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重生手册》 第一章 死了的龙女 龙月关死了。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魂飞魄散,顺带着拉了整个蛮荒魔界作为陪葬。 “龙月关死了,她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龙女陨落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九重天,消息传播之快,更甚于前日将她送嫁入蛮荒的速度。 一时间,整个九重天都沸腾起来了,想起这个大魔头在天界的恶行,对比她如今的下场,众仙家无一不拍手称快。 “你确定龙月关是真的死了” “上神陨落自有天道显示,那还能有假”一司命星君捋着短短的胡须摇头晃脑道。 “照我说:死的好。” 旁边一星君拍掌高声附和:“说得好要不是帝君看在已逝龙神盘庚的情份上,将她收留,照顾她抚养她长大,还钦定她为无鸾太子的太子妃,她这一生就只能在昆仑冰川上混吃等死了,哪还有化形成人的机会。” “是啊,帝君可是将她看得比无鸾太子更娇贵,平日里什么好的不念着她,谁知她狼心狗肺,平时到处祸害天界众小神不说,后来竟然敢公然刺杀帝君,何其胆大妄为,帝君挂念龙君恩义,只赐下十二道天罚,连这天罚都是无鸾太子为她生生受了,只将她关入栖梧宫面壁思过,她倒好,还不知感恩,公然叛出天界嫁入蛮荒,如此狼心狗肺不守妇道,如果龙神在世,只怕也会被她活生生气死过去。” “我看她早就和那魔界太子闻人钰不清不楚暗通款曲了,不然为何她前脚大闹天界杀了将近一半天兵天将,刚被软禁起来,后面魔界就立刻得到消息举兵来犯了,要求娶龙月关呢” “好一对奸夫,呸” “只可惜我们的无鸾太子,一腔深情终被辜负。” “真是好一番好算计,一箭三雕,伤了帝君,重创太子,毁我天界千万兵力,自己却自甘堕落坠入魔道,真是毁了龙神一世英名,祖上蒙羞啊。” “想当年龙神盘庚是天地间何等光明磊落的存在,作为天地初开就存世的古神,战神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想到留下的唯一后辈龙月关竟是这么一号恬不知耻的人物。” “可怜我们无鸾太子如日月星辰般的神仙人物,替她受了这大逆不道,藐视天威的罪名,生生受了这十二道天雷,一腔情深全被辜负。”说话的是一个仙娥,娇媚的面容上满是恨意和妒嫉。 “什么叫做白眼狼,这就是” “说她白眼狼都是轻了,她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对,罄竹难书。” “我听说那龙月关怎么是自爆元灵而亡的,死的不能再死了,连魂魄渣子都没留下。” “哈哈哈这就叫做苍天有眼,连天道都看不下去她的做法了,好送她一程。” 这时,人群里插进一道不确定的声音:“既然这都是她算计好的,那她就该去魔界过她的逍遥日子,那为什么她要杀了整个魔界呢” 一阵沉默过后,有人说话了,“谁知道呢,龙月关就是一个疯子,疯子就不能按常理来看,帝君对她如此照拂,她还不是照样刺杀帝君,反正她灭的是魔界,我们看好戏就行了。” “啧啧,你可没看到啊,那整个蛮荒都成了一片死地,冰封千里,一丝声息也无,只怕连一个活人都见不着了,周边百里之外的活物草木都被冻死了,还没靠近就能感到寒意刺骨,就连护体灵气都抵御不了。” “真是丧心病狂” “还好将这瘟神送走了,若是在天界” 想到魔族现在的惨样,若是龙月关当日在天界使出这一招 众仙家齐齐打了个冷战。 “她这也算是为我们天界做了一件好事了,铲除了魔界这个祸害,魔人贼心不死,一直妄想进犯我天界救走魔君闻人蘅。” “哼,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众神聚堆在一起,说的唾沫直飞,摇头晃脑,可见自古以来,这八卦吃瓜连神仙也不能免俗。 “龙月关既然身死,那她的神兵骨泠鞭呢” 这骨泠鞭乃是龙女取自身脊骨龙筋炼化而成,身长九节,可鞭可剑,水火难浸,可碎山裂石,端是四海八荒一大杀器,凡是她龙月关看不顺眼的,谁没被这鞭子抽过。 若是能得到她的这柄神兵,想想都觉眼热。 “那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也跟她的主人一样,毁了。” “毁了好,这东西跟着龙月关沾了不少无辜的鲜血,留着也是个祸害,不然迟早变成一件邪器。” 一阵沉默,而后有人叹道:“想当初龙神盘庚也是天地间威名赫赫顶天立地的 存在,若不是为了天界迎战魔族,最后散尽修为封印魔君闻人蘅,哪会耗尽真气而亡,龙月关作为龙神之女,天地间唯一的龙女,更是四海八荒唯一的古神之后,是身份尊贵不低于帝君存在,说到底这龙月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我们天界也不无关系。”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龙君在世,也容不下这么一个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的龙月关。” “就是这个道理” 想起那个到处咬人的疯子,众人连连点头。 话题一转,又纷纷议论起来。 “说得对,有道是天道好轮回,别看她之前风光无限,终归是自己品行太差,弄得天怒人怨,这才遭了报应。” 这时,一道声音插进来:“只是如今帝君已然闭关,太子又伤势不明,这天界不可一日无主,可该如何是好。” 气氛沉默下来,方才还口若悬河说的唾沫直飞的众神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是啊,这可该如何是好。 于是注意转移,将方才还是话题中心的龙月关抛到脑后。 身死之后,不过黄土一胚,一切盖棺定论后,所有事情都会渐渐平息,偶尔有一两个不一样的声音,又有谁会在意,毕竟岁月沧桑,再过个十年,百年,千年时间,又有谁还记得她龙月关呢 如论如何,她已经身死道消,再怎么逆天改命也不可能将她破碎的灵魂重聚,让她再活过来了。 第二章 活着的月关 不知过了多久,龙月关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醒来,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上乱摸。 头痛欲裂,眼皮似有千斤重,她迷迷糊糊之间想到:谁这么大胆,敢在她天界第一煞神龙月关身上造次。 一个粗糙似树皮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乖孙孙,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找出来,我看这个人是活不成了。” “爷爷,我在找了。”回话的是一个软嫩的童音,伴随一阵窸窸窣窣衣服翻动的声音。 “好好找,找到拿到集市去卖了” 好家伙,打劫打到她的头上来了,不要命了么 一双小手在她腰间翻来翻去,眼看愈发有往上的趋势,龙月关忍无可忍,可不能再这么装死下去了,不然就要晚节不保了。 忍着剧烈的疼痛吃力睁开眼,半响,视线才渐渐清明起来,头顶是水蓝的天空,耳边有潺潺流水,一张满脸褶皱,面色暗黄的老脸出现在视野上方,她转动眼珠朝一边看去,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半跪在她身上忙活着。 龙月关的动作惊动了两人,那老头昏黄的眼珠跟她的视线甫一对上,顿时面露骇然,抖抖索索了半天,才声嘶力竭地喊道:“诈尸了,诈尸了啊” 还没喊完,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卡在喉咙间,老头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唾沫横飞。 龙月关不得不紧闭嘴巴,眯起眼睛,以免他一口唾沫飞到自己嘴里,别让自己才活过来就被生生恶心死过去。 老头捂着瘦柴的胸口顺下这口气,撩起破成布条的衣摆,往裤头里面一塞,一把揪起小女孩的衣领,提在手里,连拖带拽往边上跑去。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那老头一路哭爹喊娘,声音洪亮,惊起满林子的飞禽鸟兽,他提着一个大活人健步如飞,完全不见方才那咳得快断气的模样。 那女孩被他倒提在手上,随着老头的动作颠来颠去,亮晶晶的眼珠好奇地盯着溪水中死而复生的人,还不忘冲她挥了挥手。 “喂别走啊。”龙月关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喊着,她这身体好像是受了伤,没有什么力气,声音似虫哼,听起来断断续续更像冤魂索命,那一老一少听到后跑得更快,不一会就隐在林子里面看不见了。 得,死了不知多少年,好不容易见到两个人,还被自己吓跑了。 这是哪 她不是死的透透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是谁花那么大的力气把她给救回来了 龙月关百无聊赖想着,躺了半天,恢复点力气,这才吃力地撑着坐起来,手掌拨动间溅起一层水花,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溪水边上,身上湿淋淋的,额头上冷水混合着血水,顺着脸颊滑下来,那殷红落在水里荡起一圈圈涟漪,很快就被潺潺流水冲淡了去。 低头就着溪水看了看自己样子,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杏眼鹅蛋脸,脸色惨白,左额边上破了一个大窟窿,伤口边缘已经泡的泛白,还在不停地涌出鲜血出来。 这模样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她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贼老天 一阵眩晕感袭来,怪不得方才她觉得头痛欲裂,脑袋上被撞了这么大一个坑,半死不活躺在水里,出气多进气少的,也难怪别人将她当作死人了。 仅坐了这一会就觉得体力不支,龙月关干脆又重新躺了回去,泡在水里头,任溪水一遍遍冲刷过来。 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她记得她是以自身献祭,散尽元灵封印了整个蛮荒,这般情况下灵魂破碎连个渣子都不会剩下,是谁瞒天过海逆天改命把她救回来了,还活到了这个倒霉蛋的身上。 想到这,龙月关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哪有什么资本说别人倒霉,她不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倒霉蛋么。 家破人亡,认贼作父,为夫所弃,最终身死道消。 想她龙月关将天魔两界搅得天翻地覆,一生也算是轰轰烈烈了。 她父君龙神被天帝帝俊所害,认贼作父这么多年,终于明了前因后果,将那天帝老儿捅了个对穿,也算报了大仇。 只恨自身功力不到家,没能将天帝杀死。 所以在水神之女慈音一身凤冠霞帔前来耀武扬威,称其不日将入主栖梧宫,并拿出盖有太子印玺的天命过来时,她没有问为何不是无鸾亲自前来传令,二话不说遵了太子令上的旨意,和亲嫁入蛮荒,顺带着料理了整个魔界。 毕竟,她父君的死,魔界也脱不了干系。 为了报仇,她根本就没想着继续活下去。 就算活下来,她又如何去面对无鸾,面对入主栖梧宫的慈音呢 只怕她还是会忍不住一剑捅了那娇滴滴的水神之女。 你救错人了,她一点也不想活啊,就让她安安静静死了不好么 龙月关内心哀嚎,救成现在闹哪样啊,把她丢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受这么重的伤,躺在这野林子里面,动弹不得,随便来个猛兽都能把她一口吞了。 把她救活就是为了要让她再死一遍么 她一本正经躺在地上等死,脑中却越来越清明,这时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走近了来,偏头看去,正是方才那一老一少。 “爷爷,她没死,我们不用埋她了。”说话的正是方才那小女孩,七八岁的年纪,走路时两个羊角辫一上一下抖动,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脏的看不出本来样子,只有那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透着灵动的光芒。 “要你说,”老头一个脑瓜蹦敲在孙女头上,“我难道看不出来,”牵着女孩的手走上前来,说道:“女娃娃,我们不是坏人,刚才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才叫青青在你身上找些值钱的东西,是想给你置口棺材好安葬了,我们乞讨为生,也没钱买棺材,不得已才想出这个办法。”他口中的青青自然就是旁边的小女孩了。 龙月关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听懂了,这俩人要是想图财害命也不用在这跟她好好说话了,直接上来再给补一砖头,万事大吉,然后往崖边一丢,这里草深林茂的,谁也不会知道。 “既然遇见了,也不能将你丢在这深山老林里面,我们将你带回去,挨得过挨不过就看你造化了。” 见她有反应,老头放下心来,嘱咐青青去扯了几条藤蔓扭成一根,将她从湿淋淋的水里捞出来,从头到脚捆结实了,往背上一颠,这才佝偻着腰,拄着一根棍子,另一只手牵住孙女,往方才他们离开的方向去了。 第三章 破庙 龙月关在老头背上不知颠了多久,眼皮越来越沉,脑中却越来越清醒,通过这祖孙二人之间的交谈,也大致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此地是人间江城一带的苗儿山头,老头岑伯不是本地人,原是别处逃荒来的,早年间青青的父母被山中妖怪夺了性命变成孤儿,岑伯可怜这孩子无依无靠,收留了青青,两人以祖孙身份相依为命,住在这苗儿山上的一座破庙里面,一老一弱也没个营生的手艺家当,日子过得极为艰苦。 龙月关听着祖孙俩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心里却泛起了疑惑,早年间她也经常溜下界,行走于人世间时,从未听过有妖怪害人性命之说,而现在竟出现这等怪事。 只是现下脑中昏昏不容细想,只能暂且按下不提。 二人白日里去城里乞讨一些口粮,下午时分就回来庙里,今天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龙月关顺着溪流一路飘下来,脸上血肉模糊,气息全无,就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物什拿去当了,好给她安葬了,谁知这没了气息的人却活了过来。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日色西沉时,一老一小连拖带拽终于将人事不省的龙月关背上了山顶的伽蓝寺,说是一个寺庙,其实已经断了香火破败很久了,长满青苔的四方残垣堪堪将院中的庙宇围住,院门陈久失修,不见了一扇,另一扇歪歪斜斜倒在一边,大红色的木漆脱落得不见原来颜色,和门楣上风霜侵蚀的“伽蓝寺”三个大字一起诉说着此地的破旧。 山上有吃人的猛兽,成了气候的精怪,如果不是无处可去,岑伯是万万不会带着青青住在这里的,可两人在这战战兢兢住了一段时间,也是奇怪,竟安全的很,所幸祖孙俩就在这里安家了,昼起夜伏,倒也安生。 岑伯将人抬进庙中,累得气喘吁吁,干瘦的胳膊直打颤,缓了口气,才道:“乖孙,去把今天米熬了。” 青青乖巧点点头,取下背在身上的布袋,摊开了取出一个更小的布袋,翻开来,露出里面的一小捧米,这就是她和爷爷乞讨到的一天的口粮。 拿了一个边边角角破的不能再破的破瓮,将布袋里面的碎米倒了个底朝天,借着夕阳的余晖去井边涮了涮,然后拿到火架上去煮了。 岑伯歇了会,解了龙月关身上系着的藤条,将她挪到佛像下的稻草堆上躺好了,又去寺庙外寻了一把药草回来,在石头上捣碎了,敷在她额头上的那个血洞上。 那血洞有小孩拳头大小,被溪水泡的血肉泛白,此时颠簸了一路,又隐隐渗血,格外骇人。 “这么重的伤,不知道挺不挺得过。”岑伯叹道,突然目光一顿,揉了揉眼睛,他怎么感觉,就这一会的工夫,那伤口竟缩小了一圈。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无量天尊,保佑保佑。 岑伯心中碎碎念着,揉了揉耷垂的眼皮,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花眼了。 “爷爷,饭煮好了。”青青的叫唤打破他的沉思,小女孩捏住破瓮的两个角放到一边,又麻溜地架上一口锅,注了些井水,就着还未完全熄灭的余火热一热,当作抹澡水。 “来了来了,乖孙孙。”岑伯一叠声应着,拿了两个碗,将翁里面的饭分到两个碗里,说是饭,其实也就是稀得不能再稀的粥水了,只能勉强裹腹。 没办法,自从一百年前天降雷火,遮天蔽日,焚烧的无边无际,人间大旱,已经有很多年颗粒无收了,随即而来的饥荒让不少百姓活活饿死,百姓十不存一,岑伯的祖辈就是其中的幸存者。。 不,那不能称之为灾难,那是一场人间浩劫。 岑伯还记得上一辈的老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面上惊惧的神情。 这是上天赐下的神罚,人间已然是一片遗弃之地。 世间死伤无数,正道不兴,鬼道昌行。 以往藏匿于山野之间的精怪也开始出来作恶,已经达到了夜不出户的地步,青青的双亲就是死于一精怪之口。 直到最近几年,早已式微的朝廷总算缓过气来,广纳能人异士,除魔卫道,倒截杀了不少害人的精怪,人间这才慢慢平稳下来。 当地人将这些拥有非人手段的人称为修士。 但芸芸众生大多都是普通人,能成为修士的更是万里挑一,这也使修士们的地位越发崇高,官绅豪强家中多争相供奉,阶级分化之下,老百姓的生活却越发难熬。 不管如何,日子都还是要过下去的,岑伯叹了口气,他总不能丢下青青不管。 爷孙俩一路漂泊,最终在这苗儿山上的伽蓝寺稳住了脚跟,这寺庙从破落的程度上来看,已经荒废许久了,确定是无主之地后,岑伯这才敢带着 青青住进来。 此处地处江城,干旱的情况倒比中原地带好上不少,山上还能见到潺潺溪流,有一地避雨容身,城内虽然安全,可人命反而更贱如蝼蚁,城外到更自在一些。 爷孙俩谨守着夜不出户的规矩,这么长时间相安无事,两人倒是心满意足的在此稳定下来。 青青端着碗吃得香甜,岑伯又转头,将另外一个碗里的粥拿去喂了龙月关,待她下意识的吞了个干净,这才海松了口气。 知道吃东西,那就是有救了。 将锅碗洗刷干净后,月上中稍,小孩子犯困的早,青青早靠着墙睡得酣息沉沉,岑伯将她抱到龙月关旁边,将仅剩的一些稻草堆在两人身上,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皮,这才去墙边捡了个地方,躺了下去。 家里多了个病人,明天得去城里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肉,煮汤了给她喝了,好得更快一些。 岑伯边想着,靠着墙闭上眼睛,呼吸慢慢沉重放缓。 满室寂静,稻草堆里的龙月关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因为金尊玉贵的龙女殿下从未躺过如此粗糙的地方,又或许是因为头上的伤疼痛难忍。 待得她眉头越锁越紧时,眉间突有一道暗光闪过,转瞬即逝,似一片尾羽形状,从她额上拂过。 龙月关放平了呼吸,沉沉睡去。 第四章 献祭 四周一片漆黑,像是蕴了一团墨, 龙月关已经在这片漆黑之中呆了不知多少年了,更不知道自己还要再待多少年。 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整个黑暗空间有些隐隐不稳崩塌的趋势。 细细感知去,有喜气洋洋的唢呐吹奏之声从某处传来。 她侧耳听去,辨别方向之后,忍不住奔了过去。 呆在这里的这么多年,别说是个人,连个声音都不曾听见,真是整个世界一片混沌只余自己一人。 越往前走去,那罗鼓震天的喜乐之声越来越大,她忍不住跨出一步,这一步,像是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空气里荡起一层波纹。 那水纹层层叠叠,以她的脚尖为向四面八方推过去,像是一滴水落入这团墨中,周围的黑浅了下去。 下一刻,她来到一个广场之上。 广场上热闹非凡,鼓乐齐鸣,处处张灯结彩,耳边鼓乐之声不绝于耳,看样子是有什么大喜事。 龙月关不适的眯了眯眼,她在黑暗寂静之中太久,陡然出现在这样热闹的地方,恍如隔世。 加之整个广场都是以雅白色的大理石铺就而成,灯光映照之下,更是明晃晃的。 她垂下视线,却怔住了。 这是 脚下的地板清扫的光洁如新,虽是一层不染的雅白色,却在上面雕刻勾画了复杂的纹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荼蘼花自龙月关脚下延伸开来,亭亭玉立,不胜娇羞。 一般的荼蘼本该是绿色的茎叶雪白的花朵儿,可这朵雕刻在广场地上的花朵却被人用黑漆整个漆成了浓烈的墨色,透出一抹沉重的色彩。 黑色荼蘼。 龙月关顺着茎叶往上方看去,果然,一弯残月挂在花朵斜上方,残月如钩通体血红。 血月 龙月关心中了然,明白这是哪里了。 蛮荒魔族,无极殿。 她曾经大婚的地方。 可现在她这个女主角大剌剌的就站在这广场中央,人来人往的竟像是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无极殿的广场上这时候人声鼎沸,高朋满座,魔族人行事粗蛮,不像天界那般有诸多礼仪讲究,多的是大咧咧坐在地上牛饮豪吃的,无半点美感可言。 “钰太子这是怎么了,花费着这么大的功夫攻打天庭,就为了娶个刺杀天帝未遂的阶下囚回来。”说话的是一个人首兽身的魔族人,看样子化形的还不完全,从头上两个犄角看出他是一个水牛精。 按照魔族森严的阶级层次,像这等货色平常时根本就没有资格踏进无极殿方圆一里半步的,只不过今日魔界太子闻人钰大婚,与龙族公主龙月关两结缔好,共谱姻缘,特邀魔族万千民众,入无极殿一欢,以示君恩。 这才有了水牛小妖在这里指点江山了。 “牛兄,快别这么说,我们的太子可是喜欢那龙女喜欢的紧,两人一见钟情,情深意笃,龙女被天帝老儿那般坑害,岂有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一小妖劝道。 “我怎么听着不像是你这个版本,你们可别忘了,我们的君上是被谁封印在昆仑雪山之下的。”一年纪稍长魔族人的反驳道。 “是谁,不是天界帝君吗”众年纪稍小的齐齐问道,他们有的年岁不大,并不太清楚当年的事情。 “帝君哪有这个能耐,真正封印我们君上的可是当代龙神,龙族族长盘庚。” “那龙神盘庚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 “龙神寿命与天齐,你们当是为什么死的。” “难道是我们君上杀死的”一小辈大胆猜测。 这魔族人冷哼一声,拉长了声音,吊足了一众小辈的胃口,才说道:“此中是由,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两件事绝对有关系。” “咦”众人唏嘘出声,“我看你根本就不清楚,在这里瞎掰扯。” “滚滚滚,都给小老儿滚开,不要挡着我吃酒”这人被当众质疑下不来台,连挥衣袖,开始赶人,“君上之名,钰太子之事,也是你们这些小兵蛋能议论的,小心我禀告守卫将你们都捆了,丢尽大狱里好好学习怎么闭嘴。” 于是众人作鸟兽散。 殊不知,不远处的龙月关将他们的话语听得真切,忍不住心中烦闷,眉宇间涌上一股戾气。 大婚 情深意笃一见钟情 想娶她龙月关 那就拿命来娶 正想着,前方敲锣打鼓之声骤起,随着司礼一声长吟 “新人到” 偌大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九十九级台阶之上的无极殿前,缓缓走出一对手牵红绸的壁人。 不正是龙女龙月关和魔界太子闻人钰。 龙月关看着大殿上的自己,目色复杂。 魔族人尚黑,连大婚的礼服也是黑色为主,但作为新娘子的礼服,却是在黑纱的基础上极尽奢华,裙摆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倒将她显得聘婷婀娜,如蝶如雪。 只是,这时候的美绽放的愈炽,待会的血就烧的越发的冷。 果不其然,在这觥筹交错,宾客尽欢的时刻,龙月关看到那台阶之上的自己,眼中讥讽之色愈浓。 “月关,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闻人钰握住她的手,秀美如莲的面上极尽真挚之意。 “不,你等不到了。”台阶上的龙月关低声道,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眼光落在身边的人身上,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她指尖一捻成诀,一股威能自她体内荡出,将身边的人推向远处。 “月关你”闻人钰面上惊疑不定,被这股力量推着,在空中一点,落在下方的台阶上,“你在做什么” 龙月关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以吾龙神之名,奉为牺牲,以吾月关之名,封印蛮荒”她略显苍白的唇瓣一开一合,一字一句伴随着古老的韵调,满头青丝无风自动,衣袂猎猎作响,她说得极为缓慢和吃力,那双漂亮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暗泽,随即她重重吐出一字:“弑” 万籁俱寂。 一层冰霜以大殿前的那个身影为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出去,新郎的身上覆上一层晶莹的冰霜,还人声鼎沸的喜客被从头到脚冻住,有的甚至还保持着方才的笑脸,举着手中的酒杯。 不多时,天地之间便一丝声音气息也无。 这时,有雪花飘落下来。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平时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此时做起来却显得极为吃力,雪花落在她的唇瓣上,竟分不出此时哪个冰冷更甚。 广场上的龙月关看着地上覆盖的冰霜,面露哀伤,她知道自己在临死前期待着什么。 “见不到了,不见也罢。” 那边,新娘龙月关的气息越来越弱,最后跌在地上,合上眼帘。 龙月关心中一恸,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 这时,天边传来一声清亮的凤啸,她循声望去,清亮的眼中只有铺天盖地无边无际席卷而来的熊熊火焰。 第五章 救赎 许是当天在水里泡久了,龙月关又伤的重,在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爷爷,姐姐是不是要死了” 昏沉中,她听到青青扯着哭腔的问话,想反驳一句却连蠕动嘴巴的力气也做不到。 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说话呢 恍然间只听到岑伯嘱咐孙女好好照顾她,然后叹了口气就出门了。 不知过了多久,暗黑的意识中有人在扒拉她的脑袋,捏住她的嘴,一碗苦得发寒的中药灌了进来。 温热的药汁顺着喉咙管下去,一辈子都没吃过药的龙月关被这苦味生生折磨的清醒过来,还没等她嗫喏着抗议出声,接着,一勺带着诱人香味的肉糜粥喂进嘴里,米香冲淡了满嘴的苦味,也冲散了四肢的寒意,让她觉得额头上的伤处也没那么疼了。 见整整一碗肉粥全部被她吞下肚,岑伯这才放下心来。 枯瘦的手在龙月关额上探了探,原先还烧得惊人的温度似乎降了些。 这么标致的女娃,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也不知道怎么落到这般境地,要是父母看到了还不得心疼死。 岑伯的心理活动龙月关无从得知,心中却自嘲着,她这一生活得恣意妄为,就算是死,也死得逍遥轰烈,没想到还有她躺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苟延残喘等人喂药的一天。 难道这也是报应 让她死也不得安宁还得拉出来反复鞭尸 我aaaaaa 一瞬间,龙月关已经亲切的问候了老天爷无数遍。 只是 末了,她叹了口气。 真的是报应吗 脑海里面纷纷杂杂,一会是天界众人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一会是魔界子民仰望着她满是期待的目光。 “龙月关,你犯下大错,还不赶快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太子妃殿下,您会协助钰太子救出魔君的对吗” 人群中的踽踽私语渐渐放大,吵得她头痛欲裂。 “闭嘴” 一道鞭影闪过,所有的人和物全部化作齑粉。 逐渐沙化的景在空中又慢慢凝聚,最后化作一个人的模样,望着她,温柔的笑。 无鸾 对面的人冲她伸出手,一如之前的很多个岁月。 龙月关正要上前,一个轻盈的身影更快,越过她直接奔了过去,被人接了个满怀。 是慈音 “我们快些,别误了吉时。” 龙月关这才发现,两人都身着喜服,相互依偎着。 帝君有旨,水神之女慈音,恭谨端敏,温良敦厚,赐无鸾太子侧妃位。 赐无鸾太子侧妃位 原来是两人的良辰吉日,这个画面不知在龙月关脑海中翻腾多少遍了。 没有了她,慈音应该会成为无鸾的正妃入主栖梧宫吧。 龙月关头痛欲裂,意识重新归于黑暗。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这其中,被人灌了不知多少碗苦药汁,喂了不知多少勺肉糜粥。 时至晚秋,下午的阳光顺着破了不知多少个洞的屋顶上照进来,斑驳的光影洒在身上,带来一种久违的温暖。 身前不远处,一摊火烧得劈里啪啦,火堆上架着一个铁罐,从里面散发出的味道,龙月关认出正是这几日她喝的汤药。 她那日见到的小女孩青青正抱着一个碗,坐在那里打瞌睡,两个羊角辫顺着脑袋一上一下。 深山,破庙,守着她的小孩。 不知为何,她荒芜破败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溜了进来,带来一抹新绿。 “姐姐你醒了”她靠墙坐起身的动作惊动了青青,小姑娘放下手里的碗,冲过来帮她坐好,大眼睛里望过来的目光亮晶晶的。 小手煞有介事探上她的额头,只不过身高不达标,最终只是摸了摸她的脸颊。 “姐姐你好点了没有” “姐姐你的头还疼不疼” “姐姐你饿不饿” 还没等龙月关回答,小姑娘又急忙忙跑回火边,将温在罐子里面的药汁倒在另一个空碗里,小心翼翼端了过来。 “姐姐喝药,爷爷嘱咐我了的。” 龙月关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汁,忍不住往后面缩了缩实在是太苦了。 “姐姐快喝,喝了就有肉粥吃。” 其实她的病是因为元神消耗太大,如今三魂七魄尚不稳定 ,魂魄与这具身体尚处于磨合的缘故,并不是一碗药一碗粥就能够有帮助的。 只是小姑娘的目光充满期待,她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梗着脖子一口气喝下去,然后又喝了一碗方才青青抱在怀里的肉粥,这才深吐了口气。 “姐姐是不是感觉好多了”青青抱着空碗问。 “是好多了。”龙月关道。 她的肯定让小姑娘面上一亮,跑出去将碗洗干净,又蹦蹦跳跳跑回来,将瓦罐里面的药渣倒干净了,重新抓了点米架在火上煮上了。 “你爷爷呢”龙月关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之前救她的那位老伯。 “爷爷去山下做活,赚钱买药,青青在这里陪姐姐。” 小姑娘六岁的年纪,却懂事听话的惊人,做事说话一板一眼,也许是多了一个漂亮的姐姐的陪伴,被岁月磨砺出来的稳沉有些破防,与月关的答话之间多了些稚气。 “爷爷说,做活才能买药,才能给姐姐吃肉,吃肉了才能快点好起来。” 月关一怔,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她看向火架上的破瓮,翁里面粥已经煮开了,咕咚咕咚冒着小泡,可是里面并没有任何肉糜。 “你们之前不吃肉吗”她问的有点迟疑。 “青青想吃”小姑娘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城里的大人很凶,青青怕” 两人东拉西扯,龙月关倒也弄清楚了如今的大势。 比如说,现在的世道很乱,魑魅魍魉横行,修士的地位出奇的高。 比如说,城中官绅豪强家中大多供奉着修士意图平安,其下又奴役普通百姓。 百姓虽然地位低下,可也鲜少有敢于出城的,毕竟在城中只是日子过得苦一些,可是在城外,说不定就没了性命了。 虽日子过得苦一些,但总还是有些盼头,平时若无事,岑伯断是不会入城的。 不管如何,这祖孙二人与她素不相识,这番好意 月关怔忡半响,忽然觉得刚才入口的肉粥似有千斤重,不明的情绪将胸口胀满。 很久之后,她回忆如今,才明白这是什么她的劫在天界,可是她的救赎在人间 第六章 重生的第一个烦恼 如此过了近十天,龙月关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烧退了之后,岑伯换了另外一种药,每天照例两碗苦汤汁,说是喝了有助于伤口恢复防止感染。 喝得她两股战战,现在看到碗就有心理阴影。 实在是太苦了,龙族性奢华,爱华服嗜美食,吃喝玩乐无一不是要最好最精致的,龙女什么时候被这般灌黄莲汤还有苦说不出。 只是看着一老一小的殷切目光,她怎么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天,岑伯带着青青一同下了山,龙月关呆在这间破庙里,坐在草堆里面,抓了抓脏兮兮的头发,又闻了闻带了些许异味的衣裳,有些抓狂。 在苏醒过来的这么多天,躺着不能动弹的时候,偶尔会想到,她要是好些了会做些什么 是重上九重天,瞻仰一下帝俊的遗容 还是去看一看无鸾和慈音的大婚后的恩爱生活 如果过的惨兮兮的她就在背后点个赞,如果过得花团锦簇的那她就在后面暗助一臂之力,让他们过的惨兮兮一点。 龙月关承认自己的想法多少有点阴暗了,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以德报怨心胸宽广的人不对,是龙 只是现在龙女叹了口气,九重天什么的太遥远了,她得先将自己喜刷刷干净了再说。 去河里滚了一圈,穿着湿淋淋衣裳的龙月关更抓狂了。 于是,在龙女殿下感觉精神好了的第一步,她就开始琢磨着给自己施展一个净尘术了。 作为龙神的后人,龙族自有一套传承,不需要像其余众仙家一样按部就班的修炼,龙女的修为是与生俱来的,父辈早就留下的一座金山等她慢慢去挖。 只是当时龙神盘庚死的突然,根本还没来得及给当时还是个蛋的龙月关做任何传承洗礼,所以破壳出生之后的龙月关虽开了智,可一丝修为也无,连化形都做不到,这也是为何天帝会再为无鸾选侧妃的原因。 一个没有任何能力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幼兽,又怎么去帮助无鸾太子的真身凤凰完成九次涅槃成就上神之身呢 那时候的龙月关什么都不知道,还一本正经的去请教老君如何修炼,倒也很下了一番苦工。 然后并没有什么卵用。 叹了口气,不去想那些事。 这段时间,她隐约能感觉得到这具身体里面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看来这具身躯也是可以修炼的,净尘术的诀法她还记得,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易守丹田,心无杂念,感受体内的灵力运行的轨迹 一分钟后,龙月关皱了皱眉 十分钟后,龙月关叹了口气 半小时后,她往后一倒,又重新躺回溪流中。 老天啊,如果这都学不会,还是让她打哪来打哪回去吧。 落差太大了,你让一个看习惯了太阳的璀璨的人突然去寻找星星的光芒,太难了。 从来都是心随法出,灵力充沛犹如大海,大开大合习惯了,现在却要在干涸的河床上面去找寻那少得可怜的一滴水,那不叫努力,那叫异想天开。 她重生第一件烦恼的事情不是报仇,竟然是洗澡的问题。 不对,洗澡也不是大问题,往河里滚一下就行了,可是衣服呢,如何换洗 堂堂龙女殿下竟然因为这件小事犯了难,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出来”不甘心的起身,龙月关将掐诀的手聚到面前,恶狠狠道。 一片寂静 有林间的风吹过 又失败了 突然,一道清风,带着沁凉的水意,从她面颊上拂过,接着席卷全身,带走了满身的水意和湿意。 方才怎么施展都不行的净尘术,这就灵了。 龙月关一呆这是成了 看来温柔小意不成,还是得横着来。 俗话说趁热打铁,打蛇随棍上,趁着热乎劲没过,连掐三诀,给自己从上到下来了个大清洗。 傍晚,岑伯带着青青回到破庙的时候,差点没认出这是他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这” 伽蓝寺还是那个伽蓝寺,破庙还是那个破庙,只是地上更干净了,房梁上面密布的蜘蛛网不见了,屋里的陈设虽然不变,却不像以前那般布满灰尘,被清晰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本的模样。 而整间屋子似乎也因为坐在墙边的那个人熠熠生辉,显得贵气起来。 刚学会了净尘术的龙女太兴奋了,蹲在屋子里给所有的物件都来了好几遍大清洗。 “龙姐姐”青青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龙月关的胳膊,大眼睛忽闪忽闪:“龙姐姐在家里有没有闷得慌,想念青青了吗” 小孩子思想简单考虑不多,可人老成精的岑伯还是感觉除了不一样,他的脚踏进门槛一般迟迟未落。 龙月关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岑伯回来了。” 老人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进门后拿着干干净净的瓮煮饭去了,只是觉得跟过往完全不一样,被洗的可以当镜子的破瓮有些烫手。 青青的在龙月关身上蹭了蹭,忽然道:“姐姐身上好香,真好闻。” “青青想不想也香香的” 小姑娘点头。 “那姐姐给你变个法术。”龙月关笑着在小姑娘头上点了点,一道净尘术将青青洗得干干净净。 “哇”青青抓了抓自己干净清爽的辫子,张大小嘴,“姐姐好厉害。” “那当然。”龙月关毫不客气接收了小女孩的崇拜。 背对着两人的岑伯手一抖,差点将瓮里的米洒了一地。 竟然是修士 岑伯内心的想法龙月关无从得知,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位老人对她愈发恭敬,这个想法只在她脑子里面过了一圈就抛下了,毕竟龙女作为唯一的古神之后,至少在明面上,四海八荒众神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老人的这点恭敬,不值当什么。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解决自身身体的暗伤。 凡间的食物让她裹腹倒是没问题,额头上的外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她真正的问题在于元神上的暗伤,当日她以燃烧灵魂作为代价献祭蛮荒,按理说就该消散于天地间了,现在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了,但是她窥察内识,灵魂上的暗伤甚多。 显然救她的人虽然聚拢了她的元神附体于这具躯壳上面,可是却没办法修补她处于混沌状态的神魂上的裂痕。 那么,该怎么办呢 第七章 一只鸡? 想解决神魂上的暗伤,若没有滋补元神的天灵地宝来进补,那么就只能经过漫长的岁月自我修复。 这几日无事时,龙月关也出去溜达溜达了几圈。 嗯 山很美,草很绿,水很清,就是没有她需要的宝贝。 算了,也没事,慢慢养吧。 找了好几圈都没什么结果的龙女泄气的坐在破庙大门口啃果子的时候,她需要的东西忽然就砸到自己头上了。 俗话怎么说来着 人在家中坐,饼从天上来。 果子是山间不知名的小果,甜中微微带一点酸,是岑伯回来的路上给她摘回来的,青青像献宝似的给她,就差屁股后面的尾巴摇飞了。 今天祖孙俩一大早就出去了,留下她这个病号在家看门。 果子熟的正好,咬下来满口生津,囫囵吞枣咽下一个果,再摸向身边的时候,龙月关的手一顿。 一个三四五六七八 少了一个 至于为什么这一堆果子当中少了一个龙月关都能看出来,无他,这就是龙女的习性,自家的东西,门清 竟然有小贼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造次。 没过一会,眨个眼皮的功夫,果子竟然又少了一个。 她不动声色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哎,吃撑了,出去走走。” 边说着,头也不回走开,顺着墙角走到底,右拐,停住,原地脚步却不停,脚步声却放轻了,然后趴在墙边,探出半只眼,紧紧盯着破庙大门处。 果不其然,半响后,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慢慢靠近。 等看清楚那是何物时,龙月关一愣这是一只鸡 好啊,偷东西也不看是偷谁的,正好抓你回来做烤着吃。 想到几百年偷偷下凡吃到的人间烤鸡,那叫一个美味,龙月关的口水流了一地,趁着对方低头扒拉地上的果子时,猫腰走近了,接着一个闪身直接就扑了过去。 那只鸡回头一看扑来的人,一声尖叫,叼住一颗果子扑闪着翅膀,没命的向草丛里扎去。 “站住吃了姑奶奶的东西,还想跑,抓你回来直接烤” 龙月关在后面叫着,也不知道前面的动物听懂了没有,但是在她说完之后,两个翅膀扑腾的更快了。 她追,它逃,它插翅难逃 龙月关跟着前面的那只鸡一头扎进了林子里,生物慌不择路,晕头转向直往灌木林里面转,最后卡在草木间,她哼笑两声,手起掌落,将这只鸡一把抓住。 手中的生物还在不停挣扎尖叫,尖喙叼着的果子早就不知道掉哪去了。 “聒噪”龙月关扯下发带,将它连翅膀外加两只爪子捆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可跑不脱了。”提着发带,她这才有心情好好观察一下这只鸡。 这是鸡吗 龙月关仔细回忆她见过的家鸡模样,有像这样长了一撮红色羽冠,胸背羽翎成暗翠色,后颈还有个与白色的披肩吗 伸手去搓了搓对方头上的羽冠,柔软顺滑,手感甚好。 只是逃亡时将身上的羽毛刮得惨不忍睹,很是狼狈。 小家伙灵活的脑袋左右闪避,龙月关对上他乌溜溜还带着惧意的眼珠子,一股莫名的甚至有些荒唐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是 未等她细想,一股异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哪里来的异香 龙月关嗅了嗅鼻子,确定自己没有闻错,这异香正是从她背后那棵大树后面传过来的,沁人心脾,连带着她整个神魂都为之振奋起来。 提着这只姑且称之为白腹鸡的动物,龙月关一脚跨到树后。 参天古木下灌木丛中的大石边,竟长着一排整整齐齐的像蘑菇云一样的东西,透着光润亮泽的白。 这是肉芝 肉芝状如肉,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其中以白芝为此种绝品,可固神魂,食之,长生不老。 龙月关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浮现这句话,她之所以对此这般了解,还是因为在上辈子的时候,她坚信自己修为难以进尺寸不能化形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胎中不足,没有好好得到天灵地宝蕴养的缘故。 故而,剑走偏锋,老君的炼丹房和天灵地宝库就成了龙女经常光顾的地方。 每每过去,她都会偷偷将老君炼好的仙丹抓上一爪子,丢糖豆似的一把吞下去,惹得那仙风道骨的老君暴跳 如雷。 她常常暗叹,老君这仙白修了,仙人应该是外物如粪土,不以物喜,不以物悲,他老人家一看见她就没鼻子没眼的,可见修身功夫不到家。 她啧啧感叹出声的时候,老君气的嘴歪,一拂尘差点把她扫下九重天,还是无鸾将她捞了回来。 若是平常小仙如她这般吃仙丹,早就药力横窜爆体而亡了,但是龙族身躯到底强横,这么多仙丹仙草被她吃下肚,完全不见任何反应。 起先老君看在无鸾太子的颜面上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见她像个无底洞一样的,忍不住冷汗涔涔这是啥家庭出来的,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龙女霍霍的。 于是连夜嘱咐兜率宫内所有弟子,看好自己的仙丹宝贝,死守严防天庭第一恶霸龙月关。 但是老君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无鸾给了她一个能隐匿全身气息的灵晶,将其用绳子串上挂在脖子上,说是避免她大意,得瑟过头将灵晶给弄丢了,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有了这个灵晶,就算是老君在此,若不是有心用神魂查探,也不会探查到她的一丝气息。 “老君的东西是好,但也都是他老人家辛辛苦苦从四海八荒寻过来的,都宝贝的很,你一样吃一点,别贪多了被发现,这样他们不会知道的。”无鸾温柔的拍拍她的小脑袋,龙月关顶着两个雪白的犄角蹦蹦跳跳又杀回去了。 这一下,她彻底住在了兜率宫,每天抱着灵晶出入天灵地宝库如无人之地,而这段关于肉芝的描述就是那时候每天待在炼丹房是听弟子陈列药材时记住的。 那时候她还偷掰了一块肉芝拿回去给无鸾,两人躲在栖梧宫的书房里,将那块肉芝分食了个精光。 其实多半都是进了她的龙肚了,无鸾只在一旁笑眯眯看着。 只是 再好的情谊也比不过利益的取舍,他终究还是弃了她。 龙月关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纷纷抛掷于脑后,现在最重要的可是眼前的这些肉芝啊。 她两眼放光,这么浓郁的清香,可见这肉芝的年份不低,拿来食用,她神魂上的伤一定能好个七七八八。 第八章 不知 这分明是肉芝中上等的白芝,并且闻这香味,年份必定不短。 虽然龙月关以前拿着那些宝贝都是囫囵吞枣随便下肚,但并不代表她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若是单独一颗长在这里,说不定还能说是集天地日月之精华而生。 可这么大一片,还都是品相上佳,年份至少百年,足以媲美得上老君珍藏的了。 这应该是有主的 摘,还是不摘呢 龙月关拎着这只白腹鸡,蹲在大石头上面犯了难。 许是捆得久了,手中的生物开始不安分的扭动起来,别看这家伙个头不大,挣扎力道之大,差点让她脱了手。 “消停点”一个脑瓜蹦赏了过去,“再吵现在就把你扒皮吃掉” 手中的小可怜听了她这话,黑眼珠子一闭,竟然吓得两爪蹬直,直接昏死过去。 龙月关看的好笑,看来这只鸡已经开了蒙智,能听懂人语。 一手提着某生物,一手抓了抓散下的头发,龙月关决定在这里等上一个时辰,若这一个时辰中没有人过来,她就将这块肉芝挖走。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一刻钟后,龙月关捧着小半块肉芝,一路小跑溜回了破庙。 先挖一小块回来吃掉,这么大一片肉芝,少了这一点点,就算是主人看见也不会发现。 龙月关将她一贯的作案手法贯彻执行到底。 况且那么多一片挖回来,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合适的法宝去储存肉芝,若是保存不当,失了药性,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至于那片肉芝会不会被别人偷去 都长在那里多少年了,能有谁来偷 龙月关想的开得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回去将这块肉芝弄得吃了,看看它对自己的神魂到底有没有帮助。 一路进了大门,将白腹鸡丢在一边,她直接坐在了墙边的草堆上。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适应,龙女早就视草堆如高枕软榻了。 回来的路上白腹鸡就醒了,这时候窝在一边,乌溜溜的两个黑眼珠转来转去,龙月关这时候没心思理它。 这个肉芝要怎么吃呢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是准备直接下肚的。 正要张嘴的时候,她顿住了。 她突然想到了无鸾以前说过的话也只有龙族强横的身躯才能直接吸收接纳这些药材的烈性,若是别人像你这般,吃了没有经过任何炼制的药材,只怕会出大问题。 对啊,她还是她,可也不是她了。 这具凡人身躯可比不上她的真龙之身强横,直接下肚,可别一命呜呼了。 龙月关感慨连连,望着面前这块宝贝,心中不是滋味。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想起无鸾了。 那个让她爱不得恨不得的无鸾,随着岁月的侵蚀,在她心中的痕迹愈发深刻。 打住打住 摇摇头将这些杂念通通赶出脑海,龙月关灵机一动。 对,得用火。 老君以前炼制药材可不就是用的三昧真火吗 可是火从哪里来呢 要是她也能控火就好了,龙族生于昆仑,长于冰川,天生就是冰雪的操控者,至于火,无鸾的凤凰火倒是天地间一等一的。 龙月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念叨了无鸾一遍,边想着,不自主的搓了搓手指。 接着,奇迹发生了。 一簇火苗从她右手食指上燃起,映亮她清澈的瞳仁上。 轻微的灼烧感从手指传递至大脑,龙月关一呆,接着露出像见了鬼的表情。 火,火,火 下意识的手一抖,那簇火苗被她直接丢了出去。 接着,一声惨叫响彻云霄:“烧着了烧着了,要死了要死了” 龙月关目瞪口呆,看着满地打滚的试图将羽毛上的火扑灭的某鸡,一个箭步将它拎起,冲到井边将它按了下去。 “谋杀啊咕噜咕噜” “别吵,给你灭火呢” “狠心肠的女人咕噜咕噜” “你还是下去吧” “咕噜咕噜” 事后,羽毛全湿真成落汤鸡的某个小可怜,趴在地上,在某人“关切”的目光下瑟缩成一团。 绑住它的发带早就被解下了,刚才接触的时候,感应到这只精怪并没有什么修为,所以也不怕它闹出什么幺蛾子。 成精开智的生物,龙月关 自然也不会再去烤了吃了,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还能留着吓唬吓唬对面的家伙。 能口吐人语,已经是成了精的生物,只是不知身上为何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 边想着,她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你既然能口吐人言,那么你怎么一点修为都没有” “不知。”白腹鸡趴在地上怏怏的,言简意赅,方才那一顿折腾差点要了它的鸡命。 “那你活了多少年了” “不知。” “你从哪里来的” “不知。”白腹鸡梳理着羽毛,也是满心郁闷,它一睁眼就在这座山上了,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躺在溪水里面的龙月关,以前的事情根本就不记得,正准备就近去看看的时候,那两个人类就过来了,出于警惕它躲进了林子里。 后面又跟着来到了这个破庙,果然它躲着她是正确的,这个女人太凶了,还要烤它来吃,现在不仅放火烧它,还将自己扔水里。 坏人 “那你总该有名字吧,你叫什么” 对面的生物拍了拍湿淋淋的翅膀,想了想:“不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我就给你赐名就叫做不知好了。”龙月关眉头一挑。 “我不叫不知。” “那你叫什么” 小东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叫什么。 “反正我不叫不知” 得,还挺有个性,但龙月关最拿手的就是当恶人,“我看你啥也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只怕也不知道,那么我来替你看看吧。” 说着,手掌一探将不知抓住翻过来,向它雪白的肚皮上看去。 “啊坏女人坏女人”不知鸟垂死挣扎,伸长了翅膀死死将自己屁股盖住。 “士可杀不可辱,色女人坏女人,你往哪里看” “那你说说你到底叫什么” “我叫不知,我叫不知” 最终,小可怜屈服于龙月关的淫威之下,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变相的承认了她是自己主人的身份。 恶女 不知抽抽嗒嗒,为自己默哀。 “对了,你是什么品种的鸡我好像没见过你这样的” “鸡”不知瞬间炸毛,“我才不是鸡” “哪只鸡能有我这么好看”不知扇了扇翅膀,昂首挺胸,无视龙月关的眼中自己一地鸡毛的狼狈模样。 果然对方表情明显不信:“那你是什么” “我是凤凰”不知优雅的摇摇头,肯定道:“对,我是凤凰” 龙月关表情霎时凝固。 第九章 烤鸡与鱼不可兼得 “吓到了吧”不知得意洋洋。 “你是凤凰”龙月关面无表情。 不知如果是凤凰,那九重天上栖梧宫的主人是什么 “凤凰长你这样”上下扫视一眼某生物,羽毛稀拉,毛色杂乱,气质猥琐,连翎羽都没有,她好歹也是见过无鸾凤凰真身的人,那一身漂亮的毛羽连天河上的晚霞都为之失色,“好高骛远是缺点,实事求是才是好品质,承认自己就是一只白腹鸡,我不会笑话你的。” 更何况,天地间的凤凰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我真的是凤凰”不知扑扇翅膀,不知为何,它的脑海中就有这么一个认知,自己就是。 “虽然凤凰是百鸟之王,所有的鸟都想成为凤凰,但是,作为一只鸡或者是鸟也不丢人的。”龙月关摊了摊手,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不知跟在她后面扑腾着进了屋,还要理论扭转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却见对方手指一弹,一簇火焰在她修长的手指上跳跃着出现。 “好了好了,我不是凤凰。”不知往后一跳拉开距离,“你别用火烧我。” 龙月关无语,懒得理它,拿起肉芝,控制着火焰小心的将其包裹。 巴掌大小的雪白肉芝在遇到火焰之后,如初雪般融化开来,由叶面至叶根,很快便化作一团晶莹剔透的水团,在火焰中流动着。 属于这灵物的异香更浓郁了。 这股异香,闻之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龙月关甚至感受到了来自神魂中的蠢蠢欲动。 果然对巩固元神是有帮助的。 由肉芝化成的水团在火焰的炙烤下体积慢慢缩小,这也说明其中的杂质被剔除出去,药力越纯,最终体积化作一颗黄豆大小的灵液,在火焰中快速旋转。 成了 龙月关心中暗喜。 心念一动,撤去火焰,那团水珠漂浮在空中,阳光投射下来,泛着五彩诱人的光芒。 伸手捻住,正欲吃下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不知。 方才还离得远远的某鸡不知何时趴在她脚下,仰着细长的脖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她的手,馋的快流口水。 龙月关不禁好笑,指尖一动,一滴肉芝灵液弹入它张大的尖喙里,被它咕咚一口吞下。 下一秒,一股热气从不知头顶蒸腾升起,,它眼睛里似有异彩闪过,接着开始满屋打转,像喝醉了一样。 “别转了别转了,转的我头晕。”不知叫道。 “本凤凰要睡觉了。”边说着,接着双眼一闭,直挺挺倒下了。 龙月关吓了一大跳,难道有毒 摸了摸它的小胸脯,那里属于它的小心脏跳的砰砰作响,又将它拎起来听了听呼吸,确定没啥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应该是睡梦中消化药力去了。 将它丢到稻草堆上,龙月关这才看向手中的这团灵液。 是它有问题吗 凑近了些,流光溢彩的水珠中却看不出任何问题。 吃还是不吃呢 龙月关犯了难。 却不料灵液像有自己想法似的,在她掌间打了个转,嗖的一声,直接钻入她的眉心,消失不见。 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龙月关惊出一身冷汗,只是还没来得及多想,一团烟花在识海中炸开。 她眼前一黑,支撑不过片刻,紧接着双眼一闭,也跟着倒了下去。 大意了,这是龙月关昏过去前最后的想法。 一团光晕自她眉尖开始扩散开来,游走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似乎在为昏睡中得人梳理经脉,光芒游走后的肌肤莹润得惊人,这段时间以来,总是苍白着面色总算有了一丝红润,额头上得那块伤疤迅速缩小然后消失不见,由灵液化做的光晕在她周身游走一遍之后,最终回到眉心,慢慢淡去,一片尾羽般的印记浮现出来,接着消失不见。 龙月关自昏睡中醒来得时候岑伯带着青青刚好回来,这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呼吸都较之轻盈了几分,细心感知之下,屋外风吹树叶,水滴草中的声音都似乎近在耳边。 这肉芝果然有养护神魂的功效。 只是还没等她来得及思虑为什么那团灵液会直接往她眉心里面跑,就被跨进门的青青扑了个满怀。 “龙姐姐,你给青青抓的鸡回来吃的吗”青青指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知兴奋道。 昏睡中的不知似乎感应了什么,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身子。 龙月关好笑,一脚将不知踢到墙角,摸了摸青青的头:“这只鸡不能吃,姐姐给你去抓鱼,我们一会吃烤鱼好不好” 虽然对烤鸡念念不忘,青青还是乖巧的点点头:“青青等龙姐姐明天给我抓鱼吃。” “就今天吃,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姑娘要出去”岑伯听后拦住她,“太阳已经落了一半,一会就天黑了,山间的夜并不太平,姑娘这时候别出去了。” “无事。”龙月关越过岑伯,跨出破庙。 岑伯拦不住她,只能拉着青青在后面嘱咐道:“姑娘快去快回,一定要趁天黑之前回到庙里。” “姐姐早点回来。” 龙月关摆摆手,迎着有些发暗的晚霞,向着另一边的溪流奔去。 承蒙祖孙二人照顾那么久,前段时间因为神魂受损的缘故,时不时头疼的厉害,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今天吸收了那块肉芝,破损的元神虽不说好了,却比之前强多了,跑出来抓几条鱼给青青和岑伯打打牙祭倒是没问题。 一路来到溪边,折了一根竹子,素手一削,将竹子削尖了,对着水里一阵猛扎,片刻就串了五条鱼上来了。 这时,夜色渐沉。 龙月关提着一竿子的鱼往回走,深秋的夜黑的很快,不过走了一半的路程,山顶的天空就只剩下一丝白了,林间黑影绰绰,山风吹过时树叶沙沙作响。 在那林间的黑暗中,神识敏锐的龙月关感受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潜伏在暗中,窥探着自己,眼神充满恶意。 果然世道乱了。 边想着,龙月关给自己加了个御风术,她的身形陡然加快,似风一般很快将这片林子抛在身后。 今天先回去,岑伯和青青还在庙里等着,以免他们焦心。况且现在她的魂魄尚不安稳,等过些时日,她修养好了,再来好好到这里查看查看,毕竟,岑伯祖孙二人是要久居在此的,可得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清理干净才行。 第十章 有主之物 回到伽蓝寺,岑伯与青青坐在屋里望眼欲穿,而不知还在墙角睡得天昏地暗。 龙月关提着竹竿跨进庙里,随着她最后一步踏入屋内,山间的夜彻底覆盖了地平线,黑暗跟随着她一路涌来,藏在黑暗中的不知名的东西锲而不舍的跟来,却又在理离伽蓝寺大门一丈多远的地方止步。 破旧的大门上,刻有伽蓝寺的匾额歪歪斜斜挂在那里,似乎摇摇欲坠,可就这一道形同虚设的门槛,似乎将屋里屋外化作两个天地。 龙月关站在门内,看了看门外黑漆漆的夜,若有所思。 “姐姐你回来了”青青奔过来,在看到竹竿上肥硕的五条鱼时,高兴的蹦起来:“爷爷你快来看啊,姐姐真的抓鱼回来吃了。” 小女孩以前跟着爷爷也去抓过溪流中的鱼,从来都是空手而归。 青青眼冒星星,不要钱的马屁一连串的冒出来:“姐姐你好厉害,以前爷爷带着我什么都没抓到。” 真是个小鬼。 岑伯虽然没说话,也看得出面上的高兴,接过竹竿拉着孙女就去处理食材去了。 龙月关先去看了看不知的情况,见它呼吸平稳才放下心来,转头看看院内井边给鱼开膛破肚的岑伯,还有在爷爷旁边叽叽喳喳的青青,这人间烟火似乎格外的抚慰人心。 只不过是一顿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鱼,就能让爷孙俩这么开心。 目光在岑伯的衣服上停留片刻,补丁大大小小到处都是,青青的草鞋都破了一个洞了。 都晚秋了,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啊,她早就不畏严寒,可这两人要怎么过 龙月关托着腮帮子,忽然福临心至有了 她从地上摸了一颗石头,手掌一翻,不过眨眼的功夫,黑不溜秋的石子就成了一块金灿灿的黄金。 点金术,她最拿手的,以前溜下界的时候,在人间行招走摇江撞湖骗可不就是靠这呢。 若是将这么大一块金子直接送上去是不是太过刻意了,当初爷孙俩在溪边发现她的时候,为了体面的埋了她,早就将她的全身上下翻了个遍,那时还闹了个大乌龙,现在她翻手就是一块金子,是不是不太适合 龙月关纠结半天,在祖孙俩进屋之前将金子丢在了老爷子睡觉的那块草垛上。 这金子爱是谁的是谁的,反正不是她的。 是夜,小老儿躺在草垛上发现那块金子的时候,拿在手上搓了又搓,咬了又咬,差点激动的昏过去。 龙月关闭着眼睛佯装睡着了,却以神识观察另一边的岑伯,老人坐立不安了大半夜,最后在墙脚找了个坑,将那块金子用布包好,竟然埋了。 龙月关: 难道是嫌少了 龙女坚信岑伯不收金子是嫌金子少了的缘故,在之后的几天里,龙月关隔三岔五就在岑伯的睡觉的地方丢一块金子,有时候大,有时候小,可是这些金子的结局无一例外,全部都被埋进了土里。 她百思不得其解,老人的这个行为究竟代表着啥。最后还是偶然撞见岑伯跪在庙里的佛像前磕头念叨,才知道老人家这时天降横财被砸晕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钱,不敢收又不敢用,担心受怕了不知多少天。 只能说,龙女报恩的方式太过简单粗暴。 听到岑伯心声的龙月关哭笑不得,只得消停下来,反正金子已经送出去了,叫她出去认领显然是不可能的,金子就在那里也不会跑,岑伯今天不用,那就过几天心安理得了再用。 不得不说,龙女思考的方式更加简单粗暴。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采肉芝,炼制灵液,修养神魂。 这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件。 不知是睡到第二天一大早在醒过来,这时候岑伯已经带着青青下山去了,走的时候小老儿深一脚浅一脚的,显然是被昨晚天降的金子砸晕了,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他们走了也好,以免不知说话吓到两个凡人。 不知睁开两只圆眼的时候就看到坏女人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一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它扑棱着翅膀蹦起来,“你想干什么” 龙月关笑眯眯道:“昨天吃了那滴灵液,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自己更帅了。”不知矜持的用尖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龙月关一个栗子赏在它的小脑袋上,“说人话” “感觉身体更轻盈,眼睛看得更远了,”不知将脑袋藏进翅膀内,从羽毛间的缝隙看出去,“姑娘你比昨天更美了。” 龙月关屈指隔着羽毛弹在不知的脑袋上,“油 嘴滑舌,叫主人” “本鸟是凤凰,百鸟之王,怎么可以认你做主人”不知的回答特别硬气。 只是它硬气不过三秒钟,就在龙月关满手掌火焰的胁迫下乖乖认怂。 大丈夫能屈能伸。 好男不跟恶女斗。 龙月关当然不知道它心里的想法:“凤凰控火,你会吗” 不知下意识摇摇头。 “你不仅不会控火,你还怕火,你算哪门子的凤凰”龙月关打击它毫不留情。 龙月关对九重天上那只死凤凰正恶气难平,这小东西还非得一口一个凤凰往枪口上撞,若依着她以前的脾气,早就一鞭抽过去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坏心情,不知识时务的闭上嘴,并且,还跟着它的新主人一块出了门,去到昨天的地方,挖肉芝。 想想昨天的那滴灵液,不知馋的口水都快出来了,要是那些灵液都是它的,那么它成就凤凰真身也不远啦。 当然,这些它也只是想一想,它只能跟在龙月关身后,捡漏。 她吃肉,它喝汤。 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前行,进了密林,再转个弯,来到灌木丛,绕过那棵大树,大树的背后有一片岩石,岩石缝里,就长了一片百年以上的肉芝。 今天再取一块,回去炼化吸收掉,然后去山里抓一只兔子回来烤了给岑伯和青青打牙祭。 龙月关边计划着,绕到树后,待看到树后面的情景时,脚步顿在原地。 不知没留神,一头撞在她的腿上,回弹力让它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不知翅膀一挥,飞到龙月关肩上站住,伸长脖子看过去,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一条小孩胳膊粗细,身长近三米的青蛇,盘旋在大石上面,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肉芝围在中间,扁平的蛇头上,两只眼睛泛着冷冷幽光,警惕地盯着来人,蛇信子吞吐不定。 “这是谁啊,趴在我们的宝贝上做什么”不知如果有眉毛,那么现在一定是柳眉倒竖。 第十一章 元神 凝肃的气氛被不知的话语一秒打破。 龙月关不禁莞尔,这青蛇的姿态,俨然是一副守护宝贝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片肉芝本来就是青蛇之物,还是在她们来之前发现据为己有的。 大石头上,青蛇缓缓蠕动着,脑袋成三角形状,锋利的牙齿往内钩,齿尖碧光粼粼,显然是有剧毒的。 “主人,”不知蹲在龙月关肩头,偏头说道:“你准备怎么处置这条青蛇”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竟然就有人,哦不,有蛇觊觎主人的宝贝。” “拿火烧它” 不知兴奋的扇了扇翅膀,烤蛇肉,那一定很香。 它话音一落,青蛇一声嘶鸣,前半身骤然收缩。 龙月关叹了口气,后退一步,道:“不知,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凤凰对吧” “当然”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但她语气里面的认可还是让某傻鸡骄傲的昂起头。 “凤凰是百鸟之王吧”某龙循循善诱。 “当然”小脑袋拼命点头。 “既然是百鸟之王,那就一定是所有爬行动物的克星对吧” “好像是不错。” “那么”龙月关抓住不知,轻轻一抛砸了出去:“这条青蛇就由你来解决了” 青蛇受惊,目露凶光,上半身一弹,张开利齿向空中的不知咬去。 “啊啊啊”不知在空中扑腾,随即看见自己在青蛇眼中的倒影越来越大,大叫,“谋杀啊” 千钧一发,在沾满毒液的尖牙即将命中它的时候,不知一翅膀扇了过去,让青蛇失了准头,爪子也趁机抓上蛇身,随即,扬起尖喙没命的啄去。 现场鸡飞狗跳,哦不对,是鸡飞蛇跳。 非常混乱。 龙月关趁着两者酣战之际,见缝插针挖了一块肉芝揣进怀里。 一蛇一鸡战得如火如荼。 半响后,战事稍歇,龙月关拎着不知先走一步。 那青蛇越打,凶性大发,反观不知,一身毛羽惨不忍睹,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宜再过多纠缠。 回到伽蓝寺,不知抱着自己七零八落的几根毛哭得惨兮兮。 它一定是天底下最倒霉的凤凰了,竟然跟一条蛇打架打输了。 只是它没想到,天底下可不就只有它这么一只凤凰,它倒霉可不就是最倒霉的。 龙月关被它嚎得头疼,“别哭了,羽毛本来就是会掉的,掉了再长新的,那不是更好。” “你胡说,长得好好的怎么会掉”它尾羽都在打架中都打掉了,恶女人一定看到它的屁股了,想想自己被暴露的隐私,不知悲从心来。 可见龙月关曾扒拉它性别这件事让它阴影颇深。 “好了,早掉晚掉,迟早要掉,”龙月关一边控火凝炼肉芝,一边瞎忽悠:“早点掉早点长,再说了,你没看那条青蛇比你的样子更惨,鳞片都不知掉了多少,身上坑坑洼洼都是你啄的。” “不知,我没发现你这么厉害啊。” “真的吗”不知打了个嗝,半信半疑,“那条蛇比我更惨” “惨多了。”龙月关分心控火之余,不忘点头肯定。 听她这么一说,不知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它叼着掉下来的羽毛,一根根又重新插回尾部,堪堪能够遮住某部位,这才满意地扇了扇翅膀。 “你为什么不帮我打架”某傻鸟这时候终于回过味来了,“不对,是你为什么要把我丢过去,你是主人,你应该保护我的。” “我们兵分两路啊,”龙月关干咳一声,“你吸引那条蛇的注意力,我去挖肉芝,再说了,我很怕蛇的,你比我勇敢。” 天大的笑话,如果天界众人听到这句话,只怕会统统笑掉大牙。 作为蛇的祖宗般的存在,龙女居然会怕蛇 那当年在天界,将蛟蛇一族打得抱头鼠窜的是谁 但显然不知并不清楚这段往事,看着她真诚不似作伪的表情,不知半信半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肉芝灵液的提取已经接近尾声,龙月关伸手一捞,将灵液抓入掌中,然后一分为二,半颗递给不知,微微一笑:“今天你辛苦了,我们一人一半。” 不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只手,手指纤长,指甲莹润,纤薄的掌间,那半颗灵液泛着流光溢彩的光芒,将对面人的手和白皙的腕部衬托得格外可人。 面前的恶女似乎看着也没那么可恶了,不知呆呆看着她,在她灿若星 辰的眸子,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不知忽然觉得自己的那小小的胸膛内内,心跳如雷,它傻乎乎的叼起灵液,咕咚吞下,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一头倒下,又睡去了。 它似乎被谁的美色收买了,不知迷迷糊糊间想到,完全忘了自己方才的问题。 真是只傻鸟。 龙月关将昏睡的两腿蹬直的不知抱到草堆上,又替它理了理凌乱的羽毛,理顺后手感竟意外的顺滑舒适,一梳梳到尾 一把尾羽顺着她的动作被扯下来。 龙月关: 这不会是她揪下来的吧 她有些紧张,见它没有醒来的迹象,又顺手将尾羽插了回去,这才若无其事拍拍手,起身去了另外一边。 她今天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团肉芝提炼的灵液,可不能再像昨天那般稀里糊涂了。 盘腿坐下,龙月关先给自己设下一道结界,幽蓝色的光一闪,将她罩在里面,接着隐匿不见,蕴养神魂容不得半点马虎和出错,任何外界的打扰都不行,况且这山间似乎并不太平,昨天便是大意了。 龙月关想了想,分心弹了个结界罩住不知,这才专心看向漂浮在身前的这团水珠。 她记得昨天炼制的灵液就是自己往眉心里面跑的,像是那里有一股吸引力,也许是自己居住在眉心的元神太过虚弱,对这宝贝渴求的程度,让本能大过了思考。 但是今天可不能像昨天那么莽撞了,精炼提纯后的肉芝精华能量大得惊人,直接一口吞下还是有风险的。 龙月关闭上眼睛,灵魂沉入识海,片刻后,一团乳白色的光晕在她眉心亮起,漂浮起来。 一条莹白的丝线将她眉心与光晕连接,那团光在空中动了动,像是伸了个懒腰,接着化作了一个小小的人形,青丝如瀑,体态纤长,袖珍的小脸上双眼紧闭,神态凝肃。 这袖珍小人的模样赫然就是龙月关前世真身的模样。 元神龙月关一样盘腿坐下,接着,从她眉尖,分离出一个光点,化做一条丝线探出来,然后伸入漂浮在空中的灵液中。 一股精纯的药力通过两者的连接传递过来,元神小人周身一震,面容慢慢柔和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身体的形态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纤长的四肢开始缩短,披散在肩上的头发化作了两只犄角,一只雪白的幼龙出现在光晕中,大大的眼睛轻阖,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入腹中,两只爪子抱着尾巴,以一种新生儿的姿势,首尾相连,沉沉睡着。 龙月关,元神小龙以及肉芝的灵液,共成一体,跟随着光晕的闪烁,三者呼吸的韵律逐渐一致。 精纯的药力在全身骸骨中游走,不仅修复着破损的元神,也助她将各处筋脉拓宽。 第十二章 赋灵 龙月关是被自己臭醒的。 当最后一滴药力被她吸收消化之后,暂时封闭的五感打开,差点被自己身上沁出的一层薄汗臭晕过去。 身上黏糊糊的,她知道,这是肉芝的药力在帮助自己洗筋伐髓时排出的杂质,捂着鼻子施展好几道净尘术,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撤去结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全身骨节噼啪作响,通体舒泰。 这一次,效果似乎更好。 意识沉入眉心识海,识海中的空间不再像之前那般黑黢黢的,一束光将这里照亮,光的中间,一只雪白的小龙盘着尾巴漂浮在空中,沉睡着。 不同于之前支零破碎的识海,她元神的本体竟然都能成型了。 龙月关下意识地动了动指尖,心痒难耐。 她低估了那朵肉芝的药性,这肉芝绝对是有主的,年份肯定不止百年,并且是专门用天灵地宝蕴养的,不然药力不可能会这么好。 龙女的神魂之强横,若是普通的药材,怎么可能在短短两次就能修补出神魂的雏形 退出识海,龙月关有些心神不定,她想去看一看剩下的肉芝还在不在。 可是,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天色渐晚,肉芝所在的地方偏远,若是去了一定在天黑之前赶不回来,岑伯和青青回来看不见她,只怕要担心。 她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以前无鸾曾教过她一个术法赋灵。 就是可以将自己的神识附在某一物体上,这个物体就可以暂时“活过来”,可以代替赋灵人去探查一些事物。 只不过赋灵能持续的时间长短,能到得了的距离也不是无限的,取决于主人的神魂强度。 这个小把戏对修为没有什么要求,无鸾当时为了哄她开心,手把手的教她,那时候还没化形的龙女可开心了好久。 她练了好久才学会,那时候都入夜了,她高高兴兴正准备去找无鸾报喜,走到门边又改了主意,爬回桌上剪了一张纸片赋灵上,然后操控纸片人爬进了无鸾的房间,刚好瞧见这只凤凰在更衣。 啥都没没看到呢,就被无鸾发现,一滴水弹了过来,将纸片人的眼睛糊成了睁眼瞎。 “别调皮。”带着笑意的秘音惊得龙月关直接从榻上弹了起来。 果然被发现了。 无鸾现在没空理会自己,她闲得无聊,刚学会这道法术的兴奋劲还没过去,龙女翘着尾巴在房间里转悠了好几圈,然后伸出爪子在纸上扒拉几下,裁处一个歪歪曲曲的小人,分出一缕神识附上去,小纸人便伸伸胳膊踢踢腿爬了起来,然后跳出窗户,一路向外跑去。 要说龙女在天界中,除了无鸾,最喜欢的也只有住在兜率宫中的老君,和月宫中的嫦娥仙子两个神仙了。 前者是因为宝贝众多,够她吃。 喜欢后者的原因,没有其他,嫦娥仙子的美貌别说是天界,就算是在四海八荒也是无神不知无神不晓,龙女是标准的颜狗,也不能免俗,毕竟美人就是看看,也让人心情愉悦。 先操控者纸片人去老君殿里溜达了一圈,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君坐在正殿中正打坐修炼,两小童守在殿门口昏昏欲睡。 老人家真是刻苦,白天炼丹晚上打坐。 龙女撇撇嘴,小纸人也跟着歪了歪头,然后随着她的心意一路向月宫飘过去。 月宫内,嫦娥仙子正在在沐浴,小纸片人爬进殿门的时候,堪堪不过看见了一双玉足,就被月宫的侍女发现了,接着,月宫内的惊叫响彻天宫。 天帝震怒,无鸾哭笑不得,结局以关龙女十天禁闭当作陪罪。 听说那嫦娥仙子回去哭着喊着清白全毁了,寻死觅活的。 十天禁闭出来之后,龙月关偷窥狂的名气在天界中越来越大,三人成虎,五人成伥,后来越传越夸张,连哪家星君的内裤不见了都谣传是龙女偷拿的。 龙月关为此狠生了几天闷气,后来无鸾听闻此事,这位天界太子一改往日温和内敛的处事手段,将几个上下蹦跶得最厉害的,背后传舌头的小仙狠狠发作了一通,其中还包括月宫嫦娥仙子的贴身侍女,丝毫未给那位美人留下一丝情面,手段雷厉风行,翻手间就将此时压了下去。 天界众人这才知道,即便那位龙女是个不能化形的幼兽,她也是天界太子的心头肉,从此,至少明面上,再无一人敢对龙女不敬。 唉 往事不堪回首。 龙月关收回思绪,走到屋外,破旧的小院中一个参天古木高耸入云,她分出一缕神识,然后慢慢贴上树干赋灵 这 是她自创的术法,在赋灵之上升级了一道,赋予活物,打破了只能赋灵于死物的常规。 她从小跳脱,思维更是跳脱,别的小仙都是中规中矩的修炼,生怕行差踏错丝毫损坏修为,但龙月关偏偏和他们不一样,别人坐着修炼,她偏要躺着趴着在树上吊着。 法术,是遵循于人的,应随着人的想法意念去施展,而不是画出那些个条条框框告诉她你应该怎么怎么做。 所以,在学会赋灵的时候,龙月关大胆地将灵体换作了有生命的物体,一棵草,一朵花,同样的,如果这个灵体开了灵智,她也可以共享灵体的记忆。 这件事情除了无鸾,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无鸾曾说,她的天赋太过惊人,却没有相匹配的实力来保护自己,暴露出去,有害无益。 龙月关自嘲一笑,两小无猜互相挂念的两人却走到了今天,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之所以选择了屋外的这棵参天古木作为灵体,这株古木枝繁叶茂,在这里生长了不知多少年了,根须扎根范围广且深,她也可以看得更远,若是开了灵智,也许她能了解到这座山她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手指接触树干的那一霎那,龙月关眼前一黑,在肉眼看到的世界中,神识所在的世界接触到一团温暖祥和的光芒,在这团光芒中,她感受到了属于这颗擎天树特有的韵律。 光芒中,似乎有人影绰绰,她走近了一些,这下看的清楚了。 光影中,一人身穿布衣,手握一卷佛经,倚靠在窗边,垂在身边的另一只手上,一串佛珠挂在手指间,泛着古朴的光泽。 古树的记忆竟然是一个和尚 模糊的光线中,龙月关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感受到他凝视着佛经的目光,明亮坚定,面容端庄祥和。 第十三章 和尚琉璃 光影中的和尚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年纪看来极为年轻。 古木的记忆中只有他,难道这个和尚正是伽蓝寺的主人 龙月关正欲上前一步看得更清晰一点,那光芒一晃,慢慢淡去,坐在窗边的和尚也如流沙散了去。 按下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她集中注意力,然后将神识顺着古木的年轮一圈一圈缠绕上去,擎天树的树叶哗哗作响,一道道神识透过这棵树的根须向四面八方延展出去,然后通过山间其他草木缠绕的根须,将远近各处的景象传递回来。 一刹那,龙月关像拥有了千里眼顺风耳,方圆三公里的音像尽收眼底。 神识一路延展,很快来到长有肉芝的那片岩石处,大树下草木凌乱,还留着方才青蛇与不知大战过后淡地狼藉,青蛇已不见了踪影,而那片龙月关最为关心的肉芝还好好的,一点也不少。 这下她才放下心来。 赋灵于这棵古木的感受太过奇妙,仿佛整座山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玩兴大起,神识顺着土壤中的根须传递,向山脚下延申出去。 她想去看看山脚下的城镇。 神识一路蜿蜒向下,龙月关远远看见,迎着夕阳,赶着驴车的二人。 不正是岑伯和青青吗 祖孙俩往日可都是徒步上下山的,今日不仅坐着驴车回来,车上还拉了不少东西,岑伯坐在车头,青青躺在后面车上,嘴里叨着一串糖葫芦,手里还拿了一串,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糖葫芦这么好吃,姐姐一定会喜欢。”小姑娘含糊不清的说道。 龙月关心中一暖,神识一动,还欲上前,却眼前一黑,脑中一阵钝痛,像是有谁拿着榔头在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散布出去的神识如潮水一般涌回。 龙月关闭着眼睛靠在树下歇了好一会才觉得好受了一些,她险些浪过头了,以她现在的样子,方才神魂消耗过大,差点出事。 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得悠着点来。 揉了揉眉心,扶着树干站起身来,门外青青的笑声已经近在耳边。 “龙姐姐”青青举着糖葫芦,蹦跳着跑进来,献宝似的将糖葫芦递给她,“龙姐姐,你看,爷爷给我们买的糖葫芦,可好吃的,你快尝尝。” 龙月关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可口。 这时候岑伯也跟在后面牵着驴,驴拉着车,车上驮着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进了寺院大门。 驴车上运输着的,有肉有米,有菜有粮,还有崭新的被褥。 龙月关心中了然,岑伯终于敢花她送出去的金子了。 “岑伯回来了”她当作没注意到这些东西,如往常一样打了招呼,果然,岑伯拉着车进来紧张的脸色松缓了不少。 “姐姐,爷爷今天赚了好多好多钱,给我买了好多东西,”青青拉着她的手,兴奋得鼻尖上全是细汗,“还有好多好多吃的。” “那你高不高兴啊”龙月关握住小女孩的手,向屋里走去。 “高兴。”青青连连点头,“有了被子,姐姐就可以不用睡在草堆上面了,那么姐姐的病就可以快点好了。” 这小丫头 听着两人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岑伯吐了口浊气,没钱的时候他也操心,现在有钱了却更担心,经过这些天的思想斗争,他今天还是取了一块金子拿到城里兑换成银钱,购置了这一些东西。 青青是小孩子,说什么就信什么,他还在担心回来之后,这个他无意中救下的修士姑娘会询问金钱的来处,既然有那为何之前不用既然有银钱那她会不会要求自己缴纳 毕竟,城里的那些修士都是这么做的,那么自己应该如何作答。 小老儿想了一路,结果回到家里别人似乎啥都没有注意到。 头疼了一路的岑伯没想到事情就这般迎刃而解,不由得庆幸自己救下的姑娘真的和其他修士完全不一样。 几人将驴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之后,饱餐一顿,青青肚子都撑圆了,岑伯给每人都准备了一床新的被褥,甚至贴心的给龙月关准备了两套崭新的衣裙。 收到换洗的衣服,龙女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这衣服岑伯真是买到她心坎里去了。 是夜,换上干净衣服,躺在崭新的被褥上的龙女决定,之后给岑伯送的金子一定要大,还得沉。 抱着这个想法,龙月关拥着被子进入梦乡,而睡得正酣的岑伯没想到自己的一念善举,还有更大的财运在等着自己。 日子平淡的又过了十几天,岑伯对于时不时的在自己床铺上 摸出一块金子已经屡见不鲜,他深信这是佛祖显灵,并且自己这张床就是一个聚宝盆,而且还是会下金蛋的聚宝盆。 所以在他升起用手中的金子在城内买下一座大宅院的想法的时候,马上就否决了,挪了位置,这个聚宝盆说不定就没了。 岑伯用驴车一车一车将买的东西拉回庙里,将龙月关和青青草垛床都升级成了榆木架子床,而自己仍然谁在那片草垛不挪窝。 其实龙月关想跟岑伯说就算你挪到床上去金子还是会跟着你走的,但是看着老人虔诚的态度,甚至为了感谢佛祖庇佑,庙里的香火都接上了,她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虽然一夜暴富,但勤劳朴素的一辈子的老人并没有因此得意忘形而忘本,除了提高了三人的生活住宿水平,其余的似乎什么也没变。 寺庙里正悄无声息的在改变着,破旧的大门虽然还没有安装新的上去,但是已经被人擦拭一新,门楣上斜挂着的“伽蓝寺”已经被扶正,小院里的杂草被拔干净,露出小径上铺得整齐的石子路,岑伯将庙内的两间厢房收拾出来,让龙月关和青青住了进去。 长宽不过四丈的正殿内的佛像,似乎接受了岑伯的香火,半垂着的眼睛中,似乎也有了些许神采。 整座伽蓝寺变得有生气起来,仿佛它曾经的主人已经回来了。 不知从那天醒过来之后就没见到了,这让龙月关还担心了一阵子,到处寻了个遍之后也没找到,只得放弃。 她每天往返于肉芝和伽蓝寺之间,那条青蛇也没有再出现。 随着时间的流逝,肉芝的数量慢慢减少,取而代之的是龙月关神魂日益巩固强大,识海中,元神小龙已经有渐渐苏醒的迹象,那意味着她的神魂即将复原。 而龙月关也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就快要离开这里了。 这种预感在一天之后得到了证实,在她想去挖走最后一片肉芝时,她碰见了一个人,那人手持佛珠,目光清润,身着麻布僧衣,对她和手一礼:阿弥陀佛,贫僧法号琉璃 第十四章 舍利子 不知真的不见了。 那个又自恋又敏感的傻鸟不知道去哪了,龙月关算了算日子,她已经有十多天没有不知的音讯了。 起初她还以为这只鸡是为了避开岑伯和青青才躲到别出去了,可一晃这么多时日,也没在见它出现过。 消失的那么突然,如同它突然出现。 即便是赋灵将整座山头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它的一丝踪迹。 想到那只一心想当凤凰的白腹鸡,龙月关途生一抹惆怅。 肉芝已经被她挖了个七七八八,自己的神魂也好了十之八九,再修养个几天,找个黄道吉日,趁着月高风黑,她打算出来将这晚间的林子好好查探清理一下,确保祖孙二人安全无虞,之后也就准备离开了。 至于不知,有缘再见。 现下已经入了冬,天气转冷,岑伯今天吃了早饭就带着青青赶着驴车下山了,说是要给小姑娘定做几件冬袄,可能是最近吃的营养,青青的个头可见的窜起来,脸蛋都较之以前红润不少。 岑伯寻思着现在有钱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挨饿受冻。 出门时,龙月关注意到岑伯拿了一块金子贴身放好了,站在门口,小老头呼着白气问着要不要给她带几件冬衣,虽然她用不上,但还是应下了。 岑伯乐呵呵的点头,然后一甩驴鞭,下山去了。 两人走后,没多久,龙月关也出了门,沿着那条走的滚瓜烂熟的小路,去摘最后一片肉芝。 只是今天她注定要空手而归,因为在那棵树下,早有人捷足先登。 着一身素色僧衣的和尚静立在树下,英气凌飞的眉和柔和悲悯的眼融合成安静却张扬的气质,林间的风拂过他的衣角,带来一股清冽的药香。 和尚看见走近的龙月关,展颜一笑,诵了声佛号,道:“小僧琉璃,敢问施主,可否知道这里长成一片的肉芝去哪了” 龙月关呵呵两声,傻子才知道这肉芝去哪里了,她总不能说都进了她的肚子吧。 “不知道” 叫做琉璃的和尚没料到对方竟回答得如此干脆,迟疑片刻,道:“这荒山野岭,我观施主一刻不停往这里赶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龙月关暗自叫苦,她都采这肉芝不知多少天了,偏偏最后一天就碰上这宝贝的真主人寻过来,可真是流年不利。 她虽然想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明显对方长得一副聪明样子,看上去并不好糊弄。 想了想才道:“我在找我家丢失的一只鸡。” “叫做不知,身上白色羽毛很漂亮,”龙月关四下看了看,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看着对面俊俏的年轻和尚,问道:“请问你看见了吗” 避重就轻,真真假假掺杂着说,这是龙女在老君面前学会的本事。 琉璃挑眉,见对方清澈的眼神不似作伪,面上一丝羞赧一闪而过,似乎在为刚才怀疑对方而内疚,和尚认真道:“我还没有见到你说的那只鸡,不过我看到了一定会告诉你的。” 我马上就要溜了,你怎么告诉我 龙月关暗自撇嘴,面上却露出感激的样子,“那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琉璃垂下眼帘,双手合十,“施主谬赞。” 随即又问道:“敢问施主,可曾见过附近有人曾在此出没” 龙月关摇摇头,“我曾看见一条青蛇,这么粗,”她比划着说到:“这么长,在这附近出现过。” “青蛇”琉璃的神情似了然又似松了口气。 “这宝贝,”见他看过了,龙月关指了指肉芝,“是有什么问题吗” “此乃师门之物,这药材到了时间,小僧遵从使命特来采摘,肉芝药性甚烈,只怕旁人误食后会出问题。” “这肉芝非常珍贵吗” “师门蕴养此肉芝近千年,自然珍贵。” 龙月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千年肉芝,即便是老君殿里也不多见,这一大半可都被自己吃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再去别处寻一寻我的鸡。”她干笑两声,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这和尚非常奇怪,神色气质单纯纯善,看面容年纪轻得不像话,可修为深不可测,龙月关死了一招,自己一身灵力修为散尽,但眼力还在,这个叫做琉璃的和尚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之间自有一种特殊的韵律存在,连风吹过他的衣摆的时候随着他的气机变了方向。 此地不宜久留,虽说他现在一脸无害,并没有表现出追究盗芝人的想法,可谁知道呢 况且那肉芝都是她吃了 ,叫她在主人面前还能泰然自若,她可没那么厚脸皮,更没那个实力,毕竟,现在可没有一个无鸾随时随地在后面给她兜着了。 “施主慢走。”琉璃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之后,这才从背后的行囊里取出一个匣子,打开盖子,一股寒意从匣子内溢出,将这最后一掌肉芝连根带须拔起放入宝匣内,盖好盖子放在一边。 做好这一切,他看向方才挖出肉芝的岩石缝内,面容肃穆。 石缝内有微弱的光芒透出来,琉璃伸出双手,探了进去,片刻后,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躺在他的双掌间,从石缝中被捧出来。 这颗珠子圆润剔透,泛着五彩的光,光泽质地像是某种玉骨打磨而成,带着一股异香,这股香和肉芝很像,但是更沁人心脾。 看到这颗完好无损的骨珠,琉璃松了口气,取出手腕间的佛珠,然后将这颗骨珠串了上去。 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这个骨珠,也是佛家舍利。 若是龙月关在此,一定能注意到,琉璃手上的这串佛珠,分明颗颗都是一模一样的骨珠,并且,这串佛珠,好似就是她在擎天树的记忆中看见的那个僧人手上挂着的那串。 而此时的龙女一路不停回了伽蓝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坐在门边静静等着岑伯与青青。 她偷吃的宝贝的主人回来了,她准备先溜出去避避风头,不过得和祖孙俩打个招呼再离开。 山间的风吹得树枝哗哗作响,山间层林尽染,金黄的落叶早就铺满了整座小院,太阳落山很快,龙月关坐在门边,等了一下午,岑伯和青青还没有回来。 天色渐沉,她将神识铺展开,上山的路,并没有祖孙二人的身影。 龙月关将行李放回她住的房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迎着夜色跨出寺院大门,向山下走去。 第十五章 灾祸 龙月关的速度很快,在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没入黑夜之前,赶到了山脚下,她顿住脚步,侧耳辨了辩方向,然后向东南方向走去,不久后,城墙上江城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江城位于苗儿山东南方向三里处,城池并不大,堪堪容纳十万民众,因一条护城河横贯南北而得名,河水起源于苗儿山,即便是在百年大旱的时节,此河都不曾断过水流,城中百姓受惠于此,受灾倒不像别处那么严重。 一百年前的天降雷火后,打破了冥界与人间的结界,之后邪祟害人,鬼怪之事频发,城主花大价钱请了修士坐镇城内庇佑一方,并在城主府旁建了一个专用于供奉修士的祠堂,城内倒也安居乐业。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城主传了两代,初心异变,修士联合城主府从最开始的主动除祟到最后超然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城中百姓按人头缴纳供奉,苛税越重苦不堪言。 即便是这样,城中百姓也不敢不交,毕竟,那些趁夜被赶出城内的人可都没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是夜,江城早早就落了城门,只在城墙上留下两个哨兵站岗。 “这一到晚上黑漆漆的,看的人瘆得慌。”其中一个人搓了搓手,抱怨道:“张队长到是会享受,带着其他人去怡红院听曲去了,留下我们两人在这里吹冷风。” “要不要来一口。”旁边一人举了举酒壶,灌了一口,眯着眼睛叹了口气,“夜里寒,喝一口暖暖身子。” “好嘞,”他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酒的烈性在胃里烧开,化成热力传到四肢百骸,“这城墙上都有许真人设下的防御阵,神鬼莫侵,不知我们守在这里干什么” “许真人的法阵防的是不干净的东西,我们要做的就是看着这些法阵别被那些个不长眼的怕碰到了。” “也对,还是你说的在理。” “你知不知道,今日城内出了件大事。” 他说话时表情神秘兮兮的,成功引起了同伴的注意。 “什么事”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已经多少年没发生什么新鲜事了。 他凑近了些,身边的人压低了声音,道:“今儿个城主府里造了贼了。” “什么”男人大惊后,脸上神情好奇中又带了丝兴奋,“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进城主府偷东西” 城主府在江城可谓是土皇帝般的存在,说一不二,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城主府里不见了什么了” “金子”同伴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一块” “金子”男人倒吸了一口气,“谁这么大胆子,敢偷城主府的金子,不要命了” “是城主府里的人么” “听说不是,”他同伴摇摇头,“我还是听我那个在城主府厨房做帮事的相好给我说漏了一嘴的,叮嘱我一定不能外传。” 末了,他想了想又嘱咐道:“我看你是我兄弟,我才跟你说的,你可别告诉别人,乱嚼舌头,被护卫队的人发现了可是要倒大霉的。” 男人连连点头,黑夜中,他的一双眼睛亮的惊人,“不是府里的人,那就一定就外面的人了,他是怎么进去府里的,聂城主的府邸里的护卫队可都不是吃素的。” 人就是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特别是竟然有人敢挑衅这座矗立在江城所有百姓之上的庞然大物,男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隐隐有些期待。 “那我就不知道了,犯事的好像是一个老头子,带着他的孙女,聂小公子逛街的时候被他们撞了,然后就发现随身带着的金子不见了,找寻过去的时候吗,果然见到那爷孙两人在钱庄置换银钱销赃,被人抓了个现行。” “聂无双”男人惊呼一声,随意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听到,这才问道:“你是说那路上碰到的孙女和爷爷偷了他的金子” “我那相好是这么说的,当时钱庄外也有人看到了,聂小公子也说了,最近城主府账房内接连有银钱失窃,城主本不想张扬,命护卫队暗中调查,却没想到今天就在街上撞到贼了。” “是这样”男人张了张嘴,“金子都是那个样,聂无小公子是怎么认出来的” “可能城主府的金子都做有印记吧。” “原来是这样,”男人隐约觉得不太对劲,“那爷孙俩人呢” “被朱慧城主府了,说是要拷问出其他丢失的银钱的下落”他同伴说着,忽然一顿,狐疑的瞟了他一眼,问道:“你问这么细做什么” 男人打了个哈哈,笑道:“好奇好奇,天天就在这城墙上转过来转过去,他娘的日子都快淡出个鸟味来了,这不, 刚好听你说说打发一下时间,不然这晚上可怎么过。” “我知道你那相好的在城主府里消息灵通的很,一定给你说了不少,”男人的恭维让同伴很是受用,“你再给我说说呗,那爷孙俩是什么能人异士,竟然能越过重重护卫队和许真人设下的机关,偷走账房里的金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听我相好说的,那爷孙俩也没什么特别的,护卫队没花任何力气,就将人绑府里了,这时候正在审讯呢。” “这样”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转头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嘻嘻哈哈谈论起怡红院和绿柳阁两家红楼那家姑娘更好看,脾气更软更会伺候人起来。 酒壶里的酒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见底,两人声息渐低,最后脑袋一歪,靠在一起睡了过去,鼾声渐起。 城墙下,龙月关踏着月色走来,巨大的城门紧闭,将城里城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她稍一站定,心念一动,人已消失在城门口,下一秒,出现在城门内。 正对着城门的是江城的主街道,这时候,街边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摊贩,路上行人三两,龙月关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站在街头,神识铺展开来,很快就感受到了岑伯和青青的气息,辨别方向后,径直向城主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