋。 “他脸上有疤。” “女儿不介意。”柔糯糯的声音包含一丝娇羞。 “他可对你有意” “不知道,女儿会努力的。” 二夫人强忍着心中的疼惜,泼女儿冷水:“努力做妾” 陈辰抬头,目光坚定:“我是大妇的命格。” “算你过关” 心比天高才对。天比心高,可是够不着的。 二夫人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她是不会承认女儿盲目自信,她自己是盲目相信女儿能做到。 陈辰劝动了二夫人,而大夫人那边就不用她操心了。 总算是获得了远行的许可。 远行前,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第二天上午,陈辰按时出门去平日里办事务的小院,她要去越州,在走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交代。 陈辰做事向来习惯谋而后动,有几样事情尤为重要,她要依仗楚世子的关系,铺开计划中的商业网。 当她来到小院里管事的办公房内,宽敞的房间正中摆着三张桌案,上首的那张桌案空着,下首两张桌案各坐着一位少年。 陈一浩见她进来,忙站起身行礼:“小姐来了,小的见过小姐。” 陈二茗也起身行了一礼:“小的见过小姐。” 陈辰微笑点头招呼,走到郭总管事的位置坐下。 “郭叔怎么还没来” “回小姐,刘大管事手下的粮行出了小乱子,郭总管大早就过去处理了,他让小的先来禀报小姐。”阿二知道内情,于是回答道。 “那就先等等吧。” “是,小姐。” 陈辰趁这时间检查昨晚写的计划书。 阿大c阿二也都各自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两人都只是十八九岁的少年,这样的年纪管着陈家偌大产业的总账目,在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然而他们都做的很好。 因为他们都是陈辰从收养孤儿当中,百里挑一的聪明人。 陈辰总共挑选了十个孤儿着重培养,这些孩子无外乎都是心性极佳且聪明机灵c沉稳懂事。依他们的资质论排名,分别从一数到十。 平日里他们不但要学认字c学现代数学,每天还要跟在账房先生身边学习算账。 更要经常去负责的各个铺子和商队,了解陈家所有商业的运作。 陈辰不想让他们只知道字面上的数字,写上账目的一切事务都要清楚了解。 经过四年的培养,已经成长的十个孤儿都可堪大用,陈辰将他们分派到八大管事身边。 还有两人一个在总管事身边,就是阿二。 阿大是所有账房的监督者,账目总监。 一刻钟后,沉静的房间里走进一位白胖的中年人,他欠身道: “小姐,小人来迟了,请小姐恕罪。” 陈辰抬头看向他:“郭叔也是有事务缠身,我不会在意,您坐吧。” “多谢小姐。”郭荣在自己书案前坐下,然后就说起了他迟来的缘由: “小姐,昨晚有混入城中的流民砸开了陈家在城北的粮铺,抢走了铺子里的六百四十二贯现钱,还有几但粮食。小人已经调查过了,确实是流民所为。” 阿大阴沉着脸问了一句:“郭叔报官了吗” 阿二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若有所思。 他们两曾经也是流民,但他们都厌恶那些为恶的流民。 郭荣摇摇头道:“还请小姐定夺。” 因为知道小姐心善,郭总管事没有私自决定。 陈辰面色平静,考虑片刻说道:“郭叔,再有下次就报官。” 她同情流民,却也不想助长他们的暴虐行径。 “小人知道了。”郭荣应承道。 “这事就此揭过,先说正事。过两日我要外出半年时间,我走之后,陈家的生意就靠你们照顾了。” 陈辰可以放心离开信阳城,手下人的忠心都毋庸置疑,因为她的善待,值得别人反哺忠心对待。 欲予求之,先予以之。 陈辰心知想要别人真心待你,一味使用权利压着是不行的,必须要恩威并用。 有利益,也有关心体谅的情份,更要有威慑手 段。 陈家的所有生意都有完善的管理制度。 再有,中高低层的管事都有她派下去的账房监督,阿大阿二也是监督人。 此外,遇见难以决策的之事,他们有权跟郭大管事商量着解决。 “还请小姐吩咐。” 三人神色立时变得肃穆,他们也不会过问小姐的事,因为那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陈辰面露满意之色:“我昨晚写了一份计划书,你们先拿去看看,看完不懂就问,我会为你们解惑。” 一浩上前接过厚厚的一本计划书,交给郭管事先看。 郭荣低头细细看着,越看越是惊心。 这份计划书宏大又庞杂,他已经看的心惊肉跳了。 他的办事能力极强,否则也做不到总管事的位置。 然而就如他这样能力高强的管事,看过这份计划书也不免暗暗担忧,自己能做的好吗 如若出了差错,那可就不妙了。 小姐交代的差事办砸了,那就会记一次过错在考评上,一年的考评记过有两次,他就会被替换下去。 虽说今年还未犯过错误,他也有自信能像往年一样不会犯错,然而这份计划书打落了他一贯的自信。 他可不想从这个位置退下来,不提涨了权利的美妙滋味让人欲罢不能,单说那高出八大管事一大截的年终奖金就让人心疼难舍。 郭荣越看越忧心,两道眉毛也越拧越紧,待他看完已经感觉自己冷汗直冒,他稳了稳心神,抬起头说道:“小姐,如果完成您这份计划书的任务,怕是得要一笔很大的银子。” 他看的懂,所以不必详问,只提关键。 陈二茗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厚厚的本册:“这得需要多少银子” 一浩小心翼翼的拿过计划书,两人凑在一起看。 他们都拿起了毛笔,想边看边按小姐教过的方法先做粗略的预算。 结果发现好些事物,他们都不知道,也不了解做这些事情每一步需要多少银子,所以,他们看完以后也无法估计需要多少银钱,但肯定很多,多到令他们无法想象。 第11章 为幕僚? 陈辰扫了一眼他们的茫然的神色,淡淡道:“这份计划书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达成,你们要立刻着手施为,等我回来之后就要看见成效。 至于银钱方面也用担心,只要是合理应有的支出,都可支取银钱。” “小人明白了。”三人郑重应诺。 有了小姐这话,他们的心才算是安定不少。 “阿大,稍后你们二人亲自送十五万两银票去府衙,交给杨无风将军或者直接求见楚国世子。” 将军楚国的世子 二茗面色发苦,跟身旁的一浩对视一眼,瞧见他也是犯难的神色。 这等大人物对他们而言,简直是难以企及,即便是送礼也难以见上一面。 小姐让他们送钱过去,能亲自交到这二人手上 一浩犹豫片刻,不得不说出心中顾忌:“小姐,小的们能见着这二位大人吗要是见不着,这笔巨额的银票让旁人代劳,小的可不放心。” 二茗也是直点头附和。 陈辰心中一暖,为他们能替自己考虑感到欣慰,也明白身为小人物的心思,想当初自己前去拜见时,也有过这样的忧虑。 一浩和二茗的身份更不如自己,内心的卑微可想而知。 许多跟他们一样的普通百姓,都自认为是下等小民,平常时远远瞧见府衙里大老爷的座驾都要绕着走,惶恐冲撞了贵人,甚至觉得贵人的奴仆都比他们金贵。 更遑论一国世子。 封建制度的阶级尊卑深刻在他们骨子里,陈辰无奈,改变不了他们一世的观念,只能替他们振作一时的心态: “你们二人可以挺直腰板进入府衙,然后大声告诉他们,你们是奉我之命前来求见楚世子。” 十五万两,还不许人挺直腰杆大声说话 陈辰想想都心痛的不行。 郭总管事熟稔世故,看的透彻,想着指点他们几句,便板起脸斥道:“就按小姐说的做,保准你们无事,莫多作他想。” 陈一浩脸一红,点头应承:“小的知道了。” 陈辰又道:“再去存二十万贯飞钱,将取钱信物交给陈远。” 一浩和二茗听着她动辄十几二十万的支出,心疼的紧,又不敢细问,只得应下。 郭管事却面带愁色的问了:“小姐,您一下子支走如此多现钱,小人恐怕那份计划书需要的会更多,若是账上无钱可如何是好” 陈辰也有此顾虑,想了想说道:“无妨,若是银钱不够周转,郭叔可找我娘出面抵押几件闲置的铺面。” 陈家的家产何止百万贯。 最初前老爷在世时,只有不足百万贯,陈辰接收生意之后,将财产翻了一倍还有余,但做生意现钱却是不多的,加上各处生意运转也有预留的固定份额。 “小人知道了,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无其他事情,小人就先去忙了。”郭管事知道时间紧迫,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着急的想要快些开始那份计划书。 陈辰看他一脸焦急,也明白他的心思,暗想自己这个老板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竟然给他如此大的压力。 不过有压力也就有动力,能压榨员工的潜能,苛刻就苛刻吧。 心里还是有些过意,陈辰笑着宽慰了郭管事几句,才吩咐道:“郭叔,劳您派人将陈远叫过来。” 陈远是小桃的嫡亲兄长,一直在梁氏武馆学艺。 郭管事已经站起身拱手:“小人马上就去办,小人就先告辞了。” 一浩也站起:“小姐,我们也要告退了,要先去账房准备银票。” 三人离开,陈辰随后也回自己的书房。 安静的书房内,只闻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陈辰眼神游离,思绪翻飞。 越州一行,她已经有了定计,事在人为,成败看天,无论成败,都料想过该如何应对,所以不必太过忧心。 她想的是昨日楚世子说聘她为幕僚一事。 若果楚世子聘她为幕僚,她能胜任吗 幕僚无官无职,除了要出谋划策,也能参知政事,还要负责打理俗事政务。 幕僚在和平时期只能作为一种谋生手段,乱世时才是谋取高官厚禄的最佳时机。 可陈辰偏偏只是一名女子,没有做这个梦的资格,只能老老实实隐在幕后。 她的心绪很是复杂。 有些恨自己不是男儿身的遗憾,也有无奈,又有些许难以道明的兴奋,同时还隐隐有些忐忑。 如果她真的成为楚世子的幕僚,算是沾了官场入了党派,以后想要改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楚世子一派的烙印也会洗刷不了。 踏出第一步就别无可选,只能义无反顾的跟着楚世子,接触官场参知政事,成为古代的政客。 她能适应王权时代的官场吗 官场能尽阅世间灰暗,天有不测风云c世无不散之筵席c树倒猢狲散c人走茶凉,这些都是官场常态。 笑里藏刀c两面三刀c明推暗就c见风使舵c过河拆桥都是必备技能。 在官场里诚实等于愚蠢,善良等于软弱。 官场是人生的竞技场,为官从政自古以来都是智慧和权力较量的最高境界。 一时失误容不得多犯,一时不察绝不能常有。 在官场上如此如履薄冰,遇事首先要临危不惧,然后金蝉脱壳。任何一件事,只要窥得其中门道就能让自己安然处之。 想要游刃有余,就要能将权谋玩成一门艺术,任何一件事只要玩成了艺术,都将妙不可言,其乐无穷。 陈辰倒是没有这样的自信,世间能者何其多,她不敢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如果真成为楚世子的幕僚,首要的就是能自保又能将这位大老板伺候好,其次才是寻机会替自己谋利。 如何才能将他伺候好 先要多了解幕主的心性为人,多多揣度他的心思。再按照他的心意办事。 心性如何,暂且不详。 为人处事,也不清楚。 陈辰只知道楚世子文韬武略,在军事上很有才能。 因他在军中多年,甚少接触政事,在权谋上是否会稍显稚嫩还不太清楚。 第12章 启程前往越州 倘若楚世子在权谋方面真显稚嫩,那么他就不会有太多的主意,应该多替他出谋划策。 假如他善于接纳也要以他的目的为目的,不能因为自己的意见更好,但是会偏离他想要的目的,依然选择罔顾他的意志。 如果他太过有主见,不愿意接纳自己的意见,那就以他意见为主,再替他查遗补漏便可。 总之,一切要以他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 不知不觉想得有些远了,深谋远虑也远的有点儿扯了。 陈辰自嘲,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闭眼假寐片刻。 她正奇怪陈远怎么还没到,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的目光看向门外。 几息间,陈远已经站在门口,伸手在门框上敲了敲:“小姐,小人来了。” 陈辰微微一笑:“远大哥,何必如此见外,快进来坐下说话。” “谢小姐,那我就不见外了。”陈远爽朗笑着,走进书房找了个位置坐下。 二人在书房内谈了半天,待谈话结束后,陈远一脸慎重的离开,翌日天刚亮就带着人出城离开信阳。 陈辰也在他离开后的翌日清晨出府,启程前往越州。 马车驶向城门口,车内还坐着小桃,那是陈辰向大夫人妥协的代价,在身边放一个眼线。 她不在意,她能瞒的滴水不漏,让小桃都不知道去越州做什么。 她在意的是驾马车的那位二表兄,那是向二夫人妥协的代价。 二娘的心意她明白,就是想让二表兄在自己眼前晃呀晃呀,说不定就日久生情了呢 陈辰不担心会有这样的日久生情,以二表兄的性子要是能做到,她把名字倒过来念。 她担心的是二娘有没有将杨无风的事对小桃讲 如果小桃知道了,那这一路乐子可就大了。 陈辰偷偷看了一眼低头擦拭剑刃的小桃。 小桃似有感应一般,抬起头:“小姐你偷看奴婢做甚” 早已偏开脸的陈辰直接否认:“没有” 小桃应该不知道,不然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做的住。 两刻钟后,马车到了城门口。 商队一大早就已经集结在此等着启程,这次带商队东行的领头是吴大管事,主管陈家远行商队东行线。 东南西北四条商路都是贩卖葡萄酒c西北山货和特产,回程购买当地特产或紧俏货物c丝绸等贵重之物。 商队的四大管事和城内生意的几大管事都有资格面见陈辰,然而他们害怕见到这个手腕高明的小姐。 东家过世后,正是这位小姐将他们的别有心思或倚老卖老压服,表面服服帖帖之后,又是一番连哄带骗,连心都要收服。 “吴叔。” 陈辰掀开车帘,打了一声招呼。 “吴大叔。” 小桃将脑袋探出车窗,挥舞着小手。 正在检查财货的吴管事扭头一看,笑着走过来欠了欠身,“小的见过小姐,小桃姑娘。” “吴叔不必如此见外,若是准备好了就上路吧。” 陈辰刚才已经瞧见了不远处,坐在马背上的杨无风。 小桃也看见了,使劲睁着大眼辨认:“小姐,那人可是前几天闯入我们家里的恶贼” “是他,错不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小桃惊讶的张大嘴。 陈辰淡淡的扫她一眼:“你问我” 小桃反应过来,小姐跟他没来往,怎么会知道 “对哦,小姐怎么会知道。” “我还真知道,他要跟我们一起上路,你可要记住他不是什么将军,而是我请来的护卫。” 小桃掩嘴惊呼:“护卫” 陈辰挑眉:“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小桃缩了缩肩膀,伸手放下窗帘,隔开那道探进来的目光。 杨无风策马过来,本想严厉叮嘱陈辰几句,见窗帘放下,只得悻悻的跟着马车出城。 陈辰的马车走在最后,前方左右各二十名梁氏武官请来的镖师,护卫着无车厢的马拉板车六十辆,骆驼三十只,载着满满当当的货物向东而去。 “小姐出城了。”小桃兴高采烈的声音高亢嘹亮。 陈辰正挑着窗帘看向外面,头也不回的说:“用得着你告诉我” 她亲眼看着自己出了城。 “小姐,听说苏杭是天堂,真想 去看看。” 陈辰回头瞄了一眼眸光发亮的小丫头,心中甚是鄙夷,真见不得小姑娘的旅游心态,还没到此行目的地就想着下一站。 “也是叫花子的天堂,想赚钱就去。” 说一句,堵一句,安静了 没人打扰陈辰欣赏沿途风景了。 她从未出过信仰城这个牢笼。 小时候,只有师公经常带着外头的美食过来逗逗她,跟自己唠叨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好,哪处有什么风景名胜,哪处又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嘚,把自己说成一只鸟了。 好像一只鸟都比自己自由快活,不像自己被束缚的紧紧了。 守着万贯家产,却过着枯燥而朴实无华的生活。 有这么多钱却没有尝试过挥金如土的感受。 蓦然感觉人生真无趣。 真让人心念俱灰 睡一觉就好了,睡醒就会觉得又是充满活力的一天,这么长的路途就适合睡觉。 一觉睡醒,正巧到了商队歇息时间。 每一个时辰商队就要停下来休息,陈辰下车时问过了,要走出信阳府地界需要十一天,再沿途经过三个州府,到达两国边界城池需要二十三天。进入晋国再有八天路程就能到越州。 陈辰正坐在乱石堆,吐纳着新鲜空气,杨无风朝她这边过来。 “我有话跟你说。” “杨护卫请说。” 无风双手环抱剑柄在一丈距离外站定,周围空旷无人,不怕别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你的商队可以进入晋国吗” 陈辰微扬起头看他,轻声说道:“当然可以。” 陈家的商队在晋国官府有备案,是可以进入晋国的。 杨无风对视:“那就好,进入晋国,平民户籍我能办到。” “有劳杨护卫了。”陈辰点了点头。她求之不得。 本朝末期天灾和战乱至死的百姓成千上万,一室一家全空都多不胜数。 只要银钱给的足,那些暗中贩卖平民户籍的违法之徒,自有让客人满意的能耐。 她手下的管事走南闯北消息灵通,也能得到。但要是被当场抓住,双方都得处重刑。 第13章 流民 “到了越州,你打算怎么做” 说这话时,杨无风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陈辰。 天气寒冷,这人还这般冷酷。 陈辰觉得更冷了几分,下意识用手上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我已有两条计策,也已经派人先去了越州,最快的话可能会比我们早半个月到达。” 杨无心里风震惊不小,想不到此女行动如此之快。 “先跟我说说。” 陈辰望了一眼那张高昂的冷漠脸庞,心中不悦油然而生,真的很不喜欢他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就这等态度,还想我说与你听 “等事情有成效再说。我的婢女来了。” 杨无风回头,瞧见小丫鬟一手提着水囊一手握着剑跑过来。 “你好之为之,莫要让世子失望。” 二人真是互看不顺眼,他心里也不满陈辰的敷衍,冷冷的撂下一句话,和小桃擦身而过。 小桃递过水囊,拧着眉问:“小姐,他来找你有事吗” 陈辰站起身:“无事,回去吧。” “哦”小桃慢慢踱步跟在后面,心里在怀疑杨无风跟小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回到马车旁,陈辰四处扫了一圈,“二表兄呢” 小桃也没找着人,一脸恨铁不成钢道:“真是窝囊刚才下车时也不见踪影,到现在还躲着。” 陈辰暗暗摇头,二表兄是个磊落豁达的性子,明白自己对他无意,自那之后就总躲着自己。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有个身影坐在马车前。 马车缓缓起步,小桃挑开前面的面子,坐在帘子前端的高大背影明显一僵。 “表少爷,您刚才去哪了” 顿了顿,才听见梁景瑜说:“我我去打水喂马。” “哦”小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陈辰望了一眼背影就扭开头去。 就这样还能完成二娘的宏愿 也幸好二表兄是这样的性子,不然让两人如何相处 小桃放下帘子,心中郁闷至极。 她刚刚拿水囊时,瞧见二表兄坐在离小姐不远处吃干粮,眼睛不时瞄向小姐的身影,脸上挂着欢实的笑容。 表少爷也真是的,自己在他附近晃了两圈都没发现,他的眼里只有小姐。 唉不能告诉小姐。让两个人都苦恼,还不如让表少爷自作自受吧。 “小桃”陈辰唤了两声。 再叫了一声,小桃才醒神:“哎,小姐有事” “你在想什么” 小桃理着左鬓掉落的发丝笑道:“没想什么啊,小姐多心了。” 陈辰心中狐疑,却没再多问,突然间觉得百无聊赖,将身子向后躺靠,闭上了双眸。 长途漫漫,继续睡一觉好了。 陈辰一睡就是四天连着睡,将前几日因心神不宁而失去的觉都补足了。 今天没有睡觉,是因为心绪不太安宁,商队走完这段路程就离开府衙地界,进入荒山野岭。 吴叔说在到达邑县之前,很有可能会有流窜盗匪,这些匪徒不是已经缴纳过买路钱的山匪,抢商队是常有的事。 陈辰掀起窗帘,往外望。 窗外是一片原始景观,入眼可见都是山林荒地。 她看见不少成群逃难的百姓从山林里走出,朝着这边的方向而来,应该都是往信阳府去的。 不少衣衫褴褛的难民,瞧见商队里衣着光鲜的护卫时,眼神流露出羡慕嫉妒还有恨意,甚至有青壮聚集在一起低着头窃窃私语。 也正因如此,对于那些面色灰败的妇儒老人,商队里的人想给些食物也不敢。 小桃望着窗外的双眼隐隐有湿润,同情心大起:“小姐,那位走路踉跄的老妪肯定是饿极了。” 陈辰面色黯然。 不是她心狠,这些年她吩咐开的粥棚和赠的医药可不少,年年都收养孤儿救助老人寡妇,可世道依旧如此。 乱世要救的是世道。 她来自和平年代,比谁都希望结束这个乱世,想看到百姓免遭战火生活安乐c老人能安详晚年c妇人安度一生c孩童能安然成长。 陈辰想着这些,心里不免酸涩,语气也有些低落: “你搭救了,别的流民也会伸手讨要,这群人有粮食吃,别的流民也会追上来堵车队,那样就别想走了,等粮食给完了,没有领到的还会有怨 气,认为我们是不愿意给了,有心人稍一煽动,祸事就起。况且今天她有口吃的,那明天后天呢” 小桃听懂了,垂头丧气的点点头。 杨无风跟在马车后面,听见这话不免要嘲讽两句:“说的好,商人果然生性奸诈,最晓得趋利避害。” 听他一这席话,垂头丧气小桃气的一个大急转,气势汹汹的挑开窗帘,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胡说,商人也是人,也分善恶,我们陈家的钱都是正正当当赚来的,而且我们家年年施粥赠药帮助灾民,小姐还救助了许多无依无靠的老人妇孺。” 杨无风嘲讽:“自说自话” “你才是个恶贼” 小桃的话嘎然而止,朝她摇了摇头。 “小女子承蒙您的赞誉” “哼”杨无风冷冷哼一声。 终于将这女子堵的无从反驳了,心中得意之下,策马跑到那老妪面前,在老妪恐惧的目光中,递过一张面饼。 这一幕引来不小的骚动,有几个青壮小心翼翼的朝他这边挪动脚步。 杨无风从马背上抽出明闪闪的马刀,阴冷的眼色充满杀气。 几个青壮都被震住了,忙停下准备偷袭的步伐,低首或扭头四顾。 陈辰远远的看着这一切,想不到此人还有如此善心或者是因为刚才之事跟自己斗气 刚才没有反驳他的话,是懒得辩解。 在封建礼教的教化下,商人就是奸诈c不择手段等的代名词,在世俗的偏见和恶意贬损的夹缝中,只能强颜欢笑 那可未必,至少陈辰就嗤之以鼻。 后世典范可不少,不论是039痞039出本事来的白景琦,还是明朝末期可以影响朝堂的徽浙晋商c又或是掌握了晚清朝廷财政命脉的晋商。 他们以一个个近乎传奇的经历在向世俗说不。 在信阳,陈辰不同于这个世俗商人的行事作风,正是受这些前辈激励。 14章 遇打劫 一段小插曲过后,迎来大风波。 商队进入更荒芜地带,果真遇上了流窜盗匪。 前面突如其来一阵骚动,陈辰听见了,忙掀开车帘朝前看去。 不等她看清,刹那间一个身影将她挡的结结实实。 只听一声闷哼,梁景瑜一手捂住额头,一手向后伸来扯下帘子。 “辰表妹快快躲好。” 陈辰和小桃反应极快,忙侧身躲在马车厢壁后,“表兄,你没事吧” 梁景瑜语气柔和:“没事,不过被石头砸了一下而已。” 杨无风风轻云淡的声音传来:“这帮盗匪都是落草的难民,他们手中没有正规兵器,先用石头雨试探攻击。” 满载货物的商队总能引来贪欲,陈辰说不害怕是假的,死过一次的人通常都更加珍惜生命。 虽说她也有保命手段,在事关生死安危之际,腿肚子都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她壮着胆子探头往帘缝看去,瞧见前面情况才稍稍放下心来。 果然如杨无风所言一致。 前方的路面被粗大的树干和巨石拦住,数百衣衫褴褛的人站在路障前面,只有为首的几人手持兵刃,其余都是锄头棍棒。 这伙盗匪没有靠近,只是不停的从准备的石堆里捡起石头朝前砸。 四面八方砸来的石头很密集,离得远的马车都被砸中无数次。 前面车队的待遇可想而知,也幸好商队的人都有经验,伙计和护卫冒着被砸中的风险,快速用木箱垒起屏障,将牲口护在货物后面,人也躲避在后,用盾牌挡住头顶。 然而还是有不少人被幸运眷顾,拳头大小的石头砸中他们的脑袋或砸在身上,疼的龇牙咧嘴。 等石头雨稀稀落落,杨无风一马当先直接冲了过去,护卫犹豫片刻也都跟了上去。 护卫冲过去的途中,虽然使用盾牌抵挡飞过来的石头,但也不免要中招几次。 杨无风弓马娴熟,一手提盾牌击挡石头,一手控马灵活躲避射向马匹的石头。 等距离快到时,他使劲抽打马匹提速,将另一只手上的盾牌扔掉,抽出马背上的马刀,直接冲入人群之中。 经历无数次战场厮杀的悍勇和那股骇人的煞气,让盗匪们心身俱颤,摆开的阵势让疾速撞来的马匹冲散开。 人群的阻挡让马匹停了下来,除了撞翻两人,其余盗匪都分散站开,皆目露凶光冷冷的盯着杨无风。 盗匪输阵不输人,他们举起手中武器,没有将一人一马团团困住,而是分工明确,留二十余人围困,其余盗匪迎战后面跟过来的护卫。 杨无风脸上挂着轻蔑的嘲笑,一群乌合之众不配他高看半分。 在远处的马车上,小桃不可思议的看着刚才那一幕,单枪匹马冲入百人阵地,眼下又一人对战二十几人不落下风。 “这个恶贼犹如杀神,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就击败了半数敌人,实在是太勇猛了,而且看他的打斗章法,武艺也是不差的。” 小桃拍了拍胸脯,脸上惧色难掩。 “婢子虽然也会武艺,等闲能斗个大汉,但武艺跟战场厮杀可不一样,婢子要是上战场怕是活不过几息时间。” 被自己视为厉害高手的小丫头,原来可以这么菜 陈辰正看的入神,闻言也不由得惊骇莫名。 忽然想起杨无风曾说自己武艺高强 我去 看来以后还是少招惹他为妙,之前惹他当真是不知死活,简直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感觉生命受到威胁,她忙问道:“不知表兄觉得他如何” 真正想问的是表兄能不能打的过他。 马车上的气氛稍有沉寂,才响起一道爽朗的男音: “就如小桃说的一样,战场上我不如他。” 因为自己没有上过战场,毫无经验。 武艺就不一定。 陈辰听懂了表兄满满的自信,那颗七上八下的小心肝总算是平起平落了。 表兄自幼习武,小小年纪便跟着镖局走南闯北,得过不少高手指点,想来自信源于此。 三人闲话间,那边的战况也分出高下,盗匪死伤严重,其余的都逃了。 手持兵刃的护卫对付手无寸铁的盗匪,虽说人数比对方少,但武器上占尽优势。 况且护卫懂武艺,对手只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 看着满身血迹的杨无风回到马车旁,两人面对面时,陈辰很有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 :“杨护卫辛苦了,小女子在此多谢杨护卫相助。” 小桃也趴在窗沿,睁着无辜的大眼看他,还朝着他眨眨眼。 主仆都是一丘之貉,狗腿子。 杨无风下意识的扬起高傲的脑袋,不想搭理她们,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吓着她们了 一想到能震慑住这胆大包天的女子,杨无风心中舒畅。忽然他察觉有人看着自己,扭头一看。 是那马夫,之前一直被自己忽视的人。 此人不像马夫。 马夫有这样好看的 面容英俊,一身白色劲装衬出潇洒气韵。 杨无风虎目微眯,他感觉到此人的不凡,能给自己带来危险的感官,岂是泛泛之辈。 坐在驾车位置的梁景瑜,对上那双肆意打量的目光,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颌首回应,然后跃下马车前去查看手下镖师的伤亡情况。 不多时,梁景瑜回转。 陈辰的目光一直关注着前面动向,看见他回来便问道:“表兄,伤亡如何” “只有一人大意受了重伤,其余轻伤或没有受伤。” 梁景瑜面对陈辰时,谈及正事才能镇定如常,平常时都是有些拘谨。 陈辰点了点头:“护卫都有功,赏月钱双倍,轻伤者赏十两,重伤者一百两。” 竟给如此之多 梁景瑜吃惊给多了,但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有些窘迫,便没有争辩,郑重的拱手道谢: “如此就多谢表妹了。” 陈辰展颜轻笑:“二表兄客气了。” 千金马马骨,她不觉得赏赐给多了。且不说商队的货价值很大,她也得靠护卫用心才能安全抵达晋国。要让护卫尽心尽力,那就要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梁景瑜面色更窘,望着明媚的笑颜,他的心跳不争气的急速跳动,赶忙扭转身躯坐上驾车位置。 陈辰见状醒悟过来了,只能尴尬的放下帘子。 梁景瑜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心中也是苦涩难当。 多久没有见过她笑了 是长辈在她面前委婉提起亲事,自己也含蓄表态之后,她就再没有对自己笑过了。 自那之后两人相处不复以往的融洽,她总是透着淡漠疏离。可见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那还能怎么挽回 她的性子要强又有主见,根本强迫不得。 只有成全她,不让她为难。 不该来这一趟的,何苦折磨自己。 真只是放不下她的安危 第15章 找十个大夫 经历一次打劫,商队的所有人都更加谨慎,也加快了行程,赶在天黑前到达邑县。 县城官道附近坐落着几间客栈,吴管事早让人快马先行为商队安排食宿。 马车在一间最大客栈前停下,车队要绕过前门从客栈后院进去,吴掌柜安排人停靠货物,分派好轮流看惯的伙计。 其余人都进入客栈大堂用晚饭。 用过饭后,天色已黑。 吴管事亲自将陈辰送到房间门口,脸色慎重的多叮嘱了几句: “小姐用过饭就在房间里好好歇息,夜间最好不要出房门,如今世道乱的很,要多多留心自己的安全。若小姐实在有事要办,就让小桃来通告一声,小人会替您安排妥当。” 小桃也露出同样慎重的神色:“吴大叔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小姐的。” 陈辰笑了笑:“知道了,吴叔。一路多亏有您的照料,还请吴叔也早些回去歇歇。” 她首次出门远行,老老实实的听从吴管事的安排和告诫。 “如此小人就先告退了。” “吴叔慢走。” 待吴管事转身下楼,陈辰的目光通过廊道窗户看向对面第三客房,里面漆黑不见亮光。 那是杨无风住的房间,刚才进入客栈大堂之时,他垂首而行,急忙忙的问清吴叔他住哪里就上了楼。 陈辰有疑他的神色,怀疑他是在躲避什么人,便四下看了一圈,整个大堂除了商队的人,只有两桌客人在用饭。 他们看上去像是一伙的,两位贵气的年轻公子坐一桌,另外一桌的两人是护从打扮。 杨无风认识他们 陈辰正望着那间客房入思,小桃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姐,怎么还不进屋” “这就进去。” 主仆二人进入房间,小桃认真打量屋里的环境,清丽的脸蛋上唇角翘起:“还算是能住人,不过连家里大丫鬟住的房间都比不上。” 这间客房的装饰已经很不错了,跟巨富陈家肯定是没得比。 陈辰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床边脱下外衫和鞋子,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搂着被子舒服的闭起眼睛。 这被子有点潮 正寻找舒适睡姿的陈辰,倏然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被子,伸手摸了摸。 “难道这是最新款” “小姐,你说什么”小桃停下打开包袱的动作,抬头看去。 陈辰又闭上眼,将被子搂紧:“没什么。” 新款多好,没有哪个姑娘会不喜欢新款的。 搂着新款被子的陈辰正要进入梦乡,外间响起吴管事敲门声:“小姐,刚才六子回来报信说重伤的张镖师快不行了,小人这就过去看看,若您有事,就让住在隔壁间的六子替您去办。” 陈辰猛然睁开双眼,迅速坐起身穿衣,然后一边穿鞋一边道:“吴叔,我也去看看。” 此事也算是因她而起,她无法做到毫不愧疚。 半刻钟后,陈辰一行人来到医馆。 走进后堂,扑面迎来一股浓重的药味,走进里屋,只见镖师合闭着抖动的眼帘,躺在床上不停发出细微的呻吟,颤着双手紧紧拉着大夫不肯松开。 梁景瑜颓然的佝着身型靠在床尾边,听见动静,缓缓转动脑袋看过去。 他低沉的嗓音透着无尽的疲惫:“辰表妹来了。” 陈辰朝他点点头,转身面向大夫拱手道:“大夫,请您尽力救治我这位朋友,不必吝啬名贵药材。” “唉老夫无能为力,公子这位朋友怕是熬不过今晚,他的脏腑被利刃刺破,一路流血过多,能撑到现在已然是奇迹。” 大夫说完,轻轻挣脱手臂就作揖离开。 迷糊中感觉双手已空,张镖师努力睁开眼,瞧见站在在床侧的陈辰,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振奋他的神志,竟有力气说话了: “东东家来了。” “张大叔,请问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会尽力替您完成。” 陈辰感同身受,面色凄凄,心中悲切。 曾几何时,这样炽烈的求生欲望,自己也有过 张楠哆嗦着嘴唇说道:“能不能换个大夫,我总感觉我还能活。” “好,我马上去给您找十个大夫。”陈辰强忍着眼泪转身吩咐道:“吴叔,马上派二十个人去办,务必要快。” 吴管事二话不说就应下:“小人马上就去。” 看着吴管事快步出去,张镖 师苍白的脸上露出希冀的微笑,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表兄,劳烦你看着,我也出去帮忙找找。” 梁景瑜轻轻点了点头:“辰表妹放心。” 陈辰出了医馆往城内走去,跟在身后的小桃情绪也很低落:“小姐,我们还回去吧,难道真的要去找大夫不成奴婢知道您不忍让他失望,可刚刚那个大夫都说他没救了。” 小桃没有得到回应,只能亦步亦趋跟着向内城走。 最终,张镖师在十个大夫的劝慰下,安心离世。 一旁的陈辰脸上也挂着满足的微笑,总算是弥补了自己的遗憾 因为,给他找了十个大夫劝他安心去。 回想当年自己死的时候,很安静认命英年早逝,但断气前一刻是失望的,在陌生的城市,临终前没有好友陪伴,更没有来一打的医生劝慰自己。 只有一位主治医生,替没能到场的一打医生说完自己想从他们口中得到的劝慰。 “你就安心的去吧,你都问我一百多遍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没救了。” 回去的路上,陈辰一路走着都在回忆往事,心中却再无遗憾。 回到客栈房间洗漱完,她正往床榻走,小桃凑到跟前低声说道:“小姐,刚才张镖师死的时候,您为何笑了” 这要这么解释 陈辰淡然的语气否认:“你看错了,少诬蔑我。” 小桃撇嘴,眼白往上翻了翻: “奴婢倒是情愿看错了,可所有人都看到了,奴婢都替您臊的紧,当时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自家小姐万分扭曲的脸庞,小桃叹了一口气走开,“小姐以后该怎么见人” 陈辰痛苦的闭了眼。 社死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无处安放的尴尬吗 一边有人去世,一边她在笑 而且还让一堆人看到,十个大夫c二十个伙计镖师c吴叔c二表兄。 他们会如何看日后少不得要被暗地里说三道四,一传十c十传百c百传千 陈辰尽往坏处想,越想越臊的慌。 还有脸活么 “张大叔,且等等我” 第16章 命案 清晨,客栈大堂内坐满了客人,陈辰羞于见人坐在角落的位置。 小桃不时的打量自家小姐,看她憔悴郁郁的脸色,心想小姐昨夜肯定是没睡好。 “小姐,昨夜是不是没有睡好” 陈辰目光扫视大堂,心不在焉回道:“净胡说瞧我容光焕发,神采奕奕c精神饱满的模样,怎么可能没睡好。” 小桃撇嘴,识趣不再多言,她了解自家小姐的小心眼,别看她平日里端庄乖巧,待人和善,生气起来也不会发脾气,只会暗地里作弄自己。 “怎么不见吴叔和二表兄” “奴婢一早打水的时候就见他们用过早点了,这会儿怕是在后院忙活了。” 陈辰点了点头,像是漫不经心的再问:“杨护卫呢” “还在房间吧,奴婢一早上都没见过他。” 看来他是真的在躲人,陈辰若有所思。 此后无话,主仆二人抓紧时间用早点。 “啊” 忽然间,客栈二楼廊道传来一声极恐尖叫声。 大堂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边,掌柜匆匆从柜台出来,慌忙跑上楼梯。 “杀人了,杀人了。甲字七号房的客人死了。” 昏暗的廊道内,客栈伙计惊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掌柜怒气冲冲的声音:“闭嘴快让人去报官。” 楼下大堂,不少人听清了也都追上去看。 小桃按耐住跃跃的心思,一本正经的问:“小姐,咱们要去看看吗” 又死人 陈辰已经意识到此事会牵连自己,忙站起身跟了上去,在经过伙计时向他问清了情况。 伙计一早正准备洒扫廊道,听见甲七房内传出断断续续的痛苦高喊:有毒啊你 紧接着就是推翻重物的响动,还有瓷器碎裂的生意。 伙计心中一凛,猜想里面怕是出事了,赶忙敲门叫了几声却无应答,又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了,持续拍门也无应答,伙计只能撞门而入。 门撞开就看见客人倒在地上,上前探了气息才发现已死了。 陈辰听完讲述,即刻做出了应对,吩咐跟在身后的两位镖师,立刻叫人把守前后门和所有出入口,务必不让人出去。 客栈里发生命案,住客可能暂时要被扣留,这样岂不是要耽搁行程,不仅如此,那些没有不在场证据之人,恐怕更难脱身。 商队这么多人,有几人是有不在场证据的 就如杨无风,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露过脸。 “吴大叔” 主仆两人上了二楼正要进入廊道,小桃瞧见吴管事带着一名商队伙计快跑进大堂。 陈辰回头看去:“吴叔也上来吧。” 吴管事应了声好。 待上来,吴管事说道:“东家,小人已经按您的吩咐让人把守后院出口。还有整个后院的土墙,这间客栈像是一个口字,前面是客栈,后院将客栈包围,所有房间的窗户都开在后院。” 陈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让吴管事先进入房间。 她不喜人前显身影,藏无可藏。 等她来到乙七房外,见廊道里围了数十人,房内也有十余人。 世人皆喜瞧热闹,但逢上大事就会把握分寸,不敢凑的太近,省得沾染上因果麻烦。 余外之人或胆大不惧或别有心思。 陈辰看见杨无风躲避的那两位贵公子也在。 他们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陈辰,目光又看向地上。 地上有一张打翻的嵌瓷圆八仙桌,几张嵌瓷圆凳四处散乱东倒西歪,有个人倒在桌子后面,地上有个碎了的茶杯,房间内似有打斗痕迹。 躺在地上的人一身短打,寻常武夫打扮。 吴管事已经蹲在旁边了。 小桃看懵了。 小姐跟吴大叔说的那些好奇怪啊,小姐怎么懂得那些听着就怪瘆人的。 围观人众皆诧异的看着吴管事,正好奇他想干什么时,就见他伸手摸了摸死人的脖颈,翻开眼皮看了看,又见他盯着死人的手指甲看。 两位贵公子站的离尸体近一些,严良低头看着脚下半丈远的距离处,那个身影在忙的不亦乐乎。 “贤弟,此人行径古怪,想要做甚” 严良摇摇头。 萧明德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吴管事自是听到了,他站起身道: “确实没有 了气息,死者体温尚热,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刻钟,脸色异常不明显,嘴唇翻卷起疱,死亡早期瞳孔的变化主要是扩大,而死者的是缩小,像是中毒而亡。”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蹲下去按了按死者的腹部。 “指甲无异常,但腹部发胀,可以断定是空腹中毒。” 话音落下,有好事者走过去,照着他的说法过了一遍手。 “这具尸体还有热气。” 吴管事站起身,走到烛台下的茶几旁,茶几上放置一个木托盘,里面码放四个茶杯,他逐个拿起倒放杯口的茶杯检查。 真有不妥。 “这个茶杯很湿润,或许在死者死之前房间内还有其他人。” 看来那个伙计应该没有撒谎,陈辰暗暗想着。 这时,又有好奇看客走近,伸手讨要茶杯,“这位老兄,可否让某家看看” 吴管事扫了他一眼,将杯子递过去。 “确实是湿的。” 看完过后,那人将茶杯传给身边探头探脑的看客,不多时,茶杯已经在数十人手中转了一圈。 萧明德也把玩过那个茶杯,心里正想着此事会带给自己一些麻烦,如今不能暴露身份,恐怕不好周旋。 不只是他,房内所有人都各有心思。 掌柜也不例外,客栈出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店主。 老掌柜扫了一眼房中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吴管事身上: “这位客官,敢问您为何清楚这些,莫非您是在衙门里当差” “掌柜慧眼,在下曾在衙门里当过差,对命案一事颇有了解,眼下来看凶手说不定还在客栈内,还请掌柜将客栈关闭,暂且莫让人出去。” 此事,陈辰已经派人去做了,她让吴管事提起是为了观察这些人的神色,其实她站在门外时,就已经不动声色的观察了。 前世陈辰是公门中人,在法院纪检组监察室工作,因为职责所在,对刑事也算了解不少,察言观色也是必备技能。 第17章 现场 掌柜稍作考虑便答应下来,他转身就要出去,却被一位身材矮胖的年轻富商拦了下来。 “不行,我还有重要的生意要赶时间,那是万万耽搁不得。” 有人当了出头椽子,人群中立刻就有附和声: “此言有理,谁愿搭理这等晦气事,查案少说要几天时日,说不准还要更长时间,岂非要误了我等的事情。掌柜您倒好,可以多算几日房钱。” 此话一出,附和声更是此起彼伏。 掌柜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不停的朝着众人作揖,满脸赔笑道: “各位客官莫急,房钱可以不算,只算饭钱便可。小老儿也是为客人着想,这位客官说的好,如果凶徒还在客栈内,那可不能让他走脱了,将凶徒留在客栈也能早些抓获结案,这样一来便不会连累大伙,更耽误不了多少时日。” “绝对不行,我有要事马上得走。”矮胖商人说罢抬步就走。 在房门外围站着的人也想开溜。 “且慢”吴管事叫住他们。 多数人停留,只有两人自顾自走了,留下之人非是不愿走,而是不敢走,生怕还未收拾完行囊便给官差堵了个正着,届时有理也说不清。 矮胖商人停下脚步:“你算什么东西,敢拦住老子” 身后的小桃闻言气的跳脚,敢骂吴大叔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满嘴污言秽语。” 对方出言不逊让陈辰心中不悦。 这位矮胖子看似像商人,言行举止却不像一贯秉持和气生财的商人。 陈辰站出来,沉着声音道:“这位东主,依我看你还是先别走的好。” 矮胖商人闻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子。 此子面容清秀但肤色暗黄,脸上又有胎记,眉毛浓粗,可那双凤眼却偏向女子的妩媚。 看着挺古怪的,雌雄难辨。 “丑小子,要你多嘴,老子想走就走。” 小桃一听这个讨厌的胖子骂自家小姐丑,顿时火冒三丈,气势汹汹的冲上前。吴掌柜忙跟在身后,生怕她吃亏。 “死胖子,我家公子才不丑” 陈辰淡定的摆手阻止她。 “每次有人说我丑,我都会很伤心,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 小桃噗嗤笑了,堂中也有看客掩嘴偷笑或直接笑出声,这个嚣张的胖子,也有人对他心生厌恶。 矮胖商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想弱了气势: “你丑的倒是理直气壮,滚开老子不和你们耽搁。” 陈辰站着不动:“从伙计发现死者至今不过一刻钟,刚才我在大堂不曾见有人从正门出去过,至于后院有没有人出去,等会儿一问便知。你着急想要离开却是为何莫非你是凶手或者你是帮凶” “丑小子,你休要满嘴胡言,小心老子生撕了你的嘴。” “我看是我先撕了你才对。” 随着话音落下,梁景瑜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陈辰竟没有发觉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梁表兄那张俊逸的脸庞阴沉沉的,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矮胖商人。 仿佛打定主意真要将此人生撕了一般。 矮胖商人望着那高大的身影胆怯了,畏畏缩缩的偏开脸。但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条凶猛的野兽死死盯着。 陈辰从未见过梁景瑜这一面,二表兄向来温和,也会有这样凶狠的时候 “二表兄,我没事。” 不想他沉溺阴翳的情绪过久,陈辰出声唤他。 “没事就好。” 梁景瑜脸上已经挂着温和如初的笑容,与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判若两人。 片刻沉默的气氛里,一直冷眼旁观的萧明德在心中思索许久苦无良策,只得用最笨的法子,站出来说道: “在下觉得这位老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一切都得等官差来了再说,诸位觉得然否” 鸦雀无声 在场诸位都没有搭理他。 萧明德气定神闲,没有因此感到生气。 吴管事正好有心跟此人搭上话,刚才小姐说了,若是能有机会就探探这两人的底。 他扭身看向负手走出来的两位公子,拱手道:“多谢二位仗义直言。在下姓吴,自信阳城而来,欲往南走。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二人都抱拳回礼。 严良敷衍的姿态毫不作伪。 萧明德微微笑道:“在下姓刘,我 的同伴姓郑。我们从扶余城来,向北去。” 陈辰闻言,心中却是怀疑,此人比吴管事更不实诚,杨无风认识他们二人,那他俩的身份背景只怕不低,扶余城是沙州下辖,一个偏远山城能养出这两位气质不俗的高门子弟 此人随口编造一个小地方,是不想引人注意 陈辰有心再试探,想了想还是放弃,她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怀疑,只能向吴管事轻轻摇头示意。 吴管事会意。 “原来是刘兄c郑兄,有幸认识二位是在下的荣幸。” “客气客气,眼下不是畅谈的好时机,还是让掌柜先差人去封闭客栈出口吧。” 老掌柜告罪一声,匆忙出去了,马上就回转,身后还跟着一班衙役。 领班捕头是个中年人,长得五大三粗。 他听掌柜说死的是一名武夫,心里很是不屑,这年头死的人还少吗 区区一个粗僻武夫也值得他跑一趟 捕头走到死者身边蹲下,仔细看清这张脸,不是深刻在记忆里的那些江洋大盗。 没有赏银可领。 “来呀,同福客栈出了人命案,将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抓回去严加审问。” 顿时,人群一阵稍动,不少人口口呼喊冤枉,各自都在为自己辩解。 陈辰微蹙眉。 她心里暗暗觉得怪异,这位捕头什么都不问不查,不关心案情,却只抓人 小桃跟梁景瑜已经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萧明德二人对视一眼,严良悄悄握紧了拳头。 房内外的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甚至有人面露狠色。 掌柜就很淡定,他已经找到万全之策摆平此事,准保无忧。 想到此计可行,掌柜直接挡在衙役身边,然后谄笑着将捕头拉往角落:“大人这边请,小老儿有要事举告。” 第18章 猜测 老掌柜拉着捕头走到床榻一侧的角落,二人背对着众人。 从背后看去,陈辰从老掌柜伸入怀中的手可以猜出 原来真是自己瞎担心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事情总能让人始料不及。 陈辰已经不想多看满屋人的精彩脸色。 能安然脱身对她来说是幸事,至于声张正义,那也要看时候,如今她身负重事,真的有心无力。 “二表兄,咱们走吧。” “好” 梁景瑜不二话,跟在她身后。 小桃追上前问:“小姐,我们不用被抓去官府” 吴管事也走出来了,正好听见她的话,说道:“小桃姑娘,客栈掌柜已经妥善处理好了,死了一个痨病鬼而已。” 陈辰顿步回头:“吴叔带几个人去找那矮胖商人。” 吴管事脸色一沉:“东家放心,小人明白。” 梁景瑜看她一眼就垂眸:“还是我去吧,我也明白。” 你们明白什么 陈辰知道他们是误会了,低声解释道:“那矮胖商人是手段老练的小偷,我刚才目睹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吴叔身上时,挤到姓严的身侧假作探头看,可我总觉得他似乎有动作。吴叔带人去搜他身,如若发现有不像他的东西便带回来。” “好的,东家。” 吴管事恍然,怪不得小姐会出来搅和,他应一声就走,梁景瑜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看这二人离开,小桃心情愉悦极了,那矮胖商人的遭遇会如何,自不必提。 “死胖子胆子真肥,众目睽睽之下也敢下手。” 陈辰没有回话,带着小桃去了客栈后院,来到甲七房的窗下,这是一块荒废的菜园子。 菜园就在后院东向角落,这片角落的墙壁都搭上了竹架,若是有人跳窗下来,想离开也要经过后院。 吩咐一声让小桃站在原地,陈辰自己走了过去,蹲下去先拍了拍泥土的松软度,然后认真查看土地上的痕迹,果然发现了脚印。 一个看似平常的脚印,实际包含了无限的信息,能够从中分析出一个人的身高c年龄c体态c生活习惯等。 陈辰首先观察脚印的大小,和陷下去的深度,判断这个人是男的或女的。 脚印的长度判断身高。 其次是观察脚印的排列来判断年龄,陈辰找到了六排适合明显辩论的脚印。 判断出年龄,就可以根据年龄和脚印的深浅来判断他的体重了。 一刻钟后,陈辰得出了结论,这是一双平底快靴,好穿实用c防滑耐磨,出门远行请穿它。 地上平底快靴的足印,它的主人是一名身材偏瘦的男子,身高170173上下,误差肯定有,不过应该相去不远。 依靠压痕里的压力面,只能大致推断年龄是1824岁左右的青年。 根据足迹深浅度的异常,此人左腿有伤,应该是跳下二楼的时候受伤了。 结合这几样信息,要找出这人也并非很难。 陈辰想着这些,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两位公子的其中一个随从。 她也正是对此二人心有疑惑,才想着过来一探究竟,因为他们跟杨无风有牵扯,否则她才懒得操闲心。 按说他们身份尊贵,即便是因为好奇要看热闹,也不该进入房间,应该随众流站在外间而不是靠这么近。 不说世人对死人的忌讳,更怕沾染因果麻烦尤其是身份高的人更是讲究避讳,以免沾染上晦气。 疑点还有,二人的护卫为何不跟来 吴叔检查死者的时候,陈辰发现其中一位的脸色露出过一丝紧张,虽然掩饰的好,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而较为沉稳的那一位执言要等捕快到来,更像是贼喊捉贼,想证明自己坦荡不惧,从而能撇嫌疑。 结合猜测,陈辰推断死者应该跟他们有莫大关系,且重要。 跟他们此行有关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可是信阳 杨无风可知道 陈辰最关心的是,和楚世子有无关联 这颗大树还没靠上呢,千万别出事才好,如果他出事了,那自己越州一行,在楚世子这边会不会劳而无功 带着满腹心事,陈辰回了客栈,首先去找杨无风。 “杨护卫快开门,商队要启程了。” 小桃站在杨无风门外,伸手敲打着紧闭的房门,敲 了许久都没有回应。 陈辰平静道:“推门。” “哦” 小桃轻轻一推房门,门就打开了。 主仆二人往房间内走去,房内空无一人,床铺整齐,所有摆设都像是没有动过一般。 小桃也发现了异样:“小姐,杨护卫好像没在这里住过一样,屋内的一切都没动过。” 陈辰点了点头。 杨无风应该赶回信阳城了,如果是在见到那二人之后就立刻走了,至今也有七个多时辰,快马赶路比走走停停的大型车队速度,快了不知凡几。 最快一天一夜就能到信阳城。 “小姐可晓得杨护卫去哪儿了我们要不要等他” “不知道,所以不等。他会回来的。”陈辰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说不等就不等,连商队的行走速度都没有丝毫放缓。 第三天下午,杨无风赶了回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有话对你说。” 陈辰瞧着直喘大气的人,不想关心他纵马跑了多久,只是吩咐商队暂停休息一下,然后下了马车,领着杨无风走向僻静处。 梁景瑜看着离去的两人,心中涌出一股酸涩,强迫自己扭开头,不去看那荒原的方向。 荒原草地上,陈辰环臂靠在一棵树干上。 “杨将军有话说” “我回了一趟信阳。” 此次要谈的事情机密,杨无风站的离她不过几尺距离,北风冽冽不停,嗅到浓重的汗酸味飘来,陈辰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西北的初春还是很冷的,他这是出了多少汗,多久没洗澡 就不能离我远点 陈辰不满的情绪没有外露,只露出惊讶:“你回信阳城了” 虽然自己猜到杨无风是回信阳了,也知道是因为那两位,但不能说,要是让他知晓自己暗自揣测他或是楚世子的行径,会不会让他不悦且不说。 日后对自己的防备肯定更多。 杨无风轻轻点了点头,脸色颇为古怪:“我有事想让你帮忙。” 第19章 密闻 陈辰不满的情绪没有外露,只露出惊讶神色:“你回信阳城了” 虽然自己猜到杨无风是回信阳了,也知道是因为那两位,但万不可言,要是让他知晓自己有暗自揣测他或是楚世子的行径,会不会让他不悦且不说。 日后对自己的防备肯定更多。 杨无风轻轻点了点头,脸色颇为怪异,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生硬的说出口:“我有事想向你请教。。” 陈辰看出了他有求于人,又拉不下脸皮的尴尬,可恨的是,他还用发号施令的口吻对自己请教。 “说来听听。”陈辰语气淡淡。 杨无风似有所察她的不悦,冷下脸道:“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本将军没有捧着你的习惯。” 此人好明锐的感觉,陈辰暗暗震惊。 “将军误会了,您瞧我不顺眼,我可不敢冒犯将军。将军有事但请吩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忍了,还换上一副笑脸。 杨无风冷漠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半晌,不像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而是质疑。 此女心口不一,要让她敬畏自己怕是不可能之事。 陈辰微微偏开脸,真怕这个煞神的明锐直觉:“还请将军吩咐。” 杨无风收回冷冽的目光,没有过多无畏的纠缠,开始娓娓道出: “其一,世子有一封重要的密信让一伙神秘人拦截。信的内容是,此番攻打信阳主帅秦大将军过往的一项重要罪证。” “可有头绪知道是谁人拦截” 杨无风迟疑了片刻,不知是不清楚亦或是不想说,只道:“对方近百人,随时能掌握送信人和派出的接应人的动向。” “接应的人当中可是有内鬼” 杨无风冷漠的点头,如此显而易见之事,何须你告诉我 其实也未寄希望她真能帮上忙,只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她是否能有主意。 杨无风这样想着,却不怪自己给的线索太少。 “你在路上可曾见过成群出没,或者形迹可疑之人” 陈辰摇头:“没有见过。” 杨无风并无过多失望的神色,他已经撒下不少人手四处搜寻都苦无踪迹。 只不过此刻他的心情很不好,不免要冷言嘲讽一句:“哼真是无用” “杨将军,你自己都毫无头绪,凭什么认为我能帮忙或者您有事不可对我言明那小女子就爱莫能助了。” 陈辰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杨无风沉默,冷眼相对半晌才道: “二王子妻舅讨得秦大将军最喜爱的幼女欢心,已经定下婚约。秦将军五十多岁的高龄老来得女,自是疼爱的紧,为此加入二王子阵营,重上战场都毫不犹豫。 秦将军在战场,二王子便为他寻找那份罪证,想来抢走密信的那一伙人是二王子派来的。” 事关豪门贵族,这些都是她接触不到的。 陈辰听的津津有味,她知道秦家是将门世家,在楚国开国之前就是西北名门贵族,秦东道竟然因为老来女就站队,难道整个家族都同意了 毕竟夺嫡可不是小事,世家不是一朝一臣,而是传承百年以上方可称之为世家,世家能长存的诀窍其实很简单,就是稳的住c又不浪。 注释自保能力极强,从不参与造反或夺嫡,也惯会见风使舵。 情愿大局将定再锦上添花,也不会孤注一掷将家族的存亡寄托在未可知的从龙之功上。 想着这些,陈辰八卦之心大起:“这倒是挺有趣的。请问将军,二王子的妻族是” 世子多了一位劲敌,她还说有趣还敢追问趣闻 杨无风剑眉微蹙,见她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心中不爽也只能生闷气,毕竟有求于她。 “严氏一族。” 陈辰心中一动,想起从矮胖商人那里得来玉佩,那是一枚印有像是族徽的玉佩,上写一个严字。莫非是他看来真与他们有关。 “还请将军继续说。” “世子接到飞鸽传信,内容是前几日有名士在国都举办了一次文人的雅集诗会,诗会上流传出一首吹捧秦东道的诗,已经名动国都。” 古代版的明星包装。 陈辰眼神闪烁,好像更有趣。 偷偷瞥了一眼杨无风那张臭脸,她只能佯装正经,一脸正色道: “文人雅集除了交流学问,探讨朝中时政对读书人而言也是必不会少,通常都是讨论时下大事,眼下 楚国最瞩目的就是立国后的第一战,攻打信阳府。依我看,此次诗会怕是有心人的图谋。不知这首诗,将军可知道” 幸好没有光顾着有趣,还能想起有一首诗。 杨无风面色冷峻,不想看那张会另他生气的脸庞,他垂下眸子将诗念了出来: “寒冬腊月雪纷飞,将随骠骑出沙场。 湛卢剑折虬髯白,转战功多独不侯。” 陈辰听完就发表品论:“这首诗算不得绝佳之作,然而,湛卢剑是传世名剑,如今是秦东道大将军的佩剑,谁人敢说此诗不好 此诗描绘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在冬季最冷的十二月出征,这名老将南北征战一生,累计功劳甚多却无封侯。” 杨无风气恼不已: “莫要与我谈论诗词,我只想知道陈姑娘能否替世子排忧解难” 陈辰瞧他又急又恼,心中非常舒适,还能让他更气,“不让我说诗词,那就没有解决办法。” “你说什么” 冰冷的话音像是有无尽的寒意,让陈辰的小心肝都冷的颤了颤,适可而止,真惹怒他就不好了。 “我的解决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写一首诗回敬。” 杨无风神色凝滞:“你写诗确定能行” 陈辰一脸正色:“那是自然,难道将军认为我是那等信口开河之人” “诗词容后再说吧,先说密信一事。” 他真的怀疑此女写的诗是否可行,况且真把诗念出来,他也不太懂。 陈辰明白他还有质疑,却也不多纠结,只是笑笑:“有劳将军告知。” “那封信是秦东道在六年前的灭氐羌族一战时,自视甚高又不听劝诫而导致惨烈大败的罪证。” 第20章 良策就是诗 古代版的明星包装。 陈辰眼神闪烁,好像更有趣。 偷偷瞥了一眼杨无风那张臭脸,她只能佯装正经,一脸正色道: “文人雅集除了交流学问,探讨朝中时政对读书人而言也是必不会少,通常都是讨论时下大事,眼下楚国最瞩目的就是立国后的第一战,攻打信阳府。依我看此次诗会怕是有心人的图谋。不知将军可知道这首诗” 幸好没有光顾着有趣,还能想起有一首诗。 杨无风面色冷峻,不想看那张会另他生气的脸庞,他垂下眸子将诗念了出来: “寒冬腊月雪纷飞,将随骠骑出沙场。 湛卢剑折虬髯白,转战功多独不侯。” 陈辰听完就发表品论:“这首诗算不得绝佳之作,然而,湛卢剑是传世名剑,如今是秦东道大将军的佩剑,谁人敢说此诗不好 此诗描绘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在冬季最冷的十二月出征,这名老将南北征战一生,累计功劳甚多却无封侯。” 杨无风气恼不已: “莫要与我谈论诗词,我只想知道陈姑娘能否替世子排忧解难” 陈辰瞧他又急又恼,心中非常舒适,还能让他更气,“不让我说诗词,那就没有解决办法。” “你说什么” 冰冷的话音像是有无尽的寒意,让陈辰的小心肝都冷的颤了颤,适可而止,真惹怒他就不好了。 “我的解决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写一首诗回敬。” 杨无风神色凝滞:“你写诗确定能行” 陈辰一脸正色:“那是自然,难道将军认为我是那等信口开河之人” 相识不久,对你的了解不过尔尔。你是与不是还真说不清。 杨无风无端端转过这样的心念,更是怀疑此女写的诗是否可行,况且真把诗念出来,他也不太懂。 “陈姑娘,秦东道求爵一事,你可有良策助世子我不想世子多出一位权贵敌人。楚国新立,大王只赐了两位功劳最大的王室中人爵位,其余将军都只是加官赏虚衔。无耻老贼居功自傲,着实可恨。” 陈辰看他的脸上少了些许冷漠,话语中竟有一丝恳求的意味,心里着实舒畅不少。 静静的以客观的角度想此事。 秦东道此番未必是求爵,楚王的吝啬是有目共睹的,他只是为自己回归超堂造势,盖因人走茶凉也,他下野之后与以往官僚中经营的情分都会淡漠,如今他高调回来,炙手可热,那往日旧情更容易复燃。 当然,如果楚王迫于形势的压力,能一石二鸟也是美事。 秦东道的造势是舆论。 古代的舆论大多都是掌握在读书人的笔杆子上,古代百姓普遍知识低,风闻传言,听风就是雨,是非曲直说不清,只能听读书人讲大道理。 沉默半响想通这些,陈辰一时也别无他法。 “良策就是诗,不知将军听否” 杨无风无奈:“且说来听听。”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能借读书人的嘴,我们亦能。小女子不才,想送一首诗给世子。 天下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相看白刃血纷纷。 谁道世间总无事,白雪皑皑纷披红。” 杨无风记下了诗句,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信阳城,他对诗句大意似懂非懂,因为他只喜欢武艺和兵法战阵一道,对文人的诗词歌赋不屑一顾。 他不懂,但有人懂。 信阳城府衙后院的书房内,杨无风坐在书案前,安静听着案桌后的楚世子喃喃重复这首诗句。 见他状若痴魔,杨无风忍不住问了一句: “世子,这首诗真有这么好” 姬宴笑笑点头。 “末将不太懂。” “富饶的天下都已绘入战图,百姓想要打柴割草度日而不得。莫再提封侯一事,一将功成要牺牲多少士卒生命 传说一旦开战连众神灵都发愁,战场上的雪亮白刃都是血迹斑斑,最后一句讽刺那些自我沉醉于太平盛世的读书人,只会夸夸其谈。” 姬宴耐心的解释一遍,又对这首诗大为夸赞: “好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单凭这一句都堪称传世之作。后半阙也的水准也是相当高,二纷各表其意境,其大意却又殊途同归。 白刃染红,白雪披红。秦将军, 莫非皆是你的血” 杨无风彻悟,同为领兵将军,他明锐的察觉到不妥之处,皱着眉说道: “这首诗有轻视将领c看轻将领的功劳的嫌疑,世子征战多年,所立功劳颇多,这岂不是对您不利不仅如此,恐怕还会遭来其他将领的微词。依末将看,世子还是别用这首诗。” 姬宴脸色平静,淡泊如水: “你说的不无道理,这首诗的诗句意旨字字皆是血泪,一与万,将军荣与万古枯的鲜明对比更是触目惊心,古往今来的战争世人只看将军的荣耀,何人细想底层士卒的辛酸。” 杨无风听完有所觉悟。 世子不否认他的见解,但又点醒了他,将领有微词,但天下万万士卒会感念有人能替他们鸣不平。 士卒心之所向,仁义美名实至名归。 想到这,杨无风仍是有些担心。 “若是朝中将领腹诽心谤,对您有些许意见,也不是好事。” “所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正直和有良知之人心存正义,必不介意,且能大度赞同。而小人之心,我等也不必介意。” 还有一点,姬宴没有解释,这首诗恰逢时机,能助他消除楚王心中芥蒂,证明他没有居功自傲,更能说明他是坦荡君子。 他没有将军功看在眼里,因此楚王也不会将他的军功看在眼里,那么对于他日后在朝的处境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首诗对楚王也有大用,楚王不愿给爵位,迫于形势又不得不赏,否则让将士寒心。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敢再言封爵。 当然,封爵肯定会有,只是无形中门槛提高了不少。 气氛只是短时沉寂,姬宴所思甚多,一举解决诸多难题,心中尤为欢畅。 第21章 抵达越州 气氛只是短时沉寂,姬宴所思甚多,一举解决诸多难题,心中尤为欢畅。 杨无风看他嘴角总是噙笑,自己也跟着放宽心,只是密信一事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遗憾。 “世子,暗中出卖咱们的叛徒是谁,您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姬宴摇摇头,唇角的笑意敛住。 这些暗卫一直都是成先生在掌管,他知之不多。 杨无风心中一沉,有暗鬼随侍在世子身边,不将此人找出来,那自己就放心不下世子的安危。 世子手下的五十名暗士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培养的可靠之人,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这次全数派出去接应曹承,回来竟不足二十人,据回来的人说,他们的行踪一直在敌人的掌握中。 究竟是谁却无人说的清,因为此人行事竟无半分破绽,手段如此可怕,真是使人坐立难安。 姬宴看出了他的忧虑,神色轻松道:“无风不必担忧,我自会谨慎小心,想要对我不利可没那么容易,如今最重要的是越州一事,你先回去吧。” 杨无风知道世子身边的防卫深浅,但还是不能让他心安。 但他也明白世子对越州一行的看重,若是再推辞,恐惹世子心中不快,于是再关心几句要注意安危,不得不告辞离去。 等他再次追上商队时,已是五日后,此时商队已经走了近半的路程,再有几日便能到达两国边界。 四月初二,商队终于达到边界,进入了晋国边城浦阳城。 在杨无风的安排下,陈辰主仆二人和梁景瑜都拿到了晋国平民的路引,也就有了晋人的身份。 四人脱离了商队,前往越州。 四月初十的傍晚,西北的北风依然萧瑟,陈辰挑开窗帘就有一股冷风携带细雨涌入,她看着前面排队进城的长长车马队伍,不愁要等到何时。 她的心思都沉溺在蒙蒙细雨中。 下雨了,连续五天都绵绵细雨。 今年,百姓终于能迎来生机。 杨无风策马靠近窗边,问道:“进了城,我们要去哪里落脚” “杨护卫不必多虑,我自有安排。”陈辰放下窗帘,挑起前面车帘:“二表兄,进了城问问悦来客栈在哪,到了那里二表兄进去找陈远。” 陈远 听见这个名字,小桃和梁景瑜都惊讶不已。 梁景瑜答应下来,没有多问。 小桃正想问,陈辰瞪她一眼,让她将话都噎回去。 此后无话,安静的等待进城。 闲暇的等待,陈辰不由得想到赵鑫,不知他的行动顺利不顺利,心中有期待有担忧。 自己料想的这个思路不会行不通,就怕阻碍颇多,按理来说以赵鑫在这方面的能力,应当不会出太大的纰漏。 且安心些,马上就能知分晓。 经过漫长的等待,陈辰的马车在天黑前前进了城。 马车先去了悦来客栈,随后被人带到一处僻静的民巷内,这一片都是民宅群落。 陈辰的马车进入一座二进的院子,等她下了马车,陈远已经侯在车旁。 “小的见过小姐。见过表少爷。” 梁景瑜含笑回应,“小远怎么也来了” 陈远是梁嬷嬷的儿子,自幼就在武馆厮混,所以他们也算是竹马兄弟。 小桃见到亲哥哥甚是高兴,上前抱着他的手臂:“对呀,哥哥怎么在这” 陈远也欢喜,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然后对陈辰笑道:“小姐,请您进屋说话。” 小桃撇了撇嘴,明白哥哥有重要之事要跟小姐说,识趣的没有跟着进去,在外头帮着收拾行李,照料马匹。 一家亲的氛围,让杨无风不喜,不想自己被排挤在一边,早就先进了屋子。 内堂里,分尊卑坐着三人,陈远独自坐在下首,他看着右上首的陈辰说道: “禀小姐,小人已经传信让您的族叔火速前来越州,应该能在二十日左右抵达。还有您交给赵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且做的很出色。小人只负责给钱,按照小姐您说的要多少给多少。” 陈辰轻轻点头:“详细说给我听。” 杨无风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没有插话。 堂内回荡的还是陈远的声音:“赵鑫来到越州城的前几天,已经将城内有名的青楼逛了一遍,四处散财结交酒色同道,其中不乏当地豪强子弟。” 陈辰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选择的身份可恰当” “按小姐的 交代,已经寻到完美无缺的身份,外地人近年在晋国落户的身份。 只不过多了两个添头,一位老妇人和十岁的小姑娘,她们家是京都延世五代的伯爵门第,传到这一代人丁凋落,因家中参与叛乱,伯爷在动乱中身死,全家害怕被牵连就从京城逃出,到西北投奔老妇人的娘家。 到了越州,老妇的娘家因为战乱已经不知去向,孙子和儿媳,都这几年贫困艰难的生活中相继故去,只剩下她带着一个小孙女艰辛度日,不得已只能卖自己家的户籍。 老妇人眼光刁钻,从未随意与人商谈过卖户籍之事,只是终日躲在人牙子暗桩寻找目标,她最终选了样貌正气,且年纪又跟孙子相近的赵鑫。如今赵鑫名叫白宇真,他的手中有白家族谱。” 陈辰听完咂舌不已,赵鑫的外貌算不得多么正气,只能说不像恶人,老妇人看中的怕是那一身华贵的衣装。赵鑫向来讲究排场,衣着同样如此。 “他有了落魄贵族的身份,对他的行事也是有些帮助的,不知进展如何” 陈远脸色有些古怪,默了默才道: “赵鑫通过那些人的引荐与知州c通判搭上关系,再送上贵重礼品稳固交情,如此一来,在越州也有了不错的人脉关系,赵鑫便盘下一座名气不旺的青楼,改为天上人间。” 话听至此,陈辰心中隐隐感到不妙,问道:“赵鑫此人的才能就是八面玲珑擅交际,精通吃喝玩乐。不知他统共花了多少银钱” “请客用去二万五千两c送礼三万两c盘下青楼花了六千两,总共用了六万四千两。” 第22章 大气豪气 陈辰嘴角抽了抽。 她果然没有找错人,赵鑫不愧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败家玩意儿,尤其是败别人的家财。 她还能说什么 老板,豪气豪气 祝老板浮入东海 陈辰面色强装淡定,艰难的抬起手摆了摆,示意继续说。 “赵鑫花大钱重新修葺青楼,一应家具装饰无一不是最贵的。 他还赎了五位有名气的花魁娘子,买了数百名艳丽的西域舞姬,又重金挖来十位名厨,网罗了不少的杂耍艺人,还有新奇的玩乐打马吊和扑克牌,酒吧。” 这次不等陈辰发问,陈远自主报出数目:“修葺费用三万一千两c赎五位当红花魁的银钱是二万三千两c买了百名西域美艳舞姬一万六千两。名厨和杂耍艺人承诺月钱翻三倍。” 陈辰边听边在心里默算。 赵鑫统共花了她十四万四千两。 这个混账出生就坐拥银山金山,莫非是不清楚银子的购买力 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一般质量的大米二石。一石大约为后世90公斤左右。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就可以买普通大米360斤。 陈辰心肝疼的厉害,她总算能理解赵鑫此贼为何能在两年内,将百万贯家财败掉半数。 花她的钱更是肆无忌惮 她还能说什么 老板大气大气祝老板寿毕南山 陈辰心疼的说不出话了,面子上还要装出一派平静,只是那双包含杀意的眼眸盯着陈远。 后者坦然的面对她。 当初可是小姐自己说不要吝啬银钱,务求将任务完成,赵鑫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 堂内一时无人说话,杨无风之前听得云里雾里,现在的感觉简直如坐云雾。 对那一串串数字,可谓是相当惊骇。 气氛没有沉默太久,陈辰先开口道:“还有其他用项吗” “回小姐的话,没有了。不过却有进项。” 陈辰神色一动,轻声问:“哦开张几日了生意可算好” 说到这事,陈远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天上人间里面有酒c色c财c气,吃c喝c玩c乐,俨然是个无底洞一般的销金窟,开张不过短短六天,生意异常红火,说是日进斗金也毫不为过。” 日进斗金 这四个字仿佛是一剂药效无敌的神药,将陈辰的心疼病瞬秒了。 杨无风的眼皮一个劲的直跳,他明白这些都是眼前女子的手段,暗想此女当真是敛财高手。 “陈姑娘,赵鑫此人是谁他用的银钱都是你给的” 陈辰没有回应他,而是对陈正说道:“远大哥,劳烦你去让小桃沏壶茶来。” 陈远知趣告辞退下,等他走出门外将房门带上,陈辰才道: “赵鑫是信阳城第一败家子,性情顽劣又懒惰,他的爱好就是花钱享乐,将老父留下的百万贯家财花掉近半,不过用了两年时间。 赵家大部分产业都是卖到我陈家,我让二娘以全价收购他典卖的产业,又每样产业都给他留半成股份,可每年坐收分红,日后就算他败光家财,将来也会衣食无忧。 我这般厚待他,是因为看重他的才能,脸皮厚c人情练达c会玩c会花钱c还会拖着别人一起自甘堕落。” 杨无风冷峻的面容依然冷峻,看不出情绪,只是心底升起一丝对赵鑫的厌恶感。 以他非黑即白的挑剔性格。很难接受这种纨绔败家也算是才能。 “陈姑娘用人真是不拘一格。连这等下三滥之人也可收入门墙。这种人根本靠不住。” 陈辰不在意他的暗讽,换作是别人也会有此成见。 “杨将军放心,赵鑫不是奸恶之徒,况且我敢用他,自有掌控他的办法。” 杨无风眼神流露不屑:“你想让他替你办成什么大事” 陈辰牵动唇角翘起:“我要让他用尽一切办法,规劝那些品性不良的纨绔去考举人。” “纨绔如何能考得中举人,你的意思是他们会舞弊科场舞弊有那般容易” “杨将军不了解科举。” 杨无风冷淡出声:“请陈姑娘解惑。” 陈辰耐心解释道:“科举在前朝开创,在本朝逐渐成熟。想要绕过制度桎梏作弊并非太难的事,重要的是舞弊暴露之后的恶果。” 后世清朝科举作弊处罚最严厉,却是舞弊最严重,何况制度远远不及清朝的当世。 晋国科举舞 弊惩处还算严厉,但她能让重惩再翻上一翻,作为孝敬长辈的重礼 杨无风冷笑:“那些纨绔怕是连考举的资格都没有。” 陈辰也冷笑出声:“杨将军真是多虑了。区区乡试资格,对于小门小户的子弟才算是弥足珍贵,而豪门官宦子弟较为棘手的是乡试,难度更大的是会试。” 晋国源用魏朝科举,不像后世明清必先经县c州c府三级筛选,再经各省筛选,然后才参加会试,得到一定的名额才能殿试。 在宋朝都比较自由,一般只在几个大区稍微认真地选拔一次,为取解试,合格者便可直接参加乡试,会试。 杨无风将信将疑,很快又有了新问题:“你有把握能弄来考题” “那些豪门官宦家的纨绔只要想,自有办法。万一他们不行,我还有别的门路。” “什么门路”杨无风追问。 “不可说,杨将军只要听我安排便可。” 陈辰不想说,她使的是阴谋,手段自然不光彩。 杨无风面无表情,没有因为她的含糊其辞而生气,也没有因她狂妄要将自己当成属下而恼火,临行前世子再三吩咐,只要对行事有利,那么一切都得听她的。 “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没有了。” “告辞。” 待杨无风离去,陈辰独自静坐,脑海中思绪飘飞。 要在考试前获得考题,她是志在必得,如若连考题都拿不到手,之后的布局设想皆是妄念。 为了确保勿失,她备下了三条路,且同时进行,只要其中一条路能行得通便可。 要谋得考题,绕不开最关键的那个人。 陈辰的亲堂叔祖,陈安邦。 堂叔祖,在听闻你是本科越州主考官时,侄孙女就想着要对您不利,你可别怪我不厚道。 第23章 堂叔正华 三月三十,陈辰在越州城已经住了二十天,这些天里她足不出户,一直待在别院,每天除了关注赵鑫那边的进展,不时给一些建议,便无别的事情可做。 赵鑫多次通过陈远传话想见面,陈辰没有答应,他的身份要重要了,容不得有半分差池。 而自己这一行人也同样不能暴露。 所以不单是她,在别院里住的所以人都深居简出,在周围的住户看来,这间院子一如既往的沉寂,根本没有住人的痕迹。 可今日与往常不同。 掌灯时分,这间别院里的正门再次打开,一辆样事普通的马车驶入院中。 不多时,这些天里夜晚从未亮起过烛光的正堂,此刻正灯火通明。 “侄女见过堂叔。” 陈辰将一位少年让上主座,自己则恭敬的站在堂中行晚辈礼。 少年公子那稍显稚嫩的脸庞挂着讥笑:“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我虽有血缘却无亲情,只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聚合在一起,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和我该是路人还是路人。” 少年叫陈正华,年岁二八,比陈辰还小一岁。他是陈安邦的外室所出。 当年,四十余岁的陈安邦外放一州知府,看上了一位良家少女,用了些许手段使那位姑娘委身于他。 陈安邦碍于名声官声,不敢给那名女子任何名分,生下一子也是无名无份,连庶子的身份都没有,进不得陈家大门入不了族谱宗祠。 陈家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陈安邦被陈辰视为敌人,所谓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 早在她接手家中生意那一年,她就已经开始暗中打探陈家家主陈邦华的一切情况,过往的种种,以及关注他如今的生活。 所以,陈辰能将陈安邦遮掩的私密都挖了出来。 如今还跟他的私生子陈正华,在同一屋檐下面面相觑。 面对陈正华的冷嘲热讽,陈辰神色平静:“堂叔的直率坦诚,侄女受教了。” 只是一个缺少家庭温暖,在心底痛恨父亲的叛逆少年,不值得她费心神。 陈正华已经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嘴快,正在忧愁会因此恶了这位大侄女,断绝了两人之间的合作。 见她的态度依旧谦和,心下一松,忙换了副爽朗的笑脸:“大侄女勿怪,堂叔一时失言,并不是对你有敌意,还请侄女原谅则个。” 年少气盛的年纪,能审时度势,没有巧辩让人看轻。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错误,可见这位小堂叔的心智还算不俗。 据陈辰了解,他从小无父教养,无名师指导,上的学堂也是普通之极,却也能学有所成,可见他的聪慧过人。 有心智又聪慧,陈辰收起了轻视之心。 “堂叔见外了,侄女岂是浅薄之人,不会在意小小玩笑之言。” 她没有解释是晚辈应该承训,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岂不是打在座二位的脸。 真有这么恭顺,那就不会谋算长辈了。 这样的回话,陈正华很满意,暗赞自己这个大侄女也是玲珑心思。 “侄女坐下续话,你在来信中的提议,我很有兴趣,信中只言片语,说的不甚详细,眼下我们正好可以详谈一番。” 陈辰笑了笑,走到一边落座。 陈正华早在两年前就察觉了有人暗中监视他们母子,一直静观其变,待发现那人没有恶意,他就猜想到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 有这般行径的恐怕不是善意,应该是想利用他们母子对付父亲。 于是他直接将那人引出来,表明可以帮忙,他的条件是让道貌岸然的生父身败名裂。 是的,他痛恨自己的生身父亲,他要报复,如果只是找上门去陈府闹,或者直接揭露陈安邦的丑事,这样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丑闻,不足以消弭他心中的恨意。 还会再次连累娘亲名声受损,所以他必须要让娘亲置身事外,连他自己都不能暴露在世人眼前从而会牵连出娘亲。 陈辰也猜想出他的顾虑,“我的谋算不会让堂叔为难的,还请堂叔放心。” 陈正华闻言心下大定:“如此甚好,侄女详细道来。” 这一夜,堂内的谈话只有半个时辰,但两人对商量的结果都很满意。 第二天,陈正华离开了,去往陈远替他安排的另一处小院,在那里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八月初二,转眼间就临近秋闱乡试的日子,陈正华坐着马车出了门。 贡院东面第五条街,有一座专供外地考官下榻的崇文 馆,越州本科主考官陈安邦刚过早食,正在崇文馆后院花圃旁,迎着沥沥小雨悠闲的散步。一名仆人在身后替他撑起伞。 这时,步履匆匆的老随从走了过来,陈安邦见亲随面色怪异,像是正踌躇着该怎么开口。 他心中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让一向沉稳的老亲随难以启齿。 “老宾,有事就说。” 主人明显不悦的神色让陈宾絡心头一颤,忙道:“回禀老爷,小公子在门外求见。” 陈安邦闻言,眉心的皱纹凝成一道川字,迟疑片刻才道:“将他领进书房。” 老随从领了吩咐就去了。 一盏茶后,父子二人在书房内见面。 “孩儿见过父亲。” 陈正华下拜行礼,脸上的倨傲毫不遮掩,陈安邦心中不是滋味,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懂礼晓事,却对自己不甚亲近。 都怪自己对不住他们母子。 望着青春焕发的幼子,陈安邦心中叹息一声,家中最小的孙子都快成婚了,自己该拿他怎么办 跪在地上的陈正华也看着眼前目露慈爱的父亲,知命之年不见半分老态。端着和蔼可亲的面容依稀可见当年英俊的风采。 父子对视半晌,陈邦华轻咳一声:“华儿起来吧,为父知道对你们母子亏欠良多,你心中有怨气也是在所难免。” 陈正华俐落站起身,翘唇讥笑道: “父亲,您真的知道吗这些年您对我们不闻不问,派人送些银钱来打发了事。您知道娘回不了自己的家,还要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吗您知道娘成为无父无母无夫的可怜人吗您知道娘忧郁成疾,病重缠身吗” 第24章 盛大场面 陈正华顺应生父的话俐落站起身,脸上却挂着讥笑道: “父亲知道您愧对我们母子您真的知道吗这些年您对我们不闻不问,派人送些银钱来打发了事。您知道娘回不了自己的家,还要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吗您知道娘成为无父无母无夫的可怜人吗您知道娘忧郁成疾,病重缠身吗” 他冷冷的望着脸色愈见深沉的父亲,心里悲愤交加,越说越是激动:“或者该说您在意吗 您在意您的外室子无名无份,将来也没有前途可言吗您在意他明明有一身才华,却只能躲在阴暗处羡慕别人荣耀登科吗 您不会在意的,您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名声,还有家中子孙的前途未来。” 陈安邦被戳中心底的阴暗处,立时火冒三丈:“逆子你好好说话,如果非要如此争锋相对,那你尽早滚” 撕下他慈父的伪装,陈正华心中痛快无比,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好好说话,摇尾乞怜对他不奏效,他的心肠硬的很。 陈正华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父亲生气了” 陈安邦重重的冷哼一声:“为父何需与你这黄口小儿置气。” “那就好,否则我们父子将无颜面畅所欲言了。” “是你这逆子想要畅所欲言吧”陈安邦老于世故,一举道破幼子的来意。 陈正华拱手一笑:“父亲英明神武,儿子的小心思让您看透了,那就直说了。孩儿想向您索要两样东西。” 陈安邦顿感不妙,感觉要被儿子要挟,他沉吟片刻才吐出四个字:“你且先说。” “身份和前程,父亲若是为难,可二选其一。如果父亲还是为难,那就别怪孩儿不孝,不愿全了父亲苦心维护的名声。” 果然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还有选择吗逆子趁此大好机遇想要什么,他心如明镜。 所以,陈安邦没再犹豫就道:“为父给你前程。” “如此就多谢父亲了,孩儿真心感激父亲肯替孩子谋划。” “哼无理竖子快快滚。”陈安邦不耐烦的挥手让幼子滚出去。 等儿子告辞退下,他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幼子的要求对他而言并不难,不过顺手为之,他刚到越州两天,像这样的要求已经不止听过一次了。 虽然他并未答应,但他手下的副主考众监考就难说了,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也会睁一只闭一只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人虽然官位不如自己高,可谁又说得准他们身后的靠山是属于哪个派系的巨头 况且,官场上最忌犯众怒 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宦海沉浮之人都深知其韵,有求财c有的为了人脉c有人为了照顾后辈,只要不点破,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陈邦华想着这些,又深深一叹,想不到自己也有亲涉舞弊的时候。 都怪那个逆子 被他念叨的逆子,此时已经出了文馆。 陈正华在马车上挑开窗帘往街上看,一路上车马熙熙攘攘,行人比肩接踵,几乎全是赴考学子,或是独自背着行囊书篓的,或身后跟着随从书僮,或结伴同行。 乡试期间不只是街上热闹,各处开办的诗会文会更是热闹非凡。 读书人以文会友的聚会无非是为了扩展人脉,和卖弄文采企图扬名。 陈正华虽然也渴望有这样的机会,只是他的身份敏感,与人相交之时,经不住细问,自然也就无法与人深交。 他选在今日出来,是因为听大侄女说,今日在湖苑会有盛大的文学讲坛,会有从各地前来的几位名士,其中有最受人追捧的广陵先生。 开坛讲学,除了讲圣学,还会传授考试心得,甚至会有猜题。 陈正华心驰神往,但他最感兴趣的是名士收徒。 大儒名士毕生爱好就是宣讲圣人文化,开坛讲学之后,自然是替圣人广收门徒,无数学子皆趋之若鹜。 名士收徒,求拜名师,说白了就是互利互惠。 名士为自己招收有潜力的学生,只是挂名也是双方互利。 而学生拜了名师可以水涨船高,即便是挂名弟子,也能提高自身在文学圈里的地位。 对名士而言,如果挂名弟子当中出了个状元,也能声望更隆,名声更显。 陈正华这次能有水涨船高的机会,因为他手中有大侄女的推荐信。 怀着激荡澎湃的心情,陈正华吩咐赶马的书童往湖苑去。 书童只在街道上问过一次路,一路走去根 本不需问路,四处街道上涌现的学子像是赶集一般,全都朝一个方向涌去。 马车在距离湖苑五里处停下,书童向着马车厢内说道: “公子,前面过不去了。必须徒步前行。” 陈正华下了马车,被眼前的盛况震惊了,湖苑外的方圆五里都是人群,几千上万人的拥挤场面不说空前绝后,也足以令人感到窒息般的惊叹。 这些人多数都是不同年龄段的学子,有赶考士子,也有在读学子,更多的是凑热闹的百姓。 甚至还有不少结伴赴会的富家千金,一个个都轻纱掩面,被丫鬟婆子护在中间,慢慢朝着湖苑挤去。 “这位公子,你踩到老身的脚了。” 陈正华一惊,他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左脚踏在一块软绵上。 “对不住了,是学生失礼了。”陈正华忙躬身致歉。 婆子慌了神,哪敢受读书人的一礼。“无妨无妨,公子小心些便是。” “多谢大娘告诫,学生会留心的。” 青春气息浓重的嗓音,如和风细雨般悦耳,引来婆子身边的几位小姐扭头看过来,发现是一位俊美不凡的小郎君,轻纱下的玉容都染上一层绯红,忙转过头去。 有胆子大一些的姑娘却是频频偷看。 陈正华面皮发热,即便察觉被人窥视,也只当作是毫不知情。 他想起自己的大侄女也会偷看自己,像是在欣赏一件美丽的事物。 不知侄女来了没有 好像说会来。 陈辰今日确实来了,在人潮的另一端,小桃和梁景瑜一左一右将她护在中间,朝着湖苑前行。 第24章 考题 陈辰今日出来是想远远的看一眼师公,想到能见到两年未曾见过面的师公,心里激动不已。 小桃也很是激动,声音透着满满的兴奋:“小姐,真的好多人啊,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没有得到回应,垫起脚尖四处扫望的小桃回头看自家小姐。 见小姐的身子微微侧向一边,差些就挨到旁边的男子了。 小桃不满的看了一眼表少爷,他是怎么护着小姐的 梁景瑜作了个噤声手势,伸手隐晦的指了指远处交谈的两个学子。 陈辰正在侧耳倾听他们的交谈。 “黄兄,听说此次前来越州讲学的名士有七位,每位名士各讲一天,直到乡试的前一日。” 只听他的同伴笑道:“今年晋国国主的招贤令遍传天下,天下学子都蜂拥而至,而越州乃晋国文学昌盛之地,一科同出一位状元,三位进士,所以,越州能引来诸多名流雅士到此游历讲学,也是情理之中。” 旁边有位学子酸溜溜道:“这位兄台说的是,这些名士恐怕都是奔着收徒而来。” 陈辰听到此便不再听下去了。 师公居然能邀请到七位名士,真是意外之喜,难怪师公在信中避而不谈,原来就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七位名士开坛讲学,如此一来,晋国的文风更上一层楼,宣扬文学圣地也可算是实至名归了。 陈辰真心替晋国能获得这样的荣誉而高兴。 她按耐住狂喜的心情,吩咐小桃梁景瑜二人走快些。 只可惜她们走了近一个时辰都还未进入湖苑,等进入之后,上午的讲学怕是要结束了。 望着汹涌的人潮,陈辰想要打道回府,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不远处,陈正华正与一位气质雍容的年轻男子说话。 那男子身后跟着几名身强力壮的护卫,待她看清那男子的容貌,陈辰大吃一惊。 此人的容貌竟然与楚世子有几分相似,莫非此人和楚世子是兄弟 据陈辰了解。 楚国国主膝下有九子,成年的只有三位,皆为正室所出,其余几位王子都是庶出,如今都未满十六,甚至还有几岁的孩童。 与楚世子年纪相差如此之大,是因为楚王当年是靠岳家的势力起家,碍于此不便纳妾,等他的实力渐大,才有了纳妾之心。 杨无风若在此就好了,他应该会认识这名男子。 想到此,陈辰决定回去找杨无风问问。 “二表兄,咱们先回去吧。” 梁景瑜点点头。 小桃一听就不乐意,撅着嘴道:“公子,我们来都来了,别这么早回去嘛,奴婢还想进湖苑看看呢。” 陈辰抬手赏她一个栗子:“进去做甚你考乡试吗你听得懂名家的讲学吗” “辰表弟说的是,我们就回去吧。”梁景瑜说完就跟上了离去的陈辰。 小桃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哼哼唧唧的跟在后面走着:“奴婢不考乡试又如何不考乡试就不能进去湖苑么” 金秋八月,乡试即将来临了。 又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之时,科考前一天傍晚,越州城大街上人潮拥挤。 多数都是前来参加乡试的士子,他们的打扮大同相近,均穿士子巾服,口音却是截然不同,甚至还有许多样貌异于汉人的西域人身穿士子服,说着流利的官话,聚在一处讨论乡试可能会出现的考题。 陈辰凑也来凑个数,她身穿士子服头戴巾帽,带着一个小厮和一位同年来到贡院附近。 正值晚饭时分,陈辰下了马车,进了一间大酒楼,酒楼高鹏满座全是赴考士子,各个年龄阶段都有。 三人上了二楼找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 她四下看了一眼周围满座的士子,除了意气风发的年轻学子,还有许满面沧桑的中年c老年考生。 科考没有年龄限制,他们都是抱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决心,越挫越勇。 酒楼除了考生之外,偶尔有人走走逛逛穿梭其中。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会靠近考生俯身在耳边低语几句,有些考生不耐赶人走。 有些则会与其交谈几句便不再多言。 只有极少部分考生在聊完之后,从衣襟内掏出银钱,然后神色慌张的接过一物收入怀中。 陈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中了然。 这些人是做无本生意的,每逢科考前几日就出来兼职卖考题,卖的考题肯定是假的,不过也会有人上 当,愿者上钩。 陈辰神色淡定,等待鱼钩。 没过多久,有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这不,提着钓钩的人来了。 中年人来到她身边,正要俯身在她耳边说话,同坐的梁景瑜伸手将人拦住。 站在身后的小桃也怒目而视。 陈辰摆了摆手。 中年人朝着目光不善的二人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就在陈辰耳边低声说道:“公子,乡试科考的题目要吗” 陈辰犹豫了一下,同样小声说道:“不知开价几何” 中年人闻言脸上笑开了花,“五十贯一份,有经义,策轮,赋诗题目。小人的题目来源绝对可靠,包您考中” 陈辰面露疑惑:“哦考不中怎么办到时候我可找不到你的人。” 中年人见这位小公子没有嫌弃贵,只是担心有假,顿时就来了精神:“瞧您说的,这可是小人高价买来自己用的,发卖也只是想赚回银子,绝对是真的。 这样吧,小人一上午跑断腿也才卖出三份,那就三十贯卖给您。” 陈辰听了又考虑片刻才道:“那给我来一份吧。” 陈辰将买来的考题看过之后放入怀中,脸上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 这两日她出来几趟,花了不少银子买考题,五花八门的全都买齐了,假考题最多,买的真考题算上这一回,是第四十七份。 堂叔祖,侄孙女为您准备的好戏就要开锣了,希望您的身子骨是真的硬朗,能接得住。 总算能替父亲讨个公道了。 想去父亲,陈辰的眼神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第26章 好意歹意 她的父亲陈正允,是上郡大族陈家的嫡支子弟,陈家当时的家主是陈正允祖父的亲兄长。 也就是越州乡试主考陈安邦的父亲。 陈正允的祖父走的早,亲爹是个迂腐且无缘科场的过气秀才,在他十一岁时出门游学,除了偶有书信报平安,几年都渺无影踪,家中只剩祖母和母亲照顾他,让他安心读书。 陈正允也争气,十五岁便考中秀才,名居案首,此后前途应该一片坦荡,然而在第二年因为祸事被削去功名,赶出家族。 陈正允的亲弟弟为此不忿,大闹宗族被关了起来,祖母和亲母悲痛欲绝,奋力反抗却也斗不过他们。 事情的起因,陈辰知道。 为争夺当世名流广陵先生的正式弟子名额被设计陷害。 设计陷害父亲的人是陈安邦,他要替自己的长子谋划。族中长老,众多亲族都是帮凶。 更多的内幕,她不知道。 因为父亲三缄其口,只说事过境迁,不想提当年之事,只想在百年之后可以将牌位放入宗族祠堂。 父亲的心愿是何其悲哀,临死都挂念着当年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一众亲族。 陈辰的眼眸渐渐湿润,想到这些无情之人,她忽然想要改变策略。 陈安邦倒下,陈家最多是元气大伤,不会撼动陈家的根基。 那么就还不足以消除陈辰心中怨愤,那就先留着他。 借此机会,将他掌控在手中。 等到日后,一举将不可一世的名门望族打入尘埃,将那一众亲族从云端拉入泥潭,要让他们也尝尝父亲当年那样无所依靠,流浪街头的滋味。 如此一来,就有些难办了。 既要闹大又要保下陈安邦,如何能使有着紧密联系的事情背道而驰,但又能完成任务。 何以能互不冲突呢 八月初九科考第一场。 天色微亮时。 此地此刻已经是人头攒动,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提着密密麻麻的灯笼,将整片区域照的亮如白昼。 考生成群站一起,有陪同的亲属,伺候的书童仆从。 也有形单影只的寒门子弟。 亮光照射下,可以看到考生们脸上的庄重神色,目光激动看着贡院大门,怀着一个共同的期望,越过眼前的龙门。 进场钟声敲响,乡试正式开始。 八月十五,秋闱乡试第三场考完。 在这三场乡试中,不止是考生紧张忧虑,还有主考也同样紧张,唯恐出纰漏。 科考顺利完成,主考陈安邦心中块垒才舒。 连着数日的高度紧张让他的心身都很疲惫。 陈安邦拖着疲乏的回到住所,准备又是一头扎进卧房先休憩一会儿,他的老亲随叫住了他。 “老宾可有事” 陈宾絡见老爷面色有些阴沉,也顾不上老爷生气,赶紧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刚才有位公子登门求见,说是有事关老爷性命前程之事要在等您回来,老奴起起初不信正要赶他出去,谁知他却跟老奴说考题泄露出去了,老奴明白此事非同儿戏,又不敢多问,便让他留下在外书房等老爷。” 陈安邦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奔向外书房。 推开外书房的门,里面已经点亮了几盏油灯,亮堂的书房内,有一位少年人坐在他的书案前看书。 见他推门进来,指着书案前的太师椅说道:“陈大人回来了请坐。” 好胆 陈安邦阴沉着脸望着灯光下的那道身影。 反客为主的倨傲,为此子的身份增添了一层神秘感,隐隐让人有所顾忌。 所以陈安邦压下心中阴翳不满,听从的关上房门配合的落座。 他又见此子气定神闲的模样,更是猜不准此子的目的。 陈安邦心中疑惑丛生,面上却摆出威严,开口问道:“小子是何人你所说之事若是有假,可莫怪本官将你扭送官府,治你一个诬陷朝廷命官之罪。” 陈辰没有被他的官威吓住,反而笑吟吟道:“如今要被治罪的是陈大人。” 陈安邦闻言心中大震,面上镇定的接过纸条,等看过之后无法再自持镇定,他的心骤然冷到极点,连浑身都微微颤抖。 这张字条跟他给逆子的那张很像,撕痕竟是一模一样,那是他不小心多撕下一角。字条上的内容也是一样,只不过字迹不同。 显而易见,这张是仿照的,而他亲手写的字条在 此子手上。 陈安邦握着字条的手都颤抖了,锐利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小子。 陈辰淡然面对,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字条的内容不止是我有,科考前两天已经有人在各大酒楼卖了不少出去。” 这番话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他颤抖的身子都镇呆住了。 陈安邦满脸此刻满脸扭曲,重重一拳砸到案桌上,咬牙切齿道:“混账竖子误我”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亲,出了事居然怨骂自己儿子害他如斯,也难怪堂叔会如此恨他。 陈辰眸色微冷,不过转瞬恢复寻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真是瞧不出这把老骨头,竟有这般大的力气。 陈安邦砸出那一拳将桌上茶盏都震的东倒西歪,然而这一拳似乎是带走他不少恐慌,此刻他已经冷静下来,眼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小子。 如今先要的是弄清楚他的来意,若是善意又能帮到他什么,若是歹意,如今他情况已经是糟透了,可以不用再像之前那般有所顾忌。 陈安邦单刀直入问道:“老夫再问一遍,你是何人究竟有何目的” 陈辰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递了过去,慢条斯理道: “我对陈大人可是没有恶意的,相反我是来帮助大人的。” 陈安邦接过折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他先是一目十行迅速浏览一遍,然后才又细细从看一遍。 在他看折子的时候,陈辰又缓缓说道: “今日我在路上遇见一名疯魔乱叫的士子,大吼大叫说他已提前知道考题,本可高中却失之交臂,我觉得古怪,好奇之下前去询问。 那名士子说自己曾经买了三份考题用于参考,其中有一份与科考试题一模一样,可他偏就没有复习那份考题,方才心有不甘发疯乱叫,我听闻此事不由得大惊失色,所以我让人将他带走,莫让他四处疯传,害了大人您的名声。” 第27章 发动 陈辰口述的话跟折子上的内容相同。 只是那名士子供出的卖考题之人,攀咬的是副主考龚澜,罗列的桩桩件件证据都指向龚澜。 陈安邦明白这是此子的构陷,是不是歪打正着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龚澜本就不干净。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的双手紧握折子,这是能救自己命的。 在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他的心境先是大悲,随后又被大喜填满,此番不但性命保住了,或许惩罚也不会太重。 陈安邦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本官多谢小公子相助,不知小公子需要本官为你做什么” “大人将折子誊抄一遍,即刻赶回国都面见大王,证人已在大人府外侧门。小子就先告退了。” 陈辰说着就站起身。 陈安邦狐疑的扫了他一眼。 此子到底有何目的 施恩不望报真乃天方夜谭,可此子又什么都不说,当真是令人费解。 陈安邦心中迷惑不解,恍惚着站起,略显卑微的躬着半个身躯跟在他身后。 送到房门口时,见那小子突然转身,说道: “对了,小子还有一事要替我家主人转达,我家主人说会替大人好好照顾令郎,不过令郎却心绪难安,不知陈大人可否些封信给令郎,也能让他安心些。” 陈安邦闻言心中冷笑连连,狗屁的写信给逆子,他是想自己写投诚信。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即便自己不知道他那所谓的主子,是朝中哪位争储的王子又或是太子,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逆子还掌握在他们手中,那张自己亲手写的字条也是铁证。 这桩舞弊案虽然嫁祸在龚澜身上,但自己却不信他们没有翻供的本事,他们肯定握有证明龚澜是被栽赃的证据。 不过短短几息时间,陈安邦已经看清了形势,识时务为俊杰,如若不答应,这场舞弊案就不会有龚澜什么事,而是自己的催命符。 至于家训不得参与夺嫡叛乱,他也顾不了了。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小公子说的是,老夫这逆子涉世不深,遇事肯定会六神无主,老夫这就写封信教导他,让他在大人身边好生伺候着,毕竟大人可是他老父的救命恩人。” 陈安邦这番话说得面面俱全,儿子涉世不深,那老子当然能看的通透,最重要是表明自己的心迹,会感恩戴德,不会有异心。 陈辰笑着抱拳:“陈大人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小子会详尽阐述给主子听,有请老大人快快写信,小子还要回去交差。” “小公子稍等,老夫这就写。” 最终,陈辰带着印有陈安邦私章的感谢信离开,这封信的内容极尽谄媚,他可不知道自己的信是写给敌国世子的。 比起通敌叛国,乡试舞弊案真算不得什么。 此次能让陈安邦栽一个大跟头,除了是抓住他的命脉打一个措手不及,还有陈辰的谋算得当,一切都是严丝合缝。 陈安邦已经彻底掌控在手中,陈辰接下来该想的是在拔除陈家之前,如何让他发挥余热。 他如今是正四品的吏部左侍郎,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未必不能往上升一升。 楚世子在晋国朝堂有高官为耳目内应,想来就是一件美事。 确实是美事,陈辰嘴角流露出笑容。 想必陈安邦对自己杜撰出来的主子有误解吧,他如何敢想能在晋国搅风云的人,只是楚国区区一介商贾而他自己投靠的是敌国世子 陈辰心情舒畅,朝着马车外问了一声,“后面可有人跟踪” “回公子,没有信号发出。” “知道了。”陈辰应了一声。没有收到信号就是无人跟踪。 梁景瑜的车驾旁边还坐着一位武士,回话的人正是他,此人是楚世子安排过来的人。 楚世子统共派了九十三人过来,听候陈辰差遣。 陈辰这次出来带了十一人,有五个人黑衣蒙面,在马车离开后,守在文馆附近。 还有五人暗中跟马车后面。 目的就是以防陈安邦派人跟踪,只要有人踏出文馆,黑衣人就会现身,如此便能震慑陈安邦,且不会跟他闹出不愉快。 马车回到别院,杨无风出来迎接,见着她下马车就问:“你去哪里了” 陈辰不介意他的质问,望着那张臭脸道:“替世子收服一枚暗棋。不知将军准备的如何” 杨无风没有细问,回 答道:“已经发动了。” “将军怎么不亲临指挥” “还不是为了等你。”杨无风冷冷撂下一句就往外走。 陈辰也跟了上去,她也想去看看热闹,检视自己的劳动成果。 不多时,他们来到贡院大街,自今日下午传出乡试有舞弊,贡院大街就一直人满为患。 两三千士子聚集在此不肯离去,叫嚣着朝廷必须给一个说法,科举不公,要重新再考。 这个节骨眼出来街上的学子,发出的都是统一腔调的声音。 而这样的腔调,城内各处学子的住所或酒楼茶馆里的学子,有人还在促使着他们喊出此统一腔调。 在贡院附近一间破败的旅店,这里居住的都是穷书生,有一间屋子住了十名士子,此时他们谈论的正是卖考题之事。 “如今科考光有才学,没有银子可不行。”一名士子垂头丧气说道,听这阴阳怪气,像是怪自己没有银子买题。 有一名士子目光扫过诸位士子,眼中眸光闪烁:“年兄说的对,咱们必须让朝廷给个交代,必须重考。” 重考还能这么来我们怎么没想到 士子们闻言都呼吸一窒,心砰砰砰砰跳的厉害。 良久过后,终于有其他士子回应:“对必须要重考” “说的对必须要重考” “咱们同去讨个说法” 有人起头,众士子互相呼应都往外走。 这一幕,越州城许多地方都上演过。 重考是陈辰能否挑动成事的关键,因为她知道,重考绝对是大多数自知没有考好之人的心声。 第28章 好戏开锣 想要重考的人可不少。 陈辰获得过晋国越州上一届科举的史料,足有近三千人。 今年因招贤令,人数肯定会更多,她也通过赵鑫的途径获悉参考学子名额。 晋国本土在越州参加乡试的人数有二千七百五十七人。 异国士子在越州报名考试的有二千一百三十六人。 越州的录取名额因招贤令增加了一倍,足有两百个名额。 但依然是杯心车薪难疏悠悠之众,想重考的士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三年一次的科举,人生能有个三年。 可以凭白多出一次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至少晋国本土士子都是这样想,外国士子则不一定,他们愿意重考的不会有太多,毕竟是人在他乡,即便考中了当官,掣肘也多。再看如今的晋国科场藏污纳垢,那晋国官场又岂能好太多 异国人在这样的官场能混的开 所以,大多数外国士子气愤晋国科举不公,无心留恋晋国,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有当场甩袖而去,欲前往楚国入仕。 随着他们的离去,晋国官场名声大臭,在晋国国主颁下了招贤令期间,科举尚且如此不公,可想而知晋国科场是多么暗无天日。 话归正传。 当那十名士子来到街上时,看见满街都是举着火把灯笼,同样义愤填膺的士子。 还有不少围着士子们瞧热闹的百姓,沸沸扬扬都在议论,议论越传越广,不足一个时辰整个越州城都已经知晓,舆论瞬间沸腾。 所有士子都气愤莫名,在大街上成群结队游走,肆意痛骂朝廷和考官,士子们聚众滋事心不慌,因为法不责众深入人心。 有士子抬着财神爷的泥像加入游行,旁边还有士子写的对联粘贴在竹竿上高高举起。 万般皆下品,惟有金钱高 横批惟钱取士 这些士子竟大胆如斯,读书人抬的不是孔子塑像,而是财神塑像,还有那幅对联,讽刺抹黑朝廷之意何其猖狂,这种事情闻所未闻,何谈文学盛世 “惟钱取士,朝廷选才竟是如此不公,枉费我耗费数十载光阴挑灯苦读,到头来却是输金钱二字上。” 有一位已过而立之年的士子望着横幅上的标字,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苦声凄厉,怨声响亮。 哭过怨过,他站起身呐喊,叫嚣的最是厉害,因为他的三年已经所剩无几。三年后的精力心力更加不如三年前。 “朝廷不公必须重考” “朝廷愧对我等,我等不服” “我等不服必须重考” 呼喊重考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科举舞弊,士子要求重考。 越州乃文学圣地简直就是天大笑话。 陈辰站在街角,欣然看着这一场轰动全城的闹剧,这场闹剧是封建社会上层地位的读书人上演的。 绝无仅有 高傲的读书人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失体统,只会究其原因,责怪晋国朝廷害他们不得不如此。 所以,经由读书人的那张嘴,这场闹剧也会名动天下。 这些可都是陈辰在主导的。 抬着财神泥像游行的士子是她的人。到处散播流言c挑起士子怒火的人,也是她的安排。 陈辰对自己能将事情做到这一步很是满意,她在街角站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如今这个时段出不了城,否则她都想直接离开越州城。 她在走之前吩咐撤出一半细作,剩下的让他们等官府的人过来镇压时再见机撤离。 乡试主考连夜赶回国都,剩下的一众考官不敢出来澄清,害怕群情激愤的士子会将他们生吞活剥。 君不见此前出来驱赶士子的贡院四十余差役,已经被情绪激愤的士子们打倒在地,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是真死还是假死都无人敢上前去查看。 一切都只能等国都旨意到来才能完美解决。 越州府衙迟迟不出来控制场面,应该是在等二十里外的军队。 如果军队过来会发生变故,留下的那批细作也是能安全离开的,因为闹事的不只是他们。 即便真出了意外,也无妨。 杨无风说过,这些细作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不必担心有人泄密。 回到住处,小桃已经备好热水,陈辰正要进屋沐浴,有人紧跟在身后。 小桃一脸忐忑的瞅着 他:“杨护卫,你跟着小姐做甚” 经历打劫一事,此人凶悍的模样,已经深刻在小丫头心里。 陈辰闻声转身:“莫非你要跟我进去” 杨无风嗤笑一声:“恬不知耻,你觉得我会对你有兴趣” 小桃立时羞红了脸,瞪了自家小姐一眼,姑娘家怎么什么都敢说。 陈辰淡淡道:“没有就好。你可以离开了。” “我有话问你。你刚才可是去了崇文馆” “杨护卫,你只是一名武将,有些事告诉你也没用,如果你真想知道,那就回去再问你家公子吧,我却是不方便说。” 日后再说不可说不方便说 这女子什么都不肯说,真真是令人讨厌。 杨无风发现自己从未在她手上讨得了好,只能愤愤离开。 小桃对着高大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才看着自家小姐道:“小姐,堂叔叔在厅堂等您呢。” “让他再坐会儿。”陈辰说完就进屋。 等她沐浴出来就直接去了厅堂。 陈辰对自己这位堂叔日后的去向有些头疼,必须要设法说服他不能留在晋国,昨晚试探过他的口风,他的意思是母亲病重不能远行。 今日准备了另一套说辞,不知能不能劝的了他。 厅堂内,陈正华等待许久,也无丝毫焦躁,看着进入堂内的身影,平心静气道:“大侄女约我相见,却又让我好等。” 陈辰施了一礼便坐下:“侄女怠慢了,望堂叔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侄女计较。” 陈正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怎么敢呀,大侄女的能耐可是不得了,整个越州城都让你搅得天翻地覆。” 对于自己这个侄女,陈正华是由衷的佩服。她的运筹帷幄,对形势算无遗策,将人心利用的淋漓尽致。 第29章 聪明人难忽悠 陈辰面色淡淡:“堂叔说笑了,侄女哪有什么能耐,都是些微末伎俩,上不得台面。” 陈正华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这次的舞弊一案,应当足以让陈大人丢官罢职吧” 也难怪他会这么问,大士族的底蕴深厚,只要不是谋反大罪,陈安邦的性命可保无忧,陈正华也不想害了自己生父的性命,毕竟血浓于水。 陈辰心中一凛,终于问到了 自己擅自改变决定,他还不知道,暗棋的谋算也不可以告诉他,如何才能让他不对自己起疑,自己该认真斟酌。 “理应如此,轻则降职,重则丢官。只不过,虽然此次他的罪责不轻,就怕世事难料,凡事还有个万一,所以到底是轻处还是重惩也是未可知,毕竟陈家可是名门望族。” 陈正华闻言面色凝重,双拳不自觉的紧握。 如果这都不能斗倒他,让他逃过此劫,那自己还能怎么办 不甘心 “不行我一定要毁了他最在意的官位和名声。” 陈辰哼笑出声:“堂叔着相了,毁了他的官位名声又如何只要陈家还在,他依然能比一无所有的你活得更加滋润,再说以陈家的底蕴,你想伤他,何其艰难。” 句句诛心的激将法,对心存怨恨的人有成效,直戳内心的阴暗深处,让人避无可避,将人架到正魔两端的天平上,看他如何选择。 如若他的怨恨不深,就会尚存一丝理智。要是怨恨到了极致,那么毫无疑问将倾向魔端,那么为了报复就会不择手段。 陈正华心中升起一股无力的感觉,痛恨自己无能,他失落惆怅的开口: “如果陈大人侥幸逃过重责,我还能有何办法” 陈辰语气诚恳道:“堂叔需明白做任何事都全凭实力,实力不如别人,岂可妄谈有何作为” 陈正华闻言猛然一惊,顿时警惕心大作,被愁云惨雾遮蔽的灵台也恢复清明,醒悟过来自己好像被大侄女牵着鼻子走了,她是否有什么目的 “大侄女何以教我” 对上那双包含嘲讽的眼神,陈辰暗赞一声小堂叔果然是俊杰 聪明人真难忽悠啊 或许是自己的态度过于真诚 演的太过了 不过不必担心,他照样会就范的,因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关他看重的前程和报复的希望。 陈辰面色一沉:“堂叔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对堂叔可没有存不好的心思,我希望堂叔实力强大一些,于我也是有好处的。毕竟能让陈大人倒霉的机会不是时常有的,我只是区区一介商贾,能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出手,已经是尽我所能了。” “是你对我有误会,我可是真心向你请教。” 陈正华狡辩,端起茶轻轻呷一口,眸光也投在茶盏中。 见他态度转变,陈辰脸色缓和下来: “请教不敢当。我记得堂叔说过,您近几日经常会面的那位独孤公子对您很赏识,还多次邀请您过府拜访。我忽然想起他长得很像有过一眼之缘的楚世子姬宴。” 陈正华闻言心下一震,自己早就觉得独孤兄必然大有来头,只当他是世家官宦子弟,原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大侄女当日看见自己和宵兄结识,后来又追问过几次,应该是早有怀疑,为何现在才说 心中疑虑,陈正华没有说破,只是一脸惊愕不已:“你属实没看错有几分相像” “至少有六七分相似。堂叔何不答应他前往楚国,无论他是不是楚国王子,能与此人相交都是获益匪浅,若他是,堂叔日后必有锦绣前程。” 陈辰没有说谎。 那天回来,她先问过陈正华得知那人叫独孤宵,又将那位宵公子的年龄外貌都描述给杨无风听,经过确认是楚国二王子姬宵无疑,独孤乃王后之姓。 气氛一时沉默。 陈正华考虑半晌已经动心了,只是担心他娘亲不能远途跋涉。 “我再想想。” 陈辰也瞧出他的犹豫:“堂叔可是担心婶祖母我可以派人去照顾婶祖母,请最好的大夫给她老人家看病,等身子养好再送她老人家去找您。” 陈正华猜到她会有此意,刚才不过是以退为进,听她说出来,也就不虚伪客套了:“那就多谢大侄女了,来日方长,堂叔必有厚报。” 现在你感谢我,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接二连三的坑你,等你知道了,一定会动手打我的。 陈辰心不虚,从容的笑了笑:“堂叔客气了, 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陈正华心中一暖,虽然明知这位大侄女是有别样心思,但他还是在陈辰身上感受到了真情,除了娘亲以外,从未有人对他好过。 这趟越州一行,就算真的没能将生父拉下马,能与这位大侄女相交也是幸事,因为她,自己结识了楚国王子,她的一封推荐信让广陵先生将自己收为正式弟子。 当真是不虚此行。 陈正华心存感激,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没有关心过她,暗暗觉得自己这个堂叔不称职。 “大侄女,不知你可曾婚配”女子到了这般年纪,好像能关心的只有此事。 陈辰一愣,无端端的提这事做甚 “侄女未曾婚配。” 陈正华眉梢皱了皱:“却是为何你如今也有十七,为何还不找婆家。” “因为我丑。” “”哑口无言。 这话怎么接姑娘家最在意的就是容貌,只要开口谈论就会让她难过。 愣了许久,陈正华还是尴尬的说道:“侄女真是率直可爱。愿侄女早日觅得良人。” 别小看古人,也懂得要把长得丑的说可爱。 “多谢堂叔挂怀。侄女兰心蕙质c善解人意c冰雪聪明c才华横溢定能找到能看透我内在美的良人。” 她一口气将描述女子,却无关乎容貌的好词说完。 陈正华汗颜,差些就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半晌才道:“侄女卓荦不羁,我不如也。” “堂叔不觉得我厚颜无耻,自吹自擂就好。” “大侄女自谦了,我知你所言不虚。” 第28章 归去 陈辰扫了一眼窘态万分的俊脸:“其实以前我自觉长的丑不好意思出门,现在不一样了。” 陈正华暗觉得同情。现在是习惯了吧。大侄女真是可惜了,才华横溢却容貌不佳,要是才貌双全那有多好。 “怎么不一样” 陈辰淡淡道:“现在脸皮厚了。” “” 陈正华一手扶额,沉默无语。 叫你多管闲事,知道你脸皮薄,就让你尬死 陈辰心中好不爽快爽,面色平静:“堂叔,侄女就先告退了,明日还要早些启程。” “那好,我也要早些休息,明日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堂叔有心就好,不敢劳您相送。” “” 陈正华站起身将她送出门外,这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恕我无能,我跟你聊不下去,总能让我语拙词穷。 关键是脸皮不如她厚。 陈辰回到房间,用了一些小桃准备的糕点,然后就一直坐着发呆。 这边的任务完成,明日就要回去了。 堂叔有了去处,自己以后的方向是哪里 自己答应过楚世子,此间事成就会辅助他。 日后肯定要跟着他去国都,不可避免会卷入夺嫡漩涡。 古往今来的争夺大位都是很残酷的,父兄亲情都难以顾及,自己一个外人陷入夺嫡漩涡之中,可能全身而退 虽想过趁着还没加入楚世子麾下抽身而退,先不说楚世子愿不愿意放人,只看乱世生存不易,特别是有钱无权的富商大贾,事实上那些富商背后都是有靠山的,只是靠山的强弱有区别。 如果告诉他们可以靠上楚世子,他们会义无反顾的说愿意吗 风险太大了,以身家性命做赌注。 但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们会如何选择 “小姐” “小姐怎么了” “小姐发什么愣呢” 连续叫了几声,陈辰才回神:“莫要吵了。” 小桃哦了一声,说道:“奴婢是有话对您说。” 陈辰看她一眼:“什么事” “表少爷说想从军。” “二表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有从军的门路吗要去哪里从军” 小桃撇撇嘴:“奴婢哪知道表少爷怎么想的。但是奴婢知道这些天他跟那个恶贼有了交情,说不定就是那恶贼怂恿的,从军多危险啊,小姐劝劝他别去好吗也只有您才能劝住他。” 陈辰摇摇头: “如果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不想干涉。等回到越州再看舅父舅母同不同意吧。” 对于二表兄,陈辰也是很头疼的,主要是想替他找个好归宿。 小桃精神一振:“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信阳。” “好啊好啊终于能回去了。” 小桃雀跃欢呼的去收拾行装,整天待着这里不让出去,闷都闷死了,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来越州做什么,回去要怎么跟夫人交待 翌日,天刚朦朦亮,越州城门才打开,陈辰一行人都骑马汇入出城的人群中离开。 她们主仆二人是学过马术的,因为总担忧会有变故,所以着急离开,骑马起码跑的快一些。 确实挺快的,不过半个时辰就离开越州城腹地。 郊外一片荒芜处,官道上尘土翻飞,数匹骏马迎着烈日疾驰而来。 站在路旁等候的两人打起手帘望去,待看清来人,赵鑫脸上咧开了笑容。 陈辰主仆也看见了那位衣着华贵的人是谁。 “小姐,那人是赵鑫” “你殿后我先跑” 话音未落,小桃眼前掠过一道残影。 小姐跑的这么快,肯定是赵鑫无疑,已经来不及细想他怎么也在越州,赶忙追了过去,她才不想殿后呢。 赵鑫的目光追随从眼前飞驰过去的快马,也只来得及高喊一声:“宝贝儿,你不带我一起走啊” 陈远淡淡的看了一眼假作伤心的赵鑫。 口无遮拦 小姐要是停下来,肯定又要让小桃扇你一顿。 “小姐说了让你安心留在越州,想办法混入晋国国都去,若是能搭上晋朝贵族,便透露出你想将天上人间开遍天下的想法。” 赵鑫 闻言愣了愣,随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上扬:“辰辰真是无情啊” 陈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有情怎么不追上去。” “算了,她不可能是我的。”赵鑫是口花花惯了,过过嘴瘾而已,在心里其实是将她当成妹妹看待。 陈辰当然不知道纨绔子的想法,因为不想沾上一朵烂桃花,她飞也似的逃离,速度快的差些连杨无风都追不上。 一路狂奔,让许久不曾骑马的主仆二人叫苦不迭。 骑马真的很累,在离开了晋国境内,她又换乘马车,快马赶来一段路,行程都缩短一半。 不到一个月就回到了信阳城,算快的了。 不曾想,流言到的比她快。 在路过城内茶楼时,陈辰听到了二楼临窗有人谈论晋国科举舞弊。 怪不得前世有人说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诚不欺我也。 陈辰暗暗感叹之余,又想到楚世子应该也得到了消息,虽然她再三告诫杨无风不得传信,可有没有听她的话,却是难说。 不论楚世子有没有收到消息,她先去一趟府衙交差,将越州之事都回禀于楚世子。 梁景瑜驾车来到府衙,在她下车正要离去时,忽然叫住她:“辰表妹,我要去从军的事,不知小桃有没有替我转达” 陈辰身子一紧,缓缓转身面对那张俊脸,心中叹息一声。 自己就是不想给二表兄任何希望,才装作不知道,一路都没有跟他主动说话,原想他也不会主动来找自己说。 可谁知自己竟然错估他了 陈辰一脸错愕:“小桃没说啊,表兄要去从军” 梁景瑜哭笑不得,辰儿撒谎的模样真能骗人,若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小桃都说已经告诉她了,还真相信她了。 “对我要去从军,男儿在世不应该碌碌无为,所以我想上战场挣一份前程。” 能替你保平安。 第31章 楚世子的考校 梁景瑜已经看出了她在越州城所做的事非同寻常,那寻常的自己是帮不了她什么忙的。 陈辰沉吟一阵:“二表兄要先问过父母才行,如果舅父舅母不答应,那就别去了。” “等我回到家就会问,我爹应该会同意的,爹常说乱世百姓困苦,如果他的儿子能考个进士,为官造福一方那该多好。我资质愚钝考不了进士,做个武官或许能行。” “舅母舍得让二表兄上战场吗” 梁景瑜微微笑道:“我爹同意了,我娘也会答应的。” 陈辰又默了默:“二表兄万事要小心,战场上刀枪无眼,一定要谨慎。” “我会的不用担心我。” 看着那张爽朗的笑容半晌,陈辰点点头,转身进入府衙。 府衙后院。 还是那间偏厅,还是那个位置上坐着楚世子。大半年不见,楚世子待人还是亲和依旧,只是那股久居人上的气质让她心生敬畏。 陈辰这次坐的靠前了些,就在下首座,在她对面还坐着一位中年文士,年约四十。白面儒生样貌却不出众,下颚留着一缕短须。 此人叫成敬,也是楚世子的幕僚,只不过擅长的是军事,也会打理军务。 作为幕僚要聪慧善思,且需有长远的目光和冷静的头脑,还要有一定的城府,不知他能力如何 也不知他心性如何。 从表面上看,自己和他所处的位置好像并无冲突,应该会少一些暗地里的勾心斗角。 如今楚世子让他过来,是单纯的为了介绍给我认识 还是让他也来听越州之事若真是如此,说明楚世子对他的能力还是有所肯定的,而且对他很信任。 先不说陈辰的心思百转,成敬也在心底评估她。 这位就是世子一心想收入门墙的女子 在成敬看来,小小女子暂且不知她才能如何,单看她面对世子时,眼神平静c神色平淡,那份镇定自若也不是装出来的。 世子年轻英俊c位高权重。有哪位女子见到世子能有这般镇定从容,即便说她样貌丑陋不敢有非分之想,也不可能免俗世子的魅力。 再有,她一介商贾的身份,面对身份悬殊的世子,凭什么能如此镇静 楚世子看重的两位幕僚,在明面上没有交锋,却在心里猜想对方。 姬宴自是不知。 此时他的眉眼皆有淡淡的喜色,刚落座就看着陈辰微微笑道:“陈姑娘替我完成一件大事,我在此多谢姑娘了。此事我早已经禀明父王,日后会有你的赏赐下来。” 姬宴语言亲切,自称我。 姑娘,姑娘的听着不舒服,陈辰说道:“世子客气了,还请世子称呼我小陈便可。” “小辰” “属下在” 姬宴看她答应做自己的幕僚,站起微微欠身:“日后就有劳小辰多多提点我了。” 礼贤下士的姿态,令人猝不及防。 陈辰赶忙也站起身还礼:“岂敢岂敢,应该是世子多多指教属下才是。” 两人又客套几句,这才先后坐下。 一旁坐着的成敬刚才识趣没有打扰,眼下凑趣出来恭贺。 “属下恭喜世子喜得大才良助。” 成敬朝楚世子施完礼,又向陈辰抱拳道:“陈姑娘才智冠绝天下,敬常听世子赞誉有加,为此学生也是仰慕已久。” 才智冠绝天下 这个人对我不吝赞美,将天底下无敌的溢美之词用在我身上,莫非是想将我忽悠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陈辰心里讥谤,含笑缓缓站起身回礼:“惭愧惭愧成先生真是折煞我了,我才疏学浅,承蒙世子高看已经是万幸了,当不得先生的夸赞。” 两人相互又客套吹捧几句,这才罢休。 她前世入官场门槛后,就很反感这样,客套吹捧就像是走个过场,不得不这样,年少有为的称赞,她不知听了多少。 一心扑在工作中的大龄剩女,29岁混副科很牛吗不牛,35岁能到正科才算牛,别人的吹捧别当真就好。 因为虚伪的客套是必要的,那是拉近距离的首个流程。 陈辰走完流程就落座,她想将越州之事都详细说出来,包括陈安邦的事情,此事关系重大,她隐晦的看了一眼楚世子。 姬宴懂了,明白她有所顾虑便直说:“小辰,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陈辰面色平静的笑了笑,瞥了一眼含笑朝自己点头的 成敬,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小动作。 既然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就说了,偏厅内一直回荡的都是那道轻柔的声音。 姬宴看似安静倾听,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当说起收服陈安邦的经过,姬宴暗赞一声好 小姑娘,反客为主的胆魄和掌握主导的手段都不输男儿,竟然能压得住混迹官场已久的老手,真是令人不敢小觑。 成敬看着陈辰的眼神若有所思。 讲到越州的士子动乱时,姬宴直视陈辰的眼眸中闪过异彩涟涟。 当事情都讲完了,姬宴觉得意犹未尽,想看小姑娘侃侃而谈时从容自信的神态,那种卓然独立的丰采让人眼前一亮。 意气风发少年时。 当年的自己,也经常这般对着父亲放言高论。 眼前这小姑娘跟那时的自己一样果敢。 她好像比上一回见面时更沉稳了。 姬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开口道:“小辰果然足智多谋,本世子心中有一个疑惑,不知你可否替我解惑。” 考校来了,成敬精神一振,目光盯在对面的女子身上,想听她有何见解。 陈辰也清楚他是要考校自己的政治眼光,虽心神紧张,却能大方镇静与之对视:“世子请说。” “父王为何让我一直留在信阳主理事务,迟迟不召我回去。” 沉吟一阵,陈辰细思过后说道:“大王想晾着世子一段时间,不过应该不会太久,因为对朝野交代不过去。 而且国朝已立,一切都不同以往的镇北侯府,二公子已经是王子,侯府的小争斗比不得一国朝堂的大斗争。大王不会让二王子在朝中一直独大,帝王之术讲究平衡二字。” 姬宴点头赞同,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不知小姑娘有没有看透 第32章 富民 成敬心思动了动。 猜出世子想知道的是如何能早些回去。 “世子想回去了” 轻柔的话音入耳,姬宴浅浅一笑,小姑娘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小辰可有办法” “属下有一些浅薄之见,还请世子指点一二。依我看,世子还是不回去的好,要回去也得让大王再三强令世子回去。” 姬宴凝眉看她,好奇她的古怪想法,问道:“这是为何” 四目相对时,陈辰徐徐说道:“如今大王有意向不让世子再领军,那么世子就该回归朝堂参政,二王子打理政务多年,能力跟人脉比起初入政堂的世子强上不少,世子在朝中就很难有出彩的作为。 若总让二王子压过一头,还不如先不回去,留在信阳主理一州事务,将战祸之后的信阳治理的比国都还要繁华富饶,让所有人都佩服世子的治世才能。” 姬宴心念一动,问道:“小辰认为的治世才能是何等样的” 陈辰想了想,笑道:“富国先富民,治理一域同样如此。百姓富足而安居乐业,农桑大幅增长且粮仓满,人口数量增加而不负重,上缴朝廷的税赋名列前茅。” 政客常用手段,无非是以利c以惧c画饼。 陈辰刚上任就给自己的老板画饼,展开未来美好前景图,因为这样的诱饵,最容易吸引人的奋斗,未来可期,世人在受挫或失败前都是如此坚定的认为。 毫无疑问,冷静如姬宴也被诱惑了。 这张饼确实诱人,满足了他的胃口,激励他心神向往。 心神激荡过后,姬宴渐渐冷静下来,他明白要做到这些真的很难,因为在这几个月里,他深有体会。 “小辰的期望令人向往,但要完成所有期望怕是不易。” 被老板一眼看穿,陈辰脸色不变,因为她画的饼不是虚妄的诱饵。 “世子有什么难处,不如一一说来,属下会和您共同商讨。” 姬宴面容平静,心中踌躇,有些话他觉得难以启齿。 最大的难题就是缺钱少粮,如果说出来,会让人误以为是在索取。 陈辰见他沉默不语,心中多少能猜到一些。 “敢问世子,可是安置流民有难处不知人数有多少” 姬宴还没开口,就听成敬道: “今年雨水比往年充足一些,流民当中不少有地的百姓,都在官府的帮助下返回原籍耕种,不会还是有六万数的失地百姓和无产佃户滞留在信阳。 多亏小辰家里招收了五千流民上山垦地种果树,剩下的流民,官府出口粮让他们垦荒修水利,开垦出来的土地没赶上春耕。如今白费钱粮养了流民半年,钱粮渐渐不够,已经养不起这么多人了。” 幕主有难言之隐,为人谋士当替幕主说。 陈辰思索片刻,然后也对成敬说: “不知已经开垦出多少土地” “差不多有五千亩。” “如今正值播种冬麦之际,官府将那些开垦出来的地租给我陈家,陈家可以先交地租,这样就有粮食供养流民。” 其实她可以直接捐献钱粮,但她不想让不劳而获成为某人的习以为常。 姬宴淡淡一笑:“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此就多谢小辰了。” 陈辰也轻笑道:“能替世子效劳是我的荣幸。” “这些流民日后该如何安置我原先想过将地租给流民,前一年免租,此后再收租,就怕来年不景气,天灾又复返。” “其实世子不必局限于耕种粮食,想要信阳城繁华富饶,靠种粮是不可能完成的。” 姬宴闻言,身躯不自觉的微微前倾,认真的问:“那要如何才能完成” “必须要带动当地民生经济。”陈辰说出经济这个词,也不知他能不能明白。 “何为经济”姬宴没有多想就问。 成敬琢磨片刻,竟能说出最贴切她意思的解释:“经济难道是指商业兴盛” 陈辰点点头,有些佩服他的心思灵敏。 姬宴迟疑道:“靠商业” 成敬也琢磨不透,目光看了过去。 陈辰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产业带来的连锁反应,她仔细思量过后才缓缓道: “如果一地的产业兴盛,百姓就不会缺活计,工价也会比别的地方高。 产业兴盛还会吸引很多外地客商络绎不绝前来,客商要食宿和采买,又会带动当地的酒楼客店和产业的景气。” 成敬说道:“百姓都有生计确实可以算得上是富足。” 陈辰见他不算赞同,想让他转个思路: “如果酒楼生意不好,那么就会少请几个伙计,伙计就没了活计。酒楼需要的食材也会少买,那些渔民菜农屠夫酒商的生意也会不好。”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换个说法,两相对比就能看到产业兴盛带来的好处。 成敬已经明白了,捋着颚短须频频点头:“酒楼生意不好,伙计工钱就不多,花销也会拮据,日常所需货品行业也更萧条。” 姬宴也懂了,平静的问道:“如何才能让产业兴盛” “世子可记得我说的果酒,果酒的前景可期,能卖出更多的果酒,就会有更多的果农种植果树,酿酒商也会需要更多的酿酒工,再经过运输c分售也需要更多的伙计。人手越是紧缺,工价就会提高。 果酒就是源头,围绕着它能解决许多百姓和流民的生计。而我手中的源头有四项。在我去越州之前已经吩咐下去,皆已经有所筹备。” 她行事历来如此,喜欢谋而后动。 即使楚世子不同意留下,她的计划也不会搁置,同样要依仗楚世子这座靠山铺开自己的商业网络。 带动信阳城的民生经济不过是顺便为之。 姬宴心中一动:“有哪四项” 话说的有些多,陈辰正在喝茶润润嗓,她放下茶盏道:“果酒c棉纺c有助粮产增高的肥料c羊毛纺。” 成敬听入耳的只有粮食,急切的问:“有助粮食增加收成能增加几成” 民以食为天,当世是农耕社会,也难怪他如此激动。 不只是他,一贯气定神闲的姬宴,此刻也是眸色闪亮。 第33章 谋士经验不足 陈辰又端起茶盏低头喝茶,避开两道热切的目光,悠哉喝了一口茶才道: “能增加三四成左右。” 以当今的种植水平,这已经是保守估计。 轻飘飘的话音,落入姬宴二人耳中,却让他们觉得沉甸甸的。 三四成 已经很高了。 姬宴忙追问:“可属实” 陈辰点点头:“属实。” 闻言,成敬屏吸的一口气终于呼出来,又深吸了口气。 陈辰见他有些失态,不觉得好笑。 由不得他不重视,亩产多出三四成,对如今的楚国而言可谓是救命的稻草。楚国实在是太缺粮了。 不,整个西北都缺粮。 西北不比中原粮食多,战乱年代,各国都是敌对关系,中原国家的粮食都不肯卖给西北。 姬宴问道:“能使粮食增产的究竟是何物” 说了你也不懂,陈辰暗暗腹诽。 她只会制作磷肥和氮肥。 前世在孤儿院后面有一大片农田菜地,孤儿院年长一些的孩子都要帮忙劳作,也会帮忙制作肥料。 “此物叫磷肥。磷肥能增加茎枝的坚韧度,提高农作物开花率结果的成效c促使多发新根c提高抗旱c抗寒c抗倒伏c抗病虫害的能力等。” 果真是不懂。 陈辰见二人都是欲言又止。 这我还能问磷肥是何物吗 成敬最终没有问出口,而是抚掌赞叹:“此物堪利国利民的重器。” 姬宴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成先生所言甚是,有此一物是楚国百姓的福分。” 言外之意就是磷肥不能做出口生意,陈辰听懂了。 敌国粮食增产无异于资敌。 楚世子没有大义凛然为天下百姓,有错吗 陈辰觉得没错,他又不是天下共主,他只是楚国的世子,他还有自己的雄心壮志。 所以,他只能先替自己的国家考虑。 乱世只有枭雄,没有烂好人 和平时代的仁君都是经过美化吹捧的,战乱年代的掌权者,即便他心地是善良的,也要有残酷的铁血手腕,否则根本活不长,何谈成就大业。 仁君爱惜名声,好多错则都是下属背锅,幸好他没有那么虚伪,否则活不长的恐怕是自己了。 想到这,陈辰心尖一颤,之前被他的外表蒙蔽,好像还没想过这种问题。 “小辰” 姬宴见她注视着自己不言不语,在想什么呢 莫非是在思考我是什么性情 陈辰笑了笑:“世子说的不错。楚国粮产高就会有别国的百姓前来投靠,自愿成为楚民,当世唯有人口才是最大的财富。” 成敬察觉她的异常,不由得暗暗摇头,城府稍欠缺,有待磨砺。 “属下觉得可以将磷肥卖给各地官府,再由官府按田亩发卖。”成敬已有对策。 “我看可行。”姬宴注视着陈辰说道。 智者果然是多思多虑,些许风向就能牵动心思。 只不过,为人谋士的经验不足。 他竟是有些替自己的新下属担心了。 他丝毫不怕新下属,会思虑自己此事做的不够仁义,他不是仁义之主,却也不是残暴之人。 刚才之所以要亲口说出那样的话,就是为了以诚示之。 他会尽量表露出真实的一面,让陈辰明白他大致是什么样的人,等了解过后,便会明白跟对了主公,姬宴有这样的自信。 陈辰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称不上疏忽的疏忽已经让人明锐察觉,且生出了误会。 换做平常与人交谈,稍稍愣了几息时间,谁会揣测你 所以,她毫无发现异常,又接着说正事:还有两项产业,其中的棉纺可能准备不足,羊毛纺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羊毛纺是何意” 成敬问出一句,猛然间就醒悟过来,不可思议道:“羊毛可以纺布” “羊毛可以纺线,毛线织的毛衣非常暖和,比兽毛做得衣裳也不遑多让,毛衣的价格却低了十倍有余,普通百姓也能穿得起,毛衣绝对是寒冷的冬天必不可少的御寒衣物。葛,麻,丝绸与之不可相提并论。” 陈辰的家乡就是西北养羊大区,当然懂的纺羊毛线,棉花远在新疆,她知道的不多。 姬宴两人没有见过实物,她说的再好,也只能姑且听 之,不过二人都相信她不会夸大其词,事实应该相去不远。 所以,姬宴没再问。 成敬看了一眼楚世子平静的神色,最终也没有细问,只是忍不住感慨道: “冬天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都很难熬,如果有此廉价又暖和的御寒衣物,那可真是百姓的福祉。” 陈辰也知道冬天对穷苦百姓而言确实难熬,穷人来说,穿有上等纩的袍子是个奢侈事,基本都穿缊的,而填充这些丝絮的袍子,防寒效果也极差。 再有就是填充家畜绒毛,效果同样不好,否则就不会有人冬天在野外就得冻死了。 棉花如今叫做白叠,中原和西北都还没有种植,只有西域才有,她已经派人前去寻找了,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世子,成先生。不知二位可听说过白叠” 姬宴轻轻摇摇头。 成敬反问道:“白叠可是你刚刚说的棉花” 陈辰神色一动:“先生见过” “没有。” “白叠就是棉花,我曾听说这是西域人御寒保暖的衣料,已经派人前去探寻。” 成敬闻言就在回想,曾经见过的西域人穿着,发现自己只记得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没有仔细注意过是什么衣料。 姬宴目光沉静,脑海中也晃过一片片花花绿绿。 这样的衣料真能保暖,也只能穿在内里,念头浮出,他就坚定了信念。 不想穿一身花绿见人的姬宴开口了:“小辰,需要我也派人帮你去找吗” 陈辰微微笑道:“若有需要,属下不会跟您客气的。要等我回去问过才能知道找到没有。” 姬宴也浅浅一笑:“自然用不着跟我客气。你我以后必定要互相扶持,荣辱与共。” 陈辰望着那双真诚的眼神,站起身郑重其事的欠身:“属下愿为世子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样肉麻的话,电视剧看多了就信口拈来。只不过,她真不敢相信有一天会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第34章 提醒还是警告 “我知你心意了,小辰先回家吧,事情都谈的差不多了,不用急于一时。你离家远行半年,想必已经归心似箭。成先生替我送送小辰。” 姬宴看她站起身就不想让她再坐下了,不能苛待下属,事情总是谈不完的。她才远行千里回来又揪着她不放,这也不太厚道。 成敬收到递过来的眼色,也站起身:“属下这就送送小辰。” 陈辰迟疑了片刻,随后道声谢告辞。成敬跟在她身后,直到将她送出院外,忽然开口说道:“小辰,你对雄主有什么看法” “文韬武略,英明有为善辩是非。这是我的浅薄愚见,先生见笑了。” 陈辰顿步,回身时眼眸中透出一丝疑惑,目光相触时已经恢复平静。 “你对我主有何看法” 陈辰又答:“符合天下雄主资质。” 成敬直视她的眼神变得严肃:“小辰此言可出发自肺腑” “确实出自真心。”陈辰神色坦然。 “真是怪哉小辰对雄主之见居然没有仁义”成敬像是错愕,随后就拱了拱手道别:“小辰慢走,我就不送了。” 莫名其妙 陈辰看着离开的背影思索。 成敬这番作为有什么深意 雄主c姬宴c仁义 忽然,她的心头猛的一惊。 她想起刚才自己也想过仁义二字,是因为磷肥那件事。 楚世子隐晦的说只重楚国百姓。 自己听过之后怎么回应 没有第一时间就发出附和声,就是罪过 成敬看出来了,他以为我对楚世子有不好的感官 他是出言提醒还是警告 楚世子应该也有误会吧怪不得最后会试探自己。 陈辰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往后要谨慎言行举止,容不得一时不察就犯错。 世间的精明人真多 一路回家,陈辰的脸色都很慎重。 当她回到陈家大宅门外,先吩咐门房其中一个小厮去找郭总管事过来,自己则进入了宅门。 一路往里走,见到她的丫鬟仆妇行了礼都先跑回去通报。 大小姐出去半年多才回来,要是能先一步跑去报信,准能讨个赏。 小桃挑眉,不悦道:“小姐,咱们出去一趟,家里的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规矩。” 陈辰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一直看前方,等过了前院,在通往内院的花园走廊上出现了一行匆匆赶来的身影。 领头的两位妇人都提着裙摆,踩着小碎步奔来,竟是把跟着身后的仆妇们都甩开一大段距离。 “我儿” “辰儿” “娘” 陈辰脸上绽开喜悦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去。 大夫人到了女儿跟前已经累的香汗淋漓,她一把将女儿揽在怀里,眼角不停的滴落泪花。 “辰儿,你可算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 陈辰在母亲怀抱享受亲情的关切,过了好一会儿才挣脱出来,她四下看了一遍:“二娘呢” 小桃也不见了。 大夫拉着她的手进内宅:“你二娘将小桃叫过去续话,咱们先回去。” 陈辰忍不住翻翻白眼,什么续话,是汇报或盘问才对。 从小桃嘴里能问出什么 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啊 当然,从她这也套不出话的。 事实证明就是如此,当二夫人气咻咻的扔下小桃,赶着过去找女儿,磨了她快半个时辰,愣是没能掏出一句实话。 陈辰话是应了不少,总而言之就是去做生意的,至于做什么生意也不肯说。 “二娘,郭大管事来了,女儿要去见见他。” 饭堂内,陈辰搁下筷子,拿起帕子轻轻擦着嘴角。 坐在一旁的二夫人止住絮叨,看着女儿叹了一口气:“你翅膀硬,飞去吧” 大夫人给女儿递过一杯茶,语气温柔道:“辰儿有事就先走吧,别搭理你二娘,她就是爱磨人。” 陈辰喝了一口茶就出去了。 二夫人见她走了,对大夫人道:“大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小兔崽子没一句真话,做什么生意这么神秘可别是那些要下大狱的盐铁走私才好。” 小桃说那位杨将军同行,跟楚军扯上关系就是差不离了。 大夫人闻言大惊失色,期期艾艾道:“不不会吧辰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二夫人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她也是个胆大包天的孩子。” 女儿是胆大,大夫人没有反驳。 “小桃真是个没用的,问了也是白问,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只说有那位杨将军同行,而且还是扮作护卫” 大夫人好奇的问:“哪位杨将军” “就是那日闯入我们家的那位。” “是他他扮作辰儿护卫这怎么可能”大夫人一连串的惊疑。 怎么可能 二夫人也无从得知,她自顾自说:“辰儿这趟外出真是够神秘的,跟那些人搭上关系,摊上的肯定是大事。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让她出门。” “大事这可怎么办”大夫人忧愁满面。 “辰儿到底在做什么生意,总得让她说出个好歹来。” 一想二骂三念叨。 前院的书房内,被人念叨的陈辰冷不丁的打了三个喷嚏。 “对不住,失礼了” 陈辰放下掩面的宽大袖口,一脸尴尬道。 富态的郭荣大管事关切道:“小姐许是着凉了,要注意身子。” “多谢郭叔关心,我会注意的。郭叔请接着说。” “小人遵命。” 刚说完果树和灾民的情况,正要开始说果酒。 郭管事又继续说道: “小人按您的吩咐将城外大同乡的三个庄子改建酒庄。从方圆几个府县买来的四十万斤果酒,都堆放在三个酒庄里,调配酒方的伙计都是按小姐吩咐,只用您收养的那二百多个妇人。” 陈辰还收养了三百多名孤儿,将他们放在几处庄子里,找人教他们学字学算术。 她闲暇时,也会亲自去教导现代数学。 那些对读书兴趣不大的孩子,就请镖师教他们武艺。她收养这些孩子能给他们安康的生活,培养他们有一技之长。 第35章 进展 !g一 “肥料的进展如何?” “回小姐,小人吩咐挖了一百个地窖,都囤满了磷肥和氮肥。” 磷肥的制作方法,就是将动物骨头或鱼鳞鸡蛋壳晒干磨成粉末,再兑水经过密封发酵一段时间就是磷肥。 还有一种就是磷矿石磨粉加石灰乳中和,密封作化学反应,得出颗粒磷肥。 氮肥就是家禽粪便加烂树叶秸秆混水密封两三个月腐熟发酵就成,经过腐熟的禽粪便没有臭味,只有粪肥的气味。 郭管事笑着补上两句:“咱们的地都已经用上了,庄稼的长势确实比别人地里的好很多。” 听闻这喜讯,陈辰脸上也露出笑容:“郭叔,我已经跟府衙的人商榷过,肥料只卖给官府,日后会有人来找您详谈,我们就卖磷肥送氮肥。” “一切听小姐的。” “有劳郭叔了。羊毛收购怎么样?” 郭管事有些不自然的收敛了笑意,心中有些忐忑,迟疑了片刻才道: “回小姐,西北养羊大户好些都不愿意在活羊身上剪羊毛,都怕羊没有了毛会得病。只有那些散户肯为了银钱剪羊毛卖。 所以羊毛才收了不到万斤,不过小人已经让那些大户宰羊的时候,将羊毛洗净晒干,等我们下次过去收。” 大管事说完,心中仍然忐忑不安,虽然脸色镇定,但注视陈辰的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始终充满焦虑。 为了此事,不说他殚精竭虑的亡羊补牢,就连觉都睡不好。 郭荣的担心多余了,陈辰毫无责备之意,只是淡淡的问: “郭叔有让人去西域收羊毛吗?” 郭管事见她没有责怪自己办事不利,心下一松,忙道:“自是有的,西域牧民更好说话,我们的商队在两个边市就收了三万多斤羊毛。” “羊毛工坊搭建的进度如何?” “下个月就能完工。” 陈辰要求的羊毛工坊是按照后世的厂区建造,占地极广,工坊里要有厂房住人区仓房还要有杂货铺。 为了羊毛线的保密措施,她打算招收流民,让他们生活在工坊内,无要事不得外出,即便外出也要有守卫陪同。 陈辰又想起一事提醒:“羊毛堆放在哪处?一定要妥善保管好。” 郭荣失态的拍着胸脯保证:“小姐放心,小人已经保管好了,每隔几日就要亲自去检查一遍。” “郭叔办事,我很放心。” 陈辰轻笑着赞了一句,郭荣乐的合不拢嘴。 她已经教过郭管事该如何保存羊毛。 将羊毛中残留的污垢毛脂沙土洗净晒干,再用宽大的铁梳反复梳理,理顺过后的羊毛松散洁白。然后就能用纺锤和羊毛纺车纺成毛线。 纺锤只比小孩玩的陀螺玩具差不多,只是体积大上些许,使用原理也跟小孩玩陀螺一样简单, 只要将羊毛连接长,套在纺锤棒上,下面转动一下陀螺,陀螺就会自动一直转。羊毛就会因为扭力带动拧成一根细线。 羊毛纺车的构造不难,体积也只有家用缝纫机的一半大小。 陈辰已经画出了图纸,也做出了详细注解。 “羊毛纺车和纺锤造出多少?” 郭荣回道:“小姐您交待要用自家的那几个木匠来打造,因为人手不足,半年才造出纺锤八百个,纺车三百架。” “已经不错了,郭叔继续催促着些。” “小人知道的,请小姐放心。” 陈辰点点头,最后问自己着重在意的棉纺:“寻找棉纺一事进展顺利吗?” 郭荣笑道:“回小姐的话,非常顺利。进入西域的商队带回来了单腚手摇棉纺车,关管事还高价请回几个西域人,就由他们教导我们的人学纺棉。而且他还留下几个伙计在那边学棉纺。” 单腚手摇棉纺车? 陈辰见过三腚脚踏棉纺车,那是在一处公园里看到的石雕,还有坐着纺棉的黄道婆雕像。 当时她还靠做了不少人爱做的事,摆个v自拍发朋友圈。 所以,她拿着手机反复欣赏p的不像自己的图片赞叹时,背景墙也看了许多回,记得三腚脚踏纺车的外貌,内里结构就不懂了。 想着这些,陈辰已经提起笔开始画图,只是记忆不深刻了,她只记得最大的构造,转轮在哪个位置,脚踏杆位置。 还有正在纺棉的黄道婆引纱捻着三条线的动作,连着线的自然是腚,她又想到了腚架上的三个 腚。 一架有形无实的棉纺车画出来了。 画完之后,陈辰忍不住想要是公园里放的是珍妮纺纱机就好了。 “郭叔,让木匠都停下手中伙计,将这三腚脚踏棉纺车想办法造出来,可以参照单腚手摇车,还有麻纺车。”陈辰一边递过图纸一边说道。 郭管事接过图纸看了看,然后慎重叠好揣入怀中:“小人遵命。” 陈辰忽然问道:“麻纺车是几腚的?” “回小姐,是五腚。不过构造跟您画的图好像不一样。” 这样啊? 她没见过所以不知道。 那还能做当作棉纺车的参照吗? 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棉纺车怕不是那么容易造的。 陈辰蹙眉,想到这心里有些发闷。 “郭叔,您吩咐下去如果木匠能造出三腚脚踏棉纺车,我赏他们一千两白银。让他们集思广益去探讨,不得弊帚自珍。” 赏一千两?小姐也太大方了。 郭荣满脸震惊,他自己都心动了。 “小人知道了。” 木匠太少了,脑袋不够用,要多找一些可靠的匠人回来。 陈辰略一沉吟就已想到解决方法。 “郭叔亲自去人市将工匠都买回来。再去流民营将有手艺的木匠人都招回来,让他们都签下死契,不肯签死契的就让他们签十年契。” 郭管事点头应承:“小人稍后就去办。” “郭叔现在就去吧,我这边也不用劳烦您了。” “好的,小姐。那小人就先告退了。”郭荣站起身抱拳说道:“小人帮您将账房叫进来。” 陈辰淡淡笑道:“多谢郭叔,您慢走!” 郭荣出去不久,打开的书房外出现两个身影“小姐,小的们来了。” “进来吧!” 望向走进来的阿大阿二,陈辰指着书案前的两把太师椅说道:“你们都坐下。” “多谢小姐。”!一ver 第36章 二娘审问 !g一 看着眼前昔日教导过的学生,陈辰忽然想起他们的可怜身世。 当年的阿大,十四岁的半大小子,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能有口吃的活下去,到处跪求别人卖身,陈辰将他们兄妹三人都收留了。 初见阿二时,他在街上用木板拖着饿的走不动路的母亲四处乞讨,陈辰看他孝顺,也将他们母子收下。 “二茗,你母亲身子还好吗?” 陈辰去越州之前,胡大婶生了一场病,所以先出言关心。 陈二茗笑着说道:“多谢小姐关心,娘的身子好多了,每日她跟一浩的妹妹在学纺棉,学的可起劲儿,总是快天黑了才回来。” 旁边的陈一浩也跟着笑道:“小妹也一样,天要黑了才肯回家,我弟去接她都等的不耐烦了。” 陈辰露出浅笑:“以后纺棉都用女工,她们早一步学,还能混个小工头当当。” 两人闻言一喜,都忙不迭的拱手道谢,能当个小工头,工钱肯定要高些。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吧?”陈辰敛了笑意,面色变的严肃。 陈一浩的神色也瞬变肃穆:“回小姐,一切都很平静,没有生出乱子。” 陈二茗禀道:“账目上也没有出大错,小姐要先看看吗?” 陈辰点了点头,她今天要做的事就包括看账。 她制定的管理规则很完善,即便她不在也能很好的运作,但看账本是必须要的。 华灯初上,陈辰在两人的协助下足足看两个时辰的账目。 看完所有账本,陈辰知道了总账上已经没有多少现银剩余,所有生意赚的钱,都投入到那四项生意里去了,而且远远不够,郭总管事已经照她的吩咐请动娘抵押了五间大仓房,借来五万两银子。 虽说她早有料想到同时铺开摊子会举步维艰,真到了这一刻,才知道自己也是会忧心重重的,如果生意上出现什么事故,就会拿不出银钱周转。 而且那羊毛纺和棉纺生意还得持续投入,要留下预备启动的资金。 幸好果酒和肥料已经准备妥当,新葡萄酒虽然也能赚钱早投早赚,但陈辰未雨绸缪,不想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对于新葡萄酒,她心中另有计较。 眼下还是先让果酒早些上市,不然以后就会没钱投入其余两样,万不得已就得动用家中的储备金了。 摊子铺得太大,真是令人头疼。 陈辰带着愁绪回到后院,先去用过饭才回房间。 今晚没人伺候她用饭,两位娘都不在。 她正好奇娘都去哪了,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就瞧见满脸冷漠的二娘坐在她床上,一左一右站着梁妈和谢嬷嬷。 这阵势,怎么像是要开堂审问? 陈辰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转身就要走。 “站住!你给老娘进来!” “好嘞!”陈辰呵呵干笑两声,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房间。 在她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嘣”一声响,躲在门后的小桃将门关上。 陈辰心都吓的漏跳了一拍,完蛋了! 二夫人气汹汹的指着桌前的圆凳说道:“还杵那里做甚?坐下!” “好的,二娘。”陈辰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默默的走到凳子前坐下,微扬起下巴先问道:“谢嬷嬷,我娘呢?” 谢嬷嬷没有回答,歉意的看着她微微摇头。 完了,娘不来就是说明她不跟自己一伙。 陈辰感觉很沮丧,她感觉自己不能一挑五! 小桃环着臂斜靠在门上,一副好整以暇的看戏的姿态:“小姐,您别想搬救兵!” 梁妈呵斥道:“你别说话!” 小丫头不敢顶嘴,努努鼻子哼出一声。 小姐害自己挨了二夫人的骂,这回总要让她也尝尝厉害。 陈辰也板着脸看过去,训了一句:“越来越没规矩!” 别以为她不知道小丫头安的什么心。 “你倒是有规矩,说说你的规矩在哪?” 陈辰笑着讨好:“二娘,女儿真的很有规矩,都是您教导的好。” 二夫人瞪她一眼:“我可没教你目无尊长的欺骗长辈。” “二娘,女儿哪有欺骗长辈?女儿是万万不敢啊。”陈辰委屈的抿着唇,睁着无辜的大眼看向她。 二夫人无视她的装模作样,没好气道: “你去越州之前 骗我说是去给你爹讨利息?回来又说没有帮你爹讨利息,你还敢说没有欺骗我,那你就给我圆个说法吧!” 谢嬷嬷闻言眉梢一跳,原来二夫人和小姐有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夫人,且听听小姐怎么说。 陈辰面色平静的辩白道:“二娘,女儿没有骗您,只是出了一些意外,所以不得不终止。” 二夫人嗤笑一声,她是不信这话的。 “娘早就打听过了,越州乡试主考是本家的家主陈安邦,你去给你爹讨利息,那位杨将军为什么跟着你去?” 陈辰继续镇定的狡辩:“女儿不是说过吗?女儿还有生意要做。” “做什么生意?是不是跟那位杨将军有关?否则他怎么会屈尊给你做护卫?” 气氛沉默半晌。 二夫人见女儿不说话,又继续问道:“果酒生意做的这么大,是不是也跟他有关系?还是跟他身后的人有关系?” 以前女儿就拿果酒孝敬过自己,当时自己还问过为什么不做这生意,肯定能大赚。 女儿说这生意太大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会招来大麻烦,说不定陈家都会为此覆灭。 可在她去越州之前就瞒着自己,吩咐让郭总管事筹备果酒。 女儿如今敢做这个生意了?是因为有了什么依仗? 信阳城现在的主事是楚国世子,女儿是不是跟他搭上关系了? 想着这些,二夫人心中烦闷,叹口气道:“你还是不想说吗?还有你对那位杨将军的心意是真是假?” 陈辰的神色淡然,其实她感觉到心力交瘁,已经没有力气再应付,她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若是身在现代就好了,没有撑起一个家的压力和负担,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不顺心了就请个长假,背个旅行包直接离家出走去旅游。 她倒是忘了,她就是背着包出去旅游,被货车司机送到异世。!一ver 第37章 剩女躲不过逼婚 !g一 气氛沉默半晌。 二夫人见女儿不说话,又继续问道:“果酒生意做的这么大,莫非也跟他有关系?还是跟他身后的人有关系?” 以前女儿就拿果酒孝敬过自己,当时自己还问过为什么不做这生意,肯定能大赚。 女儿说这生意太大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会招来大麻烦,说不定陈家都会为此覆灭。 可在她去越州之前就瞒着自己,吩咐让郭总管事筹备果酒。 女儿如今敢做这个生意了?是因为有了什么依仗? 信阳城现在的主事是楚国世子,女儿是不是跟他搭上关系了? 想着这些,二夫人心中烦闷,叹口气道:“你还是不想说吗?还有你对那位杨将军的心意是真是假?” 陈辰的神色淡然,其实她感觉到心力交瘁,已经没有力气再应付,她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若是身在现代就好了,没有撑起一个家的压力和负担,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不顺心了就请个长假,背个旅行包直接离家出走去旅游。 她倒是忘了,她就是背着包出去旅游,被货车司机送到异世。 “杨将军自是女儿的意中人不假,其余事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您的。我现在好多事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没功夫说这些事情。” 她打定主意迟一些再讲,至少要等手头上的生意都走上正轨,她才有心思陪着二娘闹腾。 她不是不肯说,说了娘不会同意让她做楚世子近属的,夺嫡的残酷,后宅的妇道人家也晓得,她们知道了实情,会整日提心吊胆。 二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觉得好气又好笑,女儿还是不说实话,居然还怪自己会跟她闹,没关系,老娘有办法治这小兔崽子。 “谢嬷嬷,你去把我的铺盖搬过来,我今晚跟女儿一起睡。” “老奴这就去。”谢嬷嬷应诺。 二夫人又吩咐道:“小桃,将小姐的软枕撤走。” 陈辰一听就坐不住了,站起身走过去拉着二夫人的手恳求: “二娘,求求您放过我的宝贝,它还这么小。” 二夫人不为所动,甩开她的手:“你放心,小桃会照顾好你的宝贝。” 小桃这时已经走了过来,趁她不留神将软枕拿到手,一个闪身就跑到了门口,幸灾乐祸道: “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陈辰的声音很冷淡:“小桃,你放下我的宝贝,否则我就跟你拼了。” “奴婢才不怕,有二夫人撑腰呢。” 小桃搂着她的宝贝,不忘做个鬼脸再走了。 二夫人看着小桃离开,畅快的笑了。 女儿睡不惯瓷枕,没有软枕她就睡不着觉。 “梁妈守着小姐沐浴,别让她跑了。” “奴婢知道了。”梁妈捂着嘴偷笑:“小姐,请吧!” 陈辰一手扶额,心中哀叹一声苦也! 苦吗?现在还不苦的,到了半夜才是苦难的开始。 枕着个硬邦邦的瓷块,陈辰很难受,即便是劳累了一天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眯着。 刚眯下,二夫人就把她摇醒。 陈辰半睁着朦胧的睡眼,低声呢喃:“娘,有事吗?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二夫人盘腿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很认真道:“女儿啊,没什么事的。我就是想问问你,几时睡觉才是最佳时机?” “眼下正是好时机。”陈辰低喃着睡了过去。 二夫人又将她摇醒,问了同样的话。 “现在就是时机”迷迷糊糊的眼睛不争气,又合上了。 又被摇醒了。 “女儿,几时才是最佳时机?” “时机”陈辰蹭了蹭怀里的被子,没醒也能回答。 继续摇。 “女儿,几时才是时机到了?” “时机到了” “你说过时机到了就会告诉我你跟楚国世子有何干系。” 二夫人一口气说完,心中紧张的不得了。 “我是他的幕僚” 陈辰没让她失望,立马又呢喃一句。 女儿在睡着的时候能套她的话,这个秘密只有大姐和自己知道。 这是大姐无意中发现的,女儿小时候能在梦里跟大姐对话,问一句就答一句。 楚世子的幕僚? 女儿果真大胆,她是嫌自己活够了? 二夫人心中害怕极了,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都没睡。 天刚亮,她就离开女儿的房间,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妹妹,你说的不可能吧?” 房间内,大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听见二夫人那不可思议的话,猛然间站起转身看向二夫人,说话的声音都高亢起来了。 无意中让一贯温柔端庄的大姐都惊的失态,二夫人自觉鲁莽了,放缓了语气说道: “怎么不可能,是她亲口说的。大姐教的法子咱们都试过几回了。哪一回错的了?” 大夫人听后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中透出一种莫名的坚定。 “大姐,你想离开信阳?”也难怪二夫人会这么问,她最了解自己这位大姐,胆小又没主见,遇见大难处就想着躲开。 大夫摇摇头,又人轻叹一口气:“辰儿想做什么,就由得她吧!这种大事,她也不会听我们的。” “大姐就是没主见又过分溺爱女儿,这可是事关陈家一族生死的大事啊,怎么可能由着她胡来。” “妹妹,我们陈家一族就这几个妇人,无论生死我都陪着辰儿。” 二夫人被这话噎的一滞,好像我怕死似的? 不对啊!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大姐吗? “大姐,你” 面对那双惊疑的目光,大夫人嗔怪的白了她一眼:“怎么?不认识我了?” “没有!”二夫人讪讪的笑了:“大姐真的决定了?” 大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妹妹,这种大事我们做不了主,但婚姻大事,我们不能再让辰儿拖着了,可我们又拿辰儿没办法啊。” 女儿做了楚国世子的幕僚,她有心无力管不了女儿,却因为这事她有了紧迫感,她要在女儿的婚姻大事上做主。 二夫人眸光转动,忽然像是想到好笑之事,自己先笑了出来:“大姐别急,我有办法。”!一ver 第38章 暗猜 !g一 天大亮了。 陈辰起床没见到二夫人,只有小桃领着两个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 “小桃,二娘呢?” “奴婢不知道,小姐去饭堂瞧瞧。” 陈辰洗漱过后就去了饭堂。 直到用完早点也没见到两位娘亲。 依着习惯,她去了自己的专用茅房。 半刻钟后,茅房里传出她的求救声:“有人在吗?没草纸了。” 是谁捉弄她? 这么缺德,将一块铁板盖在放草纸的地方,陈辰伸手抽那张露出的草纸一角。 结果只捻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纸角。 实在是太过分了! 陈辰坐在软垫上,气闷的喊道:“有人吗?我这没草纸了。” “有人啊!娘给你送草纸来了。” 原来真是二娘作弄自己。 “二娘!”陈辰苦着脸将门打开一条门缝,手伸出门外。 “来,娘给你草纸。” 陈辰瞅着刚从门外接过来的那根牙签,一张脸都黑了。 听着锁门的声音,她的眉头突突突的跳。 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娘,您究竟想怎么样?” 这话一出,只听二夫人爽朗的笑了一声:“爽快!不愧是娘的好女儿。娘要你答应一年内成婚。” 这么奇葩的逼婚方法,也就二娘做的出来,自己这个娘根本不像一个娘,更像是宿舍里恶作剧的同学。 二娘明白唯有使出这些堪称无赖的手段,才能让自己屈服。 富贵闲太太,哪有时间跟她耗。 所以,陈辰认栽了,“好!女儿答应您,找谁成婚,女儿自己做主。” 连个心上人都没有,到时候只能随便拉个看顺眼的来凑和。 “可以!” 二夫人心里舒了一口气。 早上这一出逼婚的闹剧总算可以告一段落。 陈辰来到日常办公的小院。 进入厅堂,郭总管和一浩二茗已经坐在这里等着了,见她进来,三人忙站起欠身:“小人见过小姐。” 陈辰坐下道:“让你们久等了,今天来的晚些。” 郭荣也落座:“小人也是刚来。” 二茗也笑着附和一声:“小姐,我们也是刚到。” 陈辰笑了笑。 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客套话,他们要是刚到就迟到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 一浩先问道:“小姐,今日有何吩咐?”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果酒可以着手上市售卖了。一定要将尽快这两样酒的名声都打响。” 陈辰有心让那楚世子奏请楚王将新酒列为宫廷贡酒。 但她想要先将新酒的市场打开,等新酒能大卖特卖,这样才能更让楚王看重。 赐贡酒的头衔不过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靠着贡酒的名声才能赚钱。 郭管事一脸严肃道:“小姐,小人待会儿亲自带上酒去找方东主商谈,以新酒的品质,绝对能让方东主赞不绝口。” “那有劳郭叔了。” 陈辰点了点头,方应宜是信阳城酒楼行业的龙头,他在信阳地界足有三十多间大大小小的酒楼。 “小姐,小人和二茗去杂货铺和茶馆,再给楼馆里也送一些酒。”一浩的话说到后面,耳根都泛红了,连头都垂下去。 陈辰暗暗觉得好笑,不等她开口说话,只听郭管事打趣道:“阿大怎地还不好意思呢,那就让郭叔去吧?” 陈一浩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逗的郭胖管事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 二茗看出了陈辰面色不渝,赶忙出言提醒:“郭叔,小姐还有话要说。” 郭荣一脸正色道:“小姐请吩咐。” 陈辰面色已经恢复平静,她刚刚是有些许不耐,她连听一句闲扯的功夫都没有。 “将东西两街的三间葡萄酒铺子都换上新酒,在三间铺子门前都摆两张桌子,拿出一百坛果酒,请过路的百姓都尝一杯新酒。” “小人知道了。”郭荣点头应承,又问道:“小姐,商队要出多少货?” 陈辰想也不想就道:“除了西域那条商线,其余三路商队全部上新酒,不贩其他货。” “小人知道了。小姐还有吩咐吗?” “没有了,你们都先去忙吧。” “是,小姐。” 等三人退下,她也离开了,她要去一趟府衙找楚世子。 府衙后院,陈辰出入已经不用通传,可径直入内。 当从侍卫口中得知楚世子在前厅,她就直接过去。 到了门口,陈辰隐隐约约听见楚世子和成敬在说话,好像还有一道陌生的声音。 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让门口的守卫通报。 客厅里,姬宴听完守卫的禀告,便对着站在中间的男子说道:“朴大人事务繁忙,本世子就不多留了。成先生替我送送朴大人。” “下官告退!” 陈辰在门口看见了朴志恩出来,她认识此人,但对方却认不得她,只认得她的银子,所以只是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就负手踏着四平八稳的官步离开。 朴志恩乃信阳知州,在任几年,收了陈家很多的银子。 陈辰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廊角,这才进入前厅。 “属下见过世子。” 姬宴语气温和,但脸色却不太好看:“小辰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陈辰心念一动,暗道幕主的神色似在犯难,又像是心不在焉。其实多是做给臣属看的,应该跟刚才出去的朴知府有关,成敬刚才也在此,所以,楚世子的脸色是给我看的。 心思转过,陈辰看了一眼楚世子,像是好奇的问:“世子,刚才出去的那位大人可是信阳知府朴大人?” “嗯,正是朴大人。小辰认识他?”回话的是坐在对面的成敬。 陈辰扭头看过去:“我曾经远远见过朴大人一回。” 成敬又问:“小辰觉得此人如何?” 都说了只是远远见过一回,还能这么问? 看着他脸上不明意味的微笑,陈辰拧眉:“传言朴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一向老成稳重,可我刚才却瞧见朴大人行色匆匆,似面带忧色,看着就与谣传的稳重有些许出入。” 朴志恩刚才的神色泰然平静,她却谎称面带忧色,假借质疑朴志恩的稳重,她只是需要话题的引导。!一ver 第39章 有一种叫‘优秀\’的特质 !g一 成敬摇头,不赞同:“小辰误会朴大人了,学生也知道他是个稳重之人,只不过朴大人遇上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一时着急失态罢了。” 其实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才是真的只见过一回。 “哦?”陈辰好奇:“不知朴大人遇上什么样的难事?” 姬宴耳朵动了动,静静的品茗倾听,暂时没有想要问的疑惑。 身为幕主,不能事必躬亲,只需懂得用人。 也不用参与属下之间的讨论,他只要多听不同的意见,选择契合自己心意的建议便可。 “最近总是越来越多的流民不断朝着信阳来,近几日的人数更是成倍的增长,今日城外突然多了三万多的流民,信阳城如今的流民人数已过十万,而附近州府的流民还在纷纷往这赶。如此怪异之事,不得不让人怀疑。” 成敬说罢,叹息了一声。 他在叙述此事时,声腔参杂了无奈与忧愁的情绪,仿佛是遭受了天大的难题一般,真是闻者都不免要替他愁上一愁。 演技顶好!陈辰相信若有需要时,要让他挤出几滴眼泪,想来也是不在话下。 他表演的如此卖力,但谁又比谁也逊色? 陈辰早就一边听一边调整好情绪,配合露出凝重神色。 成敬望了一眼她的脸色,心里暗暗满意,继续道: “世子已经派人调查得知此事背后有人推动,四处散播谣言,说信阳城的世子为了政绩厚待流民,不仅让流民能吃饱穿暖,且让流民垦荒分有田地。” 她知道组织百姓垦荒不是谁都有这个权利的,信阳城有楚世子下令才能开荒,别的州府应付流民只是威逼大户多开粥铺,不让过多的流民饿死便可。 陈辰问道:“是何人如此胆大?” 她猜测可能已经涉及朝堂争斗了,否则谁敢设计楚世子,将流民都往信阳赶。 楚世子不能将流民也往外赶,楚国朝廷和王室的名声都不允许他这样做。 成敬又轻叹息一声:“背后推手乃崇阳府知州,他是二王子麾下的人。” 果然是涉及了朝堂争斗。 楚世子想要政绩?那就给他送多一点政绩,可别要撑不消才好。 别人就是就让他在政绩上栽一个大跟头。 成敬又接着说道:“小辰,如果让这些流民都垦荒,将开垦出来的地分租给信阳城中的大户,你看可行?” 你看可行? 不就是想让看我有无其他主意。 他不提向朝廷求助,既要里子又要面子,哪有这般好的事情? 陈辰微一沉吟,说道:“如今已是九月,十月一过小麦就停种了,开垦出来的地要等来年才能种植。信阳城的富户要负担如此庞大数量的流民,怕是力有不逮。 成先生,依我看不能让信阳城负担所有流民,别的州府也该帮衬一二才是,如若他们推脱,那就均摊吧。” “均摊?” 成敬心中不悦。暗想她不会看不出来,这样做对世子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 身为谋士,却不替主公做最好的抉择,此女的忠心可见一斑。 一直沉默不语的听客,姬宴开口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按小辰说的做吧。” 陈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坦然,不像有不悦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钦佩。 他没有唯利是图,因为自己的前途而视信阳城的富户为鱼肉,可见他还是有良知的人。 楚世子做的决定,让陈辰敬仰,成敬却是不满,面色愠怒:“小辰,流民已经到了信阳,别的州府如何还肯负担责任?莫非要让世子下令让他们遵从?” 此等做法,会让他们心中对世子有不满,对于争储需要人脉势力的王子而言,可不是好事。 最重要的是会有损世子的名声,让有心人诟病世子能力欠缺。这些道理,想来你也不会不懂。 陈辰当然懂他的意思,他是关心则乱还是假装糊涂,铁了心非要占富户便宜? “成先生别急。先听我详细道来。” 成敬不满的瞥了她一眼:“你说!” 姬宴也在看她,眼神充满兴致,想听听她会如何说。 “我的言下之意是让别的州府都负担一些,分摊只是万不得已时的威胁,不过应该不会走到那一步。 不说信阳面临的难处,他们理应体谅一二,单说信阳帮他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们也会感激世子。难道 成先生以为他们就不怕信阳负重不堪,那些流民会再回返吗? 能用微不足道的代价解决长期的负累,他们应该高兴才是。 所以,世子向他们索要一些钱粮,不但不会有损世子的威望,还能让人看清世子的胸怀宽广和非凡的魄力。” 世子以一州之力养十万流民,确实是有魄力。 成敬听完,怒意消去大半,一手捋着短须若有所思。 小小姑娘真聪明,看的真透彻。 姬宴目露赞赏望着她。 真是越来越欣赏她了,总感觉她身上有一股特异的灵性,像是能吸引人一样。 楚世子不知道的是,那种特异的吸引力叫做‘优秀’,优秀的人往往能吸引别人想要靠近,而越是优秀的人,越容易被同样优秀的异性吸引。 他心中没来由的划过一道难以言明的奇异感觉。 “小辰以为该索要多少钱粮才合适。” 陈辰感受到他的赞赏之意,只是微笑回应,正要开口回话,成敬又抢先道: “今年的冬麦,要次年四五月份才收割,不如就让周边的四个州府都出一万石粮食吧。” 真是个称职的幕僚,事事以主上为先,陈辰忍不住要给他一个赞! 且先不说粮食。 数量众多的流民总会有不少人生病,需要吃药看病。寒冷的冬季也要给流民购买衣物被褥御寒。 不给钱,只给一万石粮食? 一万石粮很多吗?也不过是一百万斤而已。 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余下的大头还是要摊在信阳富户身上。 十万流民每人每天就算一斤口粮,一天也要十万斤,一个月就是三百万斤。 那么九月到明年五月,十万人要吃多少粮食?花费多少银钱?!一ver 第40章 迷人心窍 !g一 信阳大户半年多前才捐纳了几万贯钱,如今还要再负担的这些钱粮,一定会伤经动骨的。 成敬是要信阳富户冒着折断经骨的危险,替楚世子挣一份名声前程。 楚世子可会同意? 陈辰平静的目光看向他。 姬宴眼神深邃明亮,安然对视:“小辰认为该给多少才算合适? 这算是试探? 让自己抉择,选迁就他的政绩还是信阳城富户? 她有的选吗? 陈辰微微一笑:“属下一时也无主意,全凭世子决断。” 虽说信阳城的富户会如何,跟自己关系不大,但唇亡齿寒,陈家也是信阳城的富贵阶层,而且陈家也绕不过去,同样要出钱粮。 姬宴目光一凝,探究的眼神像是要直穿入她的内心。 曲意逢迎可不是个好兆头,我有这么可怕? 我岂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你若是敢辩,我也不会生气的。 有感于她的谨小慎微,姬宴凝视片刻就收回目光: “让周边四府各出三万石粮。今年秋收的收成比往年好一些,他们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另外再将灾民开垦出来的地租给富户,地租免一年。由富户负责供养流民至五月。信阳富户帮了我两次大忙,我欠他们一个人情,如果他们有所请求,我会酌情回报。” 陈辰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如此决断还算公道,富户即便吃亏,也不会太亏。而且有了楚世子的一次人情,若是用的好,说不定还能有赚。 不,是已经有赚了。 毕竟富户早就习以为常,往年遇灾,官府劝富户捐纳已是不成文的惯例。 让她忧虑的是另一件事情。 刚才被楚世子审视,她心中真的惶恐,她刚才将皮球踢回去,只是想做出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试探。 试探楚世子是不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 如果他是,那么以后一定要事事以他为先,要捧着顺着,要让他认为能完全掌控自己,才会使他多信任自己几分。 不能在用自己的时候,还防着自己一手,这样的臣属关系不够牢靠,只是个随时能弃之如敝履的草芥。 经过此次试探,陈辰暂时没有发现不妥,待日后再仔细观察吧。 脑海中思绪翻飞,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端倪,而是一脸的敬佩之色。 成敬见了她的脸色,压下心中不悦,心平气和道:五月之后,流民从垦地还债中脱身,成为佃户之前的所需口粮,有陈家今年先交的地租供养,还有官府的赋税,如此也算能勉强安置妥当。” 陈辰望向楚世子,目光包含敬意:“世子治理有方,安顿十万流民,让百姓免遭饿死和流离的悲苦。世子治下增加了十万百姓,日后信阳必将更繁荣富强。” 人口是乱世最大资源,当权者的政治资本,在这万事皆靠劳力的社会,有了充足的依仗。 姬宴唇角泛起淡淡的微笑,明白她所言不是一味的屈意奉承。 安顿了十万百姓,在朝中算是大功一件。 流民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令朝廷头疼的恶疾。 灾害年间,地方官府救助不利,所以百姓迫于生存,只能背井离乡,逃往他地,四处流窜。 原本安分守己的百姓为了一口能活命的吃食,会成从贼成为盗匪,也会变成偷拿抢盗作奸犯科的凶徒。给各地治安带来严重的影响。 所以,数量庞大的流民不安顿好,必将为祸一方,重则作乱一国。 可朝廷国库空虚,年前为筹措兵马钱粮攻打信阳时就已是捉襟见肘,就连朝中百官的俸禄都险些拿不出,如何能拿出钱粮安顿灾民? 如今自己替朝廷解决了天大麻烦,不但救治灾民还开垦荒地收编民户替朝廷安定民心,又增加了不少税源。 朝中诸公对自己的政绩可算满意? 姬宴想着这些,心情大好。 陈辰也在想事。 流民的事情告一段落,她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开口说道: “世子,属下也有事要禀报。” 姬宴看着面色平静的少女,语气轻和道:“小辰有事就说。可是有需要我帮手的难处?” 陈辰微微笑道:“是关于酒的事,也确实有需要您帮忙之处。” “有用的着我的地方便好,否则我白占了大便宜,都要羞惭难当了。” “世子说笑了,若没有您,这生意怕是做不起来。”她说的是实话,两人心中都清楚。 只是三言两语的交谈,一旁的成敬都在意自己被冷落了,笑着插入话: “小辰说关于酒的有什么好处?学生也能分一杯羹吗?学生可是个贪杯之人,小辰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陈辰转头看他一眼,笑道:“先生要不去酒窖住下,您若想进去酒缸里泡着喝酒,我是不会介意的,想来世子也不会介意。” 成敬哈哈大笑了几声:“小辰可是当我不敢?那我就要进酒缸里泡着酒喝。” 姬宴也融入难得的欢愉气氛,弯唇轻笑道:“成先生要进酒缸,那就一言为定,可不准反悔。” “好好好!属下绝不反悔。眼下还是先说酒的事吧,学生也想听听。” 成敬识大体,偶然两句笑闹可以,扯久了,谁都没功夫不说,玩笑的性质都变不耐烦了。 陈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果酒今日已经上市售卖,属下备有四十万斤,等过几日在看新果酒在市面上的形势如何。” 姬宴淡淡道:“果酒能否大卖,小辰有信心吗?” “说实话,属下心里很有自信。”陈辰又端起茶喝一口缓解紧张,说实话她心里紧张的很。 只是此前她大话放出去了,总得要点面子。 新果酒的市场肯定有,只是担心不如自己的期望。 “小辰有信心,那我就对你有信心。” 姬宴这话好像说的有些暧昧,陈辰人都怔住了。 有这样的怀疑,是因为 温柔的眸光配合那张俊雅的笑脸,迷人心窍! 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 陈辰偏开了头,不想成为花痴。 应该自己想太多了吧,否则怎么会感觉他是想释英姿魅力?!一ver 第41章 不肯正视的问题 !g一 陈辰总感觉自己这位慕主似是在放电。 口味真重,丑女也值得你大展英姿? 她在心里暗啐一句,面上笑了笑:“属下多谢世子信任。” 姬宴温声问道:“此事可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 陈辰默了默,一脸严肃道:“果酒暂时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有关新葡萄酒,我不想让人知道是西北的产业,我想让旁人以为是西域人的产业。” 成敬闻言肃然起敬,赞道:“小辰真是眼光长远,未雨绸缪啊!学生佩服。” 姬宴也了然,凝视她道:“你是担心将来果酒和葡萄酒形势大好,赚得银钱多了,让人心生忌惮,中原各主会不让西北的这两样酒进入中原?” 陈辰点点头:“确实如此,莫说中原,就连晋国都见不得楚国好。如果将来果酒不能再进入晋国,葡萄酒可以。” 有远见,想法也好,只不过一想其中的艰难,成敬的神色就变得凝重: “让世人误以为是西域人的葡萄酒?小辰莫非要在西域建酒坊?” 汉人如何能在西域人的地界安稳建酒坊?况且还是这样赚钱的买卖。 陈辰瞧出他的难色,摇摇头道:“先生误会了,酒坊进入西域,我束手无策,恐怕连世子也会没有多少把握,但如果是在西域边市,世子可有能把控的势力范围?” 成敬忽然眸色闪亮,先说道:“边市也有不少晋国人的势力,怕是不太妥当。我倒是知道一处好地方能符合要求。” 姬宴若有所思道:“成先生说的可是西域昆仑山北麓?” 成敬捋着须笑道:“世子见多识广,正是此地!这一带地域胡汉杂居,也有许多葡萄酒作坊,甚至有不少都是汉人的产业,这些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来到当地的年代久远,有的甚至能追溯到前朝。” 姬宴微一沉吟,说道:“那此事就交由先生去办,务必要让小辰的葡萄酒在那里占据一席之地,切不可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成敬起身抱拳,郑重应诺。 他的手中握有暗士,也能调动世子身边的人,可用之人不少,银钱也不会短缺,缺乏的只是定计。 听到这里,陈辰明白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成敬为开路先驱会处理好一切,用到自己时,就是新葡萄酒建坊调酒了。 如此也算是了了自己心中一件大事。 陈辰面露喜色:“多谢世子成先生替我了去心中一大难事,否则单是此事,我都要愁得慌。” 成敬呵呵笑道:“小辰如此看重此事,也不问问我会如何行事?就不怕我将你看重的事情办砸了?” “不怕,办砸了也无事,反正与我无关,受惩罚的又不是我。” “好!实诚!”成敬又是一番哈哈大笑。 陈辰也浅浅笑了,默默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姬宴。 心想楚世子还真是大度,放纵属下屡次在自己面前不分尊卑的大笑,也不担心在自己面前失了威严。 成敬是摸透了他的性子,才敢如此肆意? 楚世子也真是这般随和大度? 这个问题值得深究,还是得留待日后继续观察,眼下该走了。 果酒在市面上的反响如何,也是搁在心中的大事。 思及此,陈辰起身告辞:“世子,属下还有些许俗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姬宴拧眉,语气没有一贯的平和,略有一丝急切:“小辰这就要走?” 话一出,他自己也发现不妥,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下意识的就这么问了。 成敬眸光微闪,扫过两人脸庞。 不同寻常啊! 心中暗暗嘀咕着,又看了一眼陈辰的脸,暗暗否定。不可能,这未免也匪夷所思了。 陈辰心中也在嘀咕。 我干嘛不走?难道你想留饭不成? “属下想回去了解果酒的售卖情况,这是现如今的头等大事,心中记挂着总不如亲自去看看。” 姬宴脑海中还在想着自己刚才的古怪行径,心里也是有些茫然,听见她的话,只是低声回应:“那好,你想去就去。成先生替我送送小辰。” 陈辰在他的注视下离开。 出去了一上午,陈辰先回家用过午饭就来到办公的小院,坐等消息。 出去打探消息的小桃匆匆回来,还在书房门外就欣喜若狂的叫喊:“小姐!小姐,果酒生意实在是太好了。” 陈辰闻声站起身,快步从书案后走了出去。 小桃这时也进来了,她一路跑着进来,先喘了两口气,才兴奋的说道: “小姐,郭大叔说果酒形势大火,方东主要走了五万斤普通果酒。二茗那边也说卖出一万斤普通果酒。中高等价格的酒也拿去不少。 咱们的三间铺子生意也很好,那些尝过酒的客人几乎都买了,还有闻讯赶来买酒的客人,也有外地客商前来商议买酒,整整一上午,咱们的铺子就断过买酒的客人。” 陈辰听了喜讯心中也是喜不自禁,果酒大卖,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三间铺子共卖出多少?” 小桃白了她一眼:“小姐,铺子里这么忙,伙计哪有时间结算卖出多少?” “知道了。”陈辰淡淡道:“你去铺子里等着清点结算。” 小桃一听,小脸就垮了下来。 等着多无聊啊,小姐明知自己最不耐等待。 这是在跟自己清算那天晚上的账呢,小姐果然是小心眼,就爱记仇。 小桃跺跺脚,扁着嘴走了。 陈辰将小丫头赶走,是为了难得的空暇时间,可以趁机想一些事情。 她要好好总结一下近日观察的心得,想想自己是将身家性命托付给怎样一个人,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之前自己只冲着利用而去,除了在意夺嫡的险境,不肯正视自己刻意忽略了楚世子本人,他除了能带给自己利益,也能掌控自己的生死命运。 他倒底是什么样的人,那就至关重要了,这可真由不得自己不重视。 因为,往往越是身居高位之人,都是善于伪装,表里不一。!一ver 第42章 靠山 !g一 表里不一的上位者,暗地里通常都是心狠手辣,内心里将普通人的性命视为蝼蚁,手下人的性命也可随意牺牲。 恩将仇报,过河拆桥的优良品质也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考虑。 从目前来看楚世子应该不是这一类人,端看他对楚国百姓和天下百姓的态度,还有富商一事。 从这两件事中,不难看出他做事情很有原则而且有度,没有超越了度走向反面。 单看这一层,就值得别人对他忠心。 那自己该不该忠心? 幕宾对幕主之忠多为利益,此乃人之本性。自己当初也是想着利用他才找上门去的。 再说主上,主上也明白使以属下忠须适赏予权名利,毕竟天下攘攘为利矣。 然而还有善于收揽人心的主上,在驾驭属下的同时,常常有意识地进行情感投资,会设身处地的替属下着想,从而深深感动属下,使属下在深受感动之余,更不惜一切地为其出力和卖命。 这就是人格魅力的奠基石。 毫无疑问,楚世子是这一类人,从自己第一次见他时,就已经发觉他有这样的人格魅力。 陈辰发现自己好像也是这样一位老板,会关心手下的员工,给予他们适当的尊重,替他们谋福利。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这样的老板实属凤毛麟角。 当然,这样做是有回报的,且丰厚。 不论手底下的九位管事,还是十大账房,包括基层的管事和伙计,无一例外都真心替陈家的利益着想,也是兢兢业业的做事。 欲予求之,先予以之。 陈辰心知想要别人真心待你,一味使用权利压着是不行的,必须要恩威并用。 有威慑手段,又有利益和情份在,这样与下属的关系才算牢靠。 倘若幕主对幕宾也同样如此,那就不会奉行“合则留,不合则去。”一到紧要关头就能随意背叛了。 幕宾对幕主一样需要情分。在地位上不能是绝对的上下级关系,这样的主宾关系极其不稳定。 没有牢固的人身依附关系,只是一种互相合作关系,那么幕宾就会没有安全感。 所以日后自己在很多时候,要适当的多牺牲一些利益,让幕主心生感激,甚至在紧要关头都不能顾自己的安危。 这样在他也遇见生死攸关的大事时,就会认为你是个可以托付性命之人。 让幕主觉得可以性命相托? 我能做到这一步吗?容易吗? 陈辰眉梢紧紧拧着,放在案桌上的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平心静气听着敲击的旋律,思绪又慢慢涌来。 好像不太容易。 自己会揣测他,他同样也会细细的考量自己。 或许他会认为我与他的身份悬殊太大了,我能给他的好处,比我依附他能得到的好处相去甚远。 这样不平等的利益关系,就说明我比他更有利可图。 既然是奔着图他的利而来,如何能让他真心相托。 通常这种情况,只有认主才能快速让人真正放心。 幕主与宾客的关系,再有主仆之情在其中,人身依附才算十分紧密。 也就是说自己不仅是幕宾,同时也是仆从。 成为别人的奴仆? 陈辰想想就惊恐。 虽然以她商贾的身份而言,这是最好的出路,也是她占便宜。 况且等幕主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受益最大的就是最亲近的人,而且有危险也不会让亲近人去。但她依然接受不了,她好歹也曾经生活在人人平等的时代,岂能忍受这等屈辱。 所以,她放弃了这个念想,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辰还在思索,忽然一阵匆忙又慌乱的脚步声将她的心神从识海中唤醒。 小桃一进来就慌张叫嚷:“小姐,小姐不好了。西街的铺面有人闹事。” “慌什么?是何人闹事?” 陈辰闻言神色淡然,心想闹事之人应是冲着新果酒来的。 “是城西何家的长子何桐义。” “是他?”陈辰眉梢皱起,随即就舒展了。 此人阴险贪婪,跟陈家还有小过节。 小桃看见自家小姐一直都温吞吞的说话,不由大急:“小姐,您怎么就着急啊?那何家一窝鼠辈早就惦记着咱家的钱财。” “我为何要着急?” 她不慌! 因为她供奉着一尊大神。 这个时候就能体现出强大靠山的重要了。 “小姐,咱们早年就听说了,何大年那老东西有个女儿给镇北侯的心腹爱将做小妾,如今镇北侯已经登位为王,他那位女婿也就水涨船高,老东西一家也更加嚣张猖狂了。咱家怕是惹不起他们。” 小桃急的直跺脚,语气也焦躁不安,幽怨的目光直直看着自家小姐。 心想小姐怎么就不慌呢? 等等,难道是因为杨将军? 小桃正暗自埋怨,忽然间想到了那个人,立时就高兴的叫出声:“杨将军会帮咱家吗?” “不会!” 轻柔平和的声音平息了她的痴心妄想。 陈辰看着迅速撅起嘴的小桃,忍着笑道:“楚国世子会帮我们,我写一封手书,你亲自送到州衙找楚世子,或者找成敬成先生也行。” 话说完,陈辰已经放下笔,拿起纸张轻轻吹了吹,然后仔细叠好。 小桃一直愣在当场,脑海中充满不可置信的念头。 楚国世子?小姐居然能让他帮忙? 陈辰注视着呆立的身影:“你不信我?别发愣了,赶紧去!” “哦!奴婢相信小姐。有了楚国世子帮忙,还需怕那老东西一家?”小桃一时疑惑不定,但还是上前接过手书揣入怀中就往外走。 纵然不可思议,她依然选择了相信自己小姐。 信阳府衙后院八角亭内,姬宴正双手拿着陈辰写的手书细看,来送信的小丫鬟已经离开,他派了一队士卒跟着前去镇守店铺。 西下的斜阳投入亭内,笼罩了平坐在石桌前的两个人影。 姬宴俊逸的侧脸迎着炽烈的强光,他丝毫不在乎脸上不适的灼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闪动着琉璃般的光彩: “好字,小辰的字一气呵成,笔法深厚。” “世子已经看了许久了,不如给属下也瞧瞧?” 姬宴抬头,将纸张递了过去。!一ver 第43章 进入角色 !g一 成敬接过手,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赞道:“好字!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气韵尤可见磅礴大气。这字可独树一帜,自成一派。” “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写出这等好字?女子写的字不该是娟秀纤细?” 姬宴优雅的坐姿不动,微侧头看着纸张上的字体,脸上露出好奇和疑惑。 成敬依旧垂首看字,不忘点点头回应:“不仅如此,学生看这字,恐怕没有二三十载的功底怕是写不出来。” 他说的很准确,陈辰的瘦金体练了两辈子。 姬宴默了默:“许是小辰天赋异禀。” “字如其人表如其心,女子写出这样的字体,可见其心怀宽广,不失锐意。” 成敬说这话时,不露声色的观察着姬宴。 姬宴剑眉微蹙,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不喜欢的感觉。 这岂不是说她不安于故俗,不甘于平庸。 这样评价一位女子合适吗? 既然觉得不合适,少不得要辩上一辩。 “见字如见人,此论根本当不得真,更不能一概而论去判别其人的为人处世。小辰字写的好,反而可以看出她为人处事严谨细致,刻苦用功。” “世子所言极是,是学生孟浪了。” 成敬抱拳告饶,心里暗想果真是不同寻常啊! 世子可不是喜欢口角争执的人。 自己都没说什么不当言论,这就护着了? 以前也常在世子面前评论别人,无论言语再是讥讽,世子也只是静静听着而已。 自己跟世子多年的交情,竟然不如初相识的女子? 成敬心思百转,面上笑吟吟,没有因为被落了脸面而羞怒。 姬宴见心腹手下如此,心下稍定。 他虽然鲁莽了,但不后悔,因为他看重陈辰的才华。 “世子,何家的女儿给谁为妾,属下会让人去查明。”成敬话题一转,说起事情起因。 姬宴轻嗯一声回应。知道他是担忧自己会沾染上麻烦,刚才来报的小丫鬟说何家靠山是军伍中人,或许会真有些麻烦。 虽说自己在军中威望极高,但却管不了父王的嫡亲派系。 成敬的话题又一转,眼眸隐隐带着嬉戏之色:“说起小妾一事,世子不觉得杨将军该成家了吗?即便不成家也该找几位知冷热的女子伺候。” 小杨将军可是畏女如虎,倘若真给他身边安排女子,那就有好戏看了。 姬宴也了解,眉宇间透着无奈:“以他的性子,我也劝不动。” 成敬呵呵干笑两声,继续道: “说来也是奇怪,咱们这一派尽是一些清心寡欲的独身居士。不说杨将军至今不娶,连已经娶妻生子的牛将军也是武痴,整日躲在军营钻营武艺不肯着家。” 成敬觉得自己都被他们带坏了,坏了人生的大好时光,整日躲在军营里,不沾女色。 听着这话,姬宴下意识的扬了扬眉稍,心中狐疑成敬怎么有闲工夫搭理这些? 接着又听他道:“世子,如今国朝已定,大王应该也会将您的婚事提上日程,世子该要有所准备才好。” 姬宴了然,原来他是想说起自己的婚事,旋即点点头,知道了他话中的含义。 一国世子的婚事只能是政治工具,父王可以利用,可这婚事对自己也有用处。 如果能争取自主选择,总比父王选的好,想到此处,姬宴忆起那段不称心的往事,七年前的那桩婚姻。 他的前妻是那时的镇北侯为拉拢人脉的政治联姻,当传出镇北侯要反,亲家害怕遭牵连,毅然决定放弃这门亲事,让新婚两年的女儿和离,断绝两家来往。 不幸的婚事,加上常年在外征战,姬宴一直未再娶,只是收下了父亲拨给的两名侍妾,各生了一位庶子和庶女。 脑海中掠过这段往事,虽时过境迁,姬宴心中还是不免会有淡淡的失落。 他能功成名就,生活上却没有可以暖心的港湾。 罢了,若是命中注定该无,那就不可强求。 姬宴自我安慰一句,扫去心中阴霾,他想起了重要的正事,“先生要去西域,一切可准备妥当?” 成敬闻言心下黯然,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杨将军还有琐事处理,三日后就启程。学生离开后,繁杂的事务无人打理,世子可召小辰前来辅佐您处理政务。” 一手掌握的暗士会有内鬼,他无论如何都 不愿意相信,不管杨将军调查结果如何,暗士都不能带去西域了。 姬宴闻言,因失落未尽散而沉寂的眸光,瞬间亮出神采:“那就由先生决定。” 一直留意着他的成敬看出了他的前后变化,心中又道一声不同寻常! 世子可别真动了凡心才好,仙凡阻隘重重,天上云朵与地上泥土可谓是天悬地隔。 会不会是我想岔了,说不定世子也如我一般,只是单纯欣赏小辰的才能? 可我与世子相交九年,对他再是了解不过,真的会是想错了? 成敬放下心中扑朔迷离的疑惑,平静的应道:“那学生这就派人去通知小辰。” 当陈辰得知三日后要辅助楚世子处理政事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她打赏了前来送消息的小厮,让他回传自己到时候会过去。 对于这件事,陈辰没有太过惊讶。 幕僚也需要辅佐幕主军政民生上的繁杂琐事。 不是如《三国演义》中的那些谋士,只做谈笑之间谋划天下的大事,恰恰相反,幕僚所需要处理的事务都是一些琐事和政务。 这件事给了陈辰一个警醒。 原先的心态还有侥幸,想着若是能混一混了事就再好不过了。 眼下是要真正进入角色, 所以,复杂的心情没有困扰她太久,陈辰很早睡下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想着果酒已经上市,用不着她操劳,去府衙当差也是三天后,不如就好好歇上三天。 三日后,陈辰一大早就起床 不多时,两个丫鬟也进来了。 “小姐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小桃从铜盆里捞起手帕拧干,伸手递过去。她睡眠浅,刚才在外间就听见了里屋早早就有了动静,忙下榻出去唤来小橘进来伺候小姐洗漱。!一ver 第44章 姚夫子 “今日有重要的事,所以要早起。” 陈辰随口应一句,接过手帕轻轻擦了一把脸。放下手帕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小橘已经走了过来,拿起梳子替小姐梳头挽发髻。 柔顺的手势让陈辰舒服的眯起眼: “一会儿你去趟小院告诉郭叔不用等我了。有事让他自己看着办。” “哦,奴婢知道了。”站在一侧的小桃看着铜镜里影子,心中有疑惑,张口问一句:“小姐不去小院处理事务,您要去哪?” 陈辰依旧闭着眼,语气没有波动:“放肆!这是你该问的?你还真是替二娘尽忠职守啊!” 小桃闻言露出委屈的神色,咬了咬唇:“小姐冤枉奴婢了,奴婢哪敢出卖您啊。” 陈辰合闭的眼睑动了动,缓缓睁开斜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为难?你是万不得已才出卖我的,也属情有可原咯?” 与那双冰冷的眸子对视一瞬,小桃吓得缩了缩肩膀。 “奴婢不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小姐原谅奴婢吧。” 小桃说着眼泪就出来了,她慌忙跪下。 小姐从来不会这样冷酷对自己,小姐是真的动怒了。 “小姐,头梳好了,妆也描好了。” 小橘在这个氛围里也是神色难安,同情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抽泣的小桃,想出言求情,但终究是还不敢。 不过好像轮不上自己这个大丫鬟同情小桃,她在陈家的待遇只比小姐差了一筹,根本算不上是个丫鬟。 陈辰朝镜子里的倒影端详了片刻,然后挥了挥手。 小橘如蒙大赦,脚步匆匆而去。 房间里剩下主仆二人,陈辰转过坐直的身躯,目光掠过那张可怜兮兮的泪脸,心中不是滋味。 她并非是无缘无故的生小桃的气,而是不满压抑太久,一时触动而爆发。 一切都是因为来自两位娘亲过份压抑的爱。 陈辰觉得这样挺累的,二娘的爱太过霸道,亲娘也是一心扑在自己身上。 过度的母爱是一种负担,隐隐包含控制欲。 遇上她们不准你做的事情,总是持着为你好的大义,完全不顾你的坚持和反对,让你不得不靠跟小孩子一样撒谎来达到目的。 原本以为自己久而久之就能习惯也能承受,但长年累月让人事无巨细的过分关注和干扰,这份滋味真的很不好,所以陈辰有了抵触心,想要反抗。 有小桃在身边,没有隐私可言。 原本想敲打她一番,甚至有想过将她调开自己身边,只是多年情份终究不忍将她赶走,伤了她的心。 因为她对自己的真心关切都是毋庸置疑。 “你起来吧,你我虽有主仆名份,实为姐妹,二娘也是将你当女儿养的,十六年的姐妹情分何至于此,我可从来没有让你下跪过。” 小桃没有起身,越哭越伤心,抽噎着道: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听二夫人的话了,您可以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吗?” 陈辰不为所动,面色淡然: “小桃,二娘对你有养育之恩,我知道你对我也有很深的感情,更明白你的难以取舍,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选择,你要去二娘身边我不会为难你的。” 小桃一听就急了,忙求饶道:“小姐,奴婢要跟着您,二夫人的大恩,奴婢只能铭记于心,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陈辰心中松了一口气,上前将她扶起:“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谨记,做了选择就要忠于自己的选择。” “奴婢明白,奴婢以后一定会以小姐的吩咐为重,也不会跟二夫人说您的任何事情,还会还会替您欺骗二夫人。”小桃边说边站起身,说到最后又哇一声大哭。 她怎么感觉从此就要跟二夫人恩断义绝了呢。 好伤心,越哭越伤心! “好了,别哭了。”陈辰替她抹眼泪:“走吧,跟我出去。” “哦”小桃没再问去哪,老老实实跟在小姐身后,忽然听见走在前面的小姐说话了: “你就不问去哪里?” “奴婢不问了。”小桃委屈的撅着嘴。 “去府衙。” “哦” 上回小姐只带小梅去府衙,为此她难过了好多天。 她不知道的是自家小姐也嫌弃小梅小橘同样嘴不牢靠。 所以,陈辰早就有心带着她一起出去,身边没个自己人使 唤,总是不称心。 去府衙更要带着她了,因为楚世子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看见,端茶倒水的都是士卒。 他应该是习惯了军伍中的生活,将府衙也当成军营,身边只带着五百亲卫。 来到府衙,陈辰在亲卫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务公房。 她让小桃侯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进入房内,她的目光扫视一圈,发现这是一间官衙高堂,正上方的高堂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案。 书案两侧墙壁都竖立几排书架,上面摆满卷宗。 左边书架前设有一张小案。 这就是自己的位置?陈辰心里想着,正在她望着那张小案时,门口传来声响。 一名年过五旬的书吏,伸手在门框上敲了敲,见里面的人回头看过来,书吏脸上露出笑容,随后就深施一礼: “这位便是女先生吧?成先生昨日有交代,说今日会有一位女先生过来,让老朽在此等候。” 书吏举止很谦恭,陈辰的身份乃楚世子幕僚,不能同样如此,她只要表现出契合身份的礼节便可。 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浅笑。 她初来乍到对周遭事物都不了解,但她却知道书吏不是她的同僚,而是让她使唤跑腿的下属,主要负责文书的整理c抄录c档案管理。 书吏在官衙里地位不高,都是一些没有能力通过科举入仕为官的文人,地位也不高,多是秀才一类,若是有举人功名,就已经有了做底层小官的资格了。 “老朽小名姚文义,不知女先生高姓大名?”文吏这时已经走进来,微躬着身站在陈辰一丈外。 此人看着像是个老学究。身材中等,头发皆白,但脸上皱纹不深。 望秋先零,应该是时常精神压力过大,而至衰老的快。 陈辰认真打量了他一眼,笑了笑:“我姓陈名辰,姓名都与成先生的称呼有些冲撞,姚夫子还是叫我女先生。” 第45章 善交 姚文义的身份低些,不敢随意打量她,依旧是匆匆扫了她一眼:“老朽遵命。” “姚夫子太客气了,我初来乍到,还望夫子多多指教。”陈辰拱手说道。 “岂敢岂敢,老朽不敢在您面前指手画脚,成先生交代的任务,也只是让老朽协助您办理公务。” 姚文义忙还礼,他的嘴上说着不敢,心里还是挺受用的,新来的这位幕僚懂礼且和善,屈尊给了他尊重,看来不是难伺候的主。 陈辰嘴角浅笑犹在:“那就有劳姚夫子了。” “不敢不敢,老朽一定尽力。” 姚文义心里高兴,想着要多给她帮着些,否则任由一个小姑娘折腾,能做的了什么事? 这样的念头刚浮现,姚书吏又想到成先生说的话,千万别小看了她,此女聪明伶俐c才华横溢c处事老道。 用三个如此高的评价去评论一位女子,要知道这三个评价只占其一都能令人高看。 眼前的小姑娘真有如此厉害? 姚文义心里很是疑惑,装作不经意又多看了她两眼。 小姑娘虽容貌不佳,但娴静淡雅的气质,也让人生不出恶感。 至于别的什么都没瞧出来。 二人客套过后,姚文义领着陈辰走到左边书架旁: “女先生,老朽先给您絮聒几句有关卷子的摆放。左边有三排书架,放的都是成先生处理过的文案。第一架放的是有关流民的文案。第二架和第三架,放的都是信阳府各处文武官员呈递的各类公文。 其中第二架的公文都是正常公事,这第三架嘛” 姚文义说到这顿了顿,脸色有一瞬异色闪变,随即恢复常态:“也是正常公务。” “姚夫子有话就请指教晚辈,晚辈不是碎嘴之人,一定会守口如瓶。” 陈辰适时将自己摆在晚辈的位份,想要让他卸下部分心防,套些话出来,而且人都有好为人师,姚夫子身为长辈前辈,只要自己秉持尊重,他也会喜欢指点晚辈。 姚文义看她脸露真诚,虚荣心得到很大的满足,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说了也无妨,只要自己说的隐晦一些也惹不上麻烦。 这样想着,姚夫子干笑了两声,说道: “第三架也是公文无异,都是满腹经纶的大人们所写的博大而精深的论见,老朽见了这等文辞都敬仰万分,只不过成先生偏爱朴实的文章,不太喜此道,所以都留着不呈上去,倒是让人遗憾世子无缘品读,不能获知诸位大人的拳拳倾佩之情。” 陈辰听完,扫了他一眼。 果然是深蕴官场的老油子,说话含而不漏,明明是在损人却说的如此漂亮。 官员呈递的公文更像文章,通篇咬文嚼句又爱引经据典,博大而精深是指写的公文弯绕又啰嗦,说不到正题。 像这一类的都是小事无病呻吟,其主要目的是露露脸献媚讨好楚世子,纯粹是想套交情。 细细品过这番话,陈辰展颜笑了笑,继续向他讨教了不少信阳城下辖各个文武官员的情况。 和谐的交谈氛围,姚文义也是说的兴起,甚至说出不少他所知道的暗道消息。 等说的差不多了,他才转入正题,指着右边书架说道:“这边放的都是还未处理的公文,老朽已经分门别类码放好了,第一排相对应也是关于流民,第二c三排放的也都是公文。” 陈辰朝着右边书架走了过去,发现每个横架上边都是按着日期分堆叠放着,目测还有五日的公文堆积未处理。 堆叠的倒是不高,叠最高的只有四本,按日期码放来看那是三天前的公文。 陈辰下意识的挑了挑眉,暗想这办事效率还真低,积压了五天的公文都没处理。 楚世子跟成敬二人是如何办公的? 按说以他们的能力,不该如此。 姚文义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呵呵笑道:“女先生别看公文积压了这许多,其中有不少都看过的,只是难以决断,或者未想到解决的办法,所以暂且没有批复。” “委决不下不耽搁事情?” “无妨,成先生留下的这些都是能拖的事情,若是久无回复就会再发公文,可有时候拖着拖着,下面的人反而能自己想到解决之道。” 陈辰懂了,然后开口问道:“那我该办哪些公事?” 她耍了个滑。 这样问,那她就可以不用处理堆积的公文。 姚文义是明白人,岂会说堆积的公文也是你的职责范围,那是成敬处理的。 “昨晚之前送来的公文,老朽已经誊抄过完了,已经摆在您的案前了,先生可以先看看,若无其他事,老朽就先回隔壁了,您若有事吩咐老朽,可拉一拉身后的绳子,隔壁房间的铃铛就会响。老朽便会过来听候差遣。” 姚夫子果然会意,脸上挂着谄笑,边说边指着侧边墙壁上的那根绳子。 陈辰盯着墙壁一看,发现墙上有个细孔,里面穿了一根细小而长的麻绳。 她还有一个疑惑:“我处理过后的公文,世子可要查看?” 她不相信幕僚能自主决策这些政务。 “世子自然是要看的,您批的都是誊抄本,世子会根据您的建议再三斟酌之后,批复在原本公文上,然后发回原处。誊抄本也会补上世子的决策再存档。” 陈辰明白了,她可以给意见,最主要的是代看言辞华丽的文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可小视,要认真看完,将重要的内容提摘出来。 “我明白了,多谢夫子多加指点,如此就不敢再叨唠了。” 姚文义欠身道:“那老朽就告退了,有事您就拉拉铃铛。” 陈辰将姚夫子送出门外,走到两边书架一一查看成敬批过的公文。 待看完,发现跟她所想的一样,她便开始办公。 当她拿起一份厚厚的公文,眉稍不由自主的跳了跳,她有感这份怕是折腾人的。 第一份公文认真读了快半个时辰,居然还没说上正题。 陈辰已经快不耐烦了。 饶是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此刻也是败下阵来,文人在这方面的战斗力可真强。 第46章 (日常忙碌)上午处理政务 这样的公文绝对也是官员的幕僚代笔写的。 写公文的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开篇就提了正事,然后就一堆高谈阔论,中间夹杂着真货,随后又是私货,引经据典的痛陈利弊,写的慷慨激昂还是私货。 想要看完真货?自己拼凑吧。 真真是考验人的脾气和耐性,写公文的人是否不累一累上官就心里不舒服。 陈辰拼的焦头烂额,直想给写这文章的人点一个赞! 情节如此紧凑,悬念重重的夸大公文,竟然是报祥瑞? “写的好!拥有如此盖世才华,无怪乎你只愿笑谈尘世,不屑执凡俗政笔。” 陈辰真心实意的夸了两句,表达了心中对此人的仰慕,然后才提笔写上: ’知之甚慰,以後有闻地方細小之事必具可来報‘ 发现祥瑞,上官很满意。以后还有可以再报。 批阅完一份公文,陈辰接着往下阅读。 第二份开篇就是规矩多c礼多c啰哩啰嗦汇成一句话就是,世子您好吗? 世子很好!我不好! 压下暴走气息,陈辰耐心的看着。 今天第一天上班,故此要好好表现,往后就不一定了。 往后会习惯的。 这份如此讲究的问安文章,竟然是绍县请求秋赋暂缓五日押送入州府,其后也说明了原委。 等这份公文送到这里已经第三天了,在送回的路上就能跟秋赋‘擦肩而过’,所以陈辰只能批‘著照所請’ 又在旁边写下原委和请求,方便楚世子看。 整整一上午,她都埋首在一堆公文里,快到午饭时分,小桃才进来问她要不要回家用饭。 对于自家小姐居然能坐在衙房里办差,小桃是佩服万分,看着小姐一脸疲累的模样又不免心疼。 “小姐,咱们回去一趟应该不打紧吧?” “应当不打紧的。” 无论府衙有无备她的饭食,她都决定回去吃饭。让她一整天都呆在公务房里,做不到啊。 有借口出去走走多好。 陈辰缓缓扭动了一下发酸的脖颈,随后站起身就往外走。 在她走后一段时间,外出巡视流民营地的姬宴回来了,当来到公务房里,发现竟无人在此。 隔壁房匆匆赶来的姚书吏先跪下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 姬宴负手站立,语气平淡随和。 他今日身着亮黑色长衫,秀着雅致竹叶纹的雪白滚边,束腰玉带和头上的羊脂玉簪交相辉映,烘托出沉稳的典雅贵气。 姚书吏谢恩站起身,心中正奇怪世子今日的穿着如此讲究,不同以往的闲适常服。 姬宴发现了姚夫子在偷偷打量自己的衣裳,却没有介意,他介意的是公务房里为何没人在? “小辰今日可有过来?” 姚夫子欠身回道:“回禀世子,女先生来过了,一上午都在衙房里办公,差不多午后才离开。” 这就是陈辰结下的善缘,她明明是在午时踩着饭点就走,姚夫子却说她在快到午后才走。 其中的回护之情显而易见,这样撒个小谎无关紧要,被发现也可推脱是自己忙昏头了,没太留意。 况且世子是大度之人,不会在意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 其实姬宴在意,在意她怎么就走了? “小辰是有事要离开?否则在衙门办公还能回去用过饭再回来?”姬宴微微蹙眉,不明自己心里为何会生出不满,觉得自己在意的是这个原因。 姚文义面色恐慌,心里不慌:“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知女先生不懂衙门里的规矩,竟是没有提醒她。” “算了,你记得告诉她便可,先退下吧!” “小人谨记!那小人告退了。” 姬宴轻嗯了一声。 待姚夫子出去,他走到陈辰的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份公文细看。 他先仔细看过公文再看批语。 看完过后,他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对陈辰不吝赞赏。 接着他又看了几份公文,更是大为满意。 小辰心思灵巧,考虑的面面俱到,回复的每件事都要讲清楚想要达到的指令,甚至有些还道明要如何办理,为何要这样办理。 这样下面的人对政令的要求就非常清晰,政令就能更好地贯彻。 姬宴双手捧着公文,嘴角溢出 一丝笑意。 心想小辰刚接触政事,处理的却是如此妥当,自己甚至不用再考虑就能批复回去。 政事不仅有各种各样的政务,也有下面官员的纠纷争斗,官员之间互相毁谤告密,这就考验评判人在人情世故上是否达练。 因为首先要做的不是分辨是与非,而是尽可能的调解矛盾,否则日后下面办事的人要是互相拆台使绊,这对谁都没好处。 不过涉及党派之争就另当别论了。 小辰看透了此点,成先生在此一道不如她也。 譬如这两份纠纷事件的公文,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但却是各执己见,痛骂对方才有错。 事情起因是,武灵县都尉剿匪追到岐山县的边界,因心中不甘白追了一路,大着胆子越境追了一段距离,结果被人发现了上报,岐山县都尉得知赶往,将令武县堵在回返的路上。 双方因为越界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兵马越境,此事可大可小 此次越境纠纷原因在于界碑。 十年前洪水冲翻了两县界碑,之后不知为何新立的碑被移前了三丈。 三丈对于方圆几百里的一县地境,简直就是蚂蚁跟几百头大象的区别,所以平日里也不会有人过问。 然而今日就因为这三丈的距离,两县都尉闹的快要打起来了。 武灵县都尉说自己记得界碑在那棵古树后面,他被堵到的位置已经过了古树,至于之前的深入越境,据口否认。 因为只有一双眼睛看见他们越境。 岐山县都尉对他的无赖莫可奈何,只能说界碑一直在此,从未有人质辞,你如今说这些有何意义? 这件事在姬宴看来,时过境迁,是是非非已经说不清楚,不过若要较真就是岐山县大错,毕竟岐山县无权更改界碑的位置。 可是要这样判定过错,小事就会变成大事,后续处理起来就很麻烦,而且还会牵扯出十年来都相安无事的界碑界限,就因为这等小事就伤了两县之间的情谊,得不偿失。 而陈辰将此事完美解决,她的批复是: 尔等不顾同僚情谊互相攻讦诬陷同僚是何居心,将不该对方承受的错责归于对方。须知擅自下令移动界碑之人非尔等,乃十年前县令。 双方争论不休的越境和界碑界限之争,都避而不谈,只说虚无缥缈的前尘往事。 至于犯错之人是不是十年前魏朝县令,谁也不知道,但是能凭空拎个人出来担责。便能将事情轻轻揭过。 第47章 (日常忙碌)下午陪老板下棋 可是要这样判定过错,小事就会变成大事,后续处理起来就很麻烦,而且还会牵扯出十年来都相安无事的界碑界限,就因为这等小事伤了两县之间的情谊,实在是得不偿失。 而陈辰将此事完美解决,她的批复是: 尔等不顾同僚情谊互相攻讦诬陷同僚是何居心,将不该对方承受的错责归于对方。须知擅自下令移动界碑之人非尔等,乃十年前县令。 她将双方争论不休的越境和界碑界限之争,都避而不谈,只说虚无缥缈的前尘往事。 至于犯错之人是不是十年前魏朝县令,谁也不知道,但是能凭空拎个人出来担责。便能将事情轻轻揭过。 尘事就是如此,黑锅总要有人背,你不想背,他不想背,那就甩给无关的旁人也好。 所以,陈辰巧妙的说出能让双方都信服的理由,将两边各打一大板,不但可草草了事,亦可尽显上官的威仪,让他们明白以后都要机灵些,事情往上闹,谁都好过不了。 姬宴暗暗佩服她的处事老练,心想一个小姑娘为何会有此等手腕? 他并不晓得陈辰有两辈子的经验,加上这一世从十四岁起便打理着庞大的产业,早已练就出如火纯青的处事能力。 姬宴阅完所有处理过的公文,看着剩下的那两份未处理的公文,嘴角扬起一抹莫名意味的笑容。 午后刚过,陈辰悠哉的踏入府衙,她原想着政务已处理的差不多了,干脆在家小憩片刻,随后又去找郭管事了解昨天果酒的销量,然后才踩着时间点出门。 当她来到公务房时,看见楚世子已经高坐在上,单手举着一本书,目光却是望着刚进来的自己。 “小辰回来了?” 被抓了一个现形,老板特地在此等候? 陈辰心里顿感窘迫,镇定自若的欠身:“见过世子。” 姬宴直视她的眼眸含笑:“我原本担心你初涉政务毫无经验,所以会忙的不可开交,哪成想你倒是悠闲自在。” 她能说自己真的很悠闲? 当然不能。 陈辰一脸正色道:“世子误会了,政务确实是繁忙,属下也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若非有事不得不回去一趟,属下恨不能多出些时间来处理政务。” 这话说完,她不等姬宴开口,神色严肃的走回自己的桌案后准备开始办公。 姬宴一直看着她的脸色,觉得十分有趣,也不拆穿她。 小姑娘刚进门时的神态可是很悠闲自得,自己不会看错。 姬宴将手中的趣闻杂记放在桌上,目光看向下首那张小案:“小辰将事务处理的很好,我很满意。” 他看过了? 陈辰脑海掠过疑问,翻动公文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道: “世子过誉了,属下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当不得您的夸赞。” 姬宴迎着投来的目光,扬唇浅笑:“你要向谁学习?” 客套话也要认真。 陈辰心里纳闷,面色诚恳:“自然是向您学习,还请世子不吝赐教。” “小辰可会下棋?” 无端端的怎么提下棋? 凝望着他那认真的表情,陈辰目露疑惑,他是想跟我闲聊? “属下会下棋,不过棋艺不精。” 陈辰实话实说,因为没有闲工夫下棋,再说下棋挺烧脑,她要用脑的地方就多了,分不出脑力下棋。 姬宴微微一笑:“棋艺不精也无妨,我可以教你,刚才你不是说你要学习的地方有很多?那就先学下棋如何?” 他又笑了,不像是礼节性的微笑。 楚世子也有爱笑的时候?倒是颠覆了自己对他沉稳严谨的认知。 望着那张迷人的笑脸,陈辰面露迟疑:“属下还有公务,可否等属下有空闲再陪您下棋?” “我已经替你办完了。你我有闲暇可以手谈一局。” 陈辰一听,低头将剩下的几份公文都一一翻开看过,发现真的办完了。 老板将她的工作都做完了,就是想让她陪下棋? 看来老板心情挺不错的,否则脸上也不会一直有笑意,还有闲情逸致想下棋。 老板高兴想下棋,那就陪他下吧,对着一张俊脸下棋,也能赏心悦目。 可他对着一张丑脸,真不嫌恶? 事实证明姬宴没有嫌弃,并且兴致勃勃。 公务房内凭空多出一张四方桌,二人相对而坐。 姬宴伸手 从棋罐里夹起一枚白子,看着她道:“这是白子,我执白子可好?” 陈辰很想告诉他桌上那四四方方的是棋盘,然而她没有说,只是神色自然的捻起一颗黑子,“这是黑子,属下执黑子。” 黑子先走占便宜,他选白子就是谦让。 二人你来我往下了二十来手,已经到了布局阶段。 “世子,您让我走这一步?” 姬宴微笑着轻应一声。 原来他要教的是悔棋。 陈辰很懂了,将刚才放下的棋子拿起换了一个位置。 两人接着又来往了几手,姬宴又教她悔棋。 “世子,凡事可一而再,不可再三。属下要坚守底线,除非您下令让我悔第三次棋。” 姬宴斜睨了一眼棋盘下方的那一大堆死掉的黑子,斜扬的剑眉皱了皱:“原来小辰的底线可以因我弃守,即如此,我下令你还可以悔第四,第五手。” 实力相差甚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要开始下一局。 他并不晓得越是相让,陈辰越无心思动脑,然而当看见老板皱眉似不悦,随即就认真起来,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 下棋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姬宴看着她拧着眉专注的模样,也不打搅她,这样就不会半柱香结束棋局了,或许仅这一步棋她都得想半柱香。 直视着她,倏忽间想到小辰若是没有那道胎记,应该极好看。 肤色暗沉算不得什么,至少自己就不会介意。 其实那道胎记也并不碍眼。 脑海中乍然浮现这些念头,姬宴拧了拧眉心,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无故对一个小姑娘评头论足,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就在他自嘲之际,听见陈辰略显疲惫的声音:“世子棋艺精湛,属下不如也,属下认输好了!” 第48章(日常忙碌)闲里偷忙 认输? 他不许。 姬宴抬手从黑棋罐里捡起一枚黑子下在棋盘上,然后再下了一颗白子。 “小辰,你可以想下一步棋了。” 这样的举动,让人费解。 陈辰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微仰头看一眼那张俊脸,心想整盘棋几乎都是他在下,这样有意思吗? 莫非他是找不到人陪他下棋了,臭棋篓子也不放过。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陈辰叹服了,盯着棋盘细细思索,苦想许久无解,抬眸看了楚世子一眼,对上那双目不转睛的眼眸一瞬,她又垂头看棋局。 楚世子让我想这一步棋,是否真要靠我想出来? 想着这,陈辰又抬头看他,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一瞬又低下头去。 时而凝视棋局,时而抬头看他。 姬宴就看的很专注,一直看着棋局,偶尔抬头看一眼那张带着淡淡苦恼神色的小脸。 但他知道有双眼睛总是不时的在看自己。 “小辰一直抬头看我,可是想让我替你下?” 陈辰苦笑一声:“世子英明,属下愚笨。” “你并不愚笨,只是下棋不多,以后常下棋,你的棋艺就能赶上我了。” 姬宴说着就已经夹起一枚黑子下在棋盘,然后又落了一颗白子。 看完他落白子,陈辰知道该自己了,随即低头看棋局苦思。 许久过后,抬头看他。 姬宴自然而然的替她下棋。 她苦想!然后他下! 挺和谐的,姬宴也乐此不疲。 陈辰想着他刚才说的话暗暗摇头,以后常这样下棋,棋艺也赶不上他。 自己根本就没动过脑筋,闲着也是闲着,陈辰忽然想起新果酒一事可以先跟他说。 “世子,新果酒昨日上市之后生意红火,仅一日就已经卖得九万贯,三路远行商队各留备五万斤,运送到外地打响名号,剩余的就不多了,属下正发愁存货会坚持不了多久,遂已命人再到各地收购原果酒。” 姬宴正在思棋局,闻言神色一动:“我记得你说过存酒四十万斤?四十万斤卖完了,便能入账十二万贯?” 九文钱的成本,三百文的售价,三十多倍的纯利。 而且才一日便快卖光了,这生意是何等的兴旺。 想着这些,姬宴心里隐隐有些激动,抬眼看向陈辰,幽深的目光绚若星辰。 触及这样的眼神,陈辰垂眸:“世子说错了,果酒不是一个价,有三种价位。” 姬宴落黑子的动作一顿,面露疑惑的问:“哪三种价位?” “普通的桑落春只需三百文c中高等价分别为十贯百贯。 普通玉露香售价八百文c二十贯c二百贯。 而醉仙酿也分四等,二贯c二十贯百贯c千贯。” 姬宴听闻心中惊骇莫名:“小辰,你卖的酒要百贯?千贯一斤?” 真是骇人听闻。几十贯一斤的名酒,他还是知道有的,百贯千贯却是闻所未闻。 陈辰见他讶然的神色,不禁失笑:“世子,高等酒不是论斤卖,而是用彩瓷瓶盛装,一瓶有一斤半。” 姬宴闻言,注视她的目光若有所悟:“同样的酒为何能卖不同的价位,莫非就是因为其中诀窍?” “确实如此,盛装中等酒的瓷瓶和锦盒价格各要一贯钱。高等价格的酒,盛装用的彩瓷更贵,还有木雕大师制造的锦盒。 千贯的醉仙酿所用的瓷瓶价格百贯,盛放酒瓶的玉盒乃中原名匠打造。” 这是卖酒还是卖瓷器? 而且价值千贯的酒,委实荒唐离奇。 姬宴觉得怪诞,狐疑扫了她一眼:“这样真可行?” 陈辰微微一笑:“当然可行,无论是招呼客人的酒宴亦或是送礼,要的就是脸面,越是贵重雅致越能撑起脸面。” 姬宴微一沉吟,委婉说道:“话虽如此,可这果酒非名画古董,千贯怕是鲜少有人问津,甚至会招人非议,影响了果酒的声誉,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请世子放心,千贯酒一样供不应求。” 闻言,姬宴夹着白子的手顿在半空,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此话当真?” 陈辰轻轻点头。 她卖酒刻意忽略了酒的“显性需求”,着重其中的“隐形需求”,而隐形需求就是符合客人的虚荣攀比之心。 将酒也做成昂贵的奢侈品,因为她很清楚奢侈品的诱惑力,在现代有些人拼着借贷信用卡也要买一件奢饰品,为的就是为了优越感和能使自己由内而外发出的自信。 姬宴又落下一黑子,盯着棋盘一边思索白子的棋步一边说道:“真是匪夷所思,却是为何?” “富人出于对高品质的追求,贵重物品制作考究且稀少,能得一件贵重物品会有很大的愉悦感。” 姬宴又有疑问,看着她道:“高等果酒存货稀少?” 陈辰对视一眼,低头落下一颗黑子,她总算是想出一步棋了。 看着棋局,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千贯醉仙酿只有一百瓶。往后每年都只卖这个数。” 原来如此,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数目稀少,想要的人又多,自然是供不应求。 姬宴明悟过来,甚至觉得一千贯的价格太低了。 “属下想请世子奏请大王将高品醉仙酿列为宫廷贡酒。” 陈辰想过了,如果将陈家酒业都列为贡酒太过显眼,只是数量稀少的高品醉仙酿成为贡酒,非但能抬高这酒的身价,而且也能更显低调。 这种低调是对陈家而言,对酒业来说,根本低调不了,旁人听说有千贯酒,总是会深究探知,提起醉仙酿,那其余几种酒也是不得不说的趋势,同样会让人津津乐道。 姬宴正垂首看棋盘,随意答应一声。 “我输了?” 刚才他一直边聊边下棋,竟是走错了一步也不曾发现。 “承让了!”陈辰笑眯了眼。 确实是承蒙他让的。 “再下一局。” 陈辰看着他收拢棋子,立马拒绝:“世子,属下有礼品送给您,要不您先看看?” 姬宴手头的动作停住,抬头问道:“礼品?送的可是酒?” 第49章 (日常忙碌)应酬醉酒老板 “世子英明,属下的礼品正是酒。您稍等,属下去去就来。”陈辰说着站起身走出去,站在门外寻找小丫鬟的身影,瞧见她在不远处的廊道上坐着,百无聊赖的晃动着双腿。 小桃一直望着这边,看见小姐出来立马会意,忙站起身,将放着一旁的包袱抱起往这边走。 “小姐,奴婢过来了。” 当她来到身前,陈辰领着她进了公务房。 小丫鬟神色拘谨,只匆匆扫了一眼端坐着的楚世子,便低下头走路。 她的心里有些害怕,楚世子的身份贵不可言,让她觉得高高在上,不容亵渎。 陈辰目睹她的局促不安,便吩咐她先行出去。 小桃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朝着楚世子躬身行了大礼,然后就低着头赶紧离开。她连楚世子露出的善意微笑都没瞧见。 “” 姬宴心里不无尴尬,敛住唇角浅笑,看向桌上放着的三个长状的盒子,上面精美的雕刻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让人一看就喜爱上了。 两个锦盒,一个玉盒。 玉盒正中雕写了三个大字“醉仙酿”,下侧附有半阙诗句:铁汉三杯脚软,金刚一盏摇头。 其中一个锦盒书写桑落春:陈酿美酒迎风醉,沽酒客来风亦醉 另一个锦盒写着玉露香。 十里闻香醉 八方品味甜 姬宴看着这三个盒子,心中大加赞赏。 他收回目光看向陈辰:“一样酒,花样百出。小辰的别出心裁真是让人佩服。” 陈辰直视他道:“世子误解了,这些酒可不是一样的,桑落春是普通果酒,玉露香是玫瑰花酒,而醉仙酿是一杯就能喝醉的果酒。” 姬宴一脸好奇:“玫瑰花酿的酒?还有一杯就能醉人的酒?” “世子可以品尝,属下可不敢骗您。” 这 姬宴望了一眼精美绝伦的礼盒,心里有些不舍,这是小辰送给他的礼品。 “还是算了,这些酒我留着送人。” “不碍事,我明日再给您带新的,这些酒您留着自己喝。” 陈辰说着就已经打开了玉露香锦盒的锁扣,姬宴想出言阻止的来不及。 锦盒打开,入眼见锦绸缎上放着一个彩瓷瓶。瓶盖是栓皮栎树的树皮制作的软木塞,轻软有弹力,不透气不透水。 陈辰伸手去拿瓷瓶,用了不小力气,因为绸缎下方的木垫的卡槽比较深,以防酒瓶掉出来。 姬宴也发现了,更是佩服这样的奇思妙想。 “请世子品尝。”陈辰往他的茶盏倒酒。 姬宴浅尝了一口感觉有些呛,他没喝过如此烈的酒,咽了咽口水又再喝了一口,回味了一番口齿间的清香,嘴角微微上扬: “这酒有些烈,有一股浓郁的花香,回味过后竟还有清甜的味道,真是好酒。” 陈辰愕然,玫瑰酒她尝过,应该不到三十度,这样的酒也叫烈? 这个时代只有酒曲酿酒工艺,她看过了如何酿酒,便往糯米里掺入玫瑰花再加入酒曲,密封静置发酵,等过了几日打开,果然酿出了玫瑰香的米酒。 然后她再加上蒸馏酒,将度数提高一些。 蒸馏酒,她其实不懂。 但一个蒸字就能遐想无限了,她试着将米酒放入饭甑里蒸。 她发现加热后产生的蒸汽中,含有的酒精浓度居然增加,而酒液的浓度则下降,她想了个办法加一个槽收集酒汽,等待变化。 经过冷却得到的酒液虽然无色,气味却辛辣浓烈,其酒度比原酒液要高得多。 一般的酿造酒,酒度低于20,蒸馏酒则可高达60以上。 陈辰将普通果酒桑落春调配很少的蒸馏酒,玫瑰酒度数稍高,而醉仙酿果酒度数高达五十多度。 这个时代的酒都是发酵之后过滤的米酒,而且普遍只有十几度,五十度的酒实在是骇人听闻。 米酒酒色浑浊,陈辰酿的果酒色彩鲜艳,尤其是玫瑰酒,淡粉的色泽十分引人喜爱。 话归正传。 陈辰倒出一半盏醉仙酿,“世子,请您品尝。” 姬宴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刚一入口就被呛的难受,忙放下茶盏,用手背掩嘴连连咳嗽。 入腹的酒似一团烈火,烧的胸腹内火辣辣的疼,喉咙也火辣的紧。 站一侧的陈辰见他咳得气顺了些,开口问道:“世子觉得这酒如何? ” 姬宴深吸了一口气,等体内的不适感平复下去才道:“这酒太烈了,若是将这半盏饮下,说不得真要醉了。” 陈辰看着茶盏轻笑:“要不您就试试?” “好!” 姬宴望着她的笑颜。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应下了就一口将酒饮尽,然后闭着眼忍着腹腔内的灼热疼痛,片刻后睁开微醺的眼眸看着她:“小辰也喝一杯?” 陈辰轻轻摇头:“属下酒量浅,喝不得酒。” 他没说自己的酒量也很浅,只道: “那我们接着下棋。” 这怕是不能再拒绝了,陈辰点点头。 棋盘摆开,二人又接着下棋,姬宴似是真喝醉了,落子的速度都慢了许多,而且不再有专心致志的思考,总是看一眼棋局,看她几眼。 眼眸朦胧惺忪,醉颜微酡。 他真的醉了,往常那双沉静的眼眸,此时也迷离飘渺,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绯红,原本端正优雅的坐姿也显得慵懒随意了一些。 陈辰落下黑子,抬眸看向他:“世子,该您落子了。” “好!” 姬宴目不转睛的眼眸迷离,他轻轻应了一声,酒后的温润嗓音让人觉得空灵飘拂。 陈辰被那双起波澜的眉目盯的浑身不自在,只能垂头看棋局,想着赶紧下完这局好开溜,然而心神一直被被他干扰,也无法专心一致下棋。 真后悔让他喝酒! 酒果真能壮胆,频频直看一名女子,这样合适吗? 再说他总是看我这张丑脸是什么意思? 真不敢想他是瞧上我了,高贵美丽的白天鹅怎么可能看上一只丑小鸭,童话故事终究是童话故事。 况且自己也不喜欢童话故事,实在太过虚假,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王子与灰姑娘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太多了。 第50章(日常忙碌)晚上也有事情忙 陈辰是有自知之明的,楚世子虽然很有魅力,自己也不可避免会被他吸引。可他的身份高不可攀,攀上也是做小妾的命,而且以他的身份身边的女人肯定极多,试想着将来要跟一大群女子争宠,这样的生活简直悲凄。 所以,只能纯欣赏他的魅力,不可动摇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陈辰脑海在思虑,目光落在棋盘,见楚世子久久未曾落棋,便抬眼看他: “世子,该您落子了。” 姬宴伸手轻轻揉了揉脑袋。 他当然还记得该自己走棋,可他头疼没有思绪,想不出啊,就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小辰,要不不然你替我走一步棋?” “” 陈辰险些要翻白眼。 才下了不到十步棋? 要是旁边有新手,绝对会说‘让我来。’ 很无奈,她落下了白子,又下一步黑子。 姬宴定定的看着她下棋,绯红的脸颊上绽开笑颜:“小辰棋艺有长进了,再替我下一步棋如何?” 棋艺长进了?她自己没有这样的发现。 跟一个醉酒之人多说无益。 陈辰与楚世子相处几回,不难看出他一贯严于律己慎言慎行,想不到醉后竟能骤然松懈,或者他对我的防备心不重? 且不想这些,幸好不难伺候。 就当是应酬了,有此觉悟,陈辰温和的笑了笑: “世子,要不您看我下棋如何?你在旁指点指点。” “好!” 醉意朦胧的姬宴闻言又笑了,笑容纯净爽朗,这样的笑容真实且迷人。 倒是第一次见他笑的如此开怀,陈辰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垂首下棋。 半个时辰后,陈辰趁着醉汉头脑不清晰,随意糊弄完一盘棋。 此时外头天色已晚,夕阳西下,她琢磨着可以回去了。 “世子,您赢了。” “” 她下的棋谁赢还不是她说了算。 姬宴瞅着她怔了片刻,淡淡一笑:“承让了!” “世子,您喝醉了,是否要先回去休息?” “小辰想回去了?” 姬宴虽有些醉,但感官似乎更明锐了,他能感觉到小辰对自己有淡淡的疏离,这是为何? 陈辰面色自若,否认:“世子误会了,属下是关心您。” “我无事,既然你还不想回去,我们再下一局如何?” 姬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忽然就玩心大起,想要戏弄口是心非的小姑娘。 若换做平常时,他绝对做不出这等举动。 陈辰暗暗咬牙,面上带笑:“属下乐意奉陪!” “我突然又不想下了,小辰也先回去吧。” “也可!世子也要先回去休憩,醉仙酿的后劲极大,属下担心您会头疼的厉害。” 陈辰装模作样犹豫了半晌才道。 姬宴扫了她一眼就垂下眼眸,无声点了点头。 望着那张转瞬就平静的脸色,陈辰没作他想,站起身就告辞。 终于下班了,可她身兼双职,回去还有的忙,并且可能要忙到很晚。 陈辰领着小丫鬟出了府衙,上了马车才坐下,小桃就迫不及待的说着憋了一下午的话。 “小姐,楚国世子长的真好看,比二位夫人娘家的四位表兄还好看,也就您的小堂叔可以与他媲美,不过楚世子身上有一股高不可攀的贵气,是小堂叔比不了的。” “嗯~”坐在她对面的陈辰懒懒的甩了一个眼神。 只得小姐淡漠的回应,小桃不甚满意,她俯身凑到小姐面前,嘻笑道:“奴婢觉得小姐跟楚国世子很般配,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心里就是这般想的,自家小姐长大貌美如花且才能出众,也就只有楚世子这样的男子能配得上。 陈辰伸出手指戳她脑门:“你还真敢想,以后切不可在人前妄言。” 小桃揉揉脑门儿,不甘心的应了一声是。 她明白小姐的意思,心里不禁替小姐惋惜。 “等会儿我先回家用晚饭,你先去将郭管事叫过来。” “奴婢知道了。” 华灯初上,陈辰用过饭食就去了办公的小院。 “小姐来了,小人见过小姐。” 郭荣朝着刚进客厅的陈辰行了一礼。 “郭叔请坐,这么晚了还要劳烦您过来一趟,是我对不住您了。” “小姐这话就折煞小人了,能替您效劳是小人的福气。” 陈辰微微一笑:“郭叔请坐。” 二人分主次落座,郭管事不等她先问便先开口说道:“小姐找小人来是有何吩咐?” “琐事倒是不少,郭叔先说说果酒售卖的如何。” “酒卖了两天,十斤一坛的普通果酒统共卖出3600坛c中品1871瓶c高品也卖出939瓶。 普通玉露香6738坛c中品946瓶c高品721瓶。 醉仙酿2569坛c885瓶c792瓶c33瓶。 这些都是已售出的数目,得银218562贯,若非小姐说超品醉仙酿每位客商每月只能购一瓶,肯定不止这个数。” 郭管事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无需看账本便能报出一长串的数字。 陈辰听着这一串串数字,嘴角露出浅笑。 她吩咐超品醉仙酿只卖给商家,不零售,而且还限量购买,今年仅有100瓶,可以想象过不了多久,超品醉仙酿的价格将会被炒翻,这也是给了客商有利可图,他们也就会每月都来进货。 郭总管事喝了口茶润嗓又接着道: “另外小人已经命人运货前往信阳府各县酒楼,三路商队也运走数目众多的各类酒,还有不少外地客商预交了订金,订下不少货。” 西北乃中原隔绝西域的门户,也是葡萄酒的中转站,许多巴蜀c江南和中原的客商都会来西北购买葡萄酒,信阳也属西北。 只要陈辰的酒都打响了名号,各地客商绝对会蜂拥而至,待日后棉纺和羊毛纺问世,信阳将成为古代版的国际贸易大城。 这些都是后话,先说眼前之事: “这两日售酒异常忙绿,辛苦大伙了,所有参与运售酒的伙计管事都赏一个月的月钱。郭叔您劳苦功高赏两份月钱。另外没有参与酒业的伙计送果酒一坛。小管事送玉露香一坛c大管事送醉仙酿一坛。” 第51章 论郭管事的重要 陈辰一贯秉持自己赚大钱,手下人也要沾一点好处的理念,这样他们办事才会有干劲,也会对自己更忠心。 可郭总管事就不太认同东家大手大脚的撒钱,卖酒的伙计虽然忙的脚不沾地,但也就几天时日而已,凭什么要多给一倍月钱?随意赏个百十文,他们都会乐开花。 再有那些没卖酒的伙计更是不需要赏赐,曝一下就送出几百坛酒,那些可都是钱。 郭总管事心里肉疼,但想到这个月有三份月钱共九十两,他的脸上又笑开了花:“小人替大伙多谢小姐的赏赐,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小姐您赏小人双份月钱,小人也是受之有愧。” “郭叔不必客气。”陈辰轻轻勾唇一笑:“卖酒所得银钱留存一半,另一半划入账上,既然账上现银充足也就少了顾及,棉纺和羊毛纺也要加快进程,等忙完这一阵子,肥料可出售了,葡萄酒也要提上日程了,若是人手不足,可以招募流民。” “小人领命。”郭总管点头应下,他心里想着 肥料赚的都是小钱,自己期许的是葡萄酒,尝了改良过后的美味葡萄酒,以自己多年的生意眼光来看,此等品质的葡萄酒绝对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陈辰接着说道:“另外再从流民当中买三百有家口的奴仆,以后就让他们到西域的葡萄酒坊做事,将他们的亲眷留在信阳。” 郭荣大吃一惊:“西域?小姐要将酒坊建在西域?” “没错。”陈辰点了点头:“葡萄酒坊在明面上是不属于我的,切记不可对外透露,否则会有不小的麻烦,因为陈家的新酒业都有楚军五成分子,所赚银钱有一半要入王室的私库,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如若外传,我陈家就会因此获难,郭叔可记住了?” 她的一再申明,让郭荣既心中既惊疑又慎重,脑海中立刻飞速运转,细想此中深意。 有关楚国王室? 不可透露的是楚国王室有一头吞金巨兽。 小姐的意思是此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否则会引来晋国的忌惮,必将会出手掣肘打压,甚至会断了果酒出境的商路。 莫问自己为何如此笃定,因为晋国王朝去年国库入赋税不过四百万贯尔,这非是绝密之事,晋国民间都知者甚多。 如果晋王知道了楚王两天便入账十余万贯,日后也会有稳定的大财源,那晋王会作何感想? 晋王岂能容忍楚国的财力将远超晋国,须知一国的财力便是实力的绝大部分。 所以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对外宣称,小姐有必要敲打一下我,因为我是陈家所有产业的总管事,许多事情都要经过我去办,这是绕不开的。 况且小姐认为我的能力出众,有自己在小姐才能放心。 这也是小姐今晚见我的主要目的,她觉得是时候将与楚军合作之事告诉我了,不可避免要将我拉上船。 郭荣心里岂会不清楚东家的心思? 知晓了一件他根本不想知道的大秘密。 所以他心胆俱慌,然而却莫可奈何,只能郑重抱拳应诺: “小人明白此事对楚国的影响,小人绝对不敢对外胡言,请您放心。”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轻松,一点就透。 陈辰心下一松,面色平静看了他一眼,道:“看来郭叔确实想明白了。” 郭荣神色淡然的笑了笑。 其实他心里隐隐不安。 凡事扯上楚国王室,只要出了错,陈家讨不了好,他又岂能幸免,毕竟他可是陈家产业的总管事。 如果不想淌这趟混水也为时已晚,小姐已经将事情都告知自己。 哎~ 郭荣暗暗叹息。 小姐的心也太大了,跟楚国王室合作,王室势大,无异于与虎谋皮,楚国王室可是一头真正的猛虎。若只看利益不看其中风险,当心万劫不复。 不过转念一想,一味求稳而自缚手足,也是成不了大事的。 小姐手能通天,是有成大事之能,又何必束手束脚。 陈辰不知他已思虑万千,知他晓得个中厉害,心中放心之余却是有感愧疚于他。 “郭叔,您如今也算是替楚王做事,所以世子会派人随身保护您,而您的亲眷也在保护其列,望郭叔不要嫌弃他们碍手碍脚才好。” 这是不可避免的监视,陈家也会遭受暗中监视的待遇。经过昨天叙述酒业的兴旺,楚世子必然会有此动作。事关国力兴衰成败,容不得半分儿戏。 郭荣虽说已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被东主说的话震的呆滞,久 久无言。心知不能独善其身,但来的也太快了。 陈辰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细细品茗,静静等待回音。 无需步步紧逼相劝,有些事需要他自身想清楚,已经将他拉下水了,他已是避无可避,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郭荣是个聪明之人,也知其中深奥,所以他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一个小小的陈家,竟能相助一国财政兴衰,何其有幸? 他不知自己的前路是否真要与陈家同舟共济。 然而万千事物无一具有好坏两面。 无限风光在险峰,风险与机遇并存。 这也是自己的机遇,只要与陈家共同进退,还怕自己会沾不上好处? 成大事者不允许机遇溜走,而且还要纵身扑向机遇。 权衡过利弊,郭荣脸上露出满满自信的笑意:“好叫小姐知道,小人是不会在意的,只要小人忠诚可靠,自不必多忧。” 陈辰微笑点头:“日后酒业的发展就靠郭叔您操持了,别人我不放心。” “小姐放心,小人一定亲力亲为。” “有劳郭叔了,我还有一事要说,劳您看着指点一二。我想成立商会开一间交易所,主要负责替商人发布求购和出货的消息。” 这是也陈辰招揽大量外地客商前来信阳的设想,棉坊和羊毛坊进度不如人意,也只能先如此了。 郭荣闻言沉吟半晌才道:“小姐您的意思是,让商人集聚在交易所看布告?” 陈辰点了点头:“郭叔您看可行?” “当然可行!”郭总管事一拍大腿,眼眸中兴奋光芒闪烁,他已经发现其中有利可图。 第52章 去梁家 “小姐应该知晓,许多外地客商就近来信阳购买葡萄酒,他们来之时,拉了大批货物,是因为与本地固定合作的买家商定好了进货时日。所以虽然葡萄酒的生意赚钱,他们也不能多跑几趟,盖因他们害怕拉来的货怕难以售卖。 也有不少不信邪的人,或是首次来的外地客商不懂行,拉来的货积压许久无法出货,不得不贱卖。” 话说到最后,郭荣脸上的肥肉不自觉的抖了抖,面色有些不自然。 因为这样的事,他也没少做呀。 其中门道,相信小姐也知道。 这些都是暗地里的打压行规,但凡有找上门售货的,本地商人都极有默契宣称不收。 本地商人暗中联手不进他们的货,让他们无法快速套现而滞留过久,留的久了,人吃马嚼的花销也就大了去,而且货物堆放在客栈也怕不安全,要多算工钱给伙计日夜看管,或者另外租货仓,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货物多在手一日,损失就多一天。无形中就能逼迫的外地人不得不贱价出货。 陈辰自然知道,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主意,然后她再问:“郭叔认为交易所对本地商人可有好处?” “也是有好处的。只不过,不如外地客商的好处大。有时本地商人手里的货品卖的快,却一时到不了新货源,也是不小的烦恼。倘若在交易所能补充不足的货物,可以确保货物随时都能充足。” 所见略同。 陈辰微微一笑,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前提是,在交易所里,由外地客商发布的货物品种足够繁多,若是能将附近州府的外地客商都吸引到信阳就好极了。 陈辰就是看准眼下正好有此机会。 趁着新果酒打响名号,也就能顺水推舟将交易所的名声远扬。 只要交易所对本地商人也有好处,那么便不必担心破坏规矩而遭众怨恨。为了保险起见,有必要让楚世子的人出面建立交易所,陈家大可不必出面。 毕竟此事对他也是有好处的,各地商人云集在信阳,可以从商人口中打探出中原各地的消息。 想起楚世子,陈辰眸色闪亮,心中莫名安定。 门前有一棵能遮风避雨的大树,感觉真好。 狐假虎威之事,日后少不得要多做。 言归正转。 陈辰看了一眼郭总管事:“郭叔,又给您添乱了,交易所的事也交给您去办,宜早不宜迟。肥料也要早日面市。” 郭荣呵呵一笑:“小姐说哪的话,小人一定完成您的嘱托。” “多谢郭叔了,时辰不早了,您忙了一天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那小人先告退了。” 陈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长舒了一口气,事情都交代下去了,心里也轻松不少。 自己真是一位无良老板啊,只当甩手掌柜,一句话就要让人跑断腿。 也幸好自己从一众管事中找出一位可用之人,大事小事都只需吩咐一声,郭管事便能完美办妥。 眼前最重要的大事是与楚国王室的合作。 郭管事完全能代替自己与楚军合作,否则因为要保密,相关之事都得事必躬亲。然而自己却是分身乏术,难以做的面面俱到。 因此就需要郭总管事了,而且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得跟自己一条心,断不能三心二意,更由不得他退却。 刚才瞧见他的神色从慌到镇定自信,想来他已经看透了其中暗藏的巨大好处。 世人总是如此,认为机遇是给有充分准备的人,危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丧失斗志和信心,弱者坐等机遇,智者制造良机。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不过都是人的趋利本性罢了。 郭总管事可以晓之以利,但有些人却难以利诱之,需要动之以情。 明日要去一趟梁家,想到这,陈辰就头疼。 二娘家里的脾性也是一脉相承,除了二表兄是个异类,梁家姓梁的都是古灵精怪的顽皮,老的也不例外,是个老顽皮。 明日她就要去找老顽皮,送上门去求虐。 翌日清晨,街道静谧,当第一缕晨光穿过薄雾照射在梁宅大门时,落在最后面入门的客人下意识的伸出手,挡住照射在右侧脸颊的强光。 进入门后,陈辰才放下手臂。 她今日过梁家来的早,是因为等下还要去府衙上班。 “乖女儿,待会儿你要是奈何不得我大哥,娘替你收拾他。” 扶着大夫人走在前头的二夫人,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说道。 陈辰甜甜一笑:“多谢二娘。” 冲着这话,她听着就很安逸。所以说,捎上二娘是必要的。 对付大舅一家,二娘就是她的杀手锏。 梁宅前院天井处,年过五十却老当益壮的梁实秋正赤膊在练武,陈辰远远瞥见精壮的后背,忙扭过头去。 大夫人也是惊叫一声,双手捂着脸。 “哎哟,你这老不羞,赶紧给老娘把衣服穿上。”二夫人说完便想要拉着大夫人走,心想姐姐怕是无脸面留在此了。 “他就是个老不羞,家里还有个没出阁的小女儿呢,也不晓得要避忌。” 说话的是梁夫人,正从院门进来,她身后还有一位害羞垂头的小姑娘,还有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 二夫人欣喜的唤了声:“嫂子来了。” 梁夫人已经走近,娇嗔的白了二人一眼:“二位妹妹怎么跑前院来了,怪不得我从内院出去迎你们都没见着影儿。” 陈辰先屈膝行一礼:“辰儿见过舅母,舅母万安!” “乖孩子快起来。”梁夫人亲热的托住她的手臂,不免多看了几眼她的古怪装扮,却没有多问。 梁景瑞抱拳躬身行礼。 梁晓玉也屈膝行礼问安:“见过夫人c小姑姑。” 大夫人将她扶起,二夫人拉着小侄女的手轻笑道:“玉儿真是越来越乖巧了,小姑姑看着喜爱的紧。” 小表妹贯会装模作样,最是难缠。 陈辰心里数落一句,神色安静的迎向二娘有意无意瞥来的寻衅目光,反朝她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白了女儿一眼,招呼着几位女子往后院去。 第53章 先别急着高兴 梁景瑞目送三位夫人和小妹离开,回头看安然站立的陈辰,戏谑道:“辰表妹也是女眷,为何不一同过去?” “我是一家之主。” “说的好,小辰儿是一家之主。”梁实秋这时已经穿好衣裳,手里握着长刀,正迈着豪迈的步伐过来。 “大舅舅您这还要练呢,先歇会儿吧。辰儿帮您拿刀。”陈辰含笑移步过去就要伸手去拿刀,梁实秋瞅着她来到面前,一手将刀甩在身后:“等等,你可是有事求我?” 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无事献殷勤。这个外甥女虽然亲近梁家,但又怕咱这个老头子。 无他,咱爱耍逗着她玩。 陈辰手捞了一个空,尴尬笑了笑。 舅舅提的不是刀,是挡剑牌,挡唇枪舌剑,不喜欢听的就当没见,专心练刀。 “没甚事,就是久日不见思念您和舅母,特地过来向您老人家请安。” 梁实秋老气横秋的长音嗯了一声,“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舅舅没白疼你。” 梁景瑞闻言嘴角抽了抽,抬眼看向有孝心的孩子。 陈辰脸上带笑:“辰儿自是明白舅舅的疼爱,也感念舅舅对辰儿的好。” 梁秋实满意点头:“辰儿去把那茶壶拎过来,倒杯水给舅舅喝,练了一早上口渴的紧。” “好的,辰儿去给您拿。”陈辰温和的笑了笑,走进堂内将拎着茶壶过来,边走边笑道:“舅舅,辰儿有事想跟您说。” 梁实秋脸上笑意吟吟:“幸好茶壶里没水,否则喝一杯你敬的茶就要为你做牛做马了。” 这话一出,陈辰脚步顿住,呆呆的看向戏耍了自己的梁家大舅。 一旁瞧热闹的梁景瑞忍不住笑出声。 梁秋实瞪了儿子一眼,也哈哈大笑起来:“小崽子,就你还想哄我?” 陈辰干笑了两声,将手里的茶壶放在身后的兵器架子上,回首时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她的脸都快笑僵了:“舅舅,辰儿是有一件小事要求您帮忙。” 她赶忙直言,陪着大舅插科打诨,想说的事情一个字都吐不出口,就会败下阵来。 梁秋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小事?先说好是多小的事情?小事我才帮。” 吃一垫长一智,梁大舅的防备心大起。 上一回说小事找自己帮忙,硬是从自己手里要走一块地,原来她早从衙门收到风声,那块地旁边会起一座搭裢两个集市的新桥,她将附近所有地都买下了,之后就成了价值千金的铺面,虽然事后就送来很大的补偿,但这小外甥女事先不言明,口灿莲花的欺耍自己,就是为了报复自己老爱捉弄她。 哼!能骗得了我,小崽子怕是乐的很吧? 为此自己可是耿耿于怀了许久,怎么就让这小丫头片子给欺骗了呢? 陈辰瞧他这模样也就明白了,大舅死爱面子又心眼小,肯定是记着上次赢了他一局的事。 都怪自己深知他的秉性还要图一时之快,不想来日方长,谁又能笑到最后。 哎!真是难以理解死爱面子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态。 舅甥俩想着同一件事,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梁大舅笑到那叫一个开怀。 小崽子,看谁笑到最后。有能耐就别求老子。 陈辰心虚的笑了:“大舅舅,非得带个小字的事您才能帮忙啊?上回也是小事您都答应了,这会儿您是怕辰儿骗您吗?” 这话原本就是激将他胆子变小了,爱面子的梁大舅已经着急上火了,然而一旁的看客说的话更是能火上浇油让他暴跳如雷。 “对呀,我爹是上当学乖了。” 梁实秋看向一脸笑嘻嘻的儿子怒道:“小兔崽子给老子滚!” 梁景瑞捂嘴偏开脸,示意不再插嘴,只这一句便够了,直中要害。 梁大舅骂完儿子心里犹自不舒畅,扭头望着外甥女冷哼一声:“小崽子,是多小的事想要你舅舅帮忙。” 两个小东西都不省心,一个想着算计老子,一个直接就卖他老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回头那臭小子就要去邀功讨好处。 可知道又如何?在小辈面前可不能堕了威风。 “有点儿大的小事,有点儿小的大事,您要帮哪个?” 陈辰笑着说道,她真想揉揉笑的发僵的脸颊。 梁大舅瞧着她一直堆笑也觉得怪难为小辈的,没好气的哼哼一声。 这算是答应了,不必问何事。 这次,陈辰心中一暖,脸上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还是舅舅待辰儿好,多谢舅舅!” 梁实秋嘴角高高上扬:“先别忙着谢,我也有事要你帮忙。”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舅舅就是爱折腾人。 陈辰心里叫苦,面色自若:“舅舅请说,辰儿一定拼尽全力替帮您。” “我有一相交十余年的好友遇上了麻烦,我想让你帮他。”梁实秋露出少有的沉重神色。 “敢问舅舅这位好友是?” 梁景瑞抢先道:“六安县主簿乔毅乔叔父。” 表妹这是送上门来了,爹收到消息已有两日,正愁着呢。 陈辰问向梁大舅:“这位乔主簿出了什么事?” 梁实秋摇摇头:“不清楚,我只是收到风声说他被下了大狱,究竟为何会下狱却是不清楚,派去打探消息之人还未归。此事就交给辰儿了,你比舅舅有能耐,算是我求你帮忙了。” 陈辰正色道:“舅舅莫要折煞外甥女,有事您但请吩咐便可。此事我马上便派人去打探,一定会尽力帮您的好友。” “那一切就拜托辰儿了。” 陈辰微微颌首,暗想公门里的事情,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应当可以插手干预。 这时,离二人两丈外的梁景瑞走近,开口问道:“辰表妹,你到底要我爹帮你做什么事?” 陈辰各扫一眼父子俩,立体脸庞,高鼻梁大眼睛,酷似西域人的外貌,因为确实是有西域人的血统。 舅舅的生母便是西域女子,听说其生母的娘家在西域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贵族。 是不是贵族倒无关紧要,主要是酷似西域人的脸庞在西域比较不容易遭受排斥。 第54章 培植势力 舅舅是自家人,又可在西域畅行无阻,让舅舅去西域打理葡萄酒坊再合适不过。 梁大舅也明白她的心思,便问道:“你是想在南昆仑山北麓建立葡萄酒坊?” 陈辰点点头:“舅舅对此地可算清楚?” 梁实秋微仰头瞄她一眼,鼻孔都要朝天了,倚老的派头十足。 “此地乃古丝绸之路南道,如今已经被断了道。在魏朝之前曾经是城邦小国渠勒国属地,如今是三不管地带,其中各方势力混杂,多数是西域诸城邦国的势力,但也有不少汉人。” 梁景瑞眼珠子转了转,适时奉上一记马屁:“古丝绸之路南道?孩儿对西域也算了解不少,竟是不知此地,爹果真是老马识途,见多识广啊!” 陈辰斜睨了他一眼,三表兄又打什么主意? “那是自然,舅舅常年走南闯北,见闻广博,岂是你我可比的了?” 梁实秋享受着两个小辈的仰慕眼神,心情愉悦极了。 这两日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心思,似是随风而散了,此刻脸上满是笑意。 他将一直提在手中的长刀抱在胸前呵呵笑道:“早年是去过两回,如今应该还认得路走,到了那地方也能依稀记得不少人情风俗。” 这话就夸口了,他不会承认的,事情过去都二十多年了,该忘的都忘的差不多了,况且哪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早就物是人非了。 “那爹也带孩儿走上一遭可好?” 此话一出,在场两人都看向他。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梁景瑞被瞧得不自在,讪笑道:“你们盯着我做甚?我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呆在武官吧,总得出去闯闯。” 梁实秋想了想便点头同意:“说的也是,老子就带你小子出去闯闯。” “谢谢爹!”梁景瑞喜不自禁。 “既然说定了,等确定了时日我再来告知舅舅。” “好!” 陈辰笑了笑:“辰儿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梁实秋又洪亮的应了一声,“瑞儿送送你表妹。” 只爱跟小辈玩,对外人精明,去西域靠得住 “舅舅万安!辰儿告退了。”陈辰行礼告辞。 “辰表妹,为兄送送你。” 梁景瑞竟是迫不及待的走在前面,待远离了前院天井,边走边回头笑嘻嘻道:“辰表妹可记下了?” 陈辰看着那张青春洋溢的俊脸,淡淡道:“记下了。” “记住了就好,那我就送到这,表妹走好。” “不敢劳烦三表兄。” 二人分别,陈辰出了梁家,坐等在马车里的小桃见她上了马车就问:“小姐,咱们还去衙门办公?” 见小姐点了点头,小桃朝马夫吩咐了一声。 马车来到府衙,主仆二人进入后院。 公务房内空无一人,陈辰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反手拉了一下墙上的绳子。 不一会儿,姚文义就过来了,行了一礼笑着问:“女先生找老朽有何吩咐?今日送来的公文不多,老朽已经抄录完放在您案头了。” 陈辰淡淡一笑:“非是此事,我是想问夫子在衙门当差多久?” 姚文义心念兜转,想了想便道:“老朽在衙门里有十五个年头了。自从老朽心灰意冷离开科场便入了衙门为书吏,在衙门里四曹都当过几个职,最后才辗转入了知府大人的公务房。” 陈辰心中一动,姚夫子话里有话啊! 他用了辗转一词,而不是升调,可以听出其中的竞争有多曲折惨酷。 世人常说商场如战场,其实不尽然,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越是靠近权力,争斗越是惨烈。 在衙门里不过区区四个部门功曹c兵曹c金曹c贼曹,姚夫子在这四个部门都混过,这倒是个十分难得的人才。 陈辰有心将他收为己用,其实姚夫子只怕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有攀附世子之心,因为自己一开始就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他在阐述他自己有广泛的工作经验,且有能力,否则只是单问一句,他便简言扼要的说了一大通,并且用词考究。 因为揽下乔毅之事,陈辰发现自己在商场有充足的人才,自己还培养了一批备用的。然而在官场却无人可用。 就说乔毅一事,六安县她必须亲自去一趟,假如她的手下里有官场的人,身份无需太高,足以压住六安县的县令便可,那她何必就要亲至? 思及 此,她竟是迫切的想要培植一批公门中的人手,姚夫子自然也不能放过,虽然姚夫子地位不高,但却是吏中能手。 陈辰动了心思,似笑非笑的看着姚夫子。 久久凝视,直到将他看的神色有些慌乱,陈辰才不疾不徐道:“姚夫子玲珑剔透能在衙门如鱼得水,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世子身边有这样的人才,想来世子也会高兴的。” 玲珑心思?如鱼得水? 这话竟是曲解了姚夫子话里的意思,他想说的自己是历练老成,办事精明。 小小女子眼光毒辣看出自己暗示的意图,手腕也高明,这就给下马威,树立威信。 像自己这样想着往上攀的小人物主动来投,根本不需诱之以利安抚,可以毫无顾忌的打压,暗中告诫自己的心思莫过重,心气别太高,可别妄想能爬到她的头上。 如此老成的事世故,当真不可小觑。 姚夫子尴尬的笑了笑:“女先生谬赞了,小人只不过是勉为其难的混一餐温饱而已,一向都是安分守己。” 姚文义连称谓都改变了,也就表明他心甘情愿屈下任凭差遣。被一个小姑娘压服,心里说不清是喜是恼。 罢了,此女既敢替世子收下自己,那也就能常在世子身边行走,自己也算是是世子的从属了,这岂是小小衙门书吏可睥睨的? 况且自己看中的是世子的班底薄弱,人才奇缺,将来未必不能谋个好前程,替子孙攒下一份福缘。 看姚文义识趣懂事,陈辰也就放下心来,姚夫子以后直面的是自己,别妄图可以乱搞小动作,能安分便可。 第55章 告假 想起找姚文义的目的,陈辰问道: “姚夫子在州衙当差多年,可大概了解六安县衙里的情况?” 陈辰看他一直弯身站着,便指了指棋桌旁的凳子,“姚夫子坐下说话。” 姚文义稍犹豫片刻便道谢落座,然后他道:“六安县衙的情况,小人略知一二。王师入信阳,六安县的官僚胥吏就如州衙一样未曾变更。 县令何文光乃前魏泰和二十五年三甲进士,九品入仕,十余年才升为县令,此人仕途无望,所以一门心思都在捞钱上面,可谓是贪财至极。 魏朝动荡多年,后来信阳又与朝庭失联,各地县衙都建立了民团练使,这样的贪官更是无法无天,不过信阳易主之后,也就收敛了许多。” “那县丞和主簿呢?” “县丞李青乃泰和三十二年的二甲三十一名进士,正八品入仕,久无升迁也是因为信阳与朝廷失联。此人虽贪财但为人还算中和。” 一位二甲前段的进士,做了十年八品官,还被靠混资历,出身不如自己的三甲同进士压了十年,真是闻者都要落泪。 陈辰心思又动了,此人遭遇不堪,若是施以援手,不难让其感念恩德。 她想到如果替楚世子培植势力,不能只盯着朝中高官,那些从微末官流里提拔的人才,反而更可靠。 毕竟一个朝堂派系也不可能全是高品级的官员,最好各个阶层都有忠诚可靠之人占据位置,替这个派系把守利益。 比如有个官职低微,却实权极重的位置,总要安排自己人去才行。 陈辰分神想着这些,也没有漏听姚文义的话。 “主簿乔毅不过是二甲榜尾出身,为人正直却难能可贵圆滑世故。” 正直人士通常嫉恶如仇,能圆滑处世确实可称难能可贵。 “至于下层的胥吏僚属,小人不曾听闻有出格之事。” “三位官人到任前也是如此安分?” “谬也,从何文光到任后,这些胥吏越来越安分。” 陈辰闻此暗暗点头,胥吏能安分守己,可见其上官也是颇有能耐。 毕竟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照常官员都是三年一任而衙门里的吏胥则是历久而不换,甚至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也大有人在。 他们来自民间,懂实务了解民情,清楚各方内情。所以新任官员通常都依赖当地胥吏。 胥吏是介于官和民之间的“纽带”。 上官主事,但管控下民的却是靠胥吏。 这些底层胥吏出生当地,人脉又广,有些甚至能联手把持上官,坑害上官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如此来看,这个何文光到任便能收服胥吏,也算是有能力之人。 只不过何文光此人极度贪财是硬伤,陈辰原本有留待考察的心思,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楚世子的官僚底子薄弱,若是收下这样的人,难免会让人嘲笑‘求贤若渴’。 放下这些心绪,陈辰又向姚文义问了有关六安县衙不少情况。 然后再问道:“这三人的人脉关系如何?可有厉害的靠山上?名师?亲近的高官同年或亲友?” 姚文义想也不想就道:“据小人所知是没有的,若有按常理都不会瞒着,有这样的关系替自己撑腰只有人尽皆知,自己行事才能随心所欲,旁人想要对你不利也得忌惮三分,再三掂量掂量。” 官场的人脉利用尽是如此。 能从姚文义口中知道这些便足以。 陈辰吩咐他退下,开始办理日常公务,先将公文都翻找一遍,没有发现有六安县的公文。 六安县衙的情况,算是了解片面,至于乔毅下狱一事,要等公文递上来才知晓其中缘由。 县令是无权判决涉及正八品官员的案子,必须要往上报,明面上看可以不必着急,陈辰只要等着公文报上来再思量该如何行事。 可她担心暗地里乔毅会遭遇不测,所以她急忙忙的处理完今日的公文,便让守在外头的士卒去请楚世子过来。 姬宴很快就到来,悄无声息就出现在公务房内,扫了一眼低头看公文的人:“小辰找我来有何事?” 陈辰正看文检查有无错漏,听见楚世子温和的声音,忙站起身行礼:“属下见过世子。” “小辰不必多礼!”姬宴走到上案坐下。 “世子,属下有事要去一趟六安县,想向您告几日假。”陈辰看向他便直说。 “与你而言很重要的事?” “确实重 要。”于是她将乔毅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跟楚世子讨论了班底的事。 去年,姬宴放下军中事务就赶来信阳。 虽说他在军方的势力极广,但手底下的官僚底蕴的确没有。其实他在建国前就想过他要建立自己的文官班底,只是常年征战东奔西跑,根本无暇顾及。如今窝在信阳也是暂且没有这样的机会。 现在听说发现有值得提拔的人才,自是欣然点头同意:“小辰,要不我与你同去?” 陈辰见他没有在意自己想要利用他的名义以权谋私,虽不觉得意外,却也由衷感激他。 二人本就是因各自所图的利益结合,但他毫不关心你利用他想达到目的时,会不会给他带来忧患。 这完全是当你自己人看待。 相交时日短暂,更谈不上交情深,陈辰自问做不到这样。 沉默一瞬,她的脑海中思绪飞速掠过,没有迟疑回话:“世子还是留在信阳城,移交到您手里的公务怕是不好交还给知府大人。” 她是担心朴志恩想夺权? 真是想的太多了,朴志恩根本无有此胆,况且 姬宴微微扬唇轻笑:“朴知府已经是自己人了。” 陈辰心里小有惊讶,面色自然:“世子英明神武,朴大人也是慧眼识英雄。” “那我便能走得开?” 望着那认真的表情,听闻那声充满征求意味的话语,陈辰心里震惊不已。 你这也太随和了,征求下属同意? 向您这样是如何能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陈辰会如此想,是因为没见过姬宴真正狠辣的一面,他只给自己亲近的人最大的善意。 第56章 世子别有心思? 气氛一时沉默。 姬宴的目光一直与那双平静的眼眸对视:“小辰觉得我不该离开信阳,那我便不去了,派人护送你去。” 陈辰记得杨无风的武功高强,顺口说道: “就让杨将军随我同行便好,不必多派人跟随,世子身边的防卫不能松懈。说起杨将军,好像有几日没见到他了。” 小辰只愿无风陪同? 姬宴的脑海莫名其妙就浮现这样的念头,他下意识蹙眉。 他似乎是发现自己的怪异之处了。虽然他的感情史是一片空白,但他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原来自己对小辰有超乎寻常的情感,发觉自己总想在她身上找寻姑姑的影子。 是因为自己缅怀姑姑的原因? 不可否认,她的一切皆与姑姑十分相似。 但又如何解释自己不喜她和别的男子亲近? 想不透缘由。 姬宴越想越是迷茫,暂且压下了心中思虑,语气淡淡道: “无风自请去调查一些事情。” 陈辰留意到刚才他皱眉的神色,只道他是嫌自己多管闲事,所以不想追问:“原来如此,那便随意派几人随行就好。” 姬宴严谨的脸庞上嘴唇轻启:“好!” 莫名其妙!他的心情突然间就变得不好了,迷茫又浮躁,面无表情的唤出夜一,低声交代了几句就径自离开。 他的情绪有掩饰,但有细微泄漏,陈辰发现了,只是不知他为何无缘无故就这样。 老板似乎不太高兴? 一直琢磨着这个问题上路。 姬宴派来的随行护卫竟然是他的贴身护从之一,夜莺。 陈辰又琢磨在这个问题上了,老板待自己未免也太好了? 她的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她却不敢相信。 这个猜测想想都让她惊悚不已。 且不想了,先顾眼前事。 陈辰在路上仅歇息了一夜,乘坐的马车经过两天的疾赶,已经来到六安县。 入县城之后并未直奔县衙,而是找了一间酒楼,想先从民间打探一下情况,毕竟只要进了县衙听见的恐怕会是同一的腔调。 陈辰下了马车,领着小桃和夜莺进入一间气派的酒楼,随行的三个账房和五十名楚世子的亲卫都等在对面茶楼吃点心。 “三位客官,对不住了!两层楼的大堂都坐满了人,只剩雅间,客官可要上楼?”跑堂小厮脸上挂着招牌笑容迎了过来。 小桃瞅了他一眼,随手抛出一小锭银子,小厮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将近一年工钱的赏银,顿时笑的见牙不见脸。 “多谢客官大赏!” “前面带路。”小桃懒懒的瞥了他一眼。 “好勒!”小厮谄笑着领路,心里喜不自禁,暗想这样的豪客从没遇过,只要伺候好了说不定还有赏呢。 上了二楼进入雅间,陈辰坐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伙计,我想向你打听一些事。” 话音落下,小桃就往桌上放下一大锭银子,站在一旁的夜莺看的是直皱眉,暗道果然是有钱人做派。 伙计盯着银锭的眼眸冒金光,咽了咽口水笑道:“客官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辰目光静静的看着他道:“我想打听乔主簿的事,你可知道?” 伙计谄笑道:“乔主簿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为咱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深受百姓的爱戴。” 此人真是个滑头,尽说场面话。 小桃冷哼一声:“你的消息可不值当这个价,我家公子想知道的是他为何会下狱?你在酒楼做事迎来送往消息灵通,应该能听到一些风声才是。” 伙计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默不作声,正寻思着要离开,又见站在那公子身后的姑娘往桌上加了一锭大银子。 “我出的这个价可买你半条命了,或者你想让我出买你一条命的价钱?你自己好好考量考量。” “姑娘,这这”伙计抹了一把额头细汗,心里慌的很。这是威逼利诱啊! “伙计,你有话便可直说,出于你口,入于我们耳,绝不为外人道。” 陈辰话一说完,桌上又多了一锭银子。 伙计眼瞅着三锭银子,心都漏跳了几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豁出去了! “小的听说别家酒楼的亲戚同行说过一件密事,他说伺候曹捕头时隐隐听见他们 谈论,县衙内有人合谋陷害乔毅贪墨钱粮。几位可千万别说是小的乱嚼舌根,小人害怕大老爷们的报复啊。” 伙计神色不安,不住的拱手作揖,他转念一想自己说的隐约其辞,心底的紧张稍稍缓了缓。 小桃一脸不屑道:“你放心便是,谁有闲工夫谋害你这等小人物,你先下去替张罗一桌饭食过来。” 伙计尴尬的连声应是,不忘上前抓起三锭银子,这才匆匆离开。 望着离开的背影,陈辰暗道运气不错,本想多走几处地方询问,再无济事便找道上卖消息的人打听,或者直接让人暗中绑几个衙门里的人盘问。 不曾想一来便知道了内情。这就是她来气派大酒楼的原因,这里接待的客人通常都是本县有头面的人物。 她不打算先去监牢探乔毅,这样会打草惊蛇,让县令有所防备。 现今她了解大概,心里有底,等用过午食,一行人才去县衙。 县衙后堂,县令何文光刚用过饭食,衙差刚给他沏了一壶茶,他正躺靠在椅子上悠闲的品茶。 这时刚出去的衙差复返,半跪行礼道:“县尊大人,衙门口来了一群人说是州衙过来的,为首之人自称是世子的幕僚,且手持着世子的令牌。” 何文光闻言猛的一个挺身坐直,面色惊疑的问:“门口衙役可看清那枚令牌实属?” “卑下问过了,他确实看清了。” “你先去通告县丞出门迎接上差。” 何文光盯着离去背影的绿豆小眼转了转,一手捋了捋半尺长须沉吟片刻,便站起往外走,边往走边思索。 世子派来的人,那是万不可怠慢。 可世子派人前来有何事? 这个时节县内根本没有发生大事,唯一可算大事的便是主薄乔毅下狱,莫非便是因他而来? 第59章 姑娘家怎么了? 陈辰听闻这番话,不自觉的拧起眉心,她已经听出其中关键。 想要搬倒县里的三把手,单靠县令怕是不成,所以那些所谓的铁证,若是没有县衙里各曹的相助或放任不管,绝无可能办到。 想到这,她便问:“县衙内可有知情人?难道都与何县令沆瀣一气?” “确实如此,何文光已经收买了县衙内绝大部分的知情人,剩余少许亲近下官的人,都让他威胁要打入下官的从党,逼得他们不得已就范。” “李县丞也知情?” 乔毅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只不过事不关己,他没有为自己招惹麻烦的必要,况且此事他也能获利。” 陈辰听懂了,县令收买分化胥吏,利诱县丞保持中立。被侵吞的三万石粮,知情者均沾,各自或多或少都能拿到一份。 这样一来,却是有些麻烦了。 “乔主簿,那这账就不能翻了。望你理解。” 乔毅看了一眼他沉着冷静的神色,心中苦闷不已,只得黯然点头。 其实自己早有这样的打算,即便他不提,自己也会提。 这账确实不能翻,若果翻账,整个衙门有几人好的了? 陈辰见乔主簿明事理,心里也就放心了。 翻账固然能让人乔毅洗脱罪名,但他清白了,那整个县衙的人就不清白了。 天下官吏有几个不贪,像这样联手贪墨的事也是屡见不鲜,若是被人捅了出来,那些没参与之人也会酌情帮忙遮掩一二,毕竟兔死狐悲,保不准日后自己也有需要旁人帮忙的时候。 这就是官官相护,也是官场的潜规则。 所以,陈辰不能掀起这个盖子,得罪众人。 甚至这些钱粮,她也不打算追回,反正这些钱粮并不算多,随意做一些假账便能应付过去,想必楚世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动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总会有麻烦缠身。 相反放过他们一回,再严厉警告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否则将一座县衙搅得天翻地覆,这不是她想要的初衷,她只想拿下何文光一人。 何文光也深韵官场潜规则,但却是误以为陈辰是铁了心要不择手段拿下他。否则为何不留情面将一县之尊踹倒在地。 夜莺无心之举,只为打消他的嚣张气焰,不曾想还有这般意料之外的奇效。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嚣张,一时没能正真适应掌权者的身份。 气氛沉默一阵。 乔毅先开口说道:“启禀上差,下官手中握有何文光的罪证,足以让其抄家问斩,此贼或许就是怀疑我知道三个月前,他勾结马匪将胡林乡富户钟家灭门之事,所以才会暗中布局向我发难。” 陈辰神色一动,缓声问:“人证物证俱有?” “确实如此,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何文光抵赖。” “那便好,稍后你出去一趟,想必李大人正头疼着呢。” 提起李县丞,乔毅面色阴沉下来。 李青端的不为人子,不顾多年同僚情谊,见死不救。 只是当想到他可能会将事情搅的衙门内不得安生。乔毅叹息一声:“不如下官现在就去。” 陈辰微微一笑:“不急!乔主簿可否与我说道说道李县丞的为人如何?” 乔毅沉吟一阵,说道:“此人心智c手段c城府皆可算上上之选,然而他一贯自惜性命,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触动他的利益,他便不会多管闲事。” 这番话实乃毫不违心的中肯之言,没有因为深深的怨念而有失偏颇。 陈辰刚才注意到了乔毅阴沉的脸色,暗暗赞赏他的心胸开阔。 而李青有才能却为人低调内敛,可见其的心气已经已经被不堪的境遇磨平,只想着安稳度日。 如果能使他壮志复返,那么他就是一员智囊。 只不过,他愿意否? 过惯了安逸自在的生活,壮志岂有那般容易复生,他已经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壮志凌云乃不韵世事的年轻情怀。 他如今可算是沧桑半生,深蕴世事的聪明人,可愿意踏入朝堂纷争? 不知不觉,陈辰脑海就掠过这许多念头,想再多也无用,这些都是自己根据乔毅提供的信息而猜测的。 倒不如直接问问,乔毅跟他共处数十年,想来也应该很了解他才是。 陈辰想到此便问:“李青此人怀才不遇,浑浑噩噩度过半生,不知他可还有雄心壮志?” 乔毅闻言愣了愣,随即便心下了然。 “下官却是不知。” “那乔叔父呢?” 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乔毅心中苦笑。说实话他是心动的,不过却有顾虑,但自己欠人家一条命,大不了就还他一命好了。 乔毅想通了,站起身弯腰下拜:“下官愿为世子尽绵薄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辰脸上露出喜悦笑容,客客气气抬手虚扶:“乔叔父不必如此多礼,侄女当不起您的大礼,您与舅父是多年知交,也算是自家人。” 她与乔毅也是是有渊源,可以打出感情牌安他的心,毕竟自家人可不比外人多晦暗的纷扰。 她已经打定主意将乔毅放在世子身边,他有官身,日后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就能让他跑一趟。 毕竟自己无官无职,只是私人幕僚,欺负一县县令还行,往上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旁人买不买你的账也要看心情。 有官身就不同了,别人不买账顶多治你一个犯上的罪名,不过若真敢如此,别人也是无形中以下犯上,得罪了楚世子。 且不说陈辰心思百转,乔毅听闻她自称‘侄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吓的都忘了该礼敬她身后代表的身份。 “你是姑娘家?” “侄女就是姑娘。”陈辰轻笑点头。 当真是不可思议!一个姑娘家成为世子的幕僚? 乔毅为人虽圆滑,但比较注重礼法,面对一个小姑娘无法安然处之,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了,磕磕巴巴道:“我下官去帮李县丞处理事务。” 这话说完,他拱拱手便逃也似的的离开。 陈辰瞧着他大步往外走,心里也是有些尴尬,回头瞧了一眼离自己半丈外的夜莺,平静的问: “姑娘家怎么了?” 夜莺对事严谨,待人随意散漫,陈辰与他相处两日,已经看出他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 “对呀!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聪明能干不挺好的吗?”夜莺咧嘴笑了笑,笑容充满谄媚。 第57章 进入县衙 这念头一起,何文光不禁摇头失笑,自己与乔毅相处多年,深知他在外界毫无人脉,出了六安县便是孤立无援。 这样的人如何可能会有人帮他? 自己岂不就是看准此因,方敢动一动他。 何文光想到这,便安心的想着另一件重要大事,世子身边的人,定要送上重礼,好好巴结讨好才是,只要此人能常在世子耳边提起自己的名字,那么自己的前路或许就不再是一潭死水。 想到美处,他的脚步愈加轻快的走向县衙门口。 县衙外。 陈辰昂首挺胸,负着双手,老神在在的站在衙门前。 她虽只是平民,但楚世子幕僚的身份,却能让她心安理得的等着一县之尊出来迎接她。 夜莺看她这幅模样也是十分满意,此前还深怕她出身低微,不懂得拿腔作势会堕了世子的威严。 在此时想着心事,丝毫不影响夜莺注意周围的动向,他听见衙门内深处传出隐约的匆忙脚步声,紧接着又有另一道脚步声从东侧传来。 陈辰和小桃的耳力不如他,直到脚步声靠近才望向门内。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七品官服的五旬官员领着几名衙役走了出来,刚踏出门槛便满脸堆笑道:“上差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上差恕罪。” 话音落,又有一位独自前来的官员出现在衙门口,他拱手一揖道:“下官也是来迟,万望上差切莫怪罪。” 陈辰站的笔直,面对他们微微一笑,随意扫视他们几眼。 这位身着县令官服之人长一双绿豆小眼,脸庞又短又小,看着就像市侩老头。 而县丞李青面白无须,眉目清秀,瞧上去不过三十多岁,但陈辰从他的眼角纹瞧出,他应该已过四十,只不过保养得当而已。 两方对视片刻。 何文光与李青也正打量着眼前这位气宇轩昂却容貌不佳的年轻公子,此人竟是如此年轻,年纪轻轻便做得世子身边的近属幕僚? 在他们看来幕僚该是精明强干的中年儒生,或是老当益壮的睿智长者。 就如他们自己聘请的师爷幕僚,怎么可能请一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质疑归质疑,二人面色不露分毫,瞥了一眼此子身后的那一群排立整齐,面容庄重肃穆,浑身散发出军伍肃杀气息的几十护卫,心里的质疑顿时烟消云散。 不知为何,县尊老爷被这群护卫犀利的目光盯的直发怵,只想着快些离开他们的视线,“上差里面请。” 所以,有三个年青的账房混在当中,他却没有发现有不同。 而李青的眼光闪烁一丝疑惑,像是若有所思。 “有劳二位大人带路。” 陈辰先开口打破短暂沉默,她话如此说,却当先走在前面。 两位县衙的长官只能跟在身后,不时细声轻语告诉他前面该转弯了,可这小子只听指路,应都不应声。 眼前这小子如此傲慢不逊,县令也不敢有微词,只能在心底暗骂一句无耻小贼,狐假虎威! 陈辰按着指引来到县衙后堂,走进去直接坐在了县令的主位,两位大人则一左一右坐在他下首。 刚上了一盏茶,何文光便含笑说道:“敢问上差,世子的身份令牌可否让下官一观。” 陈辰平静的目光望过去,道:“自是应该。” 站在身后的夜莺从怀中拿出令牌递给他。 何文光双手捧着军中的帅令仔细瞧了瞧,又递给李青。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军中高等级的帅令,所以看着这枚帅令茫无头绪,若是身份金印,还能看个明白。 两双眼神直直瞅着当前的令牌,脑海中皆闪过一串疑问。 世子不是被缴了军权?何以还留有帅令? 世子流放信阳半年,莫非他并未失势? 这便是姬宴不给金印给帅令的缘由,一位失势的楚国世子如何能替小辰撑腰? 李青看过令牌,站起身走到夜莺身边交还。 陈辰注意到他们有过疑惑的神色,沉声问道:“难道二位大人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 何文光闻言忙连连摆手,面露惊慌:“岂敢岂敢!上差误会我等了。” “何大人说的是,下官岂敢怀疑上差。”李青赶忙附和。 陈辰面色平淡:“二位大人慧眼如炬,想来也绝不是那等目光短浅之辈。” “上差过誉了,下官不过是庸俗之人,上差您才是慧眼独具,能看透下官对 世子的一片赤心。” 何文光这番话牵强附会,但只要能表心意便可。 李青斜睨他一眼,暗骂无耻老贼,贯会拍马屁,然而自己却是拉不下脸皮去曲意逢迎,那就只能有事先说事了,好歹也能插上话,否则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定是要继续东拉西扯的奉承话一大堆,自己只能干看着。 “不知上差光临本县,可是有事指教我等?” 陈辰的目光投在李县丞身上,并无回话,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请问二位大人,你们县里的乔主簿何在?” 李青闻言望了一眼目露惊恐的何县令,似笑非笑道:“下官不太清楚乔主簿在哪里,已经好几日不曾看见他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老贼若是敢将自己牵扯进去,那便莫怪自己倒向另一头。 不过,他是个识趣人,断不会这样行事。 自己只需游离其外看戏便好。 思及此,李县丞目光移向那位上差,此人竟是冲着乔毅而来,他到底与乔毅有何干系? 陈辰的眸光已经落在何县令身上了:“县丞大人不知,莫非县令大人也不知乔主簿的去向?” 何文光暗道不妙,原来这些人真是为乔毅而来,此刻他心中虽有惊慌,但他依然能泰然处之。毕竟混迹官场多年,经过多少大风大浪,心智早已磨砺的坚硬如石。 看来眼下唯有大事化小,将乔毅放出来,或者还可以再试探一二。 只在瞬间,何文光便想到该如何补救,他神色如常的说道:“乔主簿因为一些小人的诬告,下官不得不秉公办理,先将他看押起来。” “原来如此,为何下官却是不知?”李青一脸惊讶,随后又一拍额头说道:“哎~倒是一时忘了这些日子下官一直奔波流民之事,经常是忙的脚不沾地,连县衙都没回过几次。” 你倒是摘的干净! 何文光暗啐了一口,面色黯然下来:“下官与乔主簿有多年的同僚情谊,实在是不忍将他看押,却也无可奈何啊,王法大于天,下官岂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罔顾王法。” 第58章 初尝官场权利的滋味 陈辰气定神闲的坐着看二人做戏,等他们不再说话,眼色各异的看着自己时,这才淡淡道:“不知乔主簿犯了什么错,值得县令大人如此慎重对待,要将他下狱看押?” 县令闻言心中大惊,这些人果然是来帮乔毅的,也已经知道他下狱了。 何文光暗想自己刚才已经说是诬告了,猜想如果这些人是来帮乔毅的,诬告便是诬告。但若不是帮他的,那么诬告就能坐实,全然可进可退。 可此子实在是可恶至极,对自己毫不留情面,且开口便将将罪责说成错责! 犯错何须看押下狱? 如此咄咄逼人,自己却奈何不得他,不说他是代表世子而来,单论自己所使的伎俩就经不住调查。 想到此处,何文光心里的惊慌又添一分,面上却不见慌乱:“乔主簿被诬告一事,或许其中真有误会,下官这就让人去将他请来,让他当堂再自辨。王师爷你亲自跑一趟去请。” 话说到最后,何县令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师爷,与之对视一眼,王师爷遵从应诺离开。 这是自己多年的老伙计,只需一眼便能心意通达。 陈辰两人眼神对视交流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连连。 如果他们是想要毁灭证据,那可就迟了。 她带来的人已经将县衙都控制住了。 不多时,三位账房率先走了进来,为首那名账房朝着陈辰点了点头。 紧接着身穿囚服蓬头垢面的主簿乔毅,也被亲卫带了进来,而刚才出去的王师爷被押着进来。 何文光见此一幕,终于不再泰然自若,他的眼眸迸射出愤怒的光色,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看着陈辰:“上差,你这是何意?此地乃六安县衙,容不得你造次。” 市侩老头卸下伪装,露出獠牙。 垂死挣扎,当真可笑! 陈辰饶有兴趣的望着他的凶狠嘴脸,展颜轻笑一声:“县令大人好大的官威,区区一名县竟令敢对世子的使者不敬,莫非你是走投无路,方敢如此耍横?” “你休得胡说!” “何文光,胡说的人是你。”乔毅撩起额前遮挡眼睛的一束乱发,露出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眸。 “乔毅你不过一介阶下囚,休要胡言乱语,想要颠倒黑白。”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攻讦,陈辰无动于衷,神色淡然的看着二人。 站在她身后的夜莺使了一个眼色,两名亲卫上前在何文光的腿弯狠狠踹了一觉。 何文光猝不及防痛呼一声,应声跪下。 陈辰见状猝然一愣,目光怔怔的望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县令,心里莫名的滋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觉。 这就是上层人士能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利滋味? 她本是芸芸众生中的蝼蚁,却能一言而决比她地位更高许多层次的县令生死。 初尝到官场权力“甜头”的人,她竟有一丝陶醉于其中。 不可如此! 如果过度眷恋其中将迷失本心,以后会不肯让自己手中的权力,事事以维护和争夺权力为先。 权势是固然是至高无上,让人心驰神往,但也要清醒的把握分寸。 陈辰暗告诫自己,心中有了坚定的信念,停留在何县令身上的目光也变的更为清澈透亮。 何文光跪下之后仍一脸气愤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官乃堂堂朝廷官员,岂可容你们羞辱。本官定要上奏参世子一本,纵容下人胡作非为欺辱朝廷命官。” 乔毅冷冷一笑:“何文光,只要有我乔某人在,你就休想讨得了好,你作恶多端陷害朝廷命官,我有证据能至你于死地,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乔毅你妄想颠倒是非黑白,洗清罪孽。你才是作恶多端,十恶不赦!” “你” 乔毅还待在说,陈辰摆手阻止,认真的打量了一眼舅舅的这位好友,他虽穿囚服但整洁干净,除了多日不梳的头发有些乱以外,方正的国字脸上也是干净爽气。 而乔毅也大大方方的看了他几眼,心里正奇怪自己在外并无人脉,更不可能认识世子,那世子为何会来帮自己? 莫非是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们利用的地方? “敢问上差” 陈辰又摆了摆手,面带微笑的安抚他,随后望向一直冷眼旁观的李青:“县丞大人,不知你可愿意替世子查明这桩贪墨案?” “不行,李青你不能,你没有这个权利。” 何文光闻言大骇,李青此人向来懂 得明哲保身,也贯会落井下石,如今自己失势,此獠岂不是要再踩上一脚。 李青没有看跪在地上的狼狈身影,他满腹心事的站起身抱拳说道:“下官愿意。” “上差,我认罪。求您饶了下官。放过下官。下官愿意替您鞍前马后,对您唯命是从。” 何文光这时跪着挪动双腿靠向陈辰,满脸惊惧万分。 这次是真的要栽了,如果此事能拖上一拖,那他还能依靠一些人脉替自己周旋,说不定还有命在,可要是直接让李青办成死案,那就谁也不会愿意救他。 何县令的诉求,在场之人都冷眼相待,李青将他带了下去,账房也跟着去了。 适才闹哄哄的后堂,现今只剩陈辰c夜莺c乔毅三人。 “乔主簿请坐!” “多谢上差!” 他就坐在何县令刚才的位置,坐下便道:“多谢上差搭救之恩,下官万分感激。” 陈辰浅浅笑道:“乔主簿不必如此多礼,我也是受人所托前来施以援手。” 乔毅心中疑惑,自己根本不认识有这样的能人,竟能请动世子相救:“不知是谁?” “在下的舅父梁实秋,说来我也该唤您一声叔父才是。” “万万不敢当!应该是下官多谢上差与梁老兄的救命大恩。”乔毅站起身深施一礼: “当年赶考时途遇匪患,梁老兄也曾经救过我一命,如今又受他一回大恩,乔某却没有助过兄长,真是惭愧啊!” 陈辰看了一眼他真诚的神色,轻声道:“乔主簿能得舅父真心对待,二位长辈的交情可见非同一般,那么客气话自不必多说。还是先说说让你陷入牢狱之灾的事。 这件事必须要处置妥当,不能留下让人诟病的把柄,否则会给世子留下隐患。” 乔毅的与投来的平静目光对视,郑重点点头:“下官掌管六安县的赋税钱粮,五日前发现收缴上来的税粮少了四万石粮食,何文光伙同县衙户曹做假账污蔑下官贪墨钱粮。 白字黑字写的有理有据,做的铁真如山,若非下官自知没有贪墨,就连自己都忍不住要相信。” 第59章 姑娘家怎么了? 陈辰听闻这番话,不自觉的拧起眉心,她已经听出其中关键。 想要搬倒县里的三把手,单靠县令怕是不成,所以那些所谓的铁证,若是没有县衙里各曹的相助或放任不管,绝无可能办到。 想到这,她便问:“县衙内可有知情人?难道都与何县令沆瀣一气?” “确实如此,何文光已经收买了县衙内绝大部分的知情人,剩余少许亲近下官的人,都让他威胁要打入下官的从党,逼得他们不得已就范。” “李县丞也知情?” 乔毅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只不过事不关己,他没有为自己招惹麻烦的必要,况且此事他也能获利。” 陈辰听懂了,县令收买分化胥吏,利诱县丞保持中立。被侵吞的三万石粮,知情者均沾,各自或多或少都能拿到一份。 这样一来,却是有些麻烦了。 “乔主簿,那这账就不能翻了。望你理解。” 乔毅看了一眼他沉着冷静的神色,心中苦闷不已,只得黯然点头。 其实自己早有这样的打算,即便他不提,自己也会提。 这账确实不能翻,若果翻账,整个衙门有几人好的了? 陈辰见乔主簿明事理,心里也就放心了。 翻账固然能让人乔毅洗脱罪名,但他清白了,那整个县衙的人就不清白了。 天下官吏有几个不贪,像这样联手贪墨的事也是屡见不鲜,若是被人捅了出来,那些没参与之人也会酌情帮忙遮掩一二,毕竟兔死狐悲,保不准日后自己也有需要旁人帮忙的时候。 这就是官官相护,也是官场的潜规则。 所以,陈辰不能掀起这个盖子,得罪众人。 甚至这些钱粮,她也不打算追回,反正这些钱粮并不算多,随意做一些假账便能应付过去,想必楚世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动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总会有麻烦缠身。 相反放过他们一回,再严厉警告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否则将一座县衙搅得天翻地覆,这不是她想要的初衷,她只想拿下何文光一人。 何文光也深韵官场潜规则,但却是误以为陈辰是铁了心要不择手段拿下他。否则为何不留情面将一县之尊踹倒在地。 夜莺无心之举,只为打消他的嚣张气焰,不曾想还有这般意料之外的奇效。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嚣张,一时没能正真适应掌权者的身份。 气氛沉默一阵。 乔毅先开口说道:“启禀上差,下官手中握有何文光的罪证,足以让其抄家问斩,此贼或许就是怀疑我知道三个月前,他勾结马匪将胡林乡富户钟家灭门之事,所以才会暗中布局向我发难。” 陈辰神色一动,缓声问:“人证物证俱有?” “确实如此,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何文光抵赖。” “那便好,稍后你出去一趟,想必李大人正头疼着呢。” 提起李县丞,乔毅面色阴沉下来。 李青端的不为人子,不顾多年同僚情谊,见死不救。 只是当想到他可能会将事情搅的衙门内不得安生。乔毅叹息一声:“不如下官现在就去。” 陈辰微微一笑:“不急!乔主簿可否与我说道说道李县丞的为人如何?” 乔毅沉吟一阵,说道:“此人心智c手段c城府皆可算上上之选,然而他一贯自惜性命,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触动他的利益,他便不会多管闲事。” 这番话实乃毫不违心的中肯之言,没有因为深深的怨念而有失偏颇。 陈辰刚才注意到了乔毅阴沉的脸色,暗暗赞赏他的心胸开阔。 而李青有才能却为人低调内敛,可见其的心气已经已经被不堪的境遇磨平,只想着安稳度日。 如果能使他壮志复返,那么他就是一员智囊。 只不过,他愿意否? 过惯了安逸自在的生活,壮志岂有那般容易复生,他已经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壮志凌云乃不韵世事的年轻情怀。 他如今可算是沧桑半生,深蕴世事的聪明人,可愿意踏入朝堂纷争? 不知不觉,陈辰脑海就掠过这许多念头,想再多也无用,这些都是自己根据乔毅提供的信息而猜测的。 倒不如直接问问,乔毅跟他共处数十年,想来也应该很了解他才是。 陈辰想到此便问:“李青此人怀才不遇,浑浑噩噩度过半生,不知他可还有雄心壮志?” 乔毅闻言愣了愣,随即便心下了然。 “下官却是不知。” “那乔叔父呢?” 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乔毅心中苦笑。说实话他是心动的,不过却有顾虑,但自己欠人家一条命,大不了就还他一命好了。 乔毅想通了,站起身弯腰下拜:“下官愿为世子尽绵薄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辰脸上露出喜悦笑容,客客气气抬手虚扶:“乔叔父不必如此多礼,侄女当不起您的大礼,您与舅父是多年知交,也算是自家人。” 她与乔毅也是是有渊源,可以打出感情牌安他的心,毕竟自家人可不比外人多晦暗的纷扰。 她已经打定主意将乔毅放在世子身边,他有官身,日后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就能让他跑一趟。 毕竟自己无官无职,只是私人幕僚,欺负一县县令还行,往上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旁人买不买你的账也要看心情。 有官身就不同了,别人不买账顶多治你一个犯上的罪名,不过若真敢如此,别人也是无形中以下犯上,得罪了楚世子。 且不说陈辰心思百转,乔毅听闻她自称‘侄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吓的都忘了该礼敬她身后代表的身份。 “你是姑娘家?” “侄女就是姑娘。”陈辰轻笑点头。 当真是不可思议!一个姑娘家成为世子的幕僚? 乔毅为人虽圆滑,但比较注重礼法,面对一个小姑娘无法安然处之,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了,磕磕巴巴道:“我下官去帮李县丞处理事务。” 这话说完,他拱拱手便逃也似的的离开。 陈辰瞧着他大步往外走,心里也是有些尴尬,回头瞧了一眼离自己半丈外的夜莺,平静的问: “姑娘家怎么了?” 夜莺对事严谨,待人随意散漫,陈辰与他相处两日,已经看出他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 “对呀!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聪明能干不挺好的吗?”夜莺咧嘴笑了笑,笑容充满谄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0章 巧舌如簧的说客 夜莺与同伴夜一整日躲在暗处观察世子和眼前这个姑娘家,世子待这个姑娘家态度真是耐人寻味。 他可不是夜一那样的傻闷葫芦,已经瞧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所以,对于眼前女子,该巴结着就得先巴结着。因为世子从未对女子起过心思,夜莺甚至恶趣味的想过,难怪世子对女子不假辞色,原来是他的喜好独特。 陈姑娘这张脸,自己看了都难受的紧。 也就世子整日面对着陈姑娘这副容貌,还能心情愉悦! 陈辰自是不知,眼前一脸笑嘻嘻的男子,此刻正在心里编排自己。 听了夜莺的假意劝慰,她的心中开朗不少,以后这样的事情或许会常有,自己看开些便是了。 眼下不操心这事,该想想如果李青不愿投靠世子,自己要如何才能劝动了李青。 该从多方面想他可能会说出的理由。 当陈辰再次见到李青时已是日落时分,她下午时闲着,就在衙门后院闲置的书房休息了一下午。 等她知晓李青已经回府,便亲自前往拜访,她原本想将李青c乔毅二人请来后堂谈话,但觉得不够诚意。 只能上门拜访,给足李青脸面。 马车进了县城主道大街,在路口向拐了进去,随后又转了两条街道行驶数百步,就看到一处别院,门匾上书‘李府’ 小桃不下马车,她撩起马车窗帘看着牌匾上书写的‘府’字,嘴角微微一撇。就这座别院还没有陈家的一半大。 其实这间别院并不算小。 坐落在小县城内的这间院子算是奢豪了,主人家一看便知实属薄有家资,李青不过是个正八品小官,可以置办起这样的院子,可见其爱财又喜享受。 “乔主簿,敲门!”陈辰吩咐道。 乔毅下午办完差已经回家梳洗干净,整个人与陈辰初见他时焕然一新,气质文气且温和,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比起李青给人的文弱可欺的初映像,多了一份坚毅。 李青此时正在府内准备用饭食。 “老爷,有人上门找您,拿了一张拜帖!”老管家进来禀报道。 “哦?拿来看看!”李青闻言神色一动,他放下筷子接过拜帖。 看过便不紧不忙的站起身脚步往外走。 同桌吃饭的李夫人随口问道:“夫君,是何人来访?” “夫人先用饭,为夫去去就来。” 不多时,李府别院的大门打开,李青匆忙迎了出来,他先抱拳向陈辰和乔毅问礼:“原来是上差和乔贤弟大驾光临,快快里面请。” 二人也纷纷拱手还礼。 “辅之兄客气了。”乔毅面色平静,敷衍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陈辰面带微笑道:“李县丞今日事务繁忙劳累,回到府中本该好好歇息才是,而我这不速之客却上门叨扰,望李县丞不要怪罪才好。在下年轻世浅,冒犯称呼李县丞一声辅之兄,还望辅之兄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下官痴长年岁,那便托大当这一声兄长了。” 李青瞧了一眼对自己客气有加的这位上差,心中已经知道他想拉拢自己的企图。 下午时,乔毅对自己旁敲侧击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只要稍作一想便可猜出。对于他的提议说不心动是假的,但这些年自己安逸惯了,实在是升不起斗志,年轻时的一腔热血,早已被坎坷的命运消磨殆尽。 所以,他接下来的态度也十分的客套,一路客客气气的将人迎入府内,言语也正是太过热情客套,反而让人感觉到一丝疏离之意。 李青将陈辰和乔毅c夜莺带到寻常待客的厅堂,客气的恭请上差上坐。 桌上早有下人备好了茶。 “上差请喝茶。” 陈辰笑着点点头,端起茶浅浅品了一口。 李青也在慢慢品茶,细致的神态像是在品天宫仙酿一般。 厅内一时无话,只闻他的杯盖拨动声响。 陈辰不着急先开口说话,面色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心知下午时乔毅已经露了口风,而从见到李青开始至今,便知他有明显的拒绝之意。 乔毅剜了李青一眼,真看不得他的拿乔姿态,心里暗恼之余,也明白眼下只有自己先开口说话才算合适。 他便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辅之兄,俗话说三十而立,古人云三十岁该有所成就,辅之兄今年四十有一,三十已远去十一载,辅之兄如今还在正八品的官位上蹉跎岁月,辅之兄对此可有看法?” 李青闻言心里直叹气,自己都隐晦表态,居然还如此不识趣。 这逼上门来了,已容不得自己再含混周旋,看来今日必须得明确表态,否则这二人若是一直不死心,拿出十分之力缠着自己就更是无奈了。 “贤弟,兄品行懒惰,此生虚度年华闲浪酒,只是碌碌无为的小人物,实不足道也。坐井中观天,不知天高。不临深海,不知地之厚。天高鸟飞,海阔鱼跃于井中蛙而言不过是梦谈。” 李青一口气将自己说成懒散c没能力又没志气的小人物。 陈辰安静听完他这一番话,还是不着急开口。 乔毅气闷的直瞪了他一眼:“辅之难道就不望升迁?” 李青面色无辜的回望,抵唇轻咳了一声: “说不想升迁那是虚言,然而升迁可难可易,只要兢兢业业办差,获得上官赞赏,或者凭着逢迎献媚之功也能讨得上官青睐,升迁或可有望。” 听他还有望升官的野心,那便好办了。 陈辰这时开口了:“辅之兄是说官员的职位升迁往往取决于上官的好恶?为何漏了君主与贵族?在下或许能猜到辅之心意。” 李青呵呵笑道:“下官心意?下官倒是不知自己有何心意?还请上差赐教!” 陈辰看着他,淡淡道:“辅之的为官之道只想着独善其身能逍遥自得,按部就班盼升迁,不懂谋略自身,不明判断形势是否合宜,不知取舍有序,变化适时。辅之你可曾想过,墨守成规是否真适合你?可有为你带来你正真想得到的利益?” 李青面露颓色,在他的注视下又端起茶饮了一口道:“是无官可图,但可图安危。否则一旦卷入纷争,当败者为寇,总会波及无辜。” 陈辰轻蔑笑了笑,道:“原来辅之非但没有理想抱负和雄心壮志,又畏狼惧虎。正直壮年作风犹如垂暮老者,可你焉知虎狼对手不是雄狮? 倘若果真怕风怯雨,还有一句至理名言叫做‘树倒猢狲散’,辅之应该也听过。以辅之的聪明才智总有办法明哲保身,还是辅之不相信自己有此能耐?” 第61章 事情圆满结束 与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便可,不必诸多暗示或许下各种承诺,说再多还看不见的利益诱惑也无用,他自会看清自己所能得到的利益。 李青听闻他这番言论,心中佩服不已,微眯起眼打量他。 此子口才当真了的,如此善于言辩的说客,实乃罕见。这番话下来,连顽石都要为之所动,自己当然不能幸免。 明知树倒猢狲未必能安然散去,却也生出了为高光的前程奋力一搏的念头,原本就动过的心思愈加活络。 世间万千读书人,有谁人不盼高居庙堂位极人臣。自己这些常感叹年命运如此多舛,时运不济,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自己心动又摇摆不定。 真真可笑啊! 此子说得好,壮年犹如迟暮之年,堂堂大丈夫畏首畏尾,当真是活得窝囊。 大丈夫本该有大丈夫的气概,既如此,还怕个甚? 客厅内氛围再次短暂沉静。李青转瞬间就已经思虑万千,他已经被劝动了,也可以说是他已经想通透,自此脸上一直假意露出的颓靡神色尽去。 陈辰与乔毅自是发现了他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应是被说动了。 乔毅暗暗嘲讽李青装腔作势,他乃甲榜前茅的进士,出生如此之高。本是金贵的小姐身,岂肯真心屈就丫鬟命。 他装模作样这许久,未免他拉不下脸来主动说要投靠,乔毅又先开口道: “辅之兄可得考虑清楚才是,以兄长的才华泯没在民间底层,实为不该。不登山,不知山高。不涉水,不晓水深。山高水深何足惧,不赏其中奇景,怎知其绝妙。” 这是拿李青刚才的话反堵,只不过意境却是大相径庭。 陈辰继乔毅相劝之后,也上赶着再添一把火: “辅之大才埋没,不只是在下与乔主簿觉得可惜,就连世子听闻也是惋惜不已,在下来六安县之前,世子曾说过李县丞受委屈了,不能让国之良才蹉跎在区区八品任上。” 李青闻言,下意识将笔直端坐的身躯又挺了挺,眸色也骤然发亮:“世子的赏识,下官真是愧受了。只不过下官位卑官小,如何能让世子知晓?” 他岂会想不到陈辰来六安县之前会调查一番,明知故问要的不过是一个完美台阶。 “世子早已听闻过辅之兄的事,只不过一直感慨无缘相见罢了,辅之兄若是愿意与世子见上一面,想来世子会很高兴的。” 陈辰也心中了然。 所以不说是因为调查知道,无意间的随口吹捧却是真,其实他的事迹,在信阳官场早就有人津津乐道。 李青神色恭敬的朝南边往上一拱手,面色真诚道:“下官也听闻世子英武盖世,对世子也是仰慕已久,如若能目睹世子英姿也是三生有幸。” 陈辰微微一笑:“既然辅之兄与世子也是意气相投,那便说定了,改日辅之兄可一定要上门拜访世子。” “下官自是愿意,还请陈贤弟代为转达。” 陈辰等他深深弯腰拜下才抬手虚扶:“辅之兄莫要这般作态,生分了不是?”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一拜是必须的,他拜的是世子。 此事了了,陈辰替楚世子收下一名从属官员,接下来就先要给一些看得见的好处了。 “六安县县令何文光穷凶极恶,谋财害命,二位既然已奉世子之命将此獠收押,在下会禀明世子,替二位讨赏功劳。世子也有令,命李县丞暂代县令一职,等案子送往刑部了结,世子将奏请李大人为六安县县令。” 李青闻言心中大喜,又躬身一礼:“下官多谢世子厚爱!” 陈辰平静道:“李大人客气了。过几日,乔主簿要去府衙随侍世子身边,不知李大人对接替主簿位置的人选,可有建议?” 末流小官,楚世子有权任命。 不过,这对李青这样的底层小官而言,也是一桩大事,让他推举人选,又是给他恩惠。 这个主簿名额,只要有举人身份也勉强做得,只看上头有无人照应。 如今有世子的吩咐,自己可以选择给亲信好友,或者直接银钱交易。 如此一想,他心中喜悦更甚,就连刚才听说乔毅要去府衙,心里那一丝嫉妒也烟消云散。 乔毅只是二甲榜末之流,在世子的阵营里,即便与世子亲近,官位也难以高过自己。 李青心中不屑的冷哼一声,面色自若:“下官倒是有一位合适的人选,此人有才有德,绝对可以胜任。” 乔毅闻言心里也是不屑,与你同类,还会有德行? 陈辰却不作他想,直接点头。 一时间宾主尽欢,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李青热切的将客人送出府。 出了李府,陈辰一行人找了一间客店休息一晚,第二日天刚亮便启程回信阳。 等回到府衙,迎接她除了楚世子,还有一盘棋。 公务房内,姬宴脸上挂着和煦如春的微笑:“公务我处理完了,你陪我手谈一局。” 陈辰的唇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她的职业生涯缺不得下棋? 她怎么感觉公务房里下棋更像主职业,公务才是副业,做不做都可,不做的话,老板也会替你做完。 想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她落下一枚黑子。 姬宴落完白子,抬眼看她:“六安县的事情办的如何?” 近距离这一认真看就不得了了,姬宴瞳孔猛的一缩,怎么感觉她脸上那道胎记好像有细微不同? 似乎是下面的边角圆润了一些? 许是自己记错了? 陈辰对视一眼,发现楚世子的眼神盯着自己脸上胎记看,霎时心头一紧。 离开信阳几日,替自己描妆的人又换回小桃了,莫非小桃描的妆和小梅的手艺有差错? 不会啊!自己检查过的,没发现有不同之处。 想到这,她的心里镇定下来,面色也毫无波澜:“乔毅救下来了,属下想着让乔毅留在身边,日后有官面上的事情可以让他去办。世子觉得可行?” “可以。此事你之前便与我说过,但眼下我还未正位,身边没有官职适合他,待日后再给他安排。” 陈辰应了一声是,接着将何县令跟李青之事都详细说了一遍。 姬宴对她的处置都毫无异议,因为都是按自己的指令办事。 况且小辰若是私底下瞒着自己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也无关紧要。 这样的念头升起,姬宴察觉似乎自己待她格外宽容? 第62章 老板又放电 即便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成敬,也容不得有欺瞒自己的举动。 这一对比,姬宴发现留存在自己心里的迷茫突然间就更加清晰明朗。 平心而论,因为她与姑姑的相像,自己喜欢亲近她,对她格外包容,还有她离开几日也会想起她。 她的身上有姑姑的影子,自己有时竟忍不住想关心她的事情。 姬宴就这般陷入深思,并且一直在找着她与大长公主还有没有相似之处。 陈辰发觉对面的楚世子盯着自己看的时间也未免太久了? 在那样的久久凝视下,女子的矜持让她难免会感觉到一丝羞涩,便下垂头,甚至坐不安稳。 也就在陈辰垂头之际,目不转睛的姬宴终于眨了眨眼。 他直视过久眼眸酸涩,又眨动几下眼帘才感觉舒适不少:“小辰,我想问你一句私话。” 姬宴的眼神包含温柔,陈辰抬头对上那双眼眸,心里不禁颤了颤。 儒雅随和的气质,俊美无俦的脸庞,温柔如水的眸光。 老板又放电了。 楚世子这样的身份,只可远观不可肖想。 陈辰在心里重复两遍这句话,以此来告诫自己,当她的心境恢复平和,望着楚世子的眼眸也恢复清明,眼中只有欣赏美丽事物的意蕴。 姬宴眉梢皱了皱。 虽说他是无心使用美色诱惑,只是随心而发的情感,但刚才能看见陈辰望着他时表露出迷醉神色,在他心底也有莫名的开心。 可为何小辰的迷醉突然间就消逝不见? 姬宴想着这个问题,突然鬼使神差的问:“小辰,你可曾婚配?” 此话一出,两人瞬间都感觉到尴尬无比。 外男这样直接问一名女子可曾婚配,不觉得太过猛浪了? 姬宴装作若无其事的垂首看棋盘。 陈辰尴尬一笑:“属下年岁已十七,自该有定下亲事。” 女子素来早婚,十七岁未成亲,也该定了亲。 凭什么认为她怎么能例外? 姬宴心中仿佛有失落感盘踞着,面无表情的说:“该你了。” 我当然知道该我了,没看我想这一步棋想了这么久? 陈辰抬头看着他,那人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的回望。 这就不搭理了?真是没风度! 无怪乎陈辰这般想,刚才可没漏看他的失落神色闪逝,由此怀疑老板荤素不忌,真瞧上自己了。 你不忌讳,我避忌啊! 就您这身份的高度,我攀不上。 不能跟自己的夫君站在同一高度,就等于是被别的女人压在脚下。 “属下认输!”话音平静,却包含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赌气意味。 姬宴语气平静更甚:“好!时候不早了,你出去一趟几日不着家,还是先回吧。”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嗯!” 陈辰站起身离开。 等出了府衙后院,迎面遇上风尘仆仆的杨无风。他回来了? “杨将军,真巧啊!” “是真巧,府衙就这么大,这都能遇上。”杨无风昂首挺胸,威武霸气的姿势站定,双手环臂望着站在一丈外的两个身影。 “小婢见过杨将军。”小桃呵呵笑了声,看着他的目光露出惧意。 他一脸凶恶的拦着路做甚,莫非小姐得罪他了? “小姐,煞神挡道怎么办?” 陈辰耳边传来小丫头的低喃声。 什么怎么办,跟这个煞神不过点头之交,打完一声招呼还不走? 对啊,点头之交打什么招呼。 陈辰点了点头,提步朝前走,从他身边路过。 杨无风回头望着离去的背影,暗道此女真是无礼,打一声招呼就走,他允许了么? 要走也是该他先走才是,感觉被甩了个脸,心里郁闷的很。 傲娇的杨无风像是斗败的公鸡,边走边在心底狠狠发誓以后一定要加倍奉还,多甩几次脸。 等他进入后院问明守卫世子去向,便直奔公务房。 “无风回来了?” 姬宴还坐在棋盘前,一人下双份棋,听见脚步声响抬头看了一眼。 杨无风半跪行礼:“世子,末将回来了。” “不必见外,陪我下一盘棋。” “末将遵命! ”这句话说得不情不愿,但他还是坐下了,帮着收拾棋盘。 二人重新开局,姬宴没有相让,率先执黑子。 “事情查的如何?” 杨无风面色一沉,长吐一口浊气:“末将无能,末将去了一趟曹司马的家乡,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又将您手底下的暗卫,都分开审讯过几次也没有任何发现。” 这个暗鬼藏的太深了,令他感觉如坐针毡。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此事竟然毫无痕迹?” 姬宴面色有些晦暗,看着他的目光不复以往的友善,因为心情不好。 世子生气了?那双眼神居然那样犀利冰冷,是因为隐藏的暗鬼,还是嫌弃自己办事不力? 杨无风扫了一眼便不敢与之对视,低头下棋:“末将无能,请世子责罚。” “罢了,以后用心留意便是,此人若是再有动作,定要让其露出马脚。” 姬宴淡淡道,他已经察觉自己的不妥,收敛了坏情绪,他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控制不住坏脾气的时候。 杨无风点头应是。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就连掌管暗卫多年的成先生都毫无办法,自己又能有什么法子。 想到这,他的灵光一闪:“世子,莫不如让陈姑娘帮忙找出内鬼?此女聪明狡猾,应当能有法子。” 闻言,姬宴捻着棋子的手顿在半空片刻,随后才落下:“不必!” 简洁的两个字,似乎也蕴含赌气,躲在暗处的夜莺就听出来了。 旁观者清,刚才他也发觉了陈姑娘好像是赌气离开的。 “末将知道了。” 杨无风不知其中缘由,听世子拒绝,虽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反驳,而是问道:“世子,末将刚才瞧见陈姑娘出后衙出来,难道是您找她有事?” “小辰已经是我的幕僚了。” 姬宴平静的看他,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阵烦闷。无风为何总提小辰? 杨无风对望的眼眸满是惊讶,非是因为陈辰成为世子幕僚而感到诧异,他惊诧的是世子的称谓是否太亲密了:“小辰?” 姬宴微挑眉:“怎么?你觉得我这样叫她不妥?” “末将绝无此意。”杨无风摇头说道,心里暗暗奇怪世子今日的言行举止与平常大有不同。 而姬宴看他神色不似作为,莫名感觉到舒心。 此后两人的谈话方向渐渐转向国都,而他们之前谈及的陈辰已经回到家中。 家里的主心骨回来了,整个陈家又是忙乱开了。 第63章 姬宴的态度变化,如初见 两位夫人一边伺候着女儿用饭食,一边缠着她儿问长问短,大夫人抹着眼泪心疼女儿过的真苦,整天忙的不可开交。 可哪知道她在衙门里的的工作是多么轻松暇意,去了一趟六安县也是毫不劳神。 二夫人趁着女儿不注意,拉着小桃出去了,没过多久就黑着脸回来。 小桃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居然叛变了。 跟着女儿出门一趟,回来什么都不肯说,无论怎么逼她都不说。 小丫头一直捂着嘴,头摇个不停,就连她的亲娘在一旁劝她都没用。 陈辰偷偷瞧了一眼气闷的二娘,故作不知。 其实早就发现了二娘的动作,问小桃有什么用,她知道的并不多。 她唯一知晓的便是舅舅的好友乔毅下了狱,自己去六安县就是因为此事。 如果二娘知道了,定要找舅舅闹上一闹。 小桃应该没有说出来吧? 坐在旁边的二夫人见陈辰吃饱了,已经放下了筷子,她便伸出双手将女儿的身子转过来对着自己,秀美的脸颊凑近。 两张脸相距不过一尺。 “辰儿,你瞧娘这张脸有何不同了?” 陈辰很认真的瞧了几眼:“几日不见,二娘的脸更美了。” 二夫人狠狠白了她一眼:“你没发现娘这张脸正在生气?” “您说了我才知道。” “女儿涨能耐了,将小桃教的都不听娘的话了。” 陈辰对二娘那张阴云密布的面庞视若无睹,面无表情道:“娘若真舍不得小桃,那便让她去您身边伺候。可以换个眼线。” 一旁的大夫人见女儿似乎不悦,忙劝道:“辰儿,你二娘也是关心你,一家人要和和睦睦不可置气。” “女儿没有生气。”陈辰说这话时笑了笑。 大夫人看她笑的毫不作伪,这才放心。 二夫人一直看着她,根本不担心女儿会生气,女儿岂是那样小气的人: “娘今天在街上见到杨将军了,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在街上驰跑。街道上的百姓都慌乱的躲着他。如他这样不顾百姓安危之人,真的心善顶好?” 陈辰喝了一口消食的绿茶,随口说道:“这么巧,今天我也遇见他了,他有重要公务赶时间。” “那你跟娘说说你的进展如何了?” 话音落,大夫人竖起耳朵听,她也已知道此事。 “进展不错,算的上是至交。”陈辰面色自若的撒谎。 小姐跟那个煞神是至交? 自己怎么没瞧出来? 窝在角落的小桃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一幕却落在了大夫人眼里。 “那就好,这种事急不得,总要一步一步来。”二夫人一脸欣喜。 话才说完,她瞅着女儿的脸颊,蹙眉道:“辰儿,要不你将脸弄干净出门?这样娘就能早一些给你备嫁衣。” 以女儿的姿色,追男子何用隔层纱一说。 陈辰闻言直接起身:“女儿知道不少计谋,偏就不懂美人计。女儿累了,就先告退了。” 二夫人哪能放她走,大夫人眼疾手快的拍开伸向陈辰手臂的那只秀手。 二位夫人目送女儿背影消失,又唠嗑起来。 “大姐,使美人计多管用啊,得劝劝辰儿。” “妹妹,辰儿已经腻烦咱们总是对她指手画脚了,难道你没发现?” “瞧大姐说的,好像咱们闲着多爱管着她似的,辰儿留在咱们身边也就这一年半载的时间,只要她成婚了,自有她夫君管着。到时候你想管也管不了了。” 成婚?妹妹想多了! 大夫人性子细致认真,心有所感女儿似在说谎敷衍。 想到有这种可能,便不想再多说,娇柔的身躯缓缓站起:“辰儿即便真不想成亲,随她便好了,我不想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令她对我生厌,从而与女儿闹的生分。” 二夫人哑口无言,大姐这才是真正的溺爱,会害了女儿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关心子女岂是错了? 陈辰也不觉得二位娘亲总是操心她的婚事有错,只不过是觉得有些烦,如果她知道娘亲联盟已经从内部瓦解了,那她就能得瑟了。 回到房间,陈辰洗漱过后便早早上床睡觉。 人在睡前总是回想一些毫无意义,或者念念不忘的事情。 她想着今日楚世子莫名其妙的举动。 如果自己不说已有婚配,莫非他就要向自己表白? 如果自己的怀疑是对的,那他想将自己置于何地? 做个良妾?若是抬举我便是侧室? 他这是做梦! 虽说以自己的身份给个良妾都算是抬举我了,可也要看自己想不想让他抬举。 穿越大众有做妾的?不能给大伙丢脸啊。 他的身份尊贵,我配不上便不配。 他做他的梦,我做我的梦,我的梦里自己可是大妇的命。 想来想去都是不甘伏低做小,说明自己也被他吸引了。 造孽啊,以后整天对着那张自己起了心思的俊脸,真怀疑自己的定力够不够强。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我坚决不扑! 不扑,不扑 念着念着扑梦里去了。 翌日清晨,陈辰先去了一趟自己的办公小院,随后才到府衙。 公务房内,楚世子已经先她一步来了。 由于她担心妆容的缘故,今日的妆是照着昨日的描画,这总不会出错了。 不曾想楚世子没有多疑,不再仔细打量她的面容。 姬宴以往看见她都是格外纡尊降贵微笑相迎,此刻却面容沉静,只是淡淡的扫她一眼:“小辰来了。” 如此淡然的神色,让她想起犹如初见时,楚世子虽透着随和的性子,却也有威严庄重隐于其中。 “属下见过世子。” 陈辰行了一礼,等到一声回应,便走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日常办公。 姬宴静静的看书,眼角余光偶尔扫她一眼。 整个上午,安静的房间内针落可闻。 快到午时,陈辰的公务处理完了。 办公三天的公文并不多,姚夫子也说过每日大抵就如此,成敬会有积压,到了她手里就能俐落处理完。 她想着下午应该无事可做,不如出去一趟看看交易所建的是否合自己心意,顺便也能躲开这样诡异沉静的气氛。 “世子,公务处理好了。前几日属下命人建立了一间外地客商聚集的交易所,可以用于收集打探各地消息。属下想过去瞧瞧。” 今早她见了郭荣一面,说是已经建好了。 姬宴的目光从书本移向她:“收集打探消息?” 第64章 楚世子的初次反对 陈辰微笑:“商人走南闯北途径多地,见闻自然不少,如果能早一步从民间获得一些,关于天下大势动向的消息也是有用的。”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姬宴闻言沉默一瞬,微微点头。 陈辰看他兴致缺缺,暗想他是很不以为然。 “世子手下有专长打探消息的人?” “我手下有暗士,都是自小秘密训练,平常时负责护卫,遇事可为刺客,也能负责刺探敌情。” 姬宴很平静的说出口,因为豢养死士的人不单是他,实力雄厚的门阀家族都会这样做。 虽说他人在信阳,但他一直掌握着国都风起云涌的动向,靠得就是这些暗士打探消息飞鸽传信回来。 陈辰一听,觉得不够细致全面,便试探着说道:“术业有专攻,如此未免太过笼统,若是能细分领域或许会更好?” “你可以提意见,我且听。” 姬宴已经被勾起了兴趣,话音却很平淡。 “属下觉得可以将暗士分三类,其一,负责收集分析情报渗透到各行各业,有不同的身份掩护。 其二,从事缉查逮捕审问在战争时还可充当刺探军情策反敌将的任务。其三是专职刺客。” 萌生这样的设想,是因为她深受消息灵通带来的可观好处,陈家远行商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收集,观察各地生意的时势走向。 只要探听到哪处有赚钱的生意,回来总要禀告陈辰,她就会斟酌着模仿或者改动,也正是因为这样,陈家的生意才会越做越顺。 她料想在政场上也是如出一辙,消息不灵通就会后知后觉,倘若出现原本可以防范的大危机,却因为消息不通达,白白遭受损失。 再有,消息不灵通的隐患,更多的是错失先机。 身处风云诡谲的政场,危机四伏的夺嫡环境,岂能如此不上心。 她的想法很不错,但有人却不太赞同。 有钱人的口气就是大,凡事讲究尽善尽美。 姬宴听完暗暗心惊,他首先想到这得养多少人?花多少银钱? “前朝的皇城司察事之卒布满京城,专司检察百官,打探密事。但凡小涉讥议即捕治。鉴于这些,我如今却是用不上,除非是另有所图。” 陈辰一点就透,张口说道: “或许真有可图,如果派人监视收集官员出格犯错的证据,在他们身边和周围都安插密探,再不然直接设套让他们钻,获得罪证就能用于要挟,让其暗中为世子效力。” 她想要制造事端陷害朝廷命官不算难,因为她有手段,也有大把的钱行事,关键是她即便拿了证据也不一定整的死官员,说不定整死的是自己。 实在是冒险之举。 楚世子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姬宴扬眉看她一眼。 心想她不会不清楚其中耗费甚巨,以我如今的财力无法达成。 她怕是误会了,误以为我想让她承办此事。因为想要达成这样的目的,绕不开花销庞大的经费。 “此非易事。若真有这般容易,那天下当官之人都要战战兢兢,不敢行差踏错。” 陈辰:“” 想要好处,还抹不开脸,这是要自己哄着收下。若非她心中发怵自己好像惹老板不高兴,她也不想上赶着行贿。 她至今不觉是自己揣测上意出错,毕竟不劳而获的好处,还有人会拒绝? “难者难易者易,有为,则难者易矣。属下觉得不妨试试,监察百官却是不能,但可以选择几个目标。” “此事容后再说,你先去吧!” 姬宴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拿起刚在放下的书本看着。 “世子,能不能让杨将军陪我走一趟。” “好!你且找他,就说是我的吩咐。” 陈辰应一声是便行礼转身离开,没有瞧见那张锁眉不悦的俊脸。 姬宴凝眉望着她的背影离开,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她感受到楚世子的冷淡,她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不过她很快就抛却了不明意味的惆怅。 作为政客不能被任何情感左右情绪,从而影响自己的心绪忘记当前正事。 当她冷静下来,就是一名合格的政客,不放过利用一切蕴含着似乎可能的机会,刚才商议之事应该有操作的空间。 只要交易所能获得有关此类消息,比如当地官员的趣闻或有贪赃包庇的的行为,那么就要派人去多加打探,若是 容易行事,那便能操作一番。 原本打算大张旗鼓,最后决定守株待兔。 能逮上一只兔子也是可以的。 这样一来,能省下耗费甚巨的心力和财力。 如此也不算是违背楚世子的命令,因为可说是无意中的发现。 想着这些,交易所的分量在她心中更重了几分,交易所必须办的有声有色,吸引足够多的各地客商。 交易所的选址在城外三里的芙蓉镇,镇里最多的就是客栈。城内住宿贵,而且运载大批货物入城,少不得要被城门守卫刁难盘剥,所以很多客商为了省银钱都是选择在此地落脚。 陈辰站在芙蓉镇最高大的客栈前,这里已经改建成交易所。 从里面匆匆出来迎接她的是专管七间客栈的胡管事。 当看清她身后站着数十名士卒,为首的那位更是穿着甲胄脸上还有刀疤的将军,胡管事心下大骇,东家怎么会跟官兵在一起,该不是犯在他们手里了吧? 看着却又不像。 胡管事忐忑不安的走了过去。 “东家,您过来怎么也不支会小人一声,小人有失远迎,望东家饶恕小人才是。” “胡叔叔好啊!”小桃远远的就招呼一声。 “小桃姑娘好!” 胡管事端着笑脸走到近前,侧身将陈辰让在前面先行:“东家快里面请。” 陈辰点头回应便往里面走,没有理会杨无风递过来的凶狠目光。 这女子可恶至极,竟然将本将军当成随从。 杨无风望着渐渐走远的身形生着闷气,回首朝手下士卒撒气,厉声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 “”一脸幽怨的副将。 陈辰回头:“让他们都进来吧,守在外面招人非议。” 她还敢对我颐指气使? “你们都跟她进去!”杨无风恶狠狠的瞪着手下,然后大步往外走,才不想跟着进去。 “”可怜的一众手下。 这关我们什么事儿啊,咱们一句话都没讲。 十余士卒心里皆哀怨凄凄的望着那个惹将军不快的背影,跟他走了进去。副将却跟着杨无风走了。 第65章 交易所 陈辰似是没听见身后有呵斥声,气定神闲的边走边问: “胡叔,一切可准备就绪?交易所何时能开业?” “都以都已准备妥当,东家吩咐一声便能开业。” 闲话两句,陈辰已经进入了交易所。 交易所南面是入口,只见宽敞的大堂中央很空旷,东西北三面的边缘各竖立了一座告示栏,这里是发布求购消息的,为求让外地客商能从上面找到消息。 再看交易所三面的墙壁,靠墙摆放了三十张四方桌子,每张桌都被三尺高的木栏围起。 类似现代的卡座,这些也都是按她的吩咐做的。 每个两丈长的卡座,左右两边都有屏风隔挡,站在卡座的正面入口,能看见墙壁上都有一块布告栏,可让商人自主写上求购或出售货品,要是有别的商人看中了自己所需的货物便可进去洽谈。 交易所三层都是这样的设置。 要是有现代人在此一看便知,这是夜店的装设啊,靠墙的是卡座,中间是空旷的舞池,舞池边缘设置的却不是三根钢管,而是告示栏。 陈辰开的夜店也是要收费的,除了茶水点心收钱,每位进入的客人都要收半钱银子,但可以坐一天。前五天都是如此,五天以后外地客商还找不到买家,入场费都免了。 舞池发布的求购消息,客商也只能看到消息要找到买家,就得问交易所,买卖成了就会抽取适当的佣金。 陈辰看着眼前的交易所很满意,也很看好交易所的前景。 然而胡管事就不看好。 进门要交钱的地方,他还真没听说过,他不无担心的问:“东家,这进门真要收钱?” “胡叔叔说这里进门要交钱?” 小桃惊讶的张着小嘴,小姐的目光扫来,赶忙捂着嘴。 “当然要收。” 得到东家肯定的回答,胡管事心中纳闷不已。 陈辰看了一眼他的郁闷神色,微微笑道:“胡叔叔放心,交易所发布的收购消息肯定少不了,以楚世子的颜面,可以让城内大部分商家急需进货时都来这里发布消息。 而陈家不单是在此发布收购消息,果酒生意也要在这里洽谈交易。” 胡管事眼睛一亮,只要有果酒这块招牌在,还怕没客人上门? “东家睿智,果酒生意红火,小人也听说了最近来进购果酒的外地商队络绎不绝,只要将他们往这里引,那交易所的生意也很快会好起来。” “胡叔,你替我找一位能言善道,又爱唠磕打听别人闲事的人,此人便是一名普通伙计也可以让他在此做掌柜。而且要让所有客人都知道他有这喜好。” 小桃一听,又惊讶的张开小嘴。 胡管事闻言错愕的看着东家,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古怪的要求。 四目相对时,陈辰问道:“胡叔知道有这样的人吗?” “有的,东门街的那间客栈有个跑堂小斯就是个爱拉闲散闷的,总是能跟客人耍上嘴皮子逗客人一笑。” 小桃听着忍不住插话:“他还懂得奉承客人?” 胡管事呵呵笑道:“没错,这小子嘴皮子利索,能跟客人套上交情,世人多数念旧讲情面,他将好些客人哄开心了,让头回客成了回头客。” “就他了,胡叔差人去将他叫来。” 陈辰想也不想就说道。心想这倒是个人才,能说会道才能套出别人的话。 “小人这就去吩咐。”胡管事说罢便转身走。 “小桃去叫杨将军进来。就说我有事请他帮忙。” 小桃苦着脸:“奴婢这就去。” 陈辰走进一间卡座坐着等待。 不多时,杨无风便走了进来,到了陈辰跟前,扫了她一眼就高傲的微仰起头:“你有事想求我?”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说的上求他? 他总是高仰头看自己,是因为不喜自己。 瞧一个人顺眼可以不需要理由。反之对一个人没有好感,什么都可以成为厌恶的理由。 陈辰无奈,抬头看着他的下巴颏:“确实如此。” “那就想着吧!” 这话说出口,杨无风十分解气。 就刚才他还在想,自己凭什么总让着这女子,忍一时,他越想越气,退一步他越想越亏。 出身名门高贵如他,什么时候受过外人的闲气? 也就眼前这女子不知天高地厚,敢如此对他。 陈辰无所谓道:“杨将军不愿意帮我就不帮,你让我想我也不愿意想。” 杨无风蹙眉,听这话,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扳回一城。 不对啊,自己不帮就算是赢了。 这女子巧言令色,想让自己的思绪转不过弯,真是狡诈,当我是愚笨之人糊弄? 他岂知真是他自己转不过弯,想多了。 陈辰对付他这样城府不深的人,还要使出伎俩,那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最简单的,只要明白他最在乎是什么,就能让他答应。 “您不帮我无所谓,但不帮世子就不对了。” 杨无风狐疑低头:“跟世子有关?你说!” 陈辰看着他说道:“我想在此处替世子收集楚国各地的见闻趣事,然后梳理归总出有用的情报。” “我能帮上什么忙?” “您想让世子对外界消息闭塞,不知天下大势的动向?” “说吧,想让我怎么做。” 陈辰闻言暗暗松一口气,跟他真难打交道,让他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非要东拉西扯。 “我选中一位适合打探消息的人,想让杨将军见他一面,您将他收下做暗探。” 杨无风当即了然,普通百姓都惧怕官军。 “你是要我用官面上的身份压住他?” “杨将军明鉴。 让其收集各地趣闻,尤其是关于五品官以上的小道消息,不过要切记不能引起旁人的怀疑,要做到不动声色。” 杨无风听完,甩脸走了。 他心里暗暗不满,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劳他亲自出面,他只需交代一声自己的副将便可。 等他出去了,陈辰也站起身离开,走之前吩咐胡管事告诉郭荣,交易所明日就开张,宜早不宜迟,黄道吉日就不用选了。 翌日午时,陈辰从府衙出来,来到交易所独自进去。 守门小斯认不得她,收了半钱银子才放她进门。 等进入交易所里面,瞧见三层楼都有客人在,卡座几乎都坐满了,还有不少人在中央场地看布告。 正值午饭时分,客人都叫了餐食,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是酒楼饭馆。 第66章 来历不凡的恶客 陈辰站在堂中四下张望,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热络的声音:“这位东主刚进来吧,今日外面起了大风,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 随声而至的是一位员外打扮的年轻人,脸上堆着笑,神态谦恭:“东主好,鄙人小姓孙,是这间交易所的掌柜,很荣幸能在此见到您。” 陈辰微笑点点头回应:“那就给我找个位置坐吧。” “您这边请。请问东主要先用午食吗?” “我用过午饭了。” “好嘞,那就先喝茶暖暖身。” 孙掌柜领着他进入一间卡座,又亲自倒了一杯茶,笑呵呵问道:“敢问东主贵姓?” “姓梁。” “原来是梁东主,幸会幸会!交易所新开张,梁东主就能找来,可见您耳目达通,一看就是做大事之人。您应该是本地人吧?” 陈辰听他说出自己是本地人,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能到这里来的人,应该都提前知道了交易所是做什么的。而且门口迎客小厮也有解释里面的情况。 自己一进来没有急着四处找人出货,也没有去看门口小厮介绍的求购布告。 由此可见,这位孙掌柜能看出自己是本地人,也并非难事。 陈辰不答反问道:“你们这里的客人挺多的,看来生意不错。” “承蒙梁东主吉言,上午的客人更多,好些客人都谈妥了交易先离开了。不知梁东主可是来进货?您要进什么货敝人都能替您代劳,您只要在此稍歇息片刻,敝人马上便能找到您需要的货物。” 他敢夸下海口,是因为交易所准备充足。 陈家在这镇里的数十个仓房备好了各式各样的货物,从生活必需品到粮食铁器,或市面上时兴的赏玩物件等等,尽量做到应有尽有的全面。以备不时之需。 总不能刚开张就砸了招牌。 陈辰自是知道其中缘由,她绷着脸刁难:“我不进货就不能在这坐吗?” “不不不,这哪能啊!” 孙掌柜忙连连摆手,赔笑道:“瞧梁东主说的,您想来这坐坐,咱是随时欢迎,您要闲得闷了可以找咱聊聊解闷,要是嫌咱聒噪,咱就站的远远的,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这话听着,不论谁都觉得舒服。 此人倒是个销售业的人才,搁在现代绝对是业绩第一。 他不但有眼力见,也会伺候客人。 从进门就殷勤关心客人,脸上的笑容没有收敛过,哪怕客人发难,也懂得在这个时候该换个称谓拉近关系。 陈辰已经对这位被胡管事满口夸赞的孙立,感到很满意,所以不必再多加试探。 “孙掌柜,胡管事可曾来?” 孙立不无惊讶的问:“您认识胡管事?” “老熟人了,劳烦你去叫他过来一趟,你跟他描述一番我的容貌,他便知我是谁。” “” 这位公子还真是不同凡响,不以姓名相告,反而以这副尊容 孙立暗暗腹诽,嘴上满口子应下:“那我这就去,您稍坐片刻。只不过胡管事正跟着郭总管事在三楼雅间招待客人,能不能将他叫来,我却是不知,您要多担待。” 陈辰微微一笑:“你且去,他一准过来。” 孙掌柜半信半疑离开。 片刻后,胡管事过来了,脸色阴沉沉的。 “东家,楼上有难缠的客人,一口气就要买走所有的酒。如果真将所有酒都给了他们,那咱们怎么跟那些客商打交道,别人远道而来多不容易,定要找咱们讨说法,还有交易所也是依赖酒业才能留得住客人,可万万不能将酒都卖给一家。” 胡管事越说越是愁眉不展。 “您先坐下在说。” 胡管事叹息一声坐下,陈辰轻声问道:“此人是谁?” 不知东家可听过吕梁城苏家?” 她当然听说过。 苏家是百年商号,传承四代人。 陈辰听人提起过苏家,是因为苏家现任家主在年轻时做过一件轰动吕梁的事迹,甚至遥传至西北不少地方。 魏朝末期有一位知府得罪苏家家主,他当天就报复回去。 苏家主勒令本地商人罢市一个月,指使胥吏干扰法令实施,挟制整座府衙的官吏造成政务瘫痪。 不止如此,还让人每天晚上朝知府大人住的院子投乱葬岗捡来的残肢断臂。 那位知府险 些就要被逼疯了,最后竟然下跪求饶,此事才算罢休。 苏家曾经是吕梁州府城里隐形的真正主宰,现如今的吕梁,是楚国大王亲弟弟吕梁郡公的封邑。 想着这些,陈辰微微皱眉,苏家人敢在这里撒野,定是有所依仗。 “苏家可是投靠了吕梁郡公?” 胡管事苦恼点点头:“苏家大郎苏星河是说他认识吕梁郡公。不仅如此,跟他来的还有他的张家表兄张宏,汾江府的张家实力也是不可小觑。” 生意场上能说出认识谁,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将靠山搬出来了,商人岂敢直说某某是我供奉的靠山。吕梁郡公身份尊贵,商人又岂敢直言我与吕梁郡公关系匪浅,情深益重? 陈辰安静听完,脑海中思绪飞快转动。 做生意,要随着形势的变化而变化。做小生意在于勤。做大生意要靠后台,也要观时势。 陈家酒业利益巨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没想过靠着楚世子就高枕无忧。 总是会突然间就冒出一两个比你更有钱的人想要欺压你,而他们身后的靠山未必就会惧怕楚世子的身份。 反而他们的靠山会让楚世子心生顾忌,毕竟他还只是一位世子,也有强大的对手。 陈辰料想过二王子会暗中派人来搅和,也一直为此有所防范。 不曾想心中的假想敌没来,闻着酒香而来的吕梁郡公。 此事果真就是他授意的? 楚世子派人送的酒利十万贯已经到了国都,就连将陈氏高品醉仙酿列为宫廷贡酒的旨意,应该也在回程的路上。 吕梁郡公是王室中人,莫非他还不知道陈家酒业有大王的份子? 按说是不应该的,大王不能在明面上,公然替陈家的酒业保驾护航,那他只有点醒身边近人,让他们心领神会,在暗中保护陈家的酒业。 只要在外人看出王室之人都不敢打陈家酒业的主意,便能明白陈家必有贵人撑腰。 所以,陈辰猜想二王子绝对是知道的。 第67章 争锋相对抢上风 楚世子替大王寻到一座金山,不敢有异动,可吕梁郡公却还敢明着来抢? 她想着这些,心里总觉得有古怪。 看了一眼焦急等待的胡管事,陈辰面色平静道:“胡叔,您去跟他们说,想要获得利益同盟,你认识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想认识谁,以及谁认识你。你再看清苏张二人的态度回来禀报。” 想来此二人应该听得懂我的话,你要酒就得看我给不给。我不给,你又能如何? 这番话还能试试水的深浅,如果苏张二人敢持续嚣张,目中无人的继续逼压,证明定是吕梁郡公授意无疑。 若是他们有所收敛,那就说明吕梁郡公肯定是知晓此事,但其态度暧昧不清,不说支持也不反对,只要有好处便可。 但要是苏张两人一改嚣张跋扈,那就能明确表明,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胡管事答应一声就大步离去。 一盏茶过后,他又回来了,脸上挂着扬眉吐气的笑容: “回禀小姐,小人转达了您的话,苏星河听过以后态度就慢慢软下来了,只有张家那小子还未偃旗息鼓,一直闹腾要买走八成的存酒。依小人看他们二人不过分唱红白脸,无需多虑了。” 陈辰闻言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胡叔说的对,从他们的态度而言,便能决定该如何应付。 吕梁郡公根本不知晓此事,那么自己便能不必顾忌会替楚世子招来麻烦,为此要不情愿的多让步。 苏星的河态度改变,可见他也是从自己听见他的靠山是吕梁郡公时,还能这般强硬,从而不难猜测我与楚世子搭上了关系。 这也非是难以揣测的秘密。 毕竟如此重利的大生意,没有强大的靠山,谁敢做的了。 其实他们二人的嚣张跋扈,也是存在着这样的试探。 “他们还有说什么吗?” “要亲自见东家一面。” 胡管事说完,面色凝重的望着陈辰。 这二人的身份,也只有东家的亲自出面才行,以往都是二夫人出面,可如今来看,二夫人怕是奈何不了他们。 陈辰闻言毫不迟疑就站起身往楼梯口走去。 上了三楼,胡管事将她领到雅间门外就先告退。 她敲了敲门,郭管事过来开门。 “东家来了。” 陈辰微微颌首,提步走了进去,郭荣关上门站在她身后。 放眼看去,宽敞的雅间内,十座的餐桌前坐着两名衣着讲究的男子,一位年过而立,另一位看不出他的实际年纪,约莫在二十至二十七左右。 陈辰感觉此人看起来年纪的跨度大,是因为他的英俊容貌,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但他身上有一股沉稳且强大的自信散发,没有久经商场历练的年轻人身上,是看不到这样的气势。 陈辰打量着这两人。 他们也一直注视着她。 陈辰发现,那位年长的男子在瞧见自己的容貌时,眼珠子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掩饰了。 在这短短的几息间,他一边看自己,一边下意识的分了两个眼神给那位年轻的公子。 由此可见,那位年轻公子应该是主导,他便是苏星河。 几息时间的沉默,张宏冷笑打破沉寂: “陈东主姗姗来迟,莫不是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看不起我苏张两家的小本小利。” 陈辰轻笑,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郭总管事在那两人对面拉出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张东主说笑了,在下可不敢瞧不上小本小利,想一口吃成胖子,这样永远也发不了大财。” 这番话,看似回应他的话就事论事,实则反唇相讥。 做生意本该和气生财,但对于恶客就另当别论了,如果靠山不如别人硬,那就该委曲求全,仰人鼻息。 反之别人的靠山不比你的靠山硬,那便能随心所欲了,高兴就搭理。 不高兴也要搭理,送点苦头给他尝尝。 陈辰不怕做不成这桩生意。 你去找生意做,生意很难做。生意来找你,那生意就很好做了。 所以,她开场就针锋相对,其意很简单,她要占据主场。 “陈东主,和气生财乃生意场上的铁律,你这般针芒相向,可不像是生意人,倒像是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爷。” 张宏被他讥讽,面色不变的回敬他是妄自尊大不懂世故的少爷,却是没再提吕梁郡公。 陈辰勾唇讥笑:“张公子真是慧眼如炬,在下正是嚣张跋扈的纨绔。” “你” 面对如此嚣张的气焰,张宏气的火冒三丈,正要再说,苏星河摆手制止。 “陈东主,俗话说三分生意,七分做人,做生意就是做人,掌握了做人之道,天下就没有难做的生意,赚大钱就不难” 陈辰看着苏大公子一脸和气的笑容,出言打断他的话: “苏东主莫非是想说,做人无非是以和为贵,须知人脉决定财脉,有时为了结交人脉,那适当的妥协c谦让都是正确的选择,也是一种可贵的生存之道,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陈东主大才,苏某正是此意,不知你以为如何?” 陈辰微笑:“在下认为苏东主的做人之道十分恰当,所以才向您学习。” 你一来就以势压人,如何能怪得了我以牙还牙。 苏星河闻言沉默不语,英俊的面容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生意场上,双方为了占据上风,让自己处于优势,互相扯皮的嘴仗都是必要的,他自知自己已经输了。 都怪自己一开始用的策略不对,结果遇上硬茬子,想要达成目的,只能低声下气以示诚意。 在生意场上,脸乃身外之物,可要可不要,利乃必要之物,不得不要。 想到这,苏星河露出亲和微笑,拱手道: “苏某为此前的冒失向陈东主赔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等计较。” 张宏也客客气气的抱拳说道:“是我们冒犯了,还请陈东主原谅则个。” 此人态度瞬变,道歉真诚,做的也毫不犹豫,可见他习以为常,以前也遇过硬茬。 两人搭伙红白脸也是惯例一般。 陈辰心中冷笑,面带微笑回应。 商人惟利是图,不怕他们不就范。 站在她身后的郭荣也暗赞他们真是能屈能伸,大商人又如何,在自家小姐面前还不是得低头屈服。 苏星河见他笑而不语,知道他这是再等自己将姿态放的更低。 “苏某望陈东主能放下成见,给彼此都留一条财路,我苏张两家商路众多,常年往来中原各地,如果您能答应帮我们这一回,以后苏张两家的商路可以给陈东主带来多大的盈利,自不必我多说,相信陈东主也能清楚。” 令人心动的利润远景c拍胸脯的保证,陈辰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想要以此软迫她做出不符合自己利益的让步,那就得考虑考虑了。 经商言利,天经地义,生意人当然要计算得失,甚至锱铢必较。 “原来二位的生意竟然能做到中原各地,当真是让在下钦佩。” 这是送上门来的中原代理商,陈辰脑海中就活络开了,细想着他们可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张宏露齿一笑,笑容不乏自傲在其中:“不敢当陈东主的钦佩。” 有些人,别看他交游广阔,见多识广,其实他连小猪佩奇都没有听说过。 他也没有跟三万里外的人交过朋友。 陈辰含笑看着他傲然的姿态。 张宏面对那张笑脸,似乎觉得他们已经压过一头,就想着能趁胜追击: “经商不跑不活,坐门难见客,难得有上门生意,就要为长远打算,一时的得失是可以抛开的。很多今天的机会,放在明天看就是损失。陈东主,你说是吗?” 这人又开始唱白脸了。 有事说事不行吗? 总这么兜圈子想迷惑谁? 他心里着急,却总是故作出闲漫的姿态东拉西扯。 无妨!我很健谈,可以奉陪到底。 陈辰神色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张东主说的对,机会确实难得,任何一个行业都是先来的有肉吃,后来的只能喝汤。” 张宏闻言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他谈生意。 苏星河脸色不变,心里却是微微恼怒: “陈东主言重了,生意不是下棋,过程可以博弈,但结果必须双赢,就看我们能不能和和气气的谈话了。” 陈辰平静的眸光投向他:“苏东主喜欢下棋?在下却是个臭棋篓子,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下棋,有朋友非要找我下棋,就会让着我。” 苏星河微一沉吟,道:“陈东主卖七成酒给我们,我二人将感激不尽。” “陈家的存酒已经不多,可门前的买酒客商依然熙来攘往,想必你们也是瞧见了,我总不能为了二位让多数客人失望而归,所以我只能给你们三成。” 张宏声音洪亮嚷了一句:“六成!” 陈辰轻轻摇头:“四成,算我陈家与二位结个交情。” 苏星河伸出一 只手掌,直视着他道:“陈东主给我们五成酒,我苏张两家认下这门交情,而且珍而重之。” 气氛一时沉默。 陈辰没有即刻回应,考虑片刻也是答非所问:“不知二位可知高品醉仙酿?” 张宏听闻高品醉仙酿,心中一动,他是知道这酒的,每位客商一个月内只能限购一瓶。 “陈东主,可否多让几瓶高品醉仙酿给我们?”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68章 宾至如归 苏星河见他笑而不语,知道他这是再等自己将姿态放的更低。 “苏某希望陈东主能放下成见,给彼此都留一条财路,我苏张两家商路众多,常年往来中原各地,如果您能答应帮我们这一回,以后苏张两家的商路可以给陈东主带来多大的盈利,自不必我多说,相信陈东主也能清楚。” 令人心动的利润远景c拍胸脯的保证,陈辰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想要以此软迫她做出不符合自己利益的让步,那就得考虑考虑了。 经商言利,天经地义,生意人当然要计算得失,甚至锱铢必较。 “原来二位的生意竟然能做到中原各地,当真是让在下钦佩。” 这是送上门来的中原代理商,陈辰脑海中就活络开了,细想着他们可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张宏露齿一笑,笑容不乏自傲在其中:“不敢当陈东主的钦佩。” 有些人,别看他交游广阔,见多识广,其实他连小猪佩奇都没有听说过。 他也没有跟三万里外的人交过朋友。 陈辰含笑看着他傲然的姿态。 张宏面对那张笑脸,似乎觉得他们已经压过一头,就想着能趁胜追击: “经商不跑不活,坐门难见客,难得有上门生意,就要为长远打算,一时的得失是可以抛开的。很多今天的机会,放在明天看就是损失。陈东主,你说是吗?” 这人又开始唱白脸了。 有事说事不行吗? 总这么兜圈子想迷惑谁? 他心里着急,却总是故作出闲漫的姿态东拉西扯。 无妨!我很健谈,可以奉陪到底。 陈辰神色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张东主说的对,机会确实难得,任何一个行业都是先来的有肉吃,后来的只能喝汤。” 张宏闻言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他谈生意。 苏星河脸色不变,心里却是微微恼怒: “陈东主言重了,生意不是下棋,过程可以博弈,但结果必须双赢,就看我们能不能和和气气的谈话了。” 陈辰平静的眸光投向他:“苏东主喜欢下棋?在下却是个臭棋篓子,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下棋,有朋友非要找我下棋,就会让着我。” 苏星河微一沉吟,道:“陈东主卖七成酒给我们,我二人将感激不尽。” “陈家的存酒已经不多,可门前的买酒客商依然熙来攘往,想必你们也是瞧见了,我总不能为了二位让多数客人失望而归,所以我只能给你们三成。” 张宏声音洪亮,嚷了一句:“六成!” 陈辰轻轻摇头:“四成,算我陈家与二位结个交情。” 苏星河伸出一只手掌,直视着他道:“陈东主给我们五成酒,我苏张两家认下这门交情,而且珍而重之。” 气氛一时沉默。 陈辰没有即刻回应,考虑片刻也是答非所问:“不知二位可知高品醉仙酿?” 张宏听闻高品醉仙酿,心中一动,他是知道这酒的,每位客商一个月内只能限购一瓶。 “陈东主,可否多让几瓶高品醉仙酿给我们?” “张大爷,这可不行。这酒不日便会被楚国宫廷列为贡酒。今年的一百瓶仅剩五十,陈家必须要上贡半数。” 回话的人,是站在一旁的郭管事。 苏星河抬眼扫去:“列为贡酒,你说的可是属实?” 他似乎是猜到了陈家东主意欲何为,也敢断定这则消息还未流传出去。 郭荣将双手拢在袖中,笑呵呵道:“当然属实,二位爷可是除陈家以外,最先知晓之人。” 雅间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寂,陈辰静静的坐着看他们面面相觑,毫不避忌的眼神交流。 不多时,二人像是达成共识,停止了交流。 张宏抬眼看向郭荣:“不知陈家的高品醉仙酿究竟还剩余多少?” “总剩五十瓶,除去上供十二五瓶,还能剩余半数。” 苏星河笑道:“陈东主可否给我们二十瓶?” 陈辰沉默不语,看着他的目光意味深长。 张宏会意,忙道:“二十瓶高品醉仙酿是我们花三倍价买的。” 郭总管事闻言脸上露出笑意,生意场上没有愚笨之人,这样对双方都有利。陈家以一千贯的价格出售二十瓶是私下里的事,怎么可以让外人知道,这可是坏了陈家自己订下的规矩。 “那其余酒呢?”陈辰语气淡淡的开口了。 “按你所说的四成便可。” 张宏一脸紧张的看着他,就怕他不答应。 其实只要有二十品高等醉仙酿,其余酒拿三成都行。 “可以,那就此说定了。” 陈辰这话一出,两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看出了这二十瓶酒的价值。 这酒卖不卖都无所谓,留在手里就是奇货可居,想要上门求酒人将多不胜数,那能利用这酒办成的事也就多了。 毕竟楚王手里也只有二十五瓶,而陈家只剩五瓶。可苏张两家手里却有二十瓶,有能力获得跟楚王数目相近的高品醉仙酿,这对两家在生意场上的声望也大有好处。 换做旁人出三千贯买一瓶,你看陈家愿不愿意卖给你? 苏星河爽朗笑道:“如此就多谢陈东主了。” 张宏也抱拳笑道:“多谢了。” “二位客气了,在下很荣幸认识二位。” “我二人能结识陈东主也是万分荣幸。” 一时间,两方互相恭维如潮。 陈辰率先说开题外话:“不知二位此番是从何处来?” 张宏顺口回答:“我们刚从中原回来,在半道上听人说起陈家新奇的果酒,这才赶了过来。” 苏星河政治眼光敏锐,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有人心,我等却是不知。” 他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有所怀疑。 陈辰看着他道:“多谢了,苏兄真是明白人。” “陈贤弟谬赞了,我不是明白人,但是个清醒的人。”苏星河俊脸阴沉沉的。 他不想明白那些跟生意无关的争斗,但别人也别拿他当傻子利用。 陈辰听他这一说,却是怀疑他是在警告自己? 二王子的人想利用狂妄跋扈的苏家给自己添堵,妄想将吕梁郡公牵扯出来。 苏星河当面就将此事说了出来,如果自己也敢拖他下水,他定是一视同仁。 陈辰听出了这话的言下之意,这就不好办了,她喜欢清醒的人,也最不喜欢清醒的人,清醒的人想要利用就难多了,不能急着灌迷魂汤,只能慢慢消除戒心。 第69章 利益捆绑的设想 陈辰唇角噙笑:“苏兄是清醒人,而我却反而喜欢糊涂,或许你我是殊途同归。” 苏星河认真的看着他:“原来我们都是同道中人?” 陈辰一脸坦诚的对视:“小弟一向恪守成规,在商言商。” “生意人就该恪守规矩只求富贵,但在生意场上却不能墨守成规。不故步自封,要因利乘便,随机应变,从而才可变则通,通则灵。” 苏星河点头认同他的话,随后又说出一番意味难明的大道理。 陈辰总觉得他也有暗藏的心思。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张宏有些不耐受,便笑道:“陈贤弟,我们兄弟二人叨扰许久了,就先告辞了。” 事情都谈完了,该留的情面也留了,人却是真的不想再留了。 陈辰先站起身,说道:“是小弟的不是,二位远行才归,应当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那小弟就不叨扰了。” 张宏也起身,抱拳道:“是有些许小事,我们先告辞了,以后常来常往。” 苏星河扫了他一眼:“陈贤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陈辰亲自将他们送下楼,然后让郭管事领着他们去交接果酒,她却先出了交易所,准备回家。 马车上,小桃一脸幽怨的望着她,小声嘟囔道:“小姐,您为什么不让奴婢也跟着进去?” “日后那些客商都带着婢女进去,岂不乱了规矩?” 不成体统!那她是不是要找一群侍女到交易所伺候着? 小桃耷拉着脑袋:“哦!” 那我以后也着一身男子服饰,这样就能扮作小厮随时跟着小姐 陈辰不知小丫头心中所想,随口应了一句就闭上眼假寐。 刚一合上眼,她的脑海中就翻腾着诸多念头。 苏星河是个厉害的角色,她才生出利用的心思就被打落了。 她的利用心思不是挑动争斗,而是想跟苏张两家结成利益团体,用利诱惑他们心甘情愿的与她绑在同一阵营。 陈辰看重的也是他们身后的靠山无疑,但除此之外,他们两家也有可用之处。 自从见了苏星河跟张宏两人,接触了更高层面的商人,她的心灵就打开了一扇窗。 用利益捆绑,凝聚成庞大的商业团体,为日后预留一条生路。只为以防万一。 毕竟在皇权时代,一国王权代表至高无上的的权利,对臣民有着绝对掌控生死的能力。 和平时期确实这样,乱世就会存在变数,她想要寻求这微乎其微的变数。 因为她不是封建时代的人,她的灵魂来自现代,无法真正臣服在王权之下。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对她而言就是一句玩笑话话。 所以她不想成为别人粘板上的肉,那就不能毫无一丝反抗的能力,否则身处困境时只能任人宰割。 苏张两家就是她思虑的转折点,如果能利用他们打开通向中原的门路,那就再好不过了。 或者将来也能跟他们二人合作,将交易所开遍整个楚国。 可以使用八百里加急互通消息,沿途每十里设立的驿道也能当成邮路,每十里停靠,在楚国民间都能撒下眼线。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最好成立一个商会,再多拉拢一些有实力的大商人,可别小看这些大商人,他们的后台同样很硬。 有几个大商人打掩护,更方便行事,暴露风险降低。 欲成此事,需要有巨大的利益捆绑,日后的棉纺和羊毛纺正好合适。 只要这两样新兴的纺织业面市,就会逐渐成为世人主要的衣着材料。 其中的巨大利润可想而知,不怕他们不自愿上钩。 想着这些的同时,她又想到三腚棉纺车还没有着落,不知是否会遥遥无期。 羊毛纺倒是可以面世了,不过交易所开遍全国的事急不得,眼下还要帮楚世子粉饰政绩,所以羊毛纺还不能先拿出来。 赵鑫那边不知进展如何了,如果他混不进晋国上层贵圈,那自己该想办法帮他一把。 思绪飘飞,不知不觉中,陈辰就回到了家。 翌日。 九月九,重阳节。 陈辰不知今日是九九重阳节,当从楚世子口中得知时,已经坐上了他的马车,往城外的成阳山驶去。 每到重阳节,古代人都喜欢赏菊c登高c喝菊花酒c插茱萸等。 有些人登高远眺,为的是站在高处能瞻望到家乡,表达思想的情感。 楚世子则不然,他上山是为了祭奠他的爱马追云。 据他说,这匹战马是西域的大宛良马,也就是汗血宝马。 追云从三岁就跟着他,后来跟随他征战七年,曾经受过重伤,在五个月前不幸去世了。 楚世子将爱马葬在成阳山腰的一处土丘,简单的立了一块墓碑,上书:大宛天马追云。 陈辰望着站在墓碑的楚世子,不禁想这匹战马也算是替他立下过不少功劳,楚世子感念恩情,特地上山祭奠也是无可厚非,但又不免往深处想,他是否另有深意?比如有作秀的成分? 为的就是让自己看清他念旧的性情,念旧的人通常是很看重感情的,一般不会轻易抛弃同伴和下属。 “你在想什么?” 杨无风看她眼珠子碌碌转了转,便走近两步问道。 陈辰扭头扫他一眼:“杨将军有事指教?” “你不过去拜祭追云?” 这与我有何干系? 这人就是存心使坏,想看我笑话。 让我去拜一匹马?没瞧见楚世子只是洒了三杯酒,就站在那里发呆么? 陈辰面无表情的剜了他一眼,又看向丈外的楚世子。 “追云是大长公主心爱之物,最后送给了世子,世子也是喜爱的紧。” 杨无风勾起唇角,面向目光远眺的人说道。 这话是说马的身份都她比尊贵,完全能够受得起她的祭拜。 “追云真是三生有幸,能得两位贵人看重。”陈辰望着前方墓地,目不转睛说道。 这番话轻巧的化解了他话中带的刺。 杨无风知道她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继续道:“追云可日行千里,一口气能跑一百里。” 陈辰扭头看他,惊讶的问:“可以一口气从山下跑回信阳城?” “当然可以。” “我看未必,从山下到信阳不过九十多里,一口气跑过去,得倒走回来。” “” 杨无风气恼的看着她的侧颜,沉默以对。 第70章 大长公主的故事 这女子总能轻而易举的让人生气。 杨无风虽不想承认自己不如她巧舌善言辞,但也无法否认与她逞口舌之利,非能人不所为。 她这般能言善辩,倒是与大长公主极像,就连聪明才智也是不相上下。 想到自己竟然拿她和大长公主做比较,杨无风愣住了。 这女子如此可恶,凭什么能与在自己心目中无与伦比的皓月相较。 看来,这便是自己越来越看她不顺眼的原因。 想起大长公主,杨无风眼眸中闪逝浓浓的悲伤,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隐藏其中。 似感激,又似眷恋。 大长公主对他有数次大恩。 在他年少时,教他行军打仗,完全可以算是他的恩师。 还曾经为他上下奔走,帮他夺回家族继承人的位置。 大长公主于他而言是长辈c是师c亦是恩人,然而在他心底还深藏着年少时情窦初开时的情愫。 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能埋藏在心里最深处,这位年长他几岁却是大了一辈的女子,被他永远放在心里。 怀着复杂交错的心绪,杨无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世子的背影,想到世子今日的祭奠,怕不是只为追云。 长公主与世子亲情深厚,她的离世,对世子的打击更大。 杨无风追忆大长公主,陈辰通过他刚才所说这匹战马是长公主送的,不由得也想到,楚世子该不会如此郑重其事上山祭奠一匹马,或许是缅怀先人? “追云是汗血宝马吗?” “是” “汗血宝马千金难求,长公主能获得这样一匹良马也是福缘深厚。” 陈辰看向杨无风的目光露出羡慕。 她将话题引向大长公主,闲着也是闲着,就看闲聊能不能听到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杨无风眉梢不自主的挑起,不知为何,心中甚是不喜此女谈及大长公主。 陈辰留意着他的神色,见他眉梢一动,便道:“大长公主才华盖世无双,且能力卓绝,能得到一匹罕见的宝马,也是理所因当。” 这样的恭维话,试探能不能捋顺杨无风的毛须,问一些话出来。 因为陈辰发现他莫名其妙展露的讨厌神情,不像是针对大长公主,而是自己。 为什么会讨厌我提起大长公主,真是让人想不通,不过却是能看出他对大长公主的维护,似是不容亵渎之意。 且不说陈辰的猜想是对的,她用恭维话试探也得了成效,全然证实了她的猜测。 杨无风听见这些话,终年不变的冷漠脸庞轻轻扯起一抹罕见的浅笑:“大长公主文韬武略不输男儿,也只有追云配为她的坐骑。” 陈辰心中一动,暗想外表冷酷的杨将军,居然会因为大长公主而笑。 知道了这样一件趣事,日后说不定也有可以稍加利用的时候。 想着这些,陈辰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继续道: “纵观历史长河,大长公主是无可睥比的奇女子,她是唯一亲自带兵打仗的女子,而且是历史上唯一以军礼规格入葬的女子,楚国北门户的娘子关,也是因为她的守护而得名的。她也是唯一有谥号的公主。” 长宁昭公主在这个时空确实是一位传奇人物。 据民间传言,她的身份显赫,但她从小却不是什么娇贵体弱的女子,反而喜欢舞枪弄棒,骑马射箭,而且喜读兵法,对于军事方面的事也甚是清楚。这些也是受到了家中的影响,所以养成了她超乎平常女子的胆识。 在她十六岁之时,嫁的也是将门之子,婚后的生活也很融洽,丈夫不反对她继续领兵上战场。 而且夫妻之间的共同的话题有很多,喜欢一起谈论武艺c战事,关注天下大事的。 因为多年的征战的劳碌,她在年仅35岁就匆匆地离开了人世间。 楚王也是悲痛万分,给自己最喜爱的妹妹追封谥号为“昭”。 举行葬礼的时候,行了最高规格的军队礼仪殡葬。其实对于这个礼仪,当时有很多文臣是极力反对的,当时的楚王很气愤,力排众议,依旧一意孤行按自己的决定施行。 杨无风神伤垂眸,听着她一直赞扬大长公主的话,对她的感官好了不少,同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可惜天妒英才,大长公主英年早逝,否则楚国的擎天柱尚在,楚国必将更强大。” 陈辰静静的观察他的神色,瞧见他的面色复杂多变,甚至闪过一丝愤恨,暗想大长公主的故事,必 定不是如世间传颂的那么竭尽美好,或许是充满坎坷曲折。 又或许,跟大长公主的死有关,所以便再次出言试探。 杨无风闻言,心脏仿佛是被大锤猛然重击了一下,痛感剧烈袭来。 他抬眸看向眼前女子,目光充满狂暴的戾气。 陈辰平静的与他对视,然而平静的伪装下是惊惧过后的心神。 这般滔天的戾气,着实要将人吓的半死。 她的小心肝还在害怕着呢,与此同时她还有心思想到,看来大长公主是杨无风的逆鳞,而大长公主的死也必然是有蹊跷。 令人窒息的沉默间,陈辰一直承受着莫名其妙的仇视目光。 这人一直恶狠狠的看着我做甚,难道将我当成谋害大长公主的人不成?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小辰,你上马车与我同乘。” 就在陈辰尽力端着镇定的神色,跟仇恨的目光对视时,姬宴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 杨无风闻声霎时收敛了情绪,偏开了脸。 楚世子的解围,让陈辰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瞥了一眼那张余怒未消的阴沉侧脸,她的心里虽有不忿,可却生不起恼怒,因为是自己无意中挑起别人的怒火,怪不得别人冒犯。 虽如此想着,但她还是暗骂一句活该你悲伤,这一句幸灾乐祸的咒骂带走了最后一丝不忿,她便潇洒的转身追上楚世子的脚步。 陈辰上了马车,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世子,心中有些拘谨。 宽敞的马车厢里,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比下棋时的对坐更近,但此处空间封闭,总让她感觉周身不自在。 她的面色宁静,姬宴没有察觉出不妥,反而感觉自身的决定冒失了。 竟鬼使神差的让她跟自己同乘一车。 当时说这话,并未想太多,只是为了替她解围,让她离开无风的视线。 提起姑姑的死,无风变得会暴虐凶戾。 第71章 姬宴的冷酷一面 显然姬宴也听见他们的谈话,区区一丈距离,他们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想听不见都难。 “你想知道姑姑的事情,可以问我。” 陈辰听他这话,便知道他已经怀疑自己是在套杨无风的话,焉知他是否也怀疑自己有何居心。 “属下敬佩大长公主,所以才多聊了几句,如此冒昧失礼,还望世子莫要怪罪。” 姬宴露出安抚的微笑:“小辰不用多心,我并无别的意思。你若好奇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真是体贴,反而替她举动解释为好奇使然。 陈辰闻言稍有愣神。 老板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非但没有生气,还替自己找借口? 纵想他一直待员工都是体贴入微,心里忽然想到‘暖男’一词。 望着面前的暖男,陈辰笑了笑道:“世子若不介意,那便说一些大长公主的丰功伟绩,让属下也开开眼。” 姬宴明亮的目光对视:“姑姑的丰功伟绩,说到底也是喜庆的事,这些想必坊间都有传闻,你也应该都知道了。莫不如我说上一些民间难以听闻的事情,你可想听?” 他要跟我说一些秘事? 该不该听呢? 如果是牵扯极大的秘闻,那自己听了可就要坐立难安了,保不准哪天成为知情人,为此小命有忧。 会不会想太多了? 马车行驶在山道上摇摇晃晃,陈辰稍的心绪也在左右摇摆,最终还是说道:“属下愿闻其详。” 姬宴刚才侃侃而言要说关于大长公主的密事,此刻真到要说时,清亮的眼神中隐含一丝哀伤,他在心里叹一口气,调整好心绪才用比较平静的口吻说道: “姑姑为国效力半生,最后却不得善终。” 这句话说完,姬宴陷入沉默。 陈辰听出他平静话音里暗藏着悲伤情绪,没有干扰他舒缓情绪,静等他说后续。 沉默一瞬,姬宴缓和了情绪,继续道:“建国以前的文臣清流,为了反对父亲让姑姑立足政堂的提议,纷纷上奏纳谏,有言辞激烈的甚至暗喻她抛夫弃子,不守妇道。” 陈辰暗想这时自己该表现出同仇敌忾的立场了: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一个人如果过于出众,那么必定会被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之徒打压和排挤,实在是令人义愤填膺,痛恨不已。” 姬宴看着她一脸愤愤的模样,心想她是否也有此遭遇,不禁心生怜意。 女子在世人眼中就该深居内宅相夫教子,可自己却不这样认为,女子能力卓越有何不可。 姑姑之死,正是受世俗所不容的观念迫害。 姬宴忆起这些,眼眸中骤然闪过浓烈的寒意: “其实这些流言蜚语早已盛传许久,导致姑姑与一子一女的感情渐渐疏离,长子更是对她怨念深重,姑姑为此终日郁郁寡欢,本已经退出疆场,却为了躲避流言蜚语和逃避子女对她的指责,再次上了战场,最后不幸战死沙场。” 或者,死是姑姑寻求的归宿。 姬宴没有说流言当中还有更不堪的侮蔑,纯属子虚乌有。 传言大长公主身为女子,常年置身军伍和军汉朝夕相处,甚至还有板有眼的传出她与某某有染,而那人并未出面澄清。 大长公主虽有勇有谋,但依然不能改变她是女子的事实,女子重名声,她的名声已经让人宣扬的臭不可闻,唯有一死,才能让她解脱。 陈辰直视那双清亮无垢的眼眸,发现竟然有冰冷暴虐的寒意闪逝,不由得想,素来温雅的楚世子也有凶狠的一面,可见是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够深。 日后切要多多留意才是,眼下气氛让人感觉窒息,不能劝他谣言止于智者,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有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 要继续说一些他在乎的事情,来表达自己关心他的立场,陈辰越来越有讨好领导的心得了: “据属下所知,大长公主心地良善,从未伤害过别人,可却被流言蜚语伤害的体无完肤,这幕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 虽然朝野从不缺少流言蜚语,有些甚至是敌国暗探在推动,其中原因无非是想要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姬宴眼眸中的寒霜早已消退,此刻的目光幽静深沉:“我怀疑是王弟的手段,因为姑姑是坚定支持我的人,可惜我有调查过,最终也没有发现端倪。” 他曾经暗中调查流言起源,却找不出蛛丝马迹,就连那位传出私通大长公主的将领,也在他的怀疑之列,但此 獠也口风很紧,严刑审问都无结果,只能将人了结了,替大长公主出了一口恶气。 陈辰望着那张增添了落寞孤寂的俊脸,心中无故觉得不忍,缓声问道:“上奏言辞激烈的清流文臣可是二王子的人?” 姬宴发觉自己不经意间又在她面前失态了,脸色瞬间恢复如常,微微摇头:“明面上不是,暗地里是否受人指使却是不清楚。” 清流文官德行高洁c勇于言事,而且一向保持中立,楚世子怀疑他们,没有客观随流的认定他们就是名副其实正人君子。 陈辰面露惊讶:“看来世子也是有所怀疑,世子对清流文臣有何看法?” 姬宴没有多想她为何会有此一问,沉吟片刻便道: “清流即是清官,清官大多主张厉以风节,反对贪官污吏,可他们在朝中俨然有自成一党迹象,已背离宗旨,因为他们无形中结党成派以壮声势,以图行事便利,就是求利,可见清流文臣也并不是大公无私的正人君子。” 这番见解让人耳目一新,完全看透了清流文臣的真面目,读书人总说君子群而不党,企图蒙蔽事实,然而成群就是结成一个小团体,这岂不就是结党。 陈辰暗赞楚世子眼光独到,说道:“清官与贪官所最求的都离不开名利二字,求名重利。前者在乎名声,后者重利。世子日后要对付清流就要从他们最在乎的名声入手。” 姬宴看着她的凝重面色,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奇异的愉悦,小辰是关心自己,她已经在为日后报复那些清流设想了。 不论这是否是出于她幕僚的职责,有人就这样一味的认定,但转瞬想起什么,这一丝愉悦就被压了下去。 第72章 老板又不高兴了? 目前谈论着清流,姬宴忽然想起还有一事,与清流文官有干系,便开口说道: “我在京兆府的耳目传信来说,这个月底会有一位提学前来信阳,此人叫李如阳,官位不高,但官声极好,他乃王弟的座上宾。” 陈辰微微蹙眉:“世子怀疑他会是二王子想安插入信阳的眼线?” 姬宴轻轻点了点头:“从我刚到信阳开始,二弟便一直试图悄无声息的往我身边安插人手,只不过都让我察觉出来,后来信阳军政都在我手中牢牢掌控中。军政官员任命权,父王也答应过会征得我同意,所以如今王弟只能在军政以外的位置下功夫。” 陈辰接着问:“世子对李如安此人可有了解?” “清流中的君子。” 陈辰听他此言,目露质疑:“君子岂会跟争储王子走的近。” 姬宴微凝起的眉宇间透着疑问,似乎有些不认同:“君子也是可以使用手段驾驭的,王弟投其所好,将自身也树立出君子风范,赢取他的认同与支持。” 二弟素来让人称赞有君子风范。 陈辰轻蔑一笑:“属下借用您刚才说过的话,君子群而不党,此人介入党派纷争,可谓不重功名利禄乎?” 姬宴沉吟一想:“此言倒是有理,有关他的过往事迹,我已经命人前去调查。” “世子不想他在信阳久留?” “小辰看透了我的心意,你可能做到将他尽早驱离信阳?” “属下根本不想他出现在信阳。” 陈辰勾唇冷笑,眼皮底下有这样的人在,她有些事情将不方便做。 姬宴感觉出她话里的自信,便问:“小辰成竹在胸,莫非已有定计?” “没有。” 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有计策。 陈辰没有看见失望是神色,楚世子面色不变,只是望着自己的眼睛眨动了一下。 “不过事在人为,属下只要有目标便会尽自己所能去实现。” 姬宴温和说道:“好!我会鼎力相助。” 一语双关的话,陈辰听着别扭,脸上毫无波动:“那属下就先谢过世子!”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道谢,姬宴轻轻点头,随后看向小茶几上放置的书册,拿起书看。 此后一路无话,直到下车时,二人也无再交谈,陈辰站在看着他先行一步的背影,心想老板似乎又不高兴。 就因为自己刚才的冷淡道谢,他做出了回应,他根本没必要惯着自己。 看来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他没有对自己起心思,从今往后可不能再做出这样冷淡疏离的举动了。 也是自己自作多情,何以就敢认为他会看上自己这张丑脸,也太自以为是了。 既然如此,老板毕竟是老板,况且王权时代的老板不比现代的老板,伺候不了可以卷包袱走人。 这位老板要是惹毛了他,那是会要人命的。 “你怎么还不走?” 杨无风看这女子站有几息功夫了,狐疑的问道。 陈辰扫他一眼:“这就走。” 正要提步时,又听他沉声说道:“你有办法对付那些可恨之人?” “想不到杨将军还有站墙根的爱好。”陈辰平和的目光看着他微微笑道。 言行不一,单看举止丝毫没有嘲讽的意味。 但杨无风知道是有嘲讽的意思,他的耳根在刹那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然而他的脸色却无异常:“我根本无心偷听,一路护在马车旁,能听见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陈辰笑容敛去,面色淡然:“杨将军想问我能不能对付那些清流?” “是!”杨无风利索的应了一声,语气隐含几分激动。 陈辰不置可否的回道:“我为何要对付他们,除非是有世子的命令。” “那便可,我定会让世子同意的。” 陈辰听着杨无风少有的平缓声音,看着那张一贯僵硬的冷酷面庞,也是稍有柔和一些。 可见这人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 想来是因为他想求自己帮忙报复那帮清流文臣。 杨无风被一双探究的目光直视的不甚自在,道一声告辞就先走了。 “陈姑娘,咱们可以走了吗?” 陈辰又望着眼前离去的背影时,倏忽间凭空响起一声问话,吓了她一大跳。 “夜莺?” “陈姑娘,是我。” 循 这一声看去,只见夜莺高大的身影从马车后面闪现出来。 陈辰疑惑的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没有跟着世子吗?” 夜莺英气十足的脸上,咧开嘴笑道:“世子吩咐过只要是您独自一人时,要保护您的安危。” 陈辰闻言眼珠睁大了一圈。 她刚才是独自一人? 杨无风难道不算是人么,而且她也不信这话。 夜莺似是看出她怀疑,忙解释道:“刚才我看您站着不动,就是怕杨将军先走了,只剩您一人,所以留在最后。” “你有心了,也多谢世子的关心。” 陈辰说完便走。 无论是老板体贴员工,还是监视都作罢,她已无心计较。 当陈辰快走回到公务房门口时,侯在门口等待的小桃迎了过来。 她今日没有跟着出城,留在县衙里。 “小姐,刚才有小厮来报,您悬赏的三腚棉纺车造出来了。” 陈辰闻言惊讶顿步,三腚棉纺车就已经造出来了? 从她悬赏至今不过十余日而已。 看来是芳饵之下,才能让众人拾才火焰高。 有丰厚的奖赏刺激,不怕那些木匠不愿极力用心。 三腚棉纺车造出来了,那她构想的下一步计划便能展开。 陈辰心中欢喜,语气淡淡道:“确定可以纺三线?” 小桃重重的点头说道:“小厮说郭大叔亲自去看过了,他已经吩咐所有工匠都放下手头上的伙,全力造三腚棉纺车。” 小丫头如此郑重点头,是因为小姐的质疑,并不是因为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得到确定的回答,陈辰心里的喜悦更甚,她此刻竟是非常想要回去看看。 当想到老板今天不高兴呢,可不能再惹他不快。 于是陈辰压下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的进屋去办公。 然而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无心做事,心思总飘忽在三腚棉纺车上面。 小桃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她却很明白的,造出这棉纺车比陈家所有的生意都重要,就连非常赚钱果酒都不可睥睨。 因为人都离不开衣食住行,可以说三腚棉纺车的问世将会掀起一场巨大的变革。 第73章 乔毅升官 棉布会有取代价昂贵的丝织品和粗略麻制品的趋势,逐渐成为百姓主要的衣着材料。 当棉布生产进一步发展成“棉布寸土皆有”,“织机十室必有”之时,棉纺织业更能造福天下的百姓。 将棉纺车公诸于世? 想到这,陈辰暗暗摇头。 目前她只想先用技术垄断赚钱。 棉布能在商品经济中占领重要地位,她要牢牢占据这个地位,至于造福百姓的事,容后再说吧。 棉布售价也不贵,百姓买其他织品是买,买棉布也是买,实惠好用的棉布问世,就已经是百姓的福祉了。 就在陈辰正想着未来远景时,看见乔毅走了进来。 “乔主薄来的这么快?六安县的事情都交接清楚了?” 乔毅拱手说道: “下官见过女先生,下官手头上的事务已经交接完毕,所以不敢滞留,便火速前来信阳城。” 女生的称呼,让她明白了乔毅已经见过姚文义。 陈辰站起身还礼:“乔主簿折煞我了,我并无官身,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称下官。” 她说的入情入理,上一次是假借楚世子的身份办差事,所以别人尊敬的是楚世子,而非是她。 乔毅有官职在身,不同于姚文义,陈辰介于尊重其官职,不敢拿大。 可她却不了解,虽然她没有官职在身,但她是世子身边的近僚,官微的乔毅心里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一种压制,在没有矛盾和利益的冲突下,会自觉自愿的尊她为首。 然而她言之有理,乔毅是正直的读书人,也很难拉下面子来做这等谄媚之举。 不过当想到她的救命之恩,心中也就释然了:“下官多谢女先生的救命大恩,下官铭记于心。” 这话避开了读书人的矜持,救命恩情,叫什么都不为过。 陈辰笑了笑:“乔叔父若是不弃我的商户身份,便叫我小辰吧。” “这”乔毅望着她的和善笑容,稍一犹豫便爽快道:那我便托大当一这声叔父了。” 他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辈,相反是十分果决和圆滑,一个称呼而已,没必要再三争论不休,别人自己都不介意,那就顺从也不吃亏。 况且这是小辰表达的亲善之意,不接受反而会让人心生芥蒂。 陈辰看他的直爽的应承下来,心里也莫名一松,如果他还待客套推辞,说明他根本不把你当自己人看待。 若全然只是感念救命恩情,当恩情回报时,两人之间的瓜葛也就不深了。 如今在官场上,能帮她的人根本没有,乔毅是她稀缺的帮手,自然要好好笼括。 “不知乔叔父可有先去求见世子?” 听她这一问,乔毅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我一来便有姚文吏领着先去求见世子,有幸得世子勉励了几句,这才过来见小辰。” 陈辰暗暗咂舌,说几句话就被打发了,竟也如此欢喜。 只道他运气不好,撞上楚世子心情不美丽的时候,换作平日里,以楚世子温和待人的秉性,说不定还能多说一阵子。 惹姬宴不快的罪魁祸首这般想着,面上挂笑容:“那世子有没有给叔父安排差事?” 她记得楚世子说过暂无官职给乔毅,但她例行问了。 乔毅回答道:“世子让我暂领司户佐官,负责的却是管理流民。” 陈辰闻言愣了愣,安排了差事? 楚世子不是说暂无官职么,难道是看在我的情分上,勉为其难的给安排了? 转瞬想,怎么又自高自大了。 自己在楚世子眼中,真有这么大的脸面? 也许似乎大概是,然而未必不见得。 乔毅望着她疑惑的表情问道:“小辰觉得不合适?” 陈辰微微摇头:“叔父误会了,我觉得很合适。” 六安县是小县城,只设两名佐官,主薄还领着统管钱粮的差事。 楚世子安排他去户曹也算是他的本职工作了,因为户房就是负责税收c钱粮c土地清量造册和赈灾。 乔毅刚才问她是否不合适,那是误以为她知晓此事:“多谢世子的提拔,让我升了一级,现如今我已是正八品官员的。” 他苦修了数十年的八品大圆满,终于跨入了下一个品级。 陈辰暗暗同情他,微笑着恭贺道:“那就恭喜叔父了。” 乔毅脸上露出喜色,又道:“世子说了,等过一阵,户曹参军的职位便让我 担任。” 户曹参军是从七品,这是要连跨两级? 算熬的资历可以说得过去,毕竟他是因为变故才无辜的在八品官任上,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乔毅却自认受到楚世子器重,急忙忙的去上任了。 他能连升两级,陈辰心里也很高兴。 立马就推翻了刚才的见论和不自信,看来自己在楚世子眼中,还是占有份量的。 因为乔毅与自己有渊源,所以才升了两个品级的官。 想到有这种可能,陈辰顿感心神振奋,老板待她越好,说明更加信任和看重她。 那她也会给予回报,眼下她谋算的计划就有利楚世子。 如果此事能成,未来楚世子的党羽之中将会获得一股强大的中坚力量,如果筹划得当,那便可以助他回归庙堂之初,立刻就能站稳脚跟。 时间过得飞快,陈辰先用过午饭,将公务处理完,继续沉思她的计划之际,楚世子出现在公务房里。 姬宴面色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常拿起一本书看,目光专注于书本上。 陈辰恭敬的问过礼,想起昨日苏星河一事还未跟他说,便开口说道: “启禀世子,昨天有两位大商贾来交易所买果酒,起初他们打算强买强卖,强硬要求买走陈家所有存酒,最后由我亲自出面周旋,才解决了此事。” 姬宴抬眸看向她,发现她的神色比往常恭顺了不少,刚才行礼也很恭敬。 她的这些转变,自己又不曾感受到有疏离之意。 虽然如此,小辰的随和亲切乍一变得恭顺,也让人感觉不喜。 莫非是中午的时候,自己的冷淡态度,让她心生芥蒂? 疑虑之中,姬宴同时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使之让人一看便觉得非常和善,就连声音也愈加温和: “此二人是谁?他们身后可有背景?” 陈辰望着他和善的笑颜,面色肃穆道:“吕梁府苏家,汾江府张家。他们身后都有身份不俗的靠山。” 第74章 利益捆绑 姬宴知道吕梁府是吕梁郡公的封邑,苏家的靠山应该就是吕梁郡公,那是他的二叔。 而汾阳张家,左相张傅的籍贯是汾阳府,张傅原先便是当年镇北候的左膀右臂,他也早已知晓张傅之所以一直清正廉洁,就是因为他有一位族弟是经商奇才。 有高官依靠,只要不是愚笨之辈,都能成为经商奇才。 姬宴面色有些慎重:“吕梁郡公,左相张家的分支。” 陈辰点了点头:“正是因为这两位贵人,属下才亲自出面妥善处理好此事,让苏张二人大为满意。” 她的言下之意是没有给自己添麻烦。 姬宴会意,微微皱眉:“小辰不必与我见外,除了我的母后与二叔,其余之人,只要不得罪狠了,我都不会在意。” 这是在替她撑腰壮胆,也是在交底。 告诉她,他的底线。 那他的底线也包括他自己么? 这个光怪陆离的想法,陈辰有想问的冲动,但却没有,他这番话已经让人感动不已,真是一位绝世好老板。 陈辰实在是不忍怀疑老板是在放大招,目标是收服下属的忠心。 虽然如此,但她很清醒,没有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只不过表面功夫要做足,没有被感动,也要作出感激涕零的姿态,她站起身深深施礼: “属下多谢世子的回护之情,能追随世子,实在是三生有幸。世子如此待我,我又岂能忍心给您惹麻烦。” 姬宴面色严肃,清澈的眼神直视她道:“小辰可是不信我?” 陈辰忙道:“世子误会了,生意场上讲究和气生财,属下一向如此,从不轻易得罪人,有时候吃亏上当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官场上,属下得罪不了任何人,因为属下是隐在暗处的。” 听她这一说,姬宴面色缓和:“小辰记着我说过的话,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陈辰一脸感动的说道:“属下一定铭记在心。” 姬宴牵唇浅笑:“你且坐下。” “多谢世子。” 经过这一出戏码,两人之间的从属关系必将更加紧密。 至少暗处旁观的两位暗士就这样认为,就连他们都被感动了。 夜一的眉宇间满是不解的迷惑,低声呢喃道:“世子一向对下属太好了,不惜自损自身利益,只为待人以善,吃亏的可是世子自己。” 夜莺习惯性的对他翻了个白眼。王者之道,贵在征服人心为先。 这颗榆木脑袋,懒得跟他多作解释,况且也不能跟他一般非议世子,世子知道他的秉性耿直,会饶了他,但自己就未必了。 夜一又瓮声低语道:“无威信,臣心不服。世子对谁都有树立威信,唯独对她是过分纵容,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这厮还没完没了了,夜莺看着他的古板面庞,随口回了一句:“有忠诚,君心不愁。世子只要以诚打动她,不难让她归心。” 夜一闻言挠了挠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谁知他开口说的话却是气人: “看就看,不可妄议世子。” 这个时候就想起忌讳了? 夜莺恶狠狠的了他一眼:“是你这厮先议论的好吧?” 夜一视若无睹,目光又看向楚世子二人,此刻他们也在议论别人。 “属下冒犯问一句,吕梁郡公为人秉性如何?” 陈辰原想着自己要问的问题,不知会不会惹楚世子不快,只是不管他是否生气,这个问题一定要问,因为对接下来的计划真的很重要。 所以在衡量之后,还是问了。 姬宴微有迟疑片刻,目光透着狐疑:“不知小辰想知道关于二叔哪方面的情况?” 他委婉的表态,自己不会说二叔过多的私事。 陈辰心领神会,微微笑道:“吕梁郡公喜好是什么?譬如爱财。” 姬宴踌躇着说道: “二叔跟父王一同打天下,为此操劳半生,闲下来之后,性子转变不少,率性洒脱不羁,喜爱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行事稍有放纵,不过在父王看来,却是无伤大雅,常笑骂二叔要加以改正,别总是时不时就听见有关他的闲言碎语。至于二叔是否爱财,世人皆爱财,二叔岂能免俗。” 陈辰静静的看着他严谨的面容,点头道:“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姬宴也不问,只是随意回应一声。 因为他相信,小辰是听的明白的。 吕梁郡公退下来以后,行事荒唐放纵,时常做一些恶事引发风波,结交的不必是朝中官员,而是酒肉朋友。 这样的闲散王弟如何不会表现贪财如命? 他在民间是一位可恨的王室贵胄,在王上眼中就是可爱的王弟。 在百姓心中的声誉越臭,王上越是觉得这个王弟好c可爱。 了解这些就足以,她的计划便能放心施为。 接下来,陈辰对楚世子说出了自己的利益捆绑计划。 姬宴欣然应允她的行动。 时光飞逝,转眼间半个多月过去了。 这天中午时分,天色阴暗。 西北的深秋里寒风凛冽,冷冻的寒风冽冽的吹动马车窗帘,钻入马车中。 陷入思索的陈辰,此刻竟毫无察觉有寒意袭来。 半个月前,她向楚世子提议了自己的利益捆绑计划,这些天里,她将计划规定的更完善,也派人去邀请了回乡的苏张二人,再委托他们找几位有份量的大商人过来信阳,一同商议纺织业的合作之事。 对于陈家抛出的橄榄枝,苏张二人欢喜答应,也愿意帮忙找合伙人,他们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认识的同等级商人也不在少数。 以苏星河的性子,他们找来的商人,身后绝不会牵扯上王位争斗。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陈辰看了他罗列出来的一串名额,还有附上的身后背景。经过询问楚世子,确认这些高官都不是争储派系之人。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至于他们暗中是否与二王子有牵扯,陈辰毫不担心,不说她已经做出了防范,单论纺织业能带来的利润,就算是二王子同样不会舍得放弃。 况且,纺织业的计划中,有一位大股东是楚国地位最显赫的王,那就不怕有人捣乱了。 楚世子曾说过:“依我看,二弟虽然不会想对纺织业不利,但对我们就另当别论了,或许他会想尽办法让他的人混进来掺和,在获取好处之余,未必没有存着别的心思。” 第75章 长远的阳谋 对于楚世子的考虑,陈辰当时就问了:“世子是说,他会有取而代的想法?” 姬宴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还请世子放心,属下早有准备。” 其实在心底,陈辰更希望能有二王子势力的人混进来搅乱风云,想要谋夺她的东西,那她也完全可以关门打狗,如何拿捏就由她说了算。 那些巨商也必然会跟她同气连枝,谁也不愿意有人在自己的发财路上多生事端。 人多势众之下,不必顾忌二王子的威胁,这样反而能尽早助她凝聚起对抗二王子的力量。 经过多方面的深思熟虑,陈辰着重挑选出五位,与他们身后靠山纠葛极深的大商人,向他们发出邀请贴。 不怕他们不来赴约,陈家的果酒招牌响亮,她抛出的鱼饵也十分诱人。 对商人而言,赚钱就像是他们的使命,商机就是他们热切追寻的途径。 有一条使命向往的康庄大道摆在眼前,又岂能不动心。 对她自己而言,这也是一条阳光大道,纺织业是她为楚世子拉拢人脉,所有计划中的重中之重。 依靠纺织业,她已经给这些巨商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布下了阳谋。 所谓阳谋,意思是尽管可以看得见,但你却不知道它就在你的身边,或者说,当你深陷入其中,却还认为是好事。 因此阳谋本身,其实是超出普通人的认知之外。 换句话说,许多人能够看得懂阴谋,却无法识别阳谋。 即便日后阳谋渐渐浮出水面,出于各种原因,即使看出了她最终目的,也没有办法应对,全然无解。 陈辰布下的阳谋,就是靠着生意因势利导,不能一时看出它的深层影响,或者看出了有坏处,但这坏处,没有接踵而至的累积,其危害根本不显眼。 她对付这帮精明的商人,使用阴谋则不同,阴谋一旦被他们识破,效果必将大打折扣,也会让他们心生防范,使用阳谋会让他们衡量出利大于弊。 “小姐,到交易所了。” 马车停下,小桃挑起窗帘张望一眼,回头对着自家小姐说道。 下了马车,陈辰站在交易所门前,看见四周人行往来,车水马龙,在周围还停着好几辆样式奢华的马车。 郭总管事的马车也停靠旁边在一处,今天出面商谈的人是他。 非不得已的情况,陈辰真不想露脸,郭荣的能力出众,又有苏张二人的照应,他完全可以应付自如。 片刻后,主仆二人悄无声息的从后门进入一间酒水房,这是郭荣招待客人的雅房内间。 坐在此处可以清楚的听见雅房里的谈话。 房间里很安静,一众商人刚喝过一巡茶,结束了由苏张两人引导的互相介绍,各自客套闲谈了几句,此时他们正目光热切的望着郭荣。 他虽只是一个大管事,不足以跟他们平起平坐,但他们却待他客气极了,丝毫不介意他的身份。 一个个面现热切,表现出来的态度,那是恨不能将郭荣引为平生知己。 郭总管事与这些楚国数一数二的巨商平起平坐,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而是表现出不卑不亢。 他知道这些人眼中看见的不是自己本人,而是自己身后的陈家能给他们带来的利益,还有疑似陈家的靠山楚世子。 那么陈家就是他能泰然自若的底气所在,郭荣心中洋洋自得。 遥想自己当年只是一名底层小伙计,如何敢想有一天,能跟这些神通广大的巨商同坐一席。这一切都要感谢陈家的两任东主的恩重如山,尤其是一步步将自己提拔上来的大小姐,更如自己的再生父母。 张宏看着他的得意,暗啐一口。 小人得志。那天可说站着跟我们说话的,哪有他坐下的资格。 郭荣察觉到他的不善目光,赶紧收敛了一时不慎外露的心绪,呵呵笑道: “多谢各位大东主能应邀前来赴宴,陈家不胜感激,因天时骤变,主家近日偶然伤风,病重不得不在家静养,所以只能由敝人出面招待诸位,望诸位不要责怪陈家失礼不周才好。” “陈东家既是身染疾病,我等不会不容人情,何来责怪之言。” 笑着接话的是孔柏原。 郭荣一脸感激的望着这位比自己还更富态的中年人:“多谢孔大东主体谅。” “孔老兄说的甚是,我等岂会怪罪,” “陈东主既然身有不适,那就好好休养,希望他的病可以早日好起来,能来与我们把酒 言欢” “生意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郭管事一定要多多叮嘱你的东家要养好身子” 其他几位巨商也纷纷附和,各自都说了一些好听的话,对素未谋面的陈辰表达了深切的关怀之情。 关怀备至的问候浪声中,这位生病的陈家家主,仿佛就是他们亲近的至交好友。 郭荣在暗自佩服这些巨商的自来熟,默默的站在起身弯腰施礼道谢。 在里间偷听的小桃郁闷的嘟囔着嘴,小姐没病也要被他们咒出病来。 悄悄的撇了一眼在他们口中生病的小姐。 病重的陈辰的气色不错。 姓孔的? 她自动忽略了一声声的关心言语,在脑海中寻找有关姓孔的身份背景。 孔柏原,武阳府人士,他是近二十年里迅速崛起的大商人,孔家两代经商,但壮大孔家的功臣不是他们父子,而是孔老太爷。 孔太老爷原先是一名教书匠,穷困潦倒时入赘本地豪商,他曾经收养了一位小弃儿,这位小弃儿如今是当朝大理寺卿潘岳。 潘岳对孔老太爷的收养c教学成才的恩情没齿难忘,暗中扶持孔家就是他的回报。 孔家的实力比苏张两家弱一些,身后的靠山也是稍逊苏张两家一筹。 陈辰发现有意思的是,苏张二人罗列的名单都是如此,满朝文武,身份比吕梁郡公和左相矜贵的人只有那么几位,但同等级的,或是不惧怕他们权势的势力却也不少。 可名单上面一个也没有,由此可见苏张二人打起了小心思。 陈辰猜想,他们无非就是想争取分配利益时的话语权,身份和实力的强势,全然无需过多压迫,别人自然会自动退避三舍。 再加上他们两人一向同进同退,在即将成型的利益团体中,话语权不可谓不重。 第76章 只分半成股。 清楚苏张二人的小心思,陈辰并不在意,他们有私心和贪念不足为奇,况且这对自己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们越是贪心不足,想占的利益也就越大,那与自己之间的利益同盟也将更牢固,关系自然而然也会更深,只要用心经营利用这份人情关系,将来未必不能变得斩不断,理还乱。 届时,旁人如何会看待这些情分? 真的相信苏张两家,跟陈家背后的楚世子没有关系? 那他们背后的靠山与楚世子呢? 有些时候,往往不需要实证,只是一个猜忌,就能让人心生怀疑和不信任。 任你诸般解释,也是枉然。 这便是陈辰的阳谋中首要一环,使用利益驱动,看似将苏张两家绑上战车,其实只是制造假象,因为苏张两家是不会情愿卷入纷争的。 可她能利用此事引人心生遐想,进一步引起二王子势力的猜疑敌对,苏张两家就会落得一个别无选择的下场,只能默认一切事态的发展,不能站出来强辩,这样会两头不讨好。 抽身而退更是想也别想,不说别人未必会信你,只说纺织业的丰厚利益,委实不能轻易割舍。 而他们身后的靠山,同样也是有口说不清,张家是跑不了的,吕梁郡公只要有了似是而非的模糊迹象,别人也会疑心他暗中是否投靠了楚世子。 吕梁郡公深受二王子势力的怀疑,或许不一定就能将他逼向楚世子的阵营,却对拉拢他创造了优势,日后再想办法,将他真正的拉拢过来。 陈辰的阳谋不算很高明,真正高明的阳谋,会让人明知是坑却也得往下跳,不过相比较而言她的阳谋更具隐蔽。 然而高不高明的阳谋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这样的计谋引起的后果会如何,这些后果能不能为自己带来好处。 陈辰脑海中飞快掠过许多思绪,主要的注意力,却放在听墙根上。 只听郭荣继续说道:“今日陈家邀请各位大东主前来在此相聚的用意,各位东主早已经知道。敝人的主家已经赋予我全权主理此事,诸位接下来可以畅所欲言,一同商讨对策。” 陈家的用意,他们自是清楚,因为送邀请贴的时候,附送了一批棉布和一团毛线。 他们认真研究过棉布与毛线,眼尖的大商人们都从中发现了前景无量。从送这些东西的管事口中也了解过,见所未见的羊毛纺和西域产量不高的棉纺,造价还算低廉,那就意味着稳赚不赔。 世间什么生意最赚钱,无疑就是垄断生意,如果跟陈家合伙做这两门生意,以后在西北和中原大地就只有他们才有这两样纺织货品。 此时,他们皆是不约而同的想到利益前景,心中热络起来。 更有人在郭荣话音落下,便急不可耐的问道:“郭掌柜,陈家相请我等前来商谈合作之事,不知要如何进行合作?” 此人名叫胡春玄,胡家也是百年商户,家中几代经商,累积钱财无数,与户部侍郎赵和有姻亲关系。 太常卿范温铭的门人,包俊杰客气的说道:胡大公子说的正是我们所想,还请郭管事详解。” 张宏笑道:“郭大管事也可以畅所欲言,我等也会和你一起探讨协商。” 紧接着苏星河c大世族窦氏的代表将文忠c背后靠着京兆少尹陶德的彭焱,孔柏原几人也一头附和。 郭荣笑呵呵扫了一眼七张带着疑问或热切期盼的面孔,谈话进入正题: 陈家的新兴纺织业,将由陈家跟在座各位共同投入银钱运作。分配十成股,在座诸位每人占半成股。” 苏星河眉头一皱:“我等才各分得半成股?” 张宏脸上渐渐阴沉下来:“陈家给我们每人只分半成股,会不会太少了些?” 其他人也是满心的热情骤然消退,脸色不渝。 陈家未免也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七个人才每人分半成股,要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楚国顶尖的巨富,手里头能动用的银钱都是以百万计,如何能看得上这点蝇头小利。 看来要给陈家一些施压才行,各自在心里都升起了这般念头。 郭荣看见这些巨商面色不悦,他的脸上笑容却是不变: “各位稍安勿躁,且先听我一言,陈家一手钻营出来的纺织业,虽握有六成半的股,但其中真正占有的份额,也不过区区两成而已,剩余的份额属于楚国宫廷的大内运承库,用于贴补宫中开销与各位娘娘们的首饰钱。陈家只是代为经营。” 众巨商一听皆哑然,纷纷面面相觑。 听他这么说,一众 巨商虽然面色各异,心思却是无一例外,都是觉得可惜,甚至有人不情不愿,欲言又止。 刚过四十的胡春玄身材高壮,看似粗豪,实则城府很深,他的面色掩饰的最好,依旧是一派平静。 他能强压下心中的极不情愿的痛惜,率先问道:“郭管事所言可是实情?” 郭荣很认真的点头。 得到确切的回答,巨商们可谓是心念俱灰。 原来大头是在王室手中? 可是,王室宫廷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内运承库,他们却是不知,按说以这些巨商的能耐,不该无一人收到风声才对。 不过可以肯定,这绝不会是陈家的胡言乱诌,因为陈家还没有胆量敢如此肆意妄言。 究竟陈家是否危言耸听,且先不说此事。 往前一想,巨商当中还有人认为陈家占的股太多,只是不敢提出意见,如果让陈家心生不满,说不定就会失去这个合作的机会,那就因小失大了。 当前只能静观其变,看有无出头鸟提议此事。 苏星河虽然也是这样想的,他却不会先提出,而是问了别的疑惑:“六成半的股皆由陈家掌管,难道大内运承库也是由陈家掌管?” 这不过是一个看似有可能的问题。 在里间偷听的陈辰面色一沉,这个问题真的很关键,苏星河的政治眼光确实敏锐。 直接让她藏在暗中的玄机,明明白白的呈现出来。 她的暗藏玄机是混淆视听。 让他们背后的靠山生出猜疑,陈家若是能掌管大内运承库的运营,那就说明已经搭上了宫里的关系,究竟是王后还是大王,其中所含之意就不相同了。 第77章 本同末离的风向标 若果说陈家通过世子与统领六宫的王后搭上了关系,由此可见王后选定了世子的立场,决意扶持世子和他的身边人。 可如果是大王的吩咐,那只是例常公事罢了。 陈辰有意让郭荣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以此来误导这些巨商,再由这些人将话传出去,从而能影响朝中局势。 传言,有时传着传着就变味了,以讹传讹之下,就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甚至更夸张,到时候她再添加一些戏剧性的色彩,更由不得人不深思熟虑了,王后是否确定了立场? 陈辰跟楚世子了解过王后的性子,她对两个儿子之间的事情,一向不管,即便知道有哪个儿子利用她,也是放任自流。 众所周知,王后深感手心手背都是肉,夹在两个儿子中间,谁也不忍薄待。 但王后的支持尤为重要,不仅能影响局势,也能影响大王的决定。 陈辰的一个小算盘就这样拨不响。 因为苏星河,他想探的是局势的风向标,而陈辰是想制造风向标,两者之间是本同末离。 可惜希望落空了。 说不恼,是假话。 “也不知苏星河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布下的长远的谋局?” 暗恼之余,陈辰不禁无声呢喃出这个问题。 他应该还没有发现,否则就不会如此安定的坐在此处商谈生意。 他能明锐的发现暗藏的玄机,未必就能看透一个长远的格局。 自己的阳谋,尽管他会察觉出不妥,但考虑到利大于弊,为此深陷其中,作为当局者,迷也。 只有在日后,阳谋渐渐浮出水面,他发现了也为时已晚。 此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可以证明他没有看透这个布局。 记得第一次跟他打交道时,他明知陈家的后台可能是楚世子,但依然选择急切的压迫陈家,完全没有细想过后果会如何,这般行为是因为他重眼前的利益。 利益往往能蒙蔽人的双眼和神智。 不过明苏星河不是因为此故,他只是在相关生意上的事,有勇于冒险的果断。 只思进取,不思长远,也非说苏星河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毕竟他的政治眼光敏锐,只能说他是重利又务实的人。 郭荣也是务实且重利之人,所以他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与生意无关之事,他不会考虑的这么多。 因此在听见苏星河的疑问时,不作多想,只是连忙摆手解释道: “陈家何德何能可以代管大内运承库,只是宫里出钱,让陈家代为经营纺织业的一切事务而已,而且宫廷还会派人前来监管。” 孔柏原问道:“王室派人监管,是不参与经营纺织业,那我们又将如何?是投入银钱之后,就可一同参与经营,还是也只准派人来监管。” 郭荣开口回答:“自然是由陈家经营,诸位只需各派一人来监管账目,此外任何有关纺织业的事务都有权监管。如果有质疑可以提出意见,陈家会尽力作出让各位满意的更改,但诸位都不可插手纺织业的事务。” 众商人一听,觉得这样倒不是不能接受,不过若是能再谋算一些实权,岂不是更好。 郭荣接下来的话,很快便打消了他们刚起的心思。 “陈家不是不愿意让各位共同参与经营纺织业,而是怕各位事务缠着脱不开身,因为纺织业所需数目庞大的两样原料,棉花和羊毛,都需要仰仗各位不辞辛劳四处收购,如此一来,哪还有精力管理纺织业,有你们的相助,陈家便能专心致志的经营纺织业,如此分工明确也能将事情做得更好,诸位且说是与不是?” 闻言,众人都眼睛一亮。 陈家将收购拆分开,并且不参与收购,等于是送给他们另一份收益,主动让利的做法,获得了众商人的好感,也就没再提出异议。 预计大卖天下的两样纺织品,所需的原料那得需要多少? 收购原料的这门生意,绝对盈利丰厚, 如此来看,陈家两成股,根本也不占太多便宜。 多数商人都是这样想的,不过也有例外之人。 张宏眼神闪烁不定,似有另外高见,他将视线移向同伴。 苏星河朝着他微微摇头,随后问向郭荣:“不知这半成股需要出多银钱?” 话语落下,郭荣望着众人全神贯注的模样,竖起两根手指,轻轻吐出几个字:“二十万贯。” 半成股要二十万贯? 三成半的股就是一百四十万贯。 陈家 两成股出八十万贯。 王室出一百十万贯? 或许不会拿出这么多。那陈家必定要补上。 足足四百万贯的生意,可想而知,将要合作的纺织业会有多庞大的阵势。 巨商们不惊反喜,投入越多,意味着收获也就愈加可观,他们甚至想要投入更多,于是都纷纷打起了同样的主意。 气质儒雅,酷似中年书生的包杰一脸慎重说道: “郭管事,依照你们送来的信中所述,纺织业的生意将可大行天下,足以取代目前廉而不实的麻织,而昂贵的丝织也会因此少有人购买,照这样来看,我们的生意将会做的极大,我们投入的银钱是否会不够多?” 年过半百的将文忠一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点点头道:“包兄所言极是,我看应该再商讨一番增加投入。” 满面深刻沧桑的彭焱,朗声说道:“不仅如此,我觉得还要再依据各自的实力,出多占多,仔仔细细的划分相符的份额。” 此话何意? 众人闻言下意识的往苏张二人看去,只见张宏脸色冷淡,苏星河微笑回应众人的目光。 诸位巨商在他们脸上没有看出端倪,心里也还有所疑虑。 依实力分配份额,这样岂不是苏张两家得利,自己这些被他们邀请过来的人,有谁能比张家或苏家的实力更大。 彭焱明知此故,还要利人不利己的提这般建议,可见他就是有意为之,或许是苏张两人的授意,或者他们三人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定。 想到这,其他富商看着苏张两人的目光渐渐变不善,且怒目相视彭焱。 他们不需要掩饰心中的不满,好让人知晓,莫要想着将别人当傻子。 彭焱面对几双阴翳的目光,心里顿时惊颤不已,虽也料想过众怒难范,真到此刻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将会有多么糟糕,他求救的目光看向苏张两人。 第78章 抢食 苏张二人没有回应彭焱的求救。 在座各位都是聪明人,见此情形便知道了,彭焱是苏张两家收服的马前卒,不是合伙关系。 这样一来,苏张的声势更大了。 眼下只有联合起来,才能跟他们抗衡,务必在不得罪这两家的情况下,力争更多的利益。 孔柏原四人,互相眼神交流一遍,皆已明白各自心中的想法。 一时间,房内的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 局外人郭荣端起茶盏喝着茶,心中暗暗嘲笑这些人的势利,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毫不顾忌脸面和情谊。 小姐有过交代,这块香喷喷的饼就这么大,陈家分配的已经很公道了,若是有人对分配的利益不满,想要的更多,只要他们害怕被驱除名额,不敢将主意打到自家头上,那就不要过多干涉。 况且陈家插手的话,也很难做到让众人都满意,那就势必会得罪失利的一方。 既如此,由得他们好了。 想要争抢陈家分属以外的份额,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定夺吧。 他打定主意冷眼旁观别人抢食,不过作为发起的主家,还是要缓解眼下冷场的势态。 郭荣笑着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图的是与陈家精诚合作,共同盈利,陈家不介意为纺织业的生意增加投入,也愿意听从各位协商之后的建议。”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只听郭荣这时却说起题外话: “这饭时都快过了,酒菜怎么还没送过来,想必各位早就腹空饥饿,实在是招呼不周,请容我去催催。诸位稍等片刻。” 题外话与眼前境况大有相关,富商们都了解他的心意。 此人是想避开,不想掺和接下来的事,而且他也不适合留下。 有个局外人在场看着夺食,让他笑话不说,还会让他瞧见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为达成目的,就要各显神通。 郭荣离开了房间,里间的陈辰却还在偷听。 她越听越是惊心,暗暗感叹自己终究还是看低了利益的诱惑力。 这些人为了争夺利益,各自坚持不肯退让,最终还是苏张一方,取得赢面。 因为苏星河毫无顾忌的手段尽出,瓦解他们同盟。 刚结合起来的对抗势力,想要如何牢固不破完全不可能。 苏星河分化他们之后,又用使用事先准备的手段,让拥有更强实力的三位商人加入他的阵营,威迫两位实力最低的商人让出一份股,半成股又少了一份的两个倒霉蛋,就是包杰和彭焱。 因为两人的实力小一些,身后的靠山也不如别人硬。 这就充分体现出弱肉强食的法则。 当然,苏星河也就此作罢了,没有再动他们二人的收购份额。 苏大公子算是高抬贵手了,毕竟人都已经得罪了,再留情面,别人也未必就会放下对你的忌恨,将人一棒子打死,才是最妥善的解决之道。 陈辰猜出他此举的用意,如果他一时做的太狠了,别的商人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的想法,说不定就会不顾一切真心实意的结盟。 而他没有将事情做绝,在旁人看来苏星河行事作风有可取之处,不会贪得无厌,懂得人前留一线。 陈辰很好奇他使用的威胁手段,是未雨绸缪还是早有准备,为的就是这一刻? 不论是什么原因,由此来看苏星河的心机也太深了,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都是他有能力控制的。 或许他原本打算谋的更多,不排除陈家也在他的谋算之内,只是当听见‘楚国宫廷’四个字,这才让他收敛了内心的野望。 陈辰不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子虚乌有,反而有很大的可能。 他想谋就让他谋好了,自己想要不正是他的野心勃勃么? 真希望他能搞出一些动静来。 “有人会祈求让别人谋算自己的吗?” “有啊有啊,就是我。” 脑海中恶趣味的掠过自问自答,陈辰悄然无声起身离开。 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不论他们怎么分配股份和收购份额,这都与她无关。 她只需知道纺织业合作的事已经没有悬念便可,强强联合的实力蓄势待发。 陈辰越发对纺织业寄予厚望了。 离开交易所,上了马车,她看小桃掀起窗帘饶有兴致的一路打量芙蓉镇街道的风景。 “ 小姐,奴婢每回来芙蓉镇都发现这里有很大的变化,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道路两边的小商贩也同样越来越多。” 小桃是个闷不住的性子,坐马车总喜欢往外望。 陈辰听这话,也伸长脖子往外看。 “是比以前热闹不少。” 芙蓉镇以往商旅众多,热闹非凡,自从她在此地开办了交易所,此地的热闹更甚。 之前跟楚世子说过的,以商兴信阳,从眼前这一切繁荣发展的景象来看,绝不是一句空话。 四方商人聚首,人马拥挤的街道上十分热闹,待日后陈家的纺织业面世,这里的景象必会更加热闹繁华。 陈辰忽然感觉自己像是有闲游的兴致,因为现在心情不错,才有这般兴致,往常都是因为有事,匆匆的来去。 ‘闲游‘二字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奢侈,在楚世子来到信阳以前就整天操劳生意,如今更是事务繁多,有时忙的一刻不得闲。 眼下她的所有生意和现有的计划都已经有条不紊的启动,等一切都步上了正轨,也该找个时间好好歇息,游玩一番。 第二天上午,陈家门前迎来一位意外的访客。 苏星河负手站立在大宅门前,他的长随苏忠一手提着礼品,一手给守门小厮悄悄塞了一角银子,说道:“我家公子找陈东主,劳烦通报一声。” 小厮收起了银子,低声说道:“多谢这位大哥有赏,敢问您的公子找的是我家夫人还是小姐?” 收了别人的银子,总是要尽一份心才是,他也不知道小姐最近不但总爱穿男子衣裳,在外也有称‘公子’的时候。 陈家明面上的家主是夫人,但真正主事之人却是小姐,所以他这样问也没有错,而他能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经常往外院,小姐办公的地方通传消息。 苏忠闻言微微一愣,扭头看向自家公子。 夫人?小姐? 第79章 陈家主是姑娘 陈家家主是夫人还是小姐 苏星河剑眉蹙起,小姐莫不是说那日跟自己碰过面的陈家主? 这样一想,他发现记忆中的陈辰脸上虽然有一块胎记,但样貌很是清秀,身板相较于男子而言,也是偏瘦弱。 而且说话的声音,现在想起来也有些怪异,不似男子的声音粗且低,像是女子刻意压着嗓音。 假如陈家主是女子,那这些就能解释的通了。 “我找你们家小姐,昨日才跟她碰过面,今日特意上门拜访。”苏星河竟是这样说。 守门小厮一听这位公子的话,不觉得有疑,因为小姐每天都要出去。 “小姐今日也出去了,要到傍晚时分才会回来。” 苏星河以一个谎言探出了虚实,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有一种直觉,陈辰称病是假的,况且他如果说是来探病的,重病之人也不能会客的。 反正都是见不着人,那他就只能这样说才更能打探出虚实。 “要到傍晚才回来?那我明日再来。” 守门小厮说道:“明天早上要早一些过来,否则就要等傍晚了。” “那好,我明日早些来。” 苏星河说完,领着长随走下宅门台阶,行走的步伐缓慢,像是有心事,边走边想着。 今日他将所有事务都交给张宏处理,从百忙之中抽身前来拜访陈辰,为了的进一步加深三家之间的交情。 不管是果酒生意,还是眼下筹备的纺织业,都会让三家之间在生意上的往来,越来越频繁紧密。 而且他与陈家打过两次交道,也有了于情于理都要来探病的理由。 可他这趟来却没有见到人,不过也不虚此行。 知道了陈家家主竟然是一位女子,当真是令人惊讶不已。 一位女子有如此能耐,将家中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而且心机手段也非常人可比。 自家小妹也是这般小的年纪,跟寻常女子一样喜爱聚宴赴会c追捧时兴的胭脂水粉,有时也经常缠着自己,要跟着出门疯玩,除此之外,哪还能像陈家主一般,拥有比肩男子的能耐。 那她的心性是否也如男子一样,可以果断狠辣? 明知道,她邀请自己参与纺织业的生意,或许有可能是别的心思,却忍不住鱼饵的诱惑,毅然决定参股。 如果她真是不怀好意,又能拿自己如何? 似乎不能如何,陈家还没有这个本事可以威胁到苏张两家的联合。 “实在是想不透她会打什么主意。”苏星河轻声嘀咕了一句。 陈家的果酒和纺织业都让人眼馋啊,陈家如何会有这等好运道,接连有了这么赚钱的生意? 看来自己对陈家的了解太少,这可不利于日后的交往。 以往跟人做生意,只需了解个大概,只要知道此人的后台是谁,也务必要让别人知道他是谁。 至于这个人的为人本性如何,说实话自己根本不在意,在苏张两家的强大实力面前,即便是魑魅魍魉也不敢造次。 在楚国内,除了大王不敢惹以外,两位身份尊贵的王子,若是较起真来,自己也未必会惧怕多少。 如果哪位王子惹怒了自己,那便倒向另一方,倾苏张两家之力支持,势必要让得罪自己的人知晓,我可不是好惹的。 苏星河绝对有这样的本事。 楚王的两个儿子,他都不放在眼里,陈辰却有幸入了他的眼。 苏星河站住脚步,扭头向跟在身后的长随吩咐道:“你派人去暗中打听一些有关陈家的事,尤其是陈家小姐,越详细越好。” 长随应诺小跑着离开,苏星河乘坐的马车也驶离了这条街道。 临近傍晚,这辆马车又出现在这条街上,只不过却驶入了一条巷道。 这条巷道能清楚的看见陈家的大门方向。 苏星河说明日再来,可他在傍晚前就折回,为的就是杀一个措手不及,避免又见不到陈家主。 他让人打探消息,已经有了回禀。 长随苏忠躬身站在马车帘外说道:“公子,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马车帘内只传出一个字的回应:“说!” “陈家老爷在几年前过世了,家中无男丁,所以生意都是二夫人在打理。还听曾经在陈家小姐幼年时见过她的人说,尚未出阁的陈家小姐小时候长的唇红齿白,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格外好看,长得跟天上仙童似的,十分漂亮可爱。” 这些不算详 尽的消息,应该很容易打听到。 他想要知道更多陈家小姐的消息却是没有。 坐在马车里的苏星河不满意这样的回复,语气不悦道:“除了这些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苏忠听出自家公子不满的情绪,吓得心头一颤,抬手抹了抹额头冒出的冷汗:“回公子,没c没有了。要不小人再派人去仔细打探?” 公子跟陈家有生意往来,不是敌对的关系,今日又特地上门拜访,那他岂敢要求打听消息之人再一步深入,使用重金向陈家的管事奴仆探听陈家小姐的事。 沉默了片刻,马车里才再次传出声音:“不必了。” “小人遵命。” 苏长随的话音落下,马车厢内响起一声青翠欲滴的女子声音: “大哥,你没有听见苏忠的话里有异常吗?” 苏星河看了一眼妹妹。 这位嫡亲的幼妹一向古灵精怪,不过自己却很疼爱,只要不是远行中原,都会答应带着她出门走走散心。 现在之所以带她来陈家,是因为上门拜见女子,将妹妹带上方便一些。 “你是说她的容貌?” 苏素素点了点头:“大哥不是交代过小妹不要盯着她的丑貌看,以免伤了她的颜面,还让人家穿的简朴一些,不准抹脂粉。可苏忠说有人见过她小时候长的唇红齿白,十分好看。不像哥哥说的肤色暗沉,脸上还有胎记。” 苏星河的眸光沉沉:“按说人的容貌,长大之后是会有改变,但肤色可就改不了的,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苏素素古怪的眼神横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大哥怎么变笨了!肤色自然是可以晒黑啊,也可以用妆容掩饰,那块胎记应该也是描上去的。” 她的容貌长相,与生意无关。苏星河并不在意,听妹妹说的话,只觉得有趣。 “她会这样做,或许是因为方便出门行走吧。” 第80章 苏家兄妹上门拜访 苏素素伸出白皙水嫩的手摸了摸脸颊,说道:“这位姑娘是有多狠心,才舍得将自己弄的这么难看,要是我可做不到。出门发现衣饰不搭衬都会难过好久呢,更何况要弄丑自己的脸。” 不可否认,妹说的很对,因为女子都是十分在意容貌的,陈姑娘确实对自己狠心。 能对自己都心狠的人才能做成大事。 苏星河更加对她刮目相看,但嘴上却不想这么说,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道:“或许她有她不得已的难处,咱们无需多理会,因为她的容貌与咱们无关。” 他唯恐心直口快的妹妹会对陈姑娘生出恶感,在她面前不小心表露出来。所以,随意替她辩解了一番。 苏素素忙整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知道啦。大哥不可以再拍我的脑袋。” 兄妹两人闲话等待之际,苏忠的声音传入:“大公子,有马车缓缓驶向陈家门口了。” 兄妹二人领着苏忠下了马车,朝着陈家大门走去。 陈宅门前,陈辰刚下车就听见一道男子的声音在喊自己。 顿时被这声“陈东主”吓一个心颤。 叫会她陈东主的人,只有苏张二人,这道声音是苏星河。 她赶忙转身看去,果真看见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位容貌俏丽的少女。 “苏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星河缓步已经到了她身前,眼神戏谑的看着她道:“我是来关心贤弟病情的,贤弟莫不是不想看到愚兄?” 陈辰心里小有尴尬,面色平静道:“小弟病已经好了,多谢苏兄关心。苏兄光临寒舍,使寒舍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找上门来,可人都来了,总不能将他谢绝在外。 “有劳贤弟带路。” 两人一先一后进了大门,苏家小妹落在后面,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陈辰的背影。 暗道这位陈姑娘还真是好玩,说话站姿都刻意模仿着男子。哪天自己也来照着玩一回,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苏素素抿着唇偷笑,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了客堂。 陈家鲜少有客人来拜访,家中下人不免用心伺候,厨娘还备着客人留下用饭的打算,忙前忙后的动静不小,二位夫人自然也就知晓了。 “大姐,梁妈说家里来了客人。” 大夫人正跟嬷嬷蹲在自己院子里的花圃中,修剪四季海棠花的枝叶,听见声音便抬起头,看见二夫人正快步沿着小径走进花圃。 “家里来了客人?是找辰儿的吗?” “大姐说对了。来的是一对兄妹,听梁妈说这兄妹俩的模样长得都很俊俏,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大夫人秀眉微凝:“咱们还是别去了,莫要让辰儿生气。” 二夫人上前弯腰夺过她手里的剪子交给嬷嬷,又将她扶起身,道:“女儿怎么会生气呢,有小辈过府拜访,总要求见长辈才是。” “可咱们都是女眷,就这样过去怕是不方便。” 二夫人想想也是,便道:“要不差人将那位姑娘叫过来问问?” “问什么?” “就随便问问,打听一下他们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大夫人听她这一说,便知道她想打听的是什么,妹妹对这事还真是持之以恒,坚持不放过任何苗头,自己这个亲娘都不及她劳神费力。 “那就听你的吧。” 陈家客堂内。 分宾主落座后,苏星河看了妹妹一眼:“素素,上前拜见陈贤弟。” “小妹见过陈大哥。” 苏素素一脸正经的上前屈膝行礼,天知道她险些就要绷不住了,给这位陈家哥哥大笑一个。 陈辰站起身拱手回礼:“苏姑娘不要多礼,快快请坐。” “多谢陈大哥。”苏素素扫了她一眼就垂首走回座位。旁人会以为小姑娘是见外男感觉羞涩,实则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快忍不住笑意了,低头紧咬着唇忍笑。 刚才看那位“陈公子”郑重有礼的抱拳模样,就是让她觉得好好笑。 坐着的苏星河看见迎面走回来的妹妹咬着唇,脸也憋红了,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莫失了礼数’ 苏小妹调皮的眨眨眼:‘知道了’ 兄妹两人眼神交流,陈辰只看见苏星河朝他妹妹瞪眼,只道他妹妹是否被自己的容貌吓到了? 吓着了又关我何事,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也不知他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不知苏兄此番前来,可是有事情要指教小弟?” 苏星河来找她,其实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想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方便日后的行事。 如何才能更快的打好关系,那就要多多走动,多增加一份交情。 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可以表达自己对陈家的亲近之意。 苏大公子神色严肃道:“愚兄此次前来,除了看望贤弟,另外还有一事相商。” “苏兄请说。” 陈辰心下一沉,担心他是看透了自己的布局,不然他岂会找上门来。 “贤弟可有成家?” “尚未成家。” “那贤弟觉得我这位妹妹如何?可能入的了贤弟的眼?” 苏星河说罢,他的妹妹不由自主的瞪大美眸。 大哥真坏啊,居然拿自己取乐子。 陈辰的反应也是大为吃惊,怎么就谈上这事了呢? 苏家竟想跟自己结亲? 看来苏星河也想亲近陈家,如果自己是男子,这倒是个好事,真是可惜了。 自己要是有个弟弟的话,那该多好。 陈辰下意识的就往好处想,她也想跟苏星河拉近关系。 “不瞒苏兄,小弟已经有了婚配,恐怕和苏姑娘无缘。” 苏星河假模假样的轻叹一口气:“已有婚配?如此就算了,是舍妹没有福气。” “多谢苏兄体谅。” 苏素素偷偷白了一眼大哥。 陈辰没有发现她的小眼神,注意力被从堂外进来的大丫鬟小橘吸引。 小橘进来行礼道:“小姐,二位夫人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就让奴婢过来请这位姑娘过去絮絮家常。” “这”陈辰苦笑道:“苏姑娘,我母亲此举冒昧了,望你不要介意。你若是不适应见外人便可不去。” 苏素素展颜轻笑:“是陈大哥见外了,你与我兄长相交莫逆,我们兄妹既然登门,自该去拜见长辈,我这就去。” 相交莫逆? 苏大公子暗暗点头,小妹识趣懂事。 陈辰心里一阵腻歪,才见两次面就相交莫逆了。 苏家姑娘说这话时毫不含糊。 第81章 结交之意 苏星河想要亲近陈家,自己已经看出来了,他的妹妹应该也受了他的提点,所以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拜见娘亲。 既如此,陈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笑道:“那就有劳苏姑娘去一趟了。” 苏素素起身一福:“素素告辞。” 苏小姐跟着小橘走出客堂,陈辰和苏星河两人目送她离去,心里都十分满意。 有了这段小插曲,二人都有感两家的交情似乎可以由这样深入。 陈辰知道这个主意肯定是二娘出的,此次的胡闹算是办了一件好事。 自己正想着怎么套套近乎呢,二娘就在无意中帮了忙。苏星河已经表达了亲善之意,总不能让他一头热,然而自己却是没找到合适的方式切入,如果由自己提出让他兄妹拜见长辈,委实不妥。 苏大公子也在暗自感谢陈家夫人,正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舍妹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愚兄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至于舍妹就让她多叨扰一阵,稍后劳烦贤弟派一辆马车送她回芙蓉镇。” 陈辰闻言愣了愣,天黑都要黑了,他还愿意将他妹妹留在生意伙伴的家里? 他不担心苏姑娘的名声,难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暂时看不透,陈辰沉吟片刻说道:“苏兄有急事吗?小弟正想设宴款待苏兄呢。” 苏星河爽朗的笑了:“既然贤弟如此盛情,诸般俗事且先放一放,愚兄就留下蹭一顿饭食好了。” “”陈辰。 那张像是得逞的笑颜,还有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真不是有事。 猜不透他打什么主意,那就不顺他的意,如此总不会浑浑噩噩让人暗算,跟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打交道,不可掉以轻心。 “苏兄若不是有重要之事,也不会将苏姑娘留在寒舍,莫不如苏兄且先去忙,我会让二娘亲自送苏姑娘回去。” 陈辰打定主意,他前脚一走,后脚就让二娘送客。 “”苏星河。 有这样出尔反尔的吗? “愚兄确实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处理,没有空照顾舍妹,我看不如让舍妹留下,麻烦夫人照看几日,陈姑娘觉得如何?” 陈辰面色瞬变,看着他的目光锐利无比。 他已经知道我是女子,可他之前还一直跟我称兄道弟,如今为了强行将他妹妹留在我家,这才说出来,他究竟意欲何为? 苏星河平和的目光与那双锐利的眼目对视,面色坦然自若。 “陈东主,我虽知你是女子,不过那又如何?这跟我们之间的合伙生意有碍吗?” 陈辰认真一想,好像是没有多大关系,是自己的戒备心太重了。 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微微一笑:“苏公子说的是,你不过是想结交一份善缘,是我小人之心。你我两家交情乃见,我就厚颜高攀了。” 苏星河笑容可掬的望着她:“贤弟还是这般谦虚,陈家实力不可小觑,你我应该平等相交才是。” “那我就不见外了,苏兄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让她留在家里陪我娘说说话也好,我娘应该会很高兴。” 两家之间有了穿堂过屋的交情,正合他们的结交之意,陈辰有利用之心才想跟苏星河搭上关系,而苏星河未必就没有抱着什么目的。 “那愚兄就先告辞了。” “我送送苏兄。” 陈辰将他送出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虽然我和他都心照不宣的怀疑对方有目的,却谁都不愿意后退半步,信心十足的等着对方露出狐狸尾巴,究竟是谁吃亏,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我想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想利用我? 转身进入家里,陈辰先进内院,想看望被她和苏星河同时利用加深交情的纽带苏素素。 主院外,陈家二位夫人领着一群丫鬟仆妇站在门口等了好一阵,这才看见小橘领着一位姑娘走着过来。 打眼瞧见越走越近的少女,二夫人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小姑娘长的真俊,真叫人挪不开眼。” 大夫人也轻移莲步跟上:“这姑娘的模样是长的极好,打扮的也很精致。” 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看上去十四五岁,梳着时兴的双平发髻。 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缎绣飞蝶氅衣,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使整个人看上去气若幽兰,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水滴玉,更添了一份雅静之气。 可不就是很精致讲究么。 二夫人行走时,眼睛一直盯在她的身上,心里想着自己家里那个不省心的,也是跟她一样喜爱打扮,人家是扮美,不让人省心的那个是扮丑。 苏素素面对两双盯着自己的目光,举止落落大方,没有忸怩姿态显露,轻盈的步伐也紧走几步,在距离拉近时屈膝下蹲: “见过二位夫人,素素蒲柳之姿,当不起夫人的称赞。” “姑娘不用行礼,快起来。”大夫人微笑着上前,托起她的手臂,让她可以顺势站起来。 苏素素见刚才走在前面的那位夫人突然放缓脚步,落后这位夫人半步,暗想这位怕是当家主母了。 “素素谢过夫人。” 站在大夫人身旁的二夫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美貌小娘:“你叫苏素素?” “回如夫人的话,我是叫苏素素。” 这位就是已故陈老爷的侧室,侧室叫一声如夫人也算恰当,倘若也叫夫人,主母怕是会不高兴。 二夫人在家里听贯了别人叫她二夫人,乍然听见这声如夫人,也不觉得刺耳,她的性子如男子一般豪爽,反而觉得这位姑娘心思玲珑剔透,一眼就分出了家里的尊卑身份。 “苏素素这个名字真好听,跟辰儿的陈辰如出一辙。” 妹妹,你这是夸她还是夸女儿? 大夫人听着怪不好意思的,忙转移话题:“素素姑娘随我们进屋说话。” 少女甜甜一笑:“素素遵命。” 三人往屋内走去,二夫人跟在苏素素身侧,边走边说道:“素素姑娘,你精于打扮,有空就多指点指点我家辰儿,让辰儿也能跟你一样,懂得怎么将自己弄的漂漂亮亮。” 苏素素一听就知道两位夫人都不晓得,陈姑娘对外是以男子身份自称的。 “区区小事而已,素素一定尽力。” “真是一位得体的好姑娘,也不知哪位年轻才俊有福气能将你娶回去。” 苏素素脸色微红,没有接话。 第82章 梁景瑞的志向 进入屋里说的闲话家常,多是有关亲事。 二位夫人有意无意问苏素素家里的兄长几位,有没有成亲,还问一些她所知道的适龄男子。 看来,陈姑娘的娘亲有嫁女的意向,可惜她的亲族之中没有合适之人,岁数大的已经成亲,小的还不到年纪。 陈辰来到屋外时,正好听见了她们聊的话题,心里臊的慌。 “小姐,咱们还进去吗?” 小桃见她站着不走,便低声问道。 “不进去了。”陈辰转身,边走边道:“刚才听娘说已经让人去接表妹过来,有她陪着苏姑娘就成,我是不想凑过去了。” “表小姐古灵精怪,奴婢很头疼呢。” 小桃知道小姐就是这样的心思,怕表小姐缠着她问东问西。 若是小姐不耐烦陪着,就装可怜让二夫人出面收拾小姐。 主仆两人口中谈论的表小姐已经到陈家了,陈辰刚走出主院,就有婆子来禀报。 “三表兄也来了?” 内院的婆子回道:“表少爷是来找小姐的。” “知道了,你先去告诉我娘。” “奴婢告退。” 看着婆子走远,陈辰吩咐道:“你去将三表兄带到小院。” 小丫头应声是,拔腿就小跑着去。 不多时,小桃领着梁景瑞进入办公小院。 “辰表妹,我过来了。” 陈辰正坐在书房翻看账本,听门外一声清朗高亮的少年嗓音,抬起头望向门口。 一脸嬉笑的梁景瑞出现在门外,没有迟疑的脚步踏入书房,不等陈辰请他坐,自顾自找个椅子坐下。 梁表兄唇角留笑,连眉眼都带笑的面庞上,那双漂亮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少年的喜悦,毫不掩饰。 小桃站在角落,暗骂一声表少爷没个正经。 陈辰随意扫一眼对坐的少年,随后就低头看手里的账本:“表兄怎么跟来了?瞧你喜不自禁的模样,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小辰儿,我爹突然改变主意说不带我去西域了,让我以后跟着你,留在你身边跑跑腿。” 梁景瑞咧嘴笑着说,露出一口白牙。 陈辰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到她一脸古怪的表情。 好嘛!来了个更难缠的。 这位表兄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刀枪棍棒,就喜欢做生意。 在他小的时候就跟陈辰的父亲提起过这个志向,长大后他要跟着姑父学做生意。 还没等他长大,姑父就去世了,从此只能软磨硬泡缠着表妹要教他做生意。 “小辰儿要教我学做生意,你不能拒绝,这回是我爹的吩咐。” 陈辰连一句话的都懒得回。 无意帮扶他的志向,因为他根本不是那块料,完全没有生意头脑。 性子跳脱且闲不住,而且他还是个数字盲,算个简单的账都要半天才行。 梁景瑞见她不搭理自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账本,高高举着扬了扬。 陈辰抬头,面无表情:“舅舅不是让你来跑腿么?” 梁景瑞心中生起警惕,下意识扬眉:“跟在你身边跑腿,总能学上一些。你不会真的只想让我跑腿吧?” “恕我直言,在坐的这位表兄根本没有生意头脑,我教一块木头都比教你强。” 陈辰说的话,直接戳他的心窝子,快刀斩乱麻。 恶言相向,梁景瑞一脸无所谓,语气更坚定:“辰表妹别小瞧我!只要功夫下的深,我迟早能成为姑父那样白手起家的经商能手。” 好!坚定的意志。 陈辰深深感受到了。 难缠啊! 忽然,她在苦恼之际生出一计。 “梁景瑞,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学做生意?” 听她口气松动,梁景瑞忙不迭的点头:“还请表妹行行好,成全了我。” 陈辰勾唇笑了笑:“你想白手起家?” 梁景瑞看着她甜甜的笑容,反而觉得奸诈,心里猛的一突。 不好!必定有诈。 有诈也要迎难而上,“是!表妹划下道来。” 陈辰收敛笑容,十分严肃的说道:“我想建立情报暗桩,我只负责给钱,如果你能帮我建立起完整的情报体制,我便答应教你做生意。” 梁景瑞一听,沉默了。 这么严肃?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去想先虚与委蛇,再敷衍了事。 沉默一阵,梁景瑞开口了:“好!我就放弃。” 这话锋转的,让陈辰直接翻白眼:“还记得你的志向吗?” “记得。” “那记得你为什么会立这样的志向吗?” 梁景瑞俊脸一红,瞪着她的目光恶狠狠的:“不记得了。” 小桃紧咬着唇忍笑,小姐这是明知故问,揭表少爷的老底,怪不得他生气。 小时候表少爷总闹要上街买糖吃,舅老爷夫妻俩说没钱,只有老爷经常带他去买糖吃。 所以,因为想吃糖,他当年立志要跟老爷一样赚很多钱,那就有吃不完的糖了。 等他长大了还坚持这个志向,是因为怀念最初的童趣,因为小时候有最疼爱他的老爷。 陈辰的脑海中也掠过同样的回忆,她的面色悲伤起来,轻叹一口气道:“不记得我爹了?” 正真的伤感在梁景瑞脸上:“少装模作怪,我答应你了。” “你是我爹眼中的乖孩子,当然不会让他失望,是么?” “”梁景瑞。 你才是孩子!这句孩子气的话,他噎在喉咙里。再给这位奸诈阴险的表妹一个凶恶的眼神,梁景瑞利索起身就走。 陈辰的声音追在他身后:“这两日你去找一趟郭总管事,他知道我建立暗桩的构思。” 本着能者多劳的想法,她已经将此事也丢给郭荣负责,只当坐享其成的甩手掌柜。 “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这两日他没空,不可能来。 “到饭时了,你不留下吃晚膳?” 听这话,梁景瑞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嘻笑道:“险些忘了这事,我当然要留下来吃穷你。” 陈辰扬唇笑了:“只吃一顿怕是吃不穷我,要不你这两天过来多吃几顿?正好可以跟郭管事商量商量。” 梁景瑞一口就应下。 表妹太狡诈了,总是能抓住自己的命脉来事,一顿饭就将自己哄的心情大好。 不,是陈家的饭食太好了。满桌佳肴,在自己家里连过年都吃不上。 想着马上就能吃美味佳肴,梁景瑞急不可耐的往饭堂走去。 陈辰看着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 小桃这时从角落走了出来:“小姐,您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表少爷,他靠的住吗?” 第83章 性情相投 “三表兄聪明机灵,只是爱口腹之欲罢了。”将组建暗桩的事情交给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虽然他性子跳脱,可一到有重要之事时,他就会收敛性子,认真办事。 小桃撇了撇嘴。 陈辰见她很不以为然,不想解释:“咱们也去饭堂吧,让客人久候可不好。” 陈家饭堂里设宴招待苏素素,在外厅摆桌让梁景瑞独自一人吃满桌菜肴。用过膳食,他就先走了。 梁晓玉留下陪女客,在她看来这是苦差事,因为苏素素跟她玩不到一块,二女的喜好习性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而且苏家有钱,苏素素说起的经历和趣事,都与富贵脱不开关系,梁小妹感觉自己就像是没见识的乡下丫头。 还有她一身名贵的衣裳首饰,也让苏小妹深感自己跟她站在一起,更像乡下人。 虽然无心攀比,却自然而然的生出一丝自卑情绪。 这样一来,接待这位客人可不就是苦差事。 所以,她将人带到陈辰院子里,让表姐跟自己有难同当,分担苦差。 苏素素一拍即合,也想过去找陈辰说话。 大晚上想找陈辰闲聊,有意的亲近显而易见。 院子里。 小梅将两位小姐带进她的房间。 “小姐,苏姑娘和表小姐来了。” 陈辰此刻正在忙绣品,闻声便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相迎:“两位美貌的姑娘,快进来坐下说话。” “表姐。”梁晓玉笑盈盈的轻唤一声。 苏素素嘴角噙着笑意,走前几步亲热的拉起她的手:“陈姐姐,这么晚了小妹还过来叨扰,你不会怪罪吧。” 陈辰不习惯被外人拉着手,僵硬的笑笑:“苏妹妹说笑了,你能过来,我自是高兴。家里难得有客人来访,总要热闹一些才好。” 苏素素娇笑出声:“小妹就是喜热闹的性子呢,那咱们就好好闹闹,两位姐姐说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陈辰笑着点头。 “好啊。”梁晓玉唇畔含笑。 小桃看着眼前三女,暗暗嘀咕这刚凑到一块玩的,脸上还真缺不得笑。 苏素素拉着二女坐下,瞧见八仙圆桌上放着的绣帕,随口问道:“陈姐姐在忙绣活呢?” 开什么玩笑,表姐会女红? 梁晓玉一脸古怪的笑意:“占地方了,小桃还不收走?” 留在这里,苏素素要是说起这绣品,表姐恐怕一问三不知。 “是。”小桃默默的将自己的绣品收起。 陈辰不想感谢梁小妹的好意,这丫头肯定是在嘲笑自己。 真是失策,让她看笑话了。 装作会刺绣,是为了做给苏素素看的,从侧面提醒她也是女子,女子性格比男子弱,少有男子之间的狠辣手段。 不过区区一女子而已,希望苏星河别太过看重她,对她少一些堤防。 如果能让苏星河生出些许的轻视或错判,那就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她还要再适当展现女子柔弱的性情,全靠演技,无意中泄露的本性才能让人相信。 苏素素不知对坐姑娘的满心盘算,她侧脸看着梁晓玉嗔怪道:“妹妹何不让我瞧瞧陈姐姐的绣艺再收走,陈姐姐的绣艺肯定是好极了,我还真想看呢。” 梁小妹歉意笑笑:“那就让小桃拿出来给妹妹看。” 表妹蔫坏的心思,陈辰只能阻止。 “还是算了吧,我的绣艺上不得台面,只是闲闷无事做,打发时间罢了。” 苏素素噗哧一笑:“业精于勤,陈姐姐多练练就能上的了台面。” 陈辰摇摇头:“富贵人家的女子不缺吃穿用度,也不靠这个营生,那又何必下功夫。平日里做一些女红练练字,摆弄花草学厨艺。只为度漫长无聊的时日而已。” 苏素素掩口惊呼:“陈姐姐平日里要忙生意,还能有闲时顾上这么多雅兴呀,真是厉害呢。” 说起这些雅兴,陈辰眼眸晶晶亮,十分有兴致的跟苏素素唠嗑起来,一直都是她在说,并且说的头头是道。 梁晓玉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表姐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陈辰兴致勃勃且滔滔不绝的讲着,苏素素一直微笑倾听,其实她差点儿听的昏昏欲睡,就当耳边嗡嗡响着的声音,稍一停顿,她马上抓住空隙打断: “陈姐姐居然懂这么多,小妹只喜欢拾弄自己的外貌,女红也会一些,不过都是娘亲逼的。” 梁晓玉是险些真的睡着了,忙接话道:“我平日里喜欢玩叶子牌,咱们就玩叶子牌好不好?” 陈辰瞪了她一眼:“玩什么叶子牌,玩物丧志,你正经学好女红才是。” 梁小妹吐了吐舌头:“表姐不同样爱玩么?还总欺负我跟哥哥玩的不如你好。” 小表妹没有让她失望,以她蔫坏的性子就会这般回答。 苏素素笑着打圆场:“陈姐姐,要不咱们就玩叶子牌吧?” 陈辰好奇的问:“苏妹妹也会玩?” “也常玩,大哥却不喜欢我玩这个,说女子赌钱不好。” 梁晓玉瞪大双眸:“赌钱?我们只玩贴胡须,表姐教的。” “往脸上贴胡须?”苏素素惊讶的微张开小嘴,心里极不情愿。在自己的脸上贴胡须,那不是很丑? 陈辰解释道:“贴的是纸。” 那就好!苏素素答应玩叶子牌了。 三女开始玩牌,欢声笑语不断,各自将一些见闻和趣事,说出来逗个乐。 陈辰最初以为自己跟无忧无虑闺阁小姐不会有共同的话题可说,谁知她不是只有寻常女子的爱好,也喜欢聊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两位姑娘聚在一起,聊的不是女子之间的话题,而是她陪着陈辰聊生意经,还有说一些她跟着苏星河东奔西走的见闻。 梁小妹根本没有兴趣听她们说的这些,只能嘻嘻陪笑。 苏素素的性子不错。 陈辰不排斥她,陪着她谈天说地,自此多了一位闺中好友。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素素一到晚上就过来找陈姐姐闲聊解闷,她发现陈姐姐的性子有时候虽然强势一些,更多的时候都是随意散漫,甚至有时候显得柔弱。 陈姐姐的心性为人好像跟大哥说的不太一样? 在陈家小住了几日,苏素素心里都装着这个疑问。 说实话她挺喜欢和陈辰交好,难得有跟她趣味相投的姑娘,苏星河过来接她都不太愿意走。 “大哥,我能不能多住几日?” 第84章 真假君子 苏星河不禁摇头失笑:“下次再来吧,娘已经派了人来接你回家。” 苏素素登时苦着脸。 陈辰也劝道:“妹妹先回家吧,过一阵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她已经卖力表演了这么多天,很累人的。 “那好吧!陈姐姐一定要来。” 苏素素依依不舍作别。 在回去的路上,她将在陈家的见闻都告诉苏星河,足足说了两刻钟。 这时已经快回到芙蓉镇了。 城外的道路不太平坦,马车的颠簸让苏星河发出的声音听着有些断断续续:“陈姑娘虽然十分不凡,能将陈家的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说到底也只是女子罢了。” 他有这样的感慨,是因为他觉得陈辰有偏向传统女子的性情,女红厨艺c练练字c拾捣花花草草,这些都是传统性子的喜好。 传统的人,守成之心有余,雄心不足。 陈辰自是不知苏星河对自己的改观。 小桃收拾着她们玩过的叶子牌,边收拾边道:“小姐,奴婢瞧着您很喜欢这位苏姑娘。” “奴婢也觉得是。”小梅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使劲点点头。 梳妆台前,正在替陈辰解发髻的小橘,看了一眼铜镜中那张秀美的脸庞倒影,雀跃道:“小姐能有个说话的伴,不也挺好么。” 小桃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如果让二夫人知道了,肯定要气的不轻,这样一位温婉可人的闺阁小姐,就指着她带好自己家闺女呢。” 二夫人听苏素素说起她与闺中小姐们的聚会,更是满心欢喜,指望她能带着小姐一同去,多多认识一些年纪相仿的小姐们,别整日只跟生意为伴。 听说素素姑娘还以一手收拾妆容的本事,获得吕梁郡公府里的小姐青睐,二夫人觉得更有指望了。 如果能结识吕梁郡公的女儿,青年才俊也会认识不少呢。 小桃非常了解二夫人的心思。 陈辰没有将她的絮叨听入耳,拢了拢披散的发丝,站起身道:“我乏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小姐。”小梅赶紧从被窝里出来,掖好被褥以防被窝里的热气散出。 三个丫鬟退下,陈辰上床榻睡觉。 第二天早早起床,如常往先去一趟办公的小院,了解每日生意上的事情,然后才领着小桃前去府衙。 公务房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姬宴抬起头看向门外,不多时,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 刚到工作单位,陈辰看见楚世子已经先到了,以昔日的经验之谈,他应该是有事。 姬宴俊美不凡的面容依旧严谨,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漾起浅淡的笑意:“小辰来了。” 陈辰听着一句反复不变的熟悉开场白,她站在门口循环往复的行礼问安:“属下见过世子。” 踏入房内,她居然看到杨无风就站在门侧,刚才一直朝前看,没发现还有人在。 “见过杨将军。” “陈姑娘客气了。” 看她规规矩矩的行礼,杨无风嘴角微抽,她什么时候对自己这般规矩客气过? 毫无疑问,她是做给世子看的,自己这是沾了世子的光。 “你的案上摆着一份卷宗,是无风送过来的,你且先看。” “属下遵命。” 姬宴又道:“无风也坐下听一听。” “属下领命。” 曝一落座,陈辰就翻看卷宗。 这是一份有关即将上任信阳府提学李如安的卷宗。 楚世子一大早就过来,可见对李如安的重视。 李如安是清流中的重要代表人物,他是君子,所谓物以类聚,如果他亲近二王子,证明二王子确实也是一位君子。 所以,即便他不能让一众清流投靠二王子阵营,也能深深影响朝中清流们对二王子的态度,更甚的是百姓的看法。 因此,由不得楚世子不重视。 让李如安不能来信阳是首要目的,次要的是同时还能小挫清流们的名气。 陈辰不由得也重视起来,更加认真查看有关他的资料。 卷宗记录了李如阳在几处为官十二年间,发生在他任上的大事。 其中也有不少小事迹。 就连他未曾踏入官场时,发生的一些事情也有记载。 其中有不少都是他名动四方的事迹,更多的是别人对他评价的溢美之词。 两袖清 风c克己奉公c大公无私c光明磊落c品行俱佳c高风亮节,一切赞美正直人士的言辞,都有人加诸在他身上。 这位还是人么? 恐怕已经成圣。 陈辰合上卷宗,微仰起头望高案:“世子,属下觉得二王子给您送来一位圣人,若是让他到任,您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杨无风坐在棋桌前,面露不悦道:“满口大道理的说教c挑错。” 姬宴仿佛耳边已经嗡嗡作响,心里感觉到一阵恶寒。 “我倒是觉得圣人也不比他完美。” 陈辰听出了楚世子话中蕴藏的讥讽,笑着恭维道: “世子高见!世上哪有这般完美的人。” 杨无风扫了一眼马屁精。 姬宴笑纳了她的奉承,唇角一弯:“小辰又有何高见?” “属下确实有愚见。官场尔虞我诈,名利重于道义,不肯随波逐流的君子是没有能力适应官场的,可李如安却能稳稳当当的三年一升,更能说明他善于钻营,他的青云之道便是伪装成君子。” “这确实说得通。”姬宴点头认同:“李如安在十二年间,从地方小官升任到正五品,虽说是按部就班,那也要政绩斐然,毫无行差踏错。” 杨无风也不甘寂寞,想显摆几句,证明自己也是有高论的: 官场处处都是勾心斗角,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官员,通常就会遭到同僚的排挤c上官的打压c穿小鞋,下绊子都是常有的事,又岂能做到安稳的步步升迁。 “杨将军深见,自诩清高之人,向来让官场上大多数人看不惯,也一向容易得罪人,想要做出政绩,不行差踏错是绝无可能的事。” 陈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持续的谈话让唇口因深秋的干燥不适加重不少。 直视她的姬宴没有漏看了这一举动,温声开口:“小辰,前些天朴知府孝敬的新茶,你昨天尝过了,觉得好喝吗?” 他没有直说先饮口茶润润唇。 陈辰的情商不低,又岂能不知他的用意,遂轻笑道:“属下昨日牛饮,没有品出味道如何。” 第85章 把柄难抓? 姬宴黑亮幽深的眼眸直视她道:“那就再仔细品品,若是觉得好喝,我就送你一些。” “属下先谢过世子,好不好喝都要,白送的东西,岂有不要的道理。”陈辰半开句玩笑说道,随后端起茶喝了几口润唇。 姬宴无所谓道:“你若是喜欢,我就全都送给你。” “”杨无风。 他也想讨要一些白送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全没了。 “多谢世子。”放下茶盏,陈辰接着说前话: “李如安在他年纪尚轻时,就开始懂得经营自己的名声,继母重病,他不辞辛劳四处奔波求医问药,老父过世,他在灵前哭晕过去。这些纯孝事迹也是人尽皆知。” 杨无风唇角高翘,讥笑道:“伪君子做戏罢了,奈何有些人还愿意受他的蒙蔽。” 姬宴听着口气不善的言辞,心知他因为姑姑之事,对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痛恨不已。 “做戏要有人相信,就得会做人,他懂得做人,自然就有人相信他。” 杨无风眉头间煞气重重:“这些清流为了名声,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依我看他们才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姬宴和陈辰两人都了解他的煞气从何而来。 可惜了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大长公主已经不在了,世间却还有人一直挂念她,替她抱不平。 陈辰冲他微微一笑:“想要成为一名有名望的清流中君子,名声不够是不行的,所以当然要绞尽脑汁让自己能扬名。” “那这种人要怎么对付他?” 这就是杨无风留下来的理由,虽然当年李如安在地方为官,没有上奏弹劾大长公主,然而恨屋及乌,谁让他也是清流一派的人。 并且,他现如今还是清流中的重要人物,日后也会是强大的阻碍。 陈辰沉默一瞬,缓缓说道:“伪君子同样装出品性高洁,以自勉自律作为准则,最在乎的是遵道秉义,也就是道义二字,这样的人确不好对付,难有把柄可抓。” 杨无风听了这话,脸色就渐渐沉了下来,他当真相信陈辰也觉得难办。 姬宴半信半疑,勾唇浅笑:“小辰竟然没有办法?” 足智多谋的小姑娘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 陈辰回望他的促狭笑意,淡淡说道:“恐怕要让世子失望了,属下有办法。” 杨无风一直留意着他们的言行,他看到了世子少有的真心笑颜。笑容不深,笑意却直达眼底。 姬宴敛笑,一脸正色道:“小辰果然不会让我失望,且说来听听。” 杨无风神色一动,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陈辰目光沉静:“属下有一石二鸟之计,等他路过崇阳府的时候,一并拿下他。” 姬宴略一思忖,道:“恐怕是不妥。” 不等她说出计谋,就直接否定。 杨无风脱口而出道:“世子觉得有何不妥?末将倒是认为可行。” 楚世子神色复杂的睨了他一眼,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杨无风瞧见楚世子似有不悦,心虚的低下头,心知自己顶撞世子,实为不该。 他的确放肆了,纵然楚世子对手下宽容大度,却也不可冲撞其威严。 念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楚世子没有计较。 陈辰想着帮他一把: “崇阳府的姜璐遥也是世子的政敌,他一直在虎视眈眈注视信阳城的动静,倘若能一石二鸟除去两个让人不胜其烦的眼线,属下认为对咱们还是有利的。” 两位下属都持着反对意见,姬宴也不更变自己的看法,语气不起波澜: “我不同意自然有我的道理,小辰不妨想想你当初让我留在信阳的初心。” 自己让楚世子留在信阳的初心? 陈辰登时陷入思索。 让楚世子留在信阳的原因,是想让他做出政绩证明他的治政能力,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非得留在信阳不可? 似乎没有别的主要原因了。 那他为何有此一说,楚世子绝不会无的放矢,可自己居然再也想到不了。 陈辰苦恼的凝起眉。 是否跟证明执政能力有关?好像毫无关联。 一心证明自身是为什么?为的是改变他人对自身的看法。 别人的看法很重要? 大王和朝臣的看法尤其重要。 陈辰的眉头凝更深了,她想来想去都绕不开看法二字。 忽然,她的脸色一变。 她想一石二鸟除掉两个二王子的党羽,大王和朝臣会有什么看法? 静静直视她的姬宴见她脸色瞬变,莞尔而笑:“看来小辰是想通了其中的因果关系,你还觉得你的主意可行?” 世子又这样笑了,接连两次。杨无风直愣看着楚世子。 陈辰也在看他,脸上露出苦笑:“是属下思虑不周,多谢世子提醒。” 她在心里给自己幕僚生涯的计错本上,打上第一个红叉,以此来提醒自己犯了一次失察的过错。 姬宴望着她苦涩笑意,轻言安慰道:“无妨,日后多多” 不能告诫她日后多多留意才是,这样岂不是让她颜面扫地。 话锋一转,姬宴说道: 你要同时对付二弟手下的两位官员,在父王看来手段激进,会以为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削弱二弟的实力,不像是能一心安分留在信阳府主政,这与你当初定下的初衷有违。” 杨无风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听完这番话才算明白,深深觉的怅然遗憾:“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对付李如安了。陈姑娘可有办法?” 陈辰轻轻牵动唇角,讥诮闪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如安标榜自己为君子,那就用君子一贯口称的道义理念,来击败他。” 杨无风若有所思道:“你之前说他的把柄难抓,难道是想给他送去一个把柄?” 把柄难抓,也不是抓不到。还有人想从鸡蛋里挑骨头呢。 迎着他的疑惑目光,陈辰眨眨眼:“何须我送把柄。把柄可以无中生有,有心胡搅蛮缠,吹毛求疵,自然什么都可以当作把柄。” 姬宴黑亮的眸子闪动:“莫非小辰有计策了?” 陈辰微微点头:不知世子和杨将军可曾看过李如安的卷宗?” 虽然她之前她谋算的是一石二鸟的方向错了,如今也有别的想法。 杨无风冷酷的面容微有柔和:“我跟世子都看过了,陈姑娘别吊人胃口,快些说你的计策。” 第86章 差别待遇 “李如安是年初升的提学使,迁任信阳提学,此前他在凉州府担任学官。就在今年,州学有一名秀才失手将兄长打死,秀才杀兄是一件文人界里的丑闻,负有教化职责的李如安得知此事还算重视,吩咐州学教俞亲自将这名秀才扭送官府,最后秀才被剥夺功名,仗责一百,性命却留了下来。” 姬宴和杨无风都认真看过李如安的卷宗,记得有秀才杀兄这一段,也了解原因。 这位秀才无父无母,是兄嫂将他带大的,他的兄长性情凶暴,动辄殴打妻儿。 秀才的大嫂待他很好,长嫂如母,一直都尽心尽责照顾他,小侄子也跟他很亲近。只有兄长经常恶言相向,从小对他又打又骂。 眼见兄长又一次殴打大嫂和小侄子,他也再次上前劝阻,因此在吵闹间,兄长将他打了,秀才没有还手,在推搡过程中将兄长推倒在石磨上磕中后脑而亡。 “莫非陈姑娘能从这件案子中挑出错来,依我看那位秀才的行为尚且情有可原,因为他是为了救下大嫂和侄儿,而且他被打了也没有还手,将人推开,致使不小心伤人性命也是意外。” 杨无风的看法就是复述了这件案子的判决,也跟大多数人的想法相同。 秀才和嫂侄饱受欺压,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弱者往往会博得世人更多的同情。 陈辰摇头:“杨将军这么看,我却不这般认为。” 杨无风好奇的问道:“你是如何看待这件案子的?” 他想问的是,如何胡搅蛮缠将案情翻过来。 在那双充满好奇的目光直视下,陈辰一派正义凛然的说道: “秀才想要帮助嫂侄逃过挨打,完全可以好言相劝,君子动口不动手,读书人本该以理服人。况且长兄如父,他动了手就是犯了忤逆尊长的过错。” 好!果然是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读书人就不能还手,站着让人打才好。 杨无风嘴角抽了抽,文人最擅长的本事,她学了个十足十。言行举止都如出一辙。 姬宴斜睨了她一眼,默默的端起茶盏喝茶。 “推兄长可以算作是还手的搏斗举动。而且他到底是还手时,因疏忽才将对方给杀死了,还是他当时已经心生恶念,想要给他的兄长一个教训,所以才会用力过度猛推,故而意外杀了兄长。 长兄如父,他的兄长抚养他长大,秀才不思报恩还罢,竟然杀害嫡亲兄长。” “小辰的看法一针见血,并且有条有理。” 陈辰一脸惊讶:“这件案子的错处很明显啊,属下以为明眼人都该看的出来。” 姬宴看着她的神态,旋即明白她的意思,一脸严肃道: 凉州知府执掌刑事,审理的案件必不会少,难道他还会毫无审案经验,根本想不到这个问题么?如果他真的没有想到,说明此人昏聩无能,不配为官一方。” 陈辰不以为然,轻轻摇头:“他应该不可能想不到了,只是碍于李如安的相求,所以法外容情。” 姬宴默了默,说出另一种见解:“李如安身负教化重任,眼见道德败坏之事,却置之不理,如此玩忽职守,有严重的失察失职之过。” 陈辰心中一动,他的意见是不同意自己坚决果断的一劳永逸。 他还想留余地,或许不是因为他性子软,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而是因为他不想将清流得罪狠了。 无论楚世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点头。 杨无风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数落李如安的罪责,默契无间。 沉默的一瞬,他终于插上一句:“陈姑娘能将李如安定罪吗?” 姬宴一眼扫过去:“无风慎言,能定李如安罪的只有父王。” 杨无风对上世子的目光,诚恳认错:“世子恕罪,是末将失言了。” “这次就算了,以后切记要谨言慎行,不可再犯上不敬。” “末将遵命。” 杨无风一脸正色应诺,他明白世子的责备不是因为此事,而是刚才自己的冒犯之罪。 陈辰也看出楚世子是借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敲打他,静等他们之间的事情了了,这才回答杨无风的话: “信阳城内民风淳朴,百姓知礼敬法,这样的好风气,容不下这种放任礼教崩坏的学官。朴知府乃信阳父母官,为维护地方风气,应该为信阳百姓据理力争,上奏大王禀明自己的建议。” 姬宴微一沉吟,道:“由朴知府上奏弹劾李如安再合适不过了。” 陈辰看他同意了此事, 又试探着道:“李如安在别处官声很好,在信阳城内人云亦云的口碑可不太好。” 姬宴沉默一阵,最终轻轻点头,同意了她的行动。 陈辰弯唇笑笑:“那属下就将咱们讨论的李如安是非过错都放出风声,民间百姓对这位即将到任的学官的争议颇多,朴大人可顺势上奏。” 姬宴语气温和道:“你且看着办吧,出了差错,我不会过于责怪你。” 陈辰脸上的感动恰如其分:“属下多谢世子厚爱。那属下就先告退。” 姬宴轻应一声,叫来门口亲卫领着她先去取茶叶。 “”杨无风目光怔怔的望着楚世子,想想自己刚才的待遇。 “”暗处两夜同样回想刚才杨将军的遭遇。 差别对待,一目了然。 世子待她,仁心仁厚。 陈辰刚刚也这样想。 楚世子打算默默的在背后支持她,不管她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都替她撑腰。 即使出错也不责怪她。 世间绝无仅有的好老板! 陈辰再次心生感激,她发现自己的心似乎有沉沦的迹象,迟早有一天会被收服,届时恐怕就会毫无悬念的升起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替绝世好老板挡刀挨抢。 我去~ 作为一个现代灵魂,怎么会有这种古代人才有的信念,忠诚强权者? 别闹了,醒醒吧。 千万要牢记现代人的观念,人人平等! 但若是作为生死相交的朋友,互相都不惜为彼此奋不顾身,那她绝对会真心慷慨赴死。 异想天开了,洗洗睡吧。 梦里都不敢这么想。 身份尊卑贵贱差距太大,堂堂一国世子岂会为区区一介商户之女奋不顾身。 陈辰让小桃去取茶叶,自己坐在姚文义办公的小间胡思乱想。 不多时,经她吩咐外出的姚夫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乔毅。 第87章 喷子团队 “女先生,乔大人来了,小人就先出去了。” 等他出去,乔毅问道:“小辰找我来有何事?” 陈辰指了指身侧的椅子,待他坐下才道:“乔叔知不知道高译县县令的文章写的如何?” 乔毅还真知道,六安县的临县就是高译,两县之间经常会有公文来往。 “高译县令司马元的文章写的一般,不过他有一位师爷能写出花团锦簇的文章。” 陈辰深有体会,记得第一天上班,她看的第一份公文可不就是花团锦簇,堪称一绝。 想不到,当时让她生闷气的写手,居然会有想要攀上交集的时候。 “乔叔,我想将这位师爷要过来,劳烦您出面走一趟,想办法将他带回来。”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私人幕僚知道幕主不少私底下的事,肯不肯放人就不一定了。 乔毅考虑良久才应下:“我尽量试试吧。” 尽量可不行,要跟文人打嘴仗,少他不得。 陈辰斩钉截铁地说:“用知府大人的名义,一定要将此人请来。” “那这样就应该好办了。”乔毅笑道。 “乔叔可还知道有写文章厉害的文人?” 乔毅想了想:“没有了。” 陈辰心里有些失望,平静道:“只要会写一手好厉害的文章就行,才华不重要。” 治世才华不需要,引经据典和通古博今的才华可以翻阅典籍。 实务才能,她有。 奇思妙想的才华,她有。 政治方面的才能,她也有。 但她的语言组织能力不强,写作文的水平不行,所以她需要的是厉害写手,希望能找出几个,打算高薪养着他们做专业的喷子。 乔毅愕然:“只要能写一手好文章就成?” 陈辰回应一声:“是!” “我认识一位在街上替人写信卖字画的秀才,文章写的挺好的。” 陈辰眼睛一亮:“可以将他请来吗?” 乔毅不暇思索回道:“可以,他不过是一名屡试不第的穷秀才,连进入县衙谋差事的门路都没有,不得已靠替人写字求温饱,养活全家数十口人。只要有更好的前程,这种读书人不难说服。” “那就劳烦乔叔派人去将他也请来。” 乔毅忍不住好奇,便问:“小辰先找这样的文人,是为何?” 陈辰既然当乔毅是自己人,就不打算瞒着。 于是说出准备弹劾李如安之事,让他来不了信阳城。 乔毅老脸一红,面色有些尴尬:“原来如此,我写的文章平淡无奇,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 陈辰微微一笑:“乔叔可以帮我物色几位能写文章的文人。” “那好,我尽量多找几个。” “麻烦您了。” 乔毅走了。 月底,李如安启程前往信阳,乔毅也回到了信阳。 还带着四位文人一起,陈辰让人将他们安顿在陈家名下的一间外宅。 当天下午,陈辰满心欢喜的前去接见她预想的喷子团队。 如果日后要对付擅长打嘴仗的清流,少不得要你来我往的互喷,这就体现出文笔功底的重要性了。 有时候,往往言辞之间的文思敏捷,能够起到关键作用。 比如,可以将事情表达出最深刻的情感,使人振聋发聩,感触良多。 而且有时候精湛的辩论,言辞犀利能取得胜利,对方明知你是在颠倒黑白,却又找不到言辞反驳。 端的是让人恨的咬牙切齿。 想想这些,坐着等待的陈辰心里充满期待。 当小桃将人都领进客厅时,她心中的期待下意识就动摇了。 就让期望飞走吧,没有期望,也会没有失望。 站在她面前的四位,或垂垂老矣,或面色颓败,有一位怯生生的探出头来看她,露出惊惧的神色。也只有一人的表现还算看的入眼。 “东来县袁慕青,拜会公子。不知公子是?” 这位头发胡须皆白,弯腰曲背的老者,陈辰怀疑他是否已经老眼昏花,记忆下降,这样的老先生能办成什么事呢? 陈辰这样想着,微笑拱手回礼:“袁老先生好,在下陈辰,跟知府大人有些交情。袁老年事已高,让您长途跋涉前来信阳城,都怪在下的不是。” 袁慕 青习惯性的想捋胡须,手却忽然顿住,面上不无尴尬,差点儿就做出倚老卖老的姿态来。 “陈公子见笑了,老朽这把年纪也不能混吃等死,尚且还能做些实事。” 他们四个人,都是身着官服的府衙官员将他们请来,至于所谓何事,却是不知。 然而不论因为什么事,他们都没有拒绝的理由,民不与官斗。 陈辰微笑回应:“袁先生说的是,您先坐。” 下一位,站出来的是面色灰败的中年儒生,疲惫无力的抱拳:“陈公子,学生童钦柳。” 陈辰扫量他一眼,请他坐下。他太累了,生怕他站久了晕倒可不好。 童钦柳的面容平凡无奇,穿着一身浆洗的发白儒衫,陈辰猜测他就是为生活殚精竭虑摆字摊卖字画的秀才。 失意的人生,还有养活一大家子的重担,最是能让人心情沉重,萎靡不振。 “学生周鹏飞,有缘得见陈公子,实乃三生有幸。” 那位还算能看上眼的,矮个子里拔尖的却是一位长的獐头鼠目的中年文士,脑袋又小又尖c眼睛又小又圆。 这样的长相真不敢违心恭维,只能赞美他穿着得体,一身长袍像是新买的。 先不说长相,他的精神气不错,像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应该有一份得体的差事。 不过他的举止神态又让人瞧不上眼了,此刻的他强自装出一副云淡风轻,世外高人的模样,然而在陈辰打量他时,他竟然自然而然的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实在是让人生不起他是世外高人的念头。 他应该就是那位师爷了。 陈辰面带微笑的问:“这位可是高译县县令的幕僚?” 周鹏飞一愣,知府大人的至交为何会认识自己? “学生正是,不知公子如何会知晓学生?” “在下曾经有幸拜读过周先生写的报祥瑞公文,先生的文采斐然,让在下倾佩不已。” 听这他话,众人皆好奇的他的身份,能阅览公文,那他一定跟知府大人交情匪浅。 周鹏飞眼神闪躲,心里赫然一惊,完了! 他居然知道那篇公文是自己所写,知府大人肯定也知道了。 第88章 高价润笔费 知府大人定然是被自己写的公文气的不轻,所以吩咐人叫自己来,不会是想泄愤吧? 那篇公务,换做是自己想要逐字逐句的认真看下去,都会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简简单单几句解释,高译县的祥瑞就行,偏偏自己写的能让人读上半个时辰。 周鹏飞正忐忑的想着,自己是否得罪了知府大人,牵强的挤出两声干笑:“呵呵。谬赞了!谬赞了!” 看着他略显惊慌的神色,陈辰暗暗想笑,原来他自己也知晓,那篇公务有多么天怒人怨。 着实气人,不过我已经不生气了。 想当初,我还暗讽过他,没有当官的命,他的猥琐长相真不适合当官,即便他有状元之才,也难。 一副好颜值,易登天子堂,古代当官,颜值很重要。 看脸的官场,取士的标准是:身c言c书c判。所谓的“身”就是指形体相貌,这一点是四个标准中排第一位。 古人相信“相由心生”端正的“心”才会有端正的模样,长相猥琐之人,心思一定也猥琐。 虽然历史告诉我们这种理论是多么的不靠谱,可时至今日仍有人相信。 周鹏飞长相猥琐入不了官场,说不定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陈辰忽然又期待起来,望着他尴尬的无地自容的面色,出言安抚他:“周先生谦虚了,在下是真心实意的夸赞,托知府大人相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件小事,在下看重的就是你的文采。” 闻言,周鹏飞稍稍放心下来,忙道:“学生任凭差遣。” 陈辰微笑点点头,目光看向站在他身后不足一步距离的那位。 那位兄台,黏在别人身后,躲住了半边身子。 “这位是?” 沉默好一阵,才有一句怯生生的回应:“学学生乃乃六安县童生刘盼。” 刘盼没有站出来的意思,陈辰依旧只能盯着他的半边身子看,也幸好周鹏飞醒悟,让开了。 霎时,一位垂首而立的少年郎出现在她面前。 “刘公子请坐。” “多多谢。”刘盼低头看脚尖走路,准确的找了属于他的位置。 陈辰很好奇,乔毅是如何能将这位明显有交流障碍的人哄骗过来。 这样的人能写出言辞犀利的文章? 乔毅找的另外两位也不如人意,初面的印象很不好。 期望已经飞走了。 陈辰暗叹一声,面色平静的开口:“诸位远道而来,在下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了,我与知府大人有一些交情,所以拜托他替我物色几位能写一手好文章的大才,只要有人能替我撰写一篇让我满意的文章,润笔五百贯。” 他的话,语不惊人死不休,写一篇文章能得五百贯? 五百贯能买好几十亩地啊,在座几位除了周鹏飞生活优越,其他三人的家境都不富裕。 童钦柳黯然无色的眼眸骤然迸射出亮光,急切开口道:“不知陈公子要我等写什么文章?” 另外三人也目光灼灼的望着陈辰,他们都很想得到这份巨额的润笔。 袁慕青想赚取这笔银钱,留给家中最有前途的两个大孙子,供他们安然无忧的读书考进士。 周鹏飞虽然家境还算富裕,多年的幕僚生涯也不过攒钱百两,要是能得这五百两,就可以在县城买一座大宅院了。 刘盼被老爹拿着棒子赶出来,让他跟着那位官员到府衙谋一个好前程,如果有了这五百两,不但能养活家中老小,老爹也不会总骂他是窝囊废了。 钱还没到手呢,一个个都已经盘算起这笔钱的用途。 然而他们却是不知,这五百贯,陈辰是打算让他们四个人平分的,集思广益才是正途。 再者,她说出五百贯润笔,是为了看看这些对金钱的态度,有些酸书生虽穷,却讲究不受嗟来之食。 不爱银子的人有骨气,大多都是秉持着正义之人。她要写的文章不能透露给这样的人,这种人完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即使强迫,也用的不顺意。 如今看他们的反应,显然是能用的顺心的。 陈辰扫视过四双热切的眼眸,缓缓说道:“有一位世人尊崇的君子,他的秀才学生因救被凶暴兄长殴打的嫂侄,失手将兄长推到意外磕碰致死。他家上无长辈,兄嫂将他抚养长大。 君子得知此事吩咐人将这名学生扭送官府,官府判决其因为救人而情有可原,遂将仗责一百结案。” 陈辰暂且不想泄露李如安的身份,否则会让他们顾虑重重,不能发挥出十分的实力。 四人都听完讲述,各自都陷入思绪。 片刻后,袁慕青先问道:“不知陈公子的目的是那位君子还是判决此事的官员?” 陈辰闻言,目光投在他身上。暗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目的,之前还对他有轻视,罪过了。 周鹏飞眼见袁慕青得了赏识,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陈公子要对付的是那位君子。” 陈辰一听,目光掠过,直直的定在周鹏飞身上:“你是怎么猜到的?” 周鹏飞不无得意的笑了:“学生是从陈公子描述的逻辑猜到的。” “说说看。” “因为陈公子先说那位君子,紧接着是他的秀才学生。判决的官员根本没有着重提起,更没有介绍他的为人秉性,假如要对付这位官员,质疑他的判决轻了,就该多提几笔有关他的事。 再者说,若然要对付的人是官员,最应该从官员起述,再说秀才,然后一笔带过秀才的老师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君子。而不是从那位君子起述,最后还一再提起君子做出的举措。” 陈辰听明白了,简洁扼要就是,在自己的描述中,官员的出场率忽略不计。 如果目的是他,那么自己讲述的故事中,他的戏份就该多一些。 周鹏飞竟然从下笔写文章的角度来分析此事,文章写多了还能练出这种敏捷的思维? 那其他三人怎么不行? 看来周鹏飞确实是有出众的才学。 陈辰抚掌称赞:“妙!周先生妙言使人醍醐灌顶,眼光独到也令人深感佩服。” “陈公子过誉,学生愧不敢当啊!” 话如此说,但他却笑得更得意了。 其余三人都觉得他的笑容极为刺眼。 童钦柳移开目光,不想看小人得志! 第89章 苏星河的等待 袁慕青花白的眉毛拧着,暗道让他拔得头筹,那此事不会就落到他头上了吧? 应该不会,文章写的好不好,要对比过才能分出高下。 刘盼的心里燃起了斗志,虽然他不擅与人结交,写的一手好文章,却能盖过不知凡几的饱学之士。 陈辰将四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周鹏飞满不在乎别人的敌视。看来四个人之间的竞争开始了。 那自己布置的笔试也可以开始: “周先生高才,相信在座几位应该都是有才之士,我想让你们替我写一篇攻讦君子的文章,不知你们愿意否?” 话音落下,几位文人都放下敌意,纷纷面面相觑, 要写的文章是攻讦一位德高望重的君子? 这就十分的为难了。 这四个人虽然是落魄潦倒的秀才,可说到底还是读书人,读书人最在乎名声,抨击君子就是损人名节,无异于“以笔杀人”,而他们也落不了好,名声也会臭。 判罚义人为不善,责打君子为不义。 一般而言,君子讲道义,讲正理,胸怀坦荡,这种人名望高,要是诋毁他就难免会受人谴责。 陈辰看他们踌躇半天,没有出言劝说,因为他们始终是文人,多少还是要些脸面的,不可能急吼吼的因为银钱出卖道义。 就算心动了,也得做一些面子功夫。 只要对有金钱的渴望,不愁他们不答应。 陈辰安静等了近两刻钟,客厅里的气氛静悄的落针可闻。 四名文人都如老僧入定,端端正正的坐着,谁也不想先开口。 因为第一个站出来之人,未必就不用经过文文章的攀比,直接能揽下这事。 可万一将来不小心东窗事发,带头的人要承受的谴责肯定最多。 这几个人有心比耐力,陈辰却不想跟他们耗着,率先打破沉默:“诸位对君子的定义是什么?” 四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童钦柳先回道:“为善不留名c勉人立身,潜心修业c轻富贵重道义。” 袁慕青也道:“立德立身,修业修能。” 周鹏飞笑道:“两位说得好!周某也同意二位的见解。” 刘盼微垂着的脑袋,掩盖了那双眼睛闪过的跃跃欲试光芒。 陈辰轻点头,认可他们的话,语气随意道: “如果有人做了好事总想着趁机抬高自己超过别人,做了功德总想着让世人惊骇,树立了高尚的节操总想着标新立异,那他可是伪君子么? 而且此人能够轻视富贵,心中却摆脱不了渴望富贵的心思。能够重视道义,心中却念念不忘名义之外的名声。” 四人心中一动,如果要对付的是伪君子,那就不必担心过多。 周鹏飞想也不想就回答:“这样的人的确是伪君子。” 袁慕青肆意的捋了一回胡须,目露不屑道:“为善而欲自高胜人,修业而欲惊世骇俗,植节而欲标异见奇。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道义,又复重一重道义之念,此人乃十足的伪君子。” 童钦柳啐一声,面色阴沉道:“小人贪图名利,行为可耻,但是一目了然,伪君子截然不同,非常精擅伪装,他们嘴上说不爱钱,不图名声,实乃口是心非,暗地里做的事情全都是贪财图名的坏事。” 众人看他这副模样,不禁想到他是不是吃过亏伪君子的亏? 陈辰微微一笑:“原来各位对伪君子都深恶痛绝,我刚才所说的君子,正是伪君子无疑。” 童钦柳冷哼一声:“既然此人是伪君子,那我等就不必手下留情,定要让世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周鹏飞重重的点头:“是极!是极!” 袁慕青也应了一声。 陈辰看也不看那位沉默是金的少年,自动将他忽略:“既然几位先生都没有意见,那么就拜托你们了。陈词要力争出彩c出效果且有共鸣。” 周鹏飞乐呵呵道:“陈公子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陈辰留下一道测试题,也将小桃留下等待收卷,自己前往新开张的顺泰商行。 商行的名字是她起的,取顺风顺水和稳如泰山之意,她恳切的希望一切顺顺风风c安安稳稳的。 苏星河抬头望着匾额,细腻的发现了她求安c求稳的心思。 顺泰商行今天先挂牌,那些富商捧过场之后就离去,只有苏星河留下,他站在门口等好一阵了,有些不耐道:“你家小姐是否不来了? ” 伺候在一旁的阿大忙道:“苏公子请放心,小姐说来就肯定来。” “要不再让人去催催?”苏忠将身边站的阿二拉到一旁说道。 他看公子终于急躁了,心里也升了火气,自家公子都等了近半个时辰,陈姑娘的架子还真大。 公子哪有等人的时候?即便有也不会超过半刻钟,谁敢让公子久候? 阿二赔笑脸:“苏忠大哥,我已经让人去了,小姐马上就来。” 苏忠冷着脸道:“要不你亲自去一趟?” “那好,我去跑一趟。”阿二满脸堆笑的说,等他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暗骂了一句狗仗人势! 阿大陪站在苏星河身边,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小心翼翼的对苏星河说道:“苏公子,要不您进里面先坐着?” 苏星河摆摆手:“不必。” 他又不傻,才不要进去坐。站着等了半天,等的人快出现了,就进去坐? 那她如何知道自己站在门口等了许久? 就在苏星河的耐心快要耗尽时,顺泰商行的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陈辰从马车下来,瞧见苏星河站在门前,忙快走几步,作揖道:“苏兄!真是对不住了,我有些事情耽搁,让你久等了。” 苏星河静静的看着她,那张俊脸面无表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陈辰尴尬一笑,眼睛游离打量新开张的商行:“人怎么都散了?” 阿大解释道:“小姐,客人们在半个时辰前就散了。您还是快请苏公子进去坐坐,苏公子站门口等您快半个时辰了。” “哎呀呀!瞧我这寻思的什么呢。”陈辰一拍额头:“我原想着客人没这么快走,苏兄忙着招待就不好早早过来打扰,不曾想留下苏兄一人苦等我,实在是抱歉!” 苏大公子看她苦着脸,又连连作揖告饶都模样甚为滑稽,忍不住笑了笑:“你的来头大,我等得起!进里面说话吧。” “苏兄请!” 第90章 只为一句道别 苏星河带路上了二楼的雅间。 陈辰看他似乎不再生气了,便开口问道:“不知苏兄找我有何事?” 苏星河扫她一眼:“无甚要紧事,只为跟你道别,我要回吕梁了。” 话音落,他就真的站起身抱拳道:“告辞!” 陈辰惊讶的张大了眼:“苏兄这就走?” 站在门边伺候的阿大和苏忠也是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站着等别人半天,只为道一声告辞? 所有人都以为他坚持苦苦等候,是因为有事。 苏星河望着她一脸惊讶的模样,淡淡道:“商行诸事预定,我也该回去筹措银钱了。” “苏兄真急着走?” “你要是觉得不必急着给你送钱,我可以在盘桓两日。” “那好!苏兄一路顺风!” “”苏大公子。 陈辰将他送出门外,看着他上了马车离开。 “苏星河这人也太执拗了。” 固执任性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猜到了苏星河是想让自己知道,他是站在外头等自己的。 这样能显出他对自己的真诚和重视。 可是,等了一刻钟不见人影,也该进去坐着吧。回头说一句我刚才在门口等了你一刻钟,这样不行吗?这样也很有诚意啊。 他非得坚持站一个小时,我去~ 阿大也感慨道:“苏公子的性子的确倔犟,小人刚才发现他好像早就站累了。劝他好几回进去坐着等,他偏偏要站着等到小姐来。” 坚韧不拔的毅力? 她给苏星河身上又多贴了一个标签。 陈辰转身走进商行:“郭总管事呢?” 阿大跟在身后说道:“总管在商行开业过后,就领着一群监管出城了。” “那些巨商吵的怎么样了?” 阿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情您还知道这些巨商不消停啊? 这些天,他们因为棉花和羊毛的收购份额闹得不可开交,增加投入的事情也因为闹红了脸搁置下。 这两件事还没着落。在看过城外不同于作坊的厂区,纷纷对此颇有建议,一个不落的站出来指点江山,郭管事烦恼的头都大了。 自己和阿二也被他们使的团团转。 这么大个摊子,也就小姐您这个最大的掌柜,甩手不管。 陈一浩只能往心里倒苦水,面上一派精明强干: “回小姐的话,收购份额的事,他们在昨日已经妥善分配了。至于增加投入,就在刚才商定将二十万贯翻了两翻。” 闻言,坐着喝茶的陈辰一口呛着喉咙了,不住得咳咳。 “小姐小心着些啊!” 阿大站在一旁干着急,又不能上前替她拍背顺气。 陈辰缓了缓:“我没事!增投四十万贯这件事非常严重,为什么不派人告诉我?” 阿大镇定回答:“回小姐,郭总管已经让人去府衙通知您了,出去找您的阿二也没回来。” 陈辰扶额,头疼。 半成股60万贯,两成股240万贯,陈家哪有这多现钱? 如此一来,她不但要动用家里的五万两藏金,还要砸锅卖铁,再向外借才行。 陈辰面色苦恼:“这些大商人的心也太狠了,简直是贪得无厌。” “谁说不是呢,天底下哪有一成股就要120万两的生意,十成股可就1200万两。郭总管已经极力反对了,耐何他们坚决不退半步,说之前郭总管事答应过愿意听从他们协商之后的意见。” 阿大也苦着一张脸,他管着陈家总账,如何不清楚陈家可动银钱的情况。 这句话是陈辰自己交代的,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她低估了他们的贪婪,原以为这些大商人只最多增投十万二十万,哪敢想这些人如此不要脸,一口气要加四十万? 60万半分股的生意,他们怎么不上天? 陈辰压下了起伏的心绪,面色平静的问:“郭总管事有没有说王室是占干股的?” 阿大点点头道:“郭总管说了王室会过一段时间再陆续拿出银钱投进来。” 纺织业的生意十分庞大,陈辰不得不让阿大阿二也参与进来,所以他清楚这些。 陈辰道:“这些商人都精明之辈,应该听的懂这话的含义,王室要用分红的银钱投入。” “小 的一听就懂了。他们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如何会听不明白。” 王室近乎无赖的做法,七位巨商也不敢有微词,陈辰相信他们也不敢泄露出去。 而且郭管事也有耳提面命,楚国王室有一门挣大钱的生意,只有陈家和他们七个人知晓。万一透露出去,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他们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楚国强大,这些巨商也会更好,因为他们的根基都在楚国。 阿大的前话说完,似乎还有话想说。 陈辰瞅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语气淡淡道:“阿大,你有话就说吧。” 陈一浩稍稍犹豫片刻,忽然一咬牙决定不吐不快: “小姐,这门生意将来肯定比陈家的果酒更赚钱,王室占了最大的利益,这些巨商虽然眼红,却不敢打别的主意。那咱们为何要主动让出这么大的利?” 他是真的心疼让出去的那份巨利。 陈辰闻言脸色陡沉:“此事你不必过问,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阿大垂首应诺:“小的知道了,以后绝不敢再提。” “记住你说的话。” 陈一浩抬起头,郑重应答:“小的记住了。” 陈辰端起茶,轻啜一口。 “小的就不打扰小姐了,小的先告退。” 阿大走下二楼,独留她静坐。 陈辰如何不知纺织业比果酒更赚钱? 当然也会心疼王室拿走的那份利,甚至可以说是在剜她的肉。 然而她却不得不忍痛割肉,给王室的股份就是她经过再三思考才决定的,因为她有长远的打算。不能被眼前利益蒙蔽双眼。 陈家的五成果酒已经有非常可观的盈利,陈辰甚至怀疑穷惯了的大王都会眼馋。 所以她之前埋下许多后手,就是为了以防自己被当成肥猪宰了。 眼下的纺织业,她必须要让利更多。因为她打算只做一个吃的少干的多的苦工,让楚王都对她心生怜惜和愧疚。 假如果酒能让楚王对她生出些许怜意,那纺织业的利益绝对能让楚王感到有愧。 陈辰一心为国效力,楚王焉能无动于衷。 纵使楚王真的是铁石心肠,多多少也会善待她一些,因为她确实是劳苦功高。 这样一来,她才能安枕无忧,不用整日担心楚国最大的饿狼,会盯着自己的盘子里的那点残羹剩饭。 因为这点食物,是从它牙缝里漏出来的。 第91章 宫内势力初现 “小姐,门口有一位官爷找您。” 陈辰还在二楼的雅间静坐,阿大去而复返,小声的向她传达小厮送来的消息。 杨无风? “让他上来。”陈辰起身相迎。 片刻后,阿大领着一位年轻人走了进来。 不是杨无风,此人年约二十出头。 他的长相还算英俊,身材魁梧高大,一身军伍气息由内而外散发。 陈辰扫了他两眼,发现这人十分面熟,下一刻就想起他是谁了。 他是杨无风的副将,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是在他带兵闯入陈家的时候。第二次照面是在交易所门口。 陈辰好不容易对上那双在周围四顾的眼睛,问道:“你是杨将军的手下?” “正是!在下种振武。在下虽然常住军营,但在芙蓉镇与陈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陈姑娘的风采出众让人见之不忘。”种振武腰杆挺直,咧嘴而笑。 “” 陈辰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在存心寒碜我长得丑吗? 迎着那道怪异的眼神,种振武猛然惊醒,自己张口就来的客套话,套在她身上有不妥之处。 种振武厚颜补救:“陈姑娘的才华出众,种某敬仰万分。” 阿大忍不住歪歪嘴,你呆头呆脑的还学人咬文嚼字。还不如装作不知呢,这话一解释,不是更让人难堪吗? 陈辰不想跟他墨叽,直接问:“不知种将军来找我有何事?” 种振武看她严肃的面容,忙收起脸上的讪笑,正色道:“是世子有事找你,派末将来接你回去府衙。” 其实派的是杨无风,正好他在府衙,杨无风就让他来。 陈辰面色一凝:“我这就跟你回去。” 看来是有重要之事。 通常在她离开府衙之后,楚世子就不会派人将她叫回去。 到了府衙内院,陈辰看见几名亲卫在庭院空地忙活收拾东西。 认真一瞧,他们收拾的是红毯,香案? 莫非是有圣旨? 陈辰心中大喜过望,四下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楚世子踪影,找来一位亲卫问:“世子在何处?” “回先生,世子送宣旨的陆公公了,是往前衙去的,您从后院进来没遇上。” 亲卫退下,陈辰往前衙走去,半道上两人相遇。 姬宴刚才在远处就看看她了,加快的沉稳步伐站定在她身前:“随我到书房坐坐。” 陈辰微笑点头,跟着他的脚步走向书房。 书房内,姬宴坐在书案后,目光直视端坐在书案前的人。 “将高品醉仙酿封为宫廷御酒的圣旨到了。” 陈辰展颜一笑:“多谢世子!全靠您说动大王特意给陈家的高品醉仙酿颁一道旨。” 姬宴见她欢喜,唇畔也不由得牵出浅笑:“小辰用不着谢我,你我同心同德,我必不会亏待你。” 陈辰眼中盛满笑意:“属下必定与世子是同心协力。” 姬宴怔怔的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半晌,脑海中忽然浮现自己找她来的目的,口中有话难以启齿。 他发觉,如今是越来越无法容忍与她之间涉及权钱交易,仿佛是坐于涂炭,会让情分愈加不真挚。 他的面色转变诡测,擅于察言观色的陈辰也一时猜不透究竟为何。 老板刚才还露出微笑,一下子就变得似是惆怅? 陈辰眼神真切的望着他:“世子有话便可直说,属下无不遵从。” “好!”姬宴吐出一个字,稍顿片刻说道:“陆公公还在前衙等着,你看是否把股权契约交给他带回去?” 陈辰微微摇头:“属下觉得不必急于一时,最好是等朴大人的奏章一同呈递。” 姬宴闻言,细想一阵过后,眼神骤然一亮:“小辰真是算无遗策,那就依你的意思。” 此计大善! 弹劾奏折和纺织业的股权契约一起送达,其中大有深意,不仅隐隐有贿赂父王之意,还能明确的告诉父王,信阳不欢迎二弟的人。 她是想用好处左右父王的决定,一旦李如安的事情闹开,父王就会偏帮自己。 陈辰望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眸,感激道:“属下多谢世子的信任。” 姬宴眉头微蹙:“小辰,你我既是同心同德,以后大可不必再言谢。” 陈辰抿唇一笑:“世子说的极是,日后 属下就不再言谢,心安理得的接受世子对我的仁厚和信任。” “那就一言为定。”姬宴的眉心舒展开了。 “那位陆公公是在宫里当什么差事,值得您亲自相送?” “陆定在宫里的品级不高,但他的义父吴德全是父王的贴身太监。” 陈辰了然,轻声道:“纵然这样,您也不必亲自送他才是,毕竟不是吴德全亲至。” 姬宴唇角微微上扬,小辰是替自己操心什么呢?怕自己堕了威严? “吴德全在宫内的权势极重,内廷和外廷素来水火不容。二弟在外廷的势力不小。我猜想吴德全派他的干儿子前来信阳传旨,是想暗中示意要和我结盟。” 内廷是大王的势力,太监都是他的家奴,家奴跟主人以外的人眉来眼去,大王断然不允,即使这个‘外人’是亲生儿子也不准。 陈辰面色严肃:“世子希望跟内廷结盟?” 姬宴见她面色肃穆,心知她别有意见,便问道:“小辰不喜欢太监?” 一说起太监,世人要么是不屑c歧视,要么就是大骂了,反正,太监在世人的认知中基本就干坏事的主。 所以,他会这么问。 陈辰轻摇头:“世子误会了,属下对太监没有偏见。太监是人,也有好坏善恶之分。” 她知道臭名昭著的太监也是权力中枢的一个独特存在,他们和帝王还有大臣组成的三角平衡关系,看起来是相生相克保证王权统一。 可怜的是皇帝没有被人骂,大臣也没有被人辱骂,反倒是每朝每代的太监让人臭骂不止。 好太监让人刻意记不起,坏的太监就是合格的背锅侠。 姬宴闻言心中稍定,神色坦荡的说:“我是想跟内廷暗中结盟。” “暗中结盟倒也可行,前魏朝第五任皇帝篡位就是得内廷相助,许多的情报都是来自太监。皇帝不把太监当人看,造反的王爷把宫廷里的太监当宝,最后太监为其登位立下不小的功劳。” 陈辰说起这种事的语气毫无波动,全然就事论事,证实了她确实对太监没有恶感。 姬宴目睹,温声说道:“你也同意便可。” 第92章 理想中的喷子团队 夜晚,深秋天高露浓,一弯月牙的光芒暗淡,不足以照亮大地上万千夜行人的前路,小桃提着一盏灯笼走进陈家大宅。 陈辰院子里的灯火通明。 小桃刚进入小姐的卧房,将手中厚厚的布包递给她。 “小姐,您要的东西来了。” 陈辰一扫小丫头冻得通红的耳根,关切一句:“你用过晚饭没?” “奴婢吃过了。” “嗯!” 她应一声,低头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摞厚厚的纸张,随手拿起上面的一张看起来。 这是一篇发人深醒的文章,慷慨激昂的文字萦绕在她的心间。 她看见最后有落款,“童钦柳写的?” 文中的愤世嫉俗,正是他潦倒失意的抒发。 接着,陈辰看第二篇,左上角附写了名字,袁慕青。 这篇文章的描写手法将她的心神完美代入故事其中,让她读完这篇文章,发现自己不是个倾听者,竟有感同身受的共鸣。 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老骥。 第三篇是周鹏飞写的,其文采斐然,思维和阐述事情的方法及其刁钻,从所有问题的根本带人进入一套貌似完美的误区,让真理都站在他这一边。 连真理也表示写的666,有这颠倒黑白,粉饰一切的手段,它绝对站在正义的一方。 最后一篇是刘盼的文章,陈辰读完他的文章,忍不住赞道:“写的好!想不到刘盼居然有如此细致缜密的心思,堵住一切可以反驳的疏漏。 这篇文章最合陈辰的心意,或者说刘盼此人最合意。 全然可以把他当成批改作文的语文老师。让他们四个人齐力写出一篇让自己满意的文章,再让他检查有无纰漏。 陈辰脸上渐渐漾开笑容,仿佛眼前看见了一篇无懈可击的,无可辩驳的文章。 “小姐,那几位酸秀才的文写的真有这么好?” “妙笔生花,让人拍案叫绝!” 她的喷子团队,无敌! 一定要将他们留住。 小桃疑惑的问:“有这么好啊?那他们怎么考不上进士。” 陈辰淡淡一笑:“文人之中,有这种文笔功底的人不在少数,在官场中只占极少数,因为有才华能考中进士的文人,未必就能写一手让人称赞的好文章。所以,大多数有文笔功底的人还散落在民间。” 小桃眼中的疑惑释然:“原来是这样。” “我要睡了,你叫小梅小橘进来伺候。” “奴婢这就去。” 一觉过后天明。 陈辰一大早就到了那座宅院见周鹏飞他们。 宅院里,四个人刚用过早膳,在园中荷塘边散步消食。看见他的到来,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当听说要让他们将李如安搬到,便纷纷收起了心思,垂眸或低头不语。 “各位不必担心,我不会连累你们。” 不论陈辰如何信誓旦旦的承诺,都无法让他们接受。 誓言只是一时失言,承诺也是最不靠谱的东西。谁能保证万一出事,不会被抛出当替罪羊。 让他们对付士林声望如日中天中的谦谦君子,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陈辰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四个人,“你们想退缩已经晚了,昨晚交到我手中的那些文章,已经够得上污蔑诋毁李如安了,我只要稍加改动一二,在叫人临摹你们的笔迹,就可拿出来让世人敬仰你们的文采。” 四位文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他,眼中惊骇至极。 他怎么能这样? 童钦柳面色一沉,口气不善:“陈辰,你如此奸诈阴险,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陈辰冷笑:“你觉得是你有本事让人相信你,还是我有能耐往你身上泼脏水?” “你欺人太甚!”童钦柳气的理智尽失,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前揍他一顿。 其他三人赶忙将他拉住,强行摁着。 陈辰镇定自如,不慌不闪。 就他这般性子,怪不得混的这么惨。 袁慕青苦着脸哀求:“陈公子莫要生气,且容我们考虑一下如何?” 陈辰语气缓和了些:“袁老先生,李如安真是一位伪君子,你们先听我详解便知。” 在听完他对李如安的诸多质疑,虽然其中不乏一些牵强附会的解释,但四位文人心中的抵触少了许多。 “我认为几位先生应该替信阳学子主持正义。一心读书不染尘世的学子们正处于黑与白c荣与辱c道与德c公与私的启蒙学习时段,他们对尘世间的黑白善恶的认知,犹如一张白纸,辨别是非能力也不强,正需要一位真正德高望重的领路人,绝不是李如安那等欺世盗名之徒。” 陈辰这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算是彻底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假如东窗事发,也能有辩解的理由了。 “公子说的不错,学子需要的是良师益友的指导和敦敦教诲,万不能让他们误入歧途。” 袁慕青率先屈服,人家软硬兼施,怎么能不认怂。 陈辰满意一笑,目光扫过其他三个人:“你们觉得袁老先生说的如何?” 童钦柳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面色平静表态:“学子能否成才,除了与自身努力有关,还与其成长境遇有关,信阳府的道德风尚绝不容败坏。” 这话说完,童秀才悄悄瞥了一眼陈辰,见他朝自己和善的笑了笑,心里稍安。 “信阳文坛应该重视对学子的礼c义c廉c耻c孝c悌c忠c信的教诲,李如安门下学生冒犯如父兄长,实为无礼c不孝不悌。将抚养他长大的兄长杀害实乃寡义无耻。” 周鹏飞一翻话说的义愤填膺,众人都是齐刷刷的看着他。 只见他再次重重的叹息一声,继续道: “而李如安漠视这一切就是玩忽职守,他上对不起大王,是为不忠。下对不起黎明百姓,是为无义。愧对教化之责,是为无信。如此不忠不义无信之徒如何能让他继续欺世盗名,祸乱苍生,我等必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说的好!” 不等第四位表态,陈辰就缓缓鼓掌,随后道:“几位先生可以齐心写一篇引人深思的文章,能够引起的争议最好是多多益善。” 童钦柳皱眉,似有不赞同:“合力写一篇文?” 陈辰点头:“一人难挑千斤担,众人能移万座山。几位先生还是齐心协力的好,我之前说的五百两就由你们四个人平分,如若能让我满意,那就再赠五百两润笔与诸位。” 周鹏飞认真道:“既然公子吩咐,我们自会遵从。” “拜托你们了,切记不可有离题之嫌。”陈辰又一次警告。 第93章 楚王的底气 太安城楚国王宫。 景仁殿。 殿外,一名小太监疾步匆匆的往殿门方向走去,到殿门十余步的距离,小太监放缓脚步,将原本躬着的身子又弯下更深。 景仁殿是楚王批阅奏折,召见大臣的地方,小太监按规矩从侧边最高的门槛处迈入这间殿堂。 他是刚调过来这边当值,近几日,每次进入这间让他感觉气氛压抑窒息的殿堂,心中都是万分紧张。 之前没有出现过意外,这次却被高过小腿的门槛绊了一跤,身子往前一扑倒地,一只脚摔在地上,另一只脚挂在门槛上。 扑通~ 重物倒地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埋首书案的楚王抬起头,微皱着眉看向门槛。 躬身站在楚王身侧的大太监吴德全小声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太监惊颤的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吴德全偷偷斜睨了一眼大王凝起的眉梢,心头霎时一紧,这个小太监可是我儿刚收的心腹,如果保不全,也只能舍弃了。 虽然如此想着,可心中也十分不舍,心腹岂是这么好培养的? 小混蛋啊小混蛋,你摔倒就摔倒吧,偏偏将脚搭在门槛上,这不是找死么? 富贵人家的门槛都讲究不能踩踏,王宫里的高门槛更是君王的身份象征。 “大王,您看要不要” 吴德全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但楚王知道他什么意思,随意挥了挥手:“罢了,寡人放过他这一回。” “大王仁慈。”吴大太监笑眯眯奉上一记马屁,扭头看向殿门口趴伏的身影,脸色陡变阴沉:“有事就禀,禀完了快滚!” “启禀大王,二王子在殿外求见!”小太监闻言如蒙大赦,恭敬磕了几个头,起身万分小心的倒退出了殿外。 小太监出去了,楚王的目光依旧直愣愣的看向殿门,也不说宣不宣见。 吴德全小声提醒道:“大王,二王子求见。” 楚王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自言自语道:“景仁殿的门槛要修一修了,太过残旧,有损寡人的颜面。不仅是门槛,依寡人看王宫也要适当整修一番。” 吴大太监微微一愣。原来大王刚才看见的只有门槛? 王宫是以前镇北侯府扩建的,景仁殿就是镇北侯府旧址,残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王宫’要称之为王宫实在是名不副实,完全配不上王室应有的气派。 同样,所有人也知道西北很穷,楚国很穷,大王更穷,他凭什么有底气说要修缮王宫? 忽然,吴德全想起前日信阳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公文,这份抨击清流李如安的公文,在昨日的朝议上引起轩然大波,朝野内外都闹的沸沸扬扬。 旁人不清楚的是,信阳城送来的公文里还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大王看过之后开怀大笑,连着两日的心情大好。 莫非大王的底气,就是因为那张纸片? 吴德全一直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 因为那张纸片被大王随身揣着,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还不时拿出来看看,批阅皱折也放在御案上。 吴德全当然不知道,信阳城又给大王上敬了。 一千二百万两的大生意,陈家孝敬了楚王近一半的股份,所以,楚王有这么大的口气说要修缮王宫。 楚王又看了一眼那份股权契约,轻快的口吻吐出一个字:“宣!” 少顷后,一位身高腿长的年轻男子走入殿内,他的容貌与楚世子非常相似,目如朗星c挺鼻薄唇,样貌俊雅不凡。 楚世子年长两岁,从外貌看不出兄弟二人的年龄差距。 唯一不同的就是二人之间的气质,楚世子虽然温和亲善,但却不太爱笑。 二王子谦逊的笑容时常挂在脸上,使人如沐春风。 楚后的子女都遗传了她的高鼻薄唇,楚王望着样貌酷似贤妻的二儿子进来,不等他行礼便先问道:“王儿要见寡人所为何事?” 其实他心知肚明,而且已经有了决断,所以无谓多浪费时间。 想到让自己草草下决断的原因,楚王放在御案上的右手,轻轻翘起尾指,温柔的摩挲着手边的那份契约。 就像是抚摸心爱女子那样温柔c细致。 “儿臣叩见父王。” 二王子没有直接回答,他恭敬的行了叩拜礼 ,所以不曾瞧见楚王手指的小动作。 他站起身道: “父王,儿臣弹劾信阳知府朴志恩居心叵测污蔑同僚,他所述之事完全就是纯属捏造,妖言惑众。” “妖言惑众?王儿可要辩上一辩。”楚王和颜悦色的说道。 一向待亲子严厉的楚王,此刻却如此和蔼可亲,二王子也察觉到了父王今日的心情不错。 这是为何? 朝中的清流一派闹的上蹿下跳,今早景仁殿抬进两筐的弹劾奏折,难道父王都不在意,不觉得烦心? 以他对父王的了解,绝无可能。 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事,才会让父王如此漫不经心对待此事? 二王子也好奇,楚王遇上什么好事,然而他很快就压下这个思绪。 “启禀父王,李大人自为官以来一向是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且大公无私c清正廉洁,在朝野和民间都素有好名声。父王也曾经对他赞誉有加,信阳知府捕风捉影,凭空捏造罪名弹劾于他,儿臣相信。这绝不会让世人信服。” 连父王都对他赞誉有加,朴志恩却质疑他的人品,那岂不是说父王识人不明,也被他愚弄了? 安静侍立在一旁的吴德全听闻此言,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好胆! 二王子是有意还是无意? 竟然敢说出有暗讽大王有眼无珠之嫌的话来,可见他要保李如安的决心有多大。 为此要让大王不悦,究竟是否值得? 在二王子看来也是不值得的。然而他不得不尽全力保下李如安,当然要无所不用其极。 况且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楚王也未必会怪罪他无意的冒失,不论如何,此举都算是冒险了,毕竟天威不可犯。 不管二王子如何患得患失。他贸然捋虎须,老虎当然会发威。 楚王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看来王儿在早朝上没有听清楚吴德全念的奏章,寡人将奏章给你,你拿回去认真品读。” 第94章 陈正华的转机 楚王佯怒,不给次子留颜面,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其中原因无非是不想让他多说话,唯恐次子是有备而来,可以扭转局面。 其实二王子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如果他有办法就不会冒险激动楚王,换作平常时,他根本不会亲自这样做,而是指使手下臣属投石问路。 然而却有人这样跟他提议,他也鬼使神差的照做了。 束手无策啊! 二王子深深叹了一口气,都怪那份奏章太过棘手。 那份弹劾奏章所述之事,虽然看似有理有据,其实是歪理胡搅蛮缠,可偏偏奏章写的刁钻至极,完全没有破绽可寻。 不管李如安以往在世人眼中有崇高无尚,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有玩忽职守的嫌疑。别人硬要骂他不忠不义也难以反驳。 二王子扬起手中的奏折看一眼,面色阴沉如水。 在身边无一人,他不用伪装,可以尽情的释放出心中阴霾。 倘若李如安保不住,那自己想要营造出有情有义的名声,盖过眼下涉及自身非议的计策就失败了。 大哥真是好手段,想要一石二鸟! 当真是小觑了自己这位大哥。 如果他的目仅仅只是李如安,那也就罢了,可朝野四起的议论最终竟然牵扯上了自己。 这些议论不是直接质疑我将李如安引为座上宾,是识人不明还是物以类聚。 反而都是在替我辩解,好话是越说越多。 最后的议论已经偏离李如安的事情,说自己一向博采众议c从善如流c兼容并蓄。 这些看起来是好话,但细细一品,就能品出其中韵味。 博采众议,从善如流岂不是说我毫无主见,什么事都乐于听取别人意见。 兼容并蓄,不管好坏c有用无用都接受。这岂不是说我好恶无决,如此优柔寡断之人真的是我吗? 还真像是。虚心求教,善纳谏言是自己的一贯作风。 思及此,二王子心中无奈之极。 长久以来的伪装,他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只是没有人从一堆赞誉他的好话中挑出几个如此恰当连贯的用词。 二王子虽然也是一个聪明之人,但他一时间也没有看透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可谓是褒贬不一。 况且,以他对大王子的了解,让他下意识的就低估了大王子的谋算,以为大王子的聪明才智都只展现在战场上。 所幸有门客陈正华的指点,他才从夸赞的声浪中如梦初醒。 就连他的幕僚都疏忽了,所以二王子为此颇是恼怒,回到府中直接去见门客陈正华。 想起陈正华,二王子觉得自己怠慢这位隐藏很深的少年。 二人在晋国因缘际会的偶然相遇,因为欣赏他的学识才华,所以有心结交,将他请回了楚国。 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心机手段,和他之间的高谈阔论都是关于学识方面,他对朝局没有过多的交流的意向。 因此,轻视他了。 二王子心里后悔不已,险些埋没了自己所需的人才。 然而姬宵却是不知,与陈正华的相遇不是因缘际会的偶然,而是他的有心为之。 之前陈正华不小心踩到人,这次是有意‘不小心’踩了一位气宇轩昂的富家公子。 他想结交这位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人,心里渴望出人头地的执念让他这么做。 想要出人头地,结识达官显贵的子弟或许是一条捷径。 陈正华的目的达到了,二王子待他一直客客气气,直到发现他没有政场才能,对他就不爱搭理了。 也不想想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如何敢随意开口。 二王子府中,陈正华翘首期盼的机遇靠近。 “季玉可在?” 姬宵独自走进府中最偏僻的一进别院,朝着里屋高喊。 陈正华闲庭信步从里屋出来,垂在腰际的右手拿着一本书。 “殿下光临,学生有失远迎。” 姬宵爽朗一笑:“远迎就不必,季玉若是亲自斟茶倒水,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位美男子相视,一位潇洒美少年,一位周身散发贵气,俊美无涛的翩翩佳公子。 “敢不从命,殿下里面请。” 陈正华侧身相让,二王子走在前面进屋,没有瞧见他脸上的喜色。 昨日有心在二王子面前露了脸,从今往后 只怕不会再被遗忘角落。 自打他跟着二王子来到太安城,相见的次数寥寥无几,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是在二王子的归途,陈正华对此不禁怀疑,人家就是在拿他解闷,漫漫归途找个人陪着说说话。 就跟养了一只逗闷的鸟儿差不多。 所以,千里迢迢将他领回太安城,却将人丢在犄角旮旯不闻不问。 二王子从未踏入他住的这间别院,如今盛情来访,可见其心意转变,他的转机到了。 只要他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就能咸鱼翻身,否极泰来。 陈正华第一个表现,就是面对二王子的态度恭敬又不显低眉顺目,安安静静的煮茶顷间,二王子若有问,他便答。 二王子不闲聊,他也不主动言语半句。 “殿下请喝茶!” 姬宵双手稳稳接过茶船,面上挂着微笑:“能喝上一盏季玉亲手煮的茶,这趟就没有白来。” 陈正华扬唇浅笑:“殿下见笑了,您若喜欢学生煮的茶,学生随时都能替您效劳。” “那就一言为定,日后少不得要麻烦季玉。” 两人都心知对方说的是另有所指。 季玉有心为我煮茶,可愿替我解忧?” “不知殿下想的是远忧还是近忧?” 远忧近忧? 姬宵一愣,虽然一头雾水,却也明白他在打哑谜,反问道:“季玉所谓的远忧近忧?”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正华目光炯炯的望着他,就看他会不会坦诚自己的心迹。 想让我跟着你混,总得让我知道心中所求。 跟着你抢别人东西也好。你若是无心争位,随着你悠然山水间种地也罢,心里有底才行。 姬宵唇畔含笑,坦然对视。 他已经洞悉了此话的含义。 远忧,忧思如何谋天下。 近忧,非眼下朝堂对他的非议,而是登上楚国王位的重重阻碍。 既然有心争霸天下,眼前的小小楚国当然要先争夺到手。 “天边景色绝美,宵羡慕翱翔天际的雄鹰。”然而飞上天际看似风光无限,途中必多有风雨阻扰,玉可愿助我?” 第95章 想起她了 陈正华之所以直接了当的问,是因为此前二王子无意中露出过这样的野心。 事无不可对人言,私下里说,互相并不用避忌。 如今听他坦然承认,陈正华起身深施礼:“殿下有命,不敢推辞!” 姬宵闻言心中一喜,忙托起他的臂弯:“季玉快快坐下,有你替我解忧,宵方可无忧。” 这样一顶高帽子带下来,十六岁的少年表现的荣辱不惊,从容的面庞带微笑:“殿下高看学生了,学生愧不敢当。” 姬宵面色肃穆,直视他道: “季玉过谦了,你能以微知著,一眼看透那些明褒暗贬的非议,可见你的远见卓识非同一般。然而我却有一事不解,你为何非要坚持让我去激怒父王?最终父王真的生气了,直接将我赶出来。” 二王子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虎须捋不得,冒犯天威的后果十分严重,相比起让圣心不悦,与保下李如安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他还是明白该舍弃后者的。 陈正华深深的看他一眼: “殿下遭受非议,已经跟李如安站在同等的风口浪尖,李如安是有把柄让人抓住了,您是无辜受累,这些都是众所周知,但尽管如此,殿下绝不能半心半意敷衍应对此事,更不能置身事外,反而要跟李如安同进退。” 这正是二王子的心思。 李如安此时弃之毫不可惜,他已经名声有污,不再是从前的谦谦君子。所以不能继续借助他的名声来使自己受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之前他要利用李如安来成就这个名声,今后他要为了名声对李如安敬而远之。 被人猜透了阴暗的念头,姬宴心里十分的尴尬,面上露出谦逊的微笑。 “还请季玉为我解惑。” 李正华稍稍沉吟,说道: “朝中非议对殿下影响深重,对大王的影响也不可谓不大,以您的一贯作风来看,大王也会有疑虑,您的真实性情是否真的毫无主见,没有主见的人凡事无度,不懂中庸之道。如果继任高位,必然不胜其任,不能肩负重任。 所以殿下只要表现出有担当的一面,就能使大王打消疑虑。为此让圣心不悦也要改变困境一往无前。而大王虽然不悦,也会赞赏您果敢坚定意志。” 姬宵幡然领悟,一脸真诚道:“季玉真知灼见,宵如饮醍醐。多谢季玉替我指出一条明路。” 陈正华淡然一笑:“殿下过誉了,学生不敢当。” 二王子闻言茅塞顿开,暗赞此子远见卓识果真不凡。 此前陈正华劝他去捋虎须,事后他暗恼这是让他往坑里跳。但如今听这一说,发现是他误会了。 陈正华才能不俗,我不及也。 姬宵静静的打量着眼前风姿绰约的少年人。 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慧心巧思。 实在是让人心生出一丝嫉妒。 虽然他嫉妒陈正华如此年轻就才华出众,但却不会嫉贤妒能,下属才能越高对自己的帮助越大。 他的容忍是小道,楚世子的容忍是包容的大道。 二王子的容忍取决于能获得好处。 他与楚王有着一样的狭隘性情,是因为他常年呆在楚王身边,深受其影响。 季宵虚心请教:“季玉之见,深得我心。那我如今是否不能暗中联合清流一派?” “殿下英明。””陈正华适时奉上一记马屁,“虽然您跟清流有相同的目的,却不能相谋,否则就背离了所谋的宗旨。” 清流要挽回李如安的声誉,是为了维护他们的声誉,他们也不想李如安被人说成伪君子,这个伪君子是清流的头面人物,如果他是伪君子,清流中人该如何自处? 二王子为李如安据理力争,虽说也有此目的,然而更多的是想利用此事来作戏,演一出有情有义,有担当的戏码。 如果他跟清流合作,不难让人想起之前对他的评论。二王子果然没有主见,只知道跟在清流身后摇旗呐喊。 所以,他必须要自作主张,坚持己见。 姬宵又问道:“那季玉觉得李如安有我和清流派同时施救,父王会便向哪边?” 他的坚持是既定的,清流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会不依不饶。 如果楚王态度不明,两方势力咄咄逼人,会让楚王有遭受压迫之感。 这样不仅会适得其反,还会被楚王记恨。 二王子为此担心,一再激动父王真的好吗? 陈正 华心领神会,不禁暗暗叹息。莫非二王子真是优柔寡断之辈? 既然已经决定一往无前,为何又会投鼠忌器,这样的魄力还不如一介女流的小侄女。 怎么突然想起她? 是有些想念她了。 可惜对她一无所知,也不知她如今身处何方。 短暂的沉静,思绪偏离了。 陈正华抛开题外思绪,不答反问:“殿下是怀疑大王对此事的态度?” 姬宵眸色深沉,微微点头。 从父王将自己赶出来的举动,就能引人深思了。 帝王的一举一动都必有深意,鲜有随心而为的时候。因为生气就将人赶出来,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陈正华平静道:“看来朝中很快就要新添一党了,它的崛起将势不可挡,因为有大王的支持。” 言下之意是楚王会在这件事上帮世子,虽然能不能救下李如安于二王子的目的无关紧要,可他的心里却很不舒服。 二王子沉默,脸色有些难看。 陈正华好奇他是为什么原因不高兴。 因为父亲偏爱兄长而感到愤怒? 就像两个孩童在争夺小玩物,父亲将东西给了兄长,做弟弟的难免会心生怨怼。 二王子应该不是幼稚之人,或许是因为大王将要扶持世子建立班底,所以他才心情沉重。 陈正华不想让气氛诡异沉静下去,便开口说道: “大王帮世子是必然的,大王要抬高世子在朝中薄弱的影响力,下一步就是助世子扩张权势。到那时,您跟世子的争斗才是刚刚开始,在此之前,除非世子谋反,否则大王都不会让您将他压下去。” 姬宵面色已经恢复,如往常一般,脸上挂谦逊笑容: “楚国建立将近一载,朝堂权势和利益都已经被几大党派瓜分完了。如何还有权势让大哥扩张,谁肯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 难道父王盯上了我的势力,想要将我的势力分一些给大哥? 第96章 二王子的戏 姬宵心中一沉,最后句话不曾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 陈正华语气淡淡的问:“殿下不觉得大王一派的实力过于强大吗?” 姬宵狐疑看他一眼:“父王势力庞大,有利于集权驾驭群臣,这有何不妥?” 陈正华闻言摇头。 楚国仓促建立,眼前的王室子弟姬公子在一年前还只是侯爷之子,不如那些出生在帝王世家的子嗣,对权势了解不深。 二王子没有从小的耳濡目染,不知君权和臣权之间的微妙关系。 似乎,有必要提一提。 如果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姿态,怕是不妥。 陈正华面色自然谨慎的解说道: “一言堂的朝廷,百官形同虚设的傀儡,没有话语权,只懂得执行命令。在这过程中,执行和决策不会发挥自己的主观,不懂的修正或者提出异议。 既然只是执行,大王已经决定了方针,那么对于执行后的结果是好还是坏,自然就不承担对应结果。如此一来,让事务变得死板c无效。会严重阻碍楚国的壮大。” 个人决策代替了百官商议策,使一切对权力的监督和制约沦为一纸空谈。 独断专行的一言堂,那就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样,难以长久。 恃势者终以势败,吃独食,不给别人殷切追寻的权势好处,最后成了众叛亲离的下场。 陈正华点到为止,后续敏感的语论,自不能提。 他说的这些已经足够,姬宵瞬间就明白了,还能举一反三: “因此朝廷需要各个势力平衡。父王需要党派党争,如果臣下铁板一块,众口铄金,不利于王权的统治。” 陈正华笑着点头,原来他看得清形势。 “所以,大王任由大臣们拉拢党派,朝内大臣分为实力不相伯仲的多派,对朝政大事各抒己见,大王可以从中斡旋,调停。一则便于控制局势,二则可以安抚人心。” 这些,姬宵是看得清的。 他也非常佩服自己的父王,父王从没在朝堂中枢待过,却深蕴帝王权术。 或许,父王身居高位,自然而然就懂了。 “各派系此起彼伏,此消彼长的循环往复,最终只有父王受益。” 陈正华暗暗吃惊,二王子眼界不小。 姬宵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稍有得意,面色平静的打趣一句:“季玉盯着我许久,不觉得唐突?” “” 你好歹来一句冒犯,才算恰当! 陈正华笑着挑挑眉。 姬宵满脸嫌弃的转头。 开一句小玩笑,引出了一个不正经的。竟然对男子眉来眼去。 并且,这男子是王子的身份。 姬宵转回头,瞪了他一眼。幸好自己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陈正华手背抵唇,呵呵笑两声,这才续前话: “王党实力庞大,王党虽然依附大王,但同样有领军人物,有时候为了私心私利,暗中对大王阳奉阴违也完全有可能,有强大的权势依仗行事,造成的后果必然很严重。所以,为了防范于未然,王党实力不可太大。其余势力也不会甘心王党继续坐大。” 姬宵闻言,频频点头深思。 父王给他的门下王党实力太大了,足以一压众党。 王党众官虽然依附父王,但许多利益都给他们拿了去,这是父王赏赐他们依附的好处。 得的好处越多,势力越能壮大,如果再不制衡就会有尾大不掉的趋势。 想到这,姬宵心头猛的一振! 原来如此,季玉要说的恐怕就是这件事。 “季玉是说父王牢牢抓住过于庞大的权势,其中有一些是替大哥留着的?” 党派的根本所求是什么? 无非就是权势利益。 权势利益从何而来? 朝堂中谋求。谋,是与各党争抢,求,是父王给的利益。 王兄不必如我一样,要自己去谋,父王会给他留着,就因为他是世子,一出生就占尽了所有好事,父王从小就对他偏爱,将来也会让他继任王位。 而我呢?只能靠自己去争! 姬宵在转瞬的时间就想了许多,心里不平,面色平静无波,询问的眼神依旧停留在对坐的身影上。 陈正华点头:“大王的门下势力占据了很多位置,有一部分是留着给世子的。” 别问他如何会知道 。这是他备好功课的结果。 他来到太安城,每天都有出去转悠,对王城和宫城之中的事情都十分感兴趣。 因为身上有大侄女的馈赠,让他有钱常去楚馆茶楼坐坐,凡是鱼龙混杂能听见小道消息的地方,他都有去。 姬宵得到确认的回答,面无异色,牵唇微笑道:“我等大哥回来。” 等大哥回来,真正的争斗才拉开序幕。 五天后,陈辰从府衙出来,刚与二王子的大哥告别。 此刻她的心情小有郁闷! 适才楚世子给她看了太安城传来的鸽信,得知了朝堂的动向。 二王子正气凛然的在朝堂上坚决维护李如安,甚至不惜顶撞楚王。 楚王已经有处置李如安的意向。 朝堂百官许多人都已猜到楚王的意思,难道就只有二王子会看不出? 假如他真的没发现楚王的意图,那些得了暗示的王党官员,支持朴志恩的弹劾,如此显而易见的作为,总该能想到什么了吧? 但他似乎毫无察觉,依然振振有辞的与王党官员强辩。 楚王不得不明确表态,沉着脸严肃的说出一句不轻不重质疑李如安的话。 这个态度,让一众清流不少人都哑火了,因为那份让牛鬼蛇神看了都会引咎自戮的奏章,他们本来就处于劣势。 即使有强撑的辩者,也是小心谨慎,尽量请求楚王高抬贵手给个颜面,意思意思得了。 开国君王的威望很高,手段铁血,谁都不想轻易的触犯。 诚然,清流稍稍偃旗息鼓了,可架不住二王子依旧坚持。 二王子好样的!不屈的意志,不畏大王的暗中压迫。 对李如安有情有义,我等虽不如,却不可落后。 同路的清流派精神再次振奋,也跟他一样不屈不挠,一副誓死抵抗的姿态。 二王子死扛,不惜让圣心震怒。 他绝不是愣头青。 陈辰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其中有猫腻,他一人之力雄辩王党,不派门下官员。 朝堂成了他的戏台,一个人在百官瞩目下,上演有情有义,有坚持有原则的戏码。 戏台上的正派主角合该不畏艰险,以一敌众。 第97章 梁景瑞靠谱吗? 有了这出戏码,之前因为非议对他的那些揣度,都会统统推翻。 这样的人真的毫无主见?没有担当? “逆水行舟,借力打力!” 马车里,小桃听见她这一声呢喃,瞪大好奇的双眼着看她,却识趣不打扰小姐想事。 陈辰看穿了二王子的计谋,而且她还发现了二王子跟清流一派同路不同谋。 二王子成了领头羊,清流是跟屁虫,又一次证实了他有主张,能自作主张! 天可怜见,陈辰和宦官势力初次联手在太安城施展的连环计谋,败了一环。 原想引楚王和百官怀疑二王子的真实性情是否不堪重负,不料反而助他成就美名。 好一遭千里送温暖,她想想都心醉。 二王子好手段! 陈辰眉头渐渐凝紧,心里警惕大作。 二王子的心机手段竟是这般高明。 或许,是有高人指点? 如果知道这位高人,就是她亲自送到二王子身边的小堂叔,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在越州,她一直坑这位小堂叔,为的就是在太安城给自己挖一个深坑,坑自己。 陈辰自是不知这些,太安城的戏已经结束了,眼下她该担心另一出好戏了。 这出戏也不受她掌控,幕后施手是梁景瑞,似乎真如小桃说的一样不靠谱? “我让你留意云州那边的动向,今天可有消息传来?” 小桃摇摇头:“没有!您让表少爷到了云州就要三天送回来一报,到云州这么久了,他统共就回报了两次。” 陈辰沉吟不语,心情黑如锅底。 那两次回禀也没有说他布置的怎样了,各写了一句话。 到了云州 云州比信阳城冷 “” 梁景瑞这混蛋是存心要气我。 通报你到云州了,这可以。我没话说。 云州比信阳冷,与我何干,我要不要多加一件衣裳? 云州冷,跟我让他做的事情有半毛钱关系? 陈辰眸色暗沉:“他是不是生气我赶鸭子上架?” 叫他组建暗桩,没几日就派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先到云州。等李如安途径那里时,给他安排一出好戏。 小桃苦着脸:“奴婢倒不这么认为,表少爷就是办砸了事情。不敢对您说,所以才胡乱回信。” 她早就说过表少爷靠不住,如今将小姐交代的事情办砸了,害苦小姐。 陈辰眼中竟有一丝迷惑:“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会办砸?” 小桃好奇:“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您到底让他去做什么?” 陈辰无意多说,随口回道:“没什么!” 梁景瑞在云州要办的事情确实不难。 交易所收集的诸多趣闻消息中,有一位客商提过,他在云州曾经犯在一个古板刻薄的老东西手里,吃了不小的暗亏,幸好老东西的手下是个贪财之人,收了他的银钱帮他平息了这场无辜的恩怨。 之所以收录这则见闻,是因为那位老者的身份有些来历。 涂谦启曾是镇北侯身边近僚,当年也是小有名气。 他出名却不是因为才学才能。 是因为他尖酸刻薄,只要看不惯就骂人,开罪当年的镇北侯也不在话下,因此人送外号屠千刀,那张刻薄的嘴跟刀子一样锋利。 这把刀惹恼了镇北侯,不知悔改就罢了,还经常激怒镇北侯,所以,他被一贬再贬。 至今还在云州的驿站当驿丞,做一个无人问津的末流小官。 这人虽然嘴毒,但为人正直正义,他是想学前世的魏征么? 陈辰当时看了不是一笑置之,暗暗记在心里,在他身上谋划了有利自己的诸般好处。 也不知梁景瑞能不能接近他? 云州城。 主大街上,有间新近开张的布庄,卖的都是新面世的棉布和羊毛线。 陈家纺织业因为投入的银钱超过实用。 钱太多了,没地方去。 郭荣打算用这些多余的钱,在楚国各州都开起布庄,这样还能借着别人的钱,来完成小姐的另一项嘱托。 顺泰商行名下的兴隆布庄,此时铺子里进来一位客人。 伙计见他左右看过一圈,好像对这些五颜六色的棉布不感兴趣,看着毛线一言不发 。 “客官,棉布是最近时兴的布料,要不要小人拿一匹给您瞧瞧。好多客人买了,没几日又回来再买,个个都赞不绝口,都说便宜又好穿,要给全家老小都做两身新衣裳。” 那客人的目光移到伙计盛满笑意的脸上:“我最喜欢穿麻葛夹丝绸做的衣裳。” 伙计一愣,好奇的问:“有这样做衣裳的?” 客人不屑的目光毫不掩饰,少见多怪:“有啊,冬暖夏凉,适合去婚宴穿。” “您喜欢去婚宴?” “今年去了六次。” 伙计闻言收起笑容,低声说了一句:“你自进后堂去。” 客人点点头,拿起一匹布进了后堂。 这间店铺的后堂挖了地道,通往店铺后面的一处民宅。 本着有备无患,布庄作为收集情报的暗桩,在关键时刻说不定就有很大的用处。 陈礼从暗道通过,来到后面的民宅,院子里的水井边,有一个健壮的妇人在洗菜。 瞧见他从柴房里出来,惊喜的唤道:“十一来了。” 陈十一笑笑:“邱大娘,十二在里面吗?” “在呢,你先进去等着,婶婶给你小子烧一顿好的。” “多谢大娘,有一阵没吃上您烧的菜了,也怪馋的。” 邱大娘母子也是陈辰收留的流民,梁景瑞组建暗桩的人手,多是对她很忠心的人,全都是从她几年前就收留的流民里挑选。 屋内,两个少年坐在炕上取暖,半掩的房门被推开,陈礼走了进来。 “陈十一?” 陈泽看见来人,招呼一声道。 来的正好,他刚把行踪诡秘的梁少爷找着,十一就来了,这下子可以交差了。 陈礼朝着没出声的少年抱拳道:“小人见过梁三爷。” 梁景瑞坐在炕上背靠着墙壁假寐,听这一声缓缓睁开眼瞧他:“以后你们跟着我,都得换个名字,把前面的十去掉吧,再换回原来的姓名。” 邱泽道:“小人邱泽遵命。” 杨礼道:“小人杨礼遵命。” 小姐给的起名字,他们真不想改,可如果不改,以后要出了什么事,说不定就会牵连到小姐,这也是梁少爷让他们脱离陈家的原因。 梁景瑞应了一声,又懒懒的闭上眼:“小辰儿让你来有何事吩咐?” 第98章 涂谦启 杨礼翻了个白眼,小姐的吩咐您能听? 十四和十九拿着那两封信回去,被总管骂了个狗血淋头。 郭总管让他放下手头上的事情,来这一趟,是想他劝劝梁景瑞。 因为在武馆学艺的时候,就数他能跟梁三少爷说上话。 自己和三爷的交情也不深啊! 杨礼不禁深深怀疑,自己能否劝的了梁三少爷别给小姐使性子? 或许,根本用不着劝,梁少爷看着不靠谱,做起事来却很认真负责。 许是他已经有了主意,才有闲情兴致逗着小姐玩。 杨礼对这位情报头目的看法,和小桃截然相反。 好半晌没听见回话,梁景瑞睁开眼:“呆愣着做甚,我问你话呢。” “小姐让小人来问问您事情的进展怎么样了。”杨礼忙道。 梁景瑞唇角高高翘起:“就那样了。你回去吧。” “三爷,您” “闭嘴,滚!” “”杨礼。没想过自己会更惨,回信都没有。 梁三少爷真难伺候。 邱泽同情的望了他一眼。上次十九过来,说十四被骂的很惨,自己回去应该会也一样。 那十一也逃不过这劫。 “三爷,您看能不能写几个字让小人带回去?”梁三少爷脾气不好,他的要求不高。 梁景瑞打了个呵欠,看上去很累一样,有气无力的问:“你要我写几个字?” 杨礼机灵,已经将笔墨纸砚都铺在炕上了,笑笑道:“您随意给几个就成。” 最终,他带着‘就那样了’回信阳。 邱泽望着欢快离去的脚步,暗暗想笑。 早就听小桃说过,梁家姓梁的都是顽皮,如今来看,此言不虚啊。 “晚上我还要出去一趟,明天回来。” 梁景瑞话音落下,邱泽大胆问一句:“三爷要去哪里?” 三个小伙伴都算是办事不力,他想争取一线生机。 “这些天都在请涂驿丞的手下吃酒,他们已经拿足了好处,答应帮忙。” 邱泽惊讶的看着假寐的人,梁少爷竟然愿意跟我说这些? 还以为他性子跋扈,对谁都没好脸子呢,原来他只捉弄小姐。 邱泽又大着胆子再问:“据盯着李如安的探马通报,后天就能到云州城。您都准备妥了么?” 梁景瑞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低沉的嗓音应一声嗯。 这几天,他请驿站的两个小吏喝酒耍完,已经买通了他们。 就等着李如安来了。 云州驿站座落在城外官道上。驿站有一位驿丞两名驿吏,下面还有几名差役。 这天清晨,涂谦启用过早膳,准备去后院拿家伙什,如往日一样要去河边钓鱼。 驿站的后院里,温暖的晨光下,几个驿役迎着暖和的阳光在闲聊。 涂谦启刚走入后院,就听见这几个背对着他晒太阳的驿役说什么‘伪君子’c‘不忠不义’。 难道是在说老夫? 岂有此理,平日对他们严厉一些,就如此骂老夫。 骂文人是不忠不义的伪君子,算极其恶毒了。 涂驿丞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去骂这几个懒汉,又听见他们说道: “你打哪听说这事?” “昨天伺候一位从太安城出来办差的官爷说的,听说朝堂吵得不可开交,就连清流都没有脸面保李如安。” “想不到啊想不到,李大官人也会为了一己之私徇私枉法。” “谁说不是呢,知人之面不知心,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原来不是在说老夫? 李如安?好像听说过此人。 传言他是一位正人君子,原来是伪君子? 涂谦启重重的清咳了一声 背后冷不丁的响起一声咳,几个驿役吓了跳,扭头瞧见驿丞,匆匆行了礼就要开溜。 “站住!” 这一声喊,让他们停住了脚步。 涂谦启走上前:“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驿役干笑两声道:“回大人,小的们没说什么。” 涂谦启冷哼:“本官已经听见了,你们说李如安是伪君子,胆敢毁谤朝廷命官,本官定要治你们罪。” “几个驿役忙不 迭的弯腰作揖讨饶:“大人饶了小的们吧,小的们也没有毁谤官老爷,说的都是证据确凿之事。” “哦?”涂谦启间白的眉毛扬起:“说来本官听听。” “小人遵命。” 刚才那位说的头头是道的驿役,又口若悬河的讲起,伶俐的口齿比说书人讲的还要好,还要夸大其辞,只把李如安说成名副其实的伪君子。 涂谦启听后直接一甩衣袖,吹胡子瞪眼: “岂有此理!李如安为了救自己的学生,竟然罔顾人命,不讲仁德不讲道义,实非君子所为。他为一己之私徇私枉法,不公不正,视为不忠。” “大人您消消气,就当听个乐子。李如安是伪君子,小的们都瞧不上他,大人您这样的真君子骂他,岂不是脏了您的嘴。” 涂谦启哼了声就走,跟他们这样的人聊读书人才是脏了嘴。 等他走远,两个胥吏从马厩那边出来。 “头儿,老古板真好哄骗。” 欺他是常有的事。 古板又少根筋的直肠子,怎么能斗得过这帮狡猾的胥吏差役。 驿站里的胥吏差役都喜欢恭恭敬敬的耍着他玩,而他却毫无察觉。 其中一个胥吏眼神流露不屑。 依这老家伙的性子,肯定不会让李如安进门的。 两天后。 正值中午饭时,驿站里冷冷清清没有客人,只有驿站的人坐在大堂用午食。 平常驿站接待的多是送公文需要换马的差役,过往上任的官员极少,通常每三年才会让驿站热闹一次。 “大人,李如安李大人来了。”一名差役进来禀告:“刚才他的奴仆过来吩咐小的叫人去搬东西。” 话音落,一名差役就站起身道:“走着,咱们正好去瞧一瞧他是什么样的人。” 胥吏也是起身:“我也去看看。” 另一名胥吏犹豫片刻,向涂谦启问道:“大人也去瞧瞧么?” 涂驿丞放下筷子,拿起方帕小心擦拭沾在胡子上的那滴油污。 他很不满手下看热闹的心思,然而他也早就有此意,在朝堂引起风波的伪君子,这种声名狼藉的读书人不配进他的驿站。 “老夫就去迎接这位同僚。” 驿站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一名老仆正指着两个赶车的马车,将后面马车的行囊卸下,正要抬几口木箱入驿站。 第99章 李如安 李如安是清官,与朝中多数满口清正廉洁的清流不同,他是真正严以律己做到了清廉。 只图官不图享乐,所以,清廉则清贫。 他的俸禄养不起护卫,家里只养的起三名伺候妻儿的丫鬟,一名老仆,一名马夫。另一位马夫是雇来的。 这时,老仆远远看见里面出来一群人,定睛一瞧,原来是身穿九品官府的驿丞带着几个差役过来。 “管事,来了一群差役。” 老仆转身大剌剌的喊道:“你们来的正好,快给我们将东西搬进去,我们家大人是五品提学使。” 涂谦启来到近前,那张布满折皱的老脸阴沉似水。 狗仗人势的东西! 五品官又如何? 当年老夫得知镇北侯有反意,曾数次指着这位等同一品大员的侯爷大骂,还扬言就留在西北等着看他身败名裂。 跟在身边的胥吏瞥见他黑着脸,心里暗自偷乐。 这名老仆的颐指气使让屠千刀生气了,区区一名奴仆敢如此放肆对待朝廷官员,由此可见是主人教养不过。 那他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胥吏很了解涂千刀肯定会这么想。 涂千刀从来都放不下脸面,多年以来,有官员来他就不露面,哪里知道这种事情是常态。 这些官老爷的奴仆,怎么会正眼瞧驿站里的所有人。 因此,自己这些人才揣掇他出来见识见识李如安是什么样的人。 涂千刀嫉恶如仇的性子,不用说都会想来。 这不就见识到了么? 伪君子的奴仆就够嚣张跋扈! 老仆看他们都杵着不动,再看驿丞那张臭脸,他说话的口气明显不悦了:“驿丞,你怎么还不让他们搬东西?” 胥吏呸了一声:“你算哪根葱,胆敢这样无礼跟我们大人说话。” 涂谦启老脸涨的通红,摆手制止:“住口!” 胥吏頜首应诺:“是,大人!” “将这些东西都本官扔出路上去,放在驿站门口弄脏了地方。” 老仆闻言忙护着箱子,一屁股坐在上面:“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家老爷是前往信阳赴任的五品提学使,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他这一嗓子,不仅将官道上几帮过往商旅的目光吸引过来。 还将正透过窗帘缝看动静的李如安惊了一个激灵。 “阿桑这个蠢货!” 这些人如此不善,还将他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 自己的仆从被人欺,无异于打主人的脸,外面还有过往的商人驻足看着。 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李如安刚才正要下车,突然听见有争论,他就稍顿了顿。 仆从的喊声,让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住手!” 前面那辆马车传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喝斥声,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位穿常服,年约四十的中年人。 身材中等,气质斯文,容貌温良如玉,这等样貌一见就会让人心生好感。 老胥吏鄙夷的撇了撇嘴,老家伙当年也是一副好卖相,却是十分讨人嫌。 涂谦启因为先有了偏见,对这副好人的相貌也不甚待见。 道貌岸然! “你就是李如安?” 小小九品官敢直呼自己的名字。 李如安心中微怒,面色不变,保持着君子该有的风度:“你知道本官?” 他察觉出不对劲,这个驿丞怎么会认识自己。 涂谦启劈头盖脸就直骂:“李大人徇私枉法,不忠不义的好名声已经传到这里了,老夫不想知道都不行。” 李如安心中一沉,原来如此。 想不到朴志恩弹劾污蔑他的事情传的这么快。他也早有人传信通报,得知了朝堂里发生的事情。 “清者自清,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件案子早已经盖棺定论,民间百姓对何大人的判决都一致认同,由不得朴志恩胡言诡诈,本官已经上奏弹劾他恶意造谣中伤同僚。绝不会轻易让此子得逞。” 涂谦启望着那张从容大度的面容,不由得微眯起眼,认真打量眼前一身正气的斯文人。 此人是真君子还是真小人,倒是一时看不清。 多年跟在他身边的老胥吏暗道一声,不好! 涂千刀嘴硬,耳根子软,恐怕是被李如安一番话说动摇了。 老胥吏悄悄给一名差役使了眼色。 那名差役会意,随即冷笑出声: “李大人,是非定论都是官老爷的抉择,咱们百姓哪有资格妄加评断,哪怕是大老爷拿百姓的命不当一回事,咱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是啊,人命关天!李如安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去,他包庇学生就是草菅人命! 涂谦启看了差役一眼,没有怀疑。 齐子枫的爹就是让贪官害死的,触景生情,能理解。 涂千刀通情达理,没有责怪手下不分场合胡乱开口。李如安就不想再善解人意了。 九品小官以下犯上,他可以忍,一名下九流的差役也敢对他蹬鼻子上脸。 这就不能忍了,遂沉下脸道:“本官无需跟你们解释!让开!本官要进去驿站。” 适才的谦谦君子风度呢? 涂谦启心中冷笑。站着一动不动,站在他身后的胥吏差役也依旧挡在驿站门口。 “李大人住客栈去吧,驿站住不下了。” 见鬼的住不下,驿站真有这么多人住着,你们还有空在这刁难我? 李如安平静的问:“你究竟是何人?如此为难本官有什么目的?” 涂谦启瞅着他恢复如常的面色,淡淡道:“下官涂谦启。李大人若是觉得我伺候不周,可以奏我一本。” 李如安暗暗压下怒气,平稳的声音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参你一本不敬上官?” 涂谦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冷哼道:“李大人有胆子草菅人命,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满口胡言!本官不与你作口舌之争。”李如安扔下一句话,甩袖离去。 他清楚眼前形势,是进不去驿站的。 君子可欺,小人难缠。 他明显将涂千刀当成小人物了。 堂堂五品官被一任小官欺辱。 当夜,云州城又多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就好奇,这位九品小官是什么来头,胆敢如此羞辱上官。 知情的人就说道,这位可不得了如此云云。竟将涂千刀当年的壮举说的详详尽尽。 想不到云州还隐藏着这般人物,居然恶骂过楚王。 涂千刀的外号在云州城渐渐传开,他骂过楚王,这次骂的人又是谁? 第100章 去吕梁 李如安是谁? 李如安成为顺便一提的人物,名声不如涂谦启响亮。 那他为什么会被涂千刀赶出来? 百姓对涂谦启有了铮铮铁骨的印象,不认识李如安之人,自然下意识的就认为他不是什么好人。 知道他的人,难免心中有疑窦。 谣言利用得当,是一股极大的助力。 无论在古代还是在信息爆炸的现代,想要利用它的人,从来都是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就如现代无孔不入的广告,有着相同性质。 陈辰感慨,来到这个时空,她已经第二次利用公众力量谋事。 第一次是越州城的动乱,第二次是舆论。 这天清晨,陈辰如常进入府衙后院。 她的目光如常往院墙上望。 果然不出她所料。 如常,那个身影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出现在那里。 杨无风负着手,稳稳站在只能立半只脚掌的院墙上,风姿丝毫不摇曳。 看见她到来,墙头上的英武身姿纵身一跃而下,完美恰好的落在主仆二人身前。 杨无风如常问那一句话:“李如安的事情怎么样了?” 近几日,每天在这个时辰都能看见他,他对这件事非常上心。 陈辰淡淡看他一眼,“杨将军,如果我没记错,你以前也是走正门的。” 小桃深有认同感,他最近总是从墙上走。 杨无风被讥讽,无所谓了:“站得高,能早点看到你。” 这话听着十分暧昧。 也幸好陈辰自知,否则要误会他已经拜倒在石榴姐裙下了。 小桃不知,多少有些怀疑,望着杨无风的目光有审视的意味。 “杨将军就着急这一点点时间?”陈辰十分好奇的问。 从府衙后门进入后院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迟几步的时间看见她就不行了?真着急怎么不到后门蹲她。 杨无风很认真的点头,又再问一遍:“李如安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辰收回看他的目光,提起步就走。 “杨将军一再问,我却不想说两遍,不如进来一起听吧。” 杨无风没有反驳,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或许是因为对她的感官改变了,也不在意她的傲慢无礼。 陈辰进入公务房朝姬宴行礼,说道: “李如安的事情已经可以结束了,谣言一路跟着他,所以他称病在崇阳府调养身子。” 杨无风神色一动,安静找个位置坐。 姬宴轻轻牵动唇角: “他不会猜不到,针对他的两次磨难都是信阳城的手笔。既然如此,信阳城还会有许多磨难等着他,那又何必再来受苦。” 杨无风问道:“那他不会来信阳城了?” 陈辰点头:“更何况,朝议上大王的态度也值得他深思。” 既然大王都站在世子这边。称病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大王也会乐见其成。 如无意外,楚王让他好好歇上一阵的诏令很快就会赶来。 姬宴看着她问:“小辰,你的暗桩真的才刚刚建立,就能完成任务?” “的确是,属下赶鸭子上架,幸好李如安这件事情不难办。” 姬宴浅笑:“若是难办,或许你就不会如此草率了。” 这话说完,他又想起一事:“小辰将涂谦启的事情呈现在世人眼前,父王是不会生气的。” 陈辰知道他要说的是楚王被骂之事,是在宽我的么? 我无所不用其极,将楚王也牵扯上。 “属下明白,否则就不敢贸然行事。当旁人议论此事,总会想到大王是宽宏大量的明君,让指着他鼻子骂的人还能活蹦乱跳。” 姬宴扬唇,嗯一声回应。 陈辰又道:“如果能让大王将他起复,或许是一件有趣的事。” 姬宴面露疑惑:“为何会是有趣?父王若是整日见到他,就该觉的闹心才是。” 杨无风神色不解,也有此疑问。 “涂千刀是赤胆铮臣,是正人君子无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看的惯,朝中那些装腔作势的清流一党呢。” 闻言,姬宴和杨无风的眸色皆一亮。 既然看不惯,对清流的指摘肯定少不了。让铮臣指责的清流还算是清流吗? 如果他一直让清流党闹 心,朝堂就热闹了。 原来小辰故意让人宣扬他有铮铮铁骨,是打这个主意? 姬宴迟疑道:“父王的心思猜不准,虽然涂谦启的名字又进入他的耳中,那也未必就会有此想法。” 杨无风闻言面现遗憾,刚升起的希望就破灭。 陈辰轻轻一笑:“属下顺手为之,能不能如自己的意也没抱多大指望。” 姬宴默了默,说道:“此次不行,或许下次有机会。” “世子说的对。”杨无风开口说话了,他将这件事情又记上心,倘若能给清流找麻烦,他着实开心。 “过几日,属下想跟您告二十天假。” 倏忽间听见她说告假,姬宴微愣了愣,片刻后道:“小辰有什么事情需要告假?” 陈辰迎着他的目光:“苏星河的妹妹与属下颇为投缘,上一次她来家中做客,邀我去赴她的及笄礼。” “你要去吕梁?” 陈辰点点头:“属下正想出去散散心。” 姬宴蹙眉,吕梁府离信阳城不算太远,二十天正好打个来回,如此仓促奔波,如何能算散心。 忽然,他心中一动。 因她要远行而不喜的烦闷心绪,骤然消散。 姬宴眉宇间郁结疏散,唇畔含微笑:“我准你多几日假,就让无风护送你去。” 这女子真是事多,又牵连上自己。 杨无风十分的郁闷,沉默了半晌才道:“属下遵命。” 姬宴瞧见他极不情愿的烦闷样,没来由的心中莫名轻松,将目光移向她:“小辰什么时候走?” 陈辰想了想:“过两日吧,属下要把手中事务都梳理一遍,这样才能走的放心一些。” 既然多了几天假,她就想尽一尽大掌柜的责。 人在信阳的时候,偶尔会想偷懒当甩手掌柜,真要离开,反而就不放心了。 大掌柜下班回到陈家,找来郭荣跟阿大,对他们说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又问过陈家其他生意有无出纰漏。 郭荣摇摇头说道:“所有生意尚无出现纰漏。” 得到满意的答复,她才稍稍放心些。 陈辰接着问:“一浩,账上的银钱缺口补上了么?” 最近为了凑上纺织业的钱,她拆东墙补西墙,在各处生意上都动了手脚,抽调了生意需要运作的银钱。 她爹留下的额外备用金都动用了,这些金子是没计入陈家资产。 还远远不够,又调了外头的利子钱,为了纺织业的股份钱,她颇是有些焦头烂额。 阿大说道:“回小姐,有向外借的利子钱,生意的账已经填补上去了。” 陈辰点点头:“我走后就劳你们多费心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找二夫人商量着办。” 第101章 他感觉到羞涩 一早,天蒙蒙亮,清晨的寒风肆虐,阵阵奇寒透骨的冷风吹的人直哆嗦。 依约站在城门口等杨无风的陈辰,突然伸手扶额,头疼。 不是被风吹的受了凉,而是看到那位英姿挺拔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朝她走过来时,她的脑袋嗡一声就说,我疼! 约定的时间过了许久,最守时的杨无风没来,把他等来了。 他一定是在信阳城待烦了,想来一场旅行。上一回,他就露出了这个苗头,想跟着去六安县。 小桃瞧见马背上的楚世子,诧异道:“小姐,怎么来的是世子?” 陈辰晃神了,没回话。 晃神之际,他已经来到面前,那张俊脸噙着浅浅笑意:“无风有事来不了,我跟你去吕梁。” 陈辰丝毫不惊讶,她已经掐指一算,算出来了。 他必定会这样说。 “敢问世子,杨将军有什么要事会来不了?其实属下并不着急去,再等两日也无妨。” “无风染风寒生病了。” 姬宴垂首看了一眼她马鞍上挂着的匕首,掩饰因为对她说谎现出心虚的眼神。 陈辰意味深长的应了声:“原来如此,是该让杨将军好生休养。” 姬宴轻声回一句:“小辰说的是。” “那就让夜莺跟我去吧,路途遥远,说不定还会遇上危险,属下不敢让您千金之身涉险。” 姬宴面色平静,又扫一眼那柄匕首:“夜莺有事情要做,我跟你去就行。” “”原来如此。 夜一也没有出现呢。再问的话,他也会一起出去办事了。 那楚世子身边连个贴身护卫都没有。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楚世子居然会这般无赖的说谎。 怎么办啊?真不想带上他,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有几条命赔? 陈辰的表情木然心里发苦,直觉怕是劝不动他。 姬宴看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唯恐她又要拒绝,遂不容置疑道:“我们上路吧。” 说罢,控马缓缓走在前面。 主仆二人催马跟上,陈辰的马靠的更前,扭头就看见他的侧颜。“不知世子带了多少护卫?” 带的少了,她也要来一场说生就生的病,病重就该去不了吕梁。 姬宴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狡黠的眼神落在她脸上,“二十五名暗卫,还有夜一。” 陈辰稍稍宽心,防卫力量不算弱。 只是,人哪里去了? 莫不是叫一声暗卫就该躲在暗处?那也要看情况才好,出门远行不护卫在身侧,假如有暗箭射来,谁替楚世子挡箭? 陈辰像老妈子一样操着碎心,于是她又问:“世子的护卫在哪里?” “出了城门就能看见。” 姬宴话音落下,两匹骏马的前脚掌就踏在城门外的地上。 只见夜莺和夜一就等在城门一侧,目光望向城门口。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护卫。 夜莺啊? 姬宴看见她没有丝毫震惊的目光落在夜莺身上,轻咳一声说道:“夜莺马上就跟我们分道扬镳,他有事要办。” 夜莺机智,不像一头雾的夜一露出疑惑的目光,他面色慎重道:“事情紧急,那属下就先走一步了。您一路保重。” 姬宴应了一声:“好!” 事情紧急还在这等半天? 望着打马离去的背影,小桃纳闷着,陈辰微笑。 姬宴目光掠过她脸上的笑容,一拽缰绳先走,“我们也上路吧。” 一行人上路。 信阳城被远远的抛在身后。 太阳一天的路程已经走了半程。 初冬的太阳虽然温暖不热,但骑马在阳光下奔跑就很热了。 姬宴放缓马速,扬起手中马鞭指向前面的小镇,“我们进去镇子里歇歇,再替你换一辆马车。” 看来他也觉得娇滴滴的小姑娘骑马赶路,挺累的。 陈辰笑笑点头。没有随随便便就拂了他的好意。 一行人牵着马走进了镇子,在人群密集的街上走着寻找着客店,走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有吃饭的客店。 姬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周商铺街贩,和她。 陈辰斜睨他一眼,老板似乎心情极好。 老板心情好,自己的心情也会好。 “小贱人,别跑。” 刚刚才自我感觉心情好,下一刻就让气急败坏的叫骂,坏了她的好心情。 “小贱人,最好别被我抓住,否则有你好看的。” 身后高亢的叫骂不绝于耳,接着就是周围嘈杂的混乱动静,也有东西撞倒的声音。 陈辰眉宇间的轻松惬意顿散,她转身,想看看是哪些混账满口秽语污她的耳朵。 姬宴瞧见她凝眉转身,也跟着往后转。 一个瞧上去年方二八的姑娘,牵着一个十二三的男童跑着过来。 他们身后有一群家丁打扮的壮年男子紧追。 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避开。不算宽敞的街道登时乱作一团。 陈辰险些让人撞到,姬宴眼疾手快,先小桃一步将扶住她。 姬宴脸色微微尴尬,耳后有些发烫,他竟然感觉羞涩? 他非是未经人事的人,怎么会这样,自己也想不明白。 所以,双手扶着一只胳膊愣神。 “多谢宴公子。”陈辰看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着痕迹的抽出胳膊,没有分眼神给他,目光一直看向前面。 跑在前面的两人因为纷乱的场面滞留了速度被追赶上了,一个凶恶的家丁眼看就要将那位姑娘抓住。 那姑娘娇美的脸庞惊恐万分,竟然出乎意料直冲过来往姬宴这边靠,开口呼救道:“公子救救我,这些恶人强抢民女,求您救救我们姐弟。” 陈辰蹙眉,满大街都是人,这女子偏偏找一位年轻公子,莫不是看上楚世子的美色? 霎时间,她心里无端就生出挡在姬宴面前的冲动,如果不是夜一抢了先,她怕是随心所动了。 她都不敢惦记的美味,凭什么让别人惦记? 这个念头起,陈辰错愕不已。 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想忠心护主而已。 “求求你们救救我姐姐,他们要硬抢了我姐姐卖去青楼里,我们是清白良民,怎么能任人欺辱!” 哭嚎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弟弟也求救,满心希望有人出手相帮。 但事与愿违,周围看戏的大有人在,只是都沉默以对。 “小辰想救他们?”姬宴见她盯着那位姑娘看了许久,以为她心善想救人,哪知道她刚才是气愤? “我家公子最是心善,救助了好多流民。这位姑娘当然要救。” 第102章 姑娘的心意 姬宴了然,给夜一使了眼色。 “”陈辰 她怎么就这么后悔没有将小桃的给嘴堵上呢。 懊恼中,眼睁睁看着夜一上前去营救那位姑娘。 正在这时,一名富家公子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 富家公子走到姑娘身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滴溜溜转的眼神充满侵略意味。 姑娘娇美的容颜煞白,恐惧之下,汪汪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这姑娘好可怜。”小桃同情心大起,心想姑娘家还是柔弱惹人怜爱,自家小姐再苦也没有哭过,只有在老爷过世时哭过一回。 陈辰眼眸微眯,盯着富家公子那张丑恶的笑脸。 “娘子,跑什么?还不跟相公回家。” 这话一出,夜一想要推开那名家丁的动作顿住,疑惑的看向姑娘。 姑娘羞愤的煞白小脸惹人心疼:“他胡说!小女子不是他的小妾。小女子根本不认识他。” “你才是胡说!不守妇道的贱人。你爹在生前已经将你卖给我做小妾,如今你却要抵赖,我岂会答应。”富家公子阴翳的目光盯着她,抬手就要一巴掌甩过去。 夜一将那只魔抓挡下。 富家公子被一记手刀劈的剧痛,手捂着生疼的臂弯,目光冰冷暴戾的看着夜一。 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他的眼神闪了闪,戾气尽去。强忍着怒气说道: “你这厮最好别多管闲事,她是我的侍妾,我有她的卖身契。你要是再敢阻拦我带她回去,小心我到官府告你。” 说罢,他从袖里抽出一张身契在夜一面前晃了晃,又举着四下扬了一圈。 “各位做个见证!这女子真是我家小妾,家丑不宜多扬,让各位见笑了。” 这群人都凶神恶煞,围观百姓都远远的看着,根本瞧不清上面写些什么,只看见上面有一个硕大的官府印记。 “不!他说谎,那张卖身契是假的。我根本不认识他是谁。” 那位姑娘拼命的摇着头,弟弟也哭喊着辩解。 “我姐姐说的才是真的,这个恶人前两天在街上见过我姐姐,非死缠烂打跟着回到家门口,威胁我姐姐做他小妾,否则就要将她抓走卖入青楼。” 富家公子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你们都在撒谎抵赖!我有卖身契证明。” 眼前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迷惑不定。 夜一转回头请示。 “小辰认为谁说的才是真的?” 姬宴看似无意的朝她身边挪了半步,刚才扶着她的手臂,那种感觉为什么就让自己难以忘怀。 他眼中有些迷茫。 真奇怪,那种感觉说不上怦然心动,也谈不上多么喜悦,更像是年少时的腼腆,明明害羞却想要更靠近,无知自己为什么想要靠近。如他这样的年纪,心境应该是平淡静过,可他为什么会有急切的悸动? 他不是因为觉得她像自己的姑姑,才愿意跟她亲近么? 她跟姑性子太过相似,连悲苦的境遇也有相同之处。 他欣赏的就是姑姑的心性,同情的就是姑姑遭遇。 想让她高兴,仿佛就是看见姑姑高兴,更有一种弥补遗憾的意思。 姬宴迷茫的眼神被遗憾取代。 陈辰目光投在场中,没有发现他的眼神异常。语气淡淡道:“什么真的假的,没必要这么复杂。揍一顿就真相大白了。” 刚在那位富家公子的神色变化,她看在眼里,怀疑是他在说谎。 他敢当众说谎,或许去衙门也没用。 虽然她不喜那女子,但在这种情况,身为女人还是要帮女人的。 “” 好!彪悍。 姬宴哑然无语,默默给夜一递了眼色。 夜一会意,坚定的眼神扫了一眼富家公子,飞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他倾尽全力的一脚,岂是这脚力虚浮的公子哥可承受的,富家公子被踹的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狂叫。 “啊!”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那群家丁一时反应不过来,听见惨叫才挥舞着棍棒冲向夜一。 “敢伤我们家少爷,找死!” 夜一被围攻,聚拢在姬宴身侧的暗卫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显然是相信夜一的身手。 陈辰很好奇,他的武艺如何。 不过厉不厉害,她瞧不出什么门道, 谁赢了她就知道。 “好厉害呀!”看得出门道的小桃惊叫一声。 夜一果然凶猛,片刻之间就将这七八个家丁打翻在地。 解决完那些家丁,夜一走到那个公子哥面前,用脚踩在他脸上。 “带着你的人滚。” “你你可知我是谁?”富家公子脸被踩着,只能艰难的从牙缝里发出声音。 夜一置若罔闻,脚上加力。 “呜呜!”这回连叫都叫不出声,那位富家公子直接发出鬼哭狼嚎的呜呜声,双手使劲想要搬开那只做恶的脚。 他拼死反抗的力道完全没有用,夜一冷峻的目光盯着下方:“她可是你的小妾?” 富家公子倏忽间感觉脸上的重压骤然松懈下来,顾不得疼痛便答:“不是!” “求求您饶了我家公子。” 一名家丁爬起身,跪在地上求饶。 “滚!” “好好!我滚。求你别动手。”富家公子口齿不清的求饶着,他感觉自己的牙齿踩的松动了。 夜一闻言收回脚。 富家公子赶忙爬起身,头也不敢回直接带着手下家丁一溜烟儿跑。 “谢谢恩人的救命之恩。”两姐弟获救,连忙上前双双跪在姬宴面前叩头。 那位姑娘扬起头看那张俊脸,娇羞的眼神妩媚动人。 “”陈辰。 她怎么就这么想生气呢? 泪痕未干的美艳容颜,我见犹怜,能够让男子看得心神荡漾的娇羞姿态。 街上有多少道看直了的目光? 他也一样么? 斜睨了一眼楚世子,见他眸光清明,完全不将那位美貌姑娘娇柔造作的姿态看入眼,陈辰在心里不由分说就给一个赞! 姬宴面色严谨,淡淡道:“不必谢。” 人群散去,陈辰领着姐弟走到街角,又装作不经意偷瞧一眼身侧的姬宴,她问了一句关键:“你们父母亲人呢?” 她觉得奇怪,姐弟出了事,亲眷都无人知晓,也不见有好心的街坊去报信。 姑娘闻言露出苦涩的笑:“我们姐弟的双亲已故,只剩我们相依为命。” 小桃瘪着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身世好可怜。” “”陈辰。 她看电视剧最忌无依无靠,为奴为婢以身相报。 这么好的借口,她要怎么拒绝? 第103章 陈辰的小人心态 陈辰每每问关键,并且问对关键的人:“你们还有亲人可以投靠吗?留在此地或许就会遭来报复。” 姑娘的弟弟回道:“还请恩人不必替我们姐弟担心,待恩人走后,我跟姐姐可以去太安城寻亲姨母。” 姑娘沉默了,紧咬着唇,有泪水打转的眼眸看了两眼姬宴。 姑娘,无耻了!真敢觊觎他的美色! 气度雍容的俊美公子,难免会让怀春少女心生爱慕。 姬宴冷淡的语气开口道:“送他们出镇子。” 那位姑娘的心思,他如何不晓得。只因早已司空见惯。 陈辰目光掠过那张淡漠的俊脸,欣然听从他的话。 叫小桃拿出一些银两塞给姑娘的弟弟,回头吩咐两名暗卫将他们送出镇子。 如此殷勤,只是因为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恩人,小女子叫唐兰,我弟弟叫唐翰。今日得恩人相救,我们姐弟二人铭记在心。小女子请求恩人告知小女子您的姓名。就算从此再无相见之日,小女子也会日夜为恩人祈福。” 唐兰神色黯然,眼睛酸涩又有泪花打转,最后的眼泪,只有她自己清楚因为一见倾心,无疾而终。 姬宴的脸色依旧冷漠:“姑娘言重了。萍水相逢,救你们对我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言尽于此,他转身离开,没有多看那位姑娘一眼。 唐兰幽怨的目光,陈辰看在眼里。只道,感觉真的非常舒服。 默默转身跟他身后,在心里默念三声。 才数到二,姬宴顿步回头看一眼,四目相对,冲她微微一笑。 一时走的急,险些把她落下了。 陈辰也微笑,这人一刻不看自己都不行,一路都频频看。 这是为什么?她差点儿又被引入深思。 “刚才那位姑娘长的真美,宴公子如此怠慢娇艳的美人,属下都替您可惜。” 姬宴眉宇间透出促狭:“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想她跟着?” 被反揶揄了,他的感官好敏锐,小心思都没处藏。 别有什么误会才好。 陈辰一脸诧异道:“那位姑娘有说要跟着我们?” 小桃是真的惊讶:“没说啊,她为什么要跟着咱们呀?” 有了小丫鬟的插话,姬宴没心清打趣了,“找个地方吃午饭。” 陈辰提议:“要不换个地方吧,我怕有麻烦找来。” 姬宴稍稍犹豫就点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麻烦缠身就不能开开心心的出游了。 路见不平的戏码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辰饿的前胸贴后背还要继续赶路,奔三十多里路才到下一个可以落脚的城镇。 此刻她感觉真的好饿,上路没有带干粮,失策了。 在镇上用过饭时,姬宴带着她在街上转了一圈,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陈辰看他那股兴致,确认他真是出来旅游的。 到了一处县城,刚在客栈落脚,姬宴更是兴致勃勃要拉着她出去逛。 不懂的怜香惜玉,我累啊! 小桃仿佛听见了自家小姐心里的呐喊声,鼓起勇气站在姬宴,弱弱的说道:“我家公子赶了一天的路,真的走不动了。要不宴公子您自己去可好?” “小桃将行囊拿回房间去。” “奴婢这就去。” 陈辰将多嘴的小桃支开,歉然的看着他。 姬宴轻轻凝眉,只记得在信阳的时候,小辰说过要散散心,便想陪她出去走走,倒是忽略了她的疲惫。 “那就不去,小辰回房歇着。” 陈辰看他皱眉,只怕他不悦,见他随后面露关切,便一笑回应:“宴公子要是想去逛,属下可以跟您去。” 姬宴唇畔微弯,语气温和道:“日后机会多的是,又不着急赶路,我们可以走慢一些。” 这一慢,可就不得了。 原来快马六天就能达到滇州,楚世子和陈辰一路周游到此,足足用了十天。 姬宴牢记她想要散心,一路都为此尽心尽力。 滇州城街道,两旁商铺密集,商贩林立。 陈辰踏着悠闲的步伐落在楚世子身后半步,看着眼前修长的背影,如果不出意外,这是最后一逛了。 她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大男人这么喜欢逛街, 劳累她舍命陪君子。 再有四天走水路就能到达吕梁,到了吕梁,不能再让他有上街的机会。 陈辰暗暗盘算之际,一声羞怯的娇糯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请问公子可知东门街东巷怎么走?” 陈辰看着莲步款款而来的拦路客,一名年约十六七的秀丽小姑娘走到在楚世子跟前,羞答答的低眉垂眼而立。 姬宴神色如常,他的视线越过小姑娘的头顶,直视前方。 静等他的护花使者替他解围,这一路走来,已经不止一回。 果然,他没有失望。 “姑娘,往那边走。” 陈辰缓步上前,身子往后转,伸手一指。 “多c多谢公子!”小姑娘脸上失落不掩,神色尴尬的朝着那边走去。 “小姐,您认识路?”小桃看着小姑娘走远的背影,惊讶的张着小嘴。 小姐怎么可能认识路? 陈辰面色淡淡:“瞎指的。” 姬宴嘴角上扬,笑意溢出。 “”小桃。 “”夜一。 夜一异样的眼神掠过她,只觉得这位陈姑娘心肠不算好。 陈辰看他们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淡淡道:“给她一记教训,不要随便搭讪俊美的公子。” “我们家公子高义,好心教她怎么为人处事。” 姬宴上扬的唇角弧度扩大,黑亮的眸子对上那双闪躲的目光。 四目相触一瞬,陈辰偏开脸看向对面商铺。 还笑,他就不知道他自己那张脸有多招蜂引蝶么? 奇怪,怎么会如此在意别的女子靠近他? 那颗心,不是已经看淡了么? 莫非自己是小人心态,自己得不到或者不想要的东西,都不想让别人觊觎。 这种心态,说真的简直是太可取了。 我不想要的东西就是不给旁人窥视。 小人啊,小人又如何? 陈辰想的心安理得,眸色闪过异彩。 小桃见她的眼睛看向那间店铺闪闪烁亮,便道:“小姐,咱们过对面去看看吧,滇州比信阳城繁华,这里的东西肯定也比信阳城的好。” 姬宴清楚她为了躲避自己的目光才看向那处,心中觉得好笑,小辰是又害羞了。 上一次解围之后,也是如此。 第104章 琴瑟和谐 如果小辰知道那位姑娘会过来搭话,是因为自己先对她笑,不知小辰会不会更羞? 以她的聪明不难猜出自己故意这样做的原因。 姬宴没有顽劣的本性,这样做是意有所图。 只因他怀疑小辰似乎对他有一点情愫,他非常想知道是不是荒谬的推断。 在信阳落脚的第一个镇子,小辰不喜欢那对姐弟,是因为她发现那个姑娘有攀附之心。 路上有大胆的姑娘暗送秋波,小辰凶狠的眼神瞪着她们,将人吓得落荒而逃。 或许她不惊觉她自己的反常,又或者只是为了护主? 不知为何,姬宴发觉不讨厌她的喜欢。 “小辰想过去看看,那我们就过去。” 陈辰还能说她根本不想去么? 反正也是闲逛,去就去。 一行人走过对面那间古玩铺子。 “客人要买什么,送礼还是买回府上把玩,小店内货品齐全,客人可随意挑看。”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赶忙过来招呼,又叫另一名伙计上茶。 有茶喝? 陈辰和姬宴被好客的伙计招呼着,在店中坐下喝茶歇脚。 对她而言,可以坐,绝对比走要好。 于是,她赖着不走,姬宴也不催促她走,小桃在铺子里走走晃晃,夜一谨守本分站在主人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伙计上前斟第三壶茶,肉乎乎的手掌斟完茶,笑呵呵问气度非凡的那位:“客官,您府上可有缺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姬宴面皮薄,坐了这么久不好意思不买东西,正要说什么,却听陈辰语气淡淡道:“多谢小兄弟招待,我们没有看见喜好的物件。” “” 你有看?进来就直接坐着。 小桃低头走路,感觉自己是灰溜溜的退出店铺。 走在街上,陈辰没有想要买的东西,只是漫无目的的逛着,进入店铺也都是随意看看。 走到成衣铺门前,小桃看着成衣铺里面的绫罗绸缎,极不情愿走。 陈辰柔声相问:“你有看中的衣裳?” 小桃不住点动脑袋:“嗯!真好看。” “好看?那我们多走几回过来看看。”陈辰拉着她倒退十步,又走回成衣铺前。 小桃黑着脸剜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低语:“小姐,您要不买套像样的衣裳去赴宴,反正世子也不会跟着去席宴,您可以穿的漂漂亮亮。” 漂漂亮亮的姑娘才有人求娶。 姬宴不知她们主仆二人在嘀咕什么,只见小辰不知为何摇头。 只有自幼跟她一起长大的小桃,才明白她为什么摇头。 小姐真吝啬!这么能挣钱,却一向都对自己小气,家里的衣裳穿来穿去就那几件。 小桃更多的是心疼自家小姐,逛了这么多天,没买任何东西,哪像是姑娘家在逛街。 小桃操心,面色都苦恼极了。 随后来到一间卖乐器的店铺,小桃的脸色才好转,小姐终于想要买东西。 陈辰已经在这滞留了一炷香的时间,店铺里每一样乐器她都试过,掌柜也没露出不耐之色,一直客气在旁边介绍货品。 他心里其实极不耐烦了,若是不是看在那位贵气不凡的公子面上,他才不会亲自上来伺候。 说来也古怪,怎么反而是那位贵公子不厌其烦的陪着这个普普通通的丑公子。 光陪着别人挑挑拣拣这许久,真不觉得烦闷? 姬宴不烦,当是陪她挑礼品。 “掌柜,劳烦您将那把那支竹笛拿下来给我看。” 丑公子又吩咐了,那位贵公子的眼神也投过来,掌柜不敢怠慢,赶忙叫伙计给取下来。 “小辰看中这支笛子?”姬宴温声问道,看见她正望着竹笛的目光炯炯有神。 陈辰扭头看他,轻应一声。 这支竹笛跟她前世用过的那支很像。 “你可是想拿它当礼品送给苏姑娘?” 陈辰摇摇头:“宴公子误会了,我是想买来自己用。” 姬宴柔和的目光望着她:“我不曾送过东西给你,就让我替你买下。” 挑来挑去,就选支最便宜的竹笛? 掌柜微垂下头,脸上闪过不满。 陈辰接过竹笛声略试了试音。 想起白娘子传的笛声,情不自禁的吹起,清脆尖锐的笛声悠游婉转。 她吹的很投入,全然不觉此时店铺外面已经比肩接踵站满了路人,让门口的路面都堵塞了。 这个时代不像信息大爆炸的后世,你在后世街上吹笛子,路过的人只会分几秒看你一眼就径直走过。 一曲终,陈辰才看到门外围满了人,还察觉有一双和煦的目光紧紧注视自己。 “小辰吹的曲子真好听。这笛子替我装好,我买下了。”姬宴唇角泛起浅笑。 陈辰的目光扫向他,声音故作轻快道:“谢公子赏!” 姬宴对视,半开玩笑道:“无功不受禄,小辰要常用这支笛子吹奏给我听。” 陈辰沉吟,之后拒绝:“这样啊——莫不如我自己买下好了。” 姬宴知道她也是在开玩笑,便道:“莫不如小辰也送我一件乐器,我可以常常为你献艺。” 听着好像不亏,陈辰答应。 好啊!好啊!合奏上了。 世子跟小姐琴瑟和鸣甚笃。丫鬟小桃心里想的美上天。 “小辰替我选一把琴如何?” 陈辰略一犹豫,轻轻点头。 原来他会弹琴,可我不懂,哪知道选什么样的。 因此,随意指了一把看上去最贵的琴。 掌柜眼睛都笑眯了:“公子好眼光,这把琴是水曲柳材所斫古琴,其声连延悠扬。诚惠三百两。那支竹笛就当个添头送给您。” “好!”陈辰随即看向小桃,让她付钱。 “”姬宴 他能说不好吗?他要亲自买下的竹笛成了添头。 掌柜手脚麻利装好古琴,将锦盒交给客人,那支竹笛竟连都不配拥有。 “今日正逢小店开张十年,凡是在本店有购买乐器的客官,都有短笛奉送。” “掌柜,咱们几人怎么就送一件,还能再送些什么吗?”陈辰下意识就接上这话。 前世孤儿的人生,什么都只能省吃俭用,养成吝啬贪小便宜的性子,到了异世富贵人家也改不了。 话音落,姬宴愕然的望着她。不禁暗暗称奇,小辰还有这般模样? 小桃将头都垂到了胸前,小姐怎么能在世子面前丢人呢。 陈辰尚没功夫看他们二人的神色,期待的目光留在掌柜身上。 掌柜将双手拢在袖中,呵呵笑道:“一会儿送几位贵客出去。” 第105章 被下药 陈辰暗骂掌柜小气,曝一回头才看见楚世子满是稀奇的眼神看着自己。 厚颜讨赠品没讨到,还让老板看见。 她没事似的的岔开话题:“请问掌柜,滇州城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掌柜随口就道:“客官从外地而来,不知道滇州城外的四季河不论天有多寒冷都不会结冰,而且两岸景色秀丽,这在西北是一大奇景,几位不妨去游船。” 游船?小桃兴趣恹恹:“明日我们去吕梁就乘船从这条河走。” 陈辰眼色一闪:“就游船吧。回去收拾好东西就去游船。” “”小桃。 游船要收拾东西?小姐是想启程吧。 姬宴也看出她的意图,只当她是一路上玩够了。便没有拒绝:“好!我们就去游船。” 滇州四季河景色宜人,冬天的雪花凝晶,给两岸的的树木穿上晶莹剔透的水晶衣。 一艘大船行驶在四季河上,方向吕梁州。 明媚的阳光下,陈辰与姬宴在船板上相对而坐,手谈棋局。 小桃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下棋,她懂得下棋,所以看不上这等毫无高明可言的对弈。 小姐的棋艺只能用一句她常说的话来形容,太水了。 也不知世子怎么就这么乐此不疲跟臭棋篓子下棋? 眼看楚世子又替她走了一步棋,小桃终于不忍直视,目光往河岸远眺。 收回目光,小桃往夜一身边凑,“夜一大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吕梁。” 行船两日,度日如年。船上闷,没有什么消遣,小姐总被世子拉着下棋,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夜一是个闷葫芦,不会回答她的话。 再所以,她就只能将视线移向那边,一如既往的看下棋。 “属下技不如人,又输了。” 姬宴面色温和,扬唇浅笑:“无妨,再来一局。” 陈辰心里苦,牵了牵唇角:“属下脑筋累了,要不我卖个艺,您捧捧场?” 假话张口就来,反正没人瞧的出她下棋没动过脑子。 姬宴直视她的眼眸闪过亮光,竟一时忘了还有这个消遣。 “就吹上次那首曲子,我可以跟你合奏。” 陈辰一愣,他听过一次就能跟得上? 事实证明,他行的。 笛声一起,琴声合上,原来他能过耳不忘,记性这么好,那能过目不忘么? 记性这么好,估计也是行的。 陈辰多试了几首曲子,楚世子每听过一遍就能自主弹奏,四季河上间间歇歇飘荡了一整天的琴笛声。 临近夜间船不便行驶,择在一个城镇的码头岸边停靠。 姬宴和陈辰领着几个人上岸走走。 “坐了两天的船,脚踏在陆地上的感觉真好。”陈辰站在岸边放眼环视周围的小商贩。 姬宴也环顾一圈,“岸边的码头挺热闹。” 从滇州城到此地,只有这一处码头。 小桃早已经忍不住,跑过去烤羊肉摊上买了几串羊肉就飞快跑回来,将手中羊肉串往前递:“世子吃羊肉串么?” 姬宴轻轻摇头,问她:“小辰吃不吃?” 陈辰同样摇头:“我不喜欢膻臊的羊肉。” “呀!”小桃一声惊呼:“有果酒卖,是陈家的桑落春和玉露香。” 姬宴顺着小丫头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处摊贩上的招牌竖着两行大字,正是‘桑落春’c‘玉露香’。 小桃最喜欢喝自家酿的果酒,已经兴冲冲的跑过去。有果酒下羊肉串,想想都惬意。 陈辰和姬宴相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 卖果酒的摊子前,小桃已经付了钱,正朝着夜一挥舞小手,让他帮忙叫人抱回去。 夜一征询过同意便带着人过去。 姬宴扫了一眼走回来的暗卫们,手中各抱着的两个坛子,足足十坛普通果酒,还有一瓶中品玉露香。 陈辰凝眉:“买这么多做甚?” “船上这么多人,奴婢就多买一些呗。” 夜一瓮声瓮气道:“我们要保护世子,都不能喝酒。” 小桃的好意被抚了,嘟着嘴道:“这样啊,那就不喝咯。” 姬宴看了一眼小丫头手中那瓶酒,目光移向身边站着的陈辰:“小辰可愿陪我小酌几杯?” 她没有拒绝,轻声道: “属下不太会喝酒,不过可以奉陪两杯。” 说两杯就两杯。 晚上用饭,陈辰跟楚世子同坐,她的酒量十分浅,喝了两杯就有些微醺。 “属下不能喝了,再喝就要醉倒。” “那就不喝。”姬宴将两只酒杯都撤走。 姬宴酒后,语气竟有一丝宠溺的韵味在其中,而两人都没有发觉。 食不言寝不语,王公贵族家的良好教养,体现在姬宴身上。 吃个饭也能让人觉得温文尔雅,气质高雅。 陈辰自问她自己吃饭时已经够文静了,还不得不学着他那样的吃相,否则对比之下,她才是糙汉一般。 两人第一次同桌吃饭,偶尔有目光落在她那张肤色略偏暗黄的面容上。 陈辰喝了点小酒,胆子壮一些,没有避开那道目光,温婉静宜的回一个眼神。 姬宴享受这种氛围,有温馨之感,这种感觉只在和母后独处的时候才有。 常年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与至亲兄弟的明争暗斗,让他格外喜欢宁静的生活。 气氛,取决于各人的感触,陈辰总感觉到淡淡的暧昧,饶是有酒壮胆,她也不敢久留,随意吃了一些便想起身告辞。 不知是否因为喝了酒又站起的急促,陈辰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腿也发软无力,她本能一手撑在桌上,不然就要摔倒了。 “你怎么了?” 姬宴看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下意识站起身想走到她身边,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不好!酒里有迷药。” 迷药?陈辰跌坐回长凳上,眼神迷离,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似乎已经不明白迷药代表着什么。 守在船舱口的夜一听见这句话,赶忙冲了进来扶着他“世子,您没事吧?” 姬宴用最后一丝力气甩开那只手掌,他身负武艺,要靠自己使出内劲撑住。 一股内力被艰难的提起灌注在手臂,让双手强撑在桌子上,然而药力更强劲,他的意识尚在,感觉快敌不过这股药劲,就要撑不住了, 姬宴担忧的看了一眼倒趴在桌子上的陈辰。 心想自己绝不能倒下。 他用力一咬舌尖,嘴角立时滲出血,剧烈的疼痛让他脑子更清醒一些。 第106章 刺客 姬宴使劲晃晃脑袋,疲软的声音透出他将要气力竭尽:“去提一桶水来,恐怕要有事,注意戒备。” 夜一紧跑出去叫人戒备守好船舱,又派人去提水。 很快就有暗卫提着一桶水进来,姬宴多撑了这十几息功夫没有晕倒,但已经撑坐在长凳上,声音比之刚才更无力:“从我头上浇下去。” 夜一毫不犹豫,接过水桶就往楚世子头上浇了下去。 寒冷刺骨的冷水淋湿了他全身,将他的神志冻清醒许多。 姬宴神色清醒,这样才有能力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异变。 他心里清楚,有人要谋害他。 然而他估算错了。 这是一张很清晰,也容易辨认的画像。 画像上描绘的赫然就是陈辰。 那双一看就会让人记忆深刻的丹凤眼,还有眼角那道胎记都刻画的惟妙惟肖。 一名黑衣人首领手持画像,让他对面站着的三十余名黑衣人挨个上前观看。 几十道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端详过目标的模样,随着首领一声吩咐,他们井然有序的走出房间。 目标在岸边停靠的船上。 黑衣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潜上了附近的几艘商船,商船的防卫对他们而言如同虚设。 蛰伏在商船上的黑衣人,密切的注视着那艘船的动静。 他们来时已经知道了那艘船的大概护卫力量,也知道船上的人应该有不少都喝了下迷药的酒。 如今要做的是等待船上的人发现昏迷不醒的同伴,一时间就会出现躁动。 与此同时,姬宴被寒冬里的冷水泼清醒,在内舱换上了干爽的衣裳。 出来便看见暗卫手里提着的冷水走近陈辰,忙出言制止:“小辰就不必了。” 只有刚刚淋过冷水的他才知道,这有多冷,如果小辰淋了水,肯定会着凉的。 思及冷,他又看了一眼趴睡的弱小身板:“叫小桃拿一件大氅过来。” 夜一面无表情的说:“她喝了酒,昏睡过去了。” 姬宴闻言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随后坐在她身侧,目光直视烛台出神。 亮堂的烛光下,可见那张俊美的脸庞沉静如水,眼眸一眨不眨。 夜一望着楚世子侧面,满面愁容:“是谁要想要暗害世子?” 其实夜一心里已经有了怀疑,除了二王子还能有谁?他又不是第一次使这种下作的暗算手段。 姬宴的目光掠过去:“如今想这个暂且没有意义。” “世子说的是。”夜一挠挠头:“眼下最重要的是度过这个危机。您看要不要先护着您下小船走?” 姬宴缓缓摇头:“对方先行下迷药暗算,这已经算是冒着暴露的危险打草惊蛇,如此行事,说明对方的人数就不会太多,至少是势均力敌。” 夜一闻言眸色发亮,愁容舒展开了:“如此一来,大可不必跳水逃走。” 他也是刺客出身,想到附近停靠的几艘商船,乃唯一藏身之处。这些人必定已经埋伏在四周的商船上,想逃也未必逃得掉。 他又想起此行出来的另一个目的,世子以身犯险,试看能否有机会找出暗卫隐藏的内鬼。 如今来看,此次或许是个机会,就看内会不会临阵跳出来倒戈。 “您看内鬼有可能露出行迹吗?” 姬宴没有立刻答话,挥手招他过来耳语几句。 夜一听完他的办法,点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 一众属下退出,姬宴柔和的目光投向那张熟睡的侧颜。 知道有危机正在靠近,他没有半分惊慌,心神镇定自若。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她睡着,只要他清醒就能护她周全。 姬宴目光久久凝视她脸上的那道胎记,分神听外头的动静。 来了! 姬宴神色微动,眼神望向门口。 一阵弩箭破空而出的嗖嗖声响起,还有箭矢钉入木板的咚锵声。 只是,从这两种声音来分辨,射来的箭矢远远要比射出的箭矢多。 这就是他的计策,将计就计,示敌以弱。 对方下药,无非就是要削弱他手下的战力,外面零零碎碎射出的箭矢,正好证明射箭的人不多。 假使对方不射箭矢,就从站在甲板上诱敌的人数上做文章,他吩咐只留十个人。 反抗的人数少,对方定然会 攻过来。 假使这都不来,定是有内鬼暗中通报,船上只有两位女子才中了迷药。 而内鬼是谁,或许还不容易发现,但能减少怀疑的目标。 至少夜一紧紧监视的十五个人,就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站在甲板上射箭的那十个人。 不对! 姬宴发现自己的先入为主,忽略了一件事。 这波人绝对不是二弟的人,否则早就该知道船上的情况。 因为暗卫都没有喝果酒,内鬼如何不知,又怎么可能不暗中通报。那二弟的人又怎么敢贸然上船。 除了二弟,还有谁会想致我于死地? 姬宴正想着这个问题,一阵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 夜一这时带着十五名暗卫走进来,分散围在在楚世子身边。 “世子,敌人恐怕马上就要攻上来了,从他们射出的箭矢来看,人数应该比我们多,是走是留,您要早做打算。” 姬宴的目光扫过眼面前的十几个下属,他们为了保护我,决然不会出去的,若果分兵将其余人留在外面,会被逐个击破。 沉吟片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将外面的人叫进来,船上火光都熄灭,所有人上二楼去。” 姬宴一声吩咐,外面的暗卫都被叫进来,跟着上了二楼。 随着外面的人撤离,黑暗的夜空下登时沉寂一片,没有持续多久的静寂,阵阵铁器嵌入木板的声音响起。 一群黑衣人像猿猴一般轻盈,顺着攀城钩爬上船板,他们放眼四看,发现空无一人。 甲板上诡异的安静,让黑衣首领心中没有不安,刚才从他们射出的零星箭矢可以看出,船上的护卫应该被迷晕了不少。 以多胜少,根本毫无悬念。 眼下他只想抓紧时间能完成任务。 黑衣首领一挥手,一众黑衣人分散开,谨慎的缓缓朝着船舱移动。 “哐当”一声巨响。 紧闭的船舱门被人一脚踹开,里面黑漆漆一片。 黑衣人迅速吹亮十几根火折子,十几个微弱的光点不足以让人看清里面的情况,但是能看清大概。 第107章 瓮中捉鳖 茫茫无边的黑暗,黑衣首领面色不变,他们是刺客,刺客就是藏身于黑暗当中。 诚然是这样,但眼下他们大张旗鼓的找人,在暗的不是他们,所以不得不吩咐点起随身带的火烛。 “给我进去搜!” 首领一声令下,黑衣人纷纷握紧手中武器,举着烛火鱼贯进入船舱。 就在他们分批进入三个房间认真搜寻之时,每间房顶都有一个木块悄然移开,赫然露出一个缺口边缘坑洼不齐的黑洞。紧接着闪亮的火光出现在房顶,黑衣人下意识就抬头看。 几支冷箭在火光亮起的同时,已经疾驰射下,五六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躲避不及都被射中了。 船舱内顿时响起阵阵痛呼,站在房间通道等待的黑衣首领面色大变,举着火烛两步走到最近一间房门边往里面看。 “首领,楼上有埋伏。” 黑衣首领看见自己的手下有一半都倒在地上,还能站着的都紧靠墙边走。 他仰头看房顶的幽黑洞口,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转瞬间,另外两间房的黑衣人都退出来,聚集在黑衣首领身边,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只有半数人,其中或轻伤或重伤,有的人被箭矢穿透太深,身上还插着一只箭未拔出。 他的手下就这样折损了大半,黑衣首领沉痛下令:“快撤出去。” 这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暗卫射完箭就已经下楼,不足十息功夫已经将他们堵在船舱门口。 “你们到底是何人,竟然胆大包天暗害世子。” 胆敢谋害世子,当死! 夜一面色冷森,嗜血的眼神紧盯着犹如困兽的猎物。 黑衣首领锐利的目光扫过船舱门口的二十几个人影。 如今,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对方的人手为何一个都没有被迷晕。 此刻,让他心中大惊失色的不是被将近一倍的敌人包围,而是他刚才听见的那句话。 这个人说什么?世子在船上? 陡然间,顿感袭来一阵寒气,全身变得发凉。 这下子完了!虽然自己想杀的根本就不是世子,但只要世子在船上,就无法逃过暗害世子的罪名。 黑衣首领细思极恐,暗暗决定这件事绝不能牵连主子,况且,想走也未必能走掉。 只在片刻间,他就果断做出了决定,下达自杀式进攻。 楼下打斗残酷无情,一阵浓烈的刺鼻血腥随风扑来,令人作呕。 船楼上,姬宴虽然嗅不到血腥气味,听着刀剑铁鸣的撞击声,面色平静无波。 他守在床榻边上,看着陈辰熟睡的面孔。 小辰出汗了? 姬宴发现她的上唇沟和额角鬓间都流出汗滴。 刚才房间内同时燃起几根火把,炎炎烈火炙人,在不透风的房间内更是闷热。 姬宴掏出方帕,轻柔细致的替她擦拭汗珠,洁白的方帕擦出一块块污迹。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手上擦拭的动作加快。 少顷后,姬宴满脸震惊的盯着那张熟睡的容颜,白皙无瑕的肌肤,胎记也不见了。 小辰的丑容是画上去的? 原来他上次发现那块胎记有所不同,并不是错觉。 明明长得国色天香,何苦作践自己。 姬宴轻叹一声,替她掖好被子,转身走出去。 他下了楼,这时楼下打斗已经结束,十六具尸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姬宴只是淡淡睨了一眼,面色无异:“怎么不留活口?” 夜一懊恼摇摇头:“没有杀死的都咬舌自尽了。不过属下有发现。” 姬宴望着他问:“有什么发现?” “世子请看。属下从他们身上搜出一张陈姑娘的画像。”夜一双手奉上纸张。 小辰的画像? 姬宴心头赫然一震,忙展开看,果然是小辰。 莫非这帮刺客要杀的人不是我,而是小辰。 他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他有武艺在身,还有众多护卫,小辰该如何是好。 究竟是谁要害小辰,有这一次,说不定还有第二次。看来以后要多派护从跟随她。 一想到她可能会出事,姬宴心中阴霾顿生,暗暗起誓绝不能再护不住这个弱女子。 “刺客身上可还有什么发现?” 夜一被主子阴沉的面色惊骇了,沉住气道:“没有任何证明他们身份的发现。” 姬宴眉宇间阴云密布,一股肃杀气息扑面而来,久经沙场杀戮的统帅煞气,让身为刺客的夜一都心胆俱怕,不由主就单膝跪下请罪。 “属下无能!请世子责罚。” 他这一跪,身后站着的暗卫们也纷纷下跪:“属下无能!请世子责罚。” “保护好小辰,若有闪失就提头来见。” 站在他们面前挺拔如松的身影,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开。 “属下遵命!” 夜一心中大骇,世子极少说重话,狠话更是少之又少。 刺客要杀的是陈姑娘,又不是世子。 实在想不通世子为何会这样紧张,以前就连世子他数次遇险,都没有如此在意自身安危。 夜一蓦然就生出荒谬的念头,世子将陈姑娘的性命看的比他自己还重? 如果夜莺知道了这厮的想法,肯定大叹这厮快要开窍了。 不平静的夜晚过去,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 直到日上三竿,陈辰才睡醒,呆若木鸡的坐在床上,感觉头昏沉沉的。 小桃早先醒了,小丫头有武艺,虽然身子不粗壮,但身强体健对迷药的抵抗能力更强。 她递了一面小铜镜过去,陈辰反应慢半拍才狐疑的扫了她一眼,目光移向铜镜。 霎时被惊起,跪直身子抢过铜镜瞪着眼睛看。 “我脸上描的妆容是你替我擦掉的吗?” 小桃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摇摇头。 陈辰闻言直皱眉。 她依稀记得昏睡前的最后一幕画面,楚世子说酒里有迷药。 她中了迷药,楚世子也一样。 小桃最馋果酒,应该也喝了。 陈辰又问:“是谁将我送回房间?” 这个问题太重要。 她住在二楼,要送她回来,只能抱着她上楼。 整艘船都是精神小伙,楚世子也昏迷了。 是谁抱她了? 公主抱,还是直接扛在肩头? 或许,还有一种方法。 那是她最希望的。 被人抬死猪一样,抬回来的。 要是这样就最好了,她不想让不喜欢的人抱,即使是楚世子也不行,她还是要一点羞耻的。 小桃看小姐的眉梢皱了又松,松了又紧。虽然十分好奇她在想什么却没问,而是回道: “奴婢不知道是谁送您回来的。” 第108章 黑手是谁 又是费口水白问,陈辰不想体验一问三不知的爽感,面色淡淡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吃。” 小丫头听自家小姐这话,委屈的扁起嘴,夜一是个闷葫芦。船上的护卫都不搭理她,她有什么办法嘛。 “奴婢知道一件事。” 陈辰掩口呵欠一个,语气蔫蔫道:“你知道什么?” 小桃不在乎小姐兴趣恹恹,自己兴致高昂说起:“小姐的房间被凿开了一个大洞,奴婢还去看过其他两间房,都是这样。还有楼下的房间墙壁上有血痕,像是有人受伤了,靠着墙壁擦出来的痕迹。” 船上见血了?难道昨晚有歹人来袭。 陈辰一时间愕然,她真是被药傻了,脑子到现在都还是一团浆糊。 这都没想到昨晚有人下迷药,肯定有事情发生。 她急切问道:“世子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小桃沉默一瞬,迟疑道:“奴婢没见到世子,应该还在楼下睡觉吧,看他的房门都紧闭着。” 陈辰连忙起身,准备下楼去查看他的情况,他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您的妆容不描了么?” 小桃见她急忙忙穿鞋就往外走,追在身后问道。 陈辰急步出门,头也不回的说道:“还化什么妆,昨晚不是你送我回来的,那我这张脸早就让人瞧见了。” 楼下。 “笃笃笃。”阵阵敲门声响。 片刻后,姬宴打开房门,一张绝美容颜映入眼帘,他还没睡醒,这张脸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辰看他略显疲累的面色,说道,“属下打扰您清梦了,您继续睡,属下告退。” 老板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事,那她就安心了。 姬宴轻揉眉心,让整个人都精神一些,刚睡醒的嗓音低沉沙哑:“你记得昨晚中了迷药,来看我有没有出事,是吗?” “嗯!”陈辰应了一声:“世子没事吧?” “我没事,你到甲板上稍候片刻,我一会儿去找你。” 姬宴洗漱过后就去了甲板上。 陈辰起身相迎,着急就先问:“世子,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有刺客。”姬宴走到棋桌前坐下,让她也坐。 陈辰蹙眉:“世子可知道那是谁的人?” 姬宴面色凝重:“不知道。他们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找你。” “这画的还真是我。”陈辰微微探过去头,看见他手中展开的画像。 姬宴的声音同样凝重:“小辰跟谁有仇恨,非至你于死地不可。” 陈辰心中有些后怕,茫然摇头:“没有,属下没有得罪谁,若说谁会想杀我,绝无跟仇恨有关。” 跟仇恨无关,那就只有跟生意上的事情有关。 姬宴声音冰冷:“苏家和张家?” 纺织业的生意盈利巨大。才值得动手杀人,苏张两家有实力取而代之。 陈辰默了默,说道:“属下不敢肯定。” 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看来要多找几个护卫了,小命就这么一条。 仿佛心有灵犀,两个人想到一处,姬宴深沉的目光看着她道: “不管是谁想害你,保不准还有下一次,为了你的安危,我会多派几个人给你使唤。这趟苏家也别去了。” “苏家可以去。倘若我在苏家出了事,他们就有口难辩。况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会来。” 陈辰没有接连拒绝他的提议,只否定后者。 姬宴虽然担心她的安危,但又觉得她说的在理,便轻轻点头同意。 “小辰以后不必掩藏自己的容颜,有我在就能护住你。” 陈辰一听这话,说不感动是假。 老板总是这么擅于攻心。 暖男啊!可惜注定是别人家的。 姬宴看她直直盯着自己出神,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陈辰回神,随意应道:“属下在想何时能到吕梁。” 吕梁城郡公府。 在昏暗的房间内,半死不活的烛火顽强不屈的坚守它的职责。 将一个悠然自躺靠在床头的女子身影,拉出黑暗的尽头。 “她竟然来了?” 她活着到了吕梁,那就意味着失踪的死士都死了。 小婢想想都不寒而栗,她站在漆黑一团的门边 ,更是让她的心都感觉阴冷森森。 “回小姐,奴婢亲自问了苏家的几个丫鬟,都说信阳城的陈姑娘今晚刚到苏家。” 小姐胆子真大,竟然敢偷郡公的令符,最可怕的是三十名死士无一回来。 等郡公回到吕梁,肯定要处罚小姐的,自己跟着小姐一起做下这事,下场怕是更惨。 姬语晴闻言暗暗咬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知道了,你退下吧。” 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所以她没有半分如小俾的担忧害怕,有的只是恼怒。 “奴婢告退。” 等小俾退下,姬语晴拿起床上的枕头狠狠的掷出去,一通怒火没有因此倾泄出。 陈家姑娘没死! 夜渐深,冷清的房间里,姬语晴通过很长一段时间,才稍稍平复恼恨的心绪,渐渐进入梦乡。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近日因为要做的事情与这个梦境有关,所以她每天晚上都不由自主的进入那个梦。 “无风哥哥,若有来世,我做你妻可好?” 迷迷糊糊的梦魇中,姬语晴口中呢喃出梦境中的那句话。 明明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只要在梦里就会变的清晰异常。 “你别说话,让我清静的死!”躺在地上的杨无风吃力的睁着眼望湛蓝的天空,他心里清楚这是看尘世的最后一眼,他将要死了。 “好!好!我不说话。” 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闻言心如刀绞,满面都是眼泪,白皙的手双被鲜血染红。 他的腹部被刺中一刀,鲜血不停直流,妇人想要伸手去堵,却堵不住。只能望着他冷酷的面庞,无助哭泣。 都怪自己任性胡闹才害他伤得这么重,最可气的是他明明已经重伤至此,还要背着自己逃命。 求老天爷不要让无风哥哥死。 你不能死! 我再也不任性妄为了,你不喜欢我,我以后可以不再纠缠你,躲你躲的远远的,只要你好好活着。 妇人看着那双渐渐抬不起的眼皮,在心里默默祈求。 可惜,上天并没有听见她的祈求。杨无风的眼皮重重的的合上。 他死了! 她的无风哥哥死了! “无风哥哥” 随着一声梦呓,姬语晴缓缓醒来。 第109章 苏家的奢华 从梦境中出来,她又能清晰的记起那张因如梭岁月,渐渐模糊的俊脸。 眉宇间的戾气到死都没有消散,唇角总是勾起讥诮的弧度,尤其是那道细细的疤痕,让整张面孔更添几分凉薄。 这样不让人待见的男子,偏偏她就喜欢。 无风哥哥,我回来了! 姬语晴重生了,重生在她孀居的第三年,楚王立国的前一年。 前世,她在八十大寿的寿诞上,听着庆贺的乐声寿终正寝,走完了她的一生。 姬语晴是吕梁公的掌上明珠,十六岁嫁人,十九岁丧夫,她跟丈夫貌合神离,夫君一死,她没有半分伤心。 她一生中经历了三段感情,嫌弃病死的亡夫误了她的大好年华。 认识杨无风,求而不得。 他一死,寡妇再嫁,又克死丈夫。 自此,姬语晴克夫的名声远播,没有人敢娶她。 如果无风哥哥没死,自己就不会再嫁,也不会有克夫的名声。 每每想起那个为救她而死的男子,姬语晴心中都隐隐作痛。 今世,只要不再为了逼迫无风哥哥娶自己,任性跑到乱匪的山头以死相逼,他就不会为此而死。 今世,只要在初见他的聚宴上不刁蛮胡闹,相反,要抓住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帮他解围。 如此一来,他就会感激我,不会对我冷眼相待。 可是,今世却出现了她重生以来唯一的变数。 十月,无风哥哥本该随大堂兄回到了太安城,如今他们依然留在信阳。 她知道大堂兄名义上是留在信阳学习处理政务,事实上,是留在信阳城替王室主理与陈家果酒的合作事宜。 而且在年底,十一王子的满月宴,他们应该也不会回太安城。那自己去了太安城,就不会在满月宴上遇见无风哥哥,也就会错过那次良机。 这怎么可以! 无风哥哥不喜欢亲近女子,没有那次机会,自己如何才能接近他。 绝不可出现这样的变数,况且如果有了这个变数,那以后还会出现变数吗? 大堂兄还能在二十年后统一中原吗? 如果不能入主中原,她就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无法享受中原花花世界的荣华富贵。 姬语晴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以后也不允许再出现变数。她要跟心爱之人共享荣华富贵,活到寿终正寝。今世,再也不会有遗憾。 所以,眼下要尽快解决重生以来唯一的变数,陈家! 陈辰一定要死! 如果陈家不复存在,这个变数也就消失。 上一世,这个陈家名不见经传,陈家的新果酒,姬语晴听都没有听过。 这一世的陈家因为最近出名的新果酒,出现在她眼前,大堂兄也因此留在信阳城不肯回来。 突然冒出来的陈家,她曾经派人去打听过,陈家无男丁,家中小姐待字闺中,陈夫人性子柔弱,打理陈家生意的人是陈家的侧室。 然而她从父亲口中得知,苏星河去了一趟信阳城见过陈家的公子。 为何会如此诡异? 陈家到底有没有男丁,姬语晴很重视,因为她要了解一切,才能找出办法对付陈家,便又派人去信阳城打探。 结果证实陈家确实无男丁,既然是这样,那位陈公子就是陈家小姐无疑了。 原想区区一位女子,要对付她就简单的多,谁知陈辰竟然逃过一劫。 父亲手下三十名武艺高强的死士,都杀不死她。 陈辰,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能耐。 不管如何,我姬语晴想要你死,你就得死! 只要杀了陈家真正主事的两位女子,陈家也就名存实亡,柔弱的陈夫人自然无法接手陈家的生意,新果酒的生意将真正成为王室产业,自有王伯伯派人接管。 大堂兄和无风哥哥就没有理由留在信阳城了。 姬语晴谋划着一切,并且果决出手,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看来,还是要亲自去苏家会一会这个陈家小姐。 苏家,客人住的迎客居。 苏家家财万贯,尊贵的客人都能住上一间占地宽广的大院。 主仆二人在苏家客房门前等候,夜一站在她身侧,安安静静当一堵背景墙。世子交代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她。 今天气温不冷,小桃睨了自家小姐一眼,一身不算厚重的雪白冬裙 更衬出她赛雪肌肤。 小姐终于不再画一脸古怪妆容,二夫人知道了定然欢喜。 陈辰望着独自傻笑的小丫头,没有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开心。“时辰差不多到了吧?” “差不多了呀,那不就来人接咱们么。” 小桃眼尖,看见远处有侍女过来。 片刻后,侍女来到跟前先行礼,道: “陈小姐,我家小姐让奴婢来请您过去观礼。” 陈辰微笑点点头,认得这位侍女是昨晚跟苏素素一起,迎接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苏梅香。 小桃嘻嘻笑道:“有劳梅香姐姐带路。” 梅香笑笑,回了两句就走在前面领路。 一路走过,陈辰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富丽奢华,不愧是百年商户。 昨晚天黑到苏家,根本看不清这些景致,只知道苏家很大。 假山重峦叠嶂十分逼真,让她直觉就是在山里闲逛,沿延假山的有数十余处大园林,有竹林c梅花林c杏树林等等。 每处园林都有一座院子,听说这一片都只是客人住的地方。 见识了如此高调奢华的宅园,陈辰不禁想陈家是不是太低调了。算上园林占地,整个陈家只比苏家客居园林的一半,也大不了多少。 “请问梅香姐姐,咱们还要走多久呀?”小桃一路赏景,口中啧啧称奇,想想陈家跟这一比,小丫头立时撅着嘴不乐。 梅香轻笑道:“小桃妹妹莫急,前面就到了。” 穿过园林来到一处花园,园中有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的姑娘们。 越往前走宾客越多,这些少女应该都是来观礼的。 跟着梅香来到二堂,陈辰看见苏素素,她身边围绕一群花季少女,正在和她们轻声细语攀谈。 今天她是主角,不同往日的活泼好动,刻意端着温柔庄重的模样。 “素素。”陈辰缓缓走近唤了一声。 “哎呀!陈姐姐来了。”苏素素眉眼带笑,再顾不得端庄,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 被丢下的一众少女诧异的望过来,瞧见那位白衣胜雪的绝色女子,心中登时酸溜。 “这姑娘是谁啊?” 第110章 清河县主 “素素小姐如此在意她,她是什么身份?” “好意思穿成这样,想抢风头吧?” 窃窃私聊的酸话,陈辰听不见,假使听见也不会在意,她穿的朴素简单,为的就是尽量低调,不会抢了主角的风头。 陈辰挠了挠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掌心,展颜一笑:“素素今日真漂亮。” “陈姐姐才漂亮呢,在信阳城第一次见你的模样,跟如今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我都险些认不出了。”素素素巧笑倩兮,娇艳动人。 陈辰跟她闲话几句的时间,察觉有一双双眼睛总往自己身上:“妹妹不用陪那些姑娘么?” “不用,姐姐跟我去正堂。” 苏素素回头朝众少女歉意笑笑,拉着陈辰就往一堂走。 夜一全然不避忌,在苏素素的诧异的眼神中走在陈辰身后。 小桃忙跟上,她刚才瞧见对面的姑娘当中有不少人抱着敌意看小姐,现在她心里可解气了。 暗想这些小心眼的姑娘们,家世门第应该都不高,否则苏素素不会如此招待不周。 进入一堂,里面人满为患,男女老少皆有,更多的是妙龄少女。 苏素素唯恐她误会自己认识的外男很多,解释道:“他们都是我的亲族,再有一些就是世交家的子弟。” 陈辰微笑回应,她瞧见了苏星河和张宏。 二人也看见她进来,苏星河笑着朝她远远的点点头打招呼。 陈辰发现他看自己时,表露的神态完全任何异样,张宏的眼神就让人厌恶了。 小桃就怕再有事情发生,只顾紧紧盯着自家小姐,所以没有看见那双猥琐的目光,不然就要炸毛了。 夜一在侧,也发现了此人的眼神不善,暗中留意他。 张宏不曾发现有目光在悄悄锁住自己。 他的眼睛依然放光,眼神直直盯在她身上:“她就是陈家主?想不到她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 他之前听小苏子说过陈家主是位姑娘,却没说长的如此好看。这也难怪,小苏子这厮就是不懂风情。 苏星河看着张宏毫不遮掩的坏毛病,眉梢不由得皱起。 这位老伙伴是偏爱女色,且色胆包天,遂低声警告道:“你别打什么主意,为此坏了和陈家的合作,我饶不了你!” 张宏闻言心中不悦,责怪的目光移向他:“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提醒。” 苏大公子冷眼对视,口气越加不善:“记住你的分寸!”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我不会乱来的。” 苏星河见他服软,心里也没有放下警惕,日后定要看好他,万不能让他胡乱生事。 为了女色,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也是苏星河一直无法理解的事。 苏大公子是一个自律的人,但不是守清规戒律的和尚,对酒色都有自己的把握尺度。 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 相对于美色,他更欣赏陈姑娘的才能。 苏星河敲打了一番张宏,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这边,陈辰才跟苏夫人见过礼,正好看见他走过来。 苏素素扫了一眼兄长,“陈姐姐先跟我大哥说会儿话好么?我要先跟娘去准备一番。” 陈辰抬手帮她理顺那束调皮的碎发:“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苏夫人歉意的笑笑,拉着女儿走了。 苏星河走近,陈辰有意开起玩笑:“苏公子最喜爱的妹妹及笄,我看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苏星河爽朗笑道:“舍妹及笄,我当然高兴。” 陈辰凝神观察他的神色:“可我观苏公子面色郁郁不欢,莫非是瞧见我来了,不太欢喜?” 苏星河皱眉,语气埋怨:陈姑娘何出此言,你不辞路远而来,我自然也欢喜。” 陈辰掩口一笑:“苏兄莫要见怪,小妹开个玩笑而已。” 他听见这话没有一丝触动。 直视自己的眼睛也毫无异常,不像是心口不一。 如果是他派刺客来暗杀,他绝无可能这样淡然跟自己说话,除非是他的城府深不可测,掩饰的很好。 这种人,心理素质非常强大。 前世她的工作生涯中也遇见过这样的人,不过多少都有细微的破绽。 苏星河或许不是这种人,因为他没有学过心理学和犯罪学不能逃过她审视的微表情。 假如真不是他派人来暗杀,那还有谁? 转瞬的时间想不透,陈辰便不再纠结,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苏星河颇感莫名其妙,眉宇间满是不解:“你一直盯着我看做甚?” 陈辰眨眨眼:“苏兄站在我面前,我不看你还能看谁?” 一位姑娘紧紧盯着男子看,合适么? 就算他是人中俊杰,也不能就这么赤裸裸的盯着看吧? 苏星河因自己的恶趣味想法,摇头失笑:“吉时到了,今日素素才是该受瞩目的人。” 堂上的及笄礼开始,陈辰发现有一位俏丽的年轻夫人总往自己这边看。 这女子是谁?她是在看我还是苏星河? 或者两个都在看。 陈辰当下想到什么,便问:“苏兄,素素身边那位是你的夫人么?” 苏星河扭头,面容严肃:“这位是舍妹请来的賛者,她是郡公的爱女,清河县主。” 陈辰点头,沉默不语。 他也发现了那位县主一直看过来,生怕自己再乱说话,让旁人听了去,所以才严肃警告。 吕梁郡公的爱女,是惹不得。 陈辰没想去招惹她,奈何她要过来。 礼成之后,清河县主随着苏素素一同过来,苏星河见她往这边来,向陈辰告罪躲开。 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不想招惹是非。 清河县主淡淡扫一眼离去的身影,依旧朝这边过来,她的目光在高大威猛的护卫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若有所思。 陈辰望着直直走过来的清河县主,微微一愣。 怎么,她是来找我的? 清河县主靠近,脸上洋溢着微笑问:“素素,这位姑娘是?” 苏素素轻笑一声,介绍道:“县主姐姐,她就是信阳城陈家的陈辰姐姐。” 信阳陈家,如雷贯耳。 清河县主看着她,咯咯娇笑道:“原来是陈家的姑娘呀,最近在楚国名噪的新果酒可是你们家的?” 陈辰微微一福:“民女见过县主,陈家的小产业尚不能名噪楚国,让县主见笑了。” 清河县主语气随意:“陈姑娘不用拘谨,我刚才在远处一眼就瞧着你投缘呢。你若是看的起本县主,想叫一声姐姐也无妨。” 拘谨?这个县主怎么就觉得自己不卑不亢的态度像拘谨? 第111章 受邀参加诗会 清河县主似随和,却懒得用心去看,就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贯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待人,以自己的心思去想别人。 身份不如她的人,见了她合该拘束? 陈辰的脑海飞速掠过思绪,脸上露出略显拘束笑容:“民女身份卑微,如何敢叫县主一声姐姐。” 清河县主娇嗔的看向苏素素,“苏妹妹,你看看,都说别拘泥繁文缛节,陈妹妹是存心不听我话呢。” “县主勿怪,陈姐姐哪敢不听您的话呀。”苏素素一边赔不是,一边悄悄递眼色:“陈姐姐就跟我一样叫县主姐姐。” 这位县主自持高人一等,为什么会放下身段跟她交好?真是瞧的顺眼,也不必如此殷勤。 她刚才的委婉拒绝,若是较真,算是不识抬举。 高高在上的县主被人拒绝,不说恼羞成怒,也该淡了交好的心思。 陈辰在心里无缘无故生出疑虑,却不再拒绝,乖顺叫了一声。 这声县主姐姐叫出,清河县主顺势拉起她的手,脸上的笑容明媚:“这就对了,你若拘泥礼节,我反而不自在。” 苏素素帮腔道:“县主姐姐对人友善,也很温柔大方,最是怪礼多。” 温柔大方? 姬语晴心中冷笑。 这一世绝不可刁蛮任性,就用温柔大方的伪装来掳获他的心。 如是想着,清河县主脸上笑容愈见温柔,待陈辰极为和善: “辰儿妹妹,下午我在苏家的园林举办了一场诗会,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凑凑热闹?” 一起去诗会? 陈辰无心去,她本来打算参加完及笄礼就回去,正想要拒绝,却听苏素素说道: “过几天是县主母亲的祭日,郡公夫人出生书香门第,生前最喜欢诗文。县主想为亡母尽孝心,特意趁着我的及笄礼人多,开办一场诗会,收集几首好诗给郡公夫人坟前做祭礼。” 听这话,陈辰心中一叹,好像没办法拒绝了,只得轻笑应下:“好!我陪二位美人去诗会。” 苏素素昨晚就知道她要早走的打算,如今见她答应,自是十分欢喜,笑盈盈道: “县主的诗会邀请了不少饱学之士,还有从太安城过来的青年才俊。县主还开办了诗社,姐姐要不要同我一起加入诗社。” 清河县主也含笑看着她。 陈辰无所谓点点头,诗社名字都不问了。 管它什么社,反正离得远,跟她们一年到头也聚不了几次。 她点头答应,二女相视而笑。 “两位姐姐,小妹有事先走开一阵,你们先说说话。” 苏素素告了声罪,要去招呼一下客人。总将人晾着可不好。 陈辰自无不应,抿唇一笑:“素素且去。” 自己一来她就陪伴在侧,只怕怠慢了她哥哥看重的生意伙伴。现在有看似聊得来的县主在,她就能脱开身了。 清河县主假装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吧,去吧!谁稀罕你在这似的,有陈家妹妹陪我就行。” 目送苏素素离开,姬语晴扭头看着她,说起闲话:“母亲的祭日,我如此兴师动众,只想尽一份孝心,辰儿妹妹说说,旁人会不会觉得我胡闹?” 陈辰笑笑敷衍:“县主孝心可嘉,旁人只会赞扬。” 清河郡主叹息一声,面色郁闷不掩:“父亲就认为是胡闹,说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办什么诗会,母亲走了,我就剩父亲一个至亲,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我娘的心思,我也无法理解,所以我总是想着各行其事,能相安无事就好了。” “你说的很对。”清河郡主苦笑,“幸好还有二堂兄体谅我思念亡母的一片真心。派人送来一首华美的祭诗,还让写诗的那位才俊亲自送来,让他也会留下参加诗会。” 陈辰心中一动。 前面的铺垫,为的就是说此事。 她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二王子悄悄对郡公百般示好,她是想让我提醒楚世子么? 她认定无论我有没有投靠了楚世子,既然知道此事必会以此当做晋身机会,去献媚讨好楚世子。 只是,这究竟是她的好意,或者是郡公之意? 如果是郡公的提醒,那他又是何意? 陈辰思绪飞掠,不管如何,她都要让人明白自己领这个情,于是满口赞叹出声:“原来二王子待亲情真,如此看重亲情。” 她这菜鸡傻样,难免让人一看就觉得她不通 世故。 清河县主暗暗鄙夷她鼠目寸光,看不清别人的动机。 如果她傻的连可以借机接近大堂兄都不知道,那自己就白做这番功夫了,还得再找机会亲自告诉大堂兄。 她应该没有这么傻,否则这样的人是如何撑起家业的? 姬语晴想要抢先讨好未来的天下之主,让前世不爱搭理自己的大堂兄,这一世能对自己好些。 借别人的嘴表达善意,总好过自己亲自去巴结,这样太露骨,也会让别人怀疑你的心机。 姬语晴一时半刻就想了很多,面上不动声色的笑笑附和道: “二堂兄是很实在,时常都会差人送些我喜欢的小玩意儿。堂嫂也担心我独身会孤苦烦闷,经常邀我去太安城耍耍。” 陈辰眼眸子碌碌一转,“原来如此。” 姬语晴笑而不语。 心想原来陈家姑娘还是有眼光的,只是没自己聪明机灵,后知后觉罢了。 她目的达到了,点到即止便可,便拉着陈辰闲话家常,或随意聊聊女子喜好。 “辰儿妹妹平常喜欢什么消遣。” 陈辰甜甜一笑,滔滔不绝的讲开。 姬语晴一边听,一边问。 旁敲侧击掏出来的话,毫无新意。 这些她早就已经听过了。 前一阵,苏素素从信阳城回来,兴起跟她说认识一位气味相投的姑娘。 素素的兴趣无非就是喜欢四处野,对生意也感兴趣。 陈家姑娘也爱到处野,除了在生意上有天份,生活中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女子。 如果暗杀不成,要凭手段对付这样的女子,轻而易举。前世她在两个夫家,训过形形色色的女子。 难道还会拿一个小姑娘没辙么。 姬语晴心中冷笑,倒是那位陈家大管事或许有些棘手,陈辰说他能力出众,圆滑世故,为报已故老爷的大恩,对陈家一直忠心耿耿。 如果有他提点陈辰,以后要对她使伎俩,就得小心谨慎一些。 第112章 惊见小堂叔 姬语晴觉得没话掏了,不想再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废话,简直浪费心思。 “咱们都说好一会儿话了,苏妹妹怎么还不回来?” 陈辰见县主面露不耐。暗暗好笑。 讲一堆她听不懂的生意经,总算把她打发了事。 不然,她老是问一些楚世子和他身边的事情,这怎么好说? “是啊,苏妹妹上哪去了?” 姬语晴一听,转头四下扫看,却没见到人,“苏家我熟悉,我带你去找找。” 二女找上了苏素素,同席吃宴,宴席过后等待诗会。 午后,暖阳高照。 苏家大宅门前停靠着许多辆马车,上午观及笄礼的大都留下,这时又有参加诗会的宾客上门。 一位样貌俊美的公子下了马车,他从未参加过诗会,没有因此紧张局促。 有什么好紧张的? 没见识过,也该有所耳闻。 诗会无非就是邀友相聚,再结识新友,新旧好友一同饮酒c听音c赋诗。 也会切磋讨教琴c棋c书c画c茶。酒劲一高也会谈谈当朝的局势。 这些,他都有涉猎。 行至门口递上请柬,一名小厮接过请柬看了看,确认无误便让人领他进去。 苏家占地最广的园子——荷园。 园中竟有湖泊,足有数十个池塘大小。 湖中衰枯的荷花,仅有残部顽强地坚守着绿,空留下那一池宁静的水。 虽然苏家选址合适,哀凄应景。 但陈辰跟着苏素素二人一路走来,只觉心旷神怡。 “素素家的这片荷园真的很大。” 苏素素矜持一笑:“辰姐姐见笑了。” 姬语晴翘唇讥笑,暗暗嫌弃她没长过眼,这座园子的奢华堪为中上等,前世她在京城见过比这更大气的园林。 陈辰跟在她身后,没有看见的脸色,入眼望见的是忙里忙外的侍女不计。 宾客有打扮的靓丽的少女,男子皆是儒袍文士。 近前三两人一堆的偶语对谈,或有独自远望赏景,或聆凝神静听丝竹。 远处古树下有一大石案,案上置有古琴以及常与古琴同现的香炉,正燃起袅袅青烟。九文士围案而坐,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陈辰是首次参加古代大型社交活动,看的真稀奇,丝毫不怕别人发现她的目光像土包子。 等等,她看到什么了? 陈土包子真想使劲把眼睛擦亮,是不是看错了? 小堂叔怎么在这里? 一群文人簇拥着一位年轻男子。 那名男子正是陈正华,一堆人围着他,看上去似乎都待他极为客气。 他一个外乡读书人,在文坛上有这么高的声望么? 名士弟子,或可得到如此多的尊重。 但陈辰又想到一件事,觉得十分好笑。 小堂叔或许就是清河郡主口中所说,代表二王子来的那位才俊。 这就有些惊悚了,小堂叔日后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成为敌人? 想想就心醉。 她心里还是挺欣赏小堂叔的,也认可这个亲人。 都怪自己当初想的不够周到,居然没想过揣掇他跟着二王子,或许会有让两个人站在对立面的时候。 也怪当时没有坚定跟着楚世子的想法,如果有就不会这样了。 想到此处,陈辰竟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拿这位小堂叔怎么办。 陈正华留在二王子身边,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说服他成为内应,这样太危险,一不小心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县主,那几位官家千金在那边朝您招手呢?咱们要过去么?” 清河县主点头,转身问向身后的陈辰:“辰儿妹妹可要跟我们一起去?” 陈辰沉默,目光直视湖泊边。 面对她的置之不理,苏素素尴尬笑笑。 以为是自己刚才说那几位官家小姐,让她感到卑怯不想同去。 清河县主当然也是这般想,满不在乎拉着苏素素走了。 “小姐,您站在这做什么?苏姑娘陪着县主去招呼宾客了。”小桃看人走了才提醒道。 陈辰一时竟没发现她们离开,原来她刚才不是充耳不闻,而是真没听见她们的话。 这不更好,她正想去接触小堂叔。如今要接近他肯定比日后 容易。 “待会儿你见到堂叔,要装作不认识。” 小桃面露疑惑却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是。 陈辰往八角亭那边走,发现越是靠近越多结伴的少女滞留在附近,假装不经意的目光,不时往亭子里扫过,却不敢进去。 周身亮眼饰物,盛装打扮的少女们,腰间配挂的香囊散出各味儿花香融入拂过的风中,交杂刺鼻,盖过四溢的酒香。 “阿嚏” 陈辰对浓重的气味过敏,掩口打了喷嚏。 “我瞧着这些姑娘是来相亲的,个个穿的花枝招展。”小桃低语嘀咕,口气酸溜溜的是因为小姐头上就简单的插了一支玉簪。 “多嘴!”轻斥一句,陈辰紧走两步站在亭外。 亭中,有二十余年轻士子团团围着中间石桌,在外头瞧不见他们在做什么。 陈辰在姑娘们诧异和鄙视的目光中,踏上了台阶。 亭中的人,目光皆集中在石桌上,有人进来都无人知晓。 陈辰走上前去,她想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人堆里看也不可能,她是典型的大众身材1米6,哪能越过高她不止一个头的西北男子。 扫了小桃一眼,小丫头会意。 “你们在看什么?” 安静的氛围,突兀响起清脆的女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身或扭头。 一对主仆映入众人眼帘,目光粗粗掠过丫鬟,停留在少女身上的目光稍长,众人眼睛一亮。 亭亭玉立的少女容颜娇美,雪白的衣裙裹住娇小的身躯,犹如一朵绽放在寒雪中的傲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漂亮的姑娘总会招人多看两眼,不过都只是看看就罢了。 那个丫鬟气势汹汹的目光,警惕的意味太过明显,谨防别人会怎么样似的。 他们真是只是看看而已,哪有什么想法。 就算真的有些人会起想法,也是单纯的想结秦晋之好。 那是青春年少的萌动,对一生良伴的憧憬。 不像某些人龌蹉啊,真龌蹉! 虽然嫌弃他龌蹉,但又羡慕他的勇气可嘉! 陈正华眼睛都看的直了,直勾勾的目光盯着少女,这让已经移开目光,不敢冒犯佳人的士子们心中纷纷唾弃他。 不知礼数的登徒子! 人面兽心! 羞于他为伍! 心声很凶,却是没有人敢站出来宣之于口,只因他是名士的关门弟子,最重要的是他跟二王子有渊源。 第113章 叔侄的临场戏 陈辰忽略有些士子对陈正华的鄙夷眼色,对视问道:“这位公子,您是认识我么?” 如何会不认识? 那张脸的轮廓,那双丹凤眼,如此好认别。 假使这都认不出,脑补将那张脸上个暗黄色,在眼角涂个胎记。 陈正华为了确切的确认,他就是这样做的。 确认之后,是大大的震惊啊。 他家的大侄女生的这般好看。 震惊过后,是憋闷啊。 那她之前还耍着自己一通逗玩? 大侄女实在是太坏了,亏自己还一心念着她的好。 陈正华在心里一通抱怨,更多的情绪,却是油然而生的高兴,因为不用再担心她嫁不出去了。 复杂的心绪下,陈正华没有忽略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不难猜出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相认。 所以,他故意装作刚反应过来,讪讪一笑:“不认识,姑娘与学生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所以一时认错了人,还请姑娘不要责怪学生冒犯。” 这种解释———真是太通用,太俗套了! 众士子暗暗腹诽。 “原来是这样啊。”小桃一脸恍然,又问回刚才的话:你们在看什么呢,我家小姐看你们围着一堆,很好奇才过看个热闹。” 话一绕回来,众士子又扮演路人甲乙丙丁的角色,默不作声,谁也没有打算开口。 陈正华还在思量小侄女不想认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听小桃的问话,脱口而出就道: “是这样的,学生写的首诗还差一句,我们始终都无法想出最适可的那句。” 什么我们? 你写的诗关我们什么事,非要让我们在佳人面前丢人现眼啊,这家伙坏透了。 你能写出三句,我们一句都想不出,这不是在打我们的脸么? 有的士子心里不乐意他的回答,当然不会承认是他们上赶子要比谁能最先想的出诗句。 闻言,陈辰面上继脸展露出的好奇,及蠢蠢欲动的兴致恰如其分:“不知是什么诗,可否让我一观?” “我家小姐非常喜爱诗文,也喜欢写诗,有时因为无法补上一句好诗的遗憾,而茶不思饭不想。” 小桃那个操心。 生硬的解释,是为了替挽回小姐一些脸面,毕竟一位姑娘跟这么多男子要唠嗑许久,总不合适。 这一解释,所有人都知道她家小姐为了诗文,是可以废寝忘食的,更何况只是远远站着跟一堆士子说几句话? 陈正华目光炯炯,面带微笑道:“原来姑娘也是喜好诗文的同道中人,那就不妨替我们想想怎么补上这一句。” 什么叫替我们? 他也好意思说出口,没脸没皮。 一群男子汉想不出,要让弱女子帮忙。 刚才不爽陈正华让他们丢脸的士子,又在心里暗恼,这次他决定站出来讥讽他,一舒胸中闷气: “是极是极,季玉兄煞苦心神想出三句佳句,要是因为最后一句的缺失而不能成诗,那是何等的遗憾。” “仁兄说的是,季玉兄的大作岂可就此埋没。还请姑娘替季玉兄补上那一句诗。” 接下来的附和声继起。 陈辰眼眸闪亮,浅笑安然:“诸位公子不觉得我冒昧就好,且让我先看看那三句诗。” “姑娘请看。”陈正华拿起镇纸,抽出诗文展示。 微风摇绿叶 轻露拂朱房 中池所以绿 陈辰思考片刻,就道:“待我泛红光” “好!俨如是画龙点睛,神来之笔,此句当为全诗主句。” 有士子立刻就赞道。 好什么好!被女子压过一头还轰然叫好。有的士子蔫酸。 多数士子却是震惊不已,这位姑娘好文采,这么快就想出一句绝佳的诗句。 实在是令人汗颜,而我等不提也罢。 小桃看他们吃瘪难堪的神色,心中不无得意。 这么多堪称饱读诗书的正经读书人,竟然还不如我家小姐一介女子。 陈辰面色平静,唇畔微弯。 要的就是一鸣惊人,如果不这样,如何能让人惺惺相惜,有借口再聚首。 陈正华面上也看出惊喜,爽朗大笑道:“姑娘的文采一等一的好!学生不如也。” 你不如,那我们就更不如了。 一位士子不赞同:“季玉兄,此句不甚妥,既然在周遭早已有朱红的色彩,既而荷花“泛红光”也就显得不突出,不光彩夺目。” 话音落下,亭中的学子有几人立马附和称是。 陈正华却是微微摇头,继而朗声说道:“此句正是刻意求工,让全诗完美无缺。 在场学子细细论品一番他的话,不禁暗暗点头。 “学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成全。” 陈辰牵平微弯的唇角,语气淡淡道:“公子请说。” 面对陌生男子突兀的请求,当然要慎重。 “这句诗是姑娘所作,烦请姑娘帮学生将这句诗题上。”陈正华看出她的警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陈辰毫不扭捏就应下:“小事一桩,我可以代劳。” 说罢,眼睛扫过小桃。 小丫头会意,上前石桌旁拿起笔墨和那首诗走回来,往护栏上铺开。 陈辰在护栏上写诗,背对着亭中,所以无人看到她多写了几个字。 小桃看见,将纸张折叠好才交还。 陈正华接过,直接收入袖中,“多谢姑娘。” 陈辰微微点头,转身要离开。 “姑娘且慢。” “公子还有事?”陈辰蹙眉,面现矜持。 陈正华仿佛没看出少女的不耐,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落在她身上,似有化不开的情意: “学生陈季玉,在太安城太学求学。不知姑娘府上是何处?” 一旁的士子们都啼笑皆非,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皮的登徒子,人家姑娘都不想搭理你,还不知羞耻,硬是要搭讪。 才子佳人的美谈,轮不到你身上。 替你写了一句诗,就想有后续? “信阳陈家。” 陈辰面色平淡,简洁回两个字就离开了。 这姑娘竟然作出了回应,我收回刚才的话,一名士子暗暗叹息,陈季玉的桃花运旺啊,邂逅美貌的姑娘,得姑娘相赠一句诗文,姑娘还通报了家门。 恐怕,此后少不得被引为美谈,让人乐道称颂,羡煞我辈读书人。 美谈么? 谬也,叔侄二人都是演技派高手,临场加的戏份,事先都没有通过气。 陈辰为的,是有了众目见证的相识,日后她要见小堂叔也有借口,而小堂叔也有理由。 陈正华是随机应变,随她意思。 第114章 县主真实性情难猜 诗会落幕,陈辰全程都只是观看,并未参与。 陈正华在诗会上表现出彩,才名远播是注定的。 有才有貌的俊俏少年郎,收走了很多怀春少女的心,苏素素也算在当中。 当他来向清河县主道别,站在一侧的苏素素面色娇羞,却舍不得移开偷看他的目光。 回苏家主宅的路上,三女并行走着,姬语晴打趣道:“素素到了出阁的年纪,可有心仪的才俊?” 她当然看出苏素素对陈季玉的爱慕。虽然她也入眼了这个俏郎君,跟她的心上人相比,她毫不犹豫就选择肯为她赴死的杨无风。 因为,她不喜欢变数。 上一世,她记得二王子身边没有这么一号人物,陈季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他也姓陈,莫非姓陈的就是此生的唯一变数。 话说苏素素被这一调侃,脸色臊的通红,顿住步伐,羞怯怯低头:“县主乱说什么,人家哪有心仪之人。” 姬语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挤眉弄眼笑了:“刚才那位俊俏后生没瞧上?” 苏素素偏头躲开那只爪子,面色更羞:“胡说,我哪里有看上他?” 姬语晴笑的花枝乱颤:“刚才的俊俏后生那么多,你看上哪个他呀?” “哎呀!陈姐姐不帮帮我,县主欺负人。”苏素素索性将头埋入身边的陈辰怀里,不依的控诉。 清河县主刚才是虚晃一枪,如今现出真正的目的:“陈妹妹有看上谁?” 苏素素喜欢谁跟她何干,她想知道陈辰有没有许夫家,夫家的实力有多大。 她一介商户女,做豪门贵族的侍妾也是好出路,这样一来,堂兄和无风哥哥就危险了。 陈辰停下轻拍怀中身躯的手,咬着唇娇嗔的白了她一眼:“县主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已有婚配。” 姬语晴眼神闪烁,十分八卦的问:“是哪家小子有福气,能娶上你这美娇娘?” 陈辰羞答答道:“也c也是小门小户。” 那我就放心了。姬语晴嫣然一笑,替她高兴。 苏素素闻言,心里为她不值得,陈姐姐才貌双全,怎么可以嫁入跟陈家门当户对的商户,至少要高嫁更有雄厚实力的才可。 且不说三女回了苏家主宅又是一阵笑闹。 陈辰客客气气的应酬了一个下午,代价就是脸都快笑僵了。 她没有心思再陪笑脸,跟苏星河结下了通家之好,再次拜见了苏夫人就提出告辞。 苏素素一脸不舍,试图挽留:“陈姐姐这就要走啊?我想让你多留几日陪我说说话。” 苏夫人看出女儿是真心实意想留她,亲热的牵起她的手臂,笑着帮女儿劝说: “辰辰,要不就多留几天,我这个丫头是真舍不得你走。” 陈辰自然也感受到苏素素的真情,率真可爱的姑娘,她本来就很喜欢。 “恐怕要让伯母失望了,家里诸般俗务都离不开我,所以不能久留。” 苏夫人闻言,十分理解:“辰辰靠自己撑起偌大家业,真是个能干的姑娘,记住千万别太累了。” 陈辰嘴角露出苦笑:“伯母谬赞了,我要操持家业是出于无奈,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这样。” 苏素素满面钦佩的看着她,陈姐姐确实厉害。 再闲话几句,陈辰都表现出迫于无奈,安逸现状的心态。 最后,她提出告辞。 清河县主还留在苏家,陪同苏素素将她送出门外,约定会找个机会去信阳城看望她。 马车上,小桃喜悦的声音响起:“小姐,县主对您真好呀,奴婢看县主好像真的挺喜欢您的。” 自家小姐能跟身份高贵的女子成为闺中好友,小丫头十分满意,这趟吕梁城没有白来。 她甚至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回到信阳,让二夫人也知晓。 这种事,小姐应该不介意告诉二位夫人。 陈辰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皱眉,清河县主太过热情,到信阳城路途遥远,真的要来么? 她千里迢迢到吕梁,是为拉近了跟苏家的关系,难道清河郡主接近她也是怀有目的? 这个问题,值得深究,因为了解的不多,她不可能想的出头绪,听着车轮辘辘的声响发呆,直到声音静止。 下了马车进入客栈,见到楚世子。 陈辰张口就先问清河县主的事。 “语晴堂妹年方双十,她的夫婿在三年前病故,如今孀居在吕梁。” 姬宴面无表情的说道,口中所说的堂妹更像是在谈论旁人一样,毫无参杂任何感情。 按理说以他温和仁义的性子不该如此。 陈辰发现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于是就问:“清河县主的性情如何?” 姬宴面色不变,口气无情:“小辰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陈辰轻轻摇头:“属下没有听见什么风声。” 她很好奇目光落在楚世子身上,他为何这样问? “语晴性情跋扈张扬,小肚鸡肠。对长辈都不怀敬意。”姬宴语气生冷,从未如此贬低过一个人。 陈辰一听就愣住了。 如果这说的是同一个人,清河县主在她面前表现的温柔平易近人,就是佯装的。 她暂且不想多问,眼看楚世子面色不喜,心中也已猜到他说的不敬长辈,是不敬大长公主。 她没想再问,姬宴却又记起一件事,道:“不过,在去年的年关看见她之时,她突然改了性子,变得懂事且知进退,没有以前的刁蛮任性。” 听这一事,陈辰对之前的结论生出疑惑。 一个人的性子说变就变,到底是真心痛改前非,还是披上一层迷惑人的外衣,骨子里依旧不变? 她的性子跋扈张扬不过是恶习,只要心肠不坏,跟这种人相交,并没什么所谓。 也不知楚世子说她小肚鸡肠是不是抬举她了,假如是蛇蝎心肠,那就该小心为妙。 这个问题不方便问,陈辰说起别的:“县主说二王子派人送来一首祭诗。” 姬宴面色平静,淡淡道:“二弟处事一向八面玲珑,这并不稀奇。我在意的是语晴堂妹为何会想让你告知我此事,这究竟是她的意思,还是二叔的意思。他们父女各自有何目的。” 陈辰早已经想过这件事,张口就说:“如果是清河县主的意思,或许只是向您示好之意。倘若是吕梁郡公的吩咐,那就未必,要看他以后还有没有下一步举动才能揭晓。” 姬宴点头认同,他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出来许久,该回去了。” “属下也想早些回去。” 第115章 梁景隆 陈辰和姬宴的旅途结束,回程没有任何耽搁,快马十日到信阳。 两人在城中分别,各自回去。 回到陈家,小桃兴冲冲的要找夫人报好消息,却被告知二位夫人都去了梁家,梁家长子景隆回来了。 “小姐,您要过去么?” “不去。” 陈辰摇摇头,她心里记挂着自己丢下的一大摊子事情,暂时不想去梁家,移步往办公小院。 书房里,她打了一只柜屉,从里面拿出一本档案。 这个柜屉只有她和梁景瑞才有钥匙,里面放的是监视别人的行踪记录。 陈辰临去吕梁之前,曾经交代梁景瑞秘密监视任务,指定暗中监视两个人的行踪。 信阳知府朴志恩,崇阳知府罗瑞。 她想先组织起未来密探的班底,先让梁景瑞练练手。 方便日后到了太安城,要做监视情报的工作,不会两眼抓瞎。 想必楚世子一到太安城,他以及他身边人的行踪,别人应当了如指掌,那时才开始组建密探就晚了。 一有大动作,说不定就被人发现了。 别问她怎么就会这样肯定,她在生意场上都是这么做的。 以往大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也都常有派人监视她的生意,时时关注着动向。 所以,她要花大钱砸出一套完善且缜密的情报网络。 楚世子虽说也有打探监视的人手,但她觉得那些暗卫更适合做刺杀或反刺杀的工作。 陈辰先看的是朴志恩的行踪记录。 每日的监视,若无甚大事便三天送一回消息。 朴志恩深居简出,在府衙处理公务。 罗瑞深居简出,在府衙处理公务。 “” 陈辰不想怀疑梁景瑞靠不靠谱了。 盯着这两行字,她陷入了深思。 傻愣片刻,出去找人的小桃回来了:“小姐,郭大叔他们来了。” 见了郭荣三人,了解了这段时间生意上的事情,陈辰动身去梁家。 梁家大少爷梁景隆回来,梁陈两家聚堂,一片其乐融融。 陈辰站在庭院,远处花架下的秋千旁,大表兄正在推着儿子耍秋千。 梁景隆长她八岁,今年二十五岁。 小桃望着玩的十分开心的父子,又想到远在何方的梁景瑜,不由得眼眶一酸:“咱们好久没见大表少爷了。” 陈辰朝那边走着,轻应一声:“嗯!” 将近一年没见,在她去越州回来就听说表兄跑镖去了中原。 “大少爷好像蓄胡子了,看起来稳重不少。” 稳重,是不可能的,姓梁的老到五十多岁,身上也看不出稳重的影子。 小桃话音才落下,就见梁景隆踹了亲儿子一屁股,将他赶开,自己往秋千上一坐,让六岁的儿子推他飞高高。 “小胖子,快起来推你爹飞高高!” 肉团子一样的小胖墩刚才被踹了一个趔趄跌倒出去,满脸委屈的爬起身,不敢违抗父命,走到秋千后面推他老子荡秋千。 眼前这一幕,让小桃深刻反思,为什么会将稳重两个字冠在梁家大少爷的身上。 梁景隆一早前就发现了有人来,见她们停下脚步,愣愣的不走了,这才出声:“杵在那瞅什么呢,儿子伺候老子是天经地义。” 陈辰莞尔一笑,举步走近:“小团子到小姨这来。别理你爹。” 梁小宝如蒙大赦,丢下他爹很快就跑了过去,扬起脑袋憨憨笑着:“小姨,有糖吃么?” 陈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呢,这就带你去买。” “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就去。”小胖墩高兴的拍起掌,牵起她的手拽着走。 “哎,你把我儿子拐走了,谁推我玩啊?”梁景隆忙从秋千下来。 陈辰就知道他会追上来,吩咐小桃带外甥走开,转身等他上前:“大表兄,你去了一趟中原,觉得中原怎么样?” 梁景隆笔直走着,一手背在后,一手捋着额下寸许短须,装老气横秋的派头,如果不是他的样貌好看,就会显得甚为滑稽。 常说丑人作怪,长得不好看,怎么做都是怪。长的好看,怎么做怪都不丑。 “中原花花世界,不是西北穷乡僻壤可以比的。” 陈辰高扬唇畔,笑的灿烂:“那你喜欢去中原吗?” 她问的这 么直接,梁景隆没有被她的明艳笑容晃花眼,理智察觉出她打坏主意:“不喜欢。” 陈辰敛笑,递过一个冷漠无情的眼神:“我把你的镖局收回,将你的镖师挖走。” 镖局是她的,却是他的命根子。 都怪老头子死要脸皮,当初建好镖局时,不肯收下地契。 梁景隆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跟我说话怎么直接怎么来啊,那就直接吩咐吧。” 大表兄还是如此上道。 陈辰脸上又扬起笑容:“以后就跑中原的镖,如果没有接到往中原的生意就帮我贩酒和棉布毛线。” 梁景隆闻言,郁闷的吹出一口气:“那我这镖局还算镖局?我看像是你雇的商队。” 陈辰面色凝重,声音随之沉重:“你可以让镖师接西北的生意,你亲自跑中原,这件事对我很重要,请表兄一定要帮我。” 看她这副神态,梁景隆不由得也严肃起来:“什么事值得你这么看重?你不会是想让我替你收集中原的时势消息吧?” 听他这么说,陈辰就知道是梁景瑞嘴上没把门。 “还有更重要的事。” 梁景隆好奇的看着她的眼睛,问:“什么重要事?” 陈辰静静对视:“我要在中原时局安定的各处都置办房屋田产,以后你贩的得银钱就拿去购买这些。” “这好办,我跑一趟就行,何必多常走中原。”梁景隆不以为意道。 陈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大表兄没听懂我的意思么?以后你每跑一趟都要买。” 她要转移部分财产,虽然她在晋国留了一条退路,但她更向往中原,因为离西北更远。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连收拾钱财的机会都没有,只要在中原留了财物,届时想跑就跑,不怕到了中原会困苦无依。 梁景隆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表妹最近在做什么,自己也有所耳闻,虽然不太同意她这样做,却也不想横加干涉。 表妹聪明绝顶,根本轮不到自己操心。 反正她若需要帮忙,绝不推脱。 她又道:“我想让大表兄再替我跑一趟晋国,将陈远手中的钱财都带到中原置办田产。” 梁景隆深深的看着她:“我会帮你的。” 陈辰一笑,笑容充满欣慰,梁家的人虽无血缘关系,待她是真心实意。 。 第116章 赵家有事 !g一 梁景瑞知道表妹来了,想要溜出去,在后门被堵了个正着。 陈辰喊他跟着去他的书房。 才一进书房,身后的房门砰一声响,小桃就从外面将门关上。 陈辰自顾自坐在书案后,眼神定定的看着玩世不恭的少年。 梁景瑞笑嘻嘻的站着:“表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妥。” “我都不怕。你怕个甚么?” 梁三少爷扁起嘴,委屈巴巴的:“我怕啊,表妹要是让我的清誉有损,我就会娶不上媳妇。” 怕我污了他的清白名声? 他倒是脸不臊,说的理直气壮。 陈辰不想跟他瞎扯淡:“我让你监视人,你怎么就那么敷衍了事呢?” 梁景瑞面容一肃,装模作样起来:“我有听你的吩咐行事,衙门前后门都有人十二个时辰暗藏监视。” 陈辰语气不满道:“只在外面监视?就没想过往他们的身边渗透?” “怎么滲透?”梁景瑞虚心的问。 “找找他们身边人有没有陋习,用银钱收买,威逼利诱让人成为你的暗眼。” “表妹就懂得用银钱开道,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 陈辰望着他一脸不以为然,面色平静道:“当金钱站了出来,连高尚的真理都要退避三舍,何况是凡俗之人。人都有欲念,欲念都需要金钱的支撑,如果不是,那说明钱不够。” 梁景瑞面色挣扎了一下,最后才不情不愿听信:“你是让我找准他们身边人的欲念陋习,再对症下药?” 陈辰点头:“使劲砸钱,我不心疼。” 梁景瑞很认真的问:“砸少了,事情可就办不好,你是不是会不高兴?” 陈辰的眉梢跳了跳,威逼先用自己身上来了,没有一丝犹豫,她咬咬牙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是!” 说完这个字,她的心一抽抽的疼,混账梁景瑞想要贪墨她的钱,而且会很多。 估计,娶媳妇的钱都会让她请。 梁景瑞不是这般想的,他想到有了做生意的本金,满心欢喜的嚷出一个字:“好!” 看着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陈辰正要讽刺他几句,一消心头之恨。这时,小桃推开了门。 “小姐,有人来报说赵家出事了。” 陈辰一听紧忙站起身,不由分说就往外面走,边走边问道:“赵家出了什么事?” 赵鑫在晋国冒着风险为自己做事,自己答应过他,要让他无后顾之忧。 如果连手下托付给你照顾的家都看护不住,那还有谁愿意替你真心办事? 小桃恨恨道:“何老狗的崽子在赵家酒楼闹事。” 望着主仆二人急匆匆的背景,梁景瑞犹豫了半天才追出去。 “表妹去哪里?” 赵家的樊胜酒楼。 陈辰刚到,就看见一个人从二楼后窗摔了下来,落在楼下的茶棚顶,将茶棚砸塌了。 路人都被刚才摔出来那一幕吓得惊叫出声,可这个人却没事一样爬起身,摇摇晃晃站不稳。 小桃愣愣的看着那个人,一双大眼上下扫量,像是在检查他身上有无伤,最后看一眼瘫倒在地上的布篷,恍然道: “幸好有布棚接住他,否则肯定会摔得很惨。” 陈辰早已走到他面前,急切开口问:“楼上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疑惑的看着眼前容貌赛花颜的姑娘,打了个响隔,磕磕巴巴道:“不不知道,我也是刚到。” 陈辰懒得再多说一句,转身往酒楼大门走去。 听这话,闻飘入鼻尖的酒气,茶棚主仰天长叹,“无妄之灾啊,醉汉怎么可能会赔钱?” 一锭银子从头顶落下,看抛过来的方向是刚才那位姑娘?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茶棚主道谢的声音,陈辰并无听见,她已经进入了酒楼,直接上二楼。 二楼,地上狼藉不堪,菜肴盘子碎片撒了满地。 赵鑫的弟弟赵淼躺在地上,几个人正围着他,何桐义蹲在他身边,戏虐的看着他桀桀怪笑。 听到楼梯有一阵脚步声,所有人都往楼梯口望去。 肯定是姓赵的救兵来了。 “哪个不开眼的还敢来?莫非不晓得是我何桐义在此?” 踏楼梯的脚步声没有因为他的怒嚷而停止,或出现纷乱,依旧‘咚咚咚’ 响的平稳有节奏。 何桐义粗眉皱起。 赵鑫已死,除了十五岁的赵淼年长,赵家就剩一群妇孺稚童,这些人怕是不能如此镇定前来救赵淼。 究竟是谁来救赵淼? 他的威胁在信阳城足具分量,来人要是听说是他在这闹事,不吓得落荒而逃,也该踌躇不前,好好掂量能不能管这一档子事。 赵家认识的人当中,还有跟赵淼一样浑不吝,不惧他的人? 何桐疑惑中,脚步声近了。 一位少女当先登上二楼,出现在楼梯口,她的身后跟着丫鬟和一名年轻英俊的公子。 这三人,他都认识。 “美人儿,怎么是你呀?” 陈辰的目光掠过那张放荡的面孔,看向地上躺着的赵淼,胸口怒火腾冒。 “将他揍的比赵淼更惨,失手打死了也有我兜着。” 何桐义一愣,向来作威作福惯了,从来就没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她怎么敢的? 陈辰敢说这话,是因为已经从楚世子口中得知,何家抱上的大腿不算粗,不过是千人将而已。 何家从前狗仗人势,想打陈家的主意,这口恶气她忍着。 没有找何家算账,并不意味她怕事。出了事,有楚世子在。 小桃显然也想到了对小姐极好的世子,眼眸闪闪大亮,当即欢快的冲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你敢动我试试,就不怕我姐夫找你们陈家算账?” 何桐义大惊失色,飞快闪身躲在手下身后。 这个丫鬟的武艺如何,他是见过的,当初伸手拦下她家小姐,才一个照面就让这丫鬟撂倒在地。 手下几个护卫也被打的满地找牙。 要知道,他跟护卫的身手也算不错,居然打不过一个看似娇弱的女子。 何桐义眼神惊恐,看那娇小女子赤手空拳,对上五六名手持棍棒的大汉,只落了一丝下风。 “你快住手,小心我让姐夫找你们陈家麻烦,让你们家破人亡。” 又是一通威胁。 小桃置若罔闻。拳脚依然凶猛无比,一招一势迅如闪电,虽然被压着打,却打的十分快意。 早就想揍这孙子了,若不是顾及不能给小姐惹事,哪有这狗崽子嚣张的余地。 。 !一ver 第117章 赵家第二个纨绔 梁景瑞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还不时出声帮小桃找出对方的破绽。 陈辰侧头看他,翘唇讥笑:“堂堂七尺男儿,你好意思不上去帮忙?” 梁景瑞挤挤眉:“记上一次人情?” 等得就是这个机会,还差三十次人情。表妹许诺只要够一百次,就会教自己做生意。 陈辰清楚他的小心肠,所以应了。 梁景瑞大感畅快,呼啸上前加入战团。 他出手帮忙,可算一举两得! 在信阳城里,何桐义没少耀武扬威欺负同辈,他当然不可能幸免,如今可以有仇报仇,实在爽快。 小桃有了梁景瑞帮忙,短短几息功夫就合力放倒前面站着的几个人。 何桐义躺在地上,小桃拿起棍棒将他揍的狠话都不敢放,只顾抱头求饶。 苦苦求饶无用,棍棒不停的落在身上,何桐义恨的破口大骂: “贱人!我姐夫可是楚王的心腹爱将。你给我小心点,我迟早要让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闻言,陈辰笑了。 看来他的姐姐在夫家并不得宠,否则如何连自己老爷的职位都弄不明白? 小桃因他的恶毒狠话收了手,看见小姐的笑容,又狠狠敲了几下,直到将他敲的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才算罢休。 “你们何家作恶多端,才会不得好死!” 小丫头啐了一口,将手中棍子扔在他脸上,扫了一眼那几个躺在地上哀嚎的护院: “还不把人拖出去?” “马上,马上。” 几个护院爬起身,将何桐义抬着下楼。 梁景瑞走到赵淼身边,抬腿踢他,“别装死了,跟我们走吧。” 赵淼眼皮子动了动,没有睁开眼,再吃一脚才慢慢假装醒来,缓缓撑坐起身,瞧见陈家的女魔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只觉得头皮发麻。 完了!大哥走的时候将整个赵家都托付给她照顾,这个女魔头对我太不仁义了。 总是让娘将我锁在家里不准出门,做错了事情就要将我关进小黑屋,这次恐怕没有十天半月都出不来。 赵淼心里恐慌极了,勉强扯起笑,立时疼的哧吭哧吭。 那张稚嫩的脸庞被打的鼻青脸肿,说话都不利索:“陈家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招惹何桐义?” “咳咳咳”赵淼重重的连连咳嗽,一边咳一边磕绊说道:“我怕是受了内伤,疼!” 陈辰站久了,索性找了张完好的长凳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打紧,你慢慢咳。肺咳出来之前还是要说的。” 这话一出,赵淼就止住了咳嗽。 他垂首不敢看女魔头,小声喃喃道:“我今天请兄弟们吃酒,正巧旁边有人打架,打的那叫一个精彩激烈,我便端了一盘瓜子” 陈辰抢白:“于是你坐在旁边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热闹,结果他们都不打架了,就过来打你?” “”小桃。这么小的年纪不学好,这就交上兄弟们了? 梁景瑞嘴角抽了抽,这人比他还能编故事,还有人在自家酒楼看别人打架的热闹? 赵淼对两双鄙夷的目光视而不见,竖起拇指由衷赞道:“陈家姐姐真聪明,竟能闻弦歌知雅意,更能举一反三,小弟深感佩服!” “”小桃 这词用的真恰当! “赵淼,这叫问牛知马,以微知著。”梁景瑞提醒,眼光却瞄向陈辰。 好叫表妹知道自己虽然不爱读书,起码不是不学无术。 赵淼一记马屁送上:“小弟多谢梁大哥教诲,您真是博才多学,小弟敬佩万分。” 梁景瑞又纠正:“应是博学多才。” 陈辰瞪他一眼,冷冷的目光移向赵淼:“说实话,我没功夫听瞎扯。你哥哥和你娘都特意吩咐我要严厉管教你,不必担心伤了情面。” 赵淼闻言心里就害怕,目光触及那双眼眸中的冷意,立马就怂了: “何家赌坊出千下套,骗走我二百多两,我一时气不过,回头就丢了一只死狗进去,何桐义带人追到这里,我躲着不出来,表叔说我从后厨跑了,他就拿表叔撒气,将表叔打的头破血流还不住手,我就只好出来阻止。” 他的表叔是这间酒楼的掌柜,她是知道的,眼下不见他跟伙计,应该是伙计带他去医馆救治了。 虽然猜想到了,陈辰还是得问一句:“你的表叔呢?” 赵淼眼中闪过深深的自责:“伙计和厨子抬他去医馆了,伤成那样,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陈辰目光直视稚嫩少年,暗暗叹息一声。 赵淼比他哥哥的纨绔有过之而无不及,万幸也有和他哥哥一样的善良勇敢,骨子里还是个纯粹的好人。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若果他心狠或者懦弱,就不会出来救人。 这个小少年,或可还能拯救一下。 当初一时心软挽救了赵家,改变了一个浪荡子,如今又要拯救第二个赵家纨绔,她感觉自己就是个闲得发慌的大善人。 陈辰暗暗自嘲,目光依旧冰冷深沉: “赵淼,你溜出去赌钱,惹了祸拖累无辜,这一次是我到的及时,万一再有下次,我不一定能赶的来,那你该如何是好。连毫不相干的赵掌柜都被打的头破血流,你说你会不会被打死?” 赵淼垂头不语。他受自己的良知谴责,很后悔连累了表叔。 “你哥哥想让你学好,可你都干了些什么?” 赵鑫虽然浪荡败光了家业,可对两个弟弟是十分疼爱。 听她提起哥哥,赵淼头埋的更低。 竟然当鸵鸟,脑袋一缩就妄想躲过去。 陈辰抬手往长凳上重重一拍,口气冷硬:“说话!你到底要不要学好?” 赵淼抬头,久久望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对她的训斥不觉的反感,而是觉得尴尬丢脸。 “我听陈家姐姐的。” 赵鑫声若蚊蝇,却说的真诚无比。 陈辰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肆意胡闹牵连别人,如果牵连了你的家人,害你的弟弟不能读书走仕途,那你的兄长有多痛心。” 经过这件事,赵淼已经深刻反省,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旦受挫,他就知道害怕了。 三弟赵壵是赵家三代出的唯一喜欢读书的子孙,整个赵家都对他寄予厚望。 倘若害的三弟不能读书,那他就是赵家的罪人。 陈辰看他像是真有悔过的模样,语气稍缓:“明年我会让人安排赵壵进州学。至于你,我也有安排。” 当初她说动赵鑫去晋国,其中就涉及了此项交易,她会设法将他的三弟送入州学。 商户子弟进州学,不是那般容易的。 赵淼心中登时大喜,忙不迭点头:“我听你的。” 第118章 工价上涨 陈辰的长假结束,信阳的政务又交回到她的手中,知府朴志恩依旧只负责刑讼和信阳治安。 今天,她在公务房办公,她手底下的书吏添了三个人。 袁慕青c童钦柳c周鹏飞。 喷子团队的四个人都将家搬到了信阳,这三人暂领书吏一职。 平常遇上烦人的公文,陈辰都让他们回帖,你水,我水c大家水。 来吧,互相伤害! 想让她看的头大,她也让这三人回报那些官员,袁慕青可以不停的讲大道理。童钦柳骂人有一套。周鹏飞就能瞎扯兜圈子直接把人绕晕。 喷子团队还剩一个刘盼没来,陈辰让他去玩了。 确实去玩,让赵淼带着他玩几天,看能不能将他的腼腆害羞性子改一改。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陈辰很期待他的变化,只要他有所改变,就让他继续读书,未来前途无量。 因为刘盼虽然只是个童生,却是个神童,八岁就经县试考上童生,之后一直没再下过考场。 乔毅说他如今的水准,绝对有考举的能力。 “三位先生在信阳城可住的惯?” 自他们搬过来,陈辰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们,虽然很诧异面相丑陋的公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貌美的假公子,但却不甚在意,这与他们无关。 他们四个人在意的是,如今过的好日子。 说及此事,周鹏飞一脸笑呵呵:“有劳女公子怀念,您给的四座小院,我们都住的很舒适,信阳城比小县城繁华,让学生都乐不思蜀。” 童钦柳面色欢愉,含笑点头。 来信阳城,他这辈子终于过上了体面的日子。东主开的工钱很高,又有了一座漂亮的宅子可住,一家人勉强挤挤,也总好过住在县城的破烂杂院。 袁慕青的苍老的眉眼笑的弯深,“多谢女公子挂怀,我等感激不尽。” 陈辰看他们都满意,也就放心了。 理想中的喷子团队,她说什么也不会放他们走,日后说不得要着他们一起去太安城。 而他们几人也肯定舍不得走,赶都会赶不走,谁愿意舍弃如今的好日子不过? 周鹏飞扫了一眼着男装的俊俏女子:“女公子,若是您都交代完了。那咱们就过隔壁房。” 他着急去完成刚接下的任务。 陈辰应了一声,让他们退下。 如今她处理完的公务直接交给他们回复,楚世子已经不再看公文,都只是听她说或看腾抄本。 三人离去片刻,乔毅走了进来。 “乔叔,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陈辰先问道,她离开信阳二十余日,最牵挂的事务里,农事也在其中。 乔毅风风火火的进来就自顾自坐下,提起茶壶倒茶,猛灌了几盏茶水,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外奔走一上午,实在累的不行。 “庄稼长势跟你走之前一样,长得很好。” 陈辰看他神色有些心不在焉,好奇问道:“乔叔好像有烦心事,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么问,是了解他从不会把私事的烦恼放在公务时间。 乔毅没好气道:“都怨你做的好事。” 陈辰一愣,什么事情要怨我? “我做下什么坏事,害您烦恼了?” 乔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位小侄女端的了得。 现今的信阳城起色欣欣向荣,许多行都业忙的热火朝天,这些全是因为眼前的小姑娘无形中推动的。 陈辰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眸,又问他:“到底怎么了?” 乔毅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叹息一声:“垦荒种地的流民走了大半,垦荒造地的情势不容乐观,跟世子定下的目标相差甚远。地里锄草施肥的流民也日益减少。” 陈辰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形势发展的这么快,纺织业问世尚不足两个月,就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可见,是自己低估了产业链贸然出现在古代的影响力。 这是好事,超出了预期的效果。 陈辰展颜轻笑:“乔叔,这是好事啊。” 乔毅瞪她一眼,声音拔高:“你说这是好事?” “你们在聊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姬宴出现在门口,疑惑的目光扫过公务房内的二人。 他刚才听那一声高亢激动的声音,明显是有分歧。 两人见他到来,起身施礼。 姬宴走进房间上坐,疑惑的目光再次看向乔毅。 “启禀世子,下官发现近来垦荒种地的流民人数少了大半,他们都去城里找活干,不愿意务农。” 楚世子闻言,像是忆起什么,闪亮的目光移在她身上。 陈辰立时接上话:“属下说这是好事,产业链的进展显著,应该高兴才是。” 姬宴唇畔微扬,展笑道:“的确应该高兴。” 乔毅十分纳闷,一言不发。 世子都说好事。他还能说什么? 陈辰看他生闷气,不以为然,便笑道: “信阳城日渐繁华,客商熙来攘往,百姓都有活计忙,流民垦荒务农做工,人人安居乐业,此乃好事。” 乔毅偏脸,他就要生气。 百姓安居乐业是好事,可好事也因为你而有了区分。 信阳城里,盘绕果酒和纺织业而生的作坊越开越多,甚至连街道上的商贩c酒楼c客栈也日渐增多,需要的做工人手也就越来越多,为了抢人手,导致工价蹭蹭往上涨。 流民都没心思种地了,每日争先恐后抢先进城,找张贴招人手的告示,去了就没有回来过的。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各县都有大量田间佃户赶来信阳找工活。 民以食为天,灾荒年尚未恢复多少生机,百姓不思种地,这话说出去肯定没人信,但确确实实发生在信阳城中。 乔毅亲眼见证了这一切,颠覆了过往的认知,士农工商,世人除了极少数人走仕途,千千万万的百姓都应该以农为尊。 这些道理且不说,乔毅最在意的是,他没有人手种地了。 他的职务就是管理田产赋税和流民。 流民都往城里跑,让他管理人口的难度加大。 乔毅竟然使性子,一言不发。 姬宴二人对视一眼,颇感好笑。 他拉下脸来率性闹脾气,是为了抢人,信阳城各行各业都在抢人,他也要强留一些人手。 奈何他留不住,流民能自己找生计,官府哪有强制不许百姓去的? 所以,他想让她想办法,让世子颁令施压。 第119章 迁徙流民是一样政绩 陈辰望着那张赌气的国字脸,忍着笑道:“乔叔莫急,我给你找人手种地。” 乔毅闻言神色没有好转,急声说道:“信阳的百姓都有生计,附近州府也没有流民了,离信阳城远的那几个州府,迁徙流民耗费繁多,哪里还有人手?” 他也考虑过从较远的州府招揽流民,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划算。 陈辰晒然一笑,口气是相当的大:“迁徙流民是一定要做的政绩,纵使困难也要做到。” 政绩? 但凡与这两个字挂钩,纵然千难万难也要办到。 姬宴眼神若有所思。 乔毅一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他就没想过可以拿此做文章。 数十年在没有生气的信阳官场,浑浑噩噩的度过,不升不降一成不变的官位,政绩有什么用? 坎坷的官途,让他的思想都固步自封了。 “信阳城安置十万流民,尚且有余力从远处州府索要流民,如果朝廷知晓此事,必会看重世子的治世才干。” 乔毅脑子活络了,将自己摆在楚世子从属的位置。 陈辰颌首:“上奏朝廷,迁徙流民。” 当然要让朝廷知晓,上奏最直接。 乔毅沉吟片刻,说道:“要迁就多多益善。” 此话一出,两道视线齐刷刷看过去。 这话说的,口气怎么比她的还大? 姬宴直接就问:“你想要多少才合适?” 乔毅不暇思索就道:“万怕是不济于事,能有个十万就好了。” 两人都小有震惊。 陈辰知道信阳一个县的人口普遍不超过二十万,七县统统百多万。 安置二十万流民就多出一个县。 姬宴不确定的问:“真的需要十万流民?” 乔毅面色严肃,应一声是。 他统管信阳户册和农桑,又监管着垦荒的流民,没人比他估算的更准确。 “下官所言不曾夸大。眼下不到两个月,十万流民少了近六万人。下官考察过城中的商业还会有增长的余地。单看陈氏的新果酒,只要生意不差,果酒作坊和果园就会增加。” 乔毅一番话说完,拿眼神剜陈家的主人。 陈辰默默领下这一记白眼。 因为她知晓陈家上个月招收一万流民开山种果树,不止这些,还招了大量人手。 姬宴不清楚这些,惊讶好半晌才道:“不足两个月,信阳城招了近六万流民做工?” 陈辰在脑海中粗略数数,解释道:“陈家招开山流民一万,纺织业的厂区招走签十年契的流民五千数。并且正在建造第二座厂区,这恐怕还得要个几千数。 外厂区弹棉花的人手有七八千人,清洗羊毛的人工同样有近八千,果酒和纺织业的搬运工也有三两千。” 姬宴闻言哑然失笑,陈家一口气就吃下流民当中的三万多劳力。 难怪乔毅会对着她生闷气,就她抢走的人最多。 乔毅板着脸,郁闷道:“还有因小辰而走的流民,她却不自知的,算上去那就更多了。” 陈辰猜想是跟芙蓉镇有关,她回来就听说了那里正在扩建。 她还是再问:“请乔叔说说有哪些。” 乔毅扫她一眼,依旧绷着脸:“去芙蓉镇当劳工c脚夫和做伙计的流民人数也有近万。正在往外扩建的芙蓉镇又需要多少徭役和劳力?百姓去服徭役,手里的活又该让人顶替。” 芙蓉镇一事,姬宴回来后也听朴志恩禀报过,他下令让芙蓉镇大动土木,扩张十里。 芙蓉镇因为交易所的存在,已经是第二次扩建了,上一次是商人看有利可图,买下菜地和荒地修建仓库,客栈酒楼。 而行动最迅速,获利最大的商人只有小辰,她在交易所开张之前就买下了许多土地。 小辰的信心和魄力十足,根本不惧交易所不如她预想的那般兴旺。 思及此,姬宴欣赏的目光看她一眼。 陈辰触及这样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笑,转头对乔毅道:“按乔叔的话,跟陈家有关的流民确实挺多的。” 此话,她自知避重就轻。她明白所有去信阳找工做的流民都与陈家有关。 他们分散到信阳城新近开起的果酒作坊,酒楼茶肆,客栈货栈等等。 姬宴扬唇微笑道: “纷来沓至的客商和大量的流民涌入,衣食住行的需求也增加,让信阳城越开越多的商铺, 招伙计也就更多。这就是小辰当初所说,产业链带来的效应。” 乔毅虽说第一次听产业链,这个闻所未闻的词,却是一听就懂了,因为如今的形势就是如此。 “小辰家的生意带活了整个信阳城的生意,她家抢占了多数劳力,让信阳城内各大商铺的人手都尚缺。 而且各县很多佃户都将耕种下的粮食交给家中妇孺,自己跑来信阳城找工做,假如这些缺口也要补上,迁徙万的流民投入整个信阳府,恐怕连水花也溅不起。” 姬宴听完他的话,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倘若信阳府的百姓和流民都不愿意种地了,想要种地的佃户也越来越少,乡间的地主找不到人种地。 如此一来,佃户的佃租就会减少,这对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让信阳府底层的佃户都能生活富足,真的能做到这样吗? 如是想着,姬宴的心潮有一丝激动,张口就将自己的疑问说出。 乔毅听罢,猛的一拍大腿叫好: “灾荒年刚过,乡里的佃农几乎都穷的拿不出粮种,地主提供粮种和土地让佃农耕种,收成要走八成。佃户得了两成,还要交赋税,剩下的粮食,且算勉强糊口饭吃,再遇上荒年就是死路一条。如果地租能减下不少,佃户的日子才会更有奔头。” 陈辰安静的听二人的讨论。 他们只看到了产业链的效应,没有发现根本所在。 造成如今的局面,全然是因为商业的兴盛。 假使,让一些大地主都看见商业赚的钱比种地更多,他们的目光投在商业,对地里的那点收成不屑一顾,不再挖空心思去谋夺土地,就能变相的减少土地兼并。 土地兼并在历朝历代都是顽固的恶疾,往往覆灭一个朝代,土地兼并就是最大的推手。 这些,她暂且不想说,不是因为骇人听闻,也不是因为尚未到时候,或者是什么原因不得已实行。 而是根本不需要去说,她如果能潜移默化做出来,天长日久之后,他们自会从中发现。 如果做不到,那样何必给别人希望。 第120章 让商业更繁盛 三人商谈的话题又转回迁徙流民一事。 姬宴眉眼间惬意之色可见,语气略轻快:“稍后我便写奏折上奏,迁徙十万流民是一项大政绩,若是能成,那便是为朝廷解决了头等大事。” 毕竟其余各州府连流民都不想养,阳奉阴违故意饿死流民是常有的事,岂能像信阳一般,可以十分妥善的安置流民。 乔毅呵呵笑道:“如此甚好,此事宜早不宜迟。” 他狮子大开口要迁徙十万之众,其实是为了以防不够,有备无用也无所谓,信阳府如今完全有机会养的起多余的流民。 政绩二字,深深刺激了他,所以方敢如此大胆挥洒。 不喊个十万八万的,如何对得起世子适逢此机。 陈辰不知他所想,看着他道:“乔叔可先着想此事所面临的各项问题,还有流民到了信阳要如何分配安置。” 四目相对,乔毅眼眸中映出那张微笑静待的面容,知道她是有事对世子说,要先将自己支走。 但眼下他还有一疑惑要解,让他筹备此事,有一样却无能为力:“迁徙流民的经费是朝廷出,还是信阳一力承担?” 陈辰张口就答:“乔叔放心,世子自有计较。” 姬宴平静的扫她一眼,默默点头。 经费是唯一的难题,乔毅一听世子会有主张,乐得合不拢嘴:“如此甚好,那余下诸事都由下官去准备,下官就告退了。” 看来政绩是跑不了了,这项政绩,只要信阳府经办过手的官员都能沾上好处。 轻快的脚步声远去,姬宴收回望向门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小辰刚才说经费我有计较,何出此言?” 陈辰微微一笑:“经费是小事,我有办法让信阳府拿出来。” 姬宴的目光变得疑惑,信阳府拿不出来,他是清楚的,迁徙十万流民远途的人吃马嚼耗费,丝毫不少于长途行军的军费。 其中需要多少钱粮,他常年带兵,因此也能猜出个大概。 迎着那道疑惑的目光,陈辰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属下要开一间钱庄,可以用极低的息钱借一笔银钱给信阳府。” 此话一出,惊呆了躲在暗处大大方方偷听的两个暗卫。 夜一险些被骇的惊叫出声,慌忙咬紧牙关,将惊叫生生咽下回去。 她说什么了? 夜莺满脸敬佩的望着那女子。 好家伙,她还真敢想,也真敢干! 要开钱庄就罢了。放利子钱给官府,旷古未有。 姬宴也怔怔的看着她半晌,心里十分诧异,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于是问:“小辰要借钱给官府?” 陈辰很认真的点头。 原来没听差,姬宴又试探着问:“极低是多少?” “借一万两,一年的利钱不过四百五十贯。”陈辰神色淡淡的说出前世银行的利率。 然而,她这句话又吓住了姬宴主仆三人。 夜莺真怀疑自己听错了,拍拍伙伴的肩头,低声说道:“她说什么?怎么会有如此低的利子钱。” 夜一不搭理他,目光依旧望着堂下,喃喃自语道:“我看她是不清楚放印子钱的行当,九出十三归。借一万两,出九千两,却要收回一万三。” 陈姑娘不是傻笨之人,肯定是因为不清楚。 姬宴不可避免,也会有这样怀疑,但一想又觉得小辰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她做事一向谋而后动。 如何会犯这等小失误。 出于仁道,他还是好心提醒道:“市井之中的利子钱,九出十三归,小辰可知道?” 低息钱给官府就算了,就怕她对别人也一样。 陈辰颌首:“属下知道,以后我开的钱庄对外都是这个息钱。” 好嘛!这就让他想的都成真了。 姬宴明白小辰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是有缘由的,便问道:“你开钱庄不打算赚钱?” 陈辰微微笑了,笑容古怪,似奸诈。 钱的生意最赚钱,怎么可能不赚钱? “属下开的钱庄绝对要赚钱,世子别看低息钱,里头大有门道。” 听她的话,姬宴好奇却不想多问,毕竟这是她的生意,有自己的门道,问起怕是不方便。 居然她说可以赚钱那就不会有假,不必替她担心。 姬宴前话续说:“倘若信阳府向你的钱庄借五万两,一年利钱才二千多贯,可是如此?” 陈辰说道:“的确如此。 属下除了要借钱给官府,还要借给百姓,让普通百姓有钱做些小本生意,富户借钱生钱,让生意做的更大。” “你想让信阳城的百姓,人人都做生意不成?”姬宴脱口就问。 陈辰睨他一眼,眼神沉静:“属下要让信阳城的商业经济远胜农耕经济。” 经济一词,姬宴当初从她口中听过,多少算是了解,她想要让商业更繁盛,但农耕经济又是何意? “农耕经济可是泛指农事的丰收?” 陈辰一时不急回答他的话,古人并不能真正领悟这个词汇。他的这般理解,是依样画葫芦,参照着商业经济。 想了想该如何尽量让他理解,陈辰才道: “当今世道都是以农为先,农以天为主。百姓常说靠天吃饭是至理名言,老天一不开心,频繁降下天灾,连王朝就要颤抖一下,更何况田地颗粒无收的小百姓。 所以,属下要尽量让信阳府的百姓脱离这个靠天吃饭的范畴。建立一个稳定的商业经济,即使在天灾面前,百姓也有余钱生活。 而且,在商业兴盛的信阳城里,一无所有的佃户也能找到一份好的活计,如此便有了生路。” 姬宴眸光深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原来如此,小辰的想法可谓是首开先河。” 虽然她没有解释何为农耕经济,姬宴却明白了这才是她真正要表述之意。 按此理来说,只要商业经济繁荣,百姓有挣钱能力,就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天灾而深受影响。 百姓有钱就能从粮商手里买粮,至于粮商能否在灾荒年找来粮商? 莫要杞人忧天,商人的能力大着呢,灾年的粮食更赚钱,只要有钱就不愁买不着。 姬宴默了默又道:“假若真可实现,不必顾忌旁骛,我会坚定选择相信你。” 陈辰心中一暖。 老板总是先替员工考虑,说什么首开先河,不说她的想法光怪陆离,离经叛道。 若是有人存心找茬,便要责备你唆使百姓从贱业,不事农业。 第121章 平等相待 陈辰心里又有些感动了。 跟老板一比,她感觉自己是一个畏首畏尾的小人。 她只不过是笼统的试探着提及重商,又刻意正面回避他问的劝商问题。 如此隐晦的闪烁其辞,说是想要先忽悠他也不为过,到底是不够光明磊落。 而楚世子却坦诚相待,一如既往的相信她,支持她。 陈辰面色稍显愧意:“世子的信任,属下觉得惭愧。” 诚然,她想趁着信阳城如今欣欣向荣的商业风貌,提出这样的想法,都是为楚世子的政绩着想,但为什么她就觉得有愧呢。 姬宴发现她的脸上闪逝愧色,前后一想,自是明白她为何会这般,扬唇浅笑安抚她: “小辰不必如此,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考虑,所以我会支持你。” 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唇齿相依,早就割舍不开,既如此,相互扶持相互信任才是正道。 他一直在做出表率,小辰居然还会顾左右而言他,遇事总是一味的先试探。 小辰还是没有真正信任我,此前说过的承诺,她竟然不当一回事? 很好,她拿他的承诺当空话。 或许是身份使然,迫使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紧守本份。 姬宴心中有些失落,面色无奈。 陈辰看他这副模样,心知是自己矫情了,非得让人一再表态对自己的信任,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反观自己却还有戒备之心,处处小心且还有提防留后路,可他反哺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也从未防备过什么。 这样一想,陈辰的心态改变了,微妙的变化自知,以后真正拿楚世子当平等相交的自己人对待,能够相交托付重任的好友,也可以无话不谈。 想通了,她说话不再顾忌: “重商怠农,这对朝廷而言其中意义深重,世子可知其深意?” 在以农为本的古代农耕社会,让百姓不从事农业,鼓励操持商业,这种政令在官场上来讲是不可取的。 姬宴暂不回话,静静的望着她,从她脸上又看见了初见时无知无畏的从容淡泊。 这种淡泊无关名利,而是让人无端就生出,她仿佛是天生不看重身份尊卑的奇怪想法。 姬宴抛却心中的疑惑,移开目光:“你说担心朝廷有人质疑我的做法?” 陈辰就是有此顾虑,点点头:“属下提议或许冒失了。” 他就不担心朝中总会有人冒出来指责,楚王也会对他的做法不满? 只要是士大夫阶层都会反对,在他们看来农户好‘愚’,整日埋头田间,从未出过远门,不读书不识字才好管理。 而商户有识字的条件,且惟利是图,到处流窜,又有钱,如果不限制打压,最容易生事端作乱。 所以,商人不是士大夫心中最理想的百姓。 封建礼教的制度就是这般。 如果陈辰的提议让士大夫知晓,定要受人唾骂。 这就是要先支开乔毅的原因,虽然他是自己人,但他也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陈辰还是要防着一些的。 而楚世子作为士大夫更上层的王室中人,居然肯支持她的建议。 姬宴语气平静道:“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楚国才能强大。那又何必一时拘泥陈规旧俗。” 能为百姓尽一份力的同时又能做出政绩,何乐不为,旁人的质疑,他有能力承担。 至于楚王也会对他的治世观念生出质疑,他有办法打消。 陈辰不知他心中所想,望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反而被惊住了。 历朝历代的治下策略,当是陈规旧俗? 原以为他是基于对自己的信任才无条件支持。 不曾想他才是统治阶层中离经背道之人。 古代重农抑商,百姓安安分分地种地是最让人放心的,而商业活动的灵活性会增加社会的不安定性,这是古代统治阶层不希望看到的。 姬宴见她毫不掩饰震惊的眼神,面色沉静的问:“你觉得我不该这样想?” 陈辰放下心头的茫然,摇头否认:“属下并没有这样认为。” “先前让你不必顾忌旁骛,此话无假。”姬宴端起茶盏饮一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只要能让信阳府的百姓先过上富足的日子,有一些闲言碎语不算什么。” 仅仅是闲言碎语这么简单? 楚世子处于统治阶层,不关 心王室的统治地位是否稳固,而是将富国富民放在首位。 他要是成为最高统治者,绝不会是枭雄人物,心中尚有仁心。 否则重商怠农,这种事情对统治阶层而言,是只大不小。但凡有一丝迹象就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信阳府如果开了先例,就会影响楚国社会制度的风气,必遭人弹劾。 陈辰明白他只是说的轻巧罢了,不过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就听从点头:“属下明白了,眼下或可寻找出折中办法,减轻旁人对您的误解。” 姬宴沉默一瞬,放下茶盏轻声回应:“而且要徐徐图之,不能过早让人察觉出问题。” 这话听着就辛酸了,真想为百姓做实事也要如此委屈求全。陈辰默默的扫他一眼。 改变了让百姓自主做小生意的想法,她豁然就想到另一条出路: “可以不让别人有诟病的机会。属下将陈家的果园都分包下去给农户经营,低息扶助各县百姓种植果树葡萄和养羊,只要百姓做的生意不脱离农业的范畴,那便成。” 这样一来,虽然没有脱离农事,但也不算背离了她的初衷。 果树和养殖业不如种植庄稼苛求风调雨顺,不用担心自然灾害导致的看天吃饭。 果树种植后除了前期简单的打理外,无需费太大心思。 姬宴听罢,面色肃穆睨她一眼。 陈家做的都是大生意,如何能看的起这些蝇头小利,她的钱庄愿意借钱给百姓,可见小辰待自己的政绩十分看重。 “你的钱庄可会亏损?”姬宴心里犹豫着,还是问了。 虽然息钱极低,如果多数百姓所得的盈利不景气,也不一定就还的起。 就不想她为了政绩,亏本贴钱也满不在乎,与她涉及钱权交易,怎么就让人这么不舒服呢。 陈辰笑了笑,笑容明媚:“世子多虑了。属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即使是让出给楚国王室的大头生意,从长远或目前来看,她都也不算亏。 没有楚国王室,她如何敢做纺织业的生意? 第122章 愧受了 “什么?小姐您要开钱庄?” 第二天,陈辰将要开钱庄的想法也对郭荣说,听的他满脸惊讶不已。 陈辰微微颌首:“郭叔没听错,我要开钱庄。” 郭荣既惊又奇,再问道:“恁为何会想要开钱庄?” 钱庄最大的获利就是放印子钱。 小姐一向不喜钱庄就是此因,有闲钱的时候,也不会跟别的商人一样赚这门黑心钱,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想做这门生意呢? 陈辰静静的眼神,直视他道:“做钱的生意最赚钱,我想开的钱庄怎么不好。” 郭荣一愣,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记得上一回小姐远行近半年回来,听闻抵押铺面借来高息钱数额,气的直骂债主是狼心狗肺,撑死他才好。 莫不是正因此,被暴利迷了心,才有了开钱庄的念头? 郭管事心中若有所思,心绪突然间就低落,小姐是自己自幼看着长大的,说什么也不愿意见她变得眼睛里只有钱,不顾道德底线。 “民间的‘九出十三归’,‘羊羔息’,‘驴打滚’。您了解这些行规,觉得哪个合适?” 羊羔息;利息一年加倍,而后,本利相合,再计新利。 驴打滚;利上生利。利息计入本金后,再生利息,越滚越多。 这些蛮横无理的抽取方式,百姓一旦负债,多因不能偿还而“破家散族”。 以前看电视,看到过很多佃农借了财主的一两银子,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涨到了卖儿卖女卖身为奴才能还的上地步,她虽不曾亲眼目睹,却多有耳闻。 如此黑心钱,她怎么会要? 陈辰摇摇头:“郭叔误会了,我想开的钱庄不赚黑心钱。” 郭荣闻言心中一松,小姐还是心善的小姐,如何会因为受了暴赚的行当刺激,就改了心肠? 可是,不放印子钱,钱庄怎么赚钱? 就靠收取少有的保管费用,迟早要关门大吉。 这样想着,郭管事说道:“钱庄要收取保管费,所以不是迫不得已,一般极少有人存钱,这生意怕是赚不了钱。” 如今的钱庄也叫——柜坊,主要从事金钱和贵重物品的存放与借贷。 钱庄至少要在异地开两间分铺。大的钱庄在几个州府都有分号,因为钱庄还有一门生意叫飞钱。 使得商人远出做生意不必携带大量现钱跟银票,可异地取钱,避免麻烦与危险。 这些,陈辰也是清楚。 “钱庄不一定要高利才可借贷,我开钱庄的主要目的有几个,好些都要在将来才能达成,眼下先帮扶信阳府各县的贫苦百姓,借钱给他们做小本生意。” 古代大多贫农之所以骤贫,都因荒年而周转不力,或遭偶种子不佳,导致当年收成不好,不得不去借高利贷,利滚利形成恶性循环。不是人本身不勤,而是时代造化不好。 而今的时代就是如此,要富民就要从最底层入手,否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如果信阳城里的贫富差距,依旧如这个时代一样普遍的判若天渊,何谈富民? 城阳城如今富起来的只是相当少部分的百姓,各县还有更多贫苦无依的人。 郭管事闻言惊诧不已,半晌才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信阳衙内的施压,一股愤愤不平的恨意直冲上头,面色阴沉下来: “借钱给贫苦的百姓?楚国世子莫不是想让咱们陈氏开善堂?让小姐帮助流民也就罢了,还要广施恩德到各县,灾荒尚不知有没有过去,借钱给一大帮子苦哈哈,能收回本金就要上高香了。” 陈辰看他面色不善,轻声安抚他的情绪:“郭叔误会世子了,是我自己要求的。” “小姐,您真想开善堂不成?” 郭荣说的激动,脸上的肥嘟嘟肉在抖动,陈辰看的直眨了几下眼睛: “借给农户的都是小钱,万一真的亏了也无所谓。” 这些都是小钱,那还能赚大钱? 郭管事神色一动,正要开口问,却听她继续道: “况且,我会优先挑选一批稍有能力的普通农户,找一些人手下去教他们,如何种植果树和养羊剪毛,这样未必就会亏损。您担心的贫困户,等试行之后再着手。” 郭荣将此事暂听入耳,急切问的是什么前话: “钱庄除了放高利印子钱,哪还能挣大钱?” 陈辰唇畔微弯,轻笑道:“您先别急,这些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先听我慢慢说。” “有劳小姐为小人详述一二。”郭荣急态平复,尴尬笑了笑。 “柜坊接待的客人只有很少部分的富人,大多肯缴付保管费用,将钱存入柜坊的人,都是有异地存取需要的。” 郭荣点点头:“小姐说的没错,其余富人和普通百姓,是不愿意支付别人保管费用,为自己保管钱财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库房存银,或是窖藏。” 陈辰睨他一眼,心知他猜到了自己打这些钱的主意,于是便直言道: “只要将这些未流动于世面的金银吸纳入钱庄,用来低息放钱给急需用银的商户和小民,可赚取利息钱。” 郭荣闻言丝毫不惊讶。只不过好奇,怎么样才能让人出钱替他自己保管闲钱,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谁没事会花钱将银库里的银子搬出来,交给外人看管? 郭管事想着这个问题,忽然就想到了什么,但是不确定,于是便问:“如何能让人将钱存入钱庄?” 陈辰在那双等待确认答案的目光中,徐徐开口:“钱庄存钱不收保管费,而且会给利息钱。” 果然不出他所料,似乎也唯有这样才能让人将银钱搬出来存入钱庄。 郭荣再问关键:“小姐给多少利息钱?” “不同存取,给不同等的利息钱。活期可随时取,利息钱最低。再有就是存三个月c六个月年c两年c存越久利息钱越高。比如存一万贯定期一年,可得利息350贯。若是放在钱庄没指明要定期,就以活期算,只有三贯一个月。” 郭管事完全听明白了她的话,不由深深的看着她,感慨道: “原来还可以这样?小姐真是天生的生意人,什么生意都想得出来。” 他将一直都很佩服这位小东家,比老东家可厉害多了。 陈辰闻言面色微红,愧受了! 她只是照搬后世的银行存取制度而已。 。 第123章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郭叔觉得可行吗?” 郭荣略略沉吟,片刻后道:“小人也不敢乱说,要不咱们就先试试,应该能行。” 她也这么认为,信阳有成为楚国,甚至是西北的商贸中心,开钱庄当然可行。 陈辰颌首:“那您就先操办此事,在闹市找一间宽敞的铺面开钱庄。” 话一出口,她又有了别的主意,重新交代道:“不如将东街两间酒铺撤到芙蓉镇,把这两间铺子打通连成一间,用来开钱庄正好。” 郭总管事有些吃惊:“两间铺面都很宽敞,怎么开钱庄要这么大?” 陈辰微弯唇:“到时候我布置好了,您就知道。” “小人明白了,那就先告退。” 待他离去,陈辰也出门去府衙,一路上都在整理脑海中的思绪。 开钱庄也是长远的布局,眼下先搭建雏形试行,培养起足够的人手,等以后到了太安城,就要将这间小钱庄变成开遍楚国各州的大钱庄。 将它当成拉拢权贵的诱饵。 也可以利用它,跟楚王做交易,让楚世子回到太安城能更快站稳脚跟。 最重要的是助楚王进一步掌握所有兵权,让他完全卸下对长子在军中声望不衰的忌惮。 准时准点,陈辰出现在工作单位。 比她更早来的有三个人,姬宴c杨无风和他的副将种振武。 三个人看见她进来的神情各有不同。 姬宴面色平静:“小辰来了。” 杨无风二人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尤其是种振武,脸色尴尬之中露出丝丝谄媚的笑容。 陈辰互相见过礼坐下,瞅见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奇怪:“世子和两位将军大人有何指教?” 姬宴朝她微颌首,沉默不语。 杨无风面色恢复冷酷,用力一拍种振武的后脑勺:“还不快说!” 种振武哎呦一声摸着后脑,梗着脖子不满抱怨:“杨大哥别把军中的粗鲁习惯带出来,这还有一位姑娘在呢。” “少废话,赶紧说!” 陈辰狐疑的目光投了过去。 种振武眼神闪躲,不敢对视。过了半晌才听他期期艾艾道: “昨天昨天下午我在路上偶遇一位姑娘,我对那位姑娘一见倾心,所以就上去攀谈几句。” 陈辰看的神色和只说一半的话,心中似有所察,“那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种振武扫她一眼,垂眸不语。 杨无风正要踢一脚过去,种振武反应极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开,口中一边喊着:“姓梁。” 姓梁的姑娘,难不成是小妹? 小表妹的容貌引人瞩目,既有汉家女子的柔美秀色,眉眼之间又有西域的妖娆风情。 活脱脱就是一个天生尤物,让坏人惦记上了也不奇怪。 陈辰蹙眉瞪着他,这家伙此刻如此低声下气,是做了不好的事? “种将军是言语不当,冒犯了梁姑娘?” 种振武面色微变,呵呵干笑两声:“没有的事,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她是陈姑娘的亲人。” 陈辰脸色渐沉,口气冷硬:“种将军的解释前后矛盾,依我听着就是有。” 种振武连连摆手:“陈姑娘误会了,我没有冒犯那位姑娘,只是唐突一些罢了。” “那你做了什么唐突之举?”虽说此话有违女子声誉,但她必须要问,后续才能知道该怎么处置。 姬宴目光温和,朝着她歉然一笑,希望能抚慰她的情绪。 这件事,不好主动插手处理,只能先听他们各自的意思,再进行调解。 陈辰视而不见,眼神依旧冰冷如霜,她从来就没有这么生气过。 种振武被那双罩上寒霜的眸子惊骇住,感觉自己的气势竟落在这女子的下风。 多丢脸啊,这怎么行? 他登时就振奋起气势,气昂昂的微仰起脖子:“我就问了她是哪家的姑娘,改日登门求娶她为侧室。” 问的这么直白,无非就是认为信阳城一个小地方不会有大来头的世家贵族。 求娶小妹为侧室也算抬举她了? 陈辰望着他趾高气扬的姿态,气极反笑,不顾一切的抬手猛拍桌案: “民女说句得罪杨将军的话,您就别痴心妄想了。我知道您的家族贵不可攀,梁家小门小户不敢高攀。” 随着一声重击声响过后,气氛显得格外诡 的异沉静。 种振武横着脸,不看她。 杨无风有些诧异的望向她,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也会有跟人闹红了脸的时候? 平常她的言语虽然无礼一些,却把握了分寸。偶尔嘲讽她,她都能冷静自持,不见她生气。 想不到她发起脾气来,竟是如此凶悍。 看来是振武真惹怒她了,无端端去戏弄良家女子,确实过分了。 一直沉默的姬宴也直直看着她,却是有不同感受。 她气势汹汹的拍案盛怒,更像是娇嗔薄怒。 虽然她的凤眼圆睁生寒,粉面含怒带煞,直接忽略不计。 小辰发脾气,还是第一次见。小小年纪的姑娘太过懂事,过分隐忍可不好。 小姑娘就该有原本的模样才对。 两双各有异色的目光直视自己,陈辰的耳后根微热,一时气愤过头失态了。 为何会这样,真不好意思说。 察觉自己捎上了私人情绪,她赶紧平复心情,面色淡淡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此言一出,种振武直撇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梁姑娘长得更好看。 杨无风嘴角抽了抽。暗道好不要脸的女子。 姬宴垂眸,拳抵着整唇,只露出弯下的唇畔。 一直站在门外的小桃,瞧见门口的两个守卫咬着牙关忍笑。 小丫头狠狠的瞪着他们,不许笑。 两个守卫咬着牙,不停的直点头。 里面的陈姑娘胆气果然不输男子。 不,男子都没几个敢这样自诩。 陈辰顺口说一句前世谁都能说的玩笑话,在古代就显得另类豪气。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豪气干云,面色依旧淡然: “种将军,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提及此事,更不可以再出现在梁家人面前,有损她的清誉。” 种振武一听,急的差些跳脚:“那才不可以,我心悦梁姑娘,愿意娶她为侧室。” 陈辰面色陡变冷:“你心悦的小妾可以有百十个,不差我表妹一人。” 这番话,谁还听不出意味。 姬宴这时帮他一句:振武年方十八,尚未娶妻纳妾。” 闻言,陈辰扫量他几眼,样貌周正的少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或许是军旅中人,肤色古铜比白面年轻人更显老相。 。 第124章 种将军贼心不死 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种振武会错意,讷讷道:“正妻我无权决定。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的侧室只有梁姑娘一位,此后再无妾室。” 陈辰翘唇笑了,笑容明显嘲讽: “你如此懦弱,哪个姑娘跟了你会有好日子过。况且,梁家的家境殷实,闺女放着正妻不做,情愿去给人做妾?门户不当对,夫婿又无能,嫁过去也是吃苦受气。” 这话杀伤力极大,侮辱性极强,她就要骂狠了,让其恼羞成怒,让自己解气。 种振武是真的生气了。脸都涨成猪肝色,为了倾心的姑娘,却生生忍受,语气平静的开口: “陈姑娘说得好,若是我无能,那就不配求得心中挚爱。” 说罢,他转身离开,落寞的背景及其震撼人的心灵。 姬宴的心无缘无故就涌来一阵失落。 振武这小子怕是动了真心,可惜却不占理,小辰的态度又强硬,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目光移向若无其事办公的小辰,他欲言又止,此事真的不方便插手,清官难断家务事。 陈辰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就四目相望:“世子有话对属下说?” 姬宴沉默,微微摇了摇头。 那就好,陈辰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刚才从他的神色看见一丝低落的情绪,如果他偏帮种振武,就是暗暗嫌弃自己心高气傲,不近人情。 她如此强硬的态度,这样对谁都好。 对她自己也好,以后要是有些人会对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楚世子也清楚她的态度,必会帮她。 此后无话,陈辰上午下了班就去梁家。 小桃说有人来报,梁家门前有一位穿着甲冑的将军徘徊不走。 “小姐,真是种将军。”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瞧见梁宅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小桃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贼心不死。 陈辰气的牙根痒痒,险些控制不住情绪,叫骂出声。 她的目光才看过去,种振武就朝着她走过来,沉稳的步伐来到近前: “陈姑娘,我决定迎娶梁小姐为正妻,还望你帮我通禀一声,让我未来的岳父放我进去见见她。” 陈辰看着那张古铜色都晒泛红的面颊,不由得想到他在梁家门前晒了多久的日光浴? 这个念头立时挥去,他晒多久都是故意的,想借此表明诚心? 此人不愧是武将之家出生,说话行事都直接了当。 “种将军,话不可乱说,你喊我舅舅为未来岳父,这是哪门子的事情?据我所知种家和梁家并未结下姻亲。” 她板着面孔,语气严厉斥责。 种振武毫不在意,一脸坚定道:“陈姑娘放心,我决定要娶梁小姐,就一定要娶。谁若敢阻拦,我就带着心爱的姑娘远走高飞。” 这个混账! 之前说他懦弱无能,这会儿就硬气了,直接来粗俗鄙陋的土匪行径。 他打算抢人么,谁愿意跟他远走高飞? 不对。这话轻浮,他却能说的如此自信笃定,直觉怎么不像是他一头热? 陈辰心中一凛,至今为止,还没有问过小妹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若果小表妹也对他有意,那就不好玩了。 该不会是真的吧? 疑虑的念头一起,陈辰举步绕开前面的高大身影,感觉他跟在身后,“小桃拦住他。” 小丫头立时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种将军,我家小姐不让您跟着。” “陈姑娘怎么不带我进去?” “为表诚心,你在门口候着多晒晒太阳。” 门吱呀一声缓缓关起,一句话随风从未合闭的缝间飘出。 梁家内宅入口,表舅二老亲至迎接陈辰,自派人去通知外甥女至今,夫妻二人都问过下人好几回她来了没有。 如今可算到了,这件事没有她,怕是处理不好。 “小辰儿,那个浑小子走了没有?他一直蹲在我家门口吵着要见我闺女,成何体统啊。” 梁实秋大嗓门嚷嚷,梁夫人挥退了跟来的几个婆子小厮。暗中狠狠掐了身侧的丈夫一把,还嫌事情不够闹大,让下人看笑话。 “你这婆娘掐老子做甚?老子说错什么话了?”梁实秋一手捂着胳膊,疼的气急败坏,怒瞪着夫人。 “” 憨货,还要不要脸了,私 下里的事,还能喊出来? 不怕小辈笑话老两口打情骂俏? 梁夫人脸皮薄,面色立时就尴尬了,恼羞的回瞪丈夫。 老夫妻互瞪着对方,气势谁也不愿意输给谁,看来要搭台掐架一般。 陈辰神色淡淡瞅着他们,没有打算劝说的意思,并且火上浇油:“两位长辈请到一边去分个高下。别挡道。” 梁夫人面色大窘,狠狠再踩上一脚,拉着陈辰进入内宅,留下嗷呜叫骂的丈夫。 梁表妹的闺房内,两女子坐在檀木嵌瓷圆桌前。 梁景隆的妻子胡氏,静静的坐在小姑子对面,一起陪着她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看随风拂动的树枝发呆。 胡氏的眼珠子偶尔转动,眼角余光偷瞥真正发呆的小姑子。 小姑子春心动了,自昨天下午那件事后,她总爱静坐出神,仿佛是一夜之间就懂的该思考人生了。 眼神不经意间乍绽出对未来的憧憬向往。 小姑子是不是瞧上那个英武的少年将军了? 那后生轻浮不懂礼数,不知是怎生个无赖人物。 胡氏乱想之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瞧见来人是婆母和表妹,便笑道: “娘带着辰儿过来了啊。” 一声呼唤将发呆的人唤醒,梁晓玉扭头看见她们进来,抿唇一笑:“娘,表姐。” 梁夫人瞅着女儿笑的敷衍,皮笑肉不笑似的,心里着实难受。 “玉儿,你表姐看你来了。” 陈辰顺着舅母的轻拽而坐,目光看着表妹,直接就问:“晓玉,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和种将军有交集?” 梁晓玉扫了她一眼,就垂下眼睑:“表姐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谁跟那登徒子有交集。” 陈辰看她罕有的娇羞神色,很是郁闷:“满屋子都是女眷,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梁小妹羞红了脸,一言不发。 扭扭捏捏的,这可不像古灵精怪的小表妹,难不成她真的看上了种振武? 梁夫人瞧女儿缄默沉静,心里急的不行,看向儿媳道:“兰心当时在场,就再说一遍吧。” 。 第125章 她肯定是对我有意 一提起此事,胡氏便黑着脸:“那个后生好不知礼数,一身痞气端得让人厌恶。” 在表嫂说这话时,陈辰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小表妹,并无发现不妥,全然无动于衷,仿佛就是在听人讨论路边的阿猫阿狗一般。 按这来看,表妹好像对种振武无意,那自己就放心了。 陈辰想再次确认,便问道:“玉儿,你怎么看他?” 梁晓玉面色平静,眼神多了一丝茫然:“什么怎么看呀,不过是个讨厌鬼罢了。” 没有漏看她流露出来的迷茫,懵懂不知的青春,真不好说。 古代足不出户,极少接触外男的女子,更难说。 一下子,她心里又没底了。 总不能给小表妹科普一番青春期的萌动情怀吧? 那不等于直接说你该思春了? 坏心眼的表妹还不记恨死自己,此早要还这一报。 眼下只能听听事情经过,从表妹的表现中发现端倪。 陈辰问胡氏:“表嫂,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还没说呢。” 梁夫人脸色微变。先前听过一回,她老于世故,早已察觉出女儿的不寻常。 没等胡氏说,她的反应就先让陈辰心里咯噔一惊。 “都怪我的不是,没有看好玉儿。”胡氏叹息一声,开始娓娓道来。 昨天姑嫂商量着该为全家老小赶做过年的新衣裳了。下午就去了顺泰商行名下的布庄挑选布匹。 买齐了布匹,胡氏在张罗着几个丫鬟婆子拿东西,梁晓玉想吃对面的麻团糕,就自己走过去。 街上大风呼呼的刮,将她的帷帽吹飞,砸在一个马背上的人头上。 那人下马还帷帽,瞧见梁晓玉的容貌,顿时惊为天人,涎着脸缠着她搭话。 “姑娘,在下种振武,自太安城而来。不知姑娘府上何处。” 说话之人是一位英气不凡的小将军,一身明亮铠甲,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那双璀璨的眼眸毫不掩饰爱慕之意。 梁晓玉望着站在迟尺的少年将军,一时手足无措,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平日里的冰雪聪明,此刻丝毫不见。 少女愣愣的直视着他,且紧张的站立不动,紧张的甚至忘了男女有别,应该避嫌。 就这样愣站着听他说,然而一句也没有听入耳,脑海中空白一片,思绪全无。 胡氏在对面瞧见小姑子和一个陌生男子离的近,那男子的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没有离去的意思,她连忙招呼几个丫鬟婆子一起走过去。 “玉儿,怎么了?” “小姐,您没事吧?” 走到两人身旁,胡氏带着人直接挡在梁晓玉身前,目光不算友好的瞅着那个男子:“这位将军,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离去。” 梁晓玉一听这话,才回过神来,羞恼的垂下头脑袋。 种振武俊秀不失刚毅的脸庞绽开笑容:“敢问大娘子,您可是这位姑娘的姐姐?” 这是什么人呐,毫不知羞耻,没瞧见她冷眼相待么? 胡氏沉下脸:“我是谁?不是你该问的。” 说罢,她拉着小姑子就要走。 “大娘子且慢。”种振武挡了一步,十分诚恳的抱拳作揖: “在下种振武,太安城种家子弟,现今在世子殿下身边当差。官任正六品骁骑尉。今日得见这位姑娘,实为倾心不已,还望大娘子留个名号,改日我好登门求娶她为侧室。” 军中儿郎向来直来直往,有话当然就直说,也不管别人听了会怎么样。 所以,无论他的腰弯的有多低,表情多诚恳,这话就让他的虔诚姿态打了个十足的折扣。 胡氏闻言气不可遏,气急之下还没想到要如何应对,就见小姑子一脚踹在那小子的腹部,满脸羞愤的骄斥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 种振武冷不防吃了忿狠的一脚,险些就要踉跄蹭蹭后退。 幸好学武之人下盘稳,而他的武艺也相当的好,这才堪堪稳住,只是倒退了一小步。 好大力道,刚健身躯都差点儿承受不住。由此看出,眼前少女有来头。 种振武忍着腹部的剧痛,尽量稳好潇洒英姿立直身,面上依旧挂着阳光般的笑容:“姑娘练过武艺?” “这位姑娘好凶猛。” 姑娘这一脚,骇住过往行人顿足。 女子当街踹人,新鲜事儿。 最重要的是,这女 子长的妩媚动人。 “长得好看的花儿都带刺,有什么可稀奇的。” “你们都住口。”胡氏气急,只喊出这一声,可惜妇道人家的呵斥,没谁在意。 就连她身边的婆子丫鬟们横眉瞪眼的怒视,也止不住议论声。 “牡丹花下”话音顿住,说话的百姓慌忙捂住嘴巴,悻悻的退走。 种振武这才收回冷森的目光,歉意的望向心仪的姑娘。 梁晓玉看也不看他。 几声议论和众目睽睽的注视,让小姑娘霎时羞红了脸,眼眶也湿润了。 她哪还有脸面见人,赶紧埋头离开。 种振武恋恋不舍的眼神看着她上了马车,心里甜滋滋的。 刚才她的媚眼直直盯着我看了许久,也是对我有意?之所以踢我一脚,是害羞了。 肯定是这样,种振武自信满满的想着。 “头儿,人都走远了,你咋还不回魂?” 两个盔甲将士过来,脸上都挂着暧昧的笑容,他们三人一起约好上值前进城吃个小酒暖暖身,结果种振武遇上这种事。 这两个骑兵都头识趣没上前打搅好事,至于他被小娘子踢了一脚,他们恨不能以身代之。 蓝都头瞧着长官仍旧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不由得嘿嘿怪笑着打趣:“头儿不会被小娘子踢傻了吧?” 周都头挤眉弄眼附和:“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就算真的有力气,那就踢我好了,多踢几下都没关系。” 种振武感受到腹部传来的疼感,暗吸了一口气冷气。 多踢几下,就该送回家躺十天半个月了。 “你们两个都给小爷闭嘴!快滚!”种振武冷着脸离开。 他喜欢的姑娘,岂容这两个腌臜货亵渎。 蓝都头紧追两步凑上跟前,挤挤眉一脸暧昧,“刚才咱们在边上听见有人说,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头儿不想听么?” 种振武忍着一拳挥出去的冲动,偏过头不看猥琐的嘴脸:“谁知道?” “这位老妇人知道。” 顺着手指的方向,种振武才瞧见几名士兵围住一个中年妇人。 第126章 少艾思慕 一双发亮的眼神定在她身上,中年妇人不敢与气宇不凡的年轻将军对视,粗粗掠过一眼就垂眸: “梁家武馆的小姐,老身去她家做过针线活儿,见过她哩。” “梁家?”种振武闻言眉眼笑弯弯。 周都头面上也露出笑容,随手赏了妇人一小钱银,挥手让她离去。 蓝都头却不如他们一般高兴,皱着眉:“头儿,您可还记得杨将军托您写信给老将军,拜托老将军收下一个新入伍的江湖武人么?他好像也是梁家武馆的人,是世子身边女幕僚的表兄。” 是她? 种振武心头一紧,这个女子就连杨大哥也奈何不得,而且此女乃世子的亲信幕僚,很让世子看重。 好像,似乎有些麻烦。 后面发生的事情,胡氏不知道,她只将知道的都说完,满面愤色: “也不知那无耻之徒是如何晓得玉儿是梁家的小姐,竟敢找这来。” “我可怜的玉儿。” 梁夫人哀叹一声,心疼的揽过女儿搂在怀中。 发生这样的事情,女儿今后的名声恐怕是不好听,闲言闲语少不了,以后说亲都会受影响。 母女三人的情绪都不太好,房间里一片愁云哀雾,舅母伤怀哀叹。表嫂面色发愁。表妹面若呆滞,眼睛没有一丝灵动。 陈辰虽然深受她们的坏情绪感染,但头脑依然冷静。 她已经发觉表妹怕是情窦初开,对种振武有好感,只是懵懂不自知而已。 傻愣愣的站着,任由一个爱慕自己的陌生男子靠近自己,在彷徨失措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随心而择。 假如讨厌这个男子,或者是对他没有一丝好感,早该清醒的明白,不该跟他接近。 古代女子最重名声,如何会在大街上跟一名陌生男子近距离接触。 陈辰记得前世十七岁情窦初开暗恋一位学长,只要一看见他就会心砰砰砰的直跳,紧张的说不出话。 对于曾经写情信给自己的同学,发见他靠近就立马按闪现。 深闺女子更应该是这种反应才对。 如果只是好感也就罢了,就怕她喜欢上了种振武。 “玉儿,我刚才听他说要娶你为正妻,你会答应吗?” 陈辰若有所指的注视,让梁晓玉当即生气,怒目回视:“表姐莫开玩笑,就算全天下男子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拿侧室羞辱我的人。” “好!有志气!不愧是老子的女儿,还当我梁家的姑娘都是做妾的命不成。”洪亮的大嗓音落下,梁实秋昂首阔步出现在房门边上。 屋里四个女子目光齐齐望着他,面色皆是黑如锅底。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嫌事儿不够多? 梁晓玉目光幽怨:“爹,您快走开,女儿不想看见您。” 陈辰甩脸扭开头:“舅父,我也不想见到您。” “老头子,你给老娘滚!” 胡氏神色为难,不敢开腔。 公公也真是的,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不得罪人么,表妹该怎么想咱家? 梁实秋一脸错愕,几个败家娘们怎么都赶老子走,又说错话了? 小辰儿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又怎么会介意。 “老子” “滚!” “嚷嚷什么!谁才是一家之主,老子就不走。”梁实秋唯恐落了面子,一贯霸气回应。 “滚!” “你老子不跟你这败家娘们一般见识。” 梁夫人又一声怒喝,才算将人赶走了,回头一脸尴尬的看向外甥女。 只见她竖起一根大拇指,女儿和媳妇也是一脸懵然的望着自己。 头一回当家作主,感觉真是畅快淋漓。 “你这孩子。”梁夫人脸颊发热,白了她一眼:“小辰儿,你舅父不是那个意思,当年是公公硬要将三妹妹塞进陈家报恩情,三妹妹也不反对。这” 陈辰收起赞,轻柔的声音止住了舅母的话:“舅母不必担心我会难堪。我知道舅父没有那个意思。” 当年父亲的生意才刚刚有起色,养不起护卫便雇了梁家镖局送货。梁老爷接了父亲的重货,在路上因手下的镖师有一半喝了没煮沸的脏雪水而生病。 所以延误了十来天的时间,结果就遇上了大风雪拦路,眼看不能及时将货物送达,父亲着急。 梁老爷更着急,他知道眼下局面都是镖局造成的,他是个刚烈的性子,无论 怎么劝都坚持要先领着货物先走,坚决不让这趟镖砸在自己手里。 最后父亲威胁他,要解除雇约才算劝住他,也正因为又多留了几日,才躲过前路的雪崩,当镖局的人都瞧见路上几十具尸身,纷纷后怕免去了一死的危险。 救梁老爷一命就是这样的由来,从此两家结为友好的世交。 不仅是陈辰在转念间就回忆起往事,梁夫人的脑海中也掠过梁陈两家多年交情紧密的过往,眼神真切的望着她道: “当年你爹丢了一桩大生意,却挽救了我们梁家整个镖局。” 陈辰微微一笑:“依我看是命中注定,两家的情份是天定。” 梁晓玉挣脱母亲的怀抱,她的注意力被转移,眼神焕发了一些光彩,同样想起小姑父。 许是受眼下自身遭遇的困扰,她想到的是: “姑父长得好看又善良可亲,待小姑姑极好。” 梁夫人瞪她一眼,轻斥道:“真是没大没小,不懂规矩。哪有晚辈对长辈说长论短的。” “娘,女儿又不是乱说。”梁晓玉不依,嘟囔着小嘴。 胡氏也清楚这些事,抿着唇点头应和小姑子的话。 梁夫人暗暗叹息,确实如此。 三妹妹乃是妾室所生,嫁给妹夫为妾,十余年的日子,过的比寻常富贵人家的正室还要舒心,可惜的是妹夫。 也难为了三妹妹年纪轻轻就守寡,虽然家中钱财无数,生活锦衣玉食,却也不知是福还是悲。 陈辰瞧见舅母眼中的怜悯之色,心里也趟过一丝哀伤,但她也留意到了梁晓玉的心思迥异。 少艾知慕,若是所想不符实际,黄粱一梦终成空。 大家族的子弟如何能违抗家族意愿,娶一平民女子为正室? 但是,如果她铁了心想要这个美梦,我一定不遗余力帮她达成所愿。 陈辰心中下了决心,面色平静的问梁母:“表妹明年就及笄,是时候该说婆家了,舅母可有相看中意的女婿?” 梁晓玉撇撇嘴:“表姐,你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吧。明年你就成老姑娘了,看你还嫁不嫁的出去。” 第127章 探明心迹 “你这孩子怎么没点礼数,你表姐是关心。” 胡氏先开口数落,心里想着不能让表妹心生芥蒂,丈夫的家业都靠表妹帮扶。 梁夫人彻底没了脾性,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将来嫁人了,哪个婆家会惯着你。” 陈辰一脸平静的煽风点火:“有什么可担心的,表妹的拳脚厉害,谁能欺负的了。七尺男儿挨了表妹一脚,疼的都吞声忍泪,我看他强忍的五官都错了位。” 梁夫人听得心惊肉跳,一脸悔不当初:“我就不该让女儿也跟着三个儿子瞎凑,一起练什么武。” 当初想着让女儿跟着去玩玩。 没想到女儿的武艺竟然如此厉害,她根本不清楚,家里的男人也从不跟她说这些。 这可怎生是好,将来若是夫妻不睦,常回娘家告状的就是女婿了。 望着娘亲忧心忡忡的模样,梁晓玉狠狠剜了坏心眼儿的表姐一眼。 陈辰视若无睹,同样面显忧色:“能震得住丈夫还好,如果嫁个也会武艺的,夫妻俩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吃亏的指不定是谁。” 胡氏一听,忙道:“那就嫁给文弱书生好了,这样总不是咱们玉儿吃亏。” 梁夫人略一沉吟,点了头:“说的是,既然玉儿的性子受不得气,嫁个书生是最妥当不过。不过就算嫁个会武艺的也无甚大碍,若实在忍不了就别忍着,动起手来,我们家的男儿都可以替她撑腰。” 刚才还害怕女儿会在夫家打人呢,这会儿功夫就筹谋着替她摆上武力威慑了。 陈辰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当娘的再怎么都是偏心亲生女儿。 “如果夫家有权有势,那又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梁夫人心中疑惑,辰儿也看出什么来了? 梁晓玉快急哭了,气鼓鼓道:“你们别操心我的事了,我不嫁还不行么?” 娘和大嫂真笨,怎么被表姐一直牵着鼻子走。 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住口!真是不懂规矩。嫁不嫁由不得你说了算。” 梁晓玉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当然会顶嘴:“女儿就不嫁。” “反了你” “娘别生气,玉儿还小,可以慢慢教。”胡氏打断她的话,看似打圆场,实则是在添油加醋。 婆母是个实心眼儿,一心只顾为女儿着想,没发现表妹有小心思,不管她想做什么,都是为了玉儿好,自己少不得要帮一把。 梁夫人一听果然更生气:“玉儿还小?像她这么大的姑娘有当娘的了,我就是没教好她,才让她的性子无法无天,看来以后要好好管教才行。” 陈辰一脸关切道:“趁她还未及笄出阁,舅母还能多教导她。” 胡氏笑笑:“玉儿明年及笄,爹娘该给她选个如意郎君了。” 梁晓玉眉梢动了动,依旧赌气一言不发,心里却是惶惶不安,就要嫁人了? 那他———想到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有一股不明意味的感觉涌上心头。 陈辰适时问道:“种将军真的愿意娶你为妻,你可答应?” 闻言,梁晓玉抬眸扫过去的眼神有一瞬恍惚,而后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似喜非喜,似怨非怨。更像是茫然若迷。 陈辰一直观察她神色变化,原来竟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本着随意试探她想不想嫁,想嫁的决心有多大。 探明了表妹的真实心意,好心中有数。 而今看,她对种振武是有些许好感,但情愫尚浅,许是懵懂不知,等幡然明悟,可就不好说了。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陈辰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表妹,轻声道: “你可以不急着回答,这是关乎自己一生的大事,且先认真想想。如果你愿意嫁给他当个官太太,表姐会尽力帮你。” 一番语挚情长的话说下,让梁晓玉心中动容,嘴上一贯不饶人:“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事吧,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可别找我梁家的兄长。” 梁母也被陈辰的话触动心弦,心中感激不胜,一听女儿这么说,立刻拉下脸训斥:“玉儿,你别不识好歹。辰儿要是能嫁入梁家,我儿就该偷着乐了。” 又扯我身上来? 梁夫人投来的双意味深长的目光,陈辰状若不见。 胡氏埋怨的目光望向小姑子,虽然不满她使性子,但更关心的是陈辰到底有没有能力帮她,可这话不好问。 倘若不是空口白话那就太好了,听说种家是太安城的大族,种老将军位高权重,玉儿能嫁过去,对梁家也是有好处的。 想着这些,胡氏心里立时跃跃欲试。 陈辰瞧她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便知怎么回事,表嫂的性子总是这样,一心想着要为夫家捞好处。 她不说破,从旁处切入话题:“玉儿是不信我么?我说可便可,你看我何时有过大放厥词。” “我相信表姐,可是我我又不是非要答应。” 梁晓玉没有再使性子,坚信的目光望着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最后一句。 虽然小姑娘骄纵一些,但若是遇上大是大非,都是愿意听她的,对她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不着急,你先考虑清楚。” 梁夫人看她一脸自信笑容,心中将信将疑。 种家是高门大族,玉儿还能嫁进去? 陈辰瞧见舅母的疑惑眼神,不多解释。 大家族子弟又如何? 她不怕王权之下的强权,她已经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了足够的自保能力。 这些还不够。等来日钱庄大展宏图,她要让楚王对陈家都更重视几分。 胡氏不清楚她的能耐,心里有喜有疑,像是想起什么,便问道:“辰儿,听说你跟楚国世子相熟,这可是真的?” 陈辰心中起了警惕,面无表情的问:“表嫂是听谁说的?” 梁家男人都不会将外头的重要事情跟家里的女人说,她是如何知晓的? 二娘偏袒的是夫家,更不可能拿夫家的大事跟娘家唠嗑。 胡氏面对那张仿若生人勿近的面孔,尴尬的笑了笑:“我我听外头的人瞎说的,陈家的酒被王宫列为贡酒,外面就这么传。” 陈辰脸色依旧淡漠:“表嫂别听外人信口雌黄乱说,传言从来都是捕风捉影,当不得真。” “我以后再不听了。”胡氏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就垂眸。 梁夫人母女互相对视一眼,神情左右为难。 。 第128章 少年可激 胡氏跟何家有姻亲关系,她妹夫的堂姐夫娶了何家的女儿。 何桐义眼看陈家一反忍气吞声的常态,居然敢动他了。定会详细查找原因。 陈辰每日进出府衙,以何家在本地的势力当然能打听出一些事。发现如今的陈家惹不起,便会托人找胡氏说情。 胡氏明白表妹家跟何家素来不对付,自是不敢,却也因此知道了这事。 事情始末,陈辰不难猜到。 梁夫人母女是清楚的知道,前些天她妹妹来看望过胡氏。 辰儿会生气,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将外甥女送走,梁夫人拿出婆婆的派头,板着脸斥责胡氏:“兰心,若是再这样不晓事,我就将管家权收回。” 真是个不省心的,说了别跟夹在他们两家中间,非不肯听。 胡氏垂首,唯唯诺诺应是,心里却责怪陈辰小题大做,她都没有答应一定会替何家求情,不过也幸好没开口。 这个表妹太不近人情了,她都没说什么,就这样当面甩脸。 胡氏心情烦闷的告辞,梁夫人随意挥挥手。 等她离去,梁晓玉为她说情:“娘也别管太宽,嫂子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梁夫人抬手一戳女儿的脑门,没好气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那个种家小子,你可属意?” 属意不属意他? 无所谓了,看的顺眼就成。 梁晓玉垂首细想,实在理不清自己的心绪,只给自己找到一个简单的理由。 “娘,您说表姐真的能帮上我么?” 虽然她愿意相信,可疑虑也在所难免。 梁夫人一听她的话,整颗心就紧揪起来。 玉儿真的看上那小子了,如若不成,那该是怎么样的伤心难过。 辰儿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她真的能帮玉儿么? 梁夫人母女念叨的人正出了梁家大门,一眼看去,那个身影还坐在石阶上。 种振武听见门响,缓缓站起转身。 少年秀气不失刚毅的脸上,露出绚烂笑容:“陈姑娘,你可有跟梁家长辈说我要娶梁小姐为妻?” 陈辰下了台阶,在离他丈远的地方站定:“我已经说了,假使你能办到,我舅父就会让表妹等着你的迎亲花轿,如若办不到,就别纠缠了。” 梁家真的答应了? 种振武闻言大喜,笑的见牙不见脸:“我一定会做到的。请你告诉她一定要等我。” 想到那张令他一见倾心的容颜,他的心情顿时激荡不已。 调皮桀骜的小仙女,他一定要娶到手。 陈辰嗤之以鼻,唇角翘起嘲笑的弧度。 再次被同一个女子嘲讽,是个男的都忍不了了。 种振武面色瞬变,语气饱含怒气:“你别瞧不起人。我既然豁出去了,就一定会做到。” “哦?”陈辰看着他的眼神依然轻蔑:“种将军还有什么本事?你要如何豁出去?” 种振武被这种蔑视的眼神深深刺激,拳头不由自主紧握,冷冷的盯着她。 她凭什么看不起我? 如果告诉她自己的小算盘,恐怕更让她瞧不起。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与你无关。”种振武哧笑一声。 你想知道,我就偏不告诉你。 这样一想,心里舒服多了。 种振武握紧的拳头松开,不想跟女流之辈多作计较。 陈辰面色淡淡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你爱说不说。不过我要提醒你,过久不侯。我表妹明年及笄就会定亲。” 梁小姐明年才及笄? 种振武有些吃惊,真是看不出来。 也无怪乎他诧异,梁晓玉的身姿高挑丰美,十足的妩媚气质,根本不像青涩的小姑娘。 “梁小姐已经让我定下了,明年我定要娶她。” 陈辰目露怀疑:“你真有办法让你家中长辈听你的?” 这女子怎生就爱瞧不起人,真真是讨人厌。 我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我自有计较,我此生的妻子只能是梁小姐。” 种振武霸气的撂下一句,潇洒转身离开。 其实他的打算很简单,就是逼迫家中答应。 种家长房就他一根独苗,若果他爹不能让他的祖父同意,那他就出家当和尚去,让他爹的家族族长梦也破碎。 望着气势赳赳的背影远去,陈辰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年少气盛的叛逆青年啊,激不得。 午后,陈辰返回衙门。 傍晚下班回家去一趟小院,梁景瑞等在那里。 小桃找了一下午才将人找着,这人美其名曰替自己搭建暗桩,一天到晚不着家,根本不知家里有事情发生。 陈辰面色平静的望向对坐的流浪小伙,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梁景瑞听罢,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气愤的拍击了几下书案:“这个混蛋,竟然敢调我妹妹。我定要让他好看。” 陈辰面无表情,不屑的目光毫不遮掩:“你要有能耐,才能拿他怎么样。” 你就不能留一点口德? “我”梁景瑞气馁的白了她一眼,深深低头。 是不能拿他怎么样,那厮来头不小,而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想到此处,梁景瑞突然深恨自己无能,如果自己有本事,旁人安敢如此欺人。 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了,他还算什么男子汉? 这件事对他的触动极大,心中突然间就十分渴望权势。 他低着头,陈辰瞧不见他的面色发狠之余,又有强烈的渴望逐渐攀升。 “你要是真有这么关心你妹妹,那就为她做些实事吧。” 梁景瑞抬头,面色恢复如常:“你要我怎么做?” 陈辰想了想,道:“想办法让能进入军营的人打听种振武的事。” “我会尽全力去做。”梁景瑞毫不犹豫的点头,随后又皱着眉问:“玉儿真的会对他有意?” 可有可无的心态,这怎么说呢? “我也说不准,无论是与否,我们都要有所准备才行。” 梁景瑞目光深沉,脸上表情慎重:“这是自然。咱们肯定要先了解此子的为人心性如何,如果不堪托付,那就绝不能让玉儿嫁给他。” 陈辰深以为然,看着他道:“表兄不是可以跟世子留在太安城的探子接洽?你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些种振武的事情。” “你说什么?”梁景瑞不由得瞪大眼睛,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是不是听错了,辰表妹竟要大张旗鼓的公器私用? 她怎么敢的? 陈辰神情平淡,睨他:“你用不着怀疑自己听错了,我就是这个话。” 梁景瑞垂眸,他的思绪紊乱,不敢多想什么。 好吧,你说可以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