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五百年》 1. 周宣王与谶言 话说周武王伐纣后即天子位,传了九世至周厉王时,王室渐衰,诸侯势力强大。厉王本人也因为暴虐而被镐京人民先逐后杀,幸亏继位的太子靖英明有道,使得周室赫然中兴。称为周宣王。 宣王虽勉强称为中兴之主,奈何怎样努力也使国家强盛不到他先祖武王,成王,康王的程度,心中郁郁。不但辖下诸侯常常叫板,连北边姜戎也不听他的话,这还了得于是御驾亲征,却大败而回。天子丢了面子得挽回呀于是亲往太原招兵,准备东山再起。 回镐京时听见街市上小孩在传唱一首童谣:“月将升,日将没。弓弧箕x,几亡周国。”周宣王听了又惊又怒,拿小儿来拘问。答曰:“三日前,有红衣小儿到集市上教我们念的。” 周宣王手下有大臣解说此歌谣预言国家将有弓矢之变,劝大王息兵罢战。又有大臣解说“日将升,月将没”预示女主干政之祸。宣王接纳他第一人的说法,但对女祸之说不以为然:“我的姜王后贤德,后宫妃子皆为王后举荐,都安分得紧。哪来什么女祸”大臣伯阳父说:“有个将字,怕是指未来之事啊” 回到后宫,贤德的姜王后向大王禀告了一件奇事:有一五十余岁的老宫女,怀孕都四十多年了,昨天晚上竟生了一个女孩。宣王大惊:“此女何在”“不祥之物,已用草席包着,扔到二十里外的清水河里了。”于是宣那老宫女来述说她这四十多年的怪胎是怎么怀上的原来是传说夏桀时,有两条龙降于王庭流下涎沫,还说人话:“吾乃褒城二君也。”龙飞走了,夏桀将龙涎收藏于一木盒内,到了周厉王末年,盒子里放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光亮,厉王命人打开盒子,一时失手,盒内涎沫横流,化成一个小元鼋,小宫女那时只有十一二岁,不小心踩了一脚鼋走过的路迹,便怀孕了。这事奇异,小宫女因此囚在幽室四十余年,昨夜竟突然腹痛难忍,生下一个女婴。 前去查探的侍者回来说:“已被流水漂去。”宣王略略安心。太史伯阳父说:“妖气虽出宫,但未除也。”难道这妖女还没被水淹死宣王派人再去查,同时不许民众造卖山桑木弓,箕草箭袋,违者处死。 可巧城中有一妇人,抱着几个箕草编成的箭袋,他男人背着山桑木弓十来把跟在后头,准备进城去卖。被司市官看见,喝道:“拿下”于是妇人被拿下了,男人拔腿跑了。司市官隐下还有一个男人逃脱这一节不提,单将那妇人处斩,向上交了差。 话说那卖桑木弓的男子,不知自己所犯何事,又听说妻子已被处死,走到清水河边。正凄惶落泪,忽听百鸟飞鸣,一个草席包浮在水面,许多鸟儿用喙衔着,将它拖近岸边。男子一看是个女婴。心想这百鸟护婴,怕是个贵人,不如自己收养了她吧于是抱起孩子往褒城投奔而去。 宣王自诛了卖箕草箭袋的妇人,以为童谣之言已解,心中坦然,也不再发兵打姜戎了。又过了几年,忽然做了个奇怪的梦。一美貌女子,自西边冉冉走入太庙,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将太庙供奉的所有神牌,一束捆着,望东而去。 周宣王醒后闷闷不乐,又想起几年前的谶言,莫不是那妖女还在人间于是命上大夫杜伯查访妖女,全无下落。宣王责问于他,可那杜伯却不以为然还顶撞他:“臣体访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女,并无影响。但我认为妖妇已正法,童谣已验,但这么无休止地察访下去,恐怕惊扰百姓,所以还是算了吧。” 宣王大怒:“分明是藐视王命,如此不忠之臣,要你何用押出朝门,斩首示众”百官被这雷霆之怒吓傻了,只有杜伯的好朋友左儒站出来劝谏,可宣王不听啊,哪怕左儒说要和杜伯同死他也不改主意。于是杜伯被斩,左儒回到家中,自刎而死。 第二天,宣王听说左儒的死讯,心里也有悔意,这事成了个心结。再加上大约年纪也大了,竟日渐恍惚,语无伦次又健忘,成了个阿尔茨海默症的前期。 又过了三年,宣王感觉身体稍好些,便卜了个吉日,往东郊去打猎。这里平原旷野,原是君王游猎之地。弓响处血肉狼藉,箭到处毛羽纷飞,好不热闹宣王感觉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直到日头西沉,打猎队伍才满载而归。宣王在玉辇上打个盹,忽见远远一辆小车迎面而来,车上站着两个人,大喊:“吾王别来无恙”正是上大夫杜伯,下大夫左儒。正惊疑不定,那小车子围着玉辇绕圈圈,宣王大怒:“罪鬼,敢来犯驾”拔出太阿剑,向空中劈去。杜伯,左儒大骂:“无道昏君你不修德政,亡杀无辜,今日气数已尽,还我命来”说完挽起朱弓,搭上赤矢,望宣王心窝里就是一箭。宣王大叫一声,昏倒在玉辇上,左右将姜汤救醒,仍一个劲喊心痛。这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周宣王是中兴之主吗也是也不是。和他爹弥谤的厉王比,他算是有为勤政的了,但为了一句小小的谶言折腾到把自个的命都搭进去,也够糊涂的。 本章完 2.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已经垂垂老矣的周宣王哪经得起噩梦的恫吓回宫后便一病不起,眼看命不久矣,老君王把朝中诸臣扒拉来扒拉去,最后选定尹吉甫,召虎两位老臣作为托孤大臣。这位尹吉甫可是诗经的编纂者之一,召虎亦是当代召公。当夜宣王崩逝,两位老臣扶太子姬宫涅即位,是为幽王,立申伯之女为王后,所生王子宜臼为太子,进岳父申伯为早侯。 知子莫若父啊宣王在托孤时曾说:“太子宫涅年虽已长,性颇暗昧”好一个“性颇暗昧”,言简而切中要害偏偏姜太后因夫死过于哀恸,没多久也薨逝了。两位托孤大臣一年内竟相继而亡,这幽王没了制辖,成天饮酒作乐,歌舞升平,对父母之逝全无哀戚之意。他老丈人申侯劝不住,便也回国去了。幽王身边最信重的是虢公,祭公和尹吉甫的儿子尹球,三个都是只会谄媚奉承的小人。 一日歧山地震,朝野俱惊,以为是上天示警。大夫赵叔带听说幽王全不畏惧,还下令要访求美色,以充后宫,便上表劝谏。结果嘛那周幽王自然是不听的,气得赵叔带携家小投奔晋国而去。大夫褒饷为此鸣不平,言语中冲撞幽王,被投入大牢。自此算是再没有人敢在幽王耳边多嘴多舌了。 那褒饷的儿子褒洪德是个孝子,自父亲入狱后便四处奔走,天天琢磨着有什么法子能救父亲出狱。这天他到乡下收租,见一布衣少女在门外汲水,宛如仙女降落人间。不由大惊:“如此穷乡僻壤,竟有此等绝色”那个高兴与惊艳,好比余秋雨在茫茫沙漠中发现了月牙泉一般。当即花重金将此女买下,带回家中,教些歌舞礼仪,准备献给幽王以赎父出狱。 你道那女子是谁正是卖桑弓的男子走河里抱走的女婴,他到褒城后将女婴送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一个叫姒大的人做养女。那时候的女人都没有名字,因此女来自褒地姒家,所以叫褒姒。话说褒洪德先用重金买通虢公关节,将褒姒献于周幽王。那女子上得殿来,端的是顾盼生辉,美艳不可方物,幽王顿觉后宫众人加起来也不及褒姒万分之一。从此便“三千宠爱与一身”了。 周幽王自得了褒姒,便如得了宝一般,日夜粘在一起尚嫌不足,后宫中连申王后都有三个月不得见幽王的面。且那褒姒性子冷傲,从不朝见王后,见了面也不行礼。申后一肚子气只能和自己的儿子说说,太子年轻气盛,难免有所怨怼,父子间渐生嫌隙。周幽王一怒将儿子发去他姥爷家申国,去反思其过去了。申王后自此独居无侣,怨夫思子,终日含泪。 不久,褒姒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为伯服。周幽王爱屋及屋,对这个幼子宠得不得了,竟然下令废了申王后,打入冷宫,废太子宜臼为庶人,立褒妃为后,伯服为太子。众大臣虽心有不服,但无有敢言者。太史伯阳父告老还乡,一时间满朝文武弃职归田者甚众。好一派亡国之相 那褒姒美则美矣,可有个缺点,就是不会笑。她应该不是得了面瘫的毛病,就是天性冷傲,对于自己被当成一件玩艺儿送进宫来侍候幽王心怀忿忿,同时向往自由的生活,不愿被关在这深宫中做一只“囚鸟”。东周列国志中记载的什么太子宜臼拔花与她冲突啦,在幽王面前告状啦,与虢公等人勾结废王后太子扶自己儿子上位啦,应该不是真的,怕是和苏妲己的故事弄重了。还有那裂缯的故事,分明是夏妹喜的专利嘛,与褒姒何干以她的性子,当不屑于做这样委琐的事 周幽王太喜欢褒姒了,她越是不笑,他就越想逗她笑,想看看这个冷面的美人笑起来是怎样的一幅美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颤栗的画面。他想了很多办法,虢石父他们也想了不少点子,可褒姒她就是不笑。 最后,还是虢石父献计说:“先王当年为了防西戎入侵,在骊山上设了烽火台。如有贼戎袭京,便点起烟火,直冲霄汉,四方诸侯见了便会派兵来援。大王既然想博娘娘一笑,不如与娘娘借出游骊山之机,在夜里点起烟火,诸侯援兵必至。到时看到这么多兵马白跑一趟,娘娘她一定会笑的。” 周幽王拍手道:“这真是个好主意”怎么说这位君王呢糊涂暗昧是轻的,不知死活才是真的朝中也有不糊涂的,郑伯友听说了,急跑来劝谏:“大王这般戏耍诸侯,倘若将来镐京果有事,即使点起烽火,诸侯必不至,大王何以自处” 幽王大怒:“今天下太平,何事征兵朕今与王后出游骊宫,无可消遣,聊与诸侯为戏。他日有事,与卿无关” 他不听郑伯的劝,还是带着褒姒来到骊山,待入夜点起烽火,擂起大鼓。镐京四周的诸侯以为有巨变,一个个点起兵马,连夜驰援骊山,却只见丝竹管弦之声,周幽王坐于高台之上,正与褒姒饮酒作乐。诸侯知道上了当,心中忿恨,卷旗而归。 那 周幽王歪着脖子问褒姒:“好玩吗”褒姒见这么多兵马跑来跑去,像没头苍蝇一般,便冷笑了一声。在幽王眼中,这一笑如百媚丛生,大喜:“爱卿一笑,百媚俱生,此虢石父之力也”遂赏虢石父千金,这便是“千金一笑”的由来。 却说申侯眼看幽王废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自然不甘心,便写疏上谏,把褒姒比为夏妹喜和苏妲己,直斥幽王废嫡立庶,亡国之相。幽王拍案大怒,下令削去申侯的爵位,命虢石父为将,准备兴兵讨伐申国。 本章完 3. 周平王迁都洛邑 话说申侯在镐京也是有耳目的,幽王即将发兵伐申的消息很快传来,申侯顿时慌了:“我们国小兵弱,怎么能抵挡得住”大夫吕章建议向西戎戎主借兵攻取镐京,许诺待城破,城中财帛任其搬取。申侯觉得这主意不错,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休书不提。那犬戎戎主果然答应出兵一万五千人,分三队,右先锋孛丁,左先锋满也速,戎主本人亲率中军,再加上申侯本人率本国军队相助,浩浩荡荡向镐京杀来。周朝守军猝不及防,镐京王城被里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幽王大惊,急忙在骊山举起烽烟,但四方诸侯以为又是在戏耍他们,再也不上当。救兵不见一兵一甲,而犬戎日夜攻城,没办法,只得命虢石父为将,出城迎战。那虢石父本不是善战之将,硬着头皮出了城,斗不上十个回合,就被右先锋孛丁一刀斩于车下。周军见主帅被杀,士气溃散,戎主与满也速一齐提刀杀进城中,守军四散溃逃,毫无抵挡之意。那些戎人杀进城中,见屋放火,逢人举刀,申侯也无法阻挡,只能任他们胡作非为。 周幽王见势不好,以小车载着褒姒与伯服出北门望骊山逃去。郑伯友赶上去:“大王莫怕,臣为您保驾。”途中又载上了尹球,他说:“犬戎烧了宫殿,抢掠国库,祭公也被他们杀了。”幽王听了心惊胆裂。郑伯友到了骊山又下令点起烽火,仍旧没有救兵来援。 救兵不来,追兵可是来了。犬戎兵追至骊山,口口声声要杀了昏君,周幽王只好抱着褒姒哭作一团,没了主意。郑伯友说:“事已紧急。臣愿拼死保着大王突围出去,以图将来重振周室。”于是在骊宫前放火迷惑戎兵,自己保着幽王从后门冲出。郑伯友手持长矛在前头开路,尹球保着褒后母子,紧随着幽王。没走几步,就被一名戎将拦住,郑伯友将此人一矛刺于马下,戎兵吓得惊散。走了半里路,背后杀声四起,原来是先锋孛丁追来了。郑伯让尹球保着幽王先走,自己断后。 郑伯英武,被戎人围在核心却毫无惧色,一支长矛使得神出鬼没。戎主命四面放箭,可怜那郑伯友一代贤侯,死于万箭之下。周幽王的车驾也被拦住,戎主看见他身着衮袍玉带,知道是幽王,把来一刀砍死,伯服与尹球亦被杀。那个入宫多年却不会笑的美人褒姒,被戎主带回毡帐取乐。 烽火戏诸侯,就是一个古代版“狼来了”的故事。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古今屡见不鲜,但人家都是被形势所迫做的无奈选择,没见过周幽王这般为了美人一笑而以江山做戏,甚至把自己小命给搭上的,也是中国历史一奇葩了。 这边申侯进了城,先引本国兵扑灭宫中大火,救出申后。正忙着找幽王,却听说大王已 本章未完,请翻页 被戎兵所杀,心里暗暗叫苦,也只能默默收殓其尸,备礼厚葬。 那戎主将府库金帛尽取一空,自以为为中原立下不世之功,竟盘踞镐京不走了。百姓怨申侯引狼入室,害得自己家破人亡。那申侯自知自己不比犬戎人,随时拍屁股可以走人,可自己及子孙万世,还得在中原混下去。狼是自己引来的,也得由自己请走,请不动就拿棒子赶。说干就干,于是写了三封信,分寄给晋侯姬仇,卫侯姬和,秦君嬴开,请他们率真兵勤王。又将郑伯死难的消息,报给郑世子掘突,教他发兵来为父报仇。 那郑国世子掘突年方23岁,勇毅非常,闻听父亲战死,悲愤难抑,率车三百乘,全军缟素,星夜奔驰镐京。犬戎主得知消息,悄悄备下埋伏。 掘突刚到城外便准备发起攻击,公子成劝谏:“我军星夜兼程,十分疲劳。不如挖沟固垒,等其他诸侯兵至,再一起合击吧”掘突报仇心切,哪里肯听麾兵直逼城下,却中了孛丁与满也速的前后埋伏,一时抵当不住,只能大败而走。 好在掘突吃了这场亏,终于肯听公子成的了。于是整顿收拾残兵,望卫国濮阳而去。走了两天,正在路上见到了卫武公姬和,一位年过八十,鹤发童颜的老者。于是两军合一,掉转马头重回镐京。此时秦晋两国的兵马已至,四位主帅齐聚一堂商量灭戎大计。 秦国虽只是个附庸,但好在有多年与戎兵交战的经验,秦襄公说:“犬戎无大志,不过想掠夺金帛人口。以为我军刚来,必不会作提防。今夜三更,出兵攻打东南北三路,只放西门一个缺口。待他从此处逃走时,郑世子伏兵此处,全力掩杀,必能大获全胜”大家齐声称赞这是一条好计策。 城里的申侯也在做着内应。他先劝戎主派右先锋孛丁押送抢来的金帛宝货回草原,实际是想削弱戎兵的实力。那戎主肚里没这么多弯弯绕,认作好话,一一听从。 三更时分,三路诸侯,呐喊攻城。忽然城门大开,三路军马一拥而入。戎主从梦中惊醒,只得自己骑马出西门而逃,又遇到郑掘突从 后拦住厮杀。正在危急之时,亏得满也速赶到,戎主方得脱身。掘突吃一堑长一智,也不敢远追,只能回城与诸侯相见。 兵荒马乱中,褒姒没来得及和戎主一齐逃,料想这些诸侯决不会放过自己,便一横心,自缢而亡了。 申侯摆下庆功宴,款待四路诸侯。卫武公推杯而起:“国不可一日无君,现故太子在申国,应该迎回继承王位。” 在场诸侯皆称善。世子掘突自告奋勇,领下了去申国迎接太子宜臼的任务。 那宜臼在申国,终日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郁郁,不知自己吉凶如何。忽报郑世子携诸侯连名表章,奉自己还京即位,心下一惊。闻听父亲被杀,想起父子之情,不由哭了一场。又得知自己铁定即位,不由惊喜难捺。忐忑间一日还京,占卜吉日服衮冕告太庙,号为周平王。 新王即位,有功当赏,有罪当罚。本想进申侯为申公,他坚辞不肯:“臣引犬戎入京,害了先王,当万死难辞其咎,怎敢领赏”辞了三回,平王只能复了他侯的爵位。 卫侯姬和进爵为公,晋侯姬仇加封河内附庸之地,加封秦君为伯。小周公姬桓拜太宰,申后为太后,褒姒与伯服废为庶人。虢石父,尹球,祭公削本身爵号,仍准许其子孙袭位。又出安民榜,安抚京师被犬戎所害扰的百姓。 次日,又封卫公为司徒,郑伯掘突为卿士,留在朝中一同辅政。只有申侯和晋侯,因为本国临近戎狄,辞别平王回国了。申侯喜欢郑伯掘突的英勇,于是把小女儿嫁与他为妻,这就是武姜。 那犬戎虽然被赶走了,却因为走这一遭熟识了中原的道路,又觉得自己兴兵来帮忙,却被中原人耍诈玩了,心怀怨恨。于是之后几年,兴兵屡犯周境,歧丰之地大半为犬戎所占。这样的话,镐京这地方就离戎境太近了。而且自从宫殿被焚后,颓墙败栋,看上去满目凄凉。周平王一方面无财力营修宫室,一方面又怕犬戎再次入侵,遂萌生了迁都洛邑的想法。 这主意透露出去后,大部分臣工是赞成的,说洛邑天下之中,道路均匀,四通八达,周公兴筑后号为东都,宫室制度都是现成的,只需小小修葺即可。既不劳民伤财,又可全周室颜面,实是一个好主意。 只有司徒卫武公反对,他说:“镐京左有肴函,右有陇蜀,披山带河,关中沃野千里,天下形胜,莫过于此。洛邑虽天下之中,但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如果弃镐京而东迁洛邑,恐怕周室从此日渐衰弱了。” 周平王长叹:“我哪里不知道这些呢可犬戎兵锋猖獗,镐京宫室残毁,东迁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卫武公还要争辨,但满朝文武以太宰为首皆畏惧犬戎之势,他一张嘴说不过许多人,只得少数服从多数了。这时又收到了申侯的求援信,说遭受犬戎侵袭,即将亡国,乞求平王发兵救援。平王拍板了:“东迁之事,朕今决矣。” 到了迁都这天,周室大宗伯抱着太庙的七庙神主,登车东去。秦伯嬴开亲自领兵护送平王东迁。镐京百姓扶老携幼,相众者不计其数。这可真应了周宣王的那个梦了,美貌女子,大笑三声,大哭三声,将七庙神主捆着一束,冉冉望东而去。自此,西周结束,东周历史开始。 本章完 4. 一个偏心母亲和腹黑儿子的故事 平王东迁洛阳,见此处市井稠密,宫室壮丽,心中大喜天子搬家也算是喜是一桩,天下诸侯都进表称贺,献上搬家礼只有楚国什么表示也没有,既没人来也不见东西平王想征讨楚国,但群臣反对,表示刚刚迁都,人心未定,不宜远征平王想想也是,便也算了 秦襄公要回去了,周平王感念他一路护送辛苦,总想赏点什么于是说:”歧山和丰镐那边的土地,一大半都被犬戎侵占,要是你能驱逐犬戎,那么就赏与你了”秦襄公当了真,回去整顿兵马,励精图志三年,竟真杀得犬戎七零八落,大将孛丁,满也速都死在秦军马下,戎主远遁西方这样,秦国得到歧丰之地,辟地千里,遂成西方一霸 周平王十五年,秦襄公逝世,他的儿子立为秦文公这位文公与中国历史上爱好天书之类的君王有得一拼,非常好衷祥瑞一说今儿梦见黄蛇立个白帝庙,明儿得一兽立个陈宝祠,祭祀郊天不止引得诸侯议论纷纷 鲁惠公听说了,遣太宰到周天子处,说他想用郊禘之礼祭天这本是天子才能行的祭礼,周平王不许,惠公说:”我先祖有大功于周王室,礼乐就是我家祖宗制定的现在秦国能做,怎么我们鲁不行呢”周平王礼亏,于是不再过问自此王室日益卑弱,诸侯间稳中有各自擅权,互相攻伐,天下进入多事之秋 再来说说郑武公掘突,也乘这个时机吞并了东虢及郐地改荥阳为京城,又在制邑设险关平王十三年时,卫武公逝世,郑武公独掌周朝国政,登上权力顶峰 郑武公夫人便是申侯的女儿,号武姜的便是武姜生长子时,大约是胎位不正而难产,孩子是脚先出来,因此很吃了些苦头于是,武姜给这个儿子取名为寤生,要多嫌弃有多嫌弃次子是顺产的,取名为姬段,长得一表人才,唇红齿白,又善射,武艺高强,武姜爱得什么似的 武姜多次在丈夫面前夸赞次子段,想劝说武公立他为嗣郑武公是亲眼见过周幽王废嫡立庶的下场的,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不但不听姜氏的,反而立寤生为世子,只把小小的共城封给了次子段 每次看到这只觉得心中发凉,世上也有这号妈只为着生产时吃了苦头,便不待见自个儿的亲骨肉那个时代的贵族女性,当真这般吃不得一点亏,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给自己添一点堵人性或是母性沦落至此,真是时代的悲剧这也难怪得寤生后来变得如此腹黑,父亲忙于工作无瑕顾及自己,同时还得承受母亲的嫌弃,弟弟的排挤,可以想见他是怎么长大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伞的孩子,下雨只能自己拼命奔跑可不是吗 武公薨,寤生即位,是为郑庄公太后武姜见儿子共叔段手中无权,心中怏怏不乐,向庄公请制邑封给段庄公不肯:”制邑是险关,先王有命,这个地方谁都不能封,若是别的地方,我便答应母亲” 姜氏说:”那就把京城封给你弟弟吧”庄公沉默了,姜氏怒了:”这也不肯那也不肯,干脆把你弟弟赶出去自谋生路好了”庄公无法,只能勉强答应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次日升殿,宣布将京城封给段,大夫祭足反对,理由嘛,”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京城是大邑,封给太叔仿佛郑国有两个君主一般,可庄公已答应了太后,这事只能这么定了 太叔段得封京城,自入宫来和母亲辞行姜氏屏去左右,低声对儿子说:”你哥哥一点不念手足之情,这次封你在京城是我强逼着他答应的,他心里怕是不痛快你到了京城,要招兵买马,聚敛人马,我在宫中为内应有朝一日,你能取代寤生登上这君位,我死也无憾了” 太叔段一到了京城,便命令本地官宰只能听命于自己,贡税兵车俱由征调同时假借射猎之名,日日出城操练士卒不几日,竟然发兵攻占了鄢和廪廷两处城池 消息传来,朝野哗然上卿公子吕主张太叔罪大恶极,可诛杀之庄公无论他怎样义愤填膺,只是说:”姬段是母亲姜氏最爱的儿子,宁可失地,也不能伤了兄弟之情,伤了国母的心啊” 公子吕愤然:”臣担心的是不是失地,是失国啊郑国现在人心惶惶,见太叔势大,都在观望鹿死谁手啊不久怕这国都之中,人人生出二心来主公今日能容太叔,只怕将来太叔容不下你,那时您将怎么办呢” 庄公说:”你不要再说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公子吕在殿外见到祭足,说出了自己的忧虑祭足劝他私下去拜见主公,或许才能探知庄公的真实想法 果然,只有两个人相处时,庄公说出了心底的顾虑:”这事我想了很久了太叔段虽不道,但尚未明着叛乱我要是公然讨伐他,太后必然阻挠,里里外外的人都会说我不友爱兄弟,不孝敬母亲我现在且由着他去闹,只要他恃宠得志,明举叛旗,那时再向天下公布他的罪行,国人必 不敢帮他,姜氏也不好说什么了” 公子吕说:”主公主意好虽好,但万一太叔一日日势力壮大,像野草一样蔓延开来就难根除了主公不能坐等他先发动,得先发制人,卖个破绽给他,引诱他速速反叛才好” “你有什么计策” “主公放出风声要入朝拜见周天子,太叔必以为国内空虚,一定会来攻取国都的臣预先埋伏于京城郊外,一旦他率大军出城,我便夺取京城主公从廪廷一路杀来,两路夹击,看他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庄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二人依计行事 次日早朝,庄公宣布往周朝面君辅政,大夫祭足监国姜氏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太叔段,约他于五月初发兵来袭取郑都早有准备的公子吕截杀送信人,将书信送给郑庄公寤生看完后,重又将信原样封好,另外遣了一个人送往京城太叔不知就里,给姜氏回了一封信,约好五月初五为期,立一面白旗在城楼,作为接应之处庄公得了回书,喜不自禁:”有白纸黑字为证,看姜氏还有何话可说”于是假称朝周,实际往廪廷一路徐徐行进公子吕也自领二百辆兵车,埋伏在京城郊外 太叔段下定决心发兵夺位,担心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家兵力不够,便派儿子公孙滑带着重金前往卫国借兵。他自己率京城卫队,借口奉郑庄公命,前往国都监国,赫赫扬扬出了城。公子吕预先已派十乘兵士扮作商人进了城,见太叔出城,立刻在城楼放火。城外伏兵见到信号杀进城来,不费什么力气便得了京城。同时出榜安民,尽说庄公孝友其弟,而太叔背义忘恩的事,满城人都说太叔的不是。 太叔不到两天便得知京城失守的消息,心中慌了,星夜往回赶,准备重新把京城夺回来。可手下士兵纷纷接到城中家书,得知太叔起兵原是要谋反的,顿时人心惶惶。本来嘛,谋反这种事对于普通军士来说,完全是只赔不赚的买卖。成了,了不起得几个铜子的奖赏;不成,重则掉脑袋,中则流放,轻则遣返回乡,怎么看怎么不划算。于是纷纷逃散,太叔点兵,发现人走了大半。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好望鄢地逃去。不料此地已被庄公派人占领,于是只好逃往共城,闭门自守。 郑庄公调派军队攻城,那共不过区区小城,哪里抵挡得了两路大军的攻击一会儿城破,太叔叹气说:“姜氏误我矣”说完便自刎身亡了。所以说,偏心的父母带给儿女的往往不是福祉,而是弥天之祸,而当局者迷,往往并不自知。 庄公抚尸痛哭一场:“弟弟何至于此啊”同时将搜出的姜氏所寄之信与太叔的回信一齐送给武姜看,命送太后去往颍地安置,庄公发了誓:“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姜氏自惭,便自离宫门,出居颍地。而庄公凯旋回朝,心里也不太安定,想:“吾不得已杀了弟弟,现在又驱逐母亲,实在是不念人伦的罪过人了” 有个颍谷人叫颍考叔,觉得庄公做得不对,想劝谏。便逮到一种奇怪的鸟儿,以进献之名来见郑庄公。庄公问这是什么鸟,颍考叔说:“这鸟不孝至极,小时候母鸟哺育它,待它长成,便把母鸟吃了,所以我把它逮来了。”庄公若有所思。 厨子此时献上蒸羊肉,颍考叔拣了一块好肉用纸包好,藏到袖子里。庄公奇怪,考叔说:“家有老母,我不忍自己吃好的,母亲却尝不到一点滋味,所以带些回去尽孝。” 庄公叹气说:“你是个孝子,我是诸侯,反不如你了。”便将自己与母亲武姜的过往一一述说,并后悔:“已设下黄泉之誓,后悔也来不及了。” 颍考叔说:“这事不难。掘地见泉,建一地室。与夫人在地室中相见,既得偿所愿,亦不违誓言。” 庄公大喜,便命考叔带五百壮士,于曲洧牛脾山下,掘地十余丈,泉水涌出,于泉侧架木为室。与武姜夫人在地室中相见,母子相拥而泣尽诉别情。然后,庄公扶母亲登辇,自己随侍一旁。国人见此,无不称赞庄公之孝。 颍考叔立下大功,赐爵大夫,与公孙瘀同掌郑国兵权。 这一场母慈子孝的秀,有没有闻到一股浓浓的塑料味 却说太叔段的儿子公孙滑闻知父亲死讯,哪里肯罢休遂奔逃卫国,向卫桓公告状,桓公听了他的话,决定兴师伐郑。 本章完 5. 窃国者诸侯 卫国的事么,得从卫武公说起睿智的老者武公姬和去世后,他的儿子即位,号为卫庄公庄公夫人是齐国公主,所以叫庄姜,就是a“诗经卫风硕人a“中那位”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大美人庄姜既美且贤,就是有一个缺点,不生育次妃是陈国公主,名厉妫,也不生育厉妫的陪嫁妹妹倒是生了两个儿子,公子完和公子晋庄姜把姬完过继到自己名下,又献了一个宫女给卫庄公,生了公子州吁 要说这几个儿子,卫庄公最宠的是州吁,纵得无法无天大夫石碏看不下去,曾劝谏道:”主公要是想传位给州吁,那就立他为世子如果不想,就该好好管教于他,免得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种下将来乱国之祸根”庄公好歹还有一丝理智,还是立了姬完为世子,但依旧宠着州吁 石碏的儿子石厚,偏偏和州吁是发小,两人好得共穿一条裤子一起并车出猎,骚扰民居他爹怎样拘禁他都不听,最后只能由他去了 庄公逝世后,世子姬完即位,号为卫桓公这是个厚道人,可惜性子太懦弱,没什么大作为,石碏知道这一点,便告老在家,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可听说卫桓公要兴兵伐郑,还是出来劝阻了,郑伯两代为周卿士,在诸侯中威望甚高,再说这毕竟是人家的”内政”,卫国不便参与过甚桓公想想也是,恰此时又接到了郑庄公的来信,详细讲述了太叔段的所做所为,于是罢了兵伐之举至于公孙滑,郑庄公念着弟弟止此一脉,便任他老死卫国罢了 卫国那边刚消停,周天子那边传来消息,说周平王因为郑伯久不来周,有意让虢公忌父取代他这还了得郑庄公星夜赶往洛阳,来了一招”以退为进”他反复为自己久不入朝履职而请罪,婉转请辞去卿士之爵,退回藩地,态度诚恳,语言凄切周平王心里打起了鼓,他也知现在周室衰弱,需要郑伯这样有能力威望的诸侯来扶持这封辞职信他不能批于是反复安抚郑伯,可对方却不见好就收,口口声声说虢公才干在己之上,实在不敢忝居其位逼得平王只好放大招,提出将太子狐派往郑国以为人质 郑伯又辞:”哪里有天子派人质到臣下那里去的事这样天下人都会以为臣要挟君王,这是万死之罪了” 平王安慰:”这是因为爱卿治国有方,朕 本章未完,请翻页 派太子前去学习治国之道你若再不答应,便是真的怪罪于朕了” 群臣见二人相持不下,便出主意说让周平王派太子狐到郑国去,郑伯派世子忽前往洛邑充作人质互相抵押,两不吃亏这哪里像君王与臣下的关系,分明是两个平等国家交换人质嘛自此,君不君,臣不臣,礼崩乐坏了 郑伯自此留周辅政了周平王是个长寿的,在位五十一年而崩郑伯与摄政的周公黑肩召太子狐回来嗣位那太子狐大约身体一向不扎实,又为父亲的死而悲伤,一到洛阳便一呜呼了只好把他的儿子姬林立为周桓王天下诸侯俱来奔丧,并拜谒新天子 周桓王对于父亲在郑国做人质的事一直是耿耿于怀,一登王位便立即剥夺了郑伯寤生的卿位郑庄公回国后,君臣论及此事皆愤愤不平,觉得郑国两代父子有大功与周,现今桓王无故逐回庄公,是不义之举,定要想法出出这口气才好怎么做才好呢 大夫祭足领了一队人马来到郑周交界的温邑,自称本国遇灾荒,要借粟米千钟温大夫不肯,祭足便士兵自备镰刀割取田中已成熟的麦子 三个月后,正值七月,稻谷成熟之时,祭足又故伎重演,在成周城外将稻禾割取一空 话说周桓王接到两地的奏报也是勃然大怒,可听了周公黑肩的劝说,也不好为了这么点边境割稻的小事就点兵征郑吧,只好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郑伯见桓王并不责备,心里果然不安,遂写好奏本准备入朝请罪可这当此时,接到齐僖公的来信,约郑伯石门相见齐僖公这回见郑伯,有两件事,一是和郑伯拜把子,二是看上了郑世子忽,想嫁一个女儿给他谁料那姬忽是个气性大的,竟拒绝了他的理由也很硬气,说婚姻应当门户相当,而郑是小国,齐是大国,所谓”齐大非偶”嘛死活不做凤凰男 郑庄公劝不动儿子,这门婚事便搁下了走石门回来,郑伯又打点着准备去洛阳了,此时从卫国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卫桓公被公子州吁杀了庄公叹道:”郑国将有大兵临境了” 群臣奇怪:”主公怎么料定的” “那州吁得位不正,必然想兴兵立威,郑卫素有嫌隙,必然会被他当作靶子” 州吁弑兄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位的过程,十分血腥因周桓王新立,卫桓公也打算去洛阳拜谒新天子州吁听了石厚的主意,趁着给哥哥送行的机会,假装不小心将杯子掉到地上。借着拣杯的藉口,绕到 桓公背后,拔出短剑,顿时刃透于胸,血溅当场。在场的侍卫大臣目睹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来不及反应。趁这时机,石厚已带兵将一干人团团包围,人们慑于威势,不敢作声。那州吁对外宣称哥哥暴病而亡,由自己继承君位。这便是“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的由来。 需知春秋弑君夺位者甚多,但像州吁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亲手杀人的还真是罕见。卫国人心浮动,个个愤懑于州吁的残暴,为枉死的桓公抱屈。在这种情况下,州吁急待发动一场战争并打赢,来为自己树立君王的威信。他向陈,蔡,鲁,宋四国派出使臣,邀请他们一齐伐郑。也怪了,这四国竟齐齐答应了,各派车马来参加伐郑联军 这次五国联军能组成,都是石厚的主意陈,蔡两国是周王室的死党,原是来为受了委屈的周桓王出头的至于鲁国嘛,大权都掌握在公子翚手里,重金行贿无有不来的最复杂的是宋国:原来宋穆公的君位是传自他的哥哥宋宣公,为了报答兄长,待到穆公临终前,将君位传回给自己的侄子殇公,而不是儿子公子冯这就逼得公子冯在宋国呆不下去,只得出奔郑国,成了宋殇公的一块心病于是,殇公不顾大司马的劝谏,硬是参加伐郑联军,意在逮回公子冯,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五国军马来势汹汹,郑国朝堂人心惶惶,有主战的,有主和的,吵作一团只有郑庄公稳坐钓鱼台,指挥若定第一步,他派高梁弥护送公子冯去了长葛,果然宋师拔营往长葛而去宋师一走,其他四国军心浮动,阵线渐渐瓦解 第二步,派公子吕出城挑战卫军,待石厚领兵出阵,则卖个破绽,假装不敌,败走溃逃石厚追了一阵也就算了,这一仗算卫国赢了本来州吁攻打郑国只是为了立威,如今赢了这一场得了面子也就达到了目的于是,卫国准备得胜班师了 郑庄公被许多史家评为春秋首霸不是没有缘由的他外表忠厚,内藏奸诈,实为”厚黑”之祖太叔段,武姜,周桓王,卫公子州吁之类的人,都是表面张牙舞爪,实则腹中没有多少谋算的人,哪里是郑庄公姬寤生的对手 本章完 6. 十车彩缯引发的战争 兵车鄰鄰,战马萧萧,卫国的官道上,被州吁带领的”凯旋”之师搅得黄沙漫漫州吁正扬扬自得,呼听田中农夫的歌声:”一雄毙,一雄兴歌舞变刀兵,何时见太平恨无人兮诉洛京” 州吁兴奋的劲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悻悻地问石厚:”国中人还是不服我,怎么办呢” 石厚想了一下,说:”我父亲石碏,是三朝老臣,素来在国中威望很高只要他肯支持你,主公无忧矣” 州吁赶紧准备重礼,征石碏入朝议事,可那倔老头死活不肯石厚自告奋勇回家相请其父,问:”国中人皆不服主公,父亲您有什么办法吗” 石碏说:”诸侯即位,只要获得周天子承认,这位子便正了若得天子赐冕,卫国自无人有他话说” “这急眉赤脸的去拜谒天子,也没人引见啊” a“陈侯与周室关系向来很近,不如请他做中吧” 州吁听了这个主意,大喜过望为表诚心,特意备下玉帛为礼,亲自和石厚一起去陈国相请入了陈境,早有公子佗在城门外迎接,安置于客馆约定来日与陈侯太庙相见 次日,两人如约来到陈国太庙,见门外立着一面白牌:”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许入庙” 石厚脸色一变,大夫子针安慰说:”这只是先君的训导,主公为不忘君父的良言,特意立牌于此处的”石厚这才略略心安 进了太庙,见陈桓公站在当中,州吁正准备见礼,子针大喝一声:”天子有命,捉拿弑君逆贼州吁,石厚,与其他人无干”话音刚落,左右壁厢中涌出无数甲士,将二人紧紧绑缚子针拿出一封信来,正是石碏写来的原来这一切都是老先生的计谋,因他年老力单,不能制衡两个逆贼,只好委托陈国君臣帮忙,铲除此二人 陈侯想着干脆把这两人杀了算了,群臣相劝:”石厚毕竟是石碏的亲生儿子,还是请老先生自己做决断吧”陈侯想想也是,于是将州吁关到澲邑,石厚囚于国都,星夜派人前往卫国送信给石碏 石碏收到陈侯来书,立即乘车入宫,请诸大夫入朝相见拿出信来,众人才知州吁与石厚皆拘于陈国,现在大家一起商议一下,这两个罪人如何处置右宰丑请缨去澲诛杀州吁,但说到石厚,大家都劝说那是从犯,不如从轻发落石碏怒了:”州吁的恶行,都是我那逆子出的主意诸君为他求情,是看我的情面吗我石碏可不是那种因私废公的人,我亲自去卫国一趟,非亲手诛杀这个逆贼不可”家臣獳关肩见国老发怒,便自请去诛杀石厚 右宰丑将州吁押往街头斩首,州吁大呼:”你是我的臣子,怎么敢这样冒犯我呢” 右宰丑答曰:”桓公死在你刀下时,你怎么不想到君臣之分呢”州吁听了默默无话 石厚见了獳羊肩,哭诉道:”我知道我该死,但能不能见父亲一面再死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獳羊肩冷冷答道:”就是你父亲命我来诛杀你,你思念他,不如待你伏法,我提着你的头去见他好了”于是拔剑斩之 石碏迎公子晋自邢归卫,重新为桓公发丧,并继承君位,号为卫宣公尊石碏为国老,世代为卫卿室 史书写到此处,每每赞扬石碏大义灭亲的美德可笔者却看到了古代”诈尸式育儿”的影子石碏身为父亲,没有尽心教导好自己的儿子,流于放纵发现儿子走上歧途,也没有着力拉回,只是一味独善其身待到闯下大祸,便亲设陷阱,将儿子引上死路,为自己搏回一个”大义灭亲”的光辉形象这种套路,多年后,王莽也玩过一回。实在不足取。 话分两头,再说说郑庄公那边。五国兵祸虽已解,但庄公本不是什么心胸宽旷的人,无端吃了这个哑巴亏,再加上公子冯从长葛逃回来,常常在他面前痛哭,弄得他也很无奈。 他想此战虽是卫国挑起,但州吁已死,不好找卫宣公算这笔帐,但宋国这次最起劲,枪打出头鸟,便决定伐宋。问计于群臣,祭足说:“五国联兵,如果单伐宋,其他几国心里恐惧,必然和宋国抱成团,咱们就没什么胜算。不如遣使和陈国先修好,再送些厚礼到鲁国去,这样孤立宋国,咱们胜算就大了。” 主意是好,鲁国那边很顺利,可陈侯见到郑国来使,心里直打鼓,怀疑这是郑伯的离间之计,拒绝了郑国的示好。庄公大怒,欲合齐鲁之兵,先伐宋再攻陈,出了心头这一口恶气。祭足劝说:“郑强陈弱,这么空口白牙的,对方必然起疑,我有办法,不费什么气力,必能使陈侯打消疑虑。” 祭足于是派五千步兵假装出猎,潜入陈境,抢掠男女辎重百来车,扬长而去。陈桓公大惊,以为郑国将大兵压境,正惊惧间,忽报颍考叔送来郑伯的道歉信,并且将抢走的人与物原封 不动地送了回来。这才相信郑庄公是诚心与陈国结好,便优礼于颍考叔,并派公子佗回送一份厚礼,两国算是修好了。 郑庄公摆平了陈国,问祭足:“现在可以伐宋国了吗” 祭足奏曰:“宋国爵高国大,不可轻伐。主公应该入周朝谒,如果能得到天子的诏命,再号召齐鲁合兵伐宋。师出有名,那必将无往而不胜。”郑庄公同意了,命世子忽监国,和祭足一起前往周朝,拜谒天子。 这时候是冬天,周桓王一见到郑伯,又想起割麦夺禾的事,心里怒气升起,看那郑庄公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于是不阴不阳地问一句:“郑国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郑庄公恭恭敬敬地答:“托大王的洪福,风调雨顺。” 桓王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今年温邑的麦子,成周的稻子,朕都可以留下自己吃了。”庄公见话不投机,便要告辞。桓王既不留他吃饭,也不赠送礼物,只给了十车小米,还讥讽道:“给郑伯做渡荒的准备,没的又出来抢。” 郑庄公这个气呀,深悔这一趟不该来,还负气说不接受这十车小米。祭足连连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相劝,他才不那么意气用事。 正在馆驿生闷气,忽报周公黑肩来了,还送来了两车彩缯。因觉得周桓王太冷淡了,于是周公来为他圆场来了,还说了一大车好话。郑庄公觉着这礼太厚了些,问:“周公此来,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祭足对曰:“桓王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姬沱,小的叫姬克。最爱的是小儿子,特意派周公黑肩做姬克的老师,将来怕是要废长立幼。所以周公结好主公,这是为将来做准备的。不过,这些彩缯是有大用处的。” 郑庄公奇怪:“何用” 祭足说:“将周公赠的彩缯,包在十车小米外边,对外说是周王所赐。再加上彤弓弧矢,假说宋殇公久不纳贡,周王命主公讨伐,诸侯必然相信不疑。” 郑庄公拍祭足的肩:“你真是个智士一切都听你的。” 果然郑庄公这样招招摇摇地出周境,一路宣扬王命,闻者无不以为真。宋殇公心中惊惧,想请齐僖公与卫宣公做中,与郑国讲和。但台子搭起来了,郑庄公人都不来,和议失败。 此时,洛阳传来消息,桓王还是没敢罢了郑伯的卿位,任命虢公忌父为右卿,执掌国政。命郑伯为左卿士,等于架空了他。郑庄公并不生气,笑着说:“料定周王不敢夺了我的卿位” 大事既定,该谋划伐宋了。遣使前往齐鲁两国,那齐僖公虽被世子忽拒婚,但心里还是很看重他的,于是派了弟弟夷仲年为将,出兵车三百乘来相帮;那鲁国的公子翚得了钱财,也出车二百乘来相助郑国伐宋。三国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 到得宋境,“雇佣军”公子翚奋勇当先,第一阵杀得宋兵丢盔弃甲,郑庄公为他记下第一功。命颍考叔领兵攻打郜城,公子吕接应;命公孙阏同夷仲年领兵攻打防城,高渠弥接应。自己坐镇中军,听前线捷报。 宋殇公吓得面如土色,急忙问计于司马孔父嘉。这是个正直的老臣,对曰:“臣已打听清楚,周王从来没下过伐宋的诏命。但三国刚尝到甜头,不会轻易退兵。臣有一策,可令郑不战而退。主公可送份重礼到卫国,使其纠合蔡国,出奇兵突袭郑国。郑伯必会回师相救,到时三国联盟瓦解,我国危机可解。” 殇公一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便遣车二百乘,命孔父嘉带着黄金白璧彩缎等礼物,星夜赶往卫国求助。卫宣公接受了礼物,派右宰丑率兵和孔父嘉一起出其不意,从小路直逼荥阳。世子忽急令守城,他们便在城外大肆抢掠一番。右宰丑还想攻城,孔父嘉不同意,说:“咱们奇袭,胜在对方无准备。若长期困在坚城之下,等郑伯还师来救,咱们就腹背受敌了,不如借道戴国,全军而返。” 戴国人见了这么一支军队,怀疑是来攻城的,怎么也不肯借道。孔父嘉怒了,吃杮子捡软的捏,于是命令攻城。一时双方相持不下。那边颍考叔已攻下郜城,公孙阏亦打破防城,两处各有捷报送来,可同时,世子忽的告急文书也到了。不知,腹黑多谋的郑庄公将如何处置 本章完 7. 那支射向后背心的冷箭 郑庄公是个果决之人,收到世子忽的信后,立即下令班师夷仲年和公子翚正在兴头上,忽闻要班师,忙来询问缘由庄公性狡诈,隐下了宋卫联军袭郑的消息,只说:”寡人奉天子命来伐宋,现今夺了它两座城池,惩罚得也够了,不可责之太苛劳您两国军队远征,这两座城池便分给你们算了” 那夷仲年是个君子,死活不肯接受郑伯无奈,只好对公子翚说:”既如此,就只好由鲁国把这两座城都接了吧”那公子翚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样,郜,防两座城池便划入了鲁国的版图,具体地说,是划入了公子翚自己的封地中 夷仲年回国,对齐僖公说起郑伯让地的高义,君臣二人都盛赞郑伯是个品性高洁之人可郑庄公真的是这么目下无尘的人么费心费力远征宋国,好处一点没捞着,他真的甘心只博那么一点空名头么答案是否定的 再说戴国这边,孔父嘉与右宰丑合兵一处却依然久攻不下,不由急躁起来,又邀了蔡国军队一起攻城忽一日,探子来报,有郑国的公子吕率军队前来救援戴国,已被戴君迎入城中那孔父嘉不以为意:”公子吕不过是石厚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好怕的” 不料,那城中忽然金鼓大作,竖起一面大旗,定睛一看,正是郑国的王旗原来戴君久被围攻,忽然闻听有援军到来,立时像盼来了亲爹亲娘一般,恭恭敬敬打开城门迎接郑师那郑庄公乔装混入军中,一声令下,全军齐齐杀向城中,不费什么力气便夺下了戴城戴君带着家眷西逃到秦国去了几百年世代相传的城池与宗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拱手主人了 眼看自己辛苦攻城多日,损兵折将却让郑国摘了桃子,孔父嘉气得捶胸顿足:”我与郑国不共戴天”他打量着郑师攻戴,城外老营必定空虚,便拔营前去劫寨。岂料郑庄公早有布置,正中了郑国的埋伏,死伤惨重此一役,右宰丑战死,孔父嘉只带着二十余骑狼狈逃回宋国 郑庄公得胜还朝,大宴群臣想自己这一仗打得颇为出色,不仅惩罚了宋国,重创了宋蔡卫三国军事力量,还顺带吞并了戴国,在诸侯间竖立了威仪,不由得意忘形地说:”你们说,寡人的功业比古代那些霸主如何” 众臣皆是一片阿谀之词,只有颍考叔面带不悦,直言面讽道:”主公此次伐宋,假借的是周王之命即便如此,那宋国依然能纠合蔡卫两国前来攻伐我国,霸主是这样的吗还有那成国和许国,居然来都不来,霸主是这样的威信吗” 郑庄公沉默了一会儿,笑道:”考叔说得不错,就寡人忘形了今宋蔡卫三国已被我重创,也该轮到成许两国了”说罢,便谋划起攻伐成许的事情来 按庄公的意思,祭足的计划,这次仍由郑国主导,齐鲁两国相助,攻下成国土地交给齐国,攻下许则给郑国,鲁国嘛,钱帛人口是不能少给的于是,与两国约定日期,派公子吕带一枝兵马前去相助齐鲁攻成,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成国很快被拿下,只是公子吕回师途中突然暴病身亡,郑庄公很是伤心,说:“子封之死,吾失右臂矣” 可伤心归伤心,公子吕留下的职位得有人填补呀郑庄公一面抚恤公子吕家人,进其弟公子元为大夫。正卿的职位嘛,本来庄公属意高渠弥,但世子忽不同意,他说:“高渠弥为人贪梵狠辣,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能委以重任。”庄公想想也对,便改命祭足为上卿,高渠弥为亚卿。 到了夏天,齐鲁两侯如约而来,三家一齐伐齐。那许国不过是男爵之位,蕞尔小国,这是一场输赢早就摆在桌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的战争。郑庄公要的不仅是胜利的结果,更是赫赫扬扬的过程。为壮声势,特制一面大旗,名为“蝥弧”,锦缎为面,宽一丈二尺,上缀金铃二十四个,绣“奉天讨罪”四个大字,旗竿铁制,重达百余斤。郑庄公下令:“谁能拿着这面旗,行走如常,便拜他为先锋,赐辂车一辆。” 一员银盔黑脸大将走了出来,原来是大夫瑕叔盈。他双手拔起旗杆,上前三步,再后退三步,毫不气喘,军士们齐声喝彩。瑕叔盈自己也感觉不错,大喊:“马夫呢来为我驾车。” “且慢”一员绯袍大将走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夫颍考叔,他淡淡瞟一眼瑕叔盈说:“不过是拿着旗子走几步而已,我能把它舞起来。”只见他撩起下衣,拔起那旗子,打了个转身,左旋右转,果然把那旗杆舞得像长枪一般,呼呼作响。围观者无不惊骇于颍考叔的神奇臂力。庄公大喜:“真是一员虎将,辂车就赐给你了吧” 话音刚落,武将班中又走出一员少年将军,唇红齿白,端的是一副好皮相,正是号称郑国第一美男子的公孙阏。他倚仗着郑庄公对他的宠信异于旁人,行事向来比他人乖张些,此时指着颍考叔大喊:“你能舞旗,我也能,车子给我留 下” 偏颍考叔不卖他的帐,一手把着旗杆,一手挟着车辕,飞快地跑远了。公孙阏追了一阵子没追上,恨恨而返,嘴里还嘟哝着:“这家伙以为我们姬姓无人了吗逮着机会看我不杀了你”郑庄公见为了一面旗子几员虎将争成这样,忙来打圆场,另外备了一份车马赐给公孙阏和瑕叔盈。 七月朔,庄公与齐鲁二侯合兵于许城郊外。将讨许檄文用箭射入城中,以表示自己此次征伐师出有名。 次日早晨开始攻城,那许国不过小小一城,城墙也不高,护城河也没有多深。只因许君平日里甚为爱名,所以老百姓乐于为他守城,一时间竟也相持住了。那齐鲁两国不过是敲边鼓的,真正出死力的还得靠郑国自己。颍考叔抢得先锋大旗,自比别人更卖力些。 攻城第三天,颍考叔爬上云梯,将“蝥弧”大旗夹在腋下,纵身一跃,眼看已登上了城墙。这底下的公孙阏目睹这一切,眼起夺旗之恨,若他再夺得攻城首功,以为岂不更不可一世了吗顿时恶向胆边生,弯弓搭箭,照着颍考叔背心就是“嗖”的一箭,正中后心。颍考叔连人带旗从城头上跌落下来。后头的瑕叔盈看得不太真切,以为颍考叔是被许国守城军士所杀,化悲愤为力量,扛起“蝥弧”,迅捷跃上城墙,绕城头跑了一圈,边跑边喊:“郑伯已登上城墙啦”众军士望见绣旗招展,信以为真,顿时军心大振,一齐上城。城门已破,三国联军涌入城中,许庄公换了身老百姓的衣服逃奔卫国去了。 许地已得,郑庄公假模假样地让地于鲁隐公与齐僖公,可他们都坚决不受,异口同声地说应该由郑国接管许地。郑庄公正准备就坡下驴,忽听有许国大夫带着一个小孩子求见。那大夫姓百里,一进来就倒地下拜,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先君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叫新臣。望三位君侯垂怜,给我许国留下一点血脉吧” 郑庄公斜眼望去,见鲁隐公与齐僖公脸上皆有不忍之色,心想:得,只能再装一回好人了。于是说:“寡人此来本是迫于王命,不是要绝许国的宗祀。现在许君虽逃窜,但既有新臣在此,就复了许国吧只是新臣年幼,还是要有人相帮才行。” 于是将许国一分为二:百里辅佐新臣管理着东边;西边则由郑国大夫公孙获占着。名为帮助新臣,实际不就是监管么。齐鲁二侯没看出来这一层,只是一个劲地称赞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郑庄公处置妥当。 许国的将来么直到郑庄公死后,郑国陷入众公子争君位的连年内乱当中,新臣在百里的辅助下才真正复了许国的宗庙社禝,这是后话了。 郑庄公回国后,十分思念颍考叔。又听说军中有风言风语,说颍考叔实际上是被己方之人射杀的,否则怎会后背中箭呢于是,命出征的军士,每一百人出一头猪,二十五人出一只鸡,杀了取血,请巫师写文诅咒那射冷箭的人。到了第三天,郑庄公亲率众臣前往观看诅咒大会,才烧一篇诅文,只见一个篷头垢面的人跪到庄公面前,哭着说:“我颍考叔有什么对不起郑国的那奸臣公孙阏因争车之仇,将我冷箭射死。臣已得上天准许,要他为我偿命。主公之恩,九泉难忘”这脸是公孙阏的,声音和语气却是颍考叔的。 那人说完便拔出短剑,自刎脖颈而死。郑庄公那叫一个痛,更叫一个悔哟区区一面锦旗,一辆辂车,竟夺去了两员大将的性命,此番伐许真是得不偿失啊 庄公很是抑郁了一阵子,竟忘了给齐鲁两国送去礼币以答谢出兵相助之情。经人提醒,赶紧派遣使臣分往二国。不日,齐国的使臣办完差回来了,可鲁国的使臣却将东西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说鲁隐公被公子翚杀了,不知该不该把国书送给新君,便回来请主公拿个主意。 原来鲁国的先君惠公正妃早逝,没留下嫡子,所有的儿子都是庶出的他极宠爱的妾室生了一个儿子,名姬轨惠公想立轨为世子,但这孩子太年幼,所谓主少国疑嘛,大臣们都反对最后惠公只得将君位传给了庶长子,这就是鲁隐公隐公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即位后总是说:”父亲原是要传位给轨的,我只是暂时替他坐着这个位子,待他长大我就把这君位还给他” 公子翚有一回向隐公求太宰这个官职,隐公答曰:”等我禅位给公子轨之后,你跟他说这个事吧” 公子翚没当真,哪有人肯把最高权力拱手让人的一定是隐公在拿话套他的态度呢于是,他表态了:”主公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君,内外都服您现在公子轨也长大的,的确是个威胁,不如我为您把他给除了,您好安安稳稳当您的国君,如何” 鲁隐公听了,捂着耳朵惊愕地说:”你说什么我已经在菟裘那个地方修好了房子,将来禅位后好在那里养老至于君位,我已经决定还给公子轨了” 公子翚这才明白鲁隐公说的是真的,恨不能打自己一个嘴巴子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将来公子轨即了位定不会放过自己,思前想后,他决定主动出击他趁夜来到公子轨家里,骗他说国君忌惮公子轨,要除掉他做真 正的国君公子轨信了,十分害怕,于是听了公子翚的主意,在鲁隐公去尹氏封地祭神时派刺客行刺于他,并把事推到隐公借宿的人家头上公子轨上台,称为鲁桓公 郑庄公听了皱眉,问计于群臣:”鲁国这事,是讨伐新君的弑君之罪,还是和他依旧交好”祭足与大多数臣僚都以为,郑齐鲁联盟正趋于巩固,与鲁国翻脸不利于本国,郑庄公想想也是,于是照旧与新鲁君交好。 转过头来说说那位逃到郑国的公子冯。宋国乃殷商后裔,子姓,所以公子冯姓子名冯。话说子冯是周平王末年奔来郑国的,转眼快二十年了,眼看要在郑国老死了。忽一日,宋国来人接他回去继承君位。已被诸国层出不穷的弑君夺位戏码烦透了的郑庄公不由杯弓蛇影,他心里嘀咕着:莫不是宋国君臣要诓子冯回去杀掉,永绝后患 究竟宋国发生了什么子冯命运如何留待明日分解。 本章完 8. 世子忽拒婚埋祸根 太宰这个官职,大约相当于后世宰相的前身,掌握全国行政大权司马掌全国兵权,两者一文一武,是国君的左膀右臂,国之柱石不幸的是,宋国的太宰华督与司马孔父嘉不和已久,根子嘛,就在逃到郑国的公子冯身上 原来,华督与子冯是发小,即便他逃到郑国多年,两人也没断了来往而宋殇公自上位伊始,便视子冯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休,为这竟连年征伐郑国三次,每次都铩羽而归特别是戴国一战,孔父嘉净身逃回,全军覆没,搞得国中家家披麻戴孝,无人不怨而孔父嘉是支持宋殇公的,两人是主战派华督与全国厌战的百姓是一边的,是主和派二者矛盾本已日趋激烈 偏偏华督是个好色之徒,早听说孔父嘉续娶的妻子魏氏美艳无双,心中十分贪慕一年清明,魏氏与娘家人一起去郊外祭拜先人,见春光明媚,枊色如烟,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窥视一眼合该倒霉的被华督瞅见了,顿时半边身子都酥了这真是: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难忘记你容颜华督回家后,是茶不思饭不想,日日谋算如何杀了孔父嘉,将魏氏夺到手里 周桓王十年春,孔父嘉又开始检阅兵马华督派人在军中,在市井街巷中散布流言,说司马又要起兵伐郑了军中人人自危,生怕此番一去不回,日日有人前往太宰府前诉苦,人越聚越多,且个个手持兵器到了天黑,华督见时机已到,便佩剑而出,说:“司马主张对郑国用兵,主公只听他一个人的,三日之内又要大举伐郑。宋国百姓可怜哪,又要受此劳苦了” 众军士咬牙切齿:“我们父子亲戚,连年征战,死伤过半。如今又要出征,那郑国将勇兵强,怎么打得过还不是要我们送死。反正是个死,不如杀了那孔父嘉,为民除害” 华督假意劝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可不可,主公十分宠幸他,杀了他,主公定饶不了我等。” 军士红了眼,齐声说:“那就连那无道昏君也一块杀了吧”接着,一把将华督簇拥着登车,齐往司马府而去。 孔父嘉正在内室喝酒,听门人说太宰找他,忙出来迎接。一见面还没搞清状况,便已人头落地。那华督自后堂抢了魏氏,装上车嘱咐送回自己府上。魏氏是个烈女子,在车中解下腰带,自缢而亡了,华督也只能望洋兴叹了。孔父嘉唯一子,名叫木金父,由一名家臣抱着逃往鲁国去了。后来木金父改姓孔,传六世得一孙,名孔丘字仲尼。 宋殇公闻听孔父嘉被杀,哪里肯罢休急急传车要亲赴孔父嘉的葬礼,华督暗暗布置埋伏,待殇公一到,便鼓噪而起,于乱军中杀了殇公。之后,一面派人去郑国迎回公子冯,一面开宋国府库行贿诸国。 公子冯临行,哭倒在地拜谢郑庄公,指天画地发誓永为庄公陪臣,此生无有二心。之后,子冯回宋国,华督奉他为宋庄公。齐鲁郑会盟,算是确定了宋庄公的君位。 齐僖公会盟回来,正逢上北戎来犯,赶紧遣人往鲁卫郑三处借兵,一面自己领公子元和公孙戴仲前去迎敌。 郑国的军队来得最快,是世子忽带着高渠弥和祝聃星夜兼程赶来的。一来即马上投入战斗,一切按世子忽的布置进行。由公孙戴仲领一枝军队诱敌,许败不许胜,诱戎帅小良追赶,那大良见弟弟取胜,也跟着追来了。不一会儿,忽然炮声大震,伏兵杀出,公孙戴仲与公子元合兵转头追赶。戎兵被擒被斩的不计其数。 好容易逃到鹊山,又有一枝军马杀出,乃是郑国上将高渠弥。大良小良无心恋战,夺路而逃。迎头又撞见世子忽。这一仗,小良被祝聃一箭射中脑袋,落马而死;大良被世子忽亲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斩了。 齐僖公见世子忽勇武有谋,十分欣赏,托高渠弥来说媒,想把女儿文姜许给他。可姬忽这人,竟然十分生硬地拒绝了,理由又是:“齐大非偶。从前太平无事时,齐侯欲嫁女于我,我都不敢高攀。如今我刚解齐国之危,若娶了公主,他人不是会说我挟功逼婚大国吗到时我可说不清楚。” 齐僖公被第二次拒婚,十分恼怒:“我女儿这么优秀,还愁嫁不到好郎君吗” 郑庄公得知此事,倒并不十分在意,他说:“吾儿能自己建立功业,何愁没有好姻缘”但祭足十分不安,他责怪高渠弥:“主公这么多女人,儿子中姬突,姬仪,姬亶都有势力。世子如果能娶了大国公主,对于将来承袭君位是大有好处的。齐国不提,都应该主动求婚,何况现在齐侯主动提出来呢你也是,怎么不劝劝世子呢” 高渠弥说:“我劝了,但世子他不听呀”祭足只能摇头叹息了。 高渠弥和公子亶关系最好,被世子忽告到庄公那里,说他们往来过密,怕是 有什么不轨之事。庄公当面质问高渠弥:“有没有这回事”高渠弥脸不红心不跳坚称没有,回转头就告诉了公子亶。 公子亶说:“之前,父亲本来要任命你为正卿,却被姬忽制止了,而今又要断了你我往来。父亲在世他便如此,倘若将来父君百年之后,他岂能容我”自此,二人与世子忽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祭足为世子忽求婚于陈国,迎娶陈国妫氏公主。鲁桓公,就是那位公子轨,去齐国求婚。之后,因为这桩婚事,生出无数的事端来。 世子忽这个人嘛,按如今的眼光看,有点象“凤凰男”。能干是能干,但格局不大,自命清高又在乎虚名,眼光还是不能放得长远。这也为他将来的命运悲剧埋下了伏笔。 本章完 9.周桓王的肩膀中箭了! 齐国是周武王给姜子牙的封国,自然是姜姓齐国公主都称x姜那时代诸侯国中十之七八都是姬姓,同姓不婚,所以一股脑儿地去齐国求娶正夫人的诸侯络绎不绝齐僖公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大的叫宣姜,就是嫁去卫国的那个,她的故事留后再讲单说说那小的,生的粉面桃花,眼波流媚,端的一个绝代佳人,又好诗弄赋,所以称为文姜 齐世子姜诸儿,与文姜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十分要好那诸儿体态修长,唇红齿白,也是一个有名的美男子但两兄妹无论怎么要好,总是兄妹呀那文姜常听父亲夸赞郑国的世子忽怎样英武有谋,心中也诱发了少女的仰慕之意,却没承想被拒婚,一时心中郁结,终日恹恹诸儿心疼妹子,日日侍奉床前,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大约齐僖公察觉到了什么,他迅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为世子诸儿迎娶宋国公主为正妃,那时候诸侯及世子娶妻可不是娶一个人,那是娶一群人的。宋国子姓公主又带来鲁国,莒国的一堆媵妾,于是诸儿与文姜相见就难了。文姜先遭郑国拒婚,后又不得见心爱的哥哥,心情更抑郁了,竟一病不起了。 此时,鲁桓公,也就是公子轨,派遣公子翚到齐国求娶文姜为正夫人。齐僖公很开心,马上便答应了这门婚事,文姜心情这才稍稍好转,渐渐病愈。可诸儿听闻妹妹要远嫁他国,心中十分不舍,送诗一首给文姜:“桃有华,灿灿其室。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嗟兮复吁嗟” 次日,文姜回诗一首:“桃有英,烨烨其华。今兹不折,讵无来春叮咛兮复叮咛” 两人借诗传情,互表心意。诸儿请求送文姜出嫁,齐僖公不准,决定亲自送女儿至齐鲁边境。 到了出嫁那日,诸儿挨到文姜的嫁车前,说:“妹子留心,莫忘叮咛之句。”文姜回道:“哥哥保重,相见有日。” 这一番郎情妾意,依依惜别的情景,叫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得不怀疑,郑世子忽之所以坚决拒婚,是不是预先知道了什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之前可真是误会他了。 再说周桓王这边,自从知道郑伯以十车假彩缯借天子之名出兵伐宋,心中怒火难消,便罢免了郑庄公的卿士之职,此时虢公忌父已逝,遂命其子林父独掌周朝政务。郑伯怨恨,一连五年都不来朝见周王。桓王激愤:“姬寤生欺负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朕与他誓不两立”遂号召蔡卫陈三国,一齐兴兵伐郑。 陈国这时候情况有些复杂,陈桓侯薨后,弟弟公子佗杀了太子自立,国中人皆不服,纷纷逃散。在此情形下,公子佗更不敢开罪于周王,只能带着些三心二意的士卒前来追随。桓王分三路出师,虢公林父将右军,以蔡国卫国的士兵为主;周公黑肩将左军,以陈国士卒为主;自己统率中军,左右策应。 公子元即公子吕之弟,他向郑伯献策:郑国军队也分三路抵挡,陈国军心不稳,可以以优势兵力集中攻打陈师,待以左军直袭蔡卫之师,则王师全线崩溃。郑庄公十分赞赏:“卿料敌如指掌,子封不死矣” 高渠弥善阵法,他在阵前布下“鱼丽”之阵。二十五辆甲车为一偏,甲士五人为一伍,每偏再用甲士二十五人在后头,有人伤亡,则立马补缺,有进无退。这个阵法极为坚密,难败易胜。 做好万全准备,次日各排阵势,桓王本想等郑庄公出阵时,当头指责他不敬天子,假传君命的事,没料想郑国军队只是守住阵门,一点没有出来应战的意思。 待到了中午,见周师这边已有些疲惫之意,郑庄公命瑕叔盈舞动旌旗,顿时鼓声如雷,郑大夫曼伯杀入左军,陈兵毫无斗志,一触即溃。周公黑肩根本阻拉不住,只能大败而逃。这一逃,左军把整个周师的阵营都冲击了。 右军,蔡卫两国的军队也挡不住祭足的大军,幸好有虢公林父临危不乱,仗剑立在甲车前,大喝:“如有乱动者斩”连着砍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几个逃跑的军士,总算勉强稳住了阵脚,右军缓缓撤退,没有折损一人。 周桓王的中军可不妙了。他一出来便看见军士们纷纷耳语,远远又望见左右二营的溃兵,正想组织撤退,一队郑军向墙一般向他这边挺进。祝聃,原繁,曼伯,祭足,郑国的勇将带领士气高涨的得胜之师,合力攻杀。直杀得周兵车倾马毙,将陨兵亡。祝聃是个神箭手,远远望见绣盖下头的人,料定是周桓王。于是一箭射去,正中周王左肩,要不是裹甲够厚,这一箭怕是要送命。在这危急时刻,幸而虢公林父赶来救驾,与祝聃短兵相接,救下了周桓王。 那边郑庄公也见好就收,鸣金收兵。祝聃回来很是不甘:“我已一箭射中周王的肩膀,正要将他活捉,怎的鸣金 收兵” 郑庄公说:“你还要捉回桓王,且问你,捉回来如何处置如何向四方诸侯交代你射伤他都不应该,若是出了人命,那寡人岂不成了弑君罪人了” 于是,特意派遣祭足带十二头牛,一百只羊,及百余车小米粮食等,前往周王营中道歉。 周桓王本想传檄四方,共同声讨郑国姬寤生藐视天子之罪。可虢公林父不同意,他说:“大王您轻举伐郑,却大败而归,若传檄四方,是向全天下敲锣打鼓地宣扬您的失败。诸侯国中除了陈蔡卫这三国,全都党附于郑国。您若向天下征兵,而无人响应,岂不是更丢脸郑伯已经道歉了,您就见好就收,就坡下驴得了。” 周桓王那个不甘心啊,可有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人家,这是个靠实力说话的时代啊只好接受郑庄公的道歉,就此放下此事了。堂堂周天子,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竟沦落到如此窝囊的境地,情何以堪从今往后,谁还会把周王朝放在眼里 再说蔡侯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此次伐郑虽失败,却探知陈国内乱,人心不服公子佗,便引兵袭陈,希望能大捞一笔。他能得逞吗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0. 楚国要称王 蔡侯之所以铁了心要管陈国的事,并不是出于什么公义,而是有他自己的私心在的。他有个妹妹蔡姬,嫁于陈桓侯为侧室,生了个儿子叫跃。他是想着,太子免既然被杀了,这君位怎么着也该轮到我外甥了,有他公子佗什么事呢又探得公子佗喜好打猎,于是派弟弟蔡季率百辆兵车前往陈蔡边界地带执行袭杀任务。 蔡季收到探报,说公子佗三日前出宫打猎,现在正在陈蔡边界的界口扎营,顿时感到机会来了。他将人马分为十队,全扮作猎人模样,一路行进。正遇上陈君出来野猎,射中一头鹿,蔡季驾车上去就抢。公子佗哪里肯依召集人马去追赶。只听一阵金锣响过,十队猎人一齐将他拿住。蔡季大喊:“吾乃蔡侯弟蔡季是也。奉吾兄之命,前来诛杀此贼,与他人无干。”其他人哪里敢问任由蔡季斩首公子佗,还将他的脑袋悬挂于车上,一齐长驱直入陈国国都。 那些陈国人见此情景,并不惊惶,反而欢呼载道。于是蔡季拥立公子跃为陈国国君,称为陈厉公。想那公子佗篡位不过才一年半,却为这须臾富贵丢了性命,真是得不偿失 其实陈蔡两国都是对等的封国,蔡侯这样随意插手他国君位拥立的大事,连周王都不知会一声,可见自周桓王伐郑不成反遭射肩之后,周王朝的威信已像抹脚布一般被弃之如履了。蔡国还是周朝叫得动的,那些本就心怀异心的诸侯就更不消说了。其中,以南方的楚国为甚。 那楚国先祖传说是火神祝融之后,夏灭国时被商汤驱赶至南方蛮夷之地。因善巫卜之术,族中有名鬻熊的,周文王周武王都曾拜他为师。后虽助武王伐商有功,却待周成王时才封于丹阳,只有区区六里之地,爵位只在子位,所以称楚子。但楚国人芘路蓝缕,在与蛮夷的作战中开疆拓土,渐成大国。因为种种原因,楚国素来为中原诸国所鄙视,称他们为楚蛮,不与之通婚交往。楚人久怀其忿,自不守中原规矩,五传至熊渠时,竟敢自称为王了,后周厉王登基,其人暴虐好战,熊渠心中害怕,便自去了王号。 到了周桓王时代,熊通杀了侄子上位自立,看周桓王伐郑被射肩只能隐忍,心中想称王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可当初成王封地时,似也不放心熊氏,特意在江汉地区分封了近百个姬姓诸侯国,有罗,邓,黄,随,权等等,号称“江汉诸姬”。如果要称王,必须得到他们的首肯,至少得不敢作声才行。令尹斗伯比进策:“江汉诸国,以随国为大。不如派使臣出使随国,令其与我交好,不答应的话便起兵伐之。只要随国臣服于我国,其余诸国自不在话下。”熊通依计而行。 那随国有一贤臣名季梁,又有一谄媚之臣名少师,随侯喜少师更多些。听说楚国无故派人来交好,随侯召二人前来问策。季梁觉得,楚国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其心不可测,需做好战备才行。少师请旨去往楚营中去探听虚实。 斗伯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奸诈,故意在少师面前尽展示些老弱残兵,好让随国起轻慢之心。不久,熊通亲率大军伐随,随侯不听季梁的劝谏,以少师为右军元帅,以季梁为主将,亲率军队去迎击。 季梁在望车上查看敌军后,说:“楚人分左右两军,按楚国的习惯应该是以左为尊,左军是其精锐。咱们不如攻击他们薄弱些的右军,以溃其士气。” 少师反对:“现在明知道楚君是在左军,反而避着不打,楚国人岂不笑话咱们胆小吗”随侯听了少师的,先攻打楚国的左军。楚国人打开阵门放他们进来,随侯一入阵,四面杀声响起,到处是伏兵。少师被斩于车下,随侯弃了帅车,换了件小兵的服装,由季梁保着杀出一条血路,这才逃出重围。这一伏,随军损失了五六成的兵力。只好向楚国求和。 求和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便是带领江东诸国,向周王上表,请求赐王号给楚国,以弹压蛮夷。周桓王自然不许,这是挑战他的底线了。熊通大怒:“吾先人这么大的功劳,只封给熊氏这么一点弹丸之地,现在的疆域都是咱们自己打下来的,你周王朝于我熊氏有何恩何赏再说,郑国人射了他肩膀,他都不敢说什么,他有什么脸面做这个王我熊通自封为王,要他同意个鸟”于是自立为楚武王,江东诸国皆上表称贺,桓王虽怒,却无可奈何。自此周王的存在感越来越低,楚国的势头益发强劲。渐渐有号令群蛮,进逼中原之势。 本书写到现在,郑庄公毫无疑问是当之无愧的男主角。他凭借自己的腹黑权谋游走于波诡云谲的朝堂,迷雾重重的宫闱,刀光剑影的战场,长袖善舞,从无半点惧色。他的人生一直在升级打怪中,偏心的妈,骄矜的弟弟,平庸的周平王,小心眼的周桓王,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无论什么样的英雄也嬴不过岁月,周桓王十九年夏,郑庄公一病不起,召祭足来议事:“寡人 有十一个儿子。除世子忽外,有子突,子檀,子仪,都有能力。而子突的能力又在诸子之上,我想传位给子突,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祭足是世子忽的老师,自然会反对,一番立嫡以长的道理一出,庄公叹了口气:“如果立世子忽,那就必须送子突去他舅舅家了。”于是送公子突去了宋国。五月,庄公薨,世子忽即位,是为郑昭公。祭足特意请命去宋国报丧,他对子突还是不甚放心。 子突的母亲,是宋国大夫雍氏之女,宋庄公也就是公子冯十分宠爱雍大夫。遂起了心思,想在祭足身上做做文章,看能不能把子突送回郑国夺位。 是日,祭足被无数兵士软禁在驿馆,太宰华督带着酒菜来看他,把话说明白了:“今子突被驱逐在宋国,我们国君有意扶立他。您若能帮着我们行废立之事,则我宋国与您永修万世姻好。” 祭足皱眉婉拒,华督威胁:“你若不答应,则南宫长万将发车六百乘,送公子突回郑国。出军之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把你儿子斩了祭旗,至于你,咱们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祭足大为恐惧,只好答应了。之前,他给人的印象都是一个足智多谋的正人君子形象,现在看来,骨头还是不硬。也难怪,毕竟是死于幽王之乱的谄臣祭公的儿子。 次日,宋庄公召公子突来见,谈什么呢自然是谈价钱。他说:“郑国有密书来,若杀了你,则割让三座城为谢礼。现在,你怎么说” 公子突倒地便拜:“若宋君见怜,使我得归故国,之后惟宋公之命是从,岂只三座城呢”于是,宋庄公让公子突立誓,除三城之外,还要给白璧百双,黄金万镒,每年三万钟谷子,作为谢礼。宋庄公很满意,为拴牢祭足,特命脉雍氏之子雍纠,跟祭足回郑国,同时迎娶祭足之女。祭足不敢不答应。 回国后,祭足称病不朝,众大夫不知是计,约齐来探视。祭足藏死士百人于内壁之中。众大夫见祭足神色如常,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大惊:“相爷既无病,怎么不去上朝” 祭足曰:“我没病,是咱们的国家病了。先庄公爱子突,暗中嘱托宋公扶立子突。现在宋国派南宫长万为将,率车六百乘,即将保公子突杀回郑国。该怎么办”诸大夫面面相觑,不敢说一句话。 祭足又说:“为今之计,只有行废立之事了。现在公子突就在这里了,诸位同不同意,给一句话。” 高渠弥先表态了,他支持的是公子檀,但先废了郑昭公也不错,于是抚剑而言:“有相爷这句话,吾等愿意拜见新君。”众人怀疑他是跟祭足做好了“盒子”,又听见内壁有刀剑兵器之声隐约传来,心生恐惧,只得唯唯称诺。 这时,公子突出来了,众人没奈何,只得跟着祭足与高渠弥纳头拜见新君。祭足秘密派人送信给郑昭公,无非是说当初郑庄公本来想立的就是公子突,是我祭足立主传位给世子您的。现在宋国逼我答应扶立子突,我怕我死了之后就更没人护着您了,只得答应了。请主公暂时出去避避风头,以后再慢慢设法迎回您来。 郑昭公接了信,自知已失去君位的最大靠山,只好与妫妃洒泪而别,出奔卫国去了。唉想他联姻陈国,那不过是个羸弱小国,连蔡国这样的国家都可以插手作主它的君位传承之事,有何力量帮他稳定君位。若昭公当年不那么矫情,娶了齐国的文姜,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祭足奉公子突即位,是为郑厉公。里外政事,皆由祭足作主。雍纠也娶了祭足的女儿,称为雍姬的。厉公即位以后,国人倒也过得安然,只有那公子檀与公子仪两人,心怀不平。他二人怕厉公加害,当月,公子檀奔了蔡国,公子仪奔了陈国。宋庄公听说公子突即了位,立刻遣人来道贺。这又是一件麻烦事来了 至此,这一场权力的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呢 本章完 11. 宋庄公的漫漫讨债路 宋庄公子冯是个对钱财十分执着的人,一听说公子突即位为郑厉公了,一天也没有耽误,马上派人来郑国讨要子突答应的三座城与钱财了 郑厉公不乐意了,他皱着眉头说:”当初是为了早日回国即位才答应的,现如今若真应了宋君,我郑国府库将为之一空且我刚刚即位,便将先人打下的土地割让三城出去,有何面目祭奠太庙” 祭足出主意说:”不若以国丧为由,请宋君缓一缓先将答应的白璧与黄金数额送三分之一过去至于三城嘛,就把三城的赋税赠与宋国,以明年为起始至于粮食,便包含在三城的岁输里”郑厉公依其所言 岂料宋庄公听闻回话勃然大怒,直指郑厉公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念完经就不要和尚威胁说要派南宫长万举全国之兵讨伐郑国郑厉公刚登位,不想骤起兵戈,便派使臣前往齐鲁两国请求两位君侯为宋郑两国说和 鲁桓公很痛快答应了,他说:”当初还是郑伯纠集诸侯开会,这才定了子冯的君位如今这事应该不难” 可齐国那边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齐僖公虽说恼怒世子忽拒婚,但心底对这个小伙子还是非常看重的,闻说郑国驱赶子忽夺其君位,顿时大怒:”子忽何罪遭此慢待你们且等着,吾国将讨纪国,待此事一完,寡人必亲率军马前往郑国城下与你们一论高下”郑厉公听闻此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更加迫争希望与宋国的纠葛赶紧有个了结 鲁桓公是个负责任的人,为了郑国的事,他特意请宋庄公前往扶钟会商可无论他怎么为郑国求情告饶,宋庄公坚决不肯退让比如,鲁桓公说:”那白璧百双,黄金万镒的数目着关太多,郑国那边还在办丧事,如何一下拿得出来”宋庄公对曰:”钱拿不出来,那三座城可不就是一下子交割的事吗这又有什么好推托的” “厉公才刚即位,就把先人的土地交割他国,恐怕国中会生变我听说郑国刚送了万钟粟米过去,也够意思了” “两万钟粟米,本就在三座城的赋税里头,当得什么数子突当年许的黄金白璧,到如今只不过给了一半现今他刚得位便如此,待他日事情凉了,还能指望他还上这笔帐吗” 好说歹说不退让,鲁桓公只能鼓着一肚子气回来了祭足出了主意,说当初郑庄公纠集诸侯为宋庄公定君位时,送了商彝以示感谢,如今不如把它反送还宋国,让宋庄公好好想想,当初他被殇公逐出宋国时,是谁收留了他又是谁为他稳定的君位 宋庄公子冯见了那商彝,面有愧色,却佯作不知正装模作样的尴尬时刻,燕伯来了,宋庄公正好借此转移话题燕伯此来,是请宋庄公帮忙向齐国讨个饶,因燕齐毗邻,常受其侵犯,却又无力反击,只好求大国帮忙,以修其好宋庄公一口答应了,鲁桓公也表态愿意帮忙他说:”齐国与纪国是世仇,宋为燕修好,寡人也乐意为纪国搭个桥”于是,三位国君一齐在谷邱结盟 然而,鲁桓公归国后,一直等不来宋国的回音郑国那边,来讨要财物城池的宋使却不绝于道,只得又来和鲁桓公商量桓公大怒:”匹夫尚知言而有信,岂国君乎”于是,和郑国约定联兵伐宋,掀桌子算了 宋庄公这个人,着实令人费解。莫不是当初流亡郑国时过苦日子过怕了,所以对金钱如此在意。堂堂一国之君,毫无胸襟气度,眼里只看得见钱,简直是个古代的葛朗台。 他知道齐僖公有意帮子忽复位,一面遣使去齐国,一面与众臣商议御敌之策宋国也有明白人,公子御说就说:”打战也要讲个是非曲直,咱们对郑国索要无度,又不给鲁国面子,是我方理亏不如请罪讲和,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兵罢战吧” 南宫长万不干了:”还没见到敌人,一支箭也未发就要求和,以后有何面目自称大国”太宰华督表示同意于是拜南宫长万为将,猛获为先锋,率兵车三百乘先出城迎战 鲁桓公与郑厉公相约来到阵前,叫嚷着要宋庄公出来对话宋庄公心里有鬼不敢出来,先锋猛获麾车直接向两位国君的方向前进却被鲁国的公子溺与郑国的原繁截住,两方一团厮杀猛获果然是个勇将,以一敌二,毫不落下风此时,鲁将有秦子,梁子,郑国有檀伯,一齐上前猛获被梁子一箭射中胳膊,力不能支,束手就擒这一仗,宋军中只有五十多步卒逃出 南宫长万听说此事,恨得牙痒痒:”不救回猛获,我誓不为人”于是,与其子南宫牛用佯败诱敌的办法也擒得一名郑将双方各有所俘,互相交换罢了猛获得以回营 这时,宋国派往齐国的使臣终于回来了,带来了齐僖公的回话:”寡人有意复立子忽,但现在我国即将发兵讨伐纪国,若宋国能助齐一臂一力,腾出手来,必助贵国伐郑” 这头鲁桓公也收到了纪国 的求援书信,他对郑厉公说:”纪国与本国世代姻亲交好,不能不去救宋国方败,一时该不敢再来与贵国讨要城池与金玉了” 郑厉公也是个仗义的,马上说要带着现有的人马和鲁桓公一起去救援纪国,搞得鲁桓公感动得不得了 宋庄公见两国军队拔营而走,起先也不敢追赶怕有伏兵,后来得知他们是去救纪国,遂派猛获带兵车二百乘前去助齐 那头齐僖公此次讨伐纪国,还征调了卫燕两国的兵马燕伯久惧齐国,不敢不来那卫国这时宣公已亡,世子朔即位为卫惠公,虽在丧中,却也不得不遣二百乘车来相助这下,齐卫燕宋一边,鲁郑纪一边,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鲁桓公与齐僖公阵前相见,劝说他回兵可齐僖公说:”纪国乃我齐国世仇,害了吾先人哀公,虽八世已过,但此仇必报”鲁国这边公子溺与秦子,梁子并战齐国的公子彭生,没料想这公子彭生有万夫不当之勇,三人合力竟拿他不住卫燕两国军队也来合攻鲁军,忽闻背后金鼓齐鸣,原来是郑厉公带着军队杀过来了原繁引着大军直扑齐侯老营,公子彭生赶紧回师护营六国兵车,杀作一团,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鲁桓公阵中遇见燕伯,数落开了:”谷邱的时候,吾三国立誓为盟如今口水未干,燕伯你便背弃盟誓,只为着讨好齐国,连脸面都不要了吗”燕伯自惭,引着本国人马佯溃而走卫国军队见了,也四散奔走这一下,齐国这边阵线全线溃散,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公子彭生中箭几乎要死了,若不是宋国军队前来相救,只怕连齐僖公都完了 这一仗,齐国这边损失惨重,宋国也无法立足于是,各国只好收拾残兵,各自回国纪侯亲自送了郑厉公和鲁桓公一程又一程,千恩万谢不止齐僖公在马上回望纪国城池,恨恨道:”有纪无我,有我无纪” 周桓王二十二年,齐僖公因兵败纪城,郁郁于心,终一病不起,临死前召世子诸儿说:”纪国是你老子的世仇,你灭了纪国才配做我的儿子不报此仇,你便无脸进太庙祭奠”又召来弟弟夷仲年的儿子无知,说:”我同母弟,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了,你要善待你堂弟,和我在的时候一个样” 僖公薨后,诸儿即位,称为齐襄公 这一年,恨郑国入骨的宋庄公拿出大把金玉财货分送给蔡卫齐陈四国,请求他们一起出兵讨伐郑国厉公本想出兵迎敌,却遭到祭足的劝阻,他说:”宋乃大国,此次举全国之力出兵,我国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若失利,则会亡国;若胜了,敌人必怀恨于心,从此国无宁日” 于是,郑国这边只好紧闭城门,坚壁不出宋庄公一口气必须要出,于是大肆劫掠东郊,还掠去宗庙椽门回国作为茅厕的横梁以辱郑君郑厉公为此闷闷不乐,常自言自语:”吾受制于祭足,这个国君当的有什么意趣” 来年春,周桓王病重,临终前对周公黑肩说:“碍着礼法,必立嫡子,但次子姬克才是吾最钟爱的儿子。将来兄终弟及,定教他哥哥传位给他,全赖你主持了。”说完便崩逝了。周公奉世子佗即位,称为周庄王。 天子驾崩是大事,郑厉公想派人前往周朝吊丧。那个碍眼的祭足又来阻拦,说:“当初祝聃射桓王肩的帐,周人还没忘呢何必去自取其辱呢”厉公虽表面应承,但心里着实恨透了祭足。 一日,郑厉公游御花园,只带了大夫雍纠相随。见一群飞鸟从天空滑翔而过,厉公长叹一声:“飞鸟多么自在,吾当这个国君,处处受制于人,远不如这群鸟儿自在啊” 雍纠奇道:“主公何出此言臣誓死效命于主公,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郑厉公转过头来盯着他:“你不是他的女婿么” 雍纠面有讪色:“主公您也知道,这门亲事是怎么结成的。那不是因为宋君的逼迫嘛岳父本人是不愿意的,他心里还是记挂着先头的世子忽呢” 话说到这里,郑厉公也交了底:”我想杀了祭足,由你取而代之,你觉得怎么样” 雍纠欣然接受,还出了个主意:”主公可明日命祭足去往东郊安民,我去那为他送行,到时一杯鸩酒即可取其性命” 主意既定,回家见着雍姬,难免心里发虚,连眼神都不敢直视女人的直觉总是最准确的,雍姬觉得丈夫心中有事,且是不利于己的坏事,但怎么追问雍纠都不肯说于是次日使诈,诓说他昨夜梦中胡言要杀了某某,唬得雍纠将他与郑厉公的谋划和盘托出 那祭氏雍姬听了,皱眉想了想说:”我觉着不怎么好我父亲行踪不定,他若是那天不去怎么办不如我提前一天回娘家,劝他那天去东郊,事情才能万无一失” 雍纠觉得夫人说得对,忙添上一把柴:”事情若是成了,我坐上正卿之位,你也有荣光” 话说雍姬回了娘家,在夫家眼里只有丈夫,可回到娘家,见到慈爱的父母,心里又犹豫了于是问母亲:”娘,是丈夫亲还是父亲亲” 母亲想也 不想地答:”自然是父亲更亲些” “为什么” “你未嫁时,哪里知道丈夫是谁即便嫁了,男人死了还可以改嫁,换个丈夫;可父亲呢,只能有一个女子可改嫁却不可重生丈夫哪能和父亲比呢” 雍姬大呼:”哎呀,那我只好对不住丈夫了”于是,便把雍纠与厉公合谋要杀祭足的打算和盘托出,惊得老太太连滚带爬地去找老头子去了 祭足做足了准备,带了十几名勇士身携利刃直往东郊,还命公孙阏率百余甲士埋伏接应一切准备停当,坦然来见女婿了那雍纠不知自己堕入埋伏中,还举着一杯鸩酒假称岳父万寿,被祭足一把打落地上,顿时火光迸裂,分明是毒酒 老头子佯作大怒,命左右绑了雍纠,立时斩杀,将尸首丢进了池塘中郑厉公得到消息,大惊,出奔蔡国去路上听说了雍纠泄密的事,感叹道:”国家大事,和妇人商谋,他不死谁死” 这边祭足派定叔前往卫国迎回昭公回国复位,说:”吾不能做那失信之人哪”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 12. 卫二公子乘舟 诗经卫风有首a“新台a“,是这样唱的:”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新台有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说的就是卫宣公的无耻之事这宣公姬晋,名不符实,本是个淫邪之人当年父亲庄公在位时,与其庶母夷姜有私情那夷姜也是个有心计的,当时咬破胳膊,让公子晋立个血誓,将来永不负她这公子晋急火上头,无有不应的,于是夷姜这才许身于他待宣公即位,后宫妃妾皆不及夷姜得宠,她生的儿子急子更是被庄公立为世子,直属于右公子职之下 急子十六岁时,宣公又忙着给他张罗媳妇,求婚于齐僖公长女可这齐姜太漂亮了,卫宣公一见就被勾了魂,也不顾什么儿子面子了,当即在接亲的新台就把这准媳妇纳到自己房里了想那齐姜大老远嫁来,本想找个如意郎君的,谁想跟了这么个没脖子的老癞蛤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等到急子从宋国出使回来,卫宣公命他拜见庶母宣姜,急子是个至纯至孝的孩子,对于父亲的行径毫无半点怨怼之语反是卫宣公做下这无耻之事,从此见到急子心里便不得劲再加上宣姜得宠,连生寿与朔两个儿子,娇妻幼子在侧,从此急子更显得多余了至于从前宠冠后宫的夷姜,本也人老珠黄,更是弃之如履了 那寿子与朔子,虽是一母所生,禀性却天差地别寿子天性良善,温和平易,与急子兄弟情义甚笃;但那朔却是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他早想越过两位哥哥,夺了那国君之位,但事有缓急,眼下还是先除掉急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一日,他拉着母亲宣姜向卫宣公进谗言,说:”急子要我叫他父亲,说我母亲本该是他的妻子,自然我就该是他的儿子还说他母亲夷姜,本就是先庄公的妾,父亲也公然收纳为妻现今我母亲本就是他的旧妻,待他上了位,女人和江山也要一并收回” 卫宣公本就心里有鬼,听了朔子言之凿凿,再加上宣姜一旁哭哭啼啼,一下信了七八分召公子寿来问,寿很肯定地告诉父亲,兄长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可宣公仍然将信将疑,传人去斥责夷姜教子无方,夷姜受宣公冷落多年,如今又遭此大辱,一时想不开,上吊自尽了唉往日情爱不过云烟,爱淡情驰后,胳膊上的血算是白流了 夷姜死后,急子悲痛不已可公子朔与宣姜更加紧在宣公面前进谗,说急子因生母之死已恨上了他们母子,日后定会杀他二人偿命宣公听得多了,竟也信了,遂起杀子之心可这都是拿不到台面上去的事,他总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若找不到就只有偷偷摸摸下手了。 恰在此时,机会来了,齐僖公纠集四国伐纪,卫国这边需派人去往齐国共商出征日期。卫宣公派急子去,亲授白旄作为信物。暗中让公子朔在莘野埋伏下死士,但见有人持白旄便杀之。因为莘野是去往齐国的必经之路,船行到此,就必须上岸换乘车马。公子朔早就蓄养了死士,只等着今天呢,告知母亲,宣姜也十分高兴。 公子寿见父亲秘密召见弟弟朔,预感到他们或将不利于急子,便来母亲处询问。宣姜瞧着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便将计划和盘托出,还说:“我的儿,待那急子死了,你就是未来的国君了。” 公子寿心知他们已箭在弦上,必要害死急子不可。于是便装作一副高兴的样子辞别宣姜,一出来便直奔兄长家中,告知一切。并劝急子出逃他国避祸。急子说:“作为儿子,我只能唯父亲之命是从。若违逆父命,则为逆子。而且,离开父母之国,我还能去哪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呢” 不管寿子如何相劝,急子还是决定按原计划去往齐国。寿子想:“兄长此去,必死无疑。父亲必会立我为嗣,我将如何自处不如我替兄长去死,或许会感化父亲,让他改变主意,从此善待兄长。” 于是,公子寿另外备下一艘船,下河与急子饯别。他手端一樽酒来到哥哥船上,未及开口,一大颗泪珠落入杯中。急子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寿子说:“这杯酒已脏了,哥哥如何能喝” 急子说:“我这是饮下你我兄弟之情啊” 公子寿擦泪说:“今日你我兄弟一别,将是永诀了。哥哥若念着小弟素日的情义,便多喝几杯吧。” 急子欣然答应,只要弟弟将杯子递过来,他无有推托的。不一会儿,便醉倒席上,鼾睡不起。寿子手持白旄回到自己舟中,给哥哥留下一封竹简,吩咐仆从待急子醒来便交给他看。一切布置停当,便登舟向下游而去。 急子醒来不见了公子寿,拆看竹简,只有八个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落了下来:“糟了,我要赶紧追上去,不能让弟弟替我去死啊”他急急乘了公子寿的船,速速向 莘野方向而去 已是夜幕降临,月明星稀,隐约见江上一艘楫舟,船首立有白旄,正是自己的船急子心中大喜:”天幸我弟弟还在”旁边仆从仔细观察了一会,对主人说:”公子,不对呀这是回来的船,不是去往莘野的” 急子趁两舟交错之际,细眼一看,果然舟中不见弟弟公子寿向舟中贼人喊话道:”主公交代的事办妥了没”那些人以为他是公子朔派来接应的,爽快答应道:”办好了,人头都在这里了” 急子见那木匣中果然是弟弟寿子的首级,顿时仰天大哭:”你们弄错了,我才是急子这是吾弟公子寿,你们杀错了人,速速杀了我,或许才能向父亲交差” 那群死士闻言大惊,素日也有远远瞧见二公子面的,月光下细细一认,果然是铸成大错只得依言将急子杀死,亦纳首入木匣中之后,卫地流行卫风乘舟:”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两千多年光阴过去,今日读来,依然能感受到诗中的哀婉与痛惜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深,在那个尔虞我诈,权欲横流的时代中,是多么的光华万丈 公子朔闻听急子与寿子都死了,顿时心花怒放,不费吹灰之力,竟一石二鸟,除掉了两位兄长,这君位已成他囊中之物了至于宣姜,她的心情比较复杂,虽然哀痛寿子的死,但毕竟除掉了急子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二人商议好,先瞒着卫宣公,以后再慢慢告诉他 可人算不如天算,左公子泄,右公子职,各自属意公子寿与急子,听得噩耗,急奔入宫,哭倒在卫宣公坐前宣公听说两子同时被害,顿时手脚冰凉,面如土地,泪如雨下或许是寿子用自己的性命唤醒了父亲久违的良知,那一时,昔日夷姜的恩爱,急子的仁孝,寿子的善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然而,这一切都被他自己所毁,一切都唤不回了当即惊痛成病,只要闭上眼,便见到夷姜,急子与寿子轮番在眼前出现,弄得夜不成寐,昼不能下咽这样折腾了半个月,终于熬不住,死了。临死前还留下四个字:“齐姜误我” 哪里是齐姜误他分明是他自己好色无度,是非不分,临到死了还要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真是个毫无担当的老头。 宣公死后,公子朔即位,是为卫惠公。庶兄公子硕心中不服,连夜奔往齐国。左公子泄与右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职俱被惠公弃之不用,二公子心怀怨忿,发誓寻到机会定要报急子与寿子的乘舟之仇。 话说公子朔刚即位就在纪国打了个败仗,心中很是不服气。突然郑国来人要接回旧君姬忽回去即郑侯位,心中大喜,赶紧派人好好护送了回去。那昭公复位后,对祭足大不如前,毕竟作为一个臣下的忠诚度已打了个折扣了,还能要求什么 此时郑国也是危机四伏。那厉公突不甘失位,在栎地打下根基,指望以此为基地,谋求反攻复位。派使臣去宋国,又向那位贪财的宋庄公许下承诺:倘若宋国能帮他复位成功,所欠的城池与金玉一定如数补给庄公。那子冯贪心又起,便又来出面纠集诸侯打算联兵伐郑。卫惠公作为协约国之一,也打算出发亲自参加诸侯会盟。 公子职与公子泄逮着了这个机会,与大夫宁跪一起迎公子黔牟上位。为什么是他呢因为他有个特殊身份周王的女婿,是以在一众公子中选择了他。同时向全卫国人民宣扬惠公朔杀兄逼父的恶行,传唱二子乘舟之歌,在舆论上占据高地。 诸事已定,那个宣姜可怎么办呢杀了她又怕开罪于齐国,只好先遣她出宫别居,再想想怎么处置的问题。 那个倒霉的卫惠公朔,跟着出兵郑国,不料祭足是个狠角色,亲自领兵到大陵拒敌。四国联兵竟占不到一点便宜,只好退兵。待走在路上,听说国中生变,黔牟已即位,国中已无自己的位置,只好去投奔自己的舅舅齐襄公。 齐襄公本答应了出兵帮外甥复位,但就在这节骨眼上,忽报鲁桓公即将携夫人访问齐国文姜来一趟多重要啊,齐襄公没心思干别的了,胡乱找了个借口:”卫国的新君黔牟是周天子的女婿,我也刚遣使往周朝求娶公主,这个时候,怎么去讨伐卫国呢”便安置公子朔于馆驿暂住至于出兵嘛,以后再说 襄公心猿意马之下,也没忘记姐姐宣姜他怕卫国会杀了她,便派公孙无知将那位逃到齐国的卫庶公子硕送回卫国,私下嘱咐要公子硕娶了姐姐卫国君臣不想与齐国为敌,对此事都持赞成态度,只有公子硕坚决不肯可想而之,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而且还是与自己有庶母的名份,他哪里愿娶可在强大的国家力量之下,他个人的意见是无足轻重的公孙无知与公子职做了个”仙人跳”逼他就范,套路是老掉牙的:先把公子硕灌醉,再让宣姜一个人去伺侯他,这样生米做成熟饭,公子硕不认也不行了 宣姜改嫁公子硕后倒从此安分了,接连生下三男二女:长子早夭,次子为戴公申,幼子为文公毁;女儿一个嫁为宋桓公夫,一个嫁为许穆公夫人从其子女的成就名声来看,作为一个母亲, 她是尽了心力去教养的 话说郑国那边,祭足感觉到昭公对自己的不信任,着实想为国立大功来挽回君心他想齐国与郑厉公子突不和,鲁国即将为齐襄公主婚,两国都可以拉来站在郑昭公一边,以对抗宋国于是,便决定亲往齐鲁两国走一趟,拉拉关系,建个联盟什么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祭足一心防着栎地的子突,却不知道国内也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那就是高渠弥这个人早就想扶公子檀上位,只是碍着祭足不便动手这次,祭足一远行,他一面派人迎回公子檀,一面在昭公冬祭的路上埋伏死士将他刺杀得手后,立即宣布改立公子檀为郑侯想那子忽,早已看穿高渠弥手辣心狠,为什么做了两回郑侯了,却不能下个决心将此人铲除呢说起来,也是个优柔寡断之人 公子檀即位后,便召祭足回国,与高渠弥共掌国政那么祭足会回来吗 本章完 13. 车中冤魂 说起来鲁侯此次来齐国,本是为齐襄公迎娶周室王姬穿针引线的,但夫人文姜说思念故国,一定要跟着一起来。大夫申繻反对,他说:“按礼法,父母在,出嫁女一年回娘家一次看望父母子。但现在,故齐侯夫妇已不在多年,哪有已嫁的妹妹回娘家看望哥哥的道理”但架不住文姜一再恳求,鲁桓公还是带着夫人一起来了。 文姜来一趟多不容易呀齐襄公郑重亲自出郊相迎,摆下接风酒席。鲁侯办完正事后,本要携夫人一起下榻馆驿,但齐襄公借口说要接妹妹进宫去见见嫂子们。待进得齐宫,便与文姜共处密室,把酒言欢,两人竟做一头睡了。 那鲁侯在馆驿等到深夜,不见夫人回来。遣人打探,这才知道自宋国子姓正妃逝世后,齐襄公身边只有一位连姓偏妃,是大夫连称的妹妹,且两人感情淡漠,几个月也见不到一面,更别说和文姜有什么交情了。怕是从来没见过面的两个陌生人了。 鲁侯问夫人:“你这次入宫见到谁了”文姜低头说:“无非是连妃罢了。” “你昨夜在哪住下的” “自是从前出嫁前的宫室。” “你哥哥在哪睡的” 文姜脸一红:“哥哥在哪睡的,我做妹妹的怎么会知道” 鲁桓公冷哼一声:“只怕做哥哥的倒要关心妹妹住的地方了。” 文姜一听这话,心知丈夫已起了疑心,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又不能承认。只是一头哭泣埋怨丈夫无端猜忌自己,鲁桓公即不安慰也不发火,只是一味冷冷盯着她。无论如何,这里毕竟是齐国境内,他有再大的怒火也得忍着。 夫妻俩各怀心事,谁也没注意到:此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离开马车一侧,径直走进了齐宫,将两人的口角一五一十汇报给了齐襄公。 现代有科学研究证明,久未谋面的异性至亲属再次重逢时,有较高的机率产生不伦之恋。齐襄公诸儿与妹妹文姜就是这种情况。在共度那不可明状的一夜之后,两人的往日旧情就像老房子着了火一般不可控,正是耳酣情热之时,诸儿怎舍得妹妹回鲁国去再加上也怕鲁桓公回国嚷嚷得列国都知晓了这段丑事,遂产生了杀人的念头。 翌日,鲁桓公夫妇要回国,诸儿诈称要摆酒送行,理由冠冕,桓公即使再不乐意也得在面子上撑过去,只得欣然独身赴宴,留文姜在馆驿之中。席间,襄公示意群臣轮番向鲁桓公敬酒,所谓“借酒 本章未完,请翻页 浇愁愁更愁”,直灌得桓公人事不醒。此时,齐襄公叫来公子彭生,嘱咐他:“鲁侯酒醉得厉害,你抱他上马车,好好服侍他。不能叫马车晃着他了,切记切记。” 那公子彭生是个实心肠的,听了吩咐,紧紧抱着桓公上了马车。也不知怎的,那马车晃得厉害,彭生不得不把桓公抱得越来越紧,两只胳膊箍得铁桶一般。那公子彭生是个力能举鼎的大力士,鲁桓公岂能经得住他这一揉搓待到了地方,松开胳膊一看,桓公的两根肋骨已断,口吐鲜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还没等抬下车,就咽了气。 齐襄公听了噩耗,假模假样地哭了几声,掉了几颗鳄鱼眼泪,便遣人到鲁国报丧。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鲁桓公死亡真相传到国内,群情激愤,桓公庶长子庆父,振臂高呼要杀往齐国,为君父报仇。大夫申繻劝阻,为国家颜面计,还是暂时隐忍,一面扶世子同即位,是为鲁庄公;一面派使臣去往齐国,要求惩办杀人凶手。 那公子彭生被襄公下令绑缚街头问斩,十分不服,大声叫骂道:“你这个无道昏君为了要睡自己的妹妹而杀妹夫,还拉我做替罪羊你等着,我就是死了,也要化为厉鬼索你的命”襄公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愿听,左右从人偷笑。 鲁庄公于父亲灵柩前即位,他倒是个有作为的,朝中有申繻,颛孙生,公子溺,公子偃,曹沫等一班文臣武将,还有庶兄公子庄父,庶弟公子牙,嫡弟季友帮衬他,于次年改元。 新君即位,一面得继续为那杀父仇人齐襄公迎娶周室王姬出力,一面还得派人去齐国迎回母亲文姜。先说周朝那边,周公黑肩本想请缨护送王姬远嫁齐国,但周庄王不许,怕黑肩有外心,借出使之机私交诸侯,为弟弟王子克图谋,便另外派了大夫荣叔。周公黑肩知道此事后,与王子克密商,准备趁王姬出嫁之日,杀了周庄王改立王子克。大夫辛伯反水,将二人密谋告知庄王,黑肩被杀,而王子克逃往燕国。 齐国这边,齐襄公与文姜再怎么难分难舍也拗不过礼法大道,只得洒泪而别。文姜自知做下悖伦之事,为齐鲁两国所不容,于是停停走走,来到齐鲁交界处的禚地,说:“此地不鲁不齐,正吾家也。” 鲁庄公是个孝子,知道母亲不愿归国,所 谓放过他人也是放过自己,便干脆在禚地建筑行馆,让文姜长居于此。自己得空便去探望于她。 自从鲁桓公不明不白死在车中后,齐鲁两国沸沸扬扬,无人不指责齐襄公荒淫无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耻。那诸儿一面遣人迎娶王姬,一面也思量着做点什么事来挽回自己的声誉。想来想去,卫国虽驱逐了国君,但毕竟现在的新君眼看着就是自己的连襟了,不好翻脸。只有郑国,子亶与高渠弥杀了郑昭公,就拿他们开刀了 主意打定,齐襄公使人送信给子亶,谎称要与他订立盟约。子亶不知是计,大喜:“有齐国支持,我的君位稳如泰山了”便想让高渠弥与祭足同自己一起去。 高渠弥没问题,但那个祭足却是个千年老狐狸,谎称有病,不去。大夫原繁不解,问他为什么不去。祭足说:“齐是大国,郑是小国,为什么突然向我们主动示好其中必然有图谋。” 果然,齐襄公一见到两人便握着子亶的手问:“先君昭公是怎么死的”子亶惊得说不出话,手也在打颤。还是下头的高渠弥答道:“是因为生病而死的,君侯怎么问到这个” 齐襄公冷冷地说:“听说是出城祭祀遇到贼人,跟生病有什么关系” 那高渠弥见遮掩不住,只能对曰:“本来染了风寒,又被贼人给惊着了,所以暴亡。” “国君出行防卫何等严密,哪里来的贼人” “嫡庶争位,非止一日,公子们各有其党,哪能防得住” “逮着贼人了吗” “现在还在查着呢,目前还没什么消息。” 襄公大怒,说:“还访什么,不就在眼前吗你受国家之恩,竟以私怨杀君。到了寡人面前,还想装蒜”于是命左右将二人绑了。 那子亶伏地求饶:“不关我的事啊,都是高渠弥干的。饶我一命吧”襄公说:“既知道是他干的,你怎么不杀了他现在你自己到地底下跟昭公说吧。”说完,旁边百名死士一齐上前,将子亶一顿乱砍。至于高渠弥,齐襄公命将其“五牛分尸”在南门外。 消息传回郑国,原繁不由感叹祭足真是料事如神,一面与诸大夫商议立君位的事。叔詹建议迎回子突,祭足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诸公子中唯子突继位,他祭足必将身首异处,这点不能预知,他就枉为国士了。于是便决定派人往陈国迎回公子仪继位,送礼修好于齐陈两国,又往楚国年年纳贡。自此,郑国才稍得安宁。 唉想当初,郑庄公寤生何等威风,号为方伯,而今郑国竟被大国玩弄于股掌之中,仿佛鱼腩一般,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本章完 14. 瓜熟不代 那王姬自幼受到严格的淑女教育,性格贞静娴雅,举动无不合规,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与那自由狂放,毫无顾忌的齐襄公完全不是一类人,二人婚后感情极为不睦。再加上自入齐宫,耳边尽听到的是丈夫与亲妹暖昧私情的传闻,王姬更加不齿于襄公的作为,时常感叹:“我何其命苦,嫁了这么个悖逆人伦的渣男”可婚姻既成,此一生无以摆脱,王姬终日郁闷,终成顽疾,不过一年便香消玉殒了。 这下,齐襄公完全没有了忌惮,开始放飞自我了。他时常假托游猎,前往禚地与文姜私会,有时留连数日不返国都,端的是乐不思蜀。 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某天他忽想起老爹临死前的嘱咐,开始谋划伐纪的事来了。听说齐国重兵将来征伐,纪君十分惊慌,让夫人伯姬写信向娘家鲁国求援。鲁庄公本打算去救,但考虑到本国力量不足,想与郑国联手救纪,但郑伯子仪新继位,忌惮着哥哥子突还在栎地虎视耽耽,不敢轻易率军出动,于是婉拒了鲁庄公。鲁侯势单力微,率军行到滑地,盘桓了三日,见齐国兵强马壮,实在不敢上前,便率队回国了。 纪君等不来救援,绝望了,将城池与妻子皆托付给弟弟姜季,自己拜别宗庙,大哭一场,打开城门,不知所终。 姜季无法,将本国土地户籍皆交付于齐襄公,只祈求能保存纪国宗庙,允许自己世代值守。齐襄公割了三十户人口给他,封他为庙主。君夫人伯姬惊悸而亡,齐人本打算将她陪嫁来的妹妹叔姬送回鲁国,但叔姬死活不肯,只好准她留在纪地守节。 这是周庄王七年的事,同年楚武王在讨伐随国的路上逝世,儿子熊赀即位,称为楚文王。 齐襄公凯旋而归,文姜在禚迎接,自此二人越发没了忌惮,不时在一处姘居。甚至公然共宿齐宫之中,宛如夫妻,出入相随。齐国人看不惯,做了许多诗来讽刺二人,如这首:“载驱薄薄,簟弗朱郭。鲁道有荡,齐子发夕。汶水滔滔,行人鹿鹿。鲁道有荡,齐子游遨。” 那文姜并不是个安分的女人,人在禚地还要插手儿子的政事。当年齐襄公后宫刚生了一个女儿,她便要儿子鲁庄公聘了这个小女婴为夫人。庄公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怎么说也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女儿,便推说年龄差距太大之类,文姜一耸鼻说:“那又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后再成婚也不迟嘛。”庄公再想推辞,她就把眼一瞪:“你是想疏远你母亲的族人吗”无法,只好应承了下来。她倒是想得长远,这样一来诸儿既是儿子的舅舅也是他的岳父,将来总不能再计较那杀父之仇了。 鲁庄公怎么想呢为什么对自己的母亲如此言听计从真的是“妈宝男”吗究其原因,从援纪无功的情况看,他与其说是惧让母亲,不如说是惧怕其身后的齐国罢了。 寄居齐国的卫惠公朔,借着道贺伐纪成功的机会,再次提出要求,请舅舅出兵卫国,助他夺回君位。文姜看见公子朔,也不断叨叨她姐姐宣姜,也撺掇着诸儿出兵。襄公想着王姬已卒,也不必顾念着与黔牟的连襟关系了,遂召集宋鲁陈蔡四国一起,约定日期,一齐向卫国发起攻击 那黔牟才登位不到两年,突逢此变故,顿时慌了手脚,急忙向自己的岳父周庄王求救这时的周朝啊,比起刚迁都那会简直是天差地别庄王倒是有心想救自个的女婿,奈何满朝文武都不赞成他们说,当年周桓王轻率伐郑,被祝聃射伤了肩膀,至今都没能讨个公道而如今五国兵力十倍于当初的郑国,而周王朝早已兵力衰微,威信扫地,现在拿什么去救援卫国岂不是以卵击石 只有一个叫子突的大夫看法不同,这应该不是郑厉公姬突,大约是同名的一个人他说:“世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的事总逃不过一个理字。王姬才刚过世,那齐侯便翻脸不认人来讨伐黔牟,是他理亏。当初,是大王确定的黔牟为卫侯,已经晓谕各国定了名分的,齐侯当时也无异议,怎么现在又来反对若连天子都怕了齐国,天下共主的脸面又往哪里放呢” 周王见他说得在理,便委他为将,率领王师出征。那周公与虢公为防备子突真的立下大功,便只给二百辆兵车,子突也没有二话,带着这点兵车出发了。 那边公子职与公子泄正伸长脖子指望着援军,不承想周朝只来了这点兵力。子突还没来得及安营,便被五国大军一冲击,立足不住,那点人马如汤泼雪,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子突本人自知无望,奋力杀了数十人,终寡不敌众,以身殉国了。他也是个迂腐的,须知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实力为王的,便是有车载斗量的道理,也不及兵车千乘和鼓胀的腰包,实力才是硬道理。 眼见子突失败,卫国兵将士气溃散,城门破了,几国人马一拥而入,擒住公子职与公子泄,还有那卫君黔牟,送到齐襄 公面前问他如何处置。姜诸儿将二公子斩首示众,扶自己的外甥公子朔重新复位。至于黔牟,瞧他毕竟是周庄王的女婿,且留他一命,放他奔回周朝去了。 齐襄公姜诸儿伐卫得胜,可谓情场职场双得意,正是人生最巅峰的时刻。可他心里却不太得劲,因为此番算是狠狠得罪了周庄王,难保周王朝那边不来报复。为防止王师来伐,在去往周朝的葵邱就必须驻扎重兵,于是他派连称为主帅,管至父为副帅,前往葵邱驻扎。 临出发前,二人来辞别主公,问:“边关艰苦,将士们难免思乡,不能久戍。请主公给我们一个期限,什么时候能派人来换防” 齐襄公正在吃瓜,答道:“这样吧,等来年瓜熟的时候就另派人来换防。” 两位大夫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才踏踏实实地前往葵邱驻守。边关生活的确艰苦,二人苦熬苦守,好容易到了第二年甜瓜熟了,想着齐襄公那边该有人来换防了。可日盼夜盼,望眼欲穿,就是不见临淄方面有人来。心想,莫不是主公忙,忘了这回事,得提醒他一下。于是,专门遣人给襄公送去一筐甜瓜。 谁料那襄公见到甜瓜,勃然大怒,喝道:“寡人才是主君,派人换防就换,不换防你们又能怎么着等明年瓜熟的时候再说吧。” 连称闻言大怒,大骂道:“无道昏君,言而无信把自个的妹子当媳妇耍,却让我妹妹独守冷宫。若他不死,咱们就回不了家,得在这边关熬一辈子” 管至父皱眉道:“若想成事,朝中得有人策应才行啊,咱们现在远在边关,怎么行得如此大事” “无妨,公孙无知可为内应。想当初先僖公在时,极为宠爱无知,他的日常用度都与世子比肩。但那诸儿气量狭小,幼时曾与无知比摔跤被抱起来摔了个狗啃呢,从此便记恨上了。他一即位,就借口无知与大夫雍禀争道,将他的俸禄封地都削减了大半。公孙无知早就怀恨在心,只是无人帮衬,而今我主动和他联络,无有不应的。” 连称说干就干,委托连妃与公孙无知联系,几人商定好择机杀了襄公,扶公孙无知为齐侯,事成之后,立连妃为正夫人。事情议定,就等合适的机会下手了。 那齐襄公只是一味防着周朝那边来犯,却不曾想自己身边已是危机四伏。周庄王十一年冬十月,他听说姑棼那边的贝邱山有许多野兽,正适合游猎。于是带着侍卫仆从去了。早有连妃报信给公孙无知,无知又转告给葵邱方面,约定十一月初,一齐举事。由连称与管至父带兵至贝邱,杀了诸儿,再奉无知即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襄公于十一月朔,驾车出游。先到了姑棼的离宫,在那里游玩饮酒。数日后再往贝邱山来,命令侍卫纵火焚烧山林,将野兽逼出来以供自己狩猎。火烈风猛,一时间,无数野兽东奔西窜。忽然一只野猪跑了出来,蹲在齐襄公的车驾之前,襄公对身旁的侍卫孟阳说:“快把这头野猪射死” 孟阳睁大眼睛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野猪,是公子彭生” 齐襄公闻言大怒,夺过孟阳的弓箭自己射了三发,那头野猪却毫发无伤。此时,那畜生忽然立了起来,两只前蹄拱了拱,发出声声哀鸣,像是人的哭声。襄公吓得毛骨悚然,从车中跌了下来,左腿折了一下,脚上穿的丝文履掉了一只,被那野猪给叼走了。 回到姑棼离宫,襄公诸儿心中郁郁,急需找个出气筒。之前坠车,加之左足生疼,这会才发现丝文履没了一只,问内监徒人费鞋哪去了,徒人费说:“早被野猪叼走了。” 齐襄公哪了大怒:“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到处好找。”于是取来皮鞭,亲自动手打徒人费的后背,直打得血流满地方才住手。徒人费挨了鞭,身上疼痛,眼中含泪,刚走出宫门正撞着连称带着士兵为逼宫。认得他是襄公身边的内侍,捆了起来,逼问道:“那个昏君在里头不” “在里头。” “睡了没” “还没。” 连称打算把他砍死算了,那徒人费赶紧说:“不要杀我,我可以给你们打个前哨,引你们进去。”连称不信。徒人费展示了他鲜血淋漓的后背,终于取得了连称的信任,放他先进去观察襄公的动静。自己则引着众军士直接杀入离宫。 徒人费一进门正遇上襄公身边最得用的力士石之纷如,三言两语后,两人一齐直入襄公寝室告知了连称谋反的事。襄公大惊,不知所措。孟阳说:“我代替主公躺在床上,主公躲在窗户后头,贼人仓促间辨认不清,主公或可脱逃。” 孟阳面朝里躲在床上,诸儿用自己的锦袍盖在他身上,自己躲在窗帘后头。徒人费让石之纷如带人守住中门,自己手持利刃,只待连称进来时,佯装迎接,寻机刺杀。 连称杀了进来,管至父负责在外头望风。徒人费瞅准连称当头便刺,谁知连称身穿重铠,刃刺不入,反被他倒劈一剑,削掉两根手指,再一剑,削掉半个脑袋。石之纷如被石阶绊了一跤,连称趁机暴 起,一剑将其砍倒。 众人遂入内寝,见团花帐中睡着一个人,便举起刀剑将头砍下。烛光下一看,年少无须,不是齐襄公。于是便四下里寻找。连称见窗台恍惚有一只丝文履,料定帘后有人。打开一看,那姜诸儿因脚疼正在那里缩做一团蹲着。他脚上穿着一只丝文履,刚才连称看到的那一只,正是当日被野猪叼走的那一只。可不是公子彭生显灵了吗 连称把襄公拎了出来,大声斥责道:“你这昏君连年用兵,滥用民力,是对百姓不仁;违背父命,薄待公孙无知,是不孝;兄妹通奸,毫无顾忌,是无礼;不恤将士,出而反而,瓜熟不代,是不信也。你四德皆失,做人都不配,有什么资格坐这个位子今天吾要为鲁桓公报了这个仇”众人一拥而上,将那诸儿砍成数段。 完事后,连称与管至父合军直趋临淄,早有公孙无知打开城门接应。之后,二人逼迫朝臣们一齐奉无知为君,立连妃为夫人。那个大夫雍禀,伏在地上再三磕头,乞求无知饶了他昔日争道之罪。见他如此卑顺,无知也乐得落下个宽宏大量的名声,依旧许他大夫之职。 那公孙无知新官上任,也想干点事,于是下召求贤。管至父举荐自家族侄管夷吾。春秋时代最闪亮的一颗星即将登场了 本章完 15. 射钩 说起管仲,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说他是古之贤相标杆,后世多少能臣名相都对他推崇倍至,有代表性的比如诸葛亮但谁都不是天生成才的,管仲也曾走过一段弯路,青年时的他,一度是公认的”屌丝” 管仲年轻时家贫无依,曾和鲍叔牙一起做生意自古以来合伙做生意都是大家各自入股投资,待到赚得利润时,按各自的出资比例来分钱可管仲偏不,出资时他掏得最少,分钱时他反要多拿人人觉得鲍叔牙吃了亏,可鲍叔牙自己却不这么觉得,他说:”你们不了解管仲,他不是个贪财之人,实在是因为家贫负担重,不得以才如此” 后来两人一起弃商从军,到打仗时,管仲在大家冲锋时总躲在后头,撤退时反而昂首阔步走在最前头大家都说管仲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也只有鲍叔牙不这么觉得,他又说:”管仲不是个怕死的懦夫,他是因为家中有老母只有他一人奉养,所以才如此爱惜自己的生命的” 人生有此知己,夫复何求自然,管仲与鲍叔牙结为莫逆之交,二人的友谊持续了一辈子,也辉映了千年的历史 二人的才能与贤名随着岁月流逝而不断增长,就连齐襄公也知道了,特聘请他们为自己儿子的老师还记得襄公最初娶宋国公主时,鲁国和莒国各陪嫁了媵妾吗那鲁国的女子生的是庶长子,名公子纠;莒国的女子生的是次子,名公子小白齐襄公任命召忽与管仲做公子纠的师傅,鲍叔牙做公子小白的师傅从这点看,大约襄公对公子纠的期望要更高一些本来鲍叔牙还有点不悦,但管仲安慰他:”主公只有两个儿子,将来君位不是公子纠的就是公子小白的不管是谁即位,咱们俩都得互相举荐对方才是”鲍叔牙这才安心上任 待到襄公伐卫归来,公然与文姜在禚地双宿双飞小白想着这样不对,自己身为人子怎么也得劝一句于是特意进见父亲说:”毕竟鲁侯的死外面还沸沸扬扬的,怎么也得注意一下影响”不了不了襄公大怒,脱下一只鞋子就朝他扔了过去心想,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小子来说三道四的 鲍叔牙说:”有奇y者,必有奇祸我们不如逃往莒地避一下吧”于是,二人果然收拾行装到莒国去了,齐襄公毫不在意,对此不闻不问由此看来,小白在父亲心里也不那么重要。 “管鲍之交”名副其实,不久之后,管仲在齐国也呆不住了。他族叔管至父替公孙无知邀他入朝,他哪里肯:“这种不知死活的人,自己的脖子已经架在刀下了,却毫不自知。别来拉我陪葬。”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和召忽一商量,干脆两个人带着公子纠也回了他舅家鲁国。鲁庄公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给的待遇也是大夫级的。 在中国历史上,往往那种不起眼的人,在关键时刻却能改变历史的进程。比如李自成如此英雄,他怎么能料到自己会死在九宫山的一个农夫手里再比如现在齐国那个跪在无知脚下的大夫雍禀,貌似卑微,心里却在谋划着一件大事。 齐国有位老相国叫 本章未完,请翻页 高敬仲,德高望重,虽致仕多年却在朝中声望颇高。连称与管至父弑君出道,朝中难免不服,一直想与这位老臣拉拉近乎,给自己政治上加点分。这日,老先生忽然请这两人来府中喝酒,可把连管二人给高兴坏了,急急往高府上赶。 谁料这却是场“鸿门宴”。二人进得府中,为表敬重,并不曾携有一寸铁器,马上被埋伏好的甲士砍成数段,身首异处。 那边雍禀持着一封假信去见无知,谎称有情报,公子纠即将引鲁国大军前来攻城,报杀父之仇。无知大为惊恐,马上召集朝臣一起商议御敌之策。这刚一上朝,屁股还没坐上宝座,众朝臣像商议好了似的,一齐一拥而上。那个雍禀掏出利刃自无知背后猛刺一刀,立时血流如注,浸湿宝座。连妃听说此事,自知无法逃脱,也投缳自尽了。想此时距无知登上君位,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这须臾富贵有如黄梁一梦,却梦断身死可见国君这个位子真是个“高危”职业。 众大夫商定前往鲁国迎回公子纠来继承君位,因为毕竟鲁国是大国,且公子纠为长子,肯定是他了。鲁庄公闻讯大喜,马上就要派兵护送公子纠回国,大夫施伯有不同意见:“齐鲁势力此消彼长,现在齐国君位虚空,正利好鲁国。不如先不要送公子纠回国,再观察一段时间。” 可此时文姜已回了鲁国,先是催庄公为自己的哥哥兼情人报仇,后得知仇人已死,又催促送娘家侄子回去继位。鲁庄公没办法,只得派曹沫为将,秦子与梁子一齐护送公子纠回国。 管仲心中不踏实,他想着莒国离齐国更近一些,恐怕小白会比公子纠先到。便带着三十乘兵车先行去截杀。 果然到了即墨,得到消息,小白在莒国士兵的护送下已从此地 经过。遂疾行三十余里,正遇见一群莒兵在埋锅造饭。管仲先向车中的小白行个礼,问:“公子别来无恙,这是要往哪里去” 小白说:“回国奔父丧而已。” “公子纠乃是兄长,理应由他主丧;就不劳公子奔忙了。” 鲍叔牙喝道:“你回去吧,现在咱们各为其主,不必多说了”身旁的莒兵们也一个个睁眉怒目,管仲是个不吃眼前亏的主儿。佯装害怕而退,却突然弯弓搭箭,照定小白就是一剑。那姜小白大喊一声,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车中。周围的人慌了手脚,边哭边喊:“不好了,公子不中了” 管仲以为得手,趁乱扬长而去。归来报与鲁侯与公子纠,一行人遂不着急,缓缓向着临淄前行。 谁知这一箭只是射中了小白的带钩,也不知是管仲的箭法不太准还是小白命太好,总之那么大一个体积,偏偏他就只射中了一枚小小的玉带钩,这真够倒霉催的。姜小白也是天生演技派,又是吐血又是倒地的,连鲍叔牙都骗过了,这份机智也是常人不能及的。他告诉鲍叔,若他装得不像,那管仲准又要再射,所以这苦肉计是必须的。 姜小白换了辆小车,另带了几个人,从小路往临淄城疾驰而去。待入了城,鲍叔牙持着名牌四处拜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谒朝臣,夸说自己学生有多么贤能,劝他们立小白为君。大夫们说:“先前我们已跟鲁国方面报信迎公子纠了,现在小白先回来了,该怎么办呢” 鲍叔牙说:“你们要迎公子纠但小白却先回来了,这是什么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再说,鲁国帮忙立了齐侯,将来必然指望齐国回报于他。看看郑厉公子突和宋庄公的事吧,还不吸取教训吗齐国经此一乱,非贤君不能安国定邦哪” 众大夫深觉有理,遂迎小白为君,是为齐桓公。注意,这位就是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姜小白是也。 鲁庄公听闻此事,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遂发兵欲攻打齐国新君甫定,上下君臣都很担心,但鲍叔牙对这场战争却很有把握将全国军队分为左中右三军,由王子成父将右军,宁越为副将;命东郭牙将左军,仲孙湫为副将;他自己和小白一起坐镇中军东郭牙足智多谋,他出主意说:”鲁侯认为我军有戒备,必不敢深入我境乾时那个地方有地利,便于伏兵可于此处设伏,必能一举破敌”鲍叔牙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派雍禀负责挑战诱敌,其作人包抄设伏 这边鲁庄公行军到乾时,管仲说:”齐国人心未定,现在应该一彭作气直入齐境” 庄公轻蔑地说:”若像你说的,小白早被射死了” 刚安下营寨,雍禀就来挑战鲁庄公亲驾戎车上前责问:”你们杀了无知,求我送回公子纠现在又立了小白,是什么意思信义安在” 雍禀仿佛很羞惭,抱头窜走庄公派曹沫去追赶,那雍禀又回头接战,接着曹沫又陷入鲍叔牙大军的重围之中,他拼尽全力才杀了出来 此时,忽听炮声震天,宁越,仲孙湫的伏兵,和鲍叔牙的中军杀声四起,从四面八方象墙一般地向鲁军推进鲍叔牙传论谕:”有捉住鲁侯的,赏万户邑”顿时无数人向鲁庄公的戎车奔来 梁子取下绣旗立在自己的辂车上,鲁庄公换了身小兵衣裳,另乘一辆小车,由秦子护着杀出了重围梁子被宁越擒住,齐桓公命斩于军前 这一仗鲁国惨败,十停里折去七成管仲指挥着残兵撤退,第二天,在路上又遇到王子成父和东郭牙的伏兵秦子接住王子成父,曹沫接住东郭牙,两下里杀得难解难分管仲保着鲁庄公,召忽保着公子纠,夺路而逃 好在那鲁侯也是个神箭手,谁追他追得急,回首就是一箭,竟然箭无虚发,连杀数将齐兵胆寒,稍稍退却管仲又把车上的值钱东西扔了一地,纵齐兵抢拾,这才得以脱身 秦子死于乱军中,曹沫负伤,好在只是伤了一只胳膊齐军趁胜追入鲁境,把汶阳占了去 临淄,小白早朝,百官齐贺乾时大胜只有鲍叔牙皱眉:”公子纠尚在鲁国,有管仲与召忽辅佐,真正是心腹大患”于是,桓公向鲁国送呈国书,要求讨回公子纠,并将召忽与管仲绑了押回齐国,小白要报那射钩之仇 本章完 16. 三日奏对 鲁庄公大败而归,回国后诚恳地向施伯道了歉,并向他讨主意:“这个公子纠是应该杀还是留呢” 施伯说:“小白刚即位就能凝聚人心,大败我军与乾时,他的能力不是公子纠能比的。何况现在齐国大兵压境,不如答应他们杀公子纠,与齐讲和。” 公子纠的悲剧就此降临了,他死后,鲁国要将召忽与管仲装进囚车送回齐国。召忽是个烈性子,他说:“子死孝,臣死忠召忽将追随公子纠于地下。”于是以头撞柱而死。 管仲呢他自有说法:“有死臣必有生臣。吾将活着入齐,为公子纠辩白其冤。” 施伯见此,又有一番主意,他对鲁庄公说:“我看管子回齐,小白必不会杀他。此人乃天下奇才,不死必有大用于齐,则齐国必将称霸天下。不如请主公与小白求情免其一死,咱们做个顺水人情,将来管子必感恩于主公。只要管子欠咱的人情,以后也好为我所用。” 鲁庄公有点犹豫:“他毕竟射过齐君,若吾方这么做的话,怕那姜小白会迁怒于我国。” “若不可用此人,不如杀了他,把尸首交给齐国好了。”鲁庄公想了想觉得也可以。 出使鲁国的公孙隰朋听说了,急趋入宫,来见鲁庄公说:“管夷吾射吾君之带钩,寡君恨之入骨,非要亲手杀他不可。若把尸首交还,那还似没报此仇一样。”庄公信了,于是将管仲押入囚车,并将公子纠,召忽的首级一并交付于隰朋,让他回国复命去了。 管仲早知这一切都是鲍叔牙为了救他设下的计谋,但担忧鲁国的施伯是个聪明人,等他醒过神来,必会派人上来追杀,到时这条小命就不保了。于是制作一首黄鹄歌曲,教押送的人唱,此曲旋律轻快,唱着唱着,所有的人不由肋生双翅,越走越快,一日能走两日的脚程,飞快地出了鲁境。施伯果然派公子偃来追赶,却没赶上,只好无功而返。 鲍叔牙已在堂阜迎接,两个好朋友一见面好一阵唏嘘。管仲心有惭意:“我和召忽一起侍奉公子纠,现在他死我却没相随他于地下,于臣子的节操上有亏呀怎么还能侍奉杀死他的仇人呢将来九泉之下,何面目见召忽” 鲍叔牙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你有治理天下的奇才,只是未有时机罢了。主公小白志大才高,若得到你的辅佐,必能经营齐国,雄霸天下。将来你功盖天下,青史留名,何必要守那点匹夫之节”夷吾默然。 说来齐桓公姜小白也没有那么容易忘记那射钩之仇。他曾对鲍叔说:“管夷吾射吾中钩,那箭还在呢。每每想起此事,恨不能生食其肉,我怎么能用他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当时各为其主,管子没做错什么。主公若用他,必可为您射下这方伯之位,何苦要纠结于那一个带钩呢” “寡人可以不计较那射钩之事,许他大夫之职亦可。再说,有汝等人臣在,为何定要拜他管仲为相呢” “咱们这些人不过是守着规制纲常,做些具体的事罢了。至于说内安百姓,外抚四夷,使国泰民安,开疆拓土,功垂千秋的话,咱们就不行了。非管夷吾不可呀” 齐桓公还是对称霸很执着,一听此言很是动容,追问道:“那管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鲍叔正色:“臣有五处不如管夷吾。其一,宽柔惠民,不如也;其二,治国不失其柄,不如也;其三,忠信结于百姓,不如也;其四,制礼义施于四方,不如也;其五,执鼓于军门,使百姓敢战无退,不如也。主公欲用管子,必须拜以相位,待以父兄之礼,占卜吉日亲往郊迎。则四方贤士知主公礼贤下士而不计私仇,必乐用于齐国。”齐桓公想了想,还是一一答应了。 鲍叔牙安置管仲于郊外公馆,到了拜相那天,管仲沐浴了三道,衣冠袍笏都是上大夫的规制。齐桓公亲往郊外相迎,与管仲同乘一车入朝,百姓观者如堵,一时传为美谈。 入朝后,管夷吾自然先磕头赔罪,君臣互让不止。待入坐后,名垂青史的三日奏对开始了。这些政治措施一条条有些枯燥,还是拣些重要的提纲契领地说一下。 齐桓公首先问治民之道。管仲说:“公修公族,家修家族,使民相亲。赦旧罪,立无后,使人口增长。减轻刑罚,薄税赋,使人民的腰包能鼓起来。教化民众,使其知礼,民正矣。将全国民众按士农工商分为四民,士之子常为士,农之子常为农,工商之子常为工商,世代不改其业。民自安矣。” 点评:这是个好法子。传统手艺可以世代传承,不会有断代,且人民有活干,有事做,自然可以安居乐业。 齐桓公想发展国防事业,问财力不足的问题怎么解决管仲的法子是:削山为钱,煮海为盐。就是开采铜矿制作铜 钱,利用滨海地利发展制盐业,使齐的铜器与盐通行天下。在价钱贱时,低价买进四方百货囤积,待价高时抛出。简直是古代的巴菲特呀,低买高抛还有“为女闾三百,以安行商”。什么意思呀就是设立“红灯区”,以招徕天下行商之人。 管仲的方法使齐国的商业迅速发展,成为当时天下商业最繁荣之地,即便到了战国晚期,临淄依然是万商云集之地,百货骈集流通之所。 齐桓公又问强兵之法。管仲的法子是:若只是缮修甲兵,增招军士,那天下诸侯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会群起而效之,没什么用。要做,就要去掉这些表面虚浮的,专心增加内里的实力。将全国分为21个乡,工商之乡六个,军士之乡十五个。军士之乡里,五家为一轨,五人为一伍,设轨长;十轨为一里,五十人为小戎,设有司;四里为一连,二百人为一卒,设连长;十连为一乡,两千人为一旅,乡良人率之。十五乡可出三万人,作为三军,主公掌握一军,高家和国家各掌一军。平时种田打猎,战时出动。军伍之中,人人是从小到大的发小,夜战时声相闻,昼战则目相识,连口令都不需要,大家同生共死,战则同强。有这么三万人,齐国足以横行天下。 好一个严密的保甲制啊这样的军队肯定战斗力强,毫无疑问的。 齐桓公心中豁然开朗:“兵力强了,那可以征召天下诸侯了吗”管仲对曰:“不能。主公要想称霸于诸侯之国,就必须尊周天子,而与邻国亲睦。主公可以派出游士八十人,以车马衣裘,财物宝货,周游四方,结交贤士。同时,观察各诸侯言行,有言行不端的可加以攻伐,侵取其地;行篡位弑君之事的可诛杀,以立主公之威。这样,天下诸侯,必相携来朝见主公。到那时,主公可领着他们同往周室以尊王,则霸业成矣。” 桓公一条条听下来,二人一问一答,不觉三日,全不知倦。姜小白已完全拜服于管仲的才华,决定要拜他为相。管仲提出要求:“一个好汉三个帮,独木难成林。若要我执相位,需五大臣相帮。升降揖逊,辨辞刚柔,任命隰朋为大司行,掌外交事务;开荒垦土,任命宁越为大司田;平原广牧,统领三军,任命王子成父为大司马;决狱断案,不诬无罪,任命宾须无为大司理;犯颜直谏,任命东郭牙为大谏之官。” 齐桓公毫无二话,一一应承下来。于是拜管夷吾为相,将当年全国所有门市租金赐与他为赏。更尊他为仲父,待遇在高国二卿之上。不许全国称“夷吾”二字,只得称仲,盖古人以字为尊。 话说那边鲁庄公听说齐国拜了管仲为相,简直要气疯了,齐国人简直是在羞辱他的智商啊于是谋划着要发兵齐国以报乾时之仇。齐桓公听说了,问管仲:“不如咱们先发制人,直接讨伐鲁国怎么样” 管仲不同意:“各项措施还没落实,不好出兵的。”桓公毕竟年轻气盛,不听,拜鲍叔牙为将,率部直逼长勺。 施伯向鲁庄公推荐一人,正是那位“肉食者鄙”的曹刿。长勺之战的过程,早已选入中学语文课本,大家都耳熟能详。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出处正在此。总之长勺之战,鲁国大胜,齐国大败而回,被追到三十里外,死伤无数。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 17. 大力士南宫长万 鲁庄公凭借长勺之战,一举洗刷乾时之耻,不断夸赞曹刿是个知战之人,拜为大夫,同时奖赏施伯的推荐之功反观齐国,可就灰头土脸了,战败了必须要总结经验教训鲍叔牙认为:齐国与鲁国都是千乘之国,论军事实力不相上下,在这种情况下,谁能占据主场之利,便能取胜从前在乾时,齐国主场齐国胜;现在在长勺,鲁国主场则鲁国胜此次若想再发兵攻伐鲁国,必须请宋国一起出兵,增加声势,可大大增加齐国的胜算 宋闵公子捷,正想与齐国新君搞好关系,欣然答应一起出兵派大将南宫长万携副将猛获与齐师一起会师与郎城郊外,互为犄角筑营那个南宫长万,当年宋庄公没少拿他为威胁过郑国的子突,端的是名震天下的大力士,纵横二十余年了,骄狂非常 鲁将公子偃亲自观察敌军阵形,认为:鲍叔牙的齐营阵容齐整,防守严密,难于攻取但南宫长万的宋营却十分涣散,可以奇袭得手一旦撕开宋军的防线,齐军也孤掌难鸣,可一战而胜 当夜月色朦胧,公子偃搞了百多张老虎皮,蒙在战马上,悄悄出城门向宋营摸进眼见辕门在望,命令同时点燃火把,敲响锣鼓宋军窥不真切,只见百余只老虎咆哮着冲进营门,顿时吓得双腿打抖,惊惶不已,像千万只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那南宫长万虽然神勇,奈何此时也约束不了军士,只好和猛获一起撤退而走公子偃与鲁庄公合兵一处,跟在后头穷追不舍 南宫长万扭头对猛获说:”今日事急,非死战不得脱身”猛获闻言,掉转马头接住公子偃杀作一团南宫长万自己挺着长戟冲入鲁庄公的队里见人便刺,庄公的车右颛孙生也是个大力士,挺着自己的长戟来和南宫长万一较高下 二人斗了十来回合,鲁庄公见颛孙生渐渐落于下风,对侍卫喊:”取我的金仆姑来”这金仆姑,正是鲁国最好的一把弓鲁庄公弯弓搭箭,瞅准南宫长万,嗖地一声,正中其右肩南宫长万吃痛去拔箭,被颛孙生瞅准时机一刺,左腿穿透跌下马来四周鲁国军士一拥而上,把他擒了鲁庄公作为神箭手,还是爱其神勇,没有杀他,还处处优待于他 这一年,齐桓公派大行隰朋出使周王朝,告知周庄王自己即位一事,并向周王室求婚。次年,即周庄王十四年,王姬下嫁齐国,徐蔡卫三国各派宗女来做陪嫁媵妾。这一次还是鲁国主的婚,齐鲁两国借着这个由头重修旧好,过去的种种一笔勾销,往后仍是兄弟之国。连带着,鲁国与宋国关系也缓期和了,为表亲善,鲁庄公特意赦免南宫长万,准其归国。自此,三国各消嫌隙,亲如一家。 那宋闵公子捷,与他爹那个贪财小气的宋庄公子冯一样,气量狭小,毫无人君气度。自南宫长万回来后,他时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他说:“从前我尊敬你是个勇士,可现在你不过是鲁国的囚徒,我干吗要礼敬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个俘虏”搞得南宫长万人前人后都没有一点面子。大夫仇牧觉得这样不好,可宋闵公却说:“我不过是和他开玩笑而已,没关系的。” 周庄王十五年,宋闵公与宫人出游蒙泽,让南宫长万掷戟取乐。因为南宫长万有一绝技,能将长戟抛到空中数丈高,再用手稳稳接住。一番表演下来,众人拍手叫好。 宋闵公见这么多人为南宫长万叫好,心里不乐意了。于是命内侍取来棋盘和南宫长万对奕,输了的要喝光金斗中的酒。这正是他所擅长而南宫长万不擅长的,于是长万连输五局,罚酒五斗,已醉到八九分了,心里却不服,还要再赌。宋闵公轻蔑地说:“你这个囚徒常打败仗,怎么能跟寡人争胜呢”南宫长万心中愤怒的小火苗在缓缓燃烧。 这时,有内侍来报,周王那边有使臣来报信,说是周庄王崩逝,由太子胡齐即位,是为周釐王。论理,天子那边有国丧,宋国应该派个使臣去出使吊丧的。南宫长万自告奋勇:“臣还没去过王都洛阳,能派我去吗” 宋闵公鄙视地笑了笑:“宋国没有人了吗竟要派你这样一个囚徒去出使”众宫人皆大笑。 南宫长万面颊发红,恼羞成怒,即便在鲁国做阶下囚也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他一生都是横着走过来的,这段日子的凌辱也受够了,更兼醉意上来,顿时暴起,大骂道:“无道昏君,你知不知道囚徒也能杀人” 宋闵公大怒:“你敢对我无礼”还去夺南宫长万手上的戟,想反手刺他。谁想那南宫长万也不管他的戟,径自提了棋盘,把宋闵公打倒在地。挥起老拳,几下子便把那闵公活活打死了。宫人四散惊逃。 南宫长万杀了闵公,怒犹未消,提戟步行,在朝门处正见着大夫仇牧,问他:“主公在哪” “昏君无礼之极,我把他杀了。” 仇牧哪里肯信还笑着说:“将军醉了吧” 南宫长万说:“我没醉,说的是实话。”还向他展示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这下仇牧又惊又怒,举起手中笏板向南宫长万打来。长万丢下戟,以手来迎,左手打落笏板,右手一挥,正打中仇牧的头,一下子脑浆都打出来了,一颗牙齿飞出去,竟嵌入门里三寸深。 那个太宰华督这时还且活着呢听说惊变,立马出兵平乱。在东宫西边正碰上南宫长万,一戟刺去,华督从车上掉下来,又被长万一戟刺死。 此时宋国已无重臣矣,什么都由南宫长万说了算。他奉宋闵公的从弟公子游为新君,将戴公,武公,宣公,穆公,庄公的后人们齐齐逐出国都。宋国的子姓公子们纷纷前往萧地投奔族叔萧叔大心,只有公子御说出奔亳地。一时间,国都之外,车马辘辘,黄沙漫漫,烟尘蔽日,好不壮观宋国大乱。 南宫长万认为:群公子不足虑,只有那个公子御说,文才好,有能力,又是宋 本章未完,请翻页 闵公的嫡亲弟弟,占着名份。如今出奔在亳,久必有变。于是派儿子南宫牛带着猛获去围攻亳。 冬十月,萧叔大心听闻亳告急,迅速带领着子姓公族,又联合了曹国的军队去救援。公子御说在城中号召民众,开城相接应。两下里应外合,南宫牛兵败被杀,猛获不敢回宋国,径投奔了卫国去了。 谋士戴叔皮献策,打降兵的旗号,诈称南宫牛已攻克亳地,擒了御说,赚开城门。群公子一拥而入,叫嚷着要捉拿逆贼南宫长万直冲宋宫。 南宫长万见大势已去,想进宫找着公子游一齐出奔。却见殿内到处是甲士,有一内侍告诉他:“公子游已被群公子所杀。” 长万长叹一声,将诸邻国扒拉一遍,觉得惟有陈国与宋国没什么交情,便想去投奔。又想起家中的八十余岁的老母,便赶回家中,扶母登辇,左手挟戟,右手推辇,斩门而出。一路疾行如风,无人敢拦。宋国到陈国,足有二百六十余里的路程,南宫长万没有马,只用手推着车,竟然一日便到了。这样神话般的臂力,真是世所罕见。 群公子奉御说即位,是为宋桓公。分别遣派使臣往卫国和陈国,讨要猛获与南宫长万。御说的儿子公子目夷,此时还是个五岁的小屁孩,站在他爹身旁,笑着说:“长万不来了” 宋桓公问儿子:“你一个小孩怎么知道” “南宫长万力大无穷,宋国弃之,陈国必想用之。若空着手去,人家凭什么把人给咱们” 宋桓公这才如梦方醒,忙打点些金玉重宝送往陈国。 卫惠公朔倒干脆,怕失了宋卫之好,立马交出了猛获。陈宣公也是个贪财的,看着财宝眼热,立即答应交还南宫长万,又怕长万力大难制,便与公子结商定一条计策。 公子结假意与南宫长万套近乎,请他到家中喝酒。尽出家中婢妾来劝酒,灌得南宫长万大醉,躺在坐席上。公子结派力士用牛皮将长万全身包裹起来,并一圈圈用牛筋捆扎,连同他的老母,趁夜送往宋国。 半路上,南宫长万悠悠醒转,奋力挣扎,然而那牛皮坚韧,牛筋牢固,费了老大的劲也不能挣脱。到了宋境,押送军人来车中查看,只见南宫长万已挣破了牛皮,将手脚都伸到外头来了,像个大蜘蛛。于是举起手中的棒槌把他的腿骨打断了。 宋桓公下令把南宫长万和猛获一起押至市曹开刀问斩,剁为肉泥,并让厨子制成肉酱分赐给群臣,说:“有人臣不能事君者,便和这肉酱一般下场”南宫长万八十岁的老母也一并被诛。 也不要怪宋桓公心狠,在春秋乱世,杀死一个君主就跟杀一只鸡一般地容易。国君是高风险的职业,桓公也害怕呀南宫长万,以神力纵横中原诸国,却为自己一时失控,激情杀人付出了身死族灭的惨痛代价,殊为可惜。 本章完 18. 不共楚王言 当初拜相时,齐桓公曾问过管仲:“我这个人有两个缺点,一是好色,二是喜欢打猎,是否对霸业有害” 管仲对曰:“无妨。知贤不用,或用贤则信小人之言,则害霸。” 如今,在长勺惨败,在郎城遇挫,齐桓公有些心灰意冷,深悔轻易用兵。于是将国事作事托于管仲,自己则终日沉醉于美酒妇人。他身边有个内侍叫竖貂,原是他做公子时豢养的娈童,为了方便出入宫庭,干脆自宫来服侍桓公。 后宫诸女中,此时桓公最宠的是一个卫姬。一日病了,有一个雍邑人叫易牙的,进了一份羹汤,那卫姬吃了病就好了,于是将他推荐给桓公。一次,桓公感叹:“鸟兽鱼虫都吃遍了,就是不知道这人肉是什么滋味”那个易牙回家就杀了自己三岁的儿子,做成蒸肉给桓公吃,真是令人发指,世上竟有这样的父亲 自此,桓公身旁左右不离易牙与竖貂,两人忌惮管仲,也常常在小白面前说管仲的坏话,比如:“齐国人只知仲父,不知有您”之类的。可桓公在这件事上还是头脑清醒的,他说:“仲父如寡人之股肱,有仲父才成其君。你们这两小人知道什么” 管仲执政三年,齐国大治,渐成富国强兵之势。 此时,南方的楚国也没闲着,先后灭了邓国,权国,征服随国,郧国,息国,绞国,江汉诸姬无不向楚称臣纳贡。只有一个蔡国,因为与中原各诸侯国有结盟通婚的紧密联系,硬顶着不臣服于楚。至楚文王熊赀,国中猛将如云,谋士为辅,渐有与中原分庭抗礼之势。 那个蔡哀侯姬献舞,和息侯是连襟的关系,都娶的是陈国的妫氏公主。息夫人因回娘家归宁,要途经蔡国。蔡哀侯以夫人想念妹子的理由邀请入宫,说:“小姨子既来了,怎么可以不见一面呢” 那蔡侯一见到息妫,便是一副垂涎三尺的德行,言语戏谑,动手动脚。息妫大怒,拂袖而去。回到国中告知丈夫,息侯也是十分忿恨,总想着此事不能这么了了,必须让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付出代价不可。 息国遣使入楚,秘密与楚文王相谋。先由楚国假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兵要征伐息国,息侯向蔡国求救,等蔡兵来时,则与楚兵合军一处,将蔡师一口吞掉。 果然,那蔡哀侯不知是计,欣然起兵来救援息国。不料中了楚兵伏击,疾奔入息城外,那息侯此时偏偏闭门不纳,蔡侯里外不是人,被楚军俘获。这时才知道是中了息侯的圈套,心里对这个妹夫是恨之入骨。 楚文王大胜回国,准备烹杀蔡哀侯,以飨太庙。鬻拳不肯,苦苦相劝,可文王却要一意孤行。不得以,那鬻拳一手拉住楚文王的袖子,一手拔出佩刀威胁他:“臣便是与大王一同去死,也不愿见到大王失却天下诸侯之心。” 楚文王怕了,只好依了他。鬻拳扔下佩刀,叩头请死,楚王说:“你是出于一片忠心,孤不怪罪你。”鬻拳是个倔脾气,大喝道:“以臣劫君,罪当万死。大王虽赦免了臣,但臣却不敢饶恕自己”于是捡起佩刀砍下自己的一只脚来,大呼:“人臣有无礼于君上的,便该如此。” 楚文王命藏其断足于府内,以铭记自己不听劝谏的教训,派医生给鬻拳治疗,待其愈后仍不能行走。便任命他为大阍,掌城门钥匙,尊为太伯。 蔡哀侯有福了,文王不但要放他回国,还办了酒席为他饯行。喝了几大觥酒,两人都有些微醉,难免要讲些荤段子。楚文王问:“你一辈子见到过什么绝世美色没有” 姬献舞眼珠骨碌一转,立马回答:“有啊。天下女子,没有一个比得上息妫的,那真是惊为天人哪” “到底怎么个美法” “目如秋水,脸似桃花,长短适中,举动生态,我没见到过第二个” 说得楚文王无限神往:“寡人若能见一眼息夫人,死也无恨了。” “以大王之神威,便是齐姜,宋子,取来也不难。何况是您辖下一个妇人而已,有什么难的” 蔡侯回国了,楚文王想想他的话,一日日心痒难耐。便借口出巡来到息国。息侯极其恭敬地到道旁迎接,并设宴为楚王祝寿。楚王手上捏着酒杯,笑着说:“寡人怎么说都曾为贵夫人效过微劳,今日来此,夫人怎么也应该出来敬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一杯酒吧” 息侯听了,便知楚王此来不怀好意,但以息国一个弹丸小国,在楚国面前,便如一个属地一般,哪里敢分辩半句只得按楚王所说请妻子出来敬酒与贵客。 不一会儿,只听得环佩叮当,息夫人盛装而出,手捧一只白玉卮满斟美酒敬与楚文王,那纤纤素手与白玉交相辉映。楚王细细 瞧去,顿时大惊,果然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一个美人儿。他想亲手接过那只白玉卮,谁料息夫人不慌不忙,只将卮交与宫人之后,便拜辞回宫了。楚王心中怅然若失,酒也不好好喝了,匆匆告辞走了。 次日,楚文王在行馆设宴假称答谢息侯,息侯不敢不来。席间寻衅将他擒下,自己引兵前来息宫中寻找息妫。 大将斗丹闯进后花园时,正看到息妫站在一口井旁,欲跳井寻死。赶紧死死牵住裙裾,半是威胁半是恳求道:“夫人想让息侯死吗” 息妫长叹:“引虎入室,这是我夫妇咎由自取啊” 楚文王见了息妫,再三劝慰,并许诺不杀息侯,不断息国之祀。之后,安置息侯在汝水之地,封了他十户之邑,命其守息国宗庙。没过多久,息侯在忧忿抑郁中死去。夺妻之恨,灭国之仇,却只能隐忍,这条命难活啊 后来,楚文王立息妫为夫人,极为宠爱,与她生下二子。为着她脸似桃花,人人称其为“桃花夫人”的缘故,特在其居地种满山桃花以供其赏玩。可息夫人自入楚宫,三年不曾与楚王说一句话。 千年后,大诗人王维为息夫人作诗一首:“莫以今时宠,忘却昔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寥寥二十个字,写出了息妫的两难处境:面对着两个爱自己的男人,一个因自己亡国为奴,一个对自己百般娇宠,还生有两个儿子,爱不得也恨不得,再深的痛苦也只能像冰雪飞临大海,寂寂无声。 息亡因息妫而起,却非息妫之罪。息侯自己也有责任,他不知“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妻子有倾国之美,而息国不过蕞尔小国,岂可因蔡侯的失礼而轻起干戈 楚国的霸道已到了极至,中原诸侯要继续忍下去吗 本章完 19. 衣裳之会:齐桓一合诸侯 周釐王元年正月初一,齐桓公上朝,群臣贺新春。小白觉得如今齐国在管仲的治理下已兵精粮足,应该到了可以会盟诸侯,荣登霸主之位的时候了。 管仲认为:“当今诸侯国中,比齐国强的有若干,南有楚国,西面有秦和晋。它们虽自诩强盛,却不尊周王,所以不能成就霸业。周室虽衰微,但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天下共主。今主公不如遣使如周,请周王的命来共会诸侯,确定那宋国的君位,则不动兵车,霸业可成。” 小白觉得仲父说得有理,一一逐条去办。那周釐王被冷落已久,自桓王被射肩以来,周室颜面扫地,诸侯们一不朝谒,二不纳贡已有许久。乍见齐国遣使来朝,不由十分激动,齐侯所请无不一一照办。 齐桓公顺利拿到周王的谕令,召集宋,鲁,陈,蔡,卫,郑,曹,邾等国,约定三月朔日,共会北杏。管仲建议此次会议要开成“衣裳之会”,不用兵车,小白觉得挺新鲜,连连称好,便筑坛三层,高达三丈,作为会盟之所。 到了约定的日子,主角宋桓公子御说先来了,第二天,陈宣公妫杵臼,邾子克也来了,蔡哀侯姬献舞最后一个来。他自知与楚文王夫人结了仇,急欲寻个新靠山,是以顶着得罪楚国的风险前来北杏。四位国君一见齐国一辆兵车都没有,顿时自惭:“齐侯真是至诚待人,吾等不如啊”于是也各自将兵车退到二十里之外。 又等了几天,见真的没人再来了。管仲觉得“三人也可成众”,便决定不再等了,便是这五国会盟亦可。 三月朔日,五国国君集于坛下,共同商议此次会盟推谁为主。诸侯们为难了:论爵位,宋国是公爵,齐国是侯爵,毕竟尊卑在那里;可要推宋国吧,那宋桓公刚即位,这次还得仰仗着齐国来定他的君位,推他为主似乎不太合适。还是陈宣公杵臼一语定乾坤:“天子命齐侯主会,自然是推齐侯为盟主了。” 众人一致同意,齐桓公假意谦让一番,便也慨然登坛,排定了坐次。齐侯为主,下一个宋公,次及蔡侯,再是邾子。五国诸侯于天子虚位前行礼交拜,并共同发表了一份盟约:约定共扶王室,有背约者,其他几国共讨之。 管仲此时拾级而上,拱手说:“鲁卫郑曹四国,故意违抗周王之命,不来参会,应该去征讨才是。” 齐桓公附和:“我们国中兵车不足,征讨之事还需诸君一齐相帮啊”陈蔡邾三位国君齐声称是,只有宋桓公不吭声。 其实没推宋国为盟主,御说心中早已不悦,他回到会馆对大夫戴叔皮说:“齐侯妄自尊大,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没怎么着呢,就要征召调遣他国兵将,将来我们宋国不是要被他呼来喝去了吗” 戴叔皮建议,反正君位已定,这次齐国召集诸侯,一多半都没有来,说明其霸业尚示成形。不如趁此时机回国算了,反正盟也会了,君位也定了,该办的事都办了。于是,两人不声不响地回宋国去了。 齐桓公听说宋桓公君臣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勃然大怒,便要派仲孙湫去追。管仲劝住了:“这事不急,眼下有比这更急的事还没办。” “什么事比这更急” “宋国远而鲁国近,又是周天子的宗盟之国,鲁国服了咱,宋国自然无话可说了。” 齐桓公对管仲的主意一向是无不依从的。马上亲率齐师先攻下鲁国的附庸遂城,大军则驻扎在济水。鲁庄公果然心中大为惧怕,又有母亲文姜倾向自己娘家,反复命他与齐国讲和。只好答应齐桓公去往柯地谢罪请盟。可他一人去也不行啊总得有个人陪着吧。曹沫主动请缨,鲁庄公说:“你三次败在齐国手下,不怕他们笑话你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曹沫恨恨道:“正因为三次战败才更要去,我要一雪前耻。” 君臣俩到了柯,见齐侯早已设好了高坛,有七级台阶,每级都有壮士执黄旗把守,坛顶立一面大黄旗,绣着“方伯”二字。坛边的石柱上系着预备祭祀宰杀的乌牛白马,那天下闻名的厨神易牙正磨刀霍霍准备动手了。 这景象,齐国分明不是搞的“衣裳之会”,而是春秋版的“鸿门宴”了。鲁庄公上了台阶,那是一步一打战,但曹沫却毫无惧色,身披铠甲,手提利剑,贴身护着鲁庄公。引路的东郭牙请他去掉佩剑,他怒目而视,几乎把眼眶睁裂,吓得东郭牙倒退好几步,再不敢言语。 隰朋手捧装血的玉盂请两位国君歃血为盟。曹沫看准时机揪住齐桓公的衣袖,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管仲急忙用身体挡住桓公,问:“曹大夫想做什么” “我国屡遭兵祸,国将亡矣。齐国昔日恃强凌弱,侵夺汶阳之地,如今请还给我国,咱们就可以歃血盟誓了。” 管仲回 头对桓公说:“主公答应了吧。”桓公许了,曹沫这才放下剑,两位国君遂歃血为盟,重归于好。 事后,王子成父等人十分气愤,请求桓公劫了鲁侯,以报今日受曹沫羞辱之仇。桓公说:“寡人已答应曹沫了。匹夫尚不能失信于人,何况国君呢”遂将原来侵占的汶阳之田,尽数归还了鲁国。 柯地会盟之事晓谕天下,人人称赞齐桓公是个重诺守信之人。卫曹两国派人谢罪请盟。桓公再请周天子之命,以宋国不遵王命之由,请周王派军队一齐参加讨伐宋国的正义之师。周釐王派大夫单蔑带着一支人马去往齐国,陈曹二国也表态愿意做前锋。桓公派管仲带前军先行,自己统帅大军随后而来。 此时正是春天,管仲行到狃山,见田里有一农夫,短褐单衣,破笠赤脚,叩牛角而歌。管仲觉着此人似有不凡之处,于是派人送了些酒菜给他。那人吃了后说:“我要见相国。” “相国的车已过去了。” “那就请替我传一句话给相国浩浩乎白水。” 饶是管仲博学多才,也是茫然不解,不知这句话有何深意。此时车中有个随行妾室,钟离人名婧的,说:“妾曾听诗白水云:浩浩白水,攸攸之鱼,君来召我,我将安居此人是有意于仕途。” 管仲命停车,把那农夫唤来问个究竟。此人见管子长揖不拜,自我介绍说是卫国的村野之人,姓宁名戚,听闻管相国礼贤下士,特来此相会。管仲与他交谈了一会,觉得此人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可堪大用。于是留下一封书信与他,待几日后齐桓公行经此地时可直接奉上,必获重用。 几日后,齐桓公小白果然率军行经此地。猛听得田野中有一放牛的大声唱歌:“南山灿,白石烂,中有鲤鱼长心半。生不逢尧与舜,短褐单衣才至骭。从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小白心生不悦,什么生不逢尧与舜啊那自己这个霸主算个啥命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唤了来,厉声喝问:“当今天子在上,下有寡人统领诸侯,百姓安居乐业,草木逢春,当年尧舜之世,也不过如此吧你胡唱些什么” 此人不卑不亢:“小人宁戚,虽一介村夫,但也听说尧舜之时,风调雨顺,百姓自耕而食,凿井而饮,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可现在世风日下,诸侯不敬天子。辟如您吧,一合诸侯有宋国背盟而走,二合鲁国却被曹沫劫持,尧舜之世是这样的吗想当年,尧帝因其子丹朱不肖而弃之,传位于舜,而舜则避于南河不受其位,百姓群趋而奉之,不得已舜帝才接受帝位。现今您杀了哥哥公子纠才得了齐国,假周天子之命来号令诸侯,小人实在不知您哪有底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比于尧舜” 小白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立命左右将宁戚推出去斩了。谁知那小子毫无惧意,大喊:“夏桀杀龙逢,商纣杀比干,今天我宁戚也排上了第三个了” 隰朋劝道:“此人威武不能屈,怕不是寻常村夫。请主公宽赦与他” 齐桓公眼珠子一转,他是个何等通机变之人,立马下令给宁戚松绑:“寡人不过试试你,看样子果然是个可用之材呀” 宁戚这才从怀里掏出管仲的举荐信,桓公读了更加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冲动而铸成千古恨了,他问:“你既有仲父的书信,刚才怎么不拿出来呢” 宁戚对曰:“贤君挑选贤臣为辅,可贤臣也需择木而栖。若您厌恶直谏,只喜欢阿谀的,臣宁肯死,也不会拿出这封相国书信。”桓公很高兴,让他上了后车一齐走。 当晚落宿,桓公急命竖貂找大夫的衣冠,要的还挺急。竖貂猜中了主公的心思:“莫非要授官位于宁戚否” “是的。” “卫国离齐地不远,不如派人查访一番此人的为人若果然贤能再封官不迟。” 桓公摇头:“此人旷达直率,不拘小节,在卫国怕是有些是非在身。若真是如此,届时授官反而会引起非议,不如现在就生米做成熟饭的好” 于是,夜色之下,桓公举烛火拜宁戚为大夫,与管仲同参国政。宁戚穿好大夫的衣袍,谢恩而出。 待齐兵推入宋国境内,陈宣公杵臼,曹庄公射姑已先到了,之后周王派单子统领的兵马也到了。正准备商议进兵之事,宁戚自请前去睢阳城内游说宋桓公。 御说听说有个叫宁戚的人乘小车要来见他,问戴叔皮:“这个宁戚是个什么人” “听说是个放牛的,齐侯新晋的大夫。怕是有几分口才,派他来当说客的。主公不如召见他,先听他怎么说,倘有一言不合意,便拉拉腰带为号,小臣便令武士把他拿下。” 宋桓公觉得挺好,点头同意了,戴叔皮自埋伏武士不提。 那个宁戚穿着大夫的衣冠,大摇大摆地来了,向宋桓公长揖一下,桓公也不理他。他长叹一声:“宋国危险了” 宋桓公有点害怕了,问:“孤乃上公爵位, 为诸侯之首,有什么危险能落到宋国头上” “您自比周公如何” “那自然是差远了。” “以周公之贤能,在位之时,天下太平,四夷宾服,尚且要吐哺握发,以招揽天下贤士。现在您不过亡国之余,在这群雄逐鹿之秋,宋国又在一年内连弑两位君主,便是效法周公,卑躬下士,还怕人家不来呢。何况还简慢待客,您不危险谁危险哪” 一番话说得宋桓公再也坐不住了,离坐拜揖道:“孤嗣位日浅,先生勿要怪罪。不知先生此来有何见教”旁边的戴叔皮猛扯自己的腰带,宋桓公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齐侯禀承王命,召集诸侯来确定您的君位。您却背会而走,犹如没有定位一般。今天子震怒,共讨于宋。您叛王命于前,又抗王师于后,不用交兵,胜负已定矣。不如与齐重新会盟,上不失礼于周,下可结盟主之欢,如何” 宋桓公有些迟疑:“齐国既发兵而来,怎肯接受我方的束贽” “齐侯宽仁大度,前时既返还了鲁国的汶阳之田,今日必可接受宋之束贽。” 宋桓公于是遣使献白玉十珏,黄金千镒,谢罪请盟。齐桓公转手送给了单子带回给周王,命宋公纳贡与周,再订会盟之期。一场刀兵化于无形,各国军队各自还师。 本章完 20. 郑厉公复国后的一番作为 这年郑国发生一件奇事:都城南门内有一条八尺长,青头黄尾的蛇;门外一条长丈余,红头绿尾的大蛇在门阙中相斗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全城的人都去瞧热闹,观者如云。十七天后,小蛇被大蛇咬死,门外的大蛇直奔入城,窜进了太庙之中,不见了。 当这件奇谭传到远在栎城的郑厉公子突耳中时,身旁的齐国特使宾须无为他作了这样一番解读:外蛇长丈余,就是您厉公突;内蛇长八尺就是您弟弟子仪。十七天而分胜负,您出逃失国至今不是恰好十七年吗这是好兆头,说明您复国有望了。 此时的子突头发都白了,可仍时时刻刻未敢忘记复国。听闻祭足已死,齐国的宾须无这会奉桓公之命率兵车二百乘前来助他复国,顿时他觉得失去的一切已近在咫尺了。 那么宾须无怎么在这儿呢这当然是管仲与宁戚的主意,小白若想尊王图霸,楚国是个不得不面对的威胁,而郑国正处于中原于楚国的中枢地带,兵家必争之地。而趁现在祭足刚死,郑国由叔詹主政之时,正是助他复国的最好时机。 欲破国都,必取大陵。宾须无与子突合兵夜袭大陵,守将傅瑕出战。刚一出来,不料宾至如归须无诡计多端,另引兵从背后绕过,打破大陵城,插上了齐国的旗帜。傅瑕自知不敌,便下车投降。整整十七年,自己被这个傅瑕困在栎城一步不得前进,子突恨得牙痒痒,命令:“斩了他” 傅瑕讨饶:“请饶我一命,我定取子仪的首级来献上。” “你有什么法子能杀子仪还不过是想诓骗我,然后脱身回郑国去罢了。” “不是的。我与叔詹关系甚厚,若君上能赦我不死,待我潜入郑国,与他相商,定取子仪的首级献于君前。” 子突大怒:“好个奸诈的老贼吾放汝入城,汝必与叔詹合兵来拒我与城外” 宾须无建议:“傅瑕的妻儿皆在大陵,可扣下为人质。”那傅瑕闻言一声声指天为誓,子突便信了他一回,放他前往郑都。 叔詹见到傅瑕大吃一惊:“你不是守大陵吗怎的到这来了”傅瑕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事已急。齐兵旦夕可至,眼看一场刀兵之灾,若能斩子仪,开门迎回故厉公,则富贵可保,亦可免城内百姓生灵涂炭。” 叔詹沉默了一会儿,说:“之前我就说过要迎回故君的主意,可惜祭足不肯。现今的形势,怕也是天意,但不知该怎么施行” “往栎城那边送信,让他们快速进军。您率军出城,假意迎敌,到时子仪必前往城楼上观战,届时我再见机行事。” 于是二人分头依计而行。子仪听闻齐兵助子突反攻,大陵失陷,大惊失色:“派人送重礼给楚国,请他们出兵。届时再内外夹攻,定可解国都之围。”主意倒是不错,可惜送往楚国的信被叔詹扣下了,两日后栎城的军队已兵临城下。 城下的叔詹略战了几个回合意思一下,宾须无一挥手,齐军如墙向前,叔詹回车便走。城头上的傅瑕大喊:“郑师败了”子仪是个胆小的,赶紧要下城,被傅瑕从后刺一刀,死在城楼上。叔詹叫开城门,子突同宾至如归须无一齐入城。郑国的百姓也怪了,子突都走了十七年了,这会听说他回来了,还欢声雷动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傅瑕杀入郑宫,把子仪的两个儿子也杀了,迎子突复位。郑厉公送了宾须无重礼,千恩万谢地送他归了齐国。 又过了一段日子,子突觉得国中人心已渐渐稳定,遂对傅瑕说:“你守大陵十七年,拒不纳寡人以入,这没什么不对,本是食君之禄,终君之事。可现在你又贪生怕死,为了寡人而背叛旧君,你的心不可测寡人今日当为子仪报仇” 于是,命左右将傅瑕押出,斩于市曹。但赦免了他的妻子孥姑。子突这真是“过了河便拆桥”,不愧是腹黑的郑庄公最得意的儿子。不过,也是傅瑕做的太过了,什么是君主最重视的品格,不是能力,不是才华,乃是忠心啊这点都参不透,不死何待 原繁是子仪一派的,这时早称病还乡了。厉公还不放过他,派人上门责问,不得已,上吊死了。厉公秋后算帐,杀了当年驱逐他的公子阏。叔詹仍为正卿,堵叔,师叔并为大夫,人称“三良”。 周釐王三年的冬天,齐桓公又召集新入盟的宋卫郑三国,与鲁陈许等诸侯,共同会盟于幽地,歃血为盟,这才定了齐桓公盟主的称号。 话说息妫此时在楚宫已满三年,为楚文王生下两个儿子,大的叫熊囏,小的叫熊恽。息夫人三年不与楚王说话,楚文王问得急了,她才答一句:“我一个女人,前后伺奉了两个丈夫,不能守节而死,又有什么脸和人说话呢”说完泪流不止。 楚文王郁郁,为了替夫人出气,便 发兵攻打了蔡国。逼得蔡侯献舞袒露上身跪地请罪,将所有库藏宝玉金器献于楚国免死,楚国这才班师。这时郑厉公派人来告知自己复国了,楚王说:“都两年了才告诉我,这个姬突完全没把孤王放在眼里。”于是又发兵攻郑,郑又请罪纳贡。 自此时起,郑国就像个陀螺般周旋在齐楚之间。一会齐国打来了,便与桓公歃血为盟,结为欢好;一会楚军打来了,便向楚国称臣纳贡,没个定准。真是根墙头草,风吹两面倒,所谓“弱国无外交”,的确如此。 话说那个周釐王是个短命的,在位不过五年,死了。儿子姬阆即位,称为周惠王。 楚文王也是个好战的,之前曾与巴君一同伐申国,不知怎的惹恼了巴国人,巴君攻克楚国的那地。其守将阎敖游水而逃,上岸后被楚王斩了。阎氏族人恨上了楚王,于是与巴人约为内应,共袭楚国。巴军伐楚,楚文王亲自领兵迎敌,大战于津。不料阎氏族人于军中作乱,楚军大乱,大败而归。楚文王脸上中了一箭,急急逃回都城。 此时正是夜半,大阍鬻拳在里头问:“大王得胜了吗” “败了。” “自先王起,我楚国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在大王败于巴地小国,岂不被世人耻笑现今那黄国不来朝谒我楚国,大王不如移师去攻黄,若取胜了,再回来吧” 楚文王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恨恨地说:“这次再不胜,孤就不回来了” 这一次,知耻而后勇,楚王败黄师于躇陵。当夜,文王在营中梦见了息侯,被指着鼻子骂道:“我怎么得罪了你了被你害死不说,还占我疆土,淫我妻子,我已向上帝告你一状”于是上来打了楚文王一个耳光。文王大叫一声,箭疮迸裂,血流不止,急令回军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至夜半死于湫地。这是周惠王二年的事。 鬻拳闻讯自责:“吾冒犯大王两次,纵然大王不见怪,吾有何脸面生于世间将追从我王与地下。”遂自刎而死。新即位的熊囏甚为怜悯,准其子孙世袭大阍之职。 郑厉公听到楚文王死了,大喜。叔詹与他计划着趁此时机去朝见周天子,修复与周室中断了多年的良好关系,便派师叔先去洛阳打个前哨。 谁料师叔此去带回的消息却不太好:周室大乱了。 怎么回事呢这得从周庄王说起,话说庄王最宠爱的姚姬有一子名颓,因为母亲得宠而骄横无比。他的爱好也很特别,喜欢养牛。别的牛吃的是草,可王子颓养的牛吃的是他亲手喂的五谷,穿的是戴有刺绣的锦缎,享受的是大夫级的待遇。子颓出入洛阳城,仆从皆骑牛,踩踏庄稼无数。这也就罢了,他在朝中还与蒍国,边伯,子禽,祝跪,詹父等五大夫过从甚密,成天混在一起。 子颓的老子纵着他,待到他哥周釐王继位后,又不曾管束他。这人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到了周惠王时代,仗着自己的王叔身份,更加不把周王放在眼里。惠王毕竟年轻气盛,于是动手收拾他了。与子颓交好的五大夫先后遭到削邑,夺田,降职等处罚。五大夫遂与子颓举府兵共同攻向王宫,要犯上作乱,奉子颓为王。全靠着周公忌父与召伯廖拼死力拒敌,这场叛乱才失败,几人投奔了苏。 这个苏国素日与戎狄亲近,与周室嫌隙颇深。苏公思忖着卫国的卫惠公朔因黔牟之事一直怨恨周王室,便联合卫国一起举兵直取洛阳城。 周朝的守军的确没什么战斗力,一攻即破,周公忌父战败,只得和召伯寥一起保着周惠王逃往鄢城。 师叔建议郑厉公趁此时机,保惠王杀回洛阳,夺回王位,以最小代价建立不世之功。这话说到厉公心里去了,马上派人迎周惠王到郑国的栎城。 到了冬天,郑厉公约同西虢公一起共起义兵保扶惠王复位。次年夏,郑厉公亲自领兵攻打南门,虢公攻北门。那洛阳城中的百姓都厌恶子颓,一听说惠王回来了,争先恐后的打开城门迎接义军。一时之间,全城欢声雷动,过年也没这么热闹。 当蒍国急叩宫门求见子颓时,人家还在喂牛呢最后,五大夫或自尽,或死于乱军中,或被擒斩首,落个一个不剩。那个子颓死到临头还不忘记他的宝贝牛,骑着牛奔出西门,那些养尊处优的牛宝贝们,体肥行迟,没多会就被追上了。王子颓与边伯,詹父一起被斩首示众。 周惠王复位,论功行赏。首功当推郑厉公,将虎牢关以东的大片土地赏与郑国。又将酒泉这个地方加封给了虢公。说起来,也奇怪,怎么周王室出这么大的事,身为霸主的齐桓公竟什么动静也没有,竟让郑厉公出这么大的风头,实在是咄咄怪事。 可惜这是郑厉公在史书上最后一笔浓墨重彩了。在回郑国的路上,厉公姬突得了病,一回国就薨了。群臣奉世子捷即位,是为郑文公。 郑厉公其人是个狠角色,若在位时间长些,成就当不逊于他的父亲。可惜,花了十七年时间才复国成功,那个时代平均寿命短,有多少个十七年可以 重来待复国成功了,郑国早已不是郑庄公时代那个强大的郑国了,真是殊为可惜 本章完 21. 那些年各国的糟心事儿 从周惠王复位成功的五年到第十一年,天下较为太平,没什么大事发生,但细细数来,许多事儿很可一提,也是为之后的迭出的大事做的铺垫。 周惠王五年,陈宣公怀疑公子御寇想谋反夺自己的位子,便杀了他。有个公子完字敬仲的,和御寇关系最好,害怕此事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便出奔到齐国。齐桓公觉得他是个人才,便把他封在一个叫田的地方。 姜小白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公子完的子孙,之后会“田氏代齐”,将姜子牙传下的齐国生生换成了田氏天下。 鲁国那边,太夫人文姜此时已五十多岁了。自襄公诸儿死后,她日夜思念,咳嗽不止。其实此时礼教未成,风气开化,各国的太后在私生活方面还是享有很高自由度的。可以改嫁,比如她姐姐宣姜,不就改嫁了自己的庶子还生了三男两女吗也可以养小情人,比如之后的秦宣太后。 文姜也不是那么守身如玉的,身边也有人。比如有个莒国的医生,为她治病回国后,文姜还借故去了莒国两次去纠缠,弄得这个医生不胜其扰,不得不为这位太夫为另寻情人来替代自己。毕竟是五十岁的女人了,那个时代是可以准备后事的年纪,还能有什么姿色 不过毕竟人生的高潮只有一次,谁都比不上她的诸儿哥哥。周惠王四年秋,文姜病重,临死前特特嘱咐儿子鲁庄公:不要忘了与齐国公主的婚约,要好生与自己的娘家齐国交好。 鲁庄公谨遵母命,于第二年便求娶齐姜为正夫人。齐桓公是个守礼的,觉得鲁国有国丧,便推到周惠王七年秋天才将妹子送过来完婚。此时,鲁庄公已三十七岁,而这位姜姓夫人才十八岁,就是后人称的哀姜,一听这名字,便知结局不怎么好了。 哀姜一嫁过来,齐鲁联盟更巩固了。周惠王十年,齐桓公与鲁国合兵共同征伐徐国与戎狄,两国俱臣服于齐桓公。 小白大胜而归,又与宋鲁陈郑四国诸侯,共盟于幽,天下真正归心于齐。桓公霸业此时才算真正鼎定。 其实周惠王从未忘记卫国帮助子颓将自己逐出王城的事,不过看齐国一直挺忙的,所以未有机会提及。这次见姜小白霸业已成,马上派召伯寥出使齐国,正式任命桓公为方伯,专擅攻伐之事。 天子传话说:“卫惠公朔援立子颓,朕心恨十年了,希望伯舅为朕出这一口恶气。” 惠王十一年,齐桓公亲率车徒征讨卫国。此时卫惠公已死,儿子姬赤继位,是为卫懿公。 眼见齐师兵临城下,卫懿公是个急躁的,急急忙忙登车出城迎战,给打了个大败而归。不得以派长子开方,带着五车金帛出城献于齐军,以求讲和免罪。 开方是个会讲话的,说:“这毕竟是先君的过失,与吾父无干哪” 齐桓公看着五车金帛点点头:“那倒是。先王之制,罪不及子孙。” 和谈既成,公子开方见齐国军容整齐,桓公威风赫赫,好生羡慕,提出放弃卫国储君之位,愿跟随桓公入齐。可把齐桓公给感动坏了,拜他为大夫,宠爱他就如竖貂,易牙一般,齐国把这三个人称为“三贵”。 公子开方很快发挥了作用,加强了卫国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与齐国的联盟关系。他反复对桓公夸赞自己的小妹妹长得有多漂亮,说得小白动了心,派人找卫懿公讨了来做妾。因为之前已有一个随王姬陪嫁为媵的卫姬,为了区别,人们称呼前一个为长卫姬,后一个为少卫姬,姐妹俩皆得桓公宠爱。 齐桓公此次伐卫,收获颇丰:金帛重赂,如花美妾,外加一个谄媚的公子开方。可惜不知这不痛不痒的惩罚,周惠王心里觉得如何 其实有一个国家,到现在一直没有出现过,那就是晋国。这可不是一个蕞尔小国,论军事实力也是千乘之国,论国土面积也可与秦齐楚相比肩。 去过山西的人都知道,晋国的来由是周成王“桐叶封弟”,而封给他的亲弟弟叔虞的。因为是周室近宗,更加遵守嫡长子继承制。每一代晋侯都得立嫡长子为世子,称为“大宗”;其余儿子封在国中其他地方,称为“小宗”。 可是九世之后,事情有了变化。有一支封地在曲沃的小宗强盛起来,开始和大宗分庭抗礼,当时人们并称“二晋”。 到了周桓王时,曲沃武公干脆将小子侯诱而杀之,吞并了大宗的土地宗社,定都于绛城,国号仍为晋。并用财物厚赂后来的周釐王,承认他为晋武公。 武公传位给他的儿子佹,这就是著名的晋献公,当然不是以功绩,而是以糊涂荒唐昭著于历代史书。 荒唐在哪里当然在他一团乱的家庭关系中。他做世子时的正妃贾姬无子,又娶了 犬戎狐族的两个女子,生了一个公子重耳,一个公子夷吾。当然算是庶出的。 晋武公晚年时,听说齐国的姜姓女子都很美,便想娶一个为妾。齐桓公给了一个宗室女,当时武公年纪已很大了,力不从心。这位齐姜年轻貌美,便和当时的世子献公好上了,两个还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申生。 待到献公即位时,贾姬薨了,献公也不管是自己的庶母了,立了齐姜为夫人,那么申生就是世子了。其实当时重耳都二十一岁了,夷吾也比申生年长。但没办法,人家占着嫡子的名份呢献公请了大夫杜原款做申生的太傅,大夫里克为少傅,悉心调教世子。 齐姜的夫人也没做多久,在生下一个女儿后就死了。献公见贾姬的陪嫁妹妹贾君也无子,便把这个女儿交给了她来抚养。 本来一切还算平静。但献公十五年时,忽兴兵征伐骊戎。骊戎战败求和,献了两个美女,大的叫骊姬,小的叫少姬。那个骊姬,生得美貌可比息妫,妖艳堪比妲己,又一肚子坏水,诡计多端。惯会在献公面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还常常参与政事,十言九中,十分有主见。 献公最宠爱骊姬,渐渐地吃饭喝茶,睡觉听政,都带着她在身边,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次年,骊姬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奚齐;又一年,少姬也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卓子。 献公想立骊姬为夫人。那时人迷信,有什么婚丧嫁娶,出征攻伐都得占卜,于是命太卜郭偃烧龟壳占卜。不一会,卜言出来了:“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 这是不吉嘛傻子都看得出来。可晋献公不服,命史苏再用蓍草来占卜,得爻词:“窥观利女贞。” 史苏说:“诸侯不再娶为观,继称夫人难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为正,哪里有利呢以易经看,这是不吉的。” 晋献公气得拂袖而去:“什么卜筮,都是算计人的。”他也不管什么吉不吉的,择吉日告太庙,立骊姬为正夫人,少姬为次妃。 史苏私下对里克说:“晋国要亡了,怎么办呢” 里克大惊:“谁会亡晋国” “从前夏桀伐有施,得妹喜,夏亡;商纣伐有苏,得苏妲己,殷商遂亡;周幽王伐有褒,得褒姒,西周遂亡。今晋国伐骊戎而得其女,又如此宠爱,不亡能成吗” 这时离郭偃来了,听了这前后因果,有不同意见:“晋国会乱,但亡国尚不至于。当年唐虞受封时不是说了尹正诸夏,再造王国。晋国这么大,哪里会亡国呢” 里克问:“要是乱了,会在什么时候” 郭偃说:“十年为数。” 再说献公爱屋及屋,想改立奚齐为世子。骊姬心里是巴不得的,但她是个极聪明的,知道无故改立,群臣必然谏阻。再加上重耳夷吾与申生关系甚好,别事弄不成,反被他们联手提防,就弄巧成拙了。 于是,她一本正经地回答:“太子贤能闻于诸侯,又无罪过,君侯莫要因我们母子受宠而行废立之事。妾宁愿自杀以明志” 献公以为她是真心,反敬佩不已,遂不再提起此话。 当时有个优人,就是唱戏的,叫施,少年英俊,献公甚宠爱,以至于出入宫室不作防范。这个优施与骊姬私通,感情甚热,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都和他商量。 对于废立的事,优施出计:“以封疆镇土为名,让三位公子远远地去边关,然后咱们就好行事了。朝上有梁五,东关五的两个大夫,俱受主公宠信。夫人以金币结好,令他们适时在主公面前进言,无有不成的。” 果然,那梁五与东关五受了钱财,与优施便时时作一处商议如何行事,步步推进。 梁五进言于晋献公:“曲沃是先君始封之地,蒲与屈则是接近戎狄的边疆要地,此三处皆应派重要宗室前去镇守,使我晋国安如磐石。不如让太子主守曲沃,重耳夷吾分守蒲与屈。” 献公有点犹豫:“世子不在国中能行吗” 东关五说:“世子,二君也。曲沃,国之二也。非世子不能安曲沃” “曲沃也就罢了。但那蒲与屈都是荒野之地,无险可守,怎么办呢” “不筑城就是荒野,修好城池便是都邑了。” 献公同意了,于是派世子申生去曲沃,太傅杜原款随行。派重耳去了蒲地,狐毛相从;派夷吾去屈地,吕饴甥相从。又派赵夙将曲沃城墙加高加固,称为新城。派士蒍修建蒲城与屈城,可人家不好好干活,只是草草完事。别人问他,他只是笑着说:“数年之后,这都是敌人的,做那么牢固干吗” 后来献公将全国的军队分作两军,自己将领上军,世子申生将下军,领着大夫赵夙,毕万攻伐狄,霍,魏,竟把这三个国家都灭了,并入了晋国的版图。自此世子申生声望达到顶峰,骊姬更加忌恨他了。 祸乱的根子已在晋国埋下。 本章完& lt; 22. 楚国令尹斗子文 春秋时代,礼崩乐坏国君在位时间一长,周礼所推崇的嫡长子继承制便遇到很大的挑战,连周王室本身也不例外 皆因嫡长子或长子是前头夫人生的,渐渐人老珠黄,恩宠不在;而此时国君身边往往都有了年轻貌美的后妻,和后妻生的幼子,自然一颗心会偏向娇妻幼子,想着废嫡立庶,废长立幼卫宣公和之后的晋献公都是如此 可楚国挺例外的,楚国的君王往往不长命因为楚国有个令中原诸侯侧目的”弑君”文化,往往一位楚王在位没多久就会被他的或侄子,或叔叔,或儿子可谋去性命象楚武王和楚文王这样在行军途中病故的,还算是善终了 比如熊囏和熊恽,都是文夫人息妫所生,性情却大不相同熊恽才能见识远在他哥哥之上,文夫人很是钟爱,国中众人亦更为推崇熊囏免不了妒忌猜疑弟弟,总想着找个什么机会除了他就好可想动手时,左右总有人劝着挡着,一时未得其便 熊恽得知此事,决定先下手为强趁着一回他哥哥出去找猎,埋伏死士,将其袭杀,对外就称暴毙而亡文夫人虽然心中存疑,但事已至此,自己也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便硬着头皮承认了这既成事实 熊恽即位为楚成王,因他哥哥在位时无有治国之功,连个封号都不给了,只蔑称为”堵敖”即便是死了也得背个骂名,世代讥讽,这位楚成王好狠的心 楚国权力最大的职位是令尹,端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般由宗室担任所以任命叔叔王子善为令尹,即字子元的是也。 这位子元心术不正,自楚文王死后,不仅想篡侄子的王位,还想霸占嫂子文夫人。那时熊囏熊恽两兄弟年幼,不能与他抗衡。他只怕大夫斗伯比一个,这是国之重臣,为人正直,有他在,子元不敢太过分。 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病逝,这个子元可得意了。马上在王宫旁大兴土木,修建馆舍,每日歌舞奏乐,意在诱惑文夫人。 那息妫是历经沧桑之人,荣华富贵也罢,男人的真心专情也罢,什么都见过了,区区丝竹之音岂能动她之心她对宫人说:“先王制乐以鼓励习武,征伐诸侯,是以向楚朝贡之使不绝于庭。如今楚军已十年未踏入中原一步,令尹不想着为先王雪耻,反而日夜歌舞于我这个未亡人之侧,不觉得奇怪吗” 子元听说了,大为惭愧:“妇人尚不忘中原,我反而忘了不伐郑国,非丈夫也。” 于是征发兵车六百乘,自将中军,斗御疆,斗梧举着大旗为前队,王孙游,王孙嘉为后队,浩浩荡荡向郑国杀来。 郑文公急急上朝召急百官商议。堵叔建议向楚国求和请盟,师叔主张向齐国求援,并坚守待援,血气方刚的世子华要求出城迎战。一时间,朝堂上吵作一团。 这时,一时直说话的叔詹开口了:“三人之言,我取师叔。且以臣愚见,楚兵将自退矣。” 郑文公不相信:“令尹都亲自来了,哪会退兵啊” “楚国自来出征,从未用过六百乘兵车的,这是倾国之师啊。那个子元抱着必胜的信念而来,只为以此取悦文夫人。既然急于求胜,必然畏败。臣自有退敌之计。” 探马来报,楚兵已破国都外城门,将及逵市。郑国朝堂之上君臣色变,只有叔詹泰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若。他命一队士兵披甲埋伏于城市,大开城门,令街市百姓们该干吗干吗。 斗御疆作为前队,看到这一场景,心中惊疑不定。遂在城外五里处扎营等大队人马来了,再作决定。 须臾,子元大大咧咧地来了。听了报告,亲自登上高处往城中一年,见旌旗整齐,甲士林立,叹道:“郑有三良,谋划叵测呀万一失利,文夫人不是要取笑我吗” 正犹豫间,又有谍报:“齐侯同宋鲁二国诸侯,亲率大军前来救郑。” 子元大惊,急令撤退:“要是诸侯截住我军的归路,则腹背受敌,必受折损。” 楚军人衔枚,马摘铃,连夜仓皇而走。人走了,还担心郑兵追赶,故意不撤军帐,大旆也立在原处,以迷惑郑人。待出了郑国国界,这才鸣钟击鼓,高唱凯歌而还。按子元的说法,怎么说也打到了国都的逵市,可谓大胜了。 可文夫人听了子元特意送来的捷报,只淡淡应了声:“令尹若歼敌成功,应当宣示国人,告诸太庙,以慰先王之灵。与我这未亡人何干呢” 子元大为羞愧,楚成王听说子元不战而还,颇为不满。 其实天一亮叔詹就知道楚军走了,因见群鸟飞停在军帐之上不停叽喳,断定此为空营也。叔詹的智慧,令国人无不佩服,诸葛亮的“空城计”怕也是从此处得的灵感。自此,郑国铁了心跟 着齐国混了,再无二心。 再说子元无功而返,心内不安,便更加急于行篡位之事,也更急于把文夫人弄到手了。听说嫂子病了,假作问安,竟带着自己的铺盖卷睡到宫中,三日不见出来。 大夫斗廉闯入宫内,见子元正对镜梳头,责问:“这里是人臣洗漱休沐的地方吗令尹得赶紧出去。” 子元恼羞成怒:“这是吾家宫室,关你什么事” “人臣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咳唾其地,犹为不敬,何况还夜宿王宫呢况且太后寡居,男女有别,令尹难道不知道吗” “楚国的事都是我说了算,你怎么敢多嘴”子元不讲理了,命左右捆了他,关在庑下,不放他出宫了。 文夫人急派人向斗伯比的儿子斗谷於菟告急,命他入宫靖难。斗谷於菟一面奏报楚成王,一面和斗梧,斗御疆以及儿子斗班,于半夜率领甲士包围王宫,把子元带来的家兵们一阵乱砍,众人惊散。 子元从梦中惊起,拔剑出来,正遇上斗班,两人一言不合开打。正难解难分,斗御疆与斗梧到了。子元力不能敌,被斗班一剑把头砍下了。斗廉被释放出来,一齐向文夫人问安告退。 楚成王次日升殿,命诛灭子元全家,将其罪状张榜贴满交通要道。要说这个子元,也真不是个造反的料,哪有想篡位的人如此张扬的大张旗鼓住到宫里,这不是召告天下:“子元要反。”吗何况先要征服文夫人再行篡位,这是什么逻辑美色比身家性命来要紧他能成功,太阳真的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个平乱功臣斗谷於菟,其实是个私生子,他的身世颇有传奇色彩。他父亲斗伯比是郧子之女所生,所以在他幼时常随其母回郧国娘家居住,舅父一家对他甚为钟爱。不料他竟与表妹日久生情以至私通。 勋夫人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女儿有孕这才如梦方醒,将斗伯比赶了出宫。对外诈 本章未完,请翻页 称女儿有病,不便见人。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生下一个儿子,郧夫人为保女儿的名声,用衣服裹了派侍者送出宫外,丢在云梦泽中,任他自生自灭。 不几日,郧子在云梦泽打猎,见一猛虎蹲在一处。便和左右一齐放箭,没承想这些箭全在半道莫名其妙地落了下来,竟一支也射不过去。郧子觉得奇怪,派人近身察看。 原来那只虎怀里还有一个婴儿,母虎蹲着不动是因为在给婴儿喂奶。郧子大惊,以为是神异之物,命左右不许惊扰。 待回到郧宫,与夫人谈及此事,郧夫人脸色骤变,伏地请罪:“夫君不知,这个孩子是女儿与外甥斗伯比私通所生。妾恐怕女儿清名污损,故命侍者弃于梦泽。今听夫君说有此异象,莫不是此子有命于天,是大大的贵人” 郧子忙命人去云梦泽马这个命大的孩子抱回来抚养。次年,送女儿往楚国与斗伯比完婚。因为楚国方言说乳为“谷”,说虎为“於菟”,所以给这个孩子取名斗谷於菟,表字子文。 谷於菟长大,果然有经天纬地之才,文韬武略出类拔萃。现在子元已死,楚文王本想斗廉为令尹,可人家不肯,死活推荐斗谷於菟。说此人可比齐国相国管仲,满朝文武齐声附和。楚文王准奏,拜斗谷於菟为令尹,从此国人只许尊称其字子文,而不可再呼其名。 周惠王十三年,斗子文为楚国令尹。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即施行政令: 1严命百官采邑,交还一半与公家。因楚国实行封君制,宗室及大夫都有各自的封地,一代一代封下来,形成君弱臣强之势,斗子文认为,这是祸乱的根源。他自己代表斗氏率先纳还一半封邑,其他人不敢不从。 2将楚国国都从丹阳迁往郢都,以取其地利。 3任用人才。拜屈完为大夫;以族人斗章为主,率领诸斗共同治军;儿子斗班任为申公。 一条条措施实行下来,果然楚国大治。 可是楚国的强大在中原诸侯眼中,是威胁而不是福音。毕竟楚国被算作“战国七雄”那是许多年后的事,在齐桓公的时代,楚国被看作王朝的敌人而不是一分子。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楚国胆大妄为,僭越称王,做了他们想做而不敢做,想做而不能做之事。 其实站在楚王的立场上看,他们更委屈。凭什么呀凭什么不能称王你周王室何恩于我当初楚国先人鬻熊在武王伐讨时立下大功,竟不封不赏,搞得鬻熊郁郁而终。直到周成王时才勉强封了鬻熊后人六里地,爵位也是最末等的子爵,还封了一堆汉江诸姬来监视我们。 我们楚国的疆域是自己凭本事打下来的,不是周王室给的。我们不欠周王朝的,反而是周王室欠我们的。称王怎么了 现在齐桓公想征召诸侯一起兴兵伐楚。管仲反对:“楚国地大兵强,周天子不能辖制,非兵威可以制服。再说您新得霸主,人心未定,不可轻易大动干戈。” 桓公想了一下,其实管仲的意思他明白了,就是伐楚无必胜的 把握,搞不好还得丢掉好容易建立起来的霸主威信。想想也是,便不再做此打算。 此时,燕国忽然遣使来求救,说本国遭到山戎的侵犯,力不能敌,有亡国之险。尊王攘夷,这可是霸主不可推脱的责任,齐桓公与管仲可有得忙了。 本章完 23. 齐桓公一战灭令支 那个山戎是北方戎族的一支,建了个国家名为令支。它的西面是燕国,东南方是齐鲁两国。因其占三国交界之地,自恃地险兵强,既不向周朝称臣也从不纳贡,还屡犯中国。 注意,这里的中国和现代所指的中国是两个概念。在春秋时期,中国只特指黄河流域的周王室各个封国,连南方的楚国和太湖流域的吴国都不包括在内。 令支曾入侵过齐国境界,当时被郑世子忽领兵击退。此时听说齐国霸业已成,于是统领戎兵一万余骑,侵袭燕国,以在空间上和精神上断绝其与齐国通好之路。燕庄公力不能敌,遂遣人向齐国告急。 管仲说:“方今中国之忧患,南楚,北戎,西狄,此盟主之责。就算戎不犯燕,咱们也要想法除去北方边患,何况它找上门来呢” 齐桓公遂领一师北上救燕,路过济水,鲁庄公已等在那里,要求带领本国将士与桓公一起出征。齐桓公谢过他的好意,说:“北方险地,不敢劳贵君玉趾。若师出不力,定向贵国求援。” 鲁庄公答曰:“那就这么说定了。” 那令支国主密卢,这会在燕国境内劫掠人口财帛已有两月了。听说齐国军队来了,便见好就收,带着军队回国了。 燕庄公远远出迎,管仲觉得:“山戎此去,未损一兵一卒。若咱们走了,他们定会再来滋扰,不如乘此机会一举北伐,彻底除了这个心头之患。” 齐桓公点头称是,燕庄公自请本国军队为前锋。桓公认为燕军大战后需休整,便令其为后军,主力么还是以齐军为主。燕庄公过意不去,毕竟是自己国家的事嘛,便出了个主意:“向东八十里有个无终国,虽也是戎族,但与令支不和,可以请他们来作向导。” 公孙隰朋带着金帛前往无终国交涉,国主欣然同意,派了一名叫虎儿斑的大将率领两千骑兵前来作为前队助战。 前行约摸二百里,桓公见山路逼险,心中生疑。燕伯介绍说:“此地名葵兹,乃进出北戎必经之要路。” 桓公与管仲商议后决定,令士卒们伐木垒土在此处设关隘,并将所有辎重粮草分一半屯于葵兹,留鲍叔牙把守,专司粮草转运之事。全军休整三天,将病弱的留于葵兹,只带精壮之兵,日夜兼程向令支方向进发。 密卢听闻齐师来伐,与大将速买商议御敌之策。速买说:“齐师远征必然疲乏,不如趁其立足不稳之时,突然冲杀,定可全胜。” 速买带领三千骑兵,埋伏于山谷中。远远瞧见虎儿斑前队来了,先带着百余 本章未完,请翻页 骑上前迎敌。虎儿斑举着长柄铁瓜锤望着速买当头便打,速买挺着大杆刀相迎。 几个回合后,速买诈败,将虎儿斑诱入林中,一声呼哨,伏兵杀出,将无终兵前后截成两段。虎儿斑犹自死战,战马受伤,眼看就要被抓了。恰好齐军赶到,王子成父杀散速买骑兵,救出虎儿斑。 无终骑兵多有损折,虎儿斑来见齐桓公,面有愧色。齐桓公安慰他,并送他一匹名马,虎儿斑感激不尽。大军东进三十里,齐桓公与燕庄公所领军队扎营在伏龙山上,王子成父与宾须无分立两营与山下,成犄角呼应之势。 次日,密卢与速买便来挑战。骑兵冲击了数次,但齐军用兵车组成的防线纹丝不动,奈何不得。到了中午,戎兵人数渐稀,且个个在草地上或坐或卧,只是嘴里谩骂不休。 管仲觉得时机已到,派虎儿斑先领本班人马出去应战。隰朋有些不放心:“恐怕这是戎人的计谋吧” 管仲捋着胡须笑笑:“我早就料到了。”又派王子成父引一队人马从左,宾须无引一队从右,两路包抄,专杀戎人的伏兵。他已知山戎惯使埋伏,见齐兵坚守不出,必然会诱其出击,再在山谷中埋下伏兵。于是将计就计。 虎儿斑刚一杀到,那些戎兵佯装弃马而逃,正待追赶,忽听鸣金收兵之声,只好勒马回转。密卢一声呼哨,想召集伏兵出来一齐歼灭虎儿斑,却被王子成父与宾须无两军合围,杀了个七零八落。 目前为至,两军各有一胜一败,战事胶着。速买献计:“齐国想进军,只能从黄台山的谷口走。吾可用滚石擂木将路封死,谷外挖些深堑,以重兵把守。齐国纵有百万之师,也飞不过来。再者,伏龙山方圆二十里内除了濡水无其他水源。若在濡水上游筑坝拦水,他们军中无水,必然生乱。咱们再向孤竹国求援,借兵助战,此乃万全之策。” 密卢觉着这个办法太好了,一一依计而行。 管仲见戎兵一连三天无甚动静,必是在作妖,于是派出无数探子出去打探。第一个坏消息传来:黄台山大路已断。 虎儿斑说:“出黄台山 不到十五里,便可直捣令支。如果走别的路,就要从西南方绕个大圈,从芝麻岭出青山口,再向东数里,才能到令支。但这条路艰险,兵车是走不了的。” 正商议着,第二个坏消息传来:戎主断了齐军的水道。 齐桓公命士兵们凿山取水,公孙隰朋出主意:“我听说蚂蚁近水而穴,只要在有蚁穴的地方挖,就一定能找着水。” 军士们找了半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没找着一个蚁穴,隰朋想了一会又说:“蚂蚁冬天就暖,居于山的阳面;夏天就凉,居于山的阴面。现在是冬天,你们在山的阳面去找,不要乱挖。” 果然,军士在山腰入掘得山泉,清澈甘冽。齐桓公称赞:“隰朋可真是神了”这眼泉水得名圣泉,伏龙山改名为龙泉山。军中得水,欢呼相庆。 那边密卢得知齐营中并未缺水,不由惊骇:“中国岂有神助耶” 速买一计不成,又献一计:“齐军虽不缺水,但他们远道而来,粮草必然接济不上。咱们坚守不出,等他们粮尽了必然退兵。” 管仲以回葵兹取粮的名义派出宾须无,却把虎儿斑派给他为先锋,引着本部人马从芝麻岭进发,约定六日为期。牙将连挚,日日往黄台山挑战戎兵,以迷惑戎主,以为他们一直被困在这里,别无他途。 管仲也不是一味坐等芝麻岭方面的消息,他命士卒们每人背一袋土,驾二百乘车步步前探,见到深堑便倒土填坑。等推进到谷口,大军齐声大喊,将那些堵路的滚石擂木搬开。 也不知怎的,这么大动静,那密卢居然毫无知觉,仍在帐中饮酒作乐,以为自己的防线固若金汤。 歌舞正酣,肉香酒烈间,齐兵已跃马扬鞭杀到跟前。正待整装迎敌,忽报:“西路又有敌军杀来。” 速买知道芝麻岭方向有失,只能死保关密卢向东南方向逃窜。山路崎岖,戎人飞马速奔,宾须无赶不上,只好回营了。此一战,缴获车马无数,且将令支之前从燕国虏获的青年男女也全部救回。齐桓公严命优待俘虏,不许杀一个降卒,于是令支百姓纷纷归降。 那些北方戎族,见齐国军容严整,不扰戎民,心悦诚服。齐桓公问什么,他们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戎主密卢,逃到哪里去了” “邻国孤竹,素与我们令支关系亲密,必定会投往那里。” “这个孤竹国,国力如何从这里怎么走” “在我们这片也算是大国,自商朝起就建起了城郭。离这里百余里外,有一条溪涧名卑耳,过了卑耳之溪就是孤竹境内,但道路十分艰险。” 齐桓公此行欲彻底解除北方戎族之患,决定继续征伐孤竹国。恰此时,鲍叔牙派遣帐下牙将高黑押运粮草五十车来复命,桓公把高黑留下听用。齐军休整三日后,起程伐孤竹。 那么此次讨伐战果如何姜小白与管仲真的能再举灭孤竹吗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24. 老马识途 密卢果然去了孤竹国,一见到国主答里呵,便一头哭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乞求报仇。 答里呵见他哭得可怜兮兮,也安慰他:“我这里本要起兵助你,为着生病耽搁了几天,不想你便落得如此境地。我国有卑耳之溪,我且将竹筏全收回港中,谅他齐兵插翅也飞不过来。待他退兵,咱两个再领兵杀回去,为你复国,岂不稳当” 孤竹国元帅黄花泼凉水:“恐怕他们会造竹筏自渡,不如派守着溪口,日夜巡视。” 答里呵不以为然:“要是他们造筏,我肯定会知道的。”于是,还是我行我素。 他们要提防的齐军已起程,见山路果然崎岖难行,怪石林立。管仲命令放火烧山,火光五天五夜才熄,再趁山石受热之机,当头淋上凉水,借势凿开山石,便于行车。 管仲不仅是政治家,还是音乐家。为了鼓励大家急行军,特作了一首上山歌:山嵬嵬兮路盘盘,水濯濯兮顽石如栏。云薄薄兮日生寒,我驱车兮上巉岏。风伯为驭兮俞儿操竿,如飞鸟兮生羽翰,跋彼山巅兮不为难。 又作下山歌:上山难兮下山易,轮如环兮蹄如坠。声辚辚兮人吐气,历几盘兮顷刻而平地。捣彼戎庐兮消烽燧,勒勋孤竹兮亿万世。 军士唱着歌,你唱我和,车轮飞转,行走如飞。齐桓公更是对仲父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音乐毕竟也不是万能的。到了一座山岭,那是两边石壁,中间只有一条单骑能过的小道,放在今天,就是“一线天”一样的地方。齐桓公心生恐惧:“这里一定会有伏兵,吾要败了” 突然,山谷里走出一样非人非兽的东西,高一尺多,红衣黑冠,光着两只脚,对齐桓公再三作揖,右手抠着衣服,突然从石壁中冲了过去。 齐桓公大惊,问管仲:“仲父见到那个怪东西了吗” “臣什么也没看见。” 齐桓公详细描述了刚才看到的异状,管仲说:“这便是我歌中所唱的俞儿。北方山神,只有霸主才能亲眼见到。抠衣服是提示你前方有水,右手是指水右必深,您该往左走。” 于是派出探子上前打探,回禀说:“下山五里便是卑耳溪,水大且深,原有的竹筏全被戎主收回去了。往右水深一丈多,往左行三里,水面开阔但较浅,可以涉水而过。” 燕庄公说:“从未听闻卑耳溪有浅处可涉水,这是上神相助君侯啊” 齐桓公问:“此去孤竹,有几条路” “过了卑耳溪往东,有团子山,马鞭山,双子山,三山相连三十里。原是商朝时孤竹国三位国君的墓葬。过了三山再走二十五里,便是孤竹国都无棣城了。” 管仲命军士们砍伐竹子,用藤条串起,顷刻之间,便做好了数百只竹筏。留下车辆载着竹筏,军士们牵着马,缓缓下山。 全军分两队,王子成父与高黑引一军,从右乘竹筏而渡,公子开方,竖貂与齐桓公接应这一队,是正兵;宾须无与虎儿斑领一军,从左涉水而渡,管仲与连挚,燕庄公接应,为奇兵。两队约好在团子山下会合。 孤竹城派出小兵到卑耳 本章未完,请翻页 溪边探听动静,却见满溪都是竹筏,大吃一惊,赶紧回去禀报。答里呵大惊,即令黄花率五千人去迎敌。 密卢请缨:“俺在此无功,愿为前锋。” 黄花不给面子:“屡败之人,难与同事”打马便走。 答里呵圆场:“团子山乃东来要道,就交与贤君臣把守了。”密卢虽一口答应了,心里却深深恨上了黄花。 却说黄花元师也是时运不济,还没到溪口呢,便遇上了高黑领的前队。正占了上风,又和王子成父接上了,打了个不分胜负。接着齐侯大军前来接应,开方竖貂一齐卷上,黄花只能弃军而走,单骑杀出。他带的人马被齐军杀的杀,降的降。 黄花本想逃往团子山,可那里已竖起齐,燕,无终三国旗子,显是宾须无涉水占了此山了。黄花只能改扮成樵夫走小路逃脱。 那个密卢半路得知,团子山已被齐兵占了,只好就近屯扎马鞭山。黄花逃命到马鞭山,密卢自是冷嘲热讽:“元师是屡胜之将,何以单身至此”黄花羞惭无极。 言语上讥讽,生活上还刻薄。黄花要酒食不给,只给了一升炒麦子;要马倒给了,可却有一只蹄子没钉,显是故意的。黄花恨极,只能凑和着骑回无棣城,面见国主,请兵复仇。 黄花献策:“齐国恨的,无非是令支而已。不如斩了密卢与速买,献于齐国,和他们讲和,则不战退兵。” 答里呵不忍心:“他们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怎么忍心这 么做呢” 宰相兀律古进言:“我有一计。孤竹北有个叫旱海的地方,砂碛之地,一望无水草。我国中有人死了,都是将尸体弃到这个地方,因此白骨相望,白天都能见着鬼。还时常发冷风,人马都不能立,吹着就死。若派一人诈降,诱着齐军走到这个地方,管保死个七八成。这样,岂不是妙” 答里呵皱眉:“齐兵也不是傻子,怎么肯去那个地方呢” “主公与宫眷们暂避阳山,令城中百姓们也往山中避难,留一座空城。再派人归降齐侯,说您逃往砂碛借兵去了。他们必会来追,那就中计了。” 黄花元帅欣然领下了诈降的艰巨任务,他想着:若不斩了密卢的脑袋,齐侯怎会相信他的归降呢管他呢。于是策马奔向马鞭山。 密卢正担心着与齐军相持不下,忽听黄花带着千名骑兵来援,心里很开心,欣然出迎。那黄花趁其不备,在马上一刀斩下密卢的头。速买提刀上马来斗,两家各有死伤。速买觉得取胜很难,便往虎儿斑营中投降,谁料人家不相信,直接把他捆了推出去斩了。 黄花直奔齐营,献上密卢的首级,言辞恳切:“国主逃往砂碛与外国借兵报仇去了。今日斩密卢之首,愿投于帐下,做个小卒而已。” 桓公见了密卢的首级,又命黄花带路到了无棣城,果然看见一座空城。自是更加相信黄花所言非虚。命他先与高黑一起前去探路,自己则领着大军跟着进入砂碛。 渐渐夜幕降临,但见那砂碛中白茫茫一片沙海,黑黯黯千重惨雾,冷凄凄数群啼鬼,真的是令人毛骨悚然。忽地一阵狂风刮来,人马俱惊,倒地不起。 管仲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先觉察出不对劲:“臣听闻北方有旱海,是极厉害之地,看来就是这里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齐桓公急令收兵往回走,但前军和后队已失了联系,找不着了。那地方奇怪,连火把都点不着。管仲保着桓公掉转马头急走,一面走一面敲锣鼓,一为驱散阴气,二为召集散兵。 勉强召集了众将,挨到天明,把人一点,只不见了隰朋。军马也损折无数。管仲想找到出去的路,但东冲西撞,全无出路,桓公心里直发凉。 管仲忽有主意了,他说:“臣闻老马识途,无终国与山戎接界,马多从漠北而来。请虎儿斑将军选老马数匹,咱们跟着马儿走,或可走出去。” 桓公依此选了几匹无终老马,委委曲曲地,竟然真的走出了这片死地。一出此地,便遇见了公孙隰朋,两下里合兵径直往无棣城而为。 一路看见孤竹百姓们扶老携幼地从山里回城,管仲计上心来。他派虎儿斑带着一些心腹军士,假作百姓,混进城中,只待夜半举火接应攻城。 夜半来临,竖貂打南门,连挚打西门,公子开方打东门,只留下北门,让王子成父与隰朋在门外设伏,只等答里呵出城了。 话说答里呵趁着齐兵被诱到砂碛,守无棣城的燕庄公兵力空虚之际,夺回国都。可燕庄公走时却放了一把大火,此时他正忙着救火呢不料齐兵却杀回来了,只能派黄花去迎敌。 黄花没想到齐兵来得这么快,正登城眺望,却见自家城中四五路火起,原来是虎儿斑带人放的火。人家不仅放火,还到南门把城门给砍开了,放竖貂人马进来。 见势不妙,答里呵与黄花只好从北门逃出去。才走了两里地,就落入了王子成父与隰朋的两路埋伏。黄花力尽被杀,兀律古死于乱军中,答里呵被桓公下令斩首,悬首示众。 审问降卒,这才知道高黑不肯投降,早在之前大军陷在旱海时已被黄花拔剑斩首了。齐桓公感其忠节,唏嘘不已。 燕庄公听到胜利的消息,立刻从团子山飞马赶来。齐桓公要以令支孤竹两国交由燕国治理,毕竟齐国不能越界管辖这两个地方嘛 平白被这么大的馅饼砸到,燕庄公都懵了,他一再谢辞:“能借君侯保我燕国宗社足矣,怎敢妄想扩弃疆土” 齐桓公坚持:“北地边远,若立戎人建国,难保他日不复叛。如此不如交与燕国,也可屏护周室。”燕伯这才惶惶然接受。 齐桓公一战灭令支,再战灭孤竹,霸主之位天下景仰,莫不心服。退兵回国时,燕伯难舍难分,送了一程又一程,不觉已入齐国境内五十余里。 小白说:“自古诸侯相送,不出境外。礼不可废,这五十里地就送于燕国了。” 燕伯苦辞不允,只好受地而还,此地筑城,名为燕留,以此铭记齐侯的恩德。自此,燕国西北增地五百地,向东增地五十里,一跃成为北方大国。 到了济水,鲁庄公又来迎接了。这对表兄弟又见面了,别提多亲热了。可天有不测风云,齐桓公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鲁庄公了。 周惠王十五年秋八月,鲁庄公薨,鲁国随之大乱。 本章完& gt; 25.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有一句流传了数千年的谚语:“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说的就是鲁国的这一场绵延数年的变乱。 先来认识一下这场乱局的第一男主角公子庆父。他是那位枉死车中的鲁桓公的庶长子,也就是鲁庄公的庶长兄。除他之外,鲁庄公还有两个弟弟,一个与公子庆父同母的庶弟,叫叔牙;另一个是文姜给他生的嫡弟,叫季友。三个兄弟中,因为季友与自己同母,且贤能有才,所以鲁庄公最看重的是这个弟弟。 有男主角就要有女主角,是谁呢就是鲁庄公夫人哀姜。虽然拗不过自己母亲,立了她为夫人,但怎么说都是杀父仇人之女,心里膈应着呢如何打心眼里爱得起来因此鲁庄公待哀姜客气而疏远,不甚宠爱,哀姜也没生过孩子。 鲁庄公不喜欢她不要紧,有人喜欢呀谁呢公子庆父。据说这位庆父生得魁梧轩昂,哀姜是一见钟情,暗通款曲,你侬我侬。两人自与叔牙结成一党,关系亲密。 说来也怪,鲁庄公娶哀姜时是三十七岁,哀姜只有十八岁,那庆父是庄公的哥哥,年龄岂不更大难道哀姜因为自幼丧父所以喜欢大叔这真的是忘年之恋呀 鲁庄公不爱哀姜,他爱谁呢有的,人家是有初恋的。他即位时还是少年,三年后的一天,偶游郎台,无所事事间忽然窥见台下一美女经过。那女子容色秀丽,令少年的庄公一见倾心。一打听,原来是党氏之女名孟任。庄公派内侍召此女谁料人家死活不肯上来,庄公便许下承诺:”若你肯从了我,定娶你为夫人” 党孟任心动了,割破手臂肌肤与鲁庄公歃血为盟,这才放心跟了他。次年,生下一子,名公子般。 待到哀姜正式嫁过来之时,党孟任已病废不能起,只有一口气吊着。没几天便病逝了,由于哀姜已是正夫人了,所以孟任只能以妾礼下葬。鲁庄公心怀愧疚,只有格外关照公子般。 除了公子般,鲁庄公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随哀姜陪嫁来的妹妹叔姜生的,叫公子启;另一个是从前一个妾风氏生的儿子,叫公子申。三个儿子中,公子般居长,占着名份;公子启是齐国的外甥,占着实力;公子申却是自己有本事,素负贤名。一时间,世子的事也没定下来。 公子般大约是有他母亲孟任的遗传基因,生性浪漫。国中大夫梁氏有一女,姿容殊丽,公子般早早看上了,两人正在谈恋爱处于西厢记的早期阶段。 鲁庄公三十一年,大旱,一冬无雨。于是庄公命准备祭礼以向上天求雨恰巧让梁大夫承担了举办祭礼的任务。 当日,演乐开始,声声动听梁家小姐心动难耐,便让丫环扶梯,自己扒在墙头上窥看。此时,一个牧马人叫荦的正巧也在场,一扭头看见一张美丽的脸,惊为天人心生爱慕之意,便高歌一曲来撩拨: “桃之夭夭兮,临冬而愈芳中心如结兮,不能逾墙。愿同翼羽兮,化为鸳鸯。” 此时公子般恰也在梁家参加祭礼,听到歌声出来观看。见此场景不由大怒,好一个放马的,竟敢以歌声调戏自己的未婚妻,打不死你于是命左右拿下此人,鞭背三百下,顿时血流满地。荦跪地求饶,公子般这才把他放了。 事情传到鲁庄公耳朵里,对于儿子自由恋爱的事,他倒并不怪罪,毕竟是有样学样。可对于子般对荦的鞭打,却很介意,他说:“荦无礼,你就该杀了他,不该鞭打他。他可是驰名天下的勇士,恐他怀恨在心,日后报复你。” 庄公的担忧是有来由的,荦不是普通的牧马人,而是身怀绝技的奇人。曾从稷门城楼上飞身而下,落地后一跺脚,又飞身跃起,双手攀住城楼一角,不停撼动,整座城楼为之震动。天生神力又有绝世轻功,绝不是一般的勇士。可子般却不以为然:“不过一匹夫罢了,有何惧哉” 果如鲁庄公所料,荦受鞭刑后,深深恨上了公子般,遂投到庆父门下,伺机报复。 次年秋,鲁庄公得了重病,十分不放心庆父,怕他会在自己死后生乱。故意先叫来叔牙,问身后事如何安排。叔牙不知是试探,一口气把庆父猛夸了一顿,强烈建议庄公托付社稷与庆父。 鲁庄公不动声色,又叫来了季友,问了同样的问题,季友答曰:“庆父残忍无亲,非人君之器。绝不能听叔牙的,臣愿以死扶保子般。” 庄公此时已说不了话,只能点头表示同意。待出宫后,季友假传庄公口谕将叔牙召到大夫针季家中,赐鸩酒一壶,命针季执耳给叔牙灌下,令其七窍流血而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死。 当晚,鲁庄公薨。季友奉公子般主理丧务,晓谕国人明年改元即位。 到了冬十月,公子般的外公党大夫病死了,子般感念外祖家的恩情,要亲自去吊丧 。庆父觉得机会来了,遂召那个牧马人荦趁夜直奔党大夫家。 三更时分,荦越墙而入,埋伏在屋外。天刚微明时,有个小内监开门取水,荦趁这个间隙潜入公子般的寝室。公子般刚刚下床穿鞋,抬头见到荦,惊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荦恶狠狠地答:“来报去年鞭背之恨了” 子般取下床头剑向荦砍去,把他前额砍伤了,鲜血直流。荦左手挡剑,右手握利刃向子般刺去,正中前胸,当场即死。党氏家众操家伙来围攻荦,荦由于受伤不能战,被众人砍为肉泥。 季友闻听此事,知是庆父所为,下一个必是自己,只好出奔陈国避难。庆父只将荦灭族来解说于国人。哀姜说要不就干脆让庆父当这个国君,可庆父却觉不妥:“二公子尚在,不杀绝不好取代的。” 哀姜说:“那立谁呢公子申吗” “公子申已成人,难于辖制,不如立公子启吧。” 于是向齐国告变,并暗中送重礼给竖貂,求他在齐桓公面前美言,立公子启为君,时为鲁闵公。 鲁闵公启当时只有八岁,算起来也是齐桓公的外甥。他内畏哀姜,外惧庆父,这个国君当得战战兢兢。与齐国在落姑会盟时,时时牵着舅舅的衣袖,说起庆父作乱之事,不时垂泪。 齐桓公问:“当今鲁国的大夫中谁最贤能” 鲁闵公答:“自然是季友最贤,现避难于陈国。” “何不召来回来复位” “不敢,恐庆父生疑。” “寡人要召他回来,谁敢违抗” 齐桓公命召季友回鲁国,立其为相国。庆父果然不敢多嘴。 又到了当年冬天,齐桓公觉得不放心,派仲孙湫到鲁国去看看,庆父有什么动静没有。闵公见了他,只是流泪,什么话也不敢说。仲孙湫又见了公子申,对答之间,深觉此人颇具治国之策。 最后见了季友,问他为何不早日除了庆父这个祸害,季友伸出一只手掌,仲孙湫会意此乃孤掌难鸣之意。 庆父也没闲着,带着一份厚礼来见仲孙湫,却没送成功,仲孙湫怎么也不肯收。庆父心中悚惧而退。 仲孙湫回国向齐桓公汇报此番鲁国考察的情形,并建议此时齐国应静待鲁国形势之变,以不变应万变。 自仲孙湫走后,庆父心中不安,更加急于篡位了。但闵公毕竟是齐桓公的外甥,且又有个季友忠心辅佐,一时难于下手。 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忽一日有个叫卜齮的大夫来求见庆父,一见面就怒气勃勃地告状,说太傅慎不害占了他的田,而鲁闵公只为慎不害撑腰。庆父屏去从人,对卜齮说:“主公年幼无知,不会听我的。你若能替我做件大事,我定会为你除掉慎不害。” 卜齮哪里会猜不到庆父口中所谓的“大事”是什么呢他有点迟疑:“季友在,恐怕这事难办哪” “你放心,办法我都想好了。主公年幼,童心未泯,经常夜间去武馆,行走于街市间。你只需派人埋伏于武馆外,待其出则一举刺杀,到时只说是盗贼所为,谁能知道内情届时先君夫人会出面立我为鲁侯,再驱逐季友岂不是易如反掌” 卜齮想了想,答应了。于是访得一刺客名秋亚,让他带着匕首埋伏于武馆外。鲁闵公果然于某夜造访,秋亚在夜色掩护下暴起刺死鲁闵公。左右惊呼将刺客擒住,不料却被卜齮的人劫走。庆父则直驱慎不害家中,将其杀害。 季友闻变惊起,夜叩公子申之门,两人相携而逃奔邾国。 次日,国人闻听鲁侯被杀,相国季友出奔,顿时群情激愤,举国若狂,对卜齮和庆父恨之入骨。一场由下而上的“大革命”暴发了都城中商人不做生意了,聚集数千人,先围了卜齮府,将他满门杀了个干干净净。下一个就是庆父了,聚集的人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庆父得到消息,匆忙出奔。想到从前哀姜姑母文姜毕竟与莒医有一段交情,便决定逃往莒国。哀姜听说了,也打算跟着往莒国去,但左右从人都劝:“夫人因为庆父已经得罪了整个鲁国的人,现在还去莒国找他,谁会容得下你们二人不如去邾国找季友,或可求其宽赦一二。”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哀姜想想也是,但到了邾国,季友却坚决拒绝见她。 齐桓公是什么态度呢他很想趁此时机灭了鲁国,并其疆土,但仲孙湫不同意:“鲁国也是大国,一时遭变,但人心还是可凝聚的。况且公子申明习国事,季友有戡乱之才,咱们还是扶一把的更好。” 齐桓公表面听从了仲孙湫的意见,命上卿高傒率甲士护送公子申回国。暗地里却嘱咐他:“若公子申果然堪用,则扶他为君,以修邻好;不然的话,可并兼鲁地。” 高傒同乎与季友,公子申同时到了鲁国。见公子申相貌堂堂,谈吐条理,心下敬重。于是与季友一起,扶立他为君,是为鲁僖公。季友派公子奚斯 随高傒去往齐国答谢齐桓公;一面派人去莒国,要求他们把庆父杀了,还送上一份厚礼。 其实庆父来时为求收留,也送了莒子一份厚礼的。现在鲁国的财物莒子也收了,对庆父说:“莒国太小,怕因公子的缘故引起兵祸,请公子去往别国吧。” 庆父凄凄惶惶离开莒国,心中一片迷茫。忽想起竖貂也收过自己的厚礼的,不如去往齐国请他在桓公面前美言,好收留自己。可到了齐鲁边界,守吏不敢放他进来,只好暂居汶水。 公子奚斯此时从齐国办完公事,恰好来到汶水,见了庆父便欲带他一起回国。庆父说:“季友怕容不下我。请子鱼为我美言,但求留下一条性命足矣” 奚斯回国复命,转述了庆父的请求,鲁僖公想毕竟是自己伯父,不如答应算了。可季友不肯:“弑君者若不诛杀,往后之人岂不有样学样庆父若肯自裁,尚可宽赦他的后人,不绝血脉。” 奚斯回到汶水,觉得见到庆父难于启齿,便在门外哭了起来。庆父听到奚斯的哭声,心里一凉:“吾命休矣”于是自解腰带在树下自缢而死。 这个“祸乱根由”终于死了,鲁国君臣正唏嘘间,忽闻奏报:莒子派其弟嬴拿领兵来取谢礼来了。季友觉得荒唐:“又不是莒国把庆父抓回来的,他们有什么功劳于我国” 季友要亲自领兵迎敌,鲁僖公取下自己的宝刀给他:“此刀名孟劳,长不及尺,锋利无比。” 季友领军走到郦地,嬴拿已列阵在此等侯。季友心想:我国君刚立,人心不定,若不能胜则人心动摇。不如用计取之。于是单骑出阵,要求与嬴拿在阵前不用兵器,徒手相斗,一决胜负。 那时节的武士,不接受对方的挑战可是会被唾骂为懦夫的,嬴拿自然答应了。两人在阵前一来一往,斗了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季友的八岁儿子行父,此时也在场中,见父亲久不能胜,高呼:“孟劳何在”一句话提醒了季友,他故意卖个破绽,引嬴拿上前一步,他再一转身,于腰间抽出“孟劳”,回手一砍,削去了嬴拿半个天灵盖。 鲁僖公亲往城郊相迎,贺叔父得胜还朝。季友奏说:“臣与庆父,叔牙皆为桓公之子,为社稷虑,臣鸩杀叔牙,缢死庆父,诚非得已。如臣独享尊荣,将来何面目于地下见先父” 于是在季友主持下,令公孙敖过继为庆父后人,称为孟孙氏,庆父本字仲,因国人厌恶,遂用孟字以替;以公孙兹继为叔牙之后,称为叔孙氏,季友为季孙氏。这就是“三桓”。到了孔子的时代,“三桓”已基本上架空了鲁侯,成为鲁国的实际主宰者。 来说说女主角哀姜吧齐桓公得知哀姜还在邾国呆着,对管仲说:“鲁桓公因文姜而死,鲁闵公因哀姜而死。若我国不自行声讨,则天人必以此为戒,还有何人敢娶我姜姓之女” 二人商定后,派出竖貂来处理此事。 竖貂到了邾国,假意迎哀姜归鲁。行至夷地,馆舍中,竖貂对哀姜说:“夫人与连弑二君的庆父是什么关系,齐鲁两国无人不知,夫人即便回国,有何面目见太庙之祖不如自裁,或可遮掩一二。” 哀姜听了,自知人世间已无自己容身之处。自己和文姜不同,人家毕竟有娘家撑腰,又有亲生儿子为君,自己有什么于是闭门哭了半宿,竖貂凌晨时从门缝里窥去,哀姜已自缢多时了。 鲁僖公瞅着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嫡母,礼不可废,于是亲自为她办了丧礼,谥号为哀,仍入太庙为鲁庄公之配。 鲁国的这场变乱终于落下了帷幕。“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可庆父真的死了,鲁国就太平了吗当年,鲁国南门无故自崩,有人以为这是上天示警,将来有凌替之祸,征兆便现于此处。 本章完 26. 齐皇子为桓公解梦 齐桓公这两年是救燕定鲁忙个不休,但也换来了声威日振,诸侯悦服,这个霸主之位是坐得稳稳的,果然人生高光时刻来临。桓公自己心里清楚,这些事有一大半是管仲的功劳,因此更加信任他,一应内外事务皆决于仲父。他自己倒是终日饮酒狩猎,全面发展个人爱好。 一天,桓公由竖貂驾马车,在大泽打猎,车儿晃晃,马儿急奔,十分畅快。突然,齐桓公的目光静止凝固住了,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竖貂忙停车相问,桓公说:“适才见到一个像鬼一般的东西,样子十分古怪,令人望而生畏,还忽闪忽灭,莫不是不祥之兆” a“哪里有大白天见鬼的呢” “先君襄公在田姑棼看到那头野猪,可不就是在白天吗你快去唤仲父来” 竖貂最不乐意叫管仲了,赶紧反对:“仲父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这些神神鬼鬼的事” “仲父北伐时能识俞儿,怎的不神” “那还不是因为主公您先道出了俞儿的形状,他还顺嘴说的么这回主公您先不要说出看到鬼的形容,且看他还说不说得出” 桓公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回宫后心怀疑惧,当夜便病倒了,如同得了疟疾一般。 天一亮,管仲与诸大夫前来看望。桓公与管仲说自己见到了鬼:“寡人心中实在畏惧,不能说了,仲父能否说出那鬼是什么形容” 管仲自然猜不出,竖貂在一旁嘲笑:“臣早就知道仲父说不出来。” 齐桓公的病与日俱增,管仲十分忧心,于自家门家张榜:“若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能道破主公所见之鬼,某愿赠三分之一采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一人,背负斗笠,衣衫褴褛,求见管仲。一见面就说:“主公病了吗” 管仲满面愁容:“病了。” 又问:“是因为见了鬼才得的病吗是在大泽中见的鬼吗” 管仲一一肯定,问:“先生您能道出那鬼的形容么若能,吾定当与先生共享家产。” 此人说:“待见到君上,吾自会言说。” 管仲带人进到桓公的寝室,桓公正靠倚在几条大枕上,两个宫人在抚背,另两个在替他捶腿,竖貂捧着一碗汤立在一旁。见仲父引来的人,荷笠悬鹑,心中十分不喜。问:“你就是仲父所说的能识鬼之人” 对曰:“主公乃自伤,鬼怎能伤得了您” “真的有鬼吗” “有。水中有鬼名罔象,丘陵有鬼名宰,田野有彷徨,泽中名委蛇。” 齐桓公心中一动,问:“你试着说说委蛇长什么样” “大如车轮,长如车辕,紫衣朱冠。怕听到车马之声,听到了便捧着脑袋立于当地。此物轻易不得见,能见到的人必能雄霸天下” 齐桓公一听此言,心中豁然开朗,笑着站了起来:“此正寡人所见也”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此时齐桓公的病已完全好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臣名皇子,西郊之农夫。” 齐桓公要拜他为大夫,皇子坚辞不受:“主公尊周王,攘四夷,安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国,抚百姓,使臣常为治世之民,不误四季农时足矣。不愿为官。” 见他竖辞不受,桓公只好赐些金帛粟米,送他还家。又欲重赏管仲,竖貂不乐意了:“又不是仲父说的,怎能赏他” 桓公斥责:“若不是仲父,寡人如何能听得到皇子这一番话”竖貂这才不言语了。 皇子是谁呢其实不重要。中国历史中不时会闪现这样的身影,他们在史书中或隐或现,总是在展现其过人的才华与灼见之后功成身退,消失在世人的目光中。就象天空中一划而过的慧星,在那光耀的一瞬后,你再也看不到他的一袂衣角。 他们的名字叫隐士。“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无论在朝为官,在野为民,中国人的心里总有一个隐士的身影在上下翻腾,成为汉民族性格的一部分。 周惠王十七年,北方狄人侵犯邢国,之后又移兵伐卫。卫懿公派人往齐国告急求救,诸大夫都劝桓公赶紧出兵救卫。无论是于公出于霸主的责任,于私为了两位爱姬的娘家,齐桓公都是责无旁贷的。 可此时的齐桓公一方面承平日久,自己也是从中年向老年的过渡中,不复当年之锐气。另一方面几年前伐戎救燕时的所历凶险还历历在目,实在不想再蹈险地,他说:“伐戎之后,我国疮痍未息,军队还未休整过来。且等来年春天,召集诸侯一起去救吧 。” 等不到来春,冬天刚到,卫国大夫宁速来到齐国奏禀:“狄人已攻破卫都,懿公被杀。如今来迎回公子毁回国即位。” 齐桓公大惊失色,心中愧悔万分:“应该早些出兵救卫的,都是孤的罪过。” 本章完 27. 卫懿公好鹤亡国 卫懿公就是那个害死急子寿子的卫惠公朔的儿子,于周惠王九年继位,到如今也在位九年了。他在历史上的风评很差,最突出的一点是他有一项特别的爱好喜欢仙鹤。 在现代社会,一个人在工作之余有点个人爱好是好事,可以怡情雅趣。可放在那个时代的国君身上,极容易引上亡国之祸。这位卫懿公和那位饭牛的王子颓有的一比,只不过喜欢的动物一个是牛,一个是鹤,结果都是玩物丧志,身死国灭。 懿公爱鹤,凡有人进仙鹤与他,则必有重赏。这个宫苑内外,四处养鹤,何止数百。而且他把鹤当人来养,每只仙鹤都有品级俸禄:上等鹤享受大夫的俸禄,次一等的享受士官的待遇。养鹤的人也有高工资。懿公出行,都带着这些宝贝仙鹤,大摇大摆地在轩车上随行,人称“鹤将军”。 养这么多鹤,这么多人,钱从哪来自然是披刮卫国民众了,为了鹤们养尊处优,不知强掠多少民脂民膏,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卫懿公毫不怜惜。 其实卫国人还牢牢记着二子乘舟的冤屈,自惠公复位后,百姓们日夜诅咒他不得好死。岂料他竟得了个寿终正寝,儿子懿公又是这么个荒唐德行,卫人无不愤恨。此时急子寿子黔牟俱是绝后,只有公子硕与宣姜生的公子毁素有贤名,百姓人心归附。 但公子毁见自己不知该叫他哥还是叫他侄子的懿公如此行事,自知卫国迟早必亡,于是找了个借口长期留在齐国不回来了。齐桓公倒看重他,嫁了个宗室女与他为妻,长居临淄了。 眼见民怨日沸,大夫石祁子大义灭亲的石大夫之后与宁速共掌国政,也常常劝谏卫懿公,可人家不听啊 所谓戎狄一家,齐桓公灭了山戎,可北狄尚在,那狄主名瞍瞒,此时已控弦数万,兵强马壮,时时想着扫荡中原。行派出二万骑攻伐邢国,大大地抢掠了一番。又听说齐国要来救援邢国,于是移兵转向卫国。 卫懿公正载着鹤们打算出游呢,听得狄人入侵顿时大惊失色,立时敛兵授甲,准备迎战。可百姓们都逃避山野,不肯响应号召来当兵。好容易逮着百来个人,懿公心中疑惑,询问他们为什么不肯当兵保家卫国。 百姓们答曰:“主公只用一物,便可以抵御狄人,哪里用得着我等” “何物” “鹤。” “鹤哪能打仗抵御狄人呢” 百姓们气愤地说:“鹤既不能战,是无用之物,那主公为什么逼我们这些有用的能战之民去养活那些无用之鹤,百姓们不服” 卫懿公还算有些理智,终于向人民认错了,下令将所养的鹤全都放了。可这些仙鹤好日子过惯了,哪里肯回归自然呢全都围着懿公的轩车不肯飞离,没办法,卫懿公狠下心亲手掐死了两只鹤,这才勉勉强强招集了一些人,凑起一支部队。 为表现自己知错就改的诚心,卫懿公力排众议,决定亲自率军出征迎敌。将国中所有政务委托给石祁子与宁速两人,自己召集兵车步卒往荥泽而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路上,只听军中有歌云:“鹤食禄,民力耕;鹤乘轩,民操兵。狄锋厉兮不可撄,欲战兮九死而一生鹤今何在兮而我瞿瞿为此行” 卫懿公知道自己因为好鹤如今已失尽民心,心中更加闷闷。 等行近荥泽,见有狄军千人,行进得毫无章法。大夫渠孔心生轻敌之意,下令进军,谁料这是敌人的诱兵之计。待卫军进入伏击圈,,立时呼哨而起,四面杀声大作,全军被狄人截成三段。卫国军队本就是凑合起来的,此时人人丢盔弃甲而逃,只想逃命,不想杀敌。 渠孔让卫懿公微服下车逃走,可到了此时,卫懿公倒生出几分豪情说:“孤宁一死,以谢百姓” 不过须臾片刻,卫国全军覆灭,懿公与渠孔先后被狄人砍为肉泥,尸骨不存。 太史华龙滑,礼孔被俘,狄人本欲杀他们,可他们说:“我们是执掌卫国祭祀的太史,若杀了我们,鬼神不会庇护你们。” 北地狄人最是相信鬼神之说,瞍瞒便放他们登车而归。 二人回城,将败绩告知于宁速之后,礼孔说:“吾将事君与地下”遂拔剑自刎。华龙滑为了保护卫国史籍则入城。 宁速与石祁子商议后,为避狄人锋芒,决定带着宫眷百姓弃城而走。人们携老扶幼,争相逃命,哭声震天。狄兵长驱直入进入卫城。老百姓落在后头的,尽数被屠杀。 其实两位大夫这个决定有些不智。老百姓的两条腿怎么赶得上游牧骑兵的快马若不逃,凭借着城墙和护城河,怎么也能抵挡一阵,以待他国救援。这样把手无寸铁的百姓带到旷野之中,正有利于狄兵纵马杀戮,以 己之短,适人之长,不死何待 付出了近一半人命的代价,这才到了黄河边,幸好宋桓公早派兵来接应,船也早备下了。赶紧星夜渡河,狄兵追到黄河边这才悻悻而走。将卫国府库及民间财物抢掠一空,一把火烧了城,满载而归。 卫国有个大夫弘演,此时正从陈国出差回来。听说卫懿公死在荥泽了,便去寻找他的尸身。一路上只见骸骨累积,血肉狼藉,心内伤感。忽看到卫国大旆倒在一旁,心想:“既然王旗在此,主公的尸身应该就在附近了。” 走了几步,见一个小内监手臂骨折,倒在路边呻吟,便问:“你知道主公死在何处了么” 那内监手指着一堆血糊糊的肉块说:“这便是主公了。吾亲眼看见主公被杀,吾因臂折不能走,特卧在此地等国中有人来为主公收尸。” 弘演见那堆血肉零落不全,只有一片肝还算完整。于是捧起它来一拜再拜,对从人说:“主公无人收葬,吾将以此身作棺安葬主公。待我死后,埋我于林下,等立了新君,再告之我葬身之处。” 说完,弘演拔刀剖开自己的肚子,将那片肝装进去,倒地而亡。从人将他掩埋后,载着小内监渡过了黄河,再去打探消息。 那边石祁子过了河查点人数,连官带民只剩下七百二十人了,狄人杀人之多,可见一斑。虽说公子申可立为君,奈何人民太少了。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从共与滕二邑,再抽十分之三的人口过来,一共四千多人,凑成五千之数,在漕邑立公子申为君,是为卫戴公。 可戴公先前已有病在身,没几天便薨了。这就有了宁速前往齐国,要接回公子毁为新君。齐桓公因为没及时救卫心中有愧,便赠与公子毁良马,祭服,牛羊猪鸡,以及木材无数,帮他自立门户。 公子毁刚到漕邑,弘演的从人与那个小内监也到了。听到弘演纳肝之事,公子毁感其忠烈,一面为懿公戴公发丧,一面追封弘演,表彰其忠。这是周惠王十八年冬十二月的事了。 来年春,公子毁改元,是为卫文公。整个卫国此时只有车三十乘,卫文公自己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还寄居在别人家中,甚是荒凉。 管仲建议齐桓公择一地为卫国筑城,以防御戎狄,桓公深以为然。正商议间,忽邢国遣人来报,说狄兵又来侵犯了,乞望齐国相救。 齐桓公传檄宋鲁曹邾各国,合兵救邢,于聂北会合。宋曹两国先到了,管仲说:“狄人刚刚来犯,邢国尚有力量防御,此时去救,彼国尚未到力竭之时。不如等一段时间,邢力不能支时,咱们以逸待劳,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通俗一点讲,就是等两方打个两败俱伤时齐国再出面,既有功劳又不用付出太多。于是借口鲁邾两国人马还未到,屯兵于聂北,按兵不动。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邢国终于支持不住,防线崩溃了,邢国男女百姓,像决堤的河水般向聂北涌来。其中一人哭倒在齐桓公面前,正是邢侯叔颜。 齐桓公再次救援不及时,又很羞愧,马上大军开拔。可那狄主瞍瞒此时闻听消息,早就放一把火后,望北飞驰而去。望着已成一片废墟的邢城,桓公问:“此城还能住吗” 邢侯说:“百姓大都逃到夷仪去了,吾愿将社稷迁往夷仪。” 于是,齐桓公命三国各具版筑,修建夷仪城,又从齐国运去物资无数,邢国君臣,如归故国,欢声雷动。 管仲说:“既然咱们为邢国修了城,也要为卫国修好城,否则卫国该怎么看咱们” 到了漕邑,卫文公毁已远远出迎。只见他大布为衣,大帛为冠,仍穿着一身孝服,齐桓公不由心生恻隐:“寡人欲为君定都,不知何处为宜” “孤已占卜得楚邱为吉地,但我国已亡,无力筑城” “此事便无需君操心了。” 于是,在齐国鼎力相助下,一座新城在楚邱而起,卫文公感念齐桓再造之恩,作木瓜诗以咏:“投我以木瓜兮,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兮,报之以琼瑶。投我又木李兮,报之以琼玖。” 存邢城卫,是齐桓公对华夏民族最大的历史贡献。当时的中国,四夷环伺,中华文明不绝如线。孔子说过:“微齐桓管仲,吾将披发左衽矣。”若没有齐桓公与管仲的积极作为,那么以当时周室衰微的力量,决不可能团结中原诸侯之力共同抵御戎狄,中华文明能否延续,是个未知之数。幸好有齐桓管仲。 本章完 28. 为什么不进贡包茅? 齐桓公城邢存卫,华夏颂扬之声传至荆楚,楚成王心中不乐,对令尹斗子文说:“齐国声威日盛,当今天下,只知有齐不知有楚,深以为耻” 斗子文说:“齐侯经营霸业已三十年矣。大王若想图谋中原,必先取郑国不可。” 郑国也是倒霉催的,每次楚国想有一番北进的作为时,必先拿郑国开刀,这次也不例外。楚成王点斗章为将,带领兵车二百乘长驱伐郑。 可是郑国这许多年也在提防着楚国,一旦有事,郑伯一面派聃伯把守纯门,一面星夜向齐国告急。 斗章见郑国似早有准备,又听说齐桓公在柽地大合诸侯兵马要来救援郑国,怕自己吃亏,便掉转马头回师了。楚成王闻讯大怒,解下佩剑交给斗廉,命他前往军中直接将斗章斩首。也不知是他气糊涂了,还是帝王心术,难道他竟想不起这个斗廉可是斗章的亲哥哥会乖乖听他的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果然,斗廉来到军中,给弟弟出主意:“你若想免死,必须立下功劳,方可赎其罪过。郑国已知你退兵,必不做防备,不如搞个突袭,取胜把握很大。” 于是,斗章率兵悄悄潜入郑国境内,恰好遇到聃伯在点阅兵马,两下里接住厮杀。此时斗廉的后队已到,将郑军前后包抄夹击。聃伯力不能支,被斗章用铁简打下马来,束手就擒。楚军乘胜掩杀,郑国人马损失近半。 斗章想要乘势直入郑都,可斗廉说:“此番成功只为了能免你一死,若还想进军,要是败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于是,二人便班师回国了。 楚成王十分不高兴:“既能擒住郑将,权且免死。但郑国未服,怎能撤兵” 斗廉说:“带去的人马太少,没取胜的把握。” “你借口兵少,实际是怯敌畏战。现再增二百乘兵车给你,再不成功,休回来见” 这一次,楚成王拜斗廉为大将,斗章为副将,一共率车四百乘,直望郑国杀来。 那边齐桓公也正在大合诸侯准备救郑,但他担心这样大张旗鼓楚国必有准备,己方没有取胜的把握。管仲建议不如以征讨蔡国的名义出征,待楚国不防备时,再突然杀过去。 为什么要征讨蔡国呢这里有个缘故。之前,蔡穆公把妹妹蔡姬嫁给齐桓公作为第三夫人。有一天,齐桓公与蔡姬一起坐船泛舟湖上,采莲为乐。 这个蔡姬颇有点淘气,先是撩水来泼小白,后又站在船上,故意用两只脚来回摇晃。搞得小船左右摇摆,湖水不时溅到齐桓公的衣服上。姜小白是真的怕水,吓得脸都白了,大怒。于是派竖貂把蔡姬送回了娘家。 蔡穆公见妹妹被送回来了,以为齐桓公是休了她,于是将蔡姬又改嫁给楚成王了。因此齐桓公深以为恨,恨蔡侯也恨楚王。 齐桓公此时想起一事,他说:“江国与黄国不堪忍受楚国的欺凌,想臣服于我,可否约为伐楚之内应” 管仲觉得不妥:“江黄两国离齐国远而离楚国近,若背楚从齐,楚国必会征讨。到时怎么办呢要救他们吧,道阻且长;不救吧,又未尽盟主之义。何况现在中原诸侯齐心,何必多他们这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个蕞尔小国不如婉言相拒为好。” 齐桓公对管仲言听计从,可在这件事上却不听,还是与江黄二君会盟,约以明年春正月共讨楚国。两人还出主意,说舒国助楚为虐,建议齐国先讨伐舒国,剪除其羽翼。 齐桓公的第二夫人正是徐国的嬴氏之女,于是写信给徐子约以共讨舒国之事。鲁僖公这时也来示好,齐桓公也与他约定了出兵的日子。 这时候,斗章斗廉的大军已进入郑国境内,郑文公再次遣使往齐国求救。齐桓公一面安抚郑国坚守待援,一面率领军队出虎牢关,于上蔡和宋鲁陈卫曹许合兵,名义上说要征讨蔡国,实际上是要伐楚。 周惠王十三年春正月,齐桓公命管仲为大将,率车三百乘,甲士万人,浩浩荡荡向蔡国进发。竖貂已先领一军,日夜兼行直扑蔡国。 蔡人自恃有楚国撑腰,竟全不做防备,等到竖貂已在城下耀武扬威时,这才如梦方醒。蔡穆公知道竖貂不过是个小人,小人必贪财。于是趁夜派人密送去一车金帛,求竖貂暂缓攻城。 竖貂有自己的计较,不如将计就计,吓破蔡国军民的胆,自己也好不战而得城,立个不世之功。于是把齐桓公纠合七路诸侯,先伐蔡后攻楚的计划和盘托出,还说:“不日大军一到,蔡城将蹂为平地,不如及早逃命为上。” 蔡侯闻言大惊,当夜领着宫眷出奔楚国,百姓也瞬时溃散。竖貂以为自己有功,飞马将喜报回禀于齐桓公。蔡国是打下了,可计划也泄露了,楚成王开 始备战了。他一面简阅兵车,一面召回斗章伐郑之师。 此时,八路诸侯已抵达上蔡,宋桓公御说,鲁僖公申,陈宣公杵臼,卫文公毁,郑文公捷,曹昭公班,许穆公新臣,再加上霸主齐桓公姜小白,一共八位,兵威甚壮。 可刚一到,许穆公便于当夜病亡,齐侯不得不留在蔡地三日,为其发丧,这又给了楚国备战的时间。 待到八国之师到达楚界,早有一人衣冠齐整地等在那里,见到桓公深拜行礼道:“来的可是齐侯楚国使臣恭侯多时了。”此人自报姓名,为楚国大夫屈完,奉楚成王之命出使齐师的。 齐桓公大惊:“楚人怎知吾军计划的” 管仲说:“必有人走漏消息。事已至此,臣以大义相责,或可使其不战而降。” 管仲于是与屈完车上见礼,屈完问:“齐居于北海,楚近于南海,风马牛不相及也。不知贵国军队何故要踏足于吾国地界” 管仲对曰:“昔日成王封我太公于齐地时,曾授予吾国征伐之权。现楚国居于南荆,按例当每年向周室进贡包茅,以助天子祭祀时缩酒之用。如今已一连数十年不曾进贡,特来相责且当年昭王南征时落水溺于汉水,也要来问一问” “周失其势,朝贡废缺,其他诸侯也没有上贡,也不是只有咱楚国当然,没进贡包茅是咱们的不是,主公知罪矣。至于昭王不返的事,只有去责问汉水了。” 说完,一拱手驾车回去了。管仲说:“楚人倔强,光凭口舌不能令其屈服,必须进兵相逼才行。” 军队行进到陉山,离汉水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远了,管仲突然下令就地驻扎,不许前进。诸侯们都不解:“既然已深入楚境,干吗不放手一搏,反而逗留于此呢” 管仲解释道:“楚国已有准备,一旦交锋,则不可解。现今只有屯兵于此,虚张声势,楚人畏吾兵多将广,必会遣使求和。只要求得楚国服我,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上之吉。” 那边楚国的朝堂上,子文也进言:“管仲是个知兵之人,现今八国之众,逗留不进,怕是有什么阴谋。不如遣使再去察探虚实,是战是和,再做决定。”他还建议此番仍派屈完去出使。 屈完提出一个条件:“包茅的事情,臣上次已承认是吾国的过失。主公若是想讲和的话,臣愿勉力一行,以解两国之争。若是要战的话,就派别人吧。” 楚成王安慰他:“是战是和卿可自主决定,孤不干预。” 屈完这才欣然领命。再至齐军,提出若能退让三十里以示诚意,楚国便答应进贡包茅,并与齐国讲和会盟。齐桓公答应了,果然退师三十里后在召陵驻扎。 楚成王见齐军果然退了,又不想进贡包茅了。屈完是个讲原则的人,哪里肯依怒责道:“八国之君不失信于吾一匹夫,吾岂能食言于天下” 楚成王也觉得自己没脸,于是命屈完带着八车金帛前往犒劳八国之师,还有一车包茅进贡与周王室。 齐桓公听说屈完又来了,很想在他面前摆一摆军威,以壮中国之势。金帛都收了,只有包茅验过后,让楚国自己派人送往洛阳。桓公问屈完想不想见见中原的军阵,屈完不卑不亢地答:“吾久居南方一隅,未曾亲眼目睹中国之盛,愿以一观。” 二人同登戎辂,望见八国之兵,连绵数十里不绝。齐军一声鼓起,七国鼓声相,如雷霆震动,惊天骇地。齐桓公喜形于色,对屈完说:“寡人有这样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屈完微微一笑:“您之所以主盟华夏,乃是向天下召示天子之德,以抚恤百姓。您若以德服人,诸侯何人不服若倚仗兵威,楚国虽偏小,却也有方城汉水,深沟坚城,且有百万楚民,正不知如何为国效力呢” 齐桓公面有愧疚色:“大夫您真是楚国的人才呀吾国愿与贵国修好,如何” 屈完就是来干这个的,有何不愿于是立坛于召陵,两人歃血为盟,其余七国也与屈完一一歃血盟誓,共曰:“自今以后,世通盟好。” 屈完答应放聃伯回郑国,管仲也答应从蔡国撤兵,再不追究。齐国班师途中,好朋友鲍叔牙问管仲:“楚国最大的罪就是僭越称王,你为什么只揪着包茅那样的小事不放,我实在不明白。” “楚国称王都三世了,是以被中原诸国斥为蛮夷。倘若让他们去王号,必不肯听。那么两国必然开战,一旦开战,彼此报复,兵乱将延绵数年不息。天下从此无和平矣。所以只能拿包茅这样的小事相责,这样楚国也好让步,咱们在周天子那里也说得过去。” 管仲是明智的,可世间事有利必有弊。此役过后,桓公渐老,中原再没有合兵伐楚的可能。楚国日渐坐大,兵锋北指,中原渐渐无宁日矣。 本章完 29. 两面三刀的申侯 郑国有个大夫叫申侯,此时也跟着郑伯随齐伐楚,他这个人的履历很值得说一说。他最早是在楚国当官的,且很得楚文王的信任与爱重。但这个人贪财弄权,口若悬河却口蜜腹剑,得罪了不少人。楚文王临死前,知道后人不能容他,于是送他白璧为资,让他投奔别国以避难。 于是这个申侯就投奔了当时还在栎城励精图治的郑厉公子突,因他口才好又擅阿谀,郑厉公十分宠信他,就如楚文王一般无二。及至厉公复国成功,便拜他为大夫。 这时七国君臣接到了齐桓公班师的指令,陈国大夫辕涛涂来找申侯说:“军队如果从咱们陈国和郑国回去,这一路上的粮食衣履都得我们两国承担,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咱可承担不起。不如建议向东从海路回齐,这样就由徐国和莒国来供给了,你觉得怎么样” 申侯点点头:“这是个好法子,你试着说说看。” 于是辕涛涂就向齐桓公进言:“您北伐戎,南伐楚,假如以当下的兵马,使东夷诸国得以一见兵威,他们敢不奉朝称臣吗” 齐桓公想想也是,便同意大军改由东路回齐。不一会儿,申侯求见,说:“大军出征,必会劳民伤财。如今已师老力疲,如果取道于陈郑,粮食给养都很方便。若走东面的海路,万一东夷阻我归途,则必有一战,到时怎么办呢辕大夫所说的,全只是为了他陈国着想的啊” 桓公闻言大怒,命将辕涛涂拿下,还命郑文公将虎牢之田赐给申侯以做奖赏。那可是郑厉公助王复位,周天子亲赐的土地,郑文公哪里舍得可畏于齐桓公的威势,这地不得不给,可心里对齐桓与申侯已有怨怼之意。 陈宣公那里再三为辕涛涂请罪,又是献礼又是遣使的,齐桓公还是给了面子放了他。诸侯们各回本国。 那边楚成王见诸侯真的退了兵,又不想进贡包茅了。屈完劝他:“不可做那失信之人再说正因为我楚国不与周王朝来往,才让那齐国有机可趁,坐上那方伯之位。如果咱们能与周王重修于好,则可与齐平起平坐了。” “可是,周王是王,孤也是王,怎么称呼” “不论爵位,只自称远臣便是了。” 这样屈完带着十车包茅与一些金帛之物,前往洛阳朝贡天子。周惠王大喜:“楚国都多久没上过贡了,莫非是先王之灵保佑吗”于是亲自告祭太庙,并赐予楚国胙肉。 临走时,周惠王拉着屈完的袖子说:“镇尔南方,毋侵中国” 屈完刚走,齐桓公派的使臣隰朋就到了,特来汇报此次南征的战况。办完公事,隰朋请求见一见太子,惠王面有不悦。便命次子带和太子郑一同出见。 隰朋当时不露声色,回到临淄后对齐桓公说:“周室将乱矣” “为何” “周王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名郑,先王后姜氏所生,已立为太子。姜后薨后,次妃陈妫被立为继后,生一子名带。周王喜爱王子带,呼他为太叔,有废太子郑而立太叔带之意。主公您身为盟主,不能不管这件事。” 桓公召管仲商议,管仲出一主意,让齐桓公上表要求举办诸侯大会,共同拜见太子。这样名份一定,周王再想废立就难了。 于是桓公一面传檄诸侯,明年夏共会首止,一面再派隰朋去洛阳,要求太子参会。周惠王当然不愿太子郑出会,但他又不敢得罪齐国,只好答应了。 第二年夏五月,齐,宋,鲁,陈,卫,郑,许,曹八国诸侯齐集于首止。太子姬郑也来了,停驾于行宫。入夜,太子请齐桓公到行宫,诚恳告之太叔带欲谋夺他东宫之位的事情。齐桓公安慰他:“小白定会与诸臣立下盟约,共同拥戴太子,太子勿忧” 八国诸侯听了齐桓之命,也不敢归国,每日里就在馆舍,轮流置办酒席宴请太子及从属,不觉已过夏六月。太子郑觉得这样太过,心中不安,想辞归洛阳。齐桓公挽留道:“之所以让太子留连于此,主要是想让天子知道吾等爱戴太子,不忍相舍,也让其他人不要有什么妄想。现今大暑,等秋凉再送驾还朝罢。”于是决定秋八月为归期。 周惠王在洛阳久不见太子回来,知道是齐侯推戴,心中十分不满。惠后与太叔带更是成天在他耳朵边说太子的坏话,于是召太宰周公孔来见说:“齐侯名义上说是伐楚,实际上并未动楚国一兵一戈。现在楚人又进贡又听话,未见得不比齐国强。那个小白又率领诸侯拥留太子,一点不把孤王放在眼里。烦劳太宰通一密信给郑伯,命他弃齐从楚,无负朕意” 宰孔大惊,劝阻说:“楚国之所以效顺,也是齐国出力的结果。大王怎好弃齐国累世之旧好,而去迁就一个乍附蛮夷呢” “郑伯不离会,诸侯不散去,难保齐侯没有什么图谋朕意已决,太宰不要说了。” 周惠王手书一通玺书,亲手封函,宰孔只好派人星夜送到还在首止的郑伯手中。 郑文公开函,信上说:“子郑违背父命,植党树私,不堪为嗣。朕意属次子带,叔父若能舍齐从楚,共辅少子,朕愿委国以听” 郑文公大喜:“吾先武公与庄公,世代为王朝卿士,领袖中原,先厉公也有助王复位之功,却未得召用。现在周王独有命于我,诸大夫应贺我矣” 大夫孔叔谏曰:“齐国是因为要救援我郑国才出兵伐楚的,如今咱们却要反齐而事楚,这事不道德。再说拥立太子也是天下大义,主君不可以违背。” “听从霸主不如听从天子,而且天子不中意太子,寡人又何必去拥戴他” “立嫡以长,是周祀绵延之要义。当年,幽王爱伯服,桓王爱子克,庄王爱子颓,都没有好下场。人心不附,身死无成。主公若不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义,将来必会后悔” 正相持间,那个两面三刀的申侯又跳了出来:“天子的命令谁敢违背若跟着齐国就是违抗王命咱们一走,诸侯们必心中生疑,盟约便散了。且太子在外结党,太叔在内营私,两人谁成谁败,还不好说呢。不如回国去静观其变。” 郑文公听了申侯的,托言国中有事,不辞而走了。 齐桓公大怒,马上要带着太子一齐去伐郑了,管仲劝说:“郑与周接壤,此必是周王那边有人相诱。不过一人一国而已,不如赶紧歃血立盟为要。” 于是七国诸侯登坛歃血为盟,却唯独不与太子郑歃,意思是决不与太子为敌。大家共同宣誓:“凡我同盟,共翼王储,匡靖王室。有背盟者,神明殛之” 太子郑自是对各位诸侯千恩万谢不止,次日与齐桓公洒泪而别。 却说楚成王听说郑伯逃会了,大喜:“吾得郑矣”立刻遣使暗通消息与申侯,想与郑国重修旧好。这里严重怀疑这个申侯莫不是楚国的高级间谍,行迹着实可疑 郑文公听说诸侯们会盟后即将征讨郑国,正在犹豫间,申侯来怂恿了:“如今天下只有楚国能与齐国相匹敌了,何况还有天子之命若主公不早作决断,齐楚两国都将为郑国之仇敌,那怎么办呢” 郑文公被吓到了,便派申侯前往楚国暗通款曲。 周惠王十六年,齐桓公果然率领诸侯联军共同伐郑,先把新密给围了。这时申侯还在楚国,催着楚成王救援郑国,令尹子文说:“召陵之役,许穆公死于军中,齐侯对许国有所愧疚,多方照拂。如果我军去讨许,那诸侯联军必往相救,则郑国之围可解。” 楚成王亲率大军前往征讨许国,诸侯们果然放下郑国去救援许国,楚国班师。那个申侯回郑国后,自以为自己有大功于国,扬扬得意,指望郑文公大大一个封赏。谁料郑伯说虎牢之地,封给申侯已经过了分,这次没有任何爵赏。申侯心中失望,难免口出怨望之词。 次年春天,齐桓公又来征讨郑国了。那个陈国大夫辕涛涂还没有忘记被申侯出卖的仇恨,给孔叔写了一封信:“申侯前以国媚齐,独擅虎牢之赏。今又以国媚楚,使子之君负德背义,自召干戈,祸及民社。必杀申侯,齐兵可不战而罢。” 读了孔叔呈上来的信,郑文公也深悔自己不听孔叔的话,逃会不盟,给本国召来两次兵祸,也深深恨上了申侯。于是把他召他指着鼻子骂道:“你说楚能抗齐,如今齐国两次征伐,楚国的救兵在哪呢” 也不听申侯申辩,教左右武士把他拖出去斩了,首级装在木盒里,派孔叔送到齐营中以向桓公示好。小白素知孔叔是个贤臣,便准了郑国的和书。又要在宁母大合诸侯开会了,郑文公还是怕周惠王会怪他不听王命,便想派世子华代替自己参会。这又引出一段故事来。 本章完 30. 姜小白的忧虑与傲娇 郑世子华与弟弟公子臧都是郑文公的嫡夫人所生,立嫡以长,所以才立为世子。可后来郑文公的后宫越来越充裕,儿子也多了,嫡夫人也渐渐失宠,没多久便病逝了。 这时后宫中有一南燕姞氏女子,本是作为媵妾陪嫁来的,进宫数年,还从未见过郑文公的面。一天夜里,她忽梦见一个神人,手持一株兰草,对她说:“我是你的先人,现在以国香赠你为子,以昌郑国。” 醒来后,闻到满室异香,便告诉同伴们自己刚才的梦。众女子讥讽说:“看来你要生个贵子了。” 好巧不巧的,郑文公某一天忽然看见这个燕姞了,很是喜欢。周围人皆相顾而笑,告诉文公这个奇怪的梦。郑文公很是心动,遂取兰蕊给燕姞佩上,以为定情之物。之后,燕姞渐渐得宠,生下一子,取名为兰,即公子兰。 那头世子华见父亲的女人越来越多,儿子也越生越多,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便来找叔詹讨主意,叔詹安慰说:“得失自有天命,世子只需行孝便可。”再问孔叔,也是这么说。世子华对二大夫十分不满。 他的弟弟公子臧喜欢新奇诡异的东西,新做的冠子是用鹬的羽毛做的,师叔教训他:“这样的冠服是不合礼制的,公子以后不要再戴了。” 因这几件事,世子华与公子臧和叔詹,孔叔,师叔三位大夫都有了矛盾,心有芥蒂。 这次代郑文公赴宁母会盟,世子华怕齐桓公会为难自己,不愿去。偏那个叔詹劝着逼着,非让他去不可。心里更是怀恨。 世子华见了齐桓公,让屏去左右,低声说:“郑国的事情都是叔詹,孔叔,师叔三人决定的,我父之所以逃盟亲楚,实在是这三个人的主意。若您能助我除掉这三个人,我愿意将来以郑附齐,好比一个附庸之国。” 齐桓公很想答应,可管仲不同意,他说:“不可诸侯所以佩服齐国,无非是礼信二字。现在世子华违背父命,不合于礼。阴谋乱国乃不信之举。且我听说这三位大夫皆贤臣,人称三良。我看这个世子华将来没什么好下场,主公千万不能听他的。” 于是,再召世子华,桓公冷言:“世子说的是国家大事,待你父亲来时,寡人自会与他商议。” 世子华听到这,脸色发红,汗流浃背,只好告辞回国。管仲深深厌恶这种行为,便把这事透露了出去,自然也传到了郑文公耳朵里。 子华回国复命时,还在胡诌:“齐侯怪您不亲自去,不肯和我们歃血为盟,不如还是和楚国交好吧。” 郑伯大喝:“你这个逆子出卖本国,还敢在这胡说八道” 命武士将世子华囚禁于幽室,可是他还在牢里挖墙准备遁逃,郑伯忍无可忍,便杀了他。公子臧出奔宋国,也被他爹派人追杀在路上。郑文公感激齐国没有听世子华的挑唆,便再派出孔叔出使齐国致谢,并恳求结盟。 周惠王二十二年冬,远在洛邑的周惠王因病驾崩。太子郑怕惠后与太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带会生事,便与周公孔,召公廖商议好,先不发丧,派下士王子虎前往齐国报信。 齐桓公又召集诸侯前往洮,这回郑文公亲自来了。八国诸侯一致同意,一齐上表,遣派八国大夫前往洛邑奔丧且扶立新王。哪八个人齐大夫隰朋,宋大夫华秀老,鲁大夫公孙敖,卫大夫宁速,陈大夫辕选,郑大夫子人师,曹大夫公子戊,许大夫百佗。 八国大夫浩浩荡荡集于洛阳城外,冠盖如林,好不壮观。太子郑派召伯廖前来慰问,然后发丧。八大夫请求谒见新王,于是共扶太子郑即位,是为周襄王。 周襄王开春改元,祭礼过后派周公孔前往齐国赐予胙肉。这回齐桓公又大合诸侯集于葵邱,共享天子恩泽。在路上,姜小白与管仲说起周王室这回嗣位的事,很有感慨。 管仲见时机到了,便说:“周室嫡庶不分,几次招至祸乱。而主公您也还未立储,应该早作筹谋,以绝后患。” “寡人有六个儿子,都是庶出的。论年长当然是无亏,论贤能则首推昭。长卫姬服侍时间最长,寡人本已答应她立无亏为世子。可昭儿的确能干有才,一时心里委决不下。” 管仲心中有自己的计较,长卫姬与易牙,竖貂关系紧密,又有公子开方这样的兄弟,他日无亏即位的话。他几个人内外勾连,必乱齐国。而公子昭的母亲是郑姬,现在与郑国刚刚交好,正需巩固同盟关系。于是建言道:“主公要想延续齐国的霸业,必选贤能之子不可。可立公子昭。” “如果将来无亏不服来相争,怎么办” “周王之位不是主公定的吗可如法炮制。此次会盟,主公可选择诸侯中最为贤能者,将公子昭托 付于他,这样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齐桓公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到了葵邱,诸侯们都到了,周公孔也来了,大家各就馆舍。当时宋桓公御说已薨,世子兹父,要让位于弟弟目夷就是那位抱着父亲的腿笑着说:“长万不来矣”的小朋友,可人家怎么都不肯,这才自己即位,是为宋襄公。因为父丧的缘故,此来还穿着孝服。 管仲建议:“宋公有让国之举,且墨衰赴会,不可谓不贤,可将储位之事托付于他。” 于是管仲亲自将宋襄公请来,齐桓公握着他的手,谆谆嘱咐将公子昭托付于他:“他日全仗您主持,来主持社稷了。” 宋襄公受宠若惊,应允不迭。 到了会盟当日,衣冠济济,环佩锵锵。坛上设天子虚位,诸侯们向北而拜,然后各就位次。太宰周公孔捧着胙肉东向而立,口述新王之命:“天子使孔赐伯舅胙。” 齐桓公要下阶而拜,周公孔说:“天子说了,伯舅劳苦功高,年纪又大了,无需下拜。” 管仲在旁劝道:“天子虽谦让,但做臣子的不可不敬。” 姜小白年纪虽大,却依然心思敏锐,马上说:“天威在上,小白哪敢恃王命而废了做臣子的规矩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于是疾趋下阶,再拜稽首,再登堂受胙。诸侯们看了,都夸赞齐侯守礼。 盟事已毕,齐桓公忽然问周公孔:“古人所说的封禅是怎么一回事呢” “封泰山,禅梁父山。封泰山,筑土为坛,金泥玉简以祭天,向上天汇报治理之功。禅梁父山,扫地而祭,以象征地之卑。” “夏朝都城在安邑,商朝都于亳,西周都于丰镐,离泰山和梁父山都远,他们都去封禅了。现在这两座山都在我齐国境内,寡人想请天子命,举行封禅大典,诸位觉得怎么样” 周公孔见齐桓公一脸的趾高气扬,含糊道:“只要您觉得行,谁敢说不行”于是众人皆散。 周公孔来见管仲:“封禅的事,岂是一介诸侯能做的你今天怎么不说一句话呢” “主公好胜心强,可以私下劝谏,不能当众硬挡。夷吾会去说的。” 当夜,管仲诣见桓公:“古人封禅,皆受天命而往,然后得封。” 齐桓公不悦:“寡人南伐楚,至于召陵;北伐山戎,削令支,斩孤竹;西涉流沙,至于太行,诸侯莫敢违也。且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兵车之会三,衣裳之会六,古之贤君,有过于此乎封泰山,禅梁父,有何不可” “古之封禅者,皆有天命祥瑞,然后备物而封。北里嘉禾,江淮灵茅,东海比目鱼,西海比翼鸟,祥瑞之物,不召而致。而今凤凰不来,而乌鸦数至;嘉禾不生,而蓬蒿繁殖。这样的情况去封禅,恐怕让天下人耻笑。” 齐桓公听了默不作声,之后再不提封禅的事了。 回到临淄,齐桓公自觉功高无比,开始大兴土木,修建宫室,要好好享受生活。所乘的车马,所穿的服制,都与周王看齐。齐国百姓颇有非议。 相国管仲在自己府中修筑三层的高台,取名叫“三归之台”,哪三归民人归,诸侯归,四夷归。又建高大的府门,壮丽的馆舍,以招待各国来使。 鲍叔牙见好友如此行事,前往相劝:“主公奢侈,你也奢侈,主公僭越你也僭越,这是在干什么” 管仲一脸无奈:“主公辛劳方成功业,只是想松快一下享受生活。如若强行拘着他,反而泯灭了他上进之心。我之所以这样,无非是为主公分谤,别让他一个人承受国人非议” 鲍叔牙颇是不以为然。 且说周公孔从葵邱回洛阳的途中,正遇见晋献公来赴会。便好心告诉他:“会盟结束了,散了。” 晋献公跺着脚说:“我国太远了,赶不及见到如此盛会,真是没缘份啊” “不必遗恨。如今齐侯自恃功高,骄傲自满。要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看齐国也到了亏且溢的时候,没赶上会盟也没什么可惜的。” 晋献公于是回辕向西,在路上得了病,一入晋城便薨了。晋国大乱。要知晋国始末,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 31. 唇亡齿寒 晋献公这些年来在外朝中听惯了“二五”的阿谀之词,回到后宫中又独宠骊姬,越发与申生疏远,倒是看奚齐越来越顺眼了。但申生小心谨慎,又数次领兵出征立有军功,一时间也扳他不倒。 骊姬等不及了,召情人优施来商议如何废申生立奚齐。优施一开始觉得这事不难:“三公子都远在边关,夫人尽可放开手脚行事,有什么好顾虑的” 骊姬说:“三公子正当壮年,朝中多有为他们说话的,我不知如何下手。” “那就一个一个地来。” “先朝谁下手” “当然是申生了。他为人仁慈,又爱惜羽毛,容易上钩而且耻于自辩。但主公虽然疏远他,但还是知道他的为人的,你向主公进言时要注意说法。” 骊姬思考良久,终于想到一个突破口。半夜,她突然从床上坐起哭泣不止,把晋献公吓了一跳,再三问她为什么哭。她只是哭,不肯言语,问得急了,这才说:“我说的话,您一定不信。妾之所以哭,是因为以后恐怕不能再伺奉您了。” “何出此不祥之言” “臣妾听说申生外表仁慈而内心坚忍。他在曲沃数度施惠于民,百姓们都拥戴他。听说他屡次对人说,臣妾媚主惑上,是乱国之源。整个晋国都知道,只有您蒙在鼓里。您不如杀了臣妾,让申生满意,不要因臣妾一人乱了社稷。” 晋献公不以为然:“申生既然对百姓仁爱,反而会对亲父不孝么” “臣妾听说一句话:匹夫以爱亲为仁,在上者以利国为仁。只要有利国家,哪有什么亲情” “申生是个爱惜名誉之人,不会行那不孝之事的吧” “当年周幽王将太子宜臼流放于申,申侯召来犬戎,杀幽王于骊山之下,宜臼被立为平王,迁都洛邑。如今,人人都传说幽王自作自受,谁还会说平王的不是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晋献公背上一阵寒意生起,披衣坐起:“哎呀夫人说得对,可如今该怎么办呢” “您不如禅让君位给申生吧。他得到了想要的,或许会放过你我也未可知。想当初,武公从曲沃起兵,才能夺得晋国宗社。怕申生也是以此为志的。您禅让吧” “那怎么行我以武威显名于诸侯间,若失国,人人便能挟制凌架于我之上,岂不生不如死” “那妾有一主意。现今赤狄皋落氏进犯我国,何不派申生领兵伐赤狄,若不胜,则加罪于他。若胜,他自恃有功,必有所动作,到时再找个罪名除掉他,也好服众。” 晋献公点点头,于是传令命申生率领曲沃之兵,出征计伐皋落氏。 少傅里克反对:“世子是储君,若主君出行则可监国。远行尚不可,怎能派出去打仗” 晋献公仰脸不看他:“寡人有九个儿子,还没定谁为世子呢,你勿要多嘴” 里克退下,和大夫狐突商议此事。狐突担心申生,送信劝他不要接下这个活,这个仗打胜了只不过增加晋侯对他的猜忌而已,不如出奔他国。 申生什么态度他只是长叹一声:“父君让我出征,并非爱重于我,不过是试探我心意罢了。违抗君命,我罪过大了。若有幸战死,还能留下个美名。” 申生与皋落氏在稷桑大战,大胜,报捷于晋献公。骊姬说:“世子果然能用兵,亦能服众,怎么办” 晋献公说:“现在他又没犯什么事,你且等着吧。” 狐突料定晋国必将有大乱,于是借口有病,再也不出门了。 当时有虞国和虢国两个国家,都是姬姓邻国,两国唇齿相依,比邻而居,又与晋国接壤。虢公名丑,生性骄 本章未完,请翻页 狂,数次侵犯晋国的边疆。骊姬这回又出主意让申生去伐虢,可献公吸取上回的教训,怕这回若申生再取胜便更难挟制了,于是踌躇未决。 大夫荀息进言:“虞虢两国关系亲睦,若攻虢,虞国必然相救,好比我国以一敌二,没有胜算。” “那寡人便拿那虢国没有办法了吗” 荀息出了个主意,以交好请盟为名,晋献公向虢公送了一车女乐,歌女舞姬。虢公丑十分开心,欣然收下。自此,日夜沉缅于美女音乐之中,乐不思蜀,连上朝也懒怠去了。大夫舟之侨劝谏两次,竟惹怒了虢公,把他贬到下阳关做守将去了。 另一边,晋国还向犬戎送去一份厚礼,请他们帮忙骚扰虢国边境。初次交锋,犬戎兵败,戎主不服气,起倾国之师再度来袭。这一回,那虢公丑自恃之前大胜,信心满满亲自领兵迎敌,双方在桑田陷入相持状态。 见此情形,晋献公又问荀息:“ 现在可以伐虢了吧” “还不到时候。因为虞虢两国关系尚未破裂。臣有一策,可以助主公把此二国都灭了。” 荀息的计策分两步:第一步,传信给晋北的守将,命令他们在与虢交界的地方生事,从而令虞国相信晋与虢新订的盟约已破裂;第二步,向虞公送去一份厚礼,请求他们借道给晋国,让晋军顺利通过虞国境内。 荀息还说:“虞公虽贪,但一般的礼物也动不了他的心。必须用主公的两样宝贝才能打动他。” “哪两样宝贝” “虞公最喜欢白璧与宝马。您不是有垂棘的玉璧和屈地产的宝马吗若有这两样东西,虞公必会中计。” 一听是这两样,晋献公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这两样是吾至爱之宝,舍不得呀” “臣也知主公舍不得。但是,若能借道伐虢,虞国不救则虢国必亡;虢国一亡,则虞国也不能独存,那么白璧与宝马都可以取回来。不过就是那虞国替主公保管一下而已嘛” 里克见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挺热闹,不得不泼点凉水了:“我听说虞国有两个贤臣,宫之奇与百里奚,听说料事如神,这事他们肯定会劝谏,怕不能成吧” 葛息说:“那个虞公贪婪愚蠢,决不会听劝的。” 果然虞公听说晋国军队要借道伐虢,一开始十分愤怒,可一见了那白璧与宝马,立时转怒为喜,荀息又加了一把柴:“若贵国肯借道,待到伐虢得胜时,所有卤获,都归您所有。” 宫之奇见虞公面露喜悦,赶紧劝道:“此事不可。古语云唇亡齿寒,晋国从来吞并同姓之国,不止一次了,为什么不敢打虞虢两国的主意只因为两国互为唇齿,紧紧依存,无从下手罢了。如果虢国亡了,明日必祸及我国” 虞公说:“晋侯赠予这样的厚礼来交好于寡人,不过是借个道嘛没什么关系。再说晋说比那虢国强十倍不止,失虢而得晋,岂不大大有利于吾国你退下,别再说了。” 宫之奇还要再劝谏,一旁的百里奚拼命扯着他的袖子,硬把他拉了出来。宫之奇埋怨道:“你不帮我说一句,反而阻止我,是为什么” “在愚人面前说好话,就像把珠玉撒在道旁一样。夏桀杀关逢,商纣杀比干,就是因为他们强行进谏。刚才你可危险哪” “虞国此番必亡,我们一齐走了吧” “你走就行了,又带走一人,岂不是罪过我留下来再看看情况吧。” 于是,宫之奇携全体族人出走,不知到哪去了。 听说虞公答应借道,晋献公命里克为大将,荀息为副将,率车四百乘先借道虞国直取虢国的下阳关,这是通往虢都上阳城的门户。 本章未完,请翻页 虞公表态要派兵相从,那个足智多谋的荀息又有鬼点子了:“您要派兵,不如献上下阳关。” “那下阳关是虢国的地方,寡人如何能献” “听说虢公与犬戎正在桑田大战,若您假说派兵助战,赚开下阳关城门,则此关唾手可得。” 虞公果然用晋国的一百辆铁叶车,假充虞国的助战兵车,舟之侨一点没有怀疑,大开关门放车马过去。车中暗藏的晋国甲士一涌而出,下阳关失守。舟之侨丢了关,又怕回国必被治罪,只好带领守军投降晋国。里克让他当前锋向导,向上阳进发。 在桑田的虢公听闻下阳关丢了,急忙班师,又被犬戎掩杀一阵,大败。只剩下几十辆兵车直奔上阳,茫然无措。 没几天,晋军围了上阳城,从八月到十二月,城中粮草已绝,士卒疲惫,百姓们日夜号哭。里克将劝降书用箭射入城中,虢公丑见大势已去,自言自语:“吾先祖也是周王上卿,而今吾不能做投降的诸侯” 于是,在夜色掩护下打开城门,带着家眷逃往洛阳去了。想虢公忌父当年何等威名,连腹黑的郑庄公都被他排挤出周桓王的朝堂,如今子孙如此落拓,可叹啊 里克进了上阳城,倒是严守军纪,秋毫无犯。还信守承诺,将府库宝藏的十分之三,还是那些女乐尽数送给了虞公。当然,虞公十分开心。 里克借口生病,休兵于城外,虞公不进送医进药,问寒问暖。一个月后,晋献公亲自来了,与虞公相见,彼此融洽,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两人约好一齐在箕山围猎。虞公想显摆一下本国的军力,将精锐与坚车尽数带去围猎了。 围猎从辰时开始,一直到申时还未结束。忽有人报:“城中火起” 晋献公说:“这不过是老百姓烧火不当心,马上会灭的。” 百里奚悄悄对虞公说:“听说城里有乱,主公不可在此久留。” 虞公辞别晋献公回城。一路上见虞国百姓纷纷逃窜,说:“城池已被晋兵乘虚攻破了。” 虞公闻言大怒,驱车疾速赶到自己的都城边,见城楼上一员大将,盔甲鲜明,威风凛凛, 正冲着他喝:“之前承蒙您借道,如今再借国以我,多谢了” 虞公那个气呀,正要攻门,城头上一阵箭如雨下,只好向后退。后头有人来报,后军已被晋兵截住,或降或杀,车马俱为晋所有。虞公进退两难,长叹道:“悔不听宫之奇的话呀” 转头见到百里奚,又问:“你那时怎么什么都不说” 百里奚苦笑:“主公您不听宫之奇的,难道能听我的话么臣之所以不言语,也是为了今天能在身边陪伴着您呀” 此时,虢国降将舟之侨来了,劝虞公投降晋侯,必能优待。虞公正犹豫着呢,晋献公已来了,笑着说:“寡人此番来,只为取回白璧与宝马。” 命后车载着虞公一同返回军中,百里奚也跟着,别人问他干吗不走,他说:“食君之禄,终君之事耳” 晋献公入城安民,荀息一手托着垂棘之璧,一手牵着屈产之乘,向献公拜礼:“臣的谋划已成功,现还璧于府,还马于厩。”晋献公大喜过望。 那个虞公怎么办呢本来晋献公想把他杀了算了,荀息劝道:“不过是个呆子,能碍着什么事”于是封他为寓公,又送给他一些白璧与良马,以示不忘借道的恩情。 舟之侨被封为大夫,他推荐百里奚。晋献公也觉得这是个人才,命舟之侨去探探本人的口风,百里奚说:“君子不效力于仇国,吾即使要做官,也不会在晋国。” 舟之侨认为他是在讥讽自己以身事仇,暗暗记恨上了百里奚。 本章完 32. 五羊皮大夫百里奚 百里奚的人生八个字概括,一曰命途多舛,二曰大器晚成。干什么事都比别人成的晚。他本是虞国人,字井伯,三十来岁来娶上一个妻子,生一子。 因为家贫,本人又怀才不遇,想出门闯荡一番,又舍不得妻子杜氏,终日郁郁。还是杜氏看出,丈夫心中盘旋着一只雄鹰,不放飞一番将终生引以为恨。她发狠对百里奚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夫君若壮年不出门奔前程,反要守着我一生困守原地么你不必担心我,我自个儿能养活自己” 家里只有一只下蛋的母鸡,杜氏把来杀了,给丈夫饯行。灶下连柴火都没了,只好把门闩劈了;现舂煮了一碗脱粟饭,让百里奚饱餐一顿好上路。临行前,杜氏抱着儿子,牵着百里奚的衣裾哭着说:“富贵勿相忘” 百里奚泪别妻子,先到了齐国,想见当时的齐襄公姜诸儿,却无人引荐。日子久了,不免穷困潦倒,流落到桎,此时百里奚已四十岁了。 当地有个叫蹇叔的人,一见百里奚,便觉他相貌堂堂,决非乞讨之人。问其姓名,邀他共餐,与谈时事,百里奚是对答如流,指点江山,品评国事是井井有条。蹇叔叹息:“以你这样的才华,却穷困至此,岂非命乎” 于是主动和百里奚结拜为兄弟,留他在家中长住。蹇叔也只长百里奚一岁,且亦家贫,百里奚便帮着村里人养牛,以帮补一些餐饭。此时公子无知杀了齐襄公自立,正在招募人才,百里奚要去应聘。 蹇叔不同意:“先君有儿子流亡在外,无知窃取君位,不会长久的。”百里奚便打消了念头。 之后,又听说周王室的王子颓喜欢养牛,自己又颇擅此术,百里奚又想去洛阳了。来与义兄道别,蹇叔说:“大丈夫不可轻失此身。一旦效命于王子颓而弃之而去,则为不忠;若与其同患难,则为不智。此行,弟要慎之又慎待吾料理好家事,也会往洛阳和你一起相看一下此人是否值得辅佐。” 百里奚到了洛阳,以养牛之术谒见王子颓,被起用为家臣。这时蹇叔也来了,和百里奚一起见了王子颓,回来后说:“这个子颓志大才疏,周围都是些谗媚之小人,今后必会觊觎王位,且定会功败垂成,不如走吧。” 百里奚想到与妻子分离十多年了,也想回虞国。蹇叔说:“虞国贤臣宫之奇大夫是我的故交,我也想去看看他。就和你一起回虞国吧。” 到了虞国,百里奚回家却见不到妻子,原来杜氏因家贫不能自给,已带着孩子流落他乡,不知往何处去了。百里奚自是伤感不已。 蹇叔见了宫之奇,时时谈起自己义弟百里奚的贤能,宫之奇将百里奚推荐给了虞公,拜为中大夫。蹇叔又有话说:“我看这位虞君贪图小利,不是个有为之主。” 百里奚说:“弟贫困已久,如鱼在陆地,急于得水才得呼吸。”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既如此,我便不劝了。将来你若要来找我,可去宋国的鸣鹿村,那是个幽雅隐逸之地,我会移居于彼。” 蹇叔走了,百里奚便这样留在了虞国,直到虞公失国,百里奚也没有走,他说:“我已不智了,现在哪还敢不忠呀” 话说此时秦国在位的君主秦穆公嬴任好即位已六年,还没有娶妻。那时的男人,侍妾再多没有正夫人也还是单身汉。秦穆公想着这样不是事,便派遣大夫公子絷向晋国求婚,求娶晋献公长女伯姬为夫人。 这样的大事自要问问苍天与鬼神,晋献公命太史苏用筮草占得卦词:“西邻责言,不可偿也。”似乎不吉。 晋献公心里估计还是很想结这门亲的,于是命太卜郭偃再烧龟壳,得卜词:“松柏为邻,世作舅甥,三定我君。利于婚媾,不利寇。” 这不是挺吉利的吗于是晋献公便许了这门亲事。其实晋献公这人挺有意思,他从来只听从自己的内心声音,管他鬼神说什么,我只要我觉得好就行。立骊姬为正夫人是这样,嫁女儿伯姬也是这样,好在这回算做对了。 公子絷回国路上遇到一个奇人,脸色赤红,满面虬须,两手握着两把锄头耕地,一锄头下去扎进尺余深。一问姓名,说:“公孙枝,字子桑,晋君旁枝。” 公子絷觉得他是个人才,问肯不肯一起到秦国去效力,公孙枝十分乐意。于是便把他带了回来,秦穆公拜为大夫。 晋国那边,既然定下了和秦国的婚事,就要准备陪嫁了。那时候陪嫁的不止有财物,更要有人口,有准备做妾室的女子,还要有各行各业的奴仆。这时候,舟之侨说话了:“那个百里奚死活不愿在晋国为官,其心难测,不如送去陪嫁好了。”于是,倒霉的百里奚出现在了陪嫁人员名单上。 百里奚听说此事,十分伤感:“吾抱济世 之才,却不遇明主一展抱负。临老了,还要为人奴仆,象妇人一般陪嫁,真乃奇耻大辱” 他趁人不备,从陪嫁队伍中跑了。本来想去宋国找蹇叔,但道路不通,只得转向楚国。到了宛城,被人怀疑是奸细,抓了起来。百里虞忙辩解:“我是虞国人,因亡国逃难到此。” “会干什么” “会养牛。” 于是,百里奚留在当地养牛,也奇了怪,他养的牛一天天肥壮,就是比别人养的好。弄的楚王都知道了,召他来问:“你养牛有什么特别的法子吗” “该吃的时候给它吃,体恤它,把此心与牛合为一体。” “好,我看你说方法不仅养牛可用,养马也一样。” 于是,楚王任命他为圉人,在南海牧马。 那边秦穆公查点陪嫁单子,见有百里奚的名字,却没这个人,问左右是怎么回事。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絷说:“此人是之前虞国的贤臣,如今逃了。” 秦穆公问公孙枝:“子桑从晋国来的,必知百里奚是个何等样的人吧” “贤人,知虞公不可谏而不谏,是智慧。从虞公往晋,又不仕于晋,是忠也。且此人有经世才华,只是不遇明主而已” “寡人如何能得到这百里奚呢” “我听说百里奚的妻子在楚国,想必他定会前往寻找,不如派人到楚国打探打探” 没多久,使臣回来了,说:“百里奚在海滨,为楚君牧马呢” 秦穆公很着急:“那孤送重金相求,请楚君把人给我吧” 公孙枝笑道:“这样那百里奚定来不了” “何故” “楚国让百里奚放马,是不知道他的才能。如今主公以重金求之,是告诉他们百里奚的能力。楚国知道了,必把人留下自用,如何肯给咱们主公不如以抓逃媵为名,用最贱的价钱把他赎回,就如管夷吾脱身于鲁的法子一样。” 秦穆公拍手称妙,于是派人带着五张羊皮进于楚王说:“本国有一贱臣百里奚,逃脱在贵国。寡君想赎得此人回国治罪,以警示他人,愿以五张羊皮将其赎回。” 楚王想这是小事,不必为此和秦国失了和,于是使东海人把百里奚关了,交付给秦人。 百里奚要走了,东海的人以为他此次回去必会被杀,都哭了。百里奚笑着说:“我听说秦君有大志,怎会为一媵仆斤斤计较必是想用我了,此行为富贵耳,干吗要哭” 囚车一入秦境,早有公孙枝等在那里,马上秦穆公召见。看百里奚已是须发皆白,问他的年纪。百里奚说:“才七十岁哩。” 秦穆公心中一惊:“可惜太老了” “若要我逐飞鸟,搏猛兽,臣的确老了。可若是让臣坐论国事,臣比那姜太公还年轻十岁呢” 秦穆公感佩,这回诚心请教:“我秦国与戎狄交界,又不与中国会盟,您能否教教寡人,如何能使我秦国不落于人后” “雍岐之地本是西周龙兴之地,而周王不能守,被秦所得,这不是上天庇佑是什么且与戎狄交界,则可借以强兵;不与中国会盟,则国力可聚。如今那西戎有国数十,若兼并其地则足以耕作,得其民可以为战,中原诸侯皆不可与秦相争。主公以德抚民,以武力征,扼山川之险,以临中国,进退得宜,则霸业可成。” 秦穆公如醍醐灌顶,起立曰:“孤得井伯,犹如齐得仲父也。” 一连谈了三日,遂拜百里奚为上卿,委以国政。所以世人皆称百里奚为“五羊皮大夫”。 可百里奚不愿就上卿之位,反举荐一人自代,他举荐了谁呢 本章完 33. 求贤鸣鹿村 百里奚向秦穆公推荐的人正是蹇叔,对于这个名字,穆公表示很陌生,从来没听说过。百里奚反复述说昔年自己饥不择食,欲伺奉公子无知与王子颓时,若无蹇叔劝阻,恐怕早已大祸临头的故事。还说:“我听他的话便得于免祸,一不听便差点招来杀身之祸。他的才智远在我之上。现今在宋国鸣鹿村隐居,主公应该尽快召他入朝。” 秦穆公被说服了,派公子絷假扮商人,带着厚礼和百里奚的一封亲笔信前往宋国寻找蹇叔。 公子絷驾车径投鸣鹿村,只见几个农人在田陇上唱着歌儿在田陇上休息:“山之高兮无撵,途之泞兮无烛。相将陇上兮,泉甘而土沃。勤吾四体兮,分吾五谷。三时不害兮,饔飧足。乐此天命兮无荣辱” 听其音韵悠长,奄然有绝世脱尘之意,公子絷赞道:“古人云里有君子,而鄙俗化。这里连耕夫都隐隐有高士隐者之风,可见这个蹇叔的确不凡” 公子絷下车问耕者:“请问蹇叔住在何处”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他有位故友百里奚有书信给他,托我送来。” “前面竹林深处,左边有泉水,右边有岩石的地方,中间一座小茅屋,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公子絷又驾车走了半里路,这才找到地方。举止观看,果然是个风景幽雅的绝佳之处。有诗曰:“翠竹林中景最幽,人生此乐更何求数方白石堆云起,一道清泉接涧流。得趣猿猴堪共乐,忘机麋鹿可同游。红尘一任漫天去,高卧先生百不忧。” 轻扣柴扉,只一童子来开门相问,原来主人不在,正和邻居的老者出门观泉去了,得等一等。公子絷不敢造次,便老老实实坐在石头上等着。那童子也不请他进来,只管自半掩门户,自己进去了。 不一会儿,见一个浓眉豹眼的大汉,背负两个鹿蹄从西边过来。公子絷见这般相貌,怕是有来历,起身相迎。两人互通姓名,原来正是蹇叔的儿子,名蹇丙,字白乙。白乙丙请公子絷入草堂而坐,自己把两个鹿蹄交给童子收好。 二人主客坐定,闲谈些农桑及武艺上头的事,这个白乙丙也是说得极有眉目,公子絷心中暗赞:“有其父必有其子,百里奚的推荐不虚呀” 此时,这头候着的童子喊了声:“主翁回来了” 蹇叔和邻家两个老翁一同回来,见门前的两辆马车,不由惊异:“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村里哪有这样的车”这才听迎出门的儿子述说缘故,一同踏入草堂与贵客相见。 公子絷恭恭敬敬递上百里奚的信。百里奚在信中除了述说自己的遭际外,还替秦穆公表达了招揽之意,最后一句话尤为重要,他说:“如兄恋恋山林,奚亦当弃爵禄,相从于鸣鹿之乡矣” 蹇叔问及百里奚是如何得到秦君的赏识的,公子絷将他如何逃楚,又被秦国以五张羊皮赎回的过程说了一遍末了诚心诚意地说:“本来主公是要拜百里奚为上卿,但他坚辞不受,并大力推举您说只有您来秦国,他才肯就仕请您不要推辞,就随我回秦国吧” 为表诚意,他将带来的聘书礼币摊了一屋子,晃得那两位老叟眼花,大家一齐劝蹇叔:“既然秦国如此看重贤才,您就去吧,别让人家空跑一趟” 蹇叔说:“虞君不听井伯的以致于亡国,若秦君重贤,用一井伯足以雄霸天下老朽早已绝了入世之念,不会离此。请大夫代我向秦君致意。” 公子絷哪里肯空手而归,那怎样跟秦穆公交代只好使出杀手锏:“若老先生不去,则井伯必定不肯留在秦国了。” 蹇叔沉吟半晌,长叹一声说:“我那义弟怀才不遇,到七十岁才得遇明主,老朽不能不成全他。便勉强行此一趟,不久还是还耕于此地。” 此时,鹿蹄已熟,蹇叔命童子取来床头新酿的酒,与公子絷和邻居二叟一番饮食,不觉醉饱。 次日一早,准备出行。公子絷赞赏白乙丙的才气,也邀他一齐去。蹇叔将秦国所赠礼物尽数分赠给邻人二叟,请他们代为照看家中。还吩咐家人好好耕作,不要把地撂荒,将来自己还要回来的。 晓行夜宿,几人终于回到秦都。秦穆公见面便请教强国之道。蹇叔说:“秦国僻居西面,与戎狄为邻,地险兵强,进可攻退可守。之所以不显名于中华,不外乎威德不够也。” “寡人也想布德立威,该怎么做呢” “教化先行,刑罚为后。人民知道尊敬其上,然后恩威并施,再以刑罚使民知惧。管夷吾就是用此法节制齐军,则号令天下而无敌。” “那照先生所讲的去做,便可以称霸于天下了吗” “还不能,要 雄霸天下,必须戒贪,戒忿,戒急。” “先生您说得对,那如今寡人该先从何处着手” “秦国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立国于西戎,此既是福亦可成祸。现今齐侯年事已高,霸业必衰。主公好好安抚雍渭之民,用以号召诸戎,征讨不肯臣服的。平定诸戎后,则可练兵等待中原之变,一有机会便可接手齐国的霸业,广布德泽。介时您便是不想称霸,也推不掉了。” 秦穆公大喜,封蹇叔为右庶长,百里奚为左庶长,位在上卿,人称“二相”。召白乙丙为大夫。二相共掌国政,立法教民,秦国于是大治。 秦穆公尝到了甜头,更加积极地搜罗人才。“第一伯乐”公子絷当仁不让,又在秦国境内找来了西乞术,穆公也拜他为大夫。百里奚推荐一个晋国人繇余,私下问公孙枝,却知此人早在晋国混不下去,投往西戎了。百里奚连叹可惜。 却说百里奚的妻子杜氏,在丈夫刚走时曾有一段时间以织布纺纱过洛桑,后来遇到饥荒,活不下去,便带着儿子出门逃荒。多年辗转,竟也到了秦国。儿子叫百里视,字孟明,是个不安分的,尽日在乡下和人打猎斗殴,从不好好做个营生。杜氏拿他没办法。 听说秦君新拜的相国叫百里奚,杜氏心中犹疑,莫不是我那失联几十年的丈夫又风闻新相国府要洗衣妇,杜氏前往应聘,因她干活勤快,挺合府中管事的心意,但入府多日,尚无机会见到百里相国的面。 一日,府中乐工在屋檐下练习乐曲,杜氏说:“老妇也会音律,能否让我试一试” 乐工问她会什么,她说:“会弹琴,也会唱歌。” 杜氏操琴击鼓,其声凄怨,乐工们听了,觉得自家的手艺还比不上此老妪。再让她唱首歌来听听,杜氏低眉敛袖,唱了起来:“百里奚,五羊皮忆别时,烹伏雌,舂黄粟,炊门闩。今日富贵忘我为百里奚,五羊皮父梁肉,子啼饥,夫文绣,妻浣衣。嗟乎富贵忘我为百里奚,五羊皮昔之日,君行而我啼,今之日,君坐而我离。嗟乎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在堂上听到歌声,不由愕然,出来相见已不识,再一问才知道正是妻子杜氏。两人相持大哭一场。良久,才想起问:“儿子呢” “在村子里打猎呢。”于是,当日,父子夫妻完聚。 秦穆公听说百里奚妻儿俱到,便赐以千钟粟,一车金帛。还拜孟明视为大夫,与西乞术,白乙丙并号为将军,称为“三帅”,专掌出征讨伐之事。 秦国这一下聚集不少人才,称霸已是指日可待。 本章完 34. 秦穆公证梦得宝鸡 那秦国的“三帅”孟明视,西乞术与白乙丙都是血气方刚,日日操演兵阵,时间一久,难免想用实战检验一番能力。恰此时,那姜戎子吾离作死,侵掠秦国边境。没说的,“三帅”统兵出征,旌旗烈烈,一战击溃姜戎,将整个瓜州划归秦国疆域。吾离逃往晋国去了。 西戎主赤斑见秦国如此强盛,派使臣繇余出使,刺探秦君为人。秦穆公邀他一起同游宫苑,自夸其宫室之壮丽,可繇余只是说:“这些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 秦穆公问:“戎狄那边也没有礼乐法度,如何治国” “所谓礼乐法度,正是中国乱之根由人主骄奢淫逸,借礼乐粉饰其身,又借法之威严,督责压下,人民怨恨,兹而生乱。戎狄那边却不然,上含淳德,下怀忠信,上下一体,不见其治,实则至治。” 秦穆公默然,回来对百里奚说:“寡人听说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那繇余现在西戎效力,将来岂不是秦国的大患吗” “老臣听说内史廖多有奇谋,主公可和他商量一下。” 内史廖果然出了个主意:一面,挑选六名擅音律的美女,送去给戎主赤斑,诱使他日夜耽于美女音乐,而疏于政务;一面,将繇余绊在秦国使其不归,每天蹇叔,百里奚,公孙枝等人轮流请他,或宴饮,或出游。以至于盘桓了一年才回西戎。 赤斑见繇余这么久才回来,怀疑他有二心,对他的进谏也充耳不闻。这边秦穆公见时机成熟,秘密派人召来往秦国当官。繇余弃戎归秦,当上了亚卿,与百里奚,蹇叔共事。 之后,繇余凭借自己对西戎山川地势,兵事部署的了解,献上伐戎之策。三帅兵至西戎,如熟门熟路一般。戎主赤斑抵挡不住,只能投降于秦。 本章未完,请翻页 西戎是诸戎之首,赤斑一降,其余戎族部落无不惊恐,纷纷上表纳土称臣,络绎不绝。秦穆公心里那个高兴啊在庆功宴上喝得大醉,回宫竟一睡不醒。 世子罃召太医来诊脉,只见穆公脉息正常,只是闭着眼睛不动也不说话。太医说:“这是鬼神之故。” 又召内史廖过来看,也说:“这叫尸厥,主公必是在做梦。梦醒自会复原,这期间不能受惊。” 世子罃守在父亲床前,寸步都不敢离开。直到第五天,穆公才醒过来,汗出如雨,一连声叫:“怪事怪事” “父亲身体还好吗怎么睡了这么久” “久不就只睡一小会吗” “您已睡了五天了,是不是有什么异梦” “你怎知我在做梦” “内史廖说的。” 内史廖来了,秦穆公这才悠悠讲起自己的梦境: “寡人梦见一妇人,妆束看像天上之妃嫔,手握天符,说奉上天之命,召寡人去。云雾缥渺间来到一座宫厥前,玉阶九尺,上悬珠帘,妇人引寡人拜于阶下。不一会儿珠帘卷起,殿上黄金为柱,锦绣华彩,有一个冕冠华衮的王者坐在玉几后头,命赐我美酒。 那酒甘美无比,堂上有人高呼任好听旨,尔平晋乱妇人又教寡人拜谢,引出宫厥。那妇人自言是宝夫人,居于太白山以西,丈夫叶君,居于南阳,一两年才来见她一回。还求寡人为她立祠,必助我称霸,传名万载。问她晋有何乱,她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也不知此梦是吉是凶” 内史廖说:“晋侯宠爱骊姬,疏远世子申生,怎不会生乱这是天命授予主公,此主公之福” “那宝夫人又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怎么一回事” “先君文公时,有陈仓人在土里挖出一异物,色间黄白,短尾多足,嘴有利喙。本来要献给先君,在途中遇见两个童子,说此物名猬,在地下专吃死人的脑子,得其精气,能变化。你可要当心 话音一落,那猬便张嘴说了人话这两个童子一雄一雌,名叫陈宝,乃野鸡精。得雄者王,得雌者霸。二童子忽然化为野雉飞走了。现今陈仓正在太白山以西,主公可前往打猎,以察访那陈宝的踪迹。” 第二天,秦穆公便驾车前往太白山打猎去了。打着打着,一直往西来到了陈仓山,猎人撒网捕到了一只野鸡,全白无瑕,光彩照人。一会儿功夫,就化成了一只石鸡,色泽莹润。猎人献于秦穆公。 内史廖道贺:“这便是宝夫人了。得雌者霸,主公可建祠于陈仓,定可得其福佑。” 秦穆公大喜,香汤沐浴后,将石鸡用锦缎包好,再用玉匣装上。即日伐木建祠于陈仓山,并取名为“宝夫人祠”。自此每年春秋两次祭祀,每到那天早晨,山上都会听到鸡鸣声,那声音响得三里外都能听到。第隔一到两年 ,就会看见一道长十余丈的红光划过,雷声隆隆,这便是宝夫人的丈夫叶君来与妻子相会了。 四百余年后,汉光武帝刘秀生于南阳,有好事者说这便是得雄者王的验证。 翻开正史,野史,总不经意间能看到些帝王将相做了什么异梦,醒来得到什么祥瑞,之后纵横天下,验证天命有归的故事。作为一个现代人,心里不免膈应,总觉得这是迷信不可取。但毕竟也有好处不是,至少从秦穆公的这个梦里,总算知道了陕西省宝鸡市地名的由来不是吗 究竟秦穆公如何应天命,平晋乱呢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35. 蜜蜂连环计 晋献公吞并虞虢两国,举国欢庆,只有一个骊姬心里不痛快。这令她一时间无题目可做,又来与情人优施商议:“里克是申生一党,如今功高权重,我该怎么办” 还是优施鬼点子多,他说:“荀息智灭虞虢,才智在里克之上,功劳也不下于里克。若他能做奚齐,卓子的师傅,足以匹敌里克。” 晋献公对于骊姬所请是无所不从的,于是荀息顺利成为奚齐卓子的太傅。但骊姬还是觉得如此尚不够高枕无忧,只要里克在朝中,必会坏了她杀申生立奚齐的阴谋,怎么办呢 优施说:“里克这个人,外表强悍但做起事来颇多顾虑。不如以其自身利害关系吓唬他,令其保持中立,再设法收为我用。夫人放心,我会备下酒菜,席间再相机而动。” 优施假借恭贺伐虞成功为名,自备酒食前往里克家中相贺。毕竟是国君和夫人面前的红人,里克也不敢拒绝,便与妻子孟一起招待他。 席间宾客相谈甚欢,酒至半酣,那优施还起来跳了一段舞蹈来助兴。对孟夫人说:“我有一首新歌,愿为主家献曲。” “是什么新歌” “名曰暇豫。大夫若能有所启发,可保长享富贵。” 于是,优施清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暇豫这之吾吾兮,不如乌乌。众皆集于菀兮,尔独于枯。菀何荣且茂兮枯招斧柯斧柯行及兮,奈尔枯何” 一曲唱罢,里克笑着问:“什么叫菀什么叫枯啊” “以人作比方,好比母亲为正夫人,儿子即将为国君。根深叶茂,众鸟归依,这便是菀。若母死,儿子又屡遭谤议,祸将至也。尤如干摇叶落,众鸟飞离,这便是枯。” 散席后,里克心中怏怏,径入书房,踱步良久。当夜竟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心想:“优施这个人出入宫禁,久承君宠,今天唱的歌必有深意。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想来想去,竟等不到天亮了,马上派人请优施过府一叙。那优施见鱼儿上钩了,穿戴整齐地过来了,直入里克的寝室。 里克热情地拉着他坐在床头,手抚膝上问:“适才的菀枯之说,我已听懂,莫非意指曲沃的世子申生你详细跟我说说,不要隐瞒。” “其实这事我早就想告诉里大夫您了,可您毕竟是申生的太傅,一直不敢直言,就怕您会怪我。” “哪里的话您能直言相告,使我免于灾祸,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相怪” 优施于是低声凑到里克耳畔说道:“主公已许诺夫人要杀申生立奚齐为世子,计划都定好了。” 里克一惊:“有什么法子制止么” “主公有多宠信夫人,您是知道的,何况二五大夫也得宠于君前。有夫人在内,中大夫在外,这事如何制止” “帮着主公杀申生,我不忍心;若辅助世子对抗国君,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力不及。可否中立两不相帮” 优施看着他的眼睛颇为得意地说:“当然可以。” 里克一直呆坐到天明,忽想起当年史苏的简书,取来一看,再屈指算算日子,果然十年之期已到。不由赞叹这些卜筮真是灵验。 里克驾车直访大夫邳郑父,将昨夜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说明自己已答应优施保持中立。邳郑父摇头叹息:“你的话是火上加薪呀你应该严词拒绝那个优施,他们见你不上钩,必会有所忌惮而缓行其谋。你再在朝中为世子多拉聚些人,以巩固他的地位,再乘机进言,此事成败犹未有定论。可如今你要中立,则世子将孤立无援,祸将至矣” 里克这才捶胸顿足:“哎呀我怎么不早些来跟你商量呢”可话已出口,木已成舟,里克思虑再三,于回家途中故意坠落车下。第二天起便称脚摔伤了,自此再不赴朝。 那边骊姬从优施口中得到了好消息,便加紧实施自己的计划了。她借口想和世子缓和关系,劝晋献公召申生回来。 申生应召而归,先向献公问安后,又入宫参见骊姬,两人一起用了饭,相谈甚欢。第二天,申生按礼制又入宫谢宴,骊姬又留他吃饭。 到了晚上,骊姬变脸了,她哭着对晋献公说:“妾本欲和世子缓和关系,所以召他来好好招待。不料他竟对我无礼。” 晋献公很是吃惊:“怎么回事” “吃午餐时,酒至半酣,他说父亲老了你可怎么办当年我祖父老了,我父便纳了我母亲齐姜,现今父亲也老了,必会把你留给我了。说完,还上前来要拉臣妾的手您若不信,明天臣妾邀他同游后花园,君上在高台上看,就一清二楚了。” 天明,骊姬果然邀请申生一块 同游后花园。那个骊姬事先在自己的头发上抹了蜂蜜,惹得蜜蜂与蝴蝶纷至沓来,都聚集在她脑袋两旁。骊姬假意做出害怕的样子,对申生说:“世子快帮我赶走这些蜂蝶呀” 申生不知是计,只能在后头挥舞袖子帮她驱赶。古人袖子宽大,从远处看,真的只能看到申生抱着骊姬欲行不轨。献公心中大怒,以为儿子真的在调戏自己的爱妻呢 晋献公立马就要诛杀申生,骊姬又说话了:“申生是我召来的,现在杀了他,人人都会怪我。而且此宫中暖昧不足为外人道,且忍忍吧” 申生一头雾水地回了曲沃,骊姬和优施又生出一计来,派人对世子说:“主公梦见齐姜向他哭诉没有东西吃,你要赶紧祭奠你娘。” 曲沃本地就为齐姜建有祠堂,申生祭祀完后,派人将用完的胙肉送给晋献公。此时晋献公还在翟桓那里打猎没回来,骊姬将鸩倒在祭酒里,又用毒药涂抹胙肉,准备停当。 六天后,晋献公终于回来了。骊姬献上胙肉,说这是世子申生送来的。晋献公正要吃,骊姬跪下制止说:“从外头来的酒食还是要试一下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于是将酒倒在地上,地上迅速拱起一个包;再唤来一只狗,喂它吃一口肉,马上口吐白沫死了。旁边一个小内监,强按着逼他尝酒肉,也是立刻七窍流血死了。 那个骊姬佯装大惊,扑倒在地大呼小叫:“天啊天晋国不早晚是世子的吗他怎么这么等不及呀” 又双泪长流地抱着晋献公说:“世子是因为我们娘儿俩才做出此事的,如今不如让妾吃下这酒肉,代君去死,成全了世子吧” 说完夺了酒杯要喝,晋献公赶紧把杯子抢下,气得说不出话来。 骊姬又说:“妾屡次三番妇人之仁,劝您不要杀世子,如今看来,是我几乎害了您呀” 晋献公扶着她说:“孤这就去召集群臣,定诛杀这个逆子” 群臣什么态度呢大家早知献公筹谋此事非止一日了,只能在肚子里抗议,没人敢说出来,沉默便是态度。只有东关五积极,晋献公便派他为将,梁五为副,率兵车二百乘讨伐曲沃。 大夫狐突虽然关门闭户多年,但朝中还是留了耳目的。听闻此事,马上派人密报申生。太傅杜原款对申生说:“那胙已在宫中六天,明显是送到宫中后有人下毒。群臣岂有不知的你可别束手就死啊” 还是老师了解自己的学生,申生还真的就是这个打算,他说:“父亲没有骊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要不洗不清冤情不过是增加罪名;便是洗脱了罪名,父亲护着她,必不会加罪,还会伤了父亲的心,不如我死了好” “那不如先逃到别国去,以后再说如何” “我顶着弑父的污名出逃,别人都会怎么看我若自辩的话,岂不是故意传播父亲的恶名仁不恶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 于是,申生回了狐突一封信后,北向而拜,自缢而死。次日,东关五兵至,听闻申生已死,便抓了杜原款,回报献公。 晋献公召杜原款上朝,要他证明世子是畏罪而死。杜原款大声喊冤:“原款之所以不死,就是证明世子之心的。那胙留在宫中六天,若世子下毒,谁能保证这么久时间不生变的” 骊姬从屏风后急呼:“原款教出这么个弑父的逆子,怎不快些把他杀了” 献公命力士用铜锤砸破杜原款的头,当场脑浆迸裂,殿上群臣无不暗暗流涕。 申生是个孝子,好人,无可争议。他的死和卫国的那个急子一样令人扼婉叹息,可是这毕竟是愚孝,不可取。这样死了,有什么意义 当然,细细思量,申生之所以自杀,还有他过于看重名誉的原因出逃将难洗污名,不如以死明志 多年后,同样的戏码又在秦王朝上演了,公子扶苏见到一份伪造的诏书,不是立马就死了吗他不仅自己死了,还害死了蒙恬,葬送了几十万长城兵团,也葬送了整个秦王朝。可见古往今来,这样愚孝又过于爱惜羽毛的“好”儿子总是屡见不鲜的 本章完 36. 重耳出奔 申生死了,可骊姬,优施和“二五”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他们又把目光转向重耳与夷吾,担心他们早晚会与己不利。骊姬又开始吹枕头风:“二公子其实和申生是一党的,现在申生死了,他们肯定会恨死臣妾了。听说正在厉兵秣马,准备来杀我了,您可不能不防着点” 一开始,晋献公是不怎么相信的,可有谍报说二公子来朝见,一听说申生的死讯,马上掉头回去了,不由得他不起疑:“这样不辞而别,必定是申生的同谋。” 于是派遣一个近侍太监叫勃鞮的带兵前往蒲城去捉拿重耳,派大夫贾华前往屈地去捉拿夷吾。 那个致仕已久的老臣狐突此时唤次子狐偃到跟前:“公子重耳骈胁重瞳,天生异相,又素来贤明通达,他日必成大器。你可速往蒲城去投奔,和你兄长狐毛一起尽心辅佐,以图后举。” 蒲城,重耳听了狐偃带来的消息,大吃一惊,正与两位狐家兄弟商议出奔之事。却闻报勃鞮人马已到,蒲城百姓准备闭门坚守,重耳却说:“君命不可抗” 这种情况怎么打没个领头的。勃鞮很快攻入城中,包围了重耳的住处。重耳和狐毛狐偃逃往后花园,勃鞮提剑来追。二狐先翻墙而出,又来接应重耳。人已经一条腿跨过墙了,那个勃鞮只抓到一片衣袂,另一只手仗剑来刺,只割下一块衣袖,拿着回去复命了。二狐与重耳奔翟国而去。 翟君前一晚刚梦见一只苍龙在城上盘旋,一早就听闻晋国公子重耳来了,喜不自禁,这是有大人物降临啊 重耳刚上城头,忽见城墙下车马喧嚣,数十辆小车相继而来,拼命叫着开城门。重耳被勃鞮那一剑弄得草木皆兵,觉得这肯定是追兵来了,忙叫士兵放箭。 城下有人大喊:“别放箭我等不是追兵,是来追随公子的晋国大臣们。” 重耳登上城头往下一望,认得为首的正是大夫赵衰字子余的,这才命守门吏开门放人进来。这一行人可是晋国的精英啊有胥臣,魏犨,狐射姑,颠颉,介子推,先轸,都是晋国鼎鼎有名的人物。还有愿意执鞭拉车,打点杂物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壶叔等数十人。 重耳问:“你们都是在朝为官之人,怎么来这里了” 众人齐声说:“主公失德,只宠那个妖姬,冤杀世子,晋国早晚大乱。吾等愿意追随公子,一同流亡。” “诸君若能协力相辅,重耳至死不忘诸公之德。” 魏犨急性子,撸起袖子上前说:“公子在蒲城经营多年,百姓们都愿为公子死战。若从狄人处借兵,拢以蒲城之众,杀入绛城,朝中必有响应者。咱们清君侧,安社稷,岂不胜过流亡外国吗” “你说的前景很壮阔,但这样做必会让君父受到惊吓,我不敢如此行事。” 魏犨跺脚切齿:“公子这么怕那个骊姬,何时才能成大事” 狐偃劝道:“公子不是怕骊姬,只是为了父子之义罢了。” 为什么重耳出逃便几乎牵动整个晋国的朝堂呢这便是他多年积攒下的人望使然。重耳自十七岁起,便认狐偃为义父,拜赵衰为师,又长期与狐射姑共事,朝野内外的知名人士无不与之结交。所以他一出奔,相随者如云。 当然,也有去别家“公司”的。大夫郤芮和吕饴甥,还有夷吾的舅舅虢射便前往屈地投奔了夷吾。几个人一商议,决定敛兵守城,以抵抗马上要到的贾华人马。 可贾华内心并不想来抓夷吾,他一面假意围城,一面悄悄派人对夷吾说:“公子不如赶紧出奔外国,等大兵来了,再走就来不及了。” 可往哪逃呢夷吾说:“要不咱们也去翟国重耳那里吧” 郤芮反对:“主公非说两位公子是一党,要是咱们也去重耳那里,岂不是落人口实又给了那骊姬说辞。不如去梁国吧。梁国与秦国近,秦国世与晋通婚,如今又强盛。将来万一有个什么,也可借秦国之力回归。” 夷吾一行于是出奔梁国。贾华佯装追不上,回来复命了。 晋献公大怒:“两个儿子一个也抓不回来,要你们何用”便欲斩了贾华。 邳郑父劝阻:“之前主公您命人筑好城池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使得二公子得以练兵为备,这不是贾华的错。” 梁五说:“夷吾不过是个庸人而已,不足为虑。只有那个重耳是个麻烦,他一出走,整个晋国朝堂为之一空。而且翟国也是世仇,不如伐翟以除掉重耳,以绝后患。” 贾华侥幸赦免了,勃鞮也怕自己获罪,便自请率兵讨伐翟国,晋献公都准了。 战争进行得并不顺利 ,勃鞮与翟国军队在采桑相持了两个多月不得胜。邳郑父进言:“父子间没有恩断义绝的道理,二位公子并没有什么罪过,既已出奔,为什么要斩尽杀绝而且伐翟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再拖下去师老无功,徒惹人笑。” 晋献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召勃鞮班师。 周襄王元年,晋献公自从杀了儿子,整个人变得疑神疑鬼。这会又怀疑晋国的公子们都和重耳夷吾穿一条裤子,将来必会为难奚齐,遂下令尽数驱逐。整个晋国的姬姓公族,一个都不留。晋献公自己的儿子,他爹武公的儿孙们,全都赶走。百官看不下去的纷纷告老的告老,称病的称病,出走的出走。 秋九月,晋献公没赶上葵邱之会,回来途中染了病。回宫后一病不起,骊姬坐在他脚下,哭着说:“您尽逐公族,立了奚齐。一旦您有不测,我一个妇人家,奚齐又年幼,到时公子们请来外援攻入晋城,我母子可依靠谁呀” 骊姬是个会哭的,大多时候都是在做戏,可这次应该是真哭了。她已知自己遭千人恨,万人怨,全靠晋献公护着她,这唯一的依仗要撒手人寰了,她真的怕了 晋献公想了想,也只有荀息也托孤了。于是召荀息来到病榻前,拉着他的手将幼子托付与他:“寡人以弱孤累大夫,大夫其许我乎” “敢不竭死力”荀息一面磕头一面表态。 献公也是垂泪,骊姬哭得宫室外都能听得到。数日后,献公薨。荀息扶持十一岁的奚齐来主丧。骊姬发布献公遗命,拜荀息为上卿,梁五,东关五加左右司马,国中大小事宜都报荀息决定后行事。 奚齐能做几日国君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37. 骊姬之死 按礼制,公子奚齐主丧,百官都要到晋献公灵前哭拜,当然多年称病不出的狐突不在此列。 里克和邳郑父同乘一车前往荀息家中探听口风。一见面里克便直入主题:“主上晏驾,重耳与夷吾两位公子尚在外。你也是国之重臣,怎不迎立长公子嗣位,反立那个坏女人的孩子,如何服众况且国内支持三公子的人早已恨骊姬母子入骨,只是有先君护着。如今若秦国与翟国插手,国内群起而响应,你有什么法子应对” 荀息也不含糊:“我受先君托孤,只认奚齐为君,不认其他人万一有力不从心之时,只有一死,以答谢先君知遇之恩。” 邳郑父也劝说了几句,可这荀息早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二人只能告辞而去。 路上里克问邳郑父:“我念着与荀息的同僚之谊,特来相劝,可他死活不听,怎么办” “他为奚齐,咱们为重耳,各为其主,没什么好顾忌的。” 二人遂定好计谋,派刺客混入丧礼的侍卫杂役中,看奚齐跪在灵旁,把来刺杀在苫块上。优施在一边,忙挺剑来救,也被一齐杀死。一时,丧堂大乱。 荀息闻讯大惊,急忙从外头进来,抚着奚齐的尸首大哭:“我受先君托孤之重,却不能保护世子,是我的罪过呀”哭完还要去撞柱,骊姬快叫人拦住他:“先君还没下葬呢,奚齐虽死了,还有卓子在呀” 这个骊姬眼见亲子死于非命,还能如此冷静,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于是荀息就在灵前召集百官,扶立九岁的卓子为君。人家都来了,除了里克与邳郑父。 梁五不踏实:“奚齐之死,就是里邳二人为申生报仇。如今不来开会,其心已昭然,派兵去诛杀这两人吧” 荀息反对:“此二人乃晋之老臣,根深叶茂,朝中大夫半出其门,若派兵去成功还好,若不成功则大势已去。不如忍下此事,慢慢图谋。待办完丧事,公子正了位,再外结邻国,内散其党,之后才能除此二人。” 梁五很不满意,退下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与东关五商议后,觉得荀息这个人优柔寡断,这事还得自己来。他们决定派一名刺客借着送葬的机会先刺死里克,东关五举荐了自家的门客屠岸夷。 屠岸夷是个能力拔千钧的勇士,接下这个任务后,觉得有点不对劲,便来与好朋友大夫骓遄商议。 骓遄说:“申生的冤屈,举国无人不痛惜,都是因为骊姬母子的缘故。如今里邳两位大夫,想要全歼骊姬之党,迎立公子重耳为君,这是义举。你要是做这不义之事,我必不容你。不可做此招来万代骂名的丑事啊” “哎呀,我一个武夫哪知道这许多如今辞掉这差事如何” “你不干,他们必会派别人去干。不如假意应承下来,再反戈一击共诛逆党,你也有迎立新君之功,既得富贵又得美名,岂不是好” “大夫说的是。” 骓遄看着他,又问:“你不会再变卦了吧” “大夫要不相信,咱歃血为盟吧”于是,便在骓家杀鸡,二人歃血立誓。骓遄马上告知了里克与邳郑父,定下将计就计之策。 到了出殡的日子,里克称病不来送丧了。屠岸夷对东关五说:“诸大夫都来送葬,只有里克在家里,此乃天赐良机。请给我三百甲兵,把他家围了,必杀个干干净净。” 东关五很开心地拨了三百甲士,围了里克的府第。里克故意派人去献公墓前告知此事。荀息大惊,东关五却不在意地说:“听说里克将作乱,我们调派家甲,看守其家。成功则归功于荀大夫,不成功也不连累您。” 荀息心乱如麻,草草结束葬礼,命“二五”统兵去助攻,自己陪着卓子坐在朝堂上等他们的好消息。 东关五的人马先来到东市,屠岸夷借口要奏事,突然用手拉断了东关五的脖子。东关五应声坠马而亡,军中大乱。屠岸夷大声喊道:“公子重耳带着秦国和翟国的兵马已到城外,我奉里克大夫之命,为故世子申生伸冤,诛杀奸党,迎立重耳为君。你们愿跟从的便来,不愿意的就走。” 军士们一听重耳的名字,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踊跃相从。 晋宫中,梁五听闻东关五被杀,急忙往朝堂上赶,结果被屠岸夷给追上了。这时,里克,邳郑父,骓遄带着自家人马也来了。这么多人,梁五知道自己这回逃不掉了,便拔剑自刎,对自己下不了狠手,没割断脖子。还是被屠岸夷一只手抓过来,里克手起刀落,劈成两段。 又有左行大夫共华来相助,一行人一齐杀入朝堂。上头的荀息面不改色,左手抱着 卓子,右手举着袖子护着那孩子。九岁的卓子吓得不停地哭。 荀息乞求:“这孩子有什么罪过不如杀了我,乞求大夫留下先君这一块肉吧” 里克站在头里:“申生在哪里他不也是先君一块肉吗”说完,看着屠岸夷说:“还不下手” 屠岸夷从荀息怀中抢过卓子,一把重重砸下台阶,顿时脑浆迸裂,当场死亡。荀息大怒,挺着佩剑砍向里克,却也被屠岸夷斩了。一行人向内宫杀去。 骊姬知道自己末日已到,她先直奔贾君的宫殿。她倒是知趣,贾君的养女现在是秦穆公的夫人,整个晋宫里克最不敢动的便是这里了。可人家贾君根本不开门接纳她,走投无路间,只好走入后花园,从一座石桥上跳下投水而死。 里克他们死了也不会放过这个女人,命令从水里捞出她的尸体来再砍上数刀来解恨。 骊姬的妹妹,虽然是卓子的生母,因为一直不受宠亦无权势,遂免死,但从此幽禁后宫别室。其余“二五”大夫及优施,全部灭族。 想那骊姬,实在无自知之明。她在内无驾御群臣之能,在外又无强国外援,仅凭那一点床第之宠,便欲执掌一国江山,岂不是自寻死路她既没有武则天的能力,又没有宣姜,文姜的强大娘家做靠山,对自己的实力太高估了。 她和优施,“二五”一样,物以类聚,都属于小人一类。他们精明算计,却无深谋远智,容易迷惑于眼前的利益,却看不到十步外的凶险。她已贵为君夫人了,若安分守己,不想着害人夺位,则母子富贵终老也是唾手可得之事,何必呢 本章完 38. 立重耳还是立夷吾? 既然诛灭了骊姬一党,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莫过于为晋国立一位新君了。无论论长还是论贤,重耳都是首推第一的人选。于是里克执笔,邳郑父,共华,贾华,骓遄等三十余位大夫共同署名,命屠岸夷奉表前往翟国迎回重耳。 可这表上偏偏没有狐突的署名,重耳心疑不定。魏犨说:“迎你为君还不回去,你难道想长为他国客卿不成” “你不知道,晋国有那么多公子,何必非我不可再说奚齐卓子刚死,必有余党,若有个什么不好,人已在晋国,想再出来就难了。上天若是庇护我,何愁将来不得国何必急于此时” 狐偃也觉得乘着国丧夺位,名声不好听,劝重耳不要回去。于是对屠岸夷说:“重耳见罪于父亲,流落他方。连父亲生病都未能在床前问安服侍,死又不能往灵前哭拜,怎敢乘乱谋国。请大夫们立其他公子吧” 里克听了屠岸夷的回话,犹不甘心,还想再另派使臣再去相请,大夫梁繇靡说:“看样子重耳也是真的不想为君,干吗不迎回夷吾呢” 里克说:“夷吾性贪且残暴,不如重耳。” “那也比其他公子强吧” 众大夫皆称是,里克孤掌难鸣,只得再派屠岸夷和梁繇靡前往梁国迎回公子夷吾。 话说夷吾逃到梁国,梁伯待他不错,还把女儿嫁他为妻,生了一个儿子,叫圉。 夷吾人虽在国外,心却无时无刻不牵念着晋国。一听说自己老子死了,马上派吕饴甥把屈城给打了下来,荀息那个时候焦头烂额,哪里有空问这事又听说奚齐卓子被杀,诸大夫要迎回重耳,正准备发兵去夺位争国。忽听到梁繇靡要来迎自己,顿时手抚额头大呼:“上天授晋国给我,天意啊” 郤芮提醒他:“重耳并非不想得到晋国,他拒绝必有缘故,不可不防。如今晋国朝中以里邳两人为首,公子要对他们许以重赂;而您要入国,必须外借强国相援才稳当。如今晋国邻国中,惟秦国最强大,您不如派使者求助秦君。如果秦国答应了,那么这事就十拿九稳了。” 夷吾急于得国,马上手书许诺给里克汾阳之田一百万亩,许邳郑父负葵之田七十万亩,皆在信中夹好地契。再派梁繇靡送信给秦国,请求秦穆公相助自己登位。 秦穆公和蹇叔商议后,决定先派人先后前往翟与梁考察一下两位公子的为人。派谁呢当仁不让的,自是外交大臣兼秦国的人力资源总监公子絷是也。 因为翟离秦更近,所以公子絷先见的重耳。吊拜礼毕,重耳便拱手退下了。公子絷派侍者前去传达秦君的意思:若重耳有意于晋国君位,秦国可以帮忙。 赵衰说:“公子拒绝朝中大臣的迎表,反而借助外力以求得位,即便成功也极为不光彩。” 重耳又自个出来见公子絷:“父亲之死,感痛于心,哪还有心思想别的”说完便伏地大哭不止。 公子絷见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耳这个样子,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当国君,十分可惜,叹息而去。 可同样的一番话,夷吾听了反应完全不同。他兴高采烈地与郤芮商议:“秦人答应助我为国君了” “秦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必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好处,您只怕要大大地割一块地给他们了。” “割地岂不大大有损于晋国利益么” “公子若不能回国,则不过是梁国一名匹夫,哪能得到晋国一寸土反正是别人的东西,公子何必觉得可惜呢” 夷吾想想也是,眼下只要能回国当上国君,让他干什么他都答应。于是他又出来握着公子絷的手说:“里克邳郑父都答应我了,我也给他们一份厚礼。如果秦君能帮我入主社稷,则东到虢地,南到华山的河外五城,都送与秦国,以报秦君恩德。” 一面说,一面把契书从袖子里拿出来,脸上有洋洋自得之色。公子絷觉得太重了些,正欲谦让,夷吾又压低声音对他说:“另外还有四十镒黄金,六双白玉珩,送给公子您。万望公子在秦君面前多多美言。” 公子絷接受了礼物,回来一五一十把见到两位公子的不同情形都与穆公讲了。秦穆公说:“重耳远比夷吾贤德,我看还是助重耳吧。” 公子絷对曰:“主公助立晋君,是真的关心晋国还是欲扬名与天下” “晋国与我何干自是要扬名于天下。” “如果这样,那就要立那个不贤的才是。贤者怕其将来在我其上,不贤者必在我之下,岂不更有利于秦” “对呀,你说的让我开了窍了。” 于是,秦穆公命公孙枝领兵车三百乘,送夷吾归国。穆公夫人正是世子申生 的妹妹,名穆姬,也手书一封信托公孙枝转交夷吾,托他多多照拂自己的养母贾君。夷吾受宠若惊,一一手书回信,样样听命照办。 这时老迈的霸主齐桓公听说晋国的大乱,本要再合一次诸侯,又听说周襄王已派大夫王子党领兵来了,便自家派遣公孙隰朋,会同周秦的军队,共同送夷吾回国。 里克,邳郑父这回好歹请出国舅狐突做主,率群臣共迎夷吾入晋界。夷吾入绛城即位,号为晋惠公。其实晋国人大都仰慕重耳的贤能,结果迎回的却是夷吾,都是大失所望。 重耳是真的淡泊功名,不想为君吗自然不是。他十六岁便结交晋国各路英杰,树立自己的贤名,自是想做一番大事业的。但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他自己放弃了呢 仔细想一想,最根本的原因是:名声。晋国遭遇骊姬之乱,三公子丧命,群公子流亡,国家元气大伤。若此时谁登上君位,谁就是这场乱子的最大受益者,从而为人所诟病,这个污名是洗不清的。何况里克他们宫变时就曾声称重耳领秦翟之师已杀到城外,他若即位,就坐实了弑弟夺位的罪名。毕竟和申生一样,他也是个极为爱惜羽毛的人。这个锅先让别人背着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夷吾笑呵呵背了这个锅,立儿子圉为世子。命狐突,虢射为上大夫,吕饴甥,郤芮为中大夫,屠岸夷为下大夫,其余诸臣都各守原职。 对外,派梁繇靡跟着王子党去洛阳,派韩简跟着隰朋去齐国,拜谢各国助己之恩。只有公孙枝为了索要河西五城,还呆在晋国不走。那时为了回国,什么都肯给,如今已即位,晋惠公又舍不得那五座城池了,便召群臣来商议。 吕饴甥先说:“主公当初答应秦国,是因为那是晋国还不是您的。如今既已登位,晋国乃是您的晋国,便不给秦国五座城,又能拿您怎么着呢” 里克说:“主公刚即位,不可与强邻失和,不如给了吧。” 郤芮说:“给了这五座城就去掉了半个晋国。秦国兵马再强,也不能打下咱们五座城呀。先君百战经营,辛辛苦苦才得到这些地方,不能轻易给人。” 里克来气了:“既然知道是先君之地,为什么答应送人既答应了又不给,不是激怒秦国吗先武公立国于曲沃,不过蕞尔之地,只因能自强,才兼并小国,终成今日大国。若主公能勤修政事,结好邻邦,将来还怕没有这五座城吗” “里克的话不是为了秦国,是为了得到主公许给他的百万亩汾阳之田,怕主公不给,拿秦国作比呢”郤芮站起来揭老底。 邳郑父用胳膊捅捅里克,里克这才不说话了。 晋惠公也颇为踌躇:“不给则失信,给吧自己削弱了国家。那么给他们一两座城池如何” 吕饴甥说:“给一两座城池,也是失信,反而会挑起与秦国的争端,不如辞了这事吧。” 于是晋惠公给秦君写了一封信,一面感谢穆公的恩德,一面诉说自己不得不失信的难处。可派谁去呢不料邳郑父自告奋勇愿为信使,惠公高兴得很。 邳郑父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晋惠公是个食言而肥的人,他不肯交付当初许诺给秦国的五座城,又怎肯白给里克邳郑父的土地邳郑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怨恨得紧,这次特地讨了这个差事,为的就是在秦穆公面前好好告上一状。 果然秦穆公读完信,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寡人就知道夷吾这小子不堪为一国之君,如今果然欺负到头上了” 大怒之下,还要斩了邳郑父,幸好被公孙枝劝下了。秦穆公余怒未消,气哼哼地问:“是谁是谁教夷吾那小子辜负寡人的寡人非亲手宰了他不可” 邳郑父表情神秘地请秦穆公屏退左右,走近些对穆公说:“晋国的大夫们无不感念秦国的恩德,愿意交付土地。只有吕饴甥和郤芮两人从中阻挠。君上不如用重币召此二人来秦国,只要他们来,便杀之。君上迎回重耳,臣与里克把那夷吾赶走,之后世代服侍君上,如何” 秦穆公觉得这计策妙极,于是派遣大夫冷至跟邳郑父一起去晋国,准备引诱吕饴甥与郤芮来秦国。不知此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39. 晋惠公大诛群臣 里克心里可抑郁了,他本要立重耳的,结果没遂愿,由着众人立了夷吾。可这晋惠公一朝得志便翻脸不认人,之前所许的汾阳之田现今一寸不给,还一味重用虢射,吕饴甥,郤芮等一班私人,把自己干干撂在一边。 这也就罢了,这回劝惠公把五城给秦国,原是出于公心,不想反被人说成是为自己的私利,真叫他生了一肚子气。出朝来本想找好朋友邳郑父聊聊,不想他已急急出城往秦国出使去了。里克没追上,反被郤芮派去盯梢的人瞧了个真切。 郤芮转头就去找晋惠公说坏话了:“里克并不属意于您,现在许给他的汾阳田又没给,必定心怀怨望。而今一听说邳郑父出使秦国,他便驾车去追,肯定有什么阴谋。万一将来与重耳里应外合,那就防不胜防了。不如将他赐死,以绝后患。” 晋惠公很犹豫:“里克有大功于寡人,有什么借口杀他呢” “他杀了奚齐卓子,又杀了先君的顾命大臣荀息,罪大恶极他扶您入国登位是私恩,而弑逆之罪是出于公义。自古贤君不以私恩而废公义,臣可奉命为主公讨他之罪” “那便去吧。” 郤芮得到惠公的首肯,直趋里克的府第,对他说:“主公说,没有大夫您,他当不上这个国君。但您连弑两位国君,杀了一位大夫,主公他也不敢以私恩废公义,就请大夫您自己决定吧” 里克无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听命就是了”于是拔出佩剑大呼:“冤枉啊死后到地下有何面目去见荀息呀”说完自刎而死。 惠公这般杀死了里克,群臣自然不服,尤其是祁举,共华,贾华,骓遄俱是口出怨言。 晋惠公杀上了瘾,也想把这些人都一股脑除掉算了。郤芮阻止说:“邳郑父还在外边,杀人太多,会激他反叛,不合适。主公暂且忍耐一时。” “想起秦夫人曾要我善待贾君,把群公子接回国,你觉得怎么样”晋惠公忽想起别的事来。 “群公子哪个不存有争位之心不可回国。善待贾君倒并无不可。” 晋惠公大喇喇地来见贾君了,虽是四十来岁的半老徐娘了,但因保养得法,贾君姿色未衰。不知怎的,晋惠公竟动了心,一把抱住贾君。宫人会意,皆含笑避退。贾君念着如今人在屋檐下,也不敢十分抗拒,只能勉强相从。 事毕,为讨好贾君与秦夫人穆姬,掩盖自己的无耻行径,惠公派郤芮的从弟郤乞,前往曲沃改葬故世子申生,还上了个谥号为“共世子”。另派狐突前往拜祭。 郤乞到了曲沃,先掘起申生的尸体,面色如生并未腐坏,却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一众人等只能捂鼻呕吐,什么活也干不了。 知道有古怪,郤乞焚香再拜:“世子生前如此高洁,死后反自污么若有什么不洁之事,不是世子的错,望莫要惊骇众人” 说来也怪,这番话说来,这股恶臭忽变为异香。于是遂重新殓尸入棺,葬于高原之上。曲沃百姓万人空巷,前来送丧,泪落如雨。 三日后,狐突来设位拜祭,题墓名为“晋共世子之墓”。 完祭后,狐突正要起驾回绛城,忽见远处旌旗对对,簇拥着一队人马。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下车,向着他作揖:“世子有话与大夫讲,请国舅移步。” 狐突睁眼细看,这不是太傅杜原款吗恍恍惚惚地,他竟忘了杜原款早已身亡了。跟着他来到后面的大车前,见世子申生坐在车中,冠缨剑佩,宛如生前。 侍者引狐突登车,申生说:“国舅还记得申生否” 狐突老泪纵横:“世子之冤,行道之人尚悲涕,何况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狐突呢” “上天怜我仁孝,已命我为乔山之主。夷吾无礼于贾君,我厌恶此不洁之行,不愿让他为我改葬,但怕违了众人的好意。如今秦君甚贤,我想不如以晋归秦,使秦人供奉我的祭祀,如何” “晋侯的确不是好东西,但是人民何罪晋国历代先君何罪世子不念同姓反向异姓求食,非仁孝之德。” “国舅说的是。可我已向上天禀奏此事,若有更改,需再次禀奏。国舅且在此处留七日,之后会托新城西一个巫师来回话。” 说完,杜原款便牵狐突下车,不料失足跌到地上,车马全都不见了。睁开眼,自己正睡在新城外馆的榻上,大惊,一问左右。才知自己是突然昏睡,呼唤不醒。刚才是一场梦。 古人迷信,即便知道是梦,但也不敢与人说,狐突借口生病,一直在馆中呆了七天。 第七天傍晚,城西有个巫师来了,一见面就说:“今有乔山之主申生命我传话今已复奏上帝, 但辱其身,斩其胤,以示罚罪而已,无害于晋。” “罚谁的罪” “传话如此,我也不知所为何事。” 狐突郁郁地回到绛都,和邳郑父的儿子邳豹说及此事,邳豹说:“现今主公行动乖张,必没有什么好下场。将来晋国怕还是公子重耳的。” 正说话间,忽有人报:邳郑父回来了。二人遂别过自归。 邳郑父是和秦大夫冷至一起回来了。走到城郊便听说里克死了,心中疑惧,实在很想转回秦国,可又念着儿子邳豹,担心他受株连,一时委决不下。 此时共华来见他,劝道:“与里克共事过的人多得很,我也在其中。但现今也只他一人被杀,并未波及其他人。何况你出使秦国,便当不知此事吧。若不回朝,则是自供有罪呀” 邳郑父觉得也是,于是横下一条心催车入城。晋惠公开启秦国的国书来看,十分高兴。秦穆公不仅返还了五城的地券,还表达了今后与晋继续交好之意,只是要求吕饴甥,郤芮两位大夫往秦国走一趟,以便订立盟约。 晋惠公是个贪利小人,见到这样一封信,顿时心花怒放,马上就要派吕郤二人跟着冷至去秦国。可这两个人心思重,郤芮觉得秦国是想劫持他们来换地,吕饴甥想得更多,他猜到这是邳郑父想借秦国的手杀了他们两个。 于是,两人把他们的猜测与顾虑告诉了晋惠公,便以晋国尚未安定,还需二大夫出力为由,先把冷至打发走了。 邳郑父见这两个人毫无出远门的迹象,便召祁举,共华,贾华,骓遄等人前来家中商议,直到凌晨才散。早有心腹回报郤芮。 吕郤二人商议后,决定启用一个重要的棋子屠岸夷。一见面先甩出一招敲山震虎:“你大祸临头了,怎么办” 屠岸夷大惊:“祸从何来” “你之前帮着里克杀了两位幼主,如今里克已伏法,下一个必然轮到你了。我等念你毕竟有迎立之功,不忍看着你死,是以先行告知。” “我不过是个匹夫,有把子力气罢了,只知道听人差遣,不知道罪在何处。请大夫救救我吧” 郤芮见时机成熟,便拉起他,压低声音说:“现今有密报,邳郑父与七舆大夫要作乱,想驱逐国君迎立重耳。你可假意前往共谋投诚,获知内情,之后出首。事成之后,之前许给邳郑父的负葵之田,我割三十万给你,怎么样” 屠岸夷喜不自禁,一口答应了。于是吕饴甥一字一句教他见到邳郑父该如何说,命他熟记。 这夜,屠岸夷来求见邳郑父,说有密事。邳郑父不愿见他横生枝节,借口醉酒不开 本章未完,请翻页 门。那屠岸夷守在门里直到深夜还不走,没办法,只好让他进来。 一见到邳郑父,屠岸夷便纳头下拜:“大夫救我一命主公知道是我帮里克弑杀卓子的,将要杀我了,怎么办” “你怎不去求当政的吕郤二人” “此事便是这两个家伙的计谋,我恨不得生吃他们的肉,求他们有何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邳郑父还是不太敢相信,又问:“那你想做什么” “公子重耳仁孝得人心,晋国人都愿意拥戴他为国君,秦国那边因为夷吾背约,也想改立重耳。愿得大夫手书,我星夜送去给重耳公子,没有办不成的。” “你不会改主意吧” 屠岸夷咬破手指发誓说:“我若有二心,便全族得诛” 邳郑父终于相信了。次日三更时分,再开会议。除了新加入的屠岸夷,还有先前的祁举,共华,贾华,骓遄,又拉来了叔坚,累虎,特宫,山祈四人,都是前世子申生的门下,加上邳郑父自己,一共是十个人,再一次对天歃血盟誓,共扶公子重耳为君。 誓完,大家相醉而归。屠岸夷来回报郤芮。 郤芮听完仍不满意:“你言之无据,必得弄到邳郑父亲笔信,才可落实他的罪名。” 屠岸夷再次造访郤家,索要一封亲笔信,他好拿着相迎重耳。郑父早写好了,后头是他们九个人的署名,屠岸夷为表决心,也当场把自己的署名签在最后。 交付停当,屠岸夷如获至宝,拿着这封信直奔郤家。 次日早朝上,百官行礼过后,晋惠公召邳郑父上前来问:“知道你想驱逐寡人而迎立重耳,孤自请其罪矣” 邳郑父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早有郤芮仗剑大喝:“托主公的洪福,屠岸夷已在城外被拿下,搜出一封信来。你们同谋十人,屠岸夷已招供名单,不用再辩了。” 惠公把信丢到案下,吕饴甥捡起来,一个个唱名,命武士拿下。除了共华告假没来,八个人面面相觑,有口难言,地上也无缝可钻。 惠公喝一声:“全都押出朝门斩首” 贾华跪下相求:“臣早年奉命讨屈,曾有私放主公之功 ,可否求免一死” 吕饴甥轻蔑地说:“你先前侍奉先君,却私放主公,如今又私通重耳,这样的反复小人,就该早些杀了。” 共华在家中听说邳郑父等八人事泄被诛,赶紧辞拜家庙,要入朝中领罪。弟弟共赐说:“去了就是送死,怎么不逃走” “邳大夫本可不回来的,是我劝他回的。如今我陷他于死地,而自己偷生,不是大丈夫所为不是我不想活,实在是不能负了邳大夫啊” 共华此去,惠公也没客气,手起刀落也斩了。邳豹听说父亲被杀,立刻飞奔往秦国逃难。惠公本想灭了里克等十大夫的全族,郤芮劝他不要杀人太多,于是便赦免了十大夫的族人。进屠岸夷为中大夫,果然赏了他负葵之田三十万。 话说邳豹见了秦穆公,伏地大哭不止,尽数讲述父亲被害的情形,建议穆公乘晋国人心不稳之机,前往讨伐,以行废立。秦穆公动了心,问计于群臣。 蹇叔说:“听了邳豹的话去伐晋,便是助臣伐君,此事不义。” 百里奚说:“若百姓不服,必会生变,主公不如静待变乱再图大事。” 秦穆公也转了话锋:“邳豹的话我也怀疑,那晋侯能一天杀九大夫,若真的没人支持,这也是办不到的。何况出兵也无内应,怕也是不能成功的。” 于是,便留邳豹在秦国为大夫。 本章完 40. 管仲的临终嘱咐 周襄王三年,太叔带见哥哥的王位越坐越稳,他坐不住了。以重金联络伊地与雒的戎人,请他们出兵讨伐洛阳,自己从内响应。 戎人围了京师,周公孔与召公廖调集人马全力守城,并不出城迎战。另一面襄王向四方诸侯求救。离得近的秦穆公与晋惠公争着讨好周王,都率领军队来救。戎人烧了洛阳东风退兵了。 秦穆公与晋惠公一见面,两人颇觉尴尬。之前惠公截得穆姬一封密信,数落他对贾君无礼,又不接回群公子诸般不是。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哪敢和秦军多呆一日,赶紧班师了。邳豹劝穆公趁夜偷袭晋营,穆公觉得这么做不地道,还是好好回秦国去了。 齐桓公派管仲领兵姗姗来迟,便遣人去问责戎主。得到消息:原来是太叔带招他们袭击京师。周襄王拿了这个错处,驱逐王子带,他却奔往齐国去了。 戎主派人诣见周襄王,请和,自是无有不准的。襄王顾念管仲劳苦功高,要拜为上卿,管仲坚辞:“有高国两位大夫在,臣不敢当此位。”于是拜为下卿。 当年冬天,管仲病重,齐桓公亲自探病。见仲父果然病入膏肓,一把握紧他的手说:“仲父病得这样急,竟然起不了床,寡人将这政务委托何人是好呢” 此时宁戚,宾须无都逝世了,管仲长叹道:“可惜了,宁戚呀” “除了宁戚,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了吗鲍叔牙如何” “叔牙是个君子,但不可以主政。他这个人,太过于嫉恶如仇了,眼里揉不进沙子。人家会受不了的。鲍叔牙见人有一恶处,终身不忘,这是他的缺点。” “那隰朋怎么样” “还可以吧。隰朋好学下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会因私忘公。”说完又喟然长叹道:“人都说隰朋是我管仲的喉舌。如今我身死,舌岂能独存恐怕主公您用隰朋也用不了多久的。” “那么易牙怎么样” “您不问此人,老臣也要说的。那易牙,竖貂,开方三人,主公不可亲近” “易牙烹杀其子,给寡人食,是爱寡人胜过爱儿子,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人当爱子,他对亲生儿子都这般残忍,何况于您呢” “竖貂为了服侍寡人,不惜自宫,是爱寡人胜过爱他自身,这点不用怀疑的吧” “人之天性最看重自身,他对自己都这么狠心,何况对您呢” “那卫公子开方,舍了世子之位来寡人身边,且父母身死都没回去奔丧,是爱寡人胜过于父母,这点应该没什么可疑的。” “人之至亲莫过于父母,他对父母这般无情,何况对您呢而且他弃千乘君位而投奔您,其所求必超出千乘。主公必须把他们赶出去,若再接近他们,必乱齐国” 齐桓公想不通:“这三人在我身边很久了,仲父平日里怎么从来未曾说过这样的话” “臣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想违逆您的意志,也想让您过得舒适一些。何况有老臣这道堤防在,料他们也翻不出波浪来。可如今臣要走了,此三人必会祸及国政,主公一定要远离他们啊” 齐桓公闻言,默然而退。此一番对话早有人传告于易牙,于是他来见鲍叔牙:“仲父的相位是您举荐的,可如今他病了,主公去探视。他竟说决不可委您以国政,反而推荐隰朋,我真是为您抱不平呢” 鲍叔牙笑了:“这就是我举荐管仲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原因了。他只忠心为国,不偏帮私友。如果我鲍叔牙做了司寇,用来驱逐奸臣,是绰绰有余的。若我来执掌国政,那你们这等小人哪有容身之所” 易牙脸红到了耳根,不声不响退下了。 待到第二天,齐桓公又去看管仲,他已说不出话了,旁边的鲍叔牙,隰朋莫不垂泪。当夜,管仲卒。齐桓公哀声恸哭:“失了仲父啊,是上天折了吾的手臂呀” 齐桓公命上卿高虎总揽丧事,管仲生前采邑,尽数传与其子,并世袭大夫。 易牙又来挑拨大夫伯氏了:“当年伐戎归来,主公夺了你三百邑赏给管仲,如今他死了,你何不求主公把这三百邑还给你呢你若肯说,我会在旁边帮你的。” 伯氏低头哭泣:“我没功所以失邑。仲父虽死,其功尚在。我有什么脸去对主公说” 易牙无法,只叹自己是个真小人了。 齐桓公记得管仲的遗言,命公孙隰朋主政。可不到一个月,隰朋也病死了。桓公不由感叹仲父真是神人,早知隰朋用不久,于是只得命鲍叔牙代隰朋的职位,鲍叔牙一开始推辞:“臣是个好善恶恶之人,主公 是知道的。主公若想用臣,必得疏远易牙,竖貂,开方三人,臣才能就任。” “唉仲父也是这样说,寡人哪敢不从” 于当日罢斥了这三人,不许他们入朝议事,鲍叔牙这才就位。此时有淮夷部落侵犯杞国,桓公又召集宋,鲁,陈,卫,郑,许,曹七国,亲自带兵相救,迁杞国都城到了缘陵。 诸侯们明知管仲已卒,桓公已老,齐国霸业将衰,之所以还肯听命于齐国,只是因为桓公尚能任命鲍叔牙,继续延袭管仲的政策而已。 本章完 41. 如此报答“泛舟之役”? 晋惠公姬夷吾,虽说与贤相管仲同名,但论起人品,则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连老天爷都不待见他,自他即位以来,晋国连年庄稼欠收。到了晋惠公五年,竟遇上大灾荒,国库无粮,民间断炊,饿殍遍野。 实在没有办法,晋惠公想着去别国买粮食以渡荒年。算来算去,秦国离本国最近,又是婚姻之国,只是之前答应人家的城池也没给,不好意思再开口要人家帮忙。 郤芮说:“咱又不是不给五座城,只是缓些日子罢了。若要粮食秦国不给,是他们先要断绝关系的,我们就有理了。” 晋惠公很听他的,于是派大夫庆郑,持宝玉前往秦国买粮食。 秦穆公自然要召集群臣相商的。蹇叔,百里奚,公孙枝都觉得救助邻国天灾是议举,应该答应。只有邳豹挽着袖子嚷嚷:“晋侯无道,天降灾祸。何不乘此机会伐晋此机不可失” 本来秦穆公还在犹豫,但邳豹这一搅和,他反而打定了主意:“负我的是晋侯,挨饿的是晋国百姓。吾不忍心因为一人之故,迁怒于人民。” 于是,秦国经渭河运数万斛粟米直达河,汾,雍,绛之间,舟船相接,还命名为“泛舟之役”。这些船给晋国百姓送来了生存下去的希望,人们无不心怀感念。 岁月轮转,次年冬,晋国的粮食丰收,而秦国则遇上了荒年。秦穆公不无庆幸地说:“幸而去年帮了晋国,这丰年灾年没个准儿的。否则这会也不好意思去晋国求粮了。” 邳豹给他泼凉水:“晋侯贪婪,毫无信义可言。咱虽去求,他必定不给的。” 秦穆公不以为然,依旧派冷至携宝玉去晋国求粮。晋惠公一开始已准备好征发河西的粟米,不料那个狡诈多疑的郤芮又发话了:“主公给了秦国粮食,还准备给城池么” “粮食罢了,关城什么事” “那主公为什么要给秦国粮食” “自是为了报答泛舟之役的恩情了。” “那当年秦国扶立主公为君的恩泽更厚,主公不报大恩反报小惠,为什么呢” 庆郑听不下去了:“去年我去秦国求粮,人家一口答应,满满都是善意。如今别人有困难了,咱们什么都不给,必遭怨恨” 吕饴甥说:“秦国给咱们粮食,不是为了交好晋国,只是为了得到那五座城罢了。如今不给他们粮食自会招怨,给粮食不给地也会招怨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是招怨,不如不给。” “这般不仁不义,如何守国”庆郑怒了。 韩简帮腔:“庆大夫说的是。倘若去年秦国不给粮食,主公该怎么办” 虢射说:“去年天降饥荒给晋国,秦国本可趁机取晋,可他们不来攻伐反给咱们粮食,是他们愚不可及。今年秦国遇上荒年了,这正是我晋国的机会,怎可错过不如约合梁伯,乘机攻下秦国,共分其地,才是上策。” 晋惠公是个眼里只有一个“利”字的人,当然会听虢射的。马上借口说什么晋国连年饥荒,粮食自己都不够之类的,拒绝了秦国的请求。 冷至强压愤怒:“秦君念着婚姻之谊,既不要求城池,还往晋国送粮。如今我国有难,却不得贵国半点相助,下臣回去难以复命。” 吕饴甥,郤芮跳出来大喝道:“你之前和邳郑父合谋要诱我二人前往秦国,幸而毒计未成,现在又来这里饶舌回去和秦君说,想要粮食,就派兵来取” 冷至含愤而退。庆郑走出朝堂,对太史郭偃说:“晋侯这般忘恩负义,激怒强邻,大祸将至矣。” “今年秋,沙鹿山崩塌,草木俱陷。山川乃国之根本,晋国怕是有亡国之祸啊” 晋惠公非但不给秦国粮食,反要与梁伯合兵,前来攻伐秦国,秦穆公涵养再高也忍不住大骂:“世上竟然有这样忘恩负义,不顾廉耻之人寡人先攻破梁国,再去讨伐晋国。” 百里奚说:“那梁伯好土木,在国中广建宫室,是以民怨沸腾,此番他不可能集全国之众来助晋伐我。反而是晋国,晋侯虽无道,但吕郤二人强力相辅。而且诱他起全国之众,则必能牵动西戎,拉他们的后腿。所谓先发制人,还是先伐晋的好。以主公的贤名,一路声讨晋侯负德之罪,先声夺人,无往而不胜” 秦穆公同意。于是大起三军,只留蹇叔,繇余辅佐世子罃守国,孟明视领兵巡视边界,以弹压诸戎,防止他们有异动。穆公自己同百里奚将领中军,由西乞术,白乙丙保驾。公孙枝将右军,公子絷将左军,一共四百乘兵车,浩浩荡荡,杀奔晋国。 接到西边的告急文书,晋惠公问计群臣:“秦国无故兴兵犯我边界,如何御敌呢” 庆郑自然要讽刺一番:“秦兵此来只因主公您负恩背德,怎么是无故呢依臣愚见,只有认罪请和,割让五城成全信用,免此干戈才好。” 惠公大怒:“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晋国堂堂千乘之国,竟割地求和,寡人有何面目做这个国君”说完便喝令要把庆郑推出去斩了。 虢射劝阻:“未出兵就先斩将实在是不吉,不如先暂赦其罪,留在军前听用,以将功折罪吧。”惠公准其所奏。 当日选出六百乘兵车,命郤步扬,家仆徒,庆郑,蛾晰分别领左右两军,晋惠公自己和虢射居中军调度,屠岸夷为前锋,离了国都向西进发。 话说晋惠公的坐骑叫“小驷”,原是郑国进献的宝马。此马身材娇小,毛发润泽,步履安稳,平时很得惠公的喜爱。那个庆郑又有意见了:“古时出征,必乘本国出产的马匹。因为本国马熟悉道路,解人心意,遇到战事能听人驱使。现今主公您面临大敌,而用这异国的马,怕有不利啊” 晋惠公喝道:“吾骑惯了,不需你多嘴” 此时秦国的兵马已东渡黄河,三战全胜,长驱直入到了韩原。晋惠公闻听战报,不由皱着眉头说:“敌军已深入我境,该怎么办呢” 庆郑又忍不住多嘴了:“主公您自己招来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庆郑无礼,退下” 晋兵前进到离韩原十里的地方安营,惠公派韩简前去探察。不久回报说:“秦国兵力虽比咱少,但士气是咱们的十倍。” “为什么” “主公您一开始因为梁国离秦国近而奔梁,接着得到秦国的支持而登上君位,又得到秦粟而免于饥荒,您三受秦恩而无一报。秦国君臣积怒,所以士气锋锐,岂止十倍” 晋惠公愠怒:“你怎么和庆郑一样说这样的话寡人定会与秦决一死战” 他偏还派韩简前往秦营去下战书。书中写道:“寡人有兵车六百乘,足以招待您。您若退兵是寡人所希望的;可若是不退,寡人即便想避免与您兵刀相见,可又拗不过这三军将士” 秦穆公读完战书,笑着说:“这小子真是骄傲哇” 于是,公孙枝来传话:“君要晋国,寡人扶立你;君要粟米,寡人给予;如今君要战,寡人敢不听命么” 韩简退下自语道:“秦国理直气壮,吾不知死在哪里呀” 晋惠公让郭偃占卜一下谁做自己的车右为好,占来占去,惟在庆郑最吉利。惠公说:“那个庆郑是秦国的同党,怎么能用”于是改用家仆徒为车右,命郤步扬驾车,向着韩原的方向前进。 本章完 42. 秦晋大战龙门 百里奚登上制高处远眺,只见晋军人马甚众,对秦穆公说:“看来晋侯是要与我军决一死战了,主公不可出战。” 秦穆公忍了这许多时,泥人儿也有几分土性子,遂指天道:“晋国负我太过了,若世上有天道,则吾必胜” 两军与龙门山下各自列阵,中军各自鸣鼓前进。那屠岸夷在最前头,手握一条百来斤的浑铁枪,率先闯入秦阵,见人便刺,无人可挡。 可巧迎面撞上白乙丙,两个人棋逢对手,交手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杀得性起,两人干脆跳下车,空手近身相搏。 屠岸夷撂狠话:“我跟你拼个你死我活,要别人帮忙的就不是好汉” 白乙丙也不遑多让:“我就是要独个儿捉住你,才是英雄” 两人拳打脚踢,直扭打到阵后去了。晋惠公见屠岸夷深陷秦阵,忙叫韩简,梁繇靡领兵冲阵左,他自己领着家仆徒等人冲击阵右,约好至中军会合。秦穆公这边也分两路来迎敌。 晋惠公的戎车迎面正遇上公孙枝,那可是有万夫不挡之勇的力士,家仆徒哪里有对手惠公吩咐驾车的郤步扬专心“驾驶”,不要分心。 公孙枝横戟一声断喝:“会战者一齐上来”这一声喝,声量震天,把国舅虢射吓得趴在车上,连气都不敢出。那小驷是第一次上战场,被这一声狮吼惊着了,不听郤步扬的马鞭召唤,向前乱跑一气,直到双蹄陷入泥淖中。郤步扬急得用力鞭打,可那小驷身材娇小,根本没力气拔腿。 在此危急时刻,恰好那个庆郑的马车从前头经过。晋惠公仿佛见到了救星,大呼:“庆郑快来救我” “不是有国舅虢射吗叫我干吗” “你快把你的马车驶过来载我” “主公您稳稳地坐着您的小驷多好,臣会叫其他人来救您的。”说完便驾车转左而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拜拜了您哪 晋惠公心里一万个“草泥马”掠过,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找其他马车来救,奈何被秦军团团围住,根本出不去。 再说韩简的左路正碰上秦穆公亲率的中军,又与西乞术交战三十余回合,不分上下。偏此时蛾晰领人来帮,西乞术被他两人夹击,一个破绽露出,便被韩简一戟刺下车来。 梁繇靡大叫:“别管那个无用的败将了,快去生擒秦君要紧” 于是,韩简不管西乞术了,直奔秦穆公的戎辂而去。见这队晋军气势汹汹要来捉自己了,秦穆公仰天长叹:“今日反被晋人俘获,天理何在” 恰在此时,西面闯入一队勇士,约摸有三百来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脚穿草鞋,行走如飞。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把大砍刀,腰上挂着弓箭,如同混世魔王,闯入晋军中一通乱杀乱砍,嘴里高喊着:“别伤了咱恩公” 韩简和梁繇靡正慌手慌脚着对付这些天降魔星,又有一个庆郑从北边飞车过来报信:“别打了,主公被秦兵围在龙门山泥泞里了,快去救驾” 这一嗓子喊过,韩简他们也无心缠斗下去了,舍了这三百壮士,也舍了近在眼前的秦穆公,径直往龙门山去救晋惠公去了。谁料赶到龙门泥淖才知道,晋惠公已被公孙枝捉走了,连同家仆徒,虢射,郤步扬全一锅端了,押往秦营去了。 韩简跺脚叹道:“都怪庆郑,要是抓了秦君还可以换回主公来” 梁繇靡说:“既然主公被俘了,我等也归不去了,不如一齐就俘吧” 于是二人自投秦营,和晋惠公关在一处。 那三百名壮士救了秦穆公与西乞术,秦兵乘胜掩杀,瞬间扭转了战场上的形势。此一战,龙门山下尸积如山,晋国的六百乘兵车只有一二百逃脱。庆郑亲眼看见惠公被俘,大约放了心,偷偷溜出秦阵,路上遇见重伤倒地的蛾晰,便扶上来一起回了晋国。 秦穆公逃出生天,反败为胜,一面向百里奚道歉,一面要重赏那三百壮士。问他们为什么这般拼死为己出力,他们说:“主公难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不记得当年丢失的马吗就是被我等宰食了的。” 原来穆公曾有一回出在梁山打猎,晚上营中丢了数匹好马,命人去寻。回说歧山脚下有三百多个野人,正聚在一起吃马肉呢。秦穆公听了:“马既然已死,怎么能因此而杀人呢百姓们会说寡人把畜牲的命看得比人命重的。” 穆公不仅不追究,还派人送去了数十瓮好酒。这些野人叩头谢恩,发誓报恩。这次听说秦穆公伐晋,特地舍命赶来韩原来助战,果然救下了陷入重围的秦穆公。 这里把春秋时“国人”“鄙人”“野人”的概念做个解释。国人 ,指的是住在国都中的人;国都以外其他城市的居民称为鄙人;住在乡下的称为野人。搁今天对照,只有北京人才是国人;其他城市居民为鄙人;农村户口居民称为野人。 秦穆公又一次仰天叹道:“野人还知道报答恩情,那个晋侯还算是人吗”问他们愿不愿当官,野人们齐声答:“我们都是山村野人,只为了报答恩公情义,不想当官” 秦穆公送他们金帛,也坚辞不受,告辞而去。 此一战秦国将校只少了一个白乙丙,大家漫山遍野地去找。忽听见一口土窟中传出呻吟声,原来是白乙丙和屠岸夷抱在一起滚了进去,两个人都是力尽气绝,还死死缠在一起不放手。 兵士们好容易将两人分开,各抬上车载回来。秦穆公心疼白乙丙,又见屠岸夷也是一条好汉,问公子絷此人可否留为己用,公子絷摇头:“他杀了卓子和里克,又为富贵做卧底害死九大夫,今天正应该替天行道,诛杀此贼。” 穆公也没有迟疑,立即下令斩首屠岸夷。白乙丙送回秦国就医,吐血数斗,足养了大半年,才渐渐康复。 龙门之役,秦军大胜而归,公孙枝率百余兵车押送晋国君臣回秦国。除了垂头丧气的晋惠公,还有虢射,韩简,梁繇靡,家仆徒,郤步扬,郭偃,郤乞等,一个个披头垢面,草行露宿,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本章完 43. 放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 龙门之战,秦国大胜凯旋。一路走到雍州地界上,秦穆公这才召集群臣来商议一件要事夷吾这小子该怎么处理 照秦穆公的意思,要把这小子宰了,当做祭祀上天的“牺牲”,以示严惩。 公子絷表示支持:“就该照主公的意思办。” 公孙枝表示反对:“不行,晋国是大国,咱俘虏晋民,又杀了晋侯,必会招来怨忿,将来整个晋国都会把咱们秦国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公子絷说:“我又是说杀了晋侯,马上迎回重耳来接位。杀了这无道昏君,替晋国立了个有道仁君,他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怨我们呢” “公子重耳何等重仁义之人,当年不想借父丧得利,现在怎会肯借弟之死登位要是立不成重耳,反让别的公子钻了空子,跟夷吾有什么不一样若是重耳肯做晋侯,必会因为弟弟的死而仇视秦国。与我国没什么好处。” 两个争执不下,百里奚又送白乙丙回去治伤了,秦穆公委决不下,喃喃自语:“那到底是驱逐他囚禁他还是复立他更好呢” 公孙枝进言:“关了他不过是一介匹夫,于秦国何益驱逐他,必会招来他国接纳又谋求复国。不如咱自己复立他为好。” 想起晋惠公忘恩负义的种种行径,秦穆公恨得咬牙:“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吗” “也不是。必须要求晋国割让那河西五城的土地,并派世子圉前来秦国为人质,咱们才放回晋侯,与其讲和。这样的话,不但晋侯终身不敢小视我秦国,且今后父死子继,世子圉也会亲近我国。代代如是,岂不大好” “子桑算计得好啊,几代都算到了”秦穆公大悦,于是把晋国君臣人等都安置在灵台山的离宫之中,派千名士兵把守。 安置停当,忽见一群秦宫内侍,身着孝衣衰服来了。原来是穆姬听说秦军俘获了晋侯,便在后宫崇台上堆积了数十层柴薪,只待晋君进城便要点火自焚。 秦穆公大喊庆幸:“幸好有公孙枝劝我不要杀了那小子,否则今日夫人要枉送一条性命” 赶紧命内侍回报夫人,不日将送晋侯归国,穆姬这才回宫。 被囚灵台山的晋惠公听说秦国有意放他归国,忽地变得大方起来,无论是河西五城还是抵押儿子,无有不应的。只要能重新归国复位,国土儿子皆可抛哇马上派大夫郤乞回晋国,吩咐吕饴甥交办割地,质子之事。 吕饴甥不敢耽搁,立刻到秦国交上河西五城的户籍,地图,及钱粮,尽归秦国。秦穆公没看见世子圉和他一起过来,问其缘故,吕饴甥回答:“国中不和,只待寡君入境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世子便立刻入秦。” 又想搞什么幺蛾子秦穆公心里膈应,可脸上依旧不露声色:“晋国有何不和” “现国中有君子之见和小人之算。君子自知有罪于秦,感恩戴德,认为秦国守信之国,必会送寡君归晋,支持送世子质秦。可小人以为贵国必不会归还晋侯,不如改立世子以抗击秦国。下臣以为您有霸主之志,定不会伤君子之心,激小人之怒。” 秦穆公微笑着同意先放归晋惠公。但毕竟之前他一直谨守诚信仁义的原则对待自己的这位大舅哥,结果却屡遭背叛,如今吃一堑,长一智。秦穆公终于懂得:用对待君子的方式和小人打交道是自己吃亏,对待小人就要有对待小人的手段。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于是,他一命派孟明视前往接收河西五城,并分官拒守。安置停当后才遣公孙枝领兵跟吕饴甥一起护送晋惠公回国,以示修好之意。 九月龙门战败,待到惠公归国时,已是十一月了。除了虢射病死在秦国,其他人都回来了。这一重大事件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深深得罪了晋惠公的庆郑。 蛾晰来劝庆郑:“主公这次回来,定不会饶你。不如逃往他国避难吧” 庆郑摇头:“兵败当死,将为虏亦当死。主公被俘我有责任,他若不回来,我也该率全家老小死在秦国以尽忠,何况他回来了呢我便留在此地等着受死吧,称了主公的心,也让世人知道有罪不可逃,又何必要逃走呢” 蛾晰劝不动他,只能叹息而去。 待到晋惠公行至绛郊,世子圉领着狐突,郤芮,蛾晰,司马说,寺人勃鞮等出郊相迎。晋惠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庆郑,怒由心生,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立马召他出来厉声喝道:“你怎么还敢来见寡人” 谁知那庆郑既不慌亦不怕,缓缓答曰:“主公若一开始听臣的话,报答秦国泛舟之役,则无征伐之祸。第二次若听臣的,割地与秦讲和,则不必出战。第三次若听臣的,不要坐小驷,也不 会被俘。臣一直忠于主公,为何不见” “难道你无罪吗” “臣有死罪三项:一不能使主公听从臣的忠言,二有卜言臣为车右最吉利,却不能使主公相信,三为救主公去叫人,却没来得及让主公不为他国之俘。臣请受刑,以抵此三罪。” 晋惠公觉得堵得慌,庆郑的话宛如一个溜光坚硬的果壳,他找不到一个下口的地方,便示意梁繇靡代他说话。 梁繇靡说:“你所说的都不是关键。你犯下的死罪是如下三项。主公在泥泞中,召你相救,你不管不顾;我几乎要抓住秦君了,你跑来打岔;我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被俘了,你一不力战,二不带伤,全须全尾地跑回了国。有此三项,足可受刑。” 蛾晰想为庆郑说话:“庆郑宁死不避刑罚,勇气可嘉主公请赦免他,将来也好报韩原之仇。” “晋已战败,又用这么一个罪人来报仇,岂不让天下耻笑我晋国无人了吗”梁繇靡深恨庆郑坏了自己立下不世之功的大事,必杀之以后快。 家仆徒劝谏:“庆郑毕竟对主公进过三次忠言,以抵死矣。不如赦免他以成就主公的仁义之名。” 梁繇靡反对:“国家强盛靠的是法制。若乱了法度,人人都无所畏惧了。不诛庆郑,以后晋国再不能用兵于外了” 晋惠公不再犹豫,命令司马说立即行刑,当场斩了庆郑。此时,忽然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在场诸大夫大多都流下了眼泪。蛾晰为报庆郑载车之恩,为他操办了后事。 庆郑为什么不逃呢都是为了两个字名节。中国古代的士大夫贵族,都是把这两个字看得比生命还重的。顶着谋君的不忠之名外逃,必被人待见,还不如一死留个清白好名声。何况自己那时怕是真的不盼着晋惠公的好来着,也不冤了 不过,庆郑这一死,晋惠公器量小不能容人的名声也传遍了天下,写进了史书,天下英才莫不裹足,晋国想中兴可就难了。 晋惠公是个牵着不走,打着走的货色,这回学乖了,马上派世子圉跟着公孙枝去了秦国当人质。秦国也够意思,送回了屠岸夷的尸首,以上大夫的礼仪下葬了,其子孙世袭中大夫。 形势渐渐稳定,可晋惠公的心里却定不下来。每次他一有点什么事,国内国外总有人要迎重耳回来就位国君,看来这个人终是心腹之患,不除不行。 郤芮推荐,要杀重耳,寺人勃鞮是最合适的人选。当年他领兵讨蒲城,割了重耳一个袖子,如今时时担心重耳一旦复国,他必没有好果子吃。要杀重耳,他比谁都积极。 果然,勃鞮一听说此事,马上出了个点子:“若领兵去讨论伐,那翟国必然会兴兵拒守,难以成功。不如悄悄地带一队刺客微服前往,乘重耳出游的机会,一举击杀,必能成功。” 惠公大喜,马上给了勃鞮黄金百镒做刺杀经费,还嘱咐道:“三天内便要出发,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他们自以为机密,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狐突听说勃鞮突然间变得挥金如土,访求力士,心中疑惑。便找宫中相熟内侍细细查问,大略知道了个眉目。马上写了一封密信,派人星夜送往翟国,报与公子重耳知道。 欲知公子重耳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44. 重耳的悲催逃亡之路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重耳在翟国已呆了十二年。要说翟君待他真是没说的,只举一事说明。那年翟国讨伐咎如部落,得了两个美女,翟君自己一个都没享用,把大的那个叫叔隗的嫁给赵衰,小的叫季隗的嫁给重耳。没多久又都生了儿子,重耳等人渐渐在翟国安了家,过起了小日子。 在这种情形下忽然接到老国舅的来信,不啻晴天霹雳。狐突不仅告知老冤家勃鞮的刺杀计划,还强烈建议重耳改往他国逃奔以避祸。 重耳茫然不知所措:“吾妻与子都在此处,这里就是我的家。离开这去哪儿呀” 狐偃说:“咱们到这不是为了成家的,是为了图谋复国。因力不能及,暂居于此。现在已经耽搁得太久了,应该改投大国,勃鞮就是上天遣来促公子远行的。” “唉即便要走,也要想好去哪里吧” “齐侯虽老,但齐国霸业尚存,仍在招贤纳士。且如今管仲,隰朋皆亡,尚无贤相,公子若去齐国,必得重用。将来也好借齐国之力,以图复国。” 主意打定,重耳便与妻子季隗告别:“晋国那边有人要来行刺我了,为了免遭毒手,我只能远走他国,以图复国。你尽心抚育两个儿子,若我二十五年不回,你就改嫁了吧。” 季隗哭着说:“男儿志在四方,我不留你。可我如今二十五了,再过二十五年就五十了,还嫁给谁呢你放心,我会抚养儿子,好好等着你回来的。” 潜台词:虚伪的男人,你不让人家改嫁就直说好了,什么二十五年之期,哄谁呢 次日,重耳命壶叔整备车马,头须收拾财物。却见狐毛,狐偃仓惶而来,急哄哄说:“父亲看到勃鞮次日便起身了,怕公子还没出发,不来不及再写信,星夜派人赶来相报,请公子急速动身,不然来不及了” 重耳大惊:“这个勃鞮怎么来得这么快” 三人什么也顾不上了,徒步走出城外。壶叔在后头赶着一辆马车,追上了他们。接着赵衰,臼季等人才陆续赶上来,大家都来不及备车,全是步行。 重耳在众人中没看见头须,一问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知他卷着财物自己跑了。这下可糟了,丢了小家,又没了盘缠,好不愁闷一行人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 重耳出城已半日了,翟君才得到消息,想赠送些衣资盘费,竟也来不及了。悻悻然,只好吩咐国内关卡,严格盘查过往行人,尤其是出境的关卡。那个勃鞮扑了个空,又见翟国盘查甚严,他一个阉人如何过得关去追杀重耳,只好怏怏而回,向晋惠公复命。 重耳若想去齐国,必须途经卫国。这一路艰辛自不必说,数日后到了卫国边界,关吏问他们的来历,赵衰说:“吾主乃晋国公子重耳,相去往齐国,需经贵国借道。” 接到关吏的飞报,上卿宁速主张迎重耳入城,可卫文公毁却说:“当年寡人立国迁都,晋国并不曾出半臂之力,再说卫晋两国虽为同姓,却未通交好。况且重耳不过一个流亡之人,何足轻重迎他入城,又要招待破费,太麻烦了,还是赶走的好。” 于是吩咐关吏不许放晋公子入城,重耳等人只得绕城而过。魏犨,颠颉很生气:“那卫侯姬毁如此无礼,公子应该到城下南责问他一番。” 赵衰说:“蛟龙失势,不如蚯蚓,公子还得忍耐。” 两人尤为愤愤:“既然他们不尽地主之谊,那咱们只好自己去抢掠村庄,也好得些吃食盘费,他们也没脸怪咱们。” 重耳喝止:“这与强盗何异我宁可自己挨饿,也不做那盗贼之事。” 出行这一天,重耳等人早上都没吃饭。直到正午,到了一个叫五鹿的地方,看到一伙农夫在陇上吃饭。重耳让狐偃过去讨些吃的。于是有了以下一番对话。 农夫问:“你们从哪里来” 狐偃答:“我们从晋国来,远行无粮,请得一餐之食” “堂堂一群男子,不能自给,还跟我们要吃的我们都是田间村民,吃饱了才有力气扛锄头,哪有多余的粮食给别人” “纵然不能给吃的,好歹也给件把餐具吧” 一个农夫丢了一块土过来:“这便是食器了” 魏犨大怒,夺下那人的碗摔了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粉碎,重耳也怒极,提着鞭子要打人。狐偃忙制止他:“主公,得饭易,得土难。上天借野人之手,授土地于公子,此乃得国之兆,又何必动怒公子应该下来拜谢上天。” 重耳听进去了,果然下车来拜。那伙农夫见此情形,觉得十分可笑:“真是一群痴子” 约摸再走了十余里路,大家都饿得走不动了,只能在树下休息。重耳也是又饿又困,枕着狐毛的大腿躺在树下。 狐毛想起赵衰还带了一壶浆食,让大家等一等。魏犨说:“那点浆水还不够赵衰一个人吃的,肯定没有了。” 于是众人便忙着找野菜煮着吃,重耳却咽不下去。忽然介子推捧着一盂肉汤来了,重耳一口气吃光了,问:“你从哪里得来的肉” “这便是臣的大腿肉。公子没东西吃,做臣子的只能割股肉给公子充饥了。” 重耳眼泪都落下来了:“我这落难之人拖累了你呀将来何以为报啊” “但愿公子能早日回晋国,谈何回报呢” 良久,赵衰才一瘸一拐地来了,原来他的脚被荆棘刺伤了,这才落在后头。他取出壶中的浆食,献给重耳。 重耳问:“你难道不饿吗怎么不自己吃了” 赵衰说:“再饿也不难背着主公自己吃独食啊” 狐毛又来打趣魏犨:“这要是你呀,浆食早在肚子里化水了吧” 魏犨自觉惭愧。重耳叫赵衰把浆食调水,分给大家一起吃了。君臣一路觅食,半饥半饱,终于来到齐国。 齐桓公虽已过耋耋之年,但素来听闻重耳的贤名,马上遣人往郊外相迎重耳入公馆,并设宴款待。闻听重耳此行匆忙,连家眷都没来得及带出来,还择选宗族中一名美女,嫁于重耳为妻。赠送马匹仆人,供养丰厚,重耳十分感激:“一向听闻齐侯礼贤下士,今日不得不信了难怪齐国能成霸业” 此时已是周襄王八年,齐桓公也即位四十二年了。齐国的霸业也要随着桓公生命的流逝而进入倒计时了。不由叹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本章完 45. 齐桓公之死 中国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君王,青壮年时大展宏图,礼贤下士,开创不世之功业。可到老了,却往往犯糊涂,变得昏聩无状,判若两人,典型代表有著名的唐玄宗李隆基。咱们的齐桓公也算得上一个。 他答应了管仲,委政鲍叔牙,把竖貂,易牙,开方三人逐出宫庭,自家的日子可是苦不堪言。没了易牙给做的可口饭菜,吃什么都觉得难以下咽;没了竖貂,晚上怎么也睡不香甜;日间起居没有开方在一旁调笑打诨,他是面无表情,感受不到一丝生趣。 长卫姬来相劝:“您把竖貂他们赶走了,国家也不见强盛啊反而是您日渐憔悴,左右使唤的人也不能体察您的心意,干吗不把他们找回来呢” 齐桓公正有此意,可想到鲍叔牙那张嫉恶如仇的脸便有些发怵:“寡人也想念那三个人啊,但已经赶走了,怎么能召回来呢再说鲍叔牙也不会同意的。” “鲍叔牙身边难道没有得人应手的人伺候他么怎么您就不行呢您老了,何必这般苦着自己呢如今您只要先召易牙回来为您调理膳食,那开方竖貂两人自会闻风而来的。” 齐桓公听从长卫姬的建议,果然易牙一回来,开方和竖貂两人便闻风而至了。 鲍叔牙自是不依,进谏说:“主公难道忘了仲父的遗言吗怎么又把这几个小人召回来了” “这三个人对于寡人大有用处,于国家并无什么害处,仲父所说的话太言过其实了” 鲍叔牙眼见齐桓公重新起用这三个小人,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拿桓公无法,心中愤郁发病不起,竟至身故。竖貂这三个小人更加没了制约,开始揽权专断。顺着他们的,不富亦贵;和他们对着干的,不死也得被逐出朝堂,齐国的形势江河日下。 再来说说桓公的家事。当年与管仲三日奏对时,齐桓公曾直言自己有两大缺点:一曰好田;二曰好色。就是喜欢打猎和美女。 因此桓公的后宫也是粉黛三千,燕瘦环肥,什么品种都有。他曾有三位正夫人,分别是王姬,徐姬和蔡姬。王姬和徐姬相继过世了,蔡姬退回娘家,后又改嫁了楚成王。她们都没有生下嫡子。 正夫人之下有六位得宠的如夫人,各生一子:第一位长卫姬,生公子无亏;第二位少卫姬,生公子元;第三位郑姬,生公子昭;第四位葛嬴,生公子潘;第五位密姬,生公子商人;第六位宋华子,生公子雍。其余的媵妾,也有儿子,但不在如夫人的行列。 长卫姬伺候齐桓公的时间最长,且无亏是长子,占着名份,又有宠臣易牙和竖貂支持,耳边风吹久了,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桓公也说过立无亏为嗣的话。之后和管仲一商量,又改了主意,葵邱会上将公子昭托付给宋襄公,立他为世子。 其他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个开方虽说是卫国公子,却不知何故,既不支持公子无亏,也不支持公子元,反与公子潘关系特别好,暗中谋立他为嗣。 公子商人乐善好施,颇得民心,因其母得宠,难免生出觊觎之心。只有公子雍因其母只是宋国华氏之女,不是公主,出身微贱些,安分守己,不与人相争。 齐桓公也是老糊涂了,所谓剑老无芒,人老无刚。做了多年的霸主了,到如今也只想过富贵怠懒的日子,没了意气与锋芒。那五位如夫人轮番在他耳边为自己儿子求立世子,他也只是一律含含糊糊地答应。过程如下: “主君,商人颇得民心,个个夸他好,您立他为世子吧” “好好好,没问题。” “主君,无亏可是长子,无嫡立长,天经地议呀” “谁说不是呢” “主君,子昭可是仲父指定的世子,您可不能忘啊” “那哪能呢” 谁来说他都应承,可国君的位子只有一个呀这是生生滋长了诸公子的夺位之念,野心一旦滋长,便如燎原之势,让它熄灭是不可能的了。 话说郑国有位名医,姓秦名缓,自号卢医。因其少年时得遇异人,传其医术,手段高强,传说能隔墙看透病人的肺腑。人们便以轩辕黄帝时的名医扁鹊来称呼他。 野史传说扁鹊早年游于虢国,正遇上虢国世子暴病卒死。扁鹊入宫自言能医治,内侍说:“世子已死,怎能复生” 扁鹊说:“请让我试试。” 虢公自是肯的,扁鹊让弟子阳厉用针灸法,不过片刻,世子竟苏醒了过来,还喝下了汤药。又过了二十来天才病故。当世之人传说扁鹊医术之神,竟有起死回生的疗效。 某日,扁鹊游荡到临淄,谒见齐桓公,一见面就说:“您有病已到肌理,不治病将深了。” 齐桓公非常不高兴,哪有人见面就说别人有病的,你才有病呢不理我没病 过了五天,扁鹊又来了:“您的病已经到了血脉处了,不能不治啊”桓公气呼呼地不理他。 又过了五天,扁鹊像个报丧的乌鸦一般执着地又来唧呱:“您的病已经到了肠胃,赶紧治吧” 桓公又不理他,待扁鹊走了,齐桓公气哼哼地说:“太过分了,这些医者就喜欢标榜自己的医术,没病非说有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又过了五天,扁鹊又来了,远远望见齐桓公,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齐桓公倒好了奇,派人追上去问个究竟,扁鹊说:“齐侯的病已到了骨髓没救了在肌肤时,可用汤药膏贴;在血脉,可用针灸;在肠胃,可用酒糟。如今到了骨髓,就是阴司里的掌命使也无法了。” 五天后,齐桓公果然病倒了,派人去召扁鹊,人家早已在五天前整理行装走了。齐桓公懊恼不已。 易牙见扁鹊不辞而别,料定齐桓公的病是好不了了,便与竖貂商议后,悬挂一面木牌在宫门之上。说什么呢假借桓公的语气说,为专心养病,群臣及公子一概不许入宫,命竖貂把守宫门,易牙率甲兵巡逻。 他二人不许别人进来,却单留公子无亏在长卫姬宫中。过了三天,齐桓公还没有死。竖貂易牙将桓公身边侍候的人全部赶了出去,阻断宫门。还在寝室周围,筑起三丈高的墙,里外隔得一丝缝都不漏。只在墙角留一个狗洞,一早一晚派一个小太监钻进去,看看齐桓公死了没。 齐桓公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躺在床上,叫谁都无人应,只能瞪着眼睛发呆。 突然“扑通”一声,接着有人推窗进来。原来是一个小侍妾晏蛾儿。齐桓公像看到了救星:“我肚子饿了,为我取粥来” “没地方找粥。” “那找点热水来也好啊” “没有热水。” “发生什么事了” “易牙和竖貂两人作乱,筑了三丈高墙,隔绝了这间屋子,哪有处找吃的喝的” “那你怎么进来的” “妾蒙主公召幸之恩,所以不顾性命,翻墙进来的,至少看到主公您瞑目啊。” “世子昭在哪里” “被他们挡在外头,不能进来。” 齐桓公长叹:“仲父真是圣人啊寡人识人不明,以至有今日之祸。天哪我姜小白竟落得如此下场”连喊数声,吐了好几口血,看着晏蛾儿说:“我有宠妾六人,儿子十多个,却只你一人来送终,深悔平日里没有厚待于你。” “主公保重,妾愿以死相送” “我死后若有知,有何面目见仲父于地下呀”齐桓公于是以衣袖盖在脸上,连叹了几声便气绝身亡了。 齐桓公姜小白于周庄王十二年即位,薨于周襄王九年,在位四十三年,终年七十三岁。堂堂的春秋首霸,落得这般下场,可悲可叹深思方知,原来管仲才是齐国霸业的灵魂所在,仲父一死,万事皆休了。 本章完 46. 诸公子争位 晏蛾儿眼见齐桓公咽了气,痛哭一场,想叫人墙高叫不应,想要再翻墙出去却再找不着垫脚的东西。左思右想,叹了口气,自己刚才说过“以死送君”的话,看来是不得不应验了。 于是她解下衣服盖在桓公的尸体上,又掰下两扇窗棂盖在上头,跪下磕头说:“主公魂且勿远去,待妾相随”说完以头撞柱,脑裂而死。 当夜,那个探听生死的小内监又钻狗洞进来了。见堂柱下头,直直挺着一个尸首,吓得连忙钻出,来向易牙竖貂报告:“主公已经撞柱自尽了” 那两个人还不相信,命内侍们挖开墙,亲自验看,见原是个女人尸体,有认得的说是晏蛾儿。再看牙床上,两扇窗棂盖着个不言不动,无知无觉的齐桓公,不知几时死的。 竖貂说赶紧发丧吧,易牙说:“急什么必须先把长公子无亏的君位定下来,才好发丧,免得别人来争” 二人跑到长卫姬宫中密谋,决定乘当夜仓卒无知的机会,率本宫甲士,夜袭东宫,杀了世子昭,奉无亏即位。于是易牙,竖貂带着数百人,直扑东宫,要来杀世子昭。 话说世子昭这么多天来被挡着不能进宫探父,心中十分苦闷。傍晚时分一个人挑灯枯坐,恍恍惚惚间,见到一个女人上前说:“世子还不快走,马上大祸将至了妾乃是晏蛾儿,奉先君之命,来报信给你” 说完便上去把世子昭一推,便如坠入万丈深渊一般世子昭一惊,醒来却不见了那个女人。这个梦做得也太奇怪了子昭挑灯步行至上卿高虎的家中,原原本本地对他讲了这个梦。 高虎一拍大腿:“不好主公抱病半个月,被奸臣隔绝于内,信息不通。世子这梦,主公怕是凶多吉少。而且那妇人口称先君,主公必然已薨。现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子赶紧出奔他国,以防不测。” “可我该往哪里安身” “主公曾将世子托付宋公,当然前往宋国,必能得助力。我乃守国之臣,不能和世子一起去了。我有门士叫崔夭,如今掌管东门,我吩咐他为你开门,世子可乘夜出城投往宋国。” 话刚讲完,有人来传报说武士已包围了东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吓得世子昭面如土色。高虎让他穿上仆人的衣服,派人送他到东门,让崔夭开城门放人出去。崔夭说:“我私放世子,必将获罪。若世子不嫌弃崔夭,我便和您一齐奔宋了。” 世子昭正愁没人护从,自是大喜:“你若肯同行,我自然愿意。”于是开了城门,崔夭让世子昭登车,自己执鞭,催车往宋国急急而去。 那边易牙和竖貂在东宫扑了个空,眼见四更了,易牙说:“咱们擅自围了东宫,不过是要趁其不备,若到了天明,其他公子知道了,先占据了朝堂,大事去矣。不如先回宫拥立长公子,看看群臣的反应,再作道理。” 两个人收队还没来得及回长卫姬宫中,却见朝门大开,百官纷纷聚拢,有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闾邱氏等等。宫中已走漏出齐侯已亡的凶信,又听说东宫被围,他们料定宫中有变,一大早都来打探消息。 见到易牙竖貂,官员们一拥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世子在哪里” 易牙一拱手答道:“世子无亏,现已在宫中。” “无亏并未曾受命册立,不是我们的主公,还我世子昭来” 竖貂拔剑大喊:“世子昭已被我们赶走了如今奉先公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君,有不从的,剑下诛之” 众人皆愤愤:“你们这帮奸佞,擅权废置。若立了无亏,我等誓不为齐臣。” 大夫管平挺身而出:“今天先打死这两个奸臣,除掉乱国祸根,再作商议。”他说完就握着牙笏望竖貂脑门便打,被他用剑挡住。 官员们正要上前帮管平,易牙大喝一声:“甲士们,怎么还不动手平日养你们有何用” 数百甲士,各举兵器,一齐上前,将众官员一阵乱砍。官员手中没有兵器,又寡不敌众,一时间死于乱军中的,足有十分之三。其余受伤的,都乱窜出朝门而去了。 此时天已大亮,易牙竖貂杀散百官,便请出公子无亏来到朝堂就位。鸣钟击鼓后,甲士环列朝堂,但阶下拜贺称臣的只有易牙竖貂区区两个人。无亏既惭愧又恼怒。 易牙奏曰:“此事须召高国二老入朝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方能号召百官,压服人众。”无亏准奏,便要遣内侍分头宣召。 右卿国懿仲,左卿高虎一听说内侍来宣,心知齐桓公已死,便披麻戴孝地入朝奔丧来了。易牙竖貂二人到宫 门外相迎,说:“今天新君即位,老大夫们权且从吉。”意思是把孝服脱了,别给新君触霉头。 两位老大夫齐声回答:“先君还没下葬出殡,就拜贺新君,非礼之事。哪一个不是先公的儿子老夫怎么选择谁能主丧,咱们就听谁的。” 一句话堵得那两个小人无言以对。二位大夫就在门外,望空而拜,大哭而归了。 无亏很无奈:“大丧未殡,群臣不服,怎么办呢” 竖貂说:“为今之计,就如与虎相斗,有力者胜。咱们只要占据天殿,列兵两庑,其他公子若入朝,则出兵劫下。” 于是,长卫姬将本宫卫士尽数遣出,连内侍和粗大些的宫女都穿起戎装充数,由易牙竖貂各自统领着分布于正殿两旁的檐廊,牢牢占据着正殿。 其他公子有什么动静呢自然有。公子开方对葛嬴的儿子公子潘说:“世子昭不知逃哪去了,如果无亏能做国君,那公子您就不能立为国君吗” 于是二人也将各自家中的家丁死士,悉数派出,于右殿安营。 又有密姬的儿子公子商人和少卫姬的儿子公子元共议:“大家都是先公的骨血,江山大家都有份。公子潘占了右殿,咱们一齐占了左殿。如果世子昭回来了,大家让位给他,如果他不回来,咱把齐国的江山平分四份,谁也不吃亏。” 于是,两人也共起家甲,及门下所养门客,结队而来,公子元于左殿列营,公子商人列营于朝门处,为犄角之势。 易牙竖貂两人畏惧三公子人多势众,而三公子又畏惧易牙竖貂两人兵强,几处各守本营,谨防相互冲突。顿时局面僵持住了,谁也吃不下谁,谁也不敢先动第一枪,不觉两月有余。 诸公子中只有公子雍怕自己卷进纷争,不得善终,逃往秦国,被秦穆公拜为大夫。 这些公子们一心争夺富贵权位,都没有人想起他们的父亲都死了两个月了,尚未入殓,实在令人发指 本章完 47. 公子无亏主丧 齐国官员知道世子昭出奔,又吃了易牙竖貂的亏,便都闭门不出。只有老臣国懿仲和高虎两人心如刀绞,心忧先桓公无人治丧,众公子却只知争位。 高虎下定决心要进宫进谏,不惜以死相争。国懿仲为他壮行:“你先去说,我接着去,咱二人一起舍命,以报世受齐禄的恩情。” “光你我两人开口,能顶什么事不如沿门召唤,大家一齐到朝堂上,先奉公子无亏主丧,好歹把先公入殓了再说。” “好吧,立子以长,立无亏也算是事出有名。” 二人沿门唤人,众官员见有他们做主,也大着胆子穿起丧服,齐齐入朝。 竖貂见这一群人来,拦住盘问:“老大夫此来何意” 高虎对曰:“这样相持下去,何日是个了结我们特来请公子无亏主丧,并无他意。” 竖貂作揖放他们入朝,国懿仲对无亏说:“臣等听闻父母之恩,犹天地也。生为人子,父母生则孝敬,死则殡葬,从来没听说过父亲死了,儿子不为父殓葬,反而一心争抢富贵的。做国君的应当是臣民的表率,国君不孝,你叫臣子们如何尽忠而今先君已死六十七天了,还没入棺,公子虽占着这正殿,能心安吗” 说完,众臣皆伏地痛哭,无亏也泪下如雨:“孤的确不孝,罪达上天。不是孤不想为父治丧,奈何公子元他们一直相逼呀” 国懿仲说:“世子外奔,若公子能主丧,收敛先君,大位自然是您的。老臣以大义责问公子元等,看谁敢与公子相争” “此孤之愿也。” 高虎吩咐易牙守好大殿,诸公子若披麻戴孝来,则放他入宫哭灵;若带兵而来,立刻拿下问罪。众人跟着竖貂前往寝宫,安排殓葬。 此时虽是冬天,但齐桓公的尸体在床上无人问津了六十七天之久,血肉腐烂,臭气蒸腾,尸虫如蚂蚁般直爬出墙外。 起初众人还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虫子,直到寝室里,掀开窗棂,才看见桓公的尸身爬满虫子,蛆虫啃得能见骨头。见此惨相,无亏首先放声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哭,群臣也是哭声震天。 当日入殓梓棺,因桓公已皮肉皆腐,只能用袍子裹起,再用带子捆扎,勉强拢作一团。但那晏蛾儿却面目如生,形体不变,一点儿也没坏。高虎叹息不已,也另取棺椁入殓。 群臣奉公子无亏主丧,众人哭灵,当夜一同宿于柩旁。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见此情形,互相言语:“有高国二位老上卿作主,吾等没法跟无亏相争了” 于是,众公子散去兵众,都披麻戴孝入宫奔丧。兄弟相见,相拥大哭一场,争当一回孝子。 且说世子昭逃往宋国,见了宋襄公是哭拜倒地,一五一十地将易牙竖貂作乱之事备细说了。宋襄公召集群臣问计,言语中透露出自己不仅要出兵帮世子昭定君位,还要倡召诸侯,继承齐桓公的霸业。 此时,有一大臣出列泼冷水了:“宋国有三点不如齐国,怎么能称霸诸侯呢” 宋襄公睁眼看去,这可不是一般人。原是自己的庶长兄公子目夷,当年因为贤名远播,襄公本要让位与他,是他竖辞不受,自己才勉强登上这国君的位子的。只好压下怒火,好声好气地问:“子鱼说这三不如齐,是哪三不如呢” “一不如在地利。齐国有泰山,渤海之险;有富饶的琅琊与即墨。而我宋国地狭土薄,兵少粮稀,此一不如;二不如在人才。齐国有高国两姓世卿,统领全国;有管仲,宁戚,隰朋,鲍叔牙各谋其事,而我们文武不具,贤才不来,此二不如;三不如在天意。齐桓公北伐山戎,有俞儿开道,在郊外打猎,有委蛇显形。而我国今年开春,五星坠地,化为陨石;二月有大风异象,不是吉兆。此三不如。有这般三不如齐,自保尚不暇,哪顾得上他人呢” “虽如此,寡人行事素以仁义为先。既答应了先桓公,就得受人之命,终人之事。” 于是宋襄公以纳世子昭的名义传檄诸侯,约定来年春一齐会兵临淄郊外,共讨公子无亏。那么其他诸侯什么反应呢 卫大夫宁速说:“立子以嫡,无嫡立长,这是常礼。无亏年长,而且昔年也帮卫国修筑城池,于我有恩,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主公还是别趟这浑水为好。” 卫文公毁有不同意见:“姜昭已立为世子,天人皆知。无亏帮我国修城是私恩,立世子则是公义。以私废公之事,寡人不做。” 传檄到了鲁国,鲁僖公说:“齐鲁为近邻,又是婚姻之国。齐侯竟把世子昭托付给宋国,不托付于寡人。长幼有序,要是宋国真来讨伐无亏,寡人定会 率兵去救。” 周襄王十年春三月,宋襄公果然会合卫,曹,邾三国的兵马,奉世子昭伐齐,屯兵于临淄郊外。此时易牙已进位为中大夫,官职为司马,掌全国兵权。无亏命他出城迎敌,竖貂居中调度。高国二位上卿分守城池。 高虎对国懿仲说:“咱们立无亏也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心想奉他为主公。如今世子既然回来了,又有宋国相助,道义上占着上风,情势上也强些。而且易牙竖貂残杀百官,专权乱下,必为齐患。不如趁眼下这机会把这两人除了,迎世子昭为国君,也了断绝诸公子觊觎之心,则齐国就能长享安宁了。” “易牙现在郊外驻军,我可以召竖貂来议事,借机杀了他,迎世子取代无亏。到时谅那易牙也无能为力。” “真是条妙计呀” 于是国懿仲在城楼上安排下力士,派人请竖貂来议事。那厮一点也不怀疑,昂头而至。三杯之后,高虎说:“如今宋公纠合诸侯,送世子到此,怎么抵挡呢” “不是有易牙领兵出城迎敌了吗” “敌众我寡,怕是不中用啊老夫想借你来救国难。” “我有什么能耐老大夫若有什么差遣,我一定惟命是听” 高虎大喝:“借你项上人头,以谢罪于宋国” 竖貂惊得汗毛倒竖,夹壁间的力士一股脑冲出来,混乱间斩杀竖貂。高虎立刻大开城门,大呼:“世子已到城外,愿一齐相迎的随我来” 国人素来厌恶易牙,竖貂的为人,连带着也不待见无亏,听高虎一声喝,大家都振臂相从,随行者何止千人。 公子无亏会有何反应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48. 平定齐乱 国懿仲左思右想,觉得公子无亏为人尚可,于心不忍,遂直叩宫门,前来报信。 公子无亏大惊,问:“易牙,竖貂在哪里” “易牙胜败未知,竖貂已被国人所杀。” 公子无亏大怒:“国人杀了竖貂,这事你能不知道吗”命左右侍卫拿下国懿仲。国懿仲仓惶奔出朝门逃走了。 无亏是个有血性的,自个儿带着数十名内侍,乘一辆小车,执剑出宫。决心征召百姓授予甲兵,亲自前往前线迎敌。可内侍们在临淄城中东呼西唤,没有一人响应号召来当兵,反倒叫出许多冤家。 哪些冤家自然是高氏,国氏,管氏,鲍氏,宁氏,陈氏,晏氏,东郭氏,南郭氏,北郭氏,公孙氏,闾邱氏等官员的族人子侄。这些人家中皆有亲人被易牙,竖貂杀害的,能不含怨吗听说易牙统兵阻挡世子昭,心里巴不得他兵败才好。但又怕宋兵入城,另有一番杀戮,自家恐不免,心里踌躇。 如今可好,听说高老相国杀了竖貂,都拍掌欢呼:“老天终于开眼了”这些人都带着兵器在东门打探世子昭的消息,恰好撞见公子无亏乘车来了,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无亏的马车被这些人团团围得水泄不通,内侍喝道:“主公在此,你们不得无礼” “哪个是我主公”一群人将内侍乱刀砍死。无亏见势不妙,跳下车要逃,也被众人胡乱砍杀。东门人声鼎沸,幸亏有国懿仲过来才安抚下来。 再说易牙屯兵东关,正与宋兵相持着,忽然夜里军中大乱,互相传说:“无亏,竖貂都被杀了,高虎相国率国人迎世子昭为君,我们可不能助逆,马上吃不了兜着走。” 易牙心乱如麻,自知军心已变,只好带着数十心腹连夜逃往鲁国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高虎来营中接管易牙的军队,前往郊外迎接世子昭,与宋卫曹邾四国讲和,议定退兵。世子昭暂居临淄城外的公馆内,高虎派人给国懿仲报信,请他率同百官出城迎新君。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当口子事情又生变了。公子无亏死了,可另三位公子可心有不甘。公子商人愤愤然对公子元和公子潘说:“我等在国守丧,那姜昭又不曾为父君哭灵,如今借着宋国的兵威强夺齐国,岂不是没理听说诸侯们已退兵,我等不如各率家甲,声言为无亏报仇,逐杀那姜昭。我们三个,由大臣们公议推选一人为国君,也免得我国将来受宋国的钳制,灭了先父盟主的志气。” 公子元同意:“如果能奉宫中的指令行事,就更师出有名了。” 三人齐齐入宫求见长卫姬。将计划一说,长卫姬流着眼泪说:“你们要是能为无亏报仇,我就是死了也无恨” 长卫姬不仅给了他们召令,还将旧日无亏手下一班旧人,竖貂昔日门客,悉数划拨三公子调遣。人数甚众,分头把住了临淄城各个城门。那个国懿仲见这四家人多势众,便紧闭家门,再也不肯出头了。 城外的高虎知此情形,对世子昭说:“无亏竖貂虽死,但余党尚在,又有三公子相助,如果强行入城,必会交战,战之不胜,前功尽弃,不如还是去宋国求救为好。” 世子昭点头称是,二人又奔往宋国去了。 其实此时宋襄公才刚刚抵达本国境内,见到世子昭,自是大吃一惊。等高虎说明来意,宋襄公颇为后悔:“这是因为寡人班师太早的缘故,世子放心,有寡人在,何愁入不了那临淄城” 宋襄公决定掉转马头转向齐境,可前一次有卫曹邾三国的助力,这次只能靠自己单打独斗了。于是命公孙固将兵车加到四百乘,公子荡为先锋,华御事断后,宋襄公自己将领中军,护着世子昭再入齐郊。 把关将吏见到高虎相国,不敢阻拦,开门纳入,大军直逼临淄城外,准备攻城了。 三公子中看样子公子商人是个领头的,他对另两人说:“宋军如果攻城,必会惊动百姓。不如我等率领自家人众,趁着他们立足未定之时,合力攻营。若取胜自然是好,若败了,咱三人便各自避难,以图将来。也比在这里死守的好,要是诸侯们再合兵来攻,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有办法了。” 于是当夜,打开城门,领兵去宋营去偷袭。不料情报工作不到位,不知虚实,只劫了先锋公子荡的前营。公孙固得知前营有失,引大军来救。又有后军华御事和高虎率兵来接应。两下里混战直到天明。那四家党羽虽众,但毕竟各为其主,人心不齐,再说又不是正规军,哪里是宋军的对手一夜时间,被杀得七零八落。 公子元因与公子无亏关系更紧密,怕世子昭不放过自己,带着数名心腹逃往自己的舅家卫国去了 。公子潘和公子商人收拾残兵入城,宋兵咬得很紧,跟着进了城,崔夭驾着世子昭长驱直入齐宫。 上卿国懿仲见情势已定,这才出来聚集百官,拥世子昭即位,是为齐孝公。新君即位,自要论功行赏。首先进自己的专用车夫崔夭为大夫。又从国库拿出大半金帛,用以酬谢宋军。 鲁僖公本领兵来救无亏,不料半道听说无亏已死,孝公已立,只好悻悻而回,自此齐鲁两国生出无数嫌隙。 有功当赏,有罪自当罚。可公子商人和公子潘做人滑溜,将出兵拒敌的事情,全都推到出逃的公子元身上。高国二老自然是知道底细的,可为了国家安定,不宜过于追究,便只治了首犯易牙,竖貂二人的罪,将其党羽爪牙尽数诛杀。其余从犯皆赦免不问。 齐孝公对于自己因出逃宋国,未能为父亲治丧这事,是礼亏又心虚。为了弥补,他以大大厚葬齐桓公来体现自己的孝子情怀。当年秋八月,齐桓公入葬牛首岗上,起三座坟丘,以为疑冢。晏蛾儿附葬于旁。 又因为公子无亏与公子元叛逆之罪,将长卫姬,少卫姬两人宫中内侍宫女,尽数用为陪葬,死者数百人。 东晋末年,天下大乱,军阀割据,为了筹措军饷,大兴掘墓盗坟之风。齐桓公的墓葬也遭到盗掘,冢前有水银池,散发毒气,多日后方才消散。这才牵着狗入墓,据说得到金蚕数十斛,珍珠玉匣,彩缯兵器,不计其数。墓中骸骨狼藉,都是殉葬之人。可见当初齐孝公葬父之厚。这个“孝”的谥号不是白得的 本章完 49.宋襄公争霸的清奇脑回路 宋襄公自从平定了齐乱,扶助世子昭即位后,自以为立下了不世奇功,整个人开始膨胀了。你想呀,齐桓公是天下公认的霸主,可他的继承人问题还是自己给解决了,那他不就是霸主衣钵的不二传承人了吗 可谁是霸主可不是自己心里认为就可以了,得让天下诸侯共同推选才行。宋襄公挺想效仿齐桓公聚合天下诸侯开会,共推自己为盟主。可就算齐国能听自己的,可秦楚晋这几个大国肯定不会听,思来想去还是先召集几个小国来积攒一下人气。 于是传召滕,曹,邾,曾几个小国,来曹国南面会盟。曹国和邾国两位国君先到,滕子婴齐才来。宋襄公耍起了威风,不与婴齐会盟,还把他关起来。 曾子畏惧宋公之威,但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两天。宋襄公很想重重惩罚他一番以立威,问计于群臣。 大夫公子荡前些时被齐国三公子劫营时,落荒而逃,这回却抖起了威风,他出主意说:“从前齐桓公南征北讨,就是没能征服东夷。如今主公要想扬威中国,必须先征服东夷,就用这个曾子。” “怎么个用法” “东夷崇拜睢水之神,四时祭祀。主公若能用曾子为牺牲来祭祀睢神,上天降福,东夷听说了,主公竟能用活的诸侯国君做供品,谁不心怀畏惧来臣服再借东夷之力,征讨诸侯,则霸业可成。” 上卿公子目夷听不下去了:“万万不可古人祭祀都尽量不用大的牲畜,何况是活人祭祀是为人祈福,这般杀人祈福,鬼神必不保佑。主公也没对东夷打过一次胜仗,人家凭什么要服您齐桓公主盟四十年,以德泽布施天下。如今主公才第一次会盟,就要杀戮诸侯以献媚于妖神,天下必不服。” 公子荡争辩:“此言荒谬齐桓公治国二十年方主盟成霸,主公能等那么久吗所谓事缓用德,事急用威,这般迟迟疑疑,如何称霸从前武王斩了纣王的头,悬于太白旗下,这才得了天下。这还是诸侯对天子做的事,何况是一个小国的国君杀了又怎样” 宋襄公急于争霸,自是听从公子荡的,命邾文公把曾子捉来,活活烹杀,用来祭祀睢水之神。还派人告知东夷的诸位君长,让他们来睢水一齐祭祀。人家一个都没来,根本不知道宋襄公是何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不给面子。倒是把滕子婴齐吓了个够呛,赶紧命人送上一份厚礼,这才得以脱身。 之前宋襄公还说过他这个人,事事以仁义为先。就因为人家开会迟到了两天,就要活活把人杀了,这是仁义吗还想继承别人齐桓公的霸主之位,他连给桓公提鞋都不配好吧 曹国大夫僖负羁看不过眼,对曹共公襄说:“宋公这个人,狂躁暴虐,必成不了什么大事,不如咱们回去吧。” 曹共公觉得也对,于是君臣一齐走了。宋襄公大怒,传令要领兵讨伐曹国。公子目夷劝谏也不听,非要派公子荡领着三百辆兵车去包围了曹都。 僖负羁也是个硬汉,凭借坚城及滚石擂木,硬是与公子荡相持了三个月,宋国什么便宜也没捞着。 此时,消息传来,齐桓公一死,郑文公率先朝见了楚国,还和鲁齐陈蔡四国一起,和楚成王在齐国境内会盟。宋襄公大惊,一来怕齐鲁两国若有意争霸,宋国没能力与他们争;二又怕公子荡在曹国那边失利,丢了自家面子,徒惹人笑。只好召公子荡回师。曹共公怕宋国以后再来讨伐,赶紧遣人送礼求和,自此两国算是重归于好。 事到如今,宋襄公一心求霸,谁知折腾了一圈,小国不服,大国反疏远自家跟楚国走近,真的是又气又急,便又与公子荡相商。 公子荡出了个主意,不如以重礼也去结交楚国,借楚国的号召力来会集诸侯,到时再反过来聚合诸侯之力来弹压楚国,借此争霸。 公子目夷鄙夷:“楚国治下的诸侯,怎肯交给我宋国这般行事,楚国怎会容得下咱们恐怕自此惹上争端” 襄公又不肯听,派公子荡携厚礼求见楚成王,答应了明年春天,会合诸侯于鹿上。可鹿上是齐国的地方,这事还得跟齐孝公报告一声。 周襄王十三年春正月,宋襄公第一个到了鹿上,马上筑起盟坛等着齐楚两国国君。二月初,齐孝公来了,宋襄公以大恩人自居,相见之时,呼来喝去的,颇为倨傲。总是自己的恩人,齐孝公也忍下了,不以为意。 又过了二十多天,楚成王才来。三国国君见面,椅子总是排个座次吧依宋襄公的意思,自是以爵位高低为序,宋国是公爵,齐国是侯爵,楚国是子爵,当然自己首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因此到了日子,宋襄公也不等人家招呼,自己登上盟坛,以主盟自居,先执牛耳要割血, 一点也没有谦让的意思。楚成王心里老大不高兴,勉强完成了歃血仪式。 接下来,宋襄公一拱手,直入主题:“寡人想借二位国君的威名,合诸侯于敝国之盂地,以秋八月为期。如何” 说完就拿出来一份征会的牍书,请齐楚二君署名。两位国君自是要谦让一番的,宋襄公见二人相持不下,直接拿着牍书走到楚成王那边去了。齐孝公自是心中怏怏。 楚成王见那牍书后头早已有宋襄公自己的署名,笑着问:“您自己能征召诸侯,何必需要寡人” “郑国和许国早就是您的属下之国,陈国和蔡国又最近刚和齐国一起与您会盟,是以要借重贵国。” “那就请齐侯先署名,寡人再接着署吧。”说完就把笔递向齐孝公,后者气哼哼地说:“有楚国就不必有齐国了。寡人昔年流离失所,万幸社稷不损,本是无足轻重之人,何必在这牍上留名呢没地糟蹋了这么好的竹子。” 他说的是气话,气的是宋襄公眼里只有楚王,轻视他齐国,所以赌着气呢谁料宋襄公却以为他说的是肺腑之言,真的把牍书收起来了。三位国君又盘桓了几天,各自归去。 楚成王回来对令尹子文详细叙述了这回鹿上会盟的情形,子文说:“宋公太狂妄了大王为何答应征会” “寡人早就想主理中华政事了,只是不得方便而已。如今宋公想效仿齐桓公再开一次衣裳之会,寡人借此机会会合诸侯,岂不是好” 大夫成得臣进言:“宋公这个人,好虚名却无实才,轻信于人又没什么谋算,不如埋伏兵甲把他劫了来。” “寡人正有此意。” 斗子文反对:“答应别人参会却绑架他,天下人会说我们楚国毫无信义,如何征服诸侯呢” 成得臣说:“宋公争于主盟,必定傲慢诸侯,而诸侯们对宋国不熟悉,不会与之深交。劫宋只为立威,劫完再放又可以显示德行。到时诸侯们只会耻笑宋公无能,更会一心归楚了。” “子玉好谋算,臣望尘莫及。” 本章完 50. 原是个假的“衣裳之会”! 楚国君臣的算计宋襄公是全然不知的,他当人家是真心与他交好,乐呵呵地回国准备起盂地的盛会来了。又是筑坛又是修公馆,忙得不亦乐乎。 公子目夷提醒他:“楚国是蛮夷之国,从来就不讲信用,恐怕他们口是心非,是哄骗您呢” 宋襄公全然不信:“子鱼太多心了,寡人忠信待人,他们又怎忍心欺骗寡人呢” 到了秋七月,宋襄公准备乘车赴会了,注意是马车不是兵车。公子目夷不放心,觉得还是派兵车去参会更踏实些。宋襄公急了:“这是衣裳之会,是寡人倡议的,如果自己反而用兵车,岂不是失信于诸侯吗” “那要不臣带兵车一百乘埋伏在三里之外,万一有紧急情况也好就变,怎么样” “你用兵车不和寡人用一样吗万万不可” 不仅自己铁了心要办成一届真正的衣裳之会,还怕公子目夷偷偷带兵去坏了他的信义,便要把目夷一起带去参会。公子目夷正担心宋襄公的安全,便欣然同往了。 到了盂地,不多日,楚,陈,蔡,许,曹,郑六国国君也陆续来了。只有齐孝公心怀芥蒂,还有鲁僖公与楚国素无交往,这两位国君不到。 作为主人,宋襄公遣使迎接六国诸侯,忙个不停,又听报说六位诸侯都没带兵车来,楚国的侍从虽多,但也是坐马车来的。还十分安慰:“就知道楚王不会欺骗我的” 会盟当日,五鼓时分,宋襄公早早便到了。台上台下,烛火庭燎照得如同白日。陈穆公款,蔡庄公甲午,郑文公捷,许僖公业,曹共公襄五位诸侯陆续来到。等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明,楚成王熊恽这才来了。 大家揖让一阵,各分左右两边台阶升坛。左侧是主人宋襄公和公子目夷两人走的,右侧宾客自是楚成王为首,成得臣,斗勃二人相随,其他人随后。 歃血署名之后,按程序要推选盟主了。宋襄公指望楚成王先开口推选自己,结果楚成王只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他不开口,其他诸侯自是不敢说话。宋襄公忍不住了,只好毛遂自荐了:“寡人想继随先霸主齐桓公的事业,尊王安民,息兵罢战,与天下同享太平,诸位以为如何” 楚成王此时说话了:“您说得好只是不知谁来做这个盟主” “有功论功,无功论爵,还有什么其他说法吗” “那寡人称王许多年了,宋国虽位列上公,但也比不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王大。自然是寡人当这个盟主了。”说完自己登上了主位。 公子目夷扯宋襄公的袖子,意思让他忍忍,可宋襄公为了当霸主谋划了这么久,哪里肯依脱口而出:“寡人的爵位是周王亲封的,你只是僭号称王,自封的而已。岂能以假王压真公” 楚成王斜视着他:“既然是假王,谁教你请寡人来的” 成得臣在一旁大喝:“问问各位诸侯,你们是为楚国来的还是为宋国来的” 底下各诸侯,自是齐声回答:“实在是奉楚王之命而来的。”楚成王哈哈大笑。 正相持间,只见成得臣,斗勃忽地脱去礼服,露出里头明晃晃的铠甲,两人把腰间的小红旗一招。坛下跟随的侍从纷纷脱衣露甲,手执暗器,一窝蜂地飞奔上坛。把各国诸侯吓得魂不附体。 宋襄公见不对劲,低声对公子目夷说:“你快回国,不要担心寡人”话刚说完,成得臣便上来把宋襄公两只衣袖死死捻住,斗勃将坛上陈设掳掠一空。公子目夷见此情形,心知自己跟着也于事无补,便乘乱逃回睢阳去了。 按说楚国翻脸劫盟,做得恁不地道。可楚国这个国家,何时讲究过仁义道德那些虚头巴脑的玩艺儿事做了,不但理直气壮,还要指出你的千般不是来。楚成王当着众诸侯的面,面数了宋襄公的六宗罪: 一是趁着齐国国丧讨伐人家,擅自给人家齐国废立国君; 二是滕子不过开会迟了日子,多大点事,竟然把人家囚禁起来,动辄凌辱; 三是以活人,还是一国之诸侯来代替牲口,祭祀鬼神; 四是曹国不过逃会,竟恃强凌弱围了曹国国都; 五是宋国不过是殷商的亡国之后,竟然不自量力,妄想称霸,你当天下诸侯是什么 六是想借楚国之力聚合诸侯,却又毫无谦逊的美德,妄自尊大。 列完六宗罪,楚成王总结:“如今寡人将统领兵车千乘,战将千员,踏碎睢阳城,为齐曾两国报仇” 众诸侯只有唯唯称是的份儿,宋襄公哑口无言,像个木雕一般,只流着两行清泪。 楚成王果然带着号称千乘,实际是五百辆的兵 车浩浩荡荡杀向睢阳。参位的诸侯们也不敢回去,只屯在盂地,等着楚成王的消息。 话说公子目夷回到睢阳,与司马公孙固定下一计。由公孙固建议推戴公子目夷为国君,暂理国事。群臣 本章未完,请翻页 素来知道目夷的贤能,自是拥护的。三军齐心,各守城门,把个睢阳城把守得铁桶一般。 楚军来了,斗勃先来喊话:“你们的国君已在我们手上,赶快献土投降,可保全你们国君一条性命” 公孙固站在城楼上回答:“托祖宗的福,国中已立了新君。旧君的生死由你们,想让我们投降决不可能” 斗勃气极:“你们国君又没死,怎么能另立新君呢” “社稷无主,怎能不立新君来主政” “要是我们送回你们的旧君,该怎么感谢”讹诈既不成,改用讨要的了。 “旧君当了俘虏,丢了祖宗的脸,便是回来也不配当国君了。送不送回来,你们楚国说了算。若要战,我城中甲车一辆未损,愿意决一死战” 斗勃回报,楚成王大怒,命令马上攻城。城楼上已做好准备,箭下如雨,石坠纷纷,连攻三天,楚军死伤惨重。看看形势,取胜实是没什么希望,楚王觉得不如把宋襄公杀了,好歹也解恨不是。 成得臣反对:“大王还怪宋公杀曾子,如今却要效仿他,有损大王威名。不如放了他吧” 楚成王觉得,这么便宜放了他,自己的面子没处摆。成得臣建议不如请鲁僖公居间调和,为宋国求情,楚国给鲁国面子,和宋国讲和,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鲁僖公接到楚国的国书,大惊,深恐楚军移师来讨伐自家,无有不从的。于是也来到盂地,先见楚成王,再与陈,蔡,许,郑,曹五国诸侯开会商议。 郑文公先开口要共尊楚成王为盟主,诸侯们嗫嚅着不敢不应,只有鲁僖公忿然:“盟主要讲仁义,可是楚王仗着兵车劫持上公,有威无德,人心不服。若能释放宋公,结为盟好,寡人便惟命听从” 楚成王什么反应自然是就坡下驴了,约定十二月癸丑日,释放宋襄公,与众位诸侯一齐会盟。宋襄公见了诸侯们,自是又羞又气,却又不得不向他们一一致谢。事毕,众人皆散。 既然公子目夷已即位,宋襄公想着宋国没自己的地方呆了,便想逃到卫国去。谁知公子目夷派使臣接他来了,还带了话:“臣之所以摄位,不过是为您守国。宋国还是您的宋国” 公子目夷的这一招,明朝的于谦在土木堡之变中又重演了一回,只不过皇位没还给英宗罢了。能守着君位而不贪图这唾手可得的权势富贵,公子目夷真的不是一般人啊 本章完 51. 如此“仁义” 宋襄公急于求霸,反而被楚国捉弄一遭,在天下诸侯面前丢尽了脸面。心中愤恨,却自知宋国国力远不及楚国,一腔怨气不知该出在谁身上。 周襄王十四年春,听说郑文公又去楚国朝礼去了,想起盂地会盟时,正是这个郑文公第一个倡议尊楚成王为盟主,顿时打定主意,有了,就是你了 听闻宋襄公要倾全国兵力前往郑国讨伐,公子目夷马上站出来反对:“楚郑乃是郎舅关系,亲密得很。若伐郑,楚国必来相救,此番断难取胜,还是缓一缓以待来日的好。” 不仅他这么说,大司马公孙固也是这样劝谏的。可宋襄公吃了秤砣铁了心,谁都拦不住。于是命公子目夷辅佐世子王臣留守睢阳,自己将领中军,公孙固为副帅,大夫乐仆伊,华秀老,公子荡,向訾守一齐出师。 郑文公果然向楚国求救,楚成王欣然答应出兵,成得臣献上一计:与其直接救郑国,不如出兵直取宋国。宋襄公举全国兵力出征,国中必然空虚,若还师相救,又会疲于奔命,楚军可以最小代价取得胜利。 楚成王十分赞成,于是命成得臣为大将,斗勃为副手,兴兵伐宋。宋襄公得信,兼程返回,楚宋两军与泓水两岸扎营对恃。 公孙固向宋襄公进言:“楚军此来不过是为了救郑,咱们不如顺着他们,不再追究郑国,楚军自会班师,不可打大仗啊” “从前齐桓公兴兵伐楚,而今楚军就在眼前反而不敢和他们交战了,寡人若如此怯战,还怎样继承桓公的霸业呢”敢情您老先生还惦记着做霸主呢 公孙固心里犯嘀咕,可嘴上也不好说,还是劝道:“臣听说一姓不再兴。如今天下谁还记得殷商呀主公您想复兴子姓,怎么可能呢况且我宋国远不如楚国兵强马壮,宋人畏楚如蛇蝎,主公您凭什么以为咱们能战胜楚国” “两个字仁义。楚有兵甲,寡人有仁义。从前周武王以三千虎贲战胜殷商数万人众,不就靠的仁义二字吗” 大约这一番义正辞言的措辞,把宋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公自己给感动了。他在自己的辂车上竖起一面大旗,旗上写着“仁义”二字。公孙固是暗暗叫苦,私下对乐仆伊说:“打仗不就是要杀人吗说什么仁义真不知道主公的仁义要落到哪里咱们要当心,别一不小心亡了国。” 且说楚国那边打算要渡河了,斗勃说:“咱们五鼓时渡河吧,防止宋人到时突然袭击。” 成得臣笑着摆摆手:“宋公是个迂腐之人,完全不懂用兵。咱们早过便早战,晚过便晚战,怕什么” 公孙固见楚军不慌不忙,天光大亮才张罗渡河,气极。他向宋襄公建议,趁着楚军半渡之机,全军出动发动袭击。要是等他们全部过来了,以宋国的兵力可就悬了。 宋襄公指着大旗上的“仁义”二字说:“寡人堂堂仁义之师,岂有趁人半渡而伏击的道理”公孙固心中叫苦。 须臾,楚军全部渡过泓水。成得臣手握马鞭,指挥军士布阵,气宇轩昂,旁若无人。公孙固又说:“趁他们还没列好阵,赶紧出击吧。” 宋襄公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呸你就贪图打一场胜仗的军功,不顾万世之仁义名声么” 好了,等到楚军列好阵形,那气势声震云霄,人强马壮,宋军人人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两军各自击鼓出击,宋襄公自己挺着长戈,带着公子荡,向訾守,以及近身侍从,催车直冲楚阵。成得臣故意开了阵门,放他们进来。公孙固上前护驾,可那宋襄公已入阵中。 斗勃把住阵门,不让公孙固进来,两人在马上半了二十回合。宋将乐仆伊来相助,却被另一楚将蒍吕臣截住,华秀老截住斗勃,两对儿捉对儿在阵前厮杀。公孙固瞅准这个空子钻入阵中找宋襄公去了。 他在阵中左冲右杀,忽瞧见东北角上甲士如林,包围得甚紧,心知主公怕是在那儿,赶紧向东北方向疾驰。正遇到一脸是血的向訾守,冲他喊:“司马快来救主公” 公孙固杀入重围,见侍卫们一个个身带重伤,尤护着襄公死战不退。原是宋襄公这人有千般不好,但平时对待身边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是很好,所以侍从们愿意效死力。 公子荡伤到了要害处,见到公孙固,张开眼说:“司马扶好主公,我便要死在这儿了”说完,果然咽了气。 再看襄公,身上也有数处伤口,右腿中箭,射穿了膝盖,已经站不起来了。那面“仁义”的大旗也早被楚军夺走了。 公孙固把襄公扶到自己的车上,向訾守殿后,侍卫们奋勇拼杀,终于逃出了重围。出来点看,所有侍从无一幸存,宋国的兵车损失了 八九成。 此一战,宋国大败而归,死伤惨重。国中阵亡将士的父母妻儿,无不怨恨宋襄公不听公孙固的话,讲什么“仁义”,以致于自己的亲人殒命。 宋襄公也知道自己失尽人心,可还是不服气:“便是打仗,君子也不能伤害已经受伤的兵士,也不能捉上了年纪的。寡人是以仁义行军出师,怎么能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呢” 还“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呢您到底是率军队打仗,还是办孔子学院呢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身为主帅,是该怜惜敌人的性命,还是更应怜惜己方士兵的性命呢如此仁义,千古贻笑。 楚军大获全胜,楚成王十分高兴,亲自率大军接应于柯泽。郑文公也带着夫人前来致谢。他续娶的正夫人就是楚成王的妹妹,称为文芈。 此番相见,楚成王命成得臣将大战的俘虏及缴获全展示出来,以夸耀楚国的赫赫战绩。郑文公夫妇自是大出金帛,以作酬劳。这还不算,文芈的两个待嫁女儿,伯姬与叔姬,也跟母亲一起在庆功宴上向舅舅楚成王敬酒。 楚王喝多了些,要妹妹和两个外甥女送自己回营,几个人一起同乘入了军营。伯姬与叔姬竟被楚成王拉入帐中,成就枕席之欢,也不知玩的是什么文芈一夜未眠,却敢怒不敢言。 次日,楚成王将此次战役的缴获分了一半给妹子带回郑国,自己载着两个外甥女回国了,从此纳入后宫为妾。郑大夫叔詹感叹:“楚王做下这般禽兽之行,怕是会不得善终的” 本章完 52. 被迫再次流亡 齐桓公一死,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盯着这霸主的位子呢盘点一下这些有资格争霸的诸侯们,宋襄公是既无德又无实力,却蹦得最高,不免象个上窜下跳的小丑;楚成王倒是有争霸的实力,可惜没德行;秦穆公倒是有德行有实力,可此时在中原的知名度还低了点,还未到时机。那么,到底上天命定的霸主在哪儿呢 公子重耳到此时已在齐国呆了七年了,娶了美丽的齐姜,夫妻和美,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事业就不怎么样了 自齐孝公即位后,行事与乃父风格迥异,一味地依附楚国,与中原其他诸国,如宋国等渐行渐远,根本没有继承其父霸业的决心与意志。赵衰等人觉得齐国不好呆了,应该投奔其他大国,以谋求复国。 可他们的主公重耳,一心沉溺在与齐姜的安乐日子中,常常十几日不跟他们打照面。怎么办呢 一行人出东门几里外,在一片桑树林里找了个地方,大家打个圈席地而坐。此处是一望无际的老桑树,绿荫重重,大中午也见不到日头的。 赵衰问狐偃:“你叫我们来此处,是有什么计策吗” “公子走不走,他自己说了不算。我等只要准备好行装,只说邀他一起出猎,等出了临淄,便一齐劫了他上路。就不知这一回该投奔哪个国家” “宋公不是正在图霸吗可以先去宋国,如果不得志,再去秦楚,必有些机遇的。” “嗯,我和司马公孙固也有些交情,且去宋国看看情形吧” 他们讨论得热烈,却不知齐姜的婢女正在林中采桑叶,在树上听了个真切,回来时一句句复述给姜氏听。 齐姜什么反应喝令此婢是胡说八道,先关起了,到了夜半竟把她杀了,以灭口。看到这儿,姜氏的高大形象不得不打个折扣,如此草菅人命,真是虽说是卖身为奴的婢女,可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既已关起来,看紧便是,何必一定要灭口 那边安置好,这边又把重耳叫起,问他:“你的随从们要带公子投奔他国,我怕泄露 本章未完,请翻页 消息,已将那蚕妾灭口。公子早点打定主意,走是不走” “人生所求不过安乐,我将老死此处,决不到别处去。” “自公子出逃以来,晋国就没有安宁过。夷吾也是个无道之君,这是上天给公子的机会呀。公子此次若出行,必得晋国,千万别迟疑呀” 齐姜再三恳请,重耳就是不肯。 第二天一早,赵衰,狐偃,臼季,魏犨果然来请重耳去郊外打猎了。重耳托言生病,拒绝不出。 齐姜单独召狐偃,问其来意。狐偃假作漫不经心地说:“公子之前在翟国,每天都要骑马驱车,伐狐击兔的。如今久不出猎,怕荒废了一身武功,故来相请。” 齐姜微笑着问:“是去宋国还是秦楚哇” 狐偃大惊:“哪用得着去那么远打猎呢” “你们要绑架公子远行,我都知道了。我也苦劝公子,奈何他死活不肯。今晚我会设宴,将他灌醉,你们把他扶进马车,夜载出城吧” 狐偃深深一拜:“夫人肯割夫妻之爱,成就公子之名,真是千古罕有的贤妻呀” 当夜,齐姜摆下酒宴,与重耳推杯换盏,说是为他饯行。重耳说:“人生犹如白驹过隙,只要过得舒坦,何必有那么多追求,累得慌” “只知纵欲,安于现状,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公子的随从们都是忠勇有谋之士,公子该听他们的” 重耳听妻子这话,变了脸色,搁下酒杯不喝了。齐姜见此,换了个口气:“你真的不走吗别是骗我的吧” “我不走,谁骗你” “若要走,是公子的志向;若不走,是公子对我的情义。此酒本来是为公子饯行的,如今便算是挽留公子的吧。咱们一醉方休,如何” 重耳大喜,自是开怀畅饮。齐姜再三劝酒,不觉酩酊大醉,倒在席上。齐姜为他盖上薄被,命人召狐偃,魏犨,颠颉三人进来,把重耳连人带被抬到门外马车上。狐偃拜别,齐姜不觉泪流满面。 两辆马车 本章未完,请翻页 离了临淄城,与赵衰汇合,连夜疾驰。约摸行了五六十里,已经四面鸡鸣,天色微明。重耳在车上翻了个身,嚷嚷着要喝水。狐偃正执鞭呢,回头说了句:“要水得等到天明了。” 重耳觉得身体摇动,说:“扶我下床。” “不是床,是马车。” “你是谁” “狐偃。” 这下重耳可明白了,自己是被狐偃这些人暗算了 。掀开被子大骂:“你们不经我的同意,便带我出城,是什么意思” “将把整个晋国奉献给公子。” “没得到晋国,先失了齐国,我不愿跟你们走” “来不及了。这里离齐国已经百里了。齐侯知道公子逃了,背负齐恩,定会发兵来追,回不去了” 重耳勃然大怒,夺了车旁魏犨手里的矛要来刺狐偃。狐偃跳下车躲避,重耳也跳下车来追,两个人围着车子转了三圈。赵衰,臼季,狐射姑,介子推等,也纷纷跳下车来劝架。 重耳丢下手里的矛,尤愤愤不已:“此行若成功便罢,要是不成功,我定要吃了舅舅你的肉” 狐偃笑咪咪地说:“事情要是不成,狐偃都不知道会死在哪里还说什么吃我的肉呢如若成的话,公子自当列鼎而食,到时就嫌我的肉腥臊难吃了” 赵衰也来相劝:“我们这些人以为公子是胸负大志之人,这才抛家舍业来相随,指望将来青史留名。如今晋君无道,国中谁人不推戴公子为君公子自己不想办法,谁还会去齐国迎你为君呢今日之事,是我们大家共同商议的,不是子犯一人的主意,公子不要错怪他了。” 魏犨可没那样文绉绉,厉声大喝道:“大丈夫当努力成名,建功立业。怎么能贪恋那点儿女之情,而不思进取呢” 重耳收起怒容:“事情既然已这样了,就听你们的吧。” 狐毛拿出备好的干粮,介子推捧上水,重耳和众人一起饱餐一顿。壶叔割草喂马,整顿车轮,一起向前进发。 本章完 53. 重耳周游列国 第一站来到曹国。话说曹共公为人,专好游乐,不理朝政,亲小人而远贤臣,实打实是个昏君。国中三百余名着官服乘轩车的,全都是市井宵小之辈。这些人见重耳带着一帮英雄豪杰到来,生怕他们会留在曹国抢了他们的地位,都拦着曹共公不让接待。 也有明白人,大夫僖负羁劝谏:“晋国与曹国同为姬姓,不接待晋公子不合适,应以礼厚待。” 曹共公不以为然:“曹国是小国,且又在列国往来的要道上,要是各国子弟来来往往都一一招待,我国怎么负担得起” “公子重耳贤名扬于天下,而且重瞳骈胁,天生异相,不可以把他当成寻常子弟。” 贤不贤德曹共公不感兴趣,但说到“重瞳骈胁”他却来了兴致:“重瞳我知道,但这骈胁是怎么个意思” “就是肋骨长成一片,连在一起,是大贵之相。” “那寡人倒是要亲眼看一下才相信了。” 于是命人迎接重耳一行到馆舍,只用水饭招待,全无宾主之礼。重耳生了气,赌气不吃。馆吏拿来澡盆请他沐浴,重耳赶了一天路正想洗洗尘垢,于是解衣就浴。 那个曹共公恰在此时带着几个随从闯进浴堂,逼近重耳,嘻嘻哈哈议论一番“骈胁”,尽兴了才走。重耳毕竟是位贵族公子,曹国君臣竟把他当娼优一般赏看,自然是愤怒无比。 僖负羁回到家中与妻子吕氏讲起此事,面有忧色。吕氏说:“适才我到城外采桑,正碰到晋公子的马车过去。重耳公子我没见到,但他那些随行一个个都是英杰。有这样的臣子,晋公子必能光复晋国。将来兴兵伐曹,后悔不及呀虽然主公不听你的,但你可以自己结交他。我这里已备下上好酒菜,再藏些白璧其中,以为见礼。” 重耳夜来在馆中负气而坐,肚子里又饿得慌,适逢僖负羁求见送席,十分开心,叹道:“没想到曹国竟还有这样的贤臣,将来我若返国,定会回报。” 重耳收下酒菜,但却坚决退回白璧。僖负羁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退下来感叹道:“晋公子穷困潦倒到如此地步,还不收受我送的白璧,其志气高远不可估量啊” 下一站是宋国。狐偃先行与公孙固相会,打个前站。宋襄公此时刚从泓水战败回来,躺在床上养箭伤呢,人都起不来,亲自接待重耳是不可能了。但他毕竟是个“仁义”的君主,对待重耳十分礼重,派公孙固迎于馆驿,以国君之礼相待。 重耳要辞行,公孙固奉宋襄公之命,再三挽留。想效仿齐桓公厚待吧,但因为重耳早年在晋国时已娶过宋女为妻了,便只送了二十匹好马,日日馈赠请宴。 又住了好些天,宋襄公的箭伤依然没有痊愈的迹象,狐偃试探着问公孙固能不能帮助他们复国。公孙固老老实实地说:“公子若想在这里养精蓄锐自是没问题。但若有复国大志,我们宋国刚刚打了大败仗,元气大伤,实在是有心无力。还是转去其他大国,才能成事。” “你说的真是肺腑之言啊”狐偃一点没觉得对方是在赶他们走。于是打点行装又踏上了征程。 重耳走后,宋襄公的箭疮一日比一日严重,破伤风嘛,那时又没有消炎药,自是不治。临终前,他对世子王臣说:“不听你伯父子鱼的话,以至于此,你嗣位后,要委国政与他,事事听从。楚国是大仇,世世代代不许与其通好。晋公子重耳若回国,必然得位,合诸侯,到时你好好听从,宋国可得少安。” 宋襄公在位十四年薨逝,世子王臣主丧即位,是为宋成公。论德行能力,宋襄公本不该在五霸之列的,但史家各有各的看法,也不能太较真了。 第三站将至郑国。郑文公认为重耳不过是个叛逃之人,没地方收留,不必礼待于他。上卿叔詹不同意:“晋公子有三助,是上天护佑之人。不可轻慢” “哦他有哪三助” “本来同姓为婚不吉,重耳之母狐姓,与姬姓同宗,但他却有贤名无祸患,此为一助;自从重耳出逃,晋国就没有消停过,这不是天意将要授国于他吗此为二助;赵衰,狐偃等人都是当世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英豪,他们肯忠心侍奉重耳,此为三助。有此三助,主公应该好好厚待重耳才是。” “重耳已经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主公若不能礼待他,那就杀了他吧,免得将来给郑国引来祸患。” 一句话惹得郑文公笑了:“太过了吧那又何必多此一事”于是传令门官,不许放重耳一行入国都。 既然郑国不纳,重耳也不在意,便一径奔楚国去了。楚成王也待之以国君之礼,两人相谈 甚欢,重耳遂暂时安居于楚。 一日,楚成王和重耳一起在云梦打猎。楚成王想卖弄一番,连射一鹿一兔,大家都向他称贺。这时有一头熊从车旁冲过,楚成王对重耳说:“公子射了它吧” 重耳弯弓搭箭,在心里暗暗想着:“要是我这次能回晋国当上国君,这支箭就能射中那熊的右掌” 眯着眼飕的一声,那箭正射穿了熊的右掌,楚成王惊服:“公子真是个神箭手啊” 不多会,围场中喊声大作,原来是山谷中跑出一头怪兽,似熊非熊,鼻子像大象,头像狮子,脚像老虎,浑身长着毛,尾巴又像牛。这兽全身黑白相间的斑纹,刀枪不入,还嚼铁如泥,没有谁能制住它,一时喧闹。 楚成王问重耳:“公子在中原长大,见多识广,知道这怪兽是什么东西吗” 重耳回头看了看赵衰,后者会意,上前一步说:“此兽名为貘,喜欢吃铜铁,拉的便溺碰到五金也会化成水。它的皮取下做褥垫,可以避瘟疫,去湿气。” “那怎么才能制服它” “全身铜墙铁壁,只有鼻子有虚孔,可以用纯钢兵器刺中,要么用火烧,立刻就死,因为金怕火嘛,五行相克。” 旁边的魏犨跳下车说:“臣可以不用兵器,活捉这头怪兽。”说完便奔着怪兽去了。 楚成王和重耳一起驰车去观看这精彩一幕去了。到底魏犨能不能生擒怪兽呢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54. 秦晋之好 以下描写若觉不过瘾,可自行脑补仙侠剧的常规场面: 魏犨一见那怪兽便挥拳连击好几下,可那怪兽全然不怕,还大叫一声,那声音像野牛鸣叫。忽然直立,用舌头一舐,魏犨腰间的鎏金腰带给去了好一段。 “孽畜休得无礼”魏犨一跃离地五尺多,但那兽一个打滚蹲到一旁,这一跃落了个空。魏犨气极,又再跃起,落下来时用尽平生之力,跨在那怪兽背上,双手死死抱住它的脖子。 怪兽奋力纵跃,想把背上的人甩下去,但魏犨死死抱住,就是不放手。挣扎了多时,那怪兽力气渐衰,而魏犨却越抱越紧。怪兽脖子被勒紧,气息不通,渐渐动弹不得。 魏犨跳下来,将那怪兽的象鼻死死捏住,像牵羊一样牵到楚成王与重耳面前。赵衰命军士用火把薰它的鼻孔,那兽马上便瘫成了一团软泥。魏犨终于放了手,用腰间宝剑来砍,但无论怎么砍,就是伤不了它一毫毛。 赵衰说:“要取皮,得用火把它围起来烤。”大家七手八脚堆火来烤,那怪兽如铜铁般的皮肉这才渐渐柔软,可以开剥。 楚成王是又妒又羡:“公子的从人文武皆备,我楚国没有一人可匹敌呀”旁边听着的成得臣甚为不服。 当日猎罢的宴会上,楚成王假作不经意地问重耳:“公子如果返回晋国,准备如何回报于寡人呢” 重耳对曰:“子女玉帛,大王所有无数;珍禽兽皮,楚地所产。我都不知该拿什么回报您” “虽然这是实情,但总该有回报吧。” “若托您的福,能光复晋国,愿同贵国永结欢好,以安百姓。如果交好不成,当两国兵车相对之时,则退大王三舍以报。”这话意思是说:若楚晋交战,重耳自退九十里以报楚恩。 宴会结束,成得臣怒气冲冲地来见楚成王:“大王待重耳够好的了,可他今日却出言不逊,他日回晋,必负楚恩,不如派臣去把他杀了。” “重耳贤能,从人都乃国士,似乎有上天相助,楚国岂能有违天命” “即便不杀重耳,也可以把赵衰,狐偃等人留下来,也好斩其羽翼。 本章未完,请翻页 ” “留下他们也不能为我所用,白白招人埋怨。好人做到底,别施了半天恩,到了却招怨,划不来的”于是,楚成王依旧厚待重耳。 且说晋世子圉在秦国为人质,秦穆公待他不薄,不仅衣食供养比同世子罃,还把女儿怀嬴嫁他为妻。可姬圉心里却不怎么舒坦。因为他外祖梁国,因为梁君好大兴土木,搞得万民嗟怨,年年流亡入秦国无数。秦穆公趁着梁国民变的时机,命百里奚举兵讨伐,一举灭了梁国。梁君为乱民所杀。 此事姬圉耿耿于怀,认为秦灭了他外祖家,明明是轻视他,常常口出怨言。周襄王十五年时,晋惠公已在位十四年,听说已抱病不起,连上朝都不能了。姬圉更坐不住了,生怕诸大夫改立其他公子,他就歇菜了,于是想逃回晋国去。 枕席之间,他把这一番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妻子怀嬴:“我如今要不逃归,晋国就不是我的了;要逃归吧,又舍不得你。不如你和我一起回晋国去吧。” 怀嬴流着泪说:“父君把我嫁给你,原是为了让你安心留在秦国。如今我要跟着你逃走了,罪过就大了。你随便行动,但我不敢跟你走,但也不会把你的计划泄露给其他人。” 世子圉果然提着脚逃回了晋国。秦穆公闻听此消息,拍着桌子大骂:“又是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跟他爹一个德行”深深懊悔当初不该存着那点私心,一径纳了重耳就好了。 痛定思痛,秦穆公派人四处打探重耳的行踪,知道已在楚国数月了。于是派遣公孙枝带着厚礼前往楚国,迎重耳去往秦国。 重耳如何不愿去秦国呢他当然愿意,可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别搞得自己多想离开楚国似的。他对楚成王说:“我乃流亡之人,只听命于大王,不想去秦国。” “楚国与晋国实在是相隔遥远,而秦与晋接壤,朝发夕至。秦君又是位贤君,与晋侯处得不好,这是上天给公子的机会。公子可一定要去呀” 对于楚成王的善解人意,重耳自是拜谢不迭。于是重耳一行打点行装,跟着公孙枝一路回到了秦国。 秦穆公接到信,大喜过望,张罗着诸项迎接事宜。夫人穆姬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十分敬重自己这位娘家大哥,更加憎恨姬圉,劝说穆公不如把女儿怀嬴改嫁重耳,两国结为姻好。 怀嬴听了父母的打算,沉吟片刻说:“我已嫁过公子圉了,再改嫁给他伯父,这合适么” 穆姬说:“那个公子圉不会来了重耳贤能多助,必得晋国。之后必会立你为正夫人,到那时秦晋两国便世为婚姻之国了。” “如此,我便以一身而成两国之好了。” 安抚好女儿,穆公派公孙枝去探听重耳的口风。听说要娶自己的侄媳妇,重耳表示接受不了,赵衰进言:“我听说怀嬴长得很美又有才华,是秦君与夫人最宠爱的女儿。主公你不纳秦女,便无以结秦欢,借秦国之力以复国。这是个好机会,千万不能推辞。” “可那毕竟是侄媳妇啊这能行吗”重耳迟疑地转向狐偃:“舅舅觉得可以吗” 狐偃说:“公子如今想回国,是想侍奉子圉,还是想取代他若想取代他,不过是仇人的妻子,又有什么问题” “连国都要夺他的了,何况一个女人呢成大事者不拘于小节,不要将来为这点小事而后悔。”赵衰的话算是最后一点推力,重耳终于不犹豫了,同意了这门亲事。 其实重耳也是过虑了。那年月,儿子纳了父亲的妾室,如晋献公纳齐姜;做老子的纳了准儿媳妇的,如卫宣公纳宣姜;还有兄妹不伦之恋的,如齐襄公与文姜;舅舅占了亲外甥女的,如楚成王纳伯姬叔姬。大伯子娶了侄媳妇,算个毛线呀值得在这计较来扭捏去的么 洞房见到新娘子,怀嬴果然比齐姜还要美,又陪嫁来四名嬴氏媵妾,个个是美女,重耳喜不自禁。 秦穆公素来敬重重耳的人品,如今成了自家女婿,更是越看越喜欢。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招待。秦世子罃不时来讨教学问。赵衰,狐偃等人与蹇叔,百里奚,公孙枝等秦国贤臣相交甚笃,大家时时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助重耳复国。但一来重耳新婚,二来晋国那边还没什么大事发生,不好轻举妄动,此事便拖了下来。 但人家重耳毕竟是天生的霸主,自然会有机会的。 本章完 55. 重耳复国 话说世子圉逃回晋国,晋惠公大喜,自己不久于人世,这当口继承人回来了,能不高兴吗拖到了秋九月,惠公病得更重了,托孤于吕饴甥,郤芮,再三嘱咐:“其他人不用担心,千万要防着重耳。” 惠公薨,世子圉主丧即位,是为晋怀公。他即位后的第一道召令就是:“凡晋国臣子跟着重耳出逃的,限三个月内回国。回来的可官复原职,不回来的本人禄籍除名,丹书注死,其父兄判死罪不赦免” 这一道诏书颁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老国舅狐突,他两个儿子狐毛狐偃都跟着重耳在外头呢郤芮劝怀公亲自召狐突来谈谈:“狐毛狐偃都有将相之才,跟着重耳,令其如虎添翼。如今狐突又不肯召他们回来,主公应该亲自和老国舅谈谈。” 听到国君单独传召,狐突与家人诀别后入宫来见怀公:“老臣病废在家,不知主公所召有何事” “您两个儿子都在外头,不知老国舅有没有去信叫他们回来” “不曾。” “寡人有令过期不至者,罪及亲党。老国舅难道没听说过吗”晋怀公言辞凛厉。 “老臣二子侍奉重耳也不是一日了。忠臣事君,非死无二他们忠于重耳,犹如在朝诸臣忠于君主一般,即便他们自己逃归,老臣也会以不忠之名,将他们缚往家庙受诛。何况让我召他们,怎么可能” 晋怀公大怒,命两名卫士把刀架在狐突脖子上,面前放一份素简。郤芮把着狐突的手,强令他写信给儿子。狐突大喊:“拿开你的手,我自己会写” 于是,大笔一挥,写下“子无二父,臣无二君”八个大字。晋怀公怒喝:“你不怕死吗” “为子不孝,为臣不忠,才是老臣所怕之事。死有何惧” 怀公恼羞成怒,命斩狐突于市曹。太卜郭偃长叹一声:“主公刚刚嗣位,尚未有点滴恩泽于庶民,却先诛杀老臣,其败不远矣”于是自此称病不出。 狐氏家臣,急忙奔往秦国给狐毛狐偃报信。 狐氏兄弟得知父亲被子圉所害,捶胸大哭,与赵衰,臼季等人一同来见重耳,将此情形备细述说。重耳安慰他们:“二位舅舅不必太过悲伤,孤有复国之日,定为老国舅报仇。” 一行人求见秦穆公,赵衰进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君上若真的想庇荫公子,应该尽早行动。若等到那姬圉改元告庙,那时君臣名分已定,就不好办了。”秦穆公深以为是。 重耳刚回到馆驿,门官通报晋国那边有人求见。此人自言是晋大夫栾枝之子栾盾,下拜进言说:“新君性格猜忌,以杀人立威,百姓有怨,群臣不服。父亲特命我来求见公子,如今朝中,子圉只重用吕饴甥,郤芮两个人,其余旧臣皆不重用。我父已密约郤溱,舟之侨等人,暗敛兵甲,只等公子带军前来,我等愿为内应。” 好比打瞌睡有人送枕头,重耳大喜,约好明年开年,出兵黄河边上。 栾盾走后,重耳卜卦,得泰卦,六爻安静。狐偃拜贺:“天地配享,此乃上上大吉之兆。公子此次出兵,不只能得晋国,且能主盟为霸。” 次日重耳入朝谒见秦穆公,不待他开口,秦穆公就说:“公子必是急于归国,恐怕底下人办事不得力,这回寡人亲自送公子过黄河。” 邳豹听闻秦穆公将亲自护送公子重耳归晋,自请为先锋,为父报仇,穆公许了。于冬十二月,在九龙山为重耳饯行,赠送白璧十对,马四百匹,粮草物资无数。赵衰等人每人也送白璧一对,马四匹。 出兵之日,秦穆公带着谋臣百里奚,繇余,大将公子絷,公孙枝,先锋邳豹等率兵车四百乘,跟着重耳离开雍城,往东进发。秦世子罃一直送过了渭河,才洒泪而别。 周襄王十六年春正月,秦穆公和重耳到了黄河边上,渡河的船只都已备好。秦穆公叮咛重耳:“公子回了国,可别忘记寡人夫妇啊”那哪能呢忘了恩人也不能忘了老婆不是吗秦穆公也是多虑了。 秦穆公分兵一半,命公子絷与邳豹护送重耳过河,自己屯军于黄河西岸,等待好消息传来。 大军急急忙忙渡河,话说那管行李的壶叔自出奔以来,过惯了苦日子,什么都舍不得扔,把那破席残食,都一样样摆在船里。重耳见了,哈哈大笑:“我今日入晋即为国君,锦衣玉食不尽,要这些破东西有何用”一面说,一面命人把这些东西全丢在岸上,一些不留。 没想到狐偃此时捧着一对白璧跪在船头说:“公子如今要渡河了,内有诸臣,外有秦将,不愁晋国不入公子之手。臣只一身,便留于秦国,留赠白璧,以表寸心。” 重耳大惊:“孤正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与舅舅同享富贵,何出此言呢” “臣有三罪于公子,不敢相从。一使公子困于五鹿;二令公子受曹卫之辱;三乘醉强载公子出临淄。前段日子公子尚困在羁旅,不便请辞。今日正是时候。臣多年奔走,心力耗尽,好比这破席烂豆,留之无益,是以求去” 重耳满面羞惭,掉着眼泪说:“舅舅责问得对,是孤之过也。”于是命壶叔把丢的东西再一样样取回,自己对着滚滚黄河立誓:“孤返国后,若忘了舅舅的辛劳,定子孙不昌” 为了加强效果,还把那对白璧投于河中,请河伯为证。这一幕被船里的介子推看了个真切,心里讥笑:“公子归国乃是天意,你狐偃凭什么据为己功也是个贪图富贵之人,我羞于为伍” 重耳过了黄河,东行围了令狐城,守城的邓惛登城拒守,被奋勇当先的邳豹所斩。其余桑泉,臼衰两城都望风而降。晋怀公命吕饴甥为将,郤芮为副,屯兵于庐柳,以拒秦兵。 公子絷给吕郤二人送去秦穆公的手书,信中厉言谴责惠怀父子的忘恩负义,表明这回自己是铁了心要扶重耳上位,你们两个看着办。 吕郤二人犯了难,打吧肯定敌不过秦军;降吧又怕重耳要把他二人偿了里克,邳郑的命。直到公子絷从中说和,重耳保证不算他们两个的后帐,大家歃血为盟。这两个人才跟着狐偃到臼衰,迎接重耳到郇城军中发号施令。 晋怀公听说吕郤二人投了重耳,大惊,急召郤步扬,韩简,栾枝,士会等朝臣商议。那一班人本就心向重耳,心想着你平日只宠着吕饴甥与郤芮,如今那两个人都背叛了,来找我们做什么于是一个个推脱不来。 晋怀公长叹一声:“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私自逃回,失了秦国的欢心,以致如此”只好由勃鞮驾车逃往高梁避难去了。 重耳入曲沃城朝拜晋武公的庙陵,绛都那头,栾枝,郤溱为首,引着士会,舟之侨,羊舌职,荀林父,先蔑,箕郑,先都等三十余人,都到曲沃迎驾。郤步扬,韩简,家仆徒等人在绛都郊外迎接。 重耳入绛城即位,是为晋文公。他四十三岁奔翟国,呆了十二年;五十五岁奔齐国,呆了七年;六十一岁到秦国,如今复国为君,已经是六十二岁的老人了。人生后半辈子都在流亡,到老了才得以大展宏图,可叹可惜呀 本章完 56. 投名状 六十二岁的重耳成了晋文公后,忽又不迂腐了,立刻派人到高梁刺杀了怀公。那世子圉去年九月嗣位,今年二月被杀,首尾做晋侯不过半年就呜呼哀哉了。 邳豹改葬其父邳郑后,晋文公本想将他留下效力,可邳豹说:“我已投效秦庭,不敢一身事二君。”依然跟公子絷回河西,秦穆公得到捷报,遂班师回国。 且说那吕饴甥,郤芮是迫于秦国的压力才投降的,心里到底不能释怀,毕竟“一日杀九大夫”是他们的杰作,如今对着赵衰,臼季等人,难免不愧疚。 重耳即位之后,不赏有功之臣,也不杀一有罪仇人,实在叫人难以捉摸。吕郤二人想着,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如率家甲造反,烧了晋宫,趁乱杀了重耳,另立别的公子。思来想去,朝中只有寺人勃鞮是重耳的老冤家,可以商议。 那寺人勃鞮明面上答应他们的约定,于二月晦日夜半一齐举事,心里却另有计较。他想着,当初蒲城与翟国的两次刺杀都奉的是国君的命令,所谓各为其主。如今怀公已死,晋国才安定下来,干吗又干这伤天害理之事况且重耳有上天之助,刺杀未必能成;即便成了,他身边那么多豪杰又岂会放过他勃鞮 左思右想之下,他决定不如以此事作为向重耳邀宠的投名状。所谓投名状,即是某人决定改投主子时,向新主子纳上的“孝心”。否则人家为什么要相信你来着 主意打定,他于深夜叩狐偃家的门,求国舅引见。狐偃见之大惊:“你得罪主公太深了,去求见无异于求死” “我有机密禀报,可救一国人性命,必须面见主公,才能说。” 重耳怎么觉得呢他觉得此人必是要借狐偃的情面来求饶罢了,狐偃劝他还是见一见的好。 晋文公重耳命内侍传话给那个勃鞮:“那年你斩寡人的衣袖,那衣服还在呢,见一次心惊一次。后来又到翟国来行刺,惠公让你三日动身,你次日便出发了,幸好天命佑我,否则必遭你毒手。如今你有什么面目来见赶紧逃命,否则就杀了你” 勃鞮听了哈哈大笑:“主公在外十九年,还不懂得人情世故么献公是父亲,惠公是主公之弟,勃鞮当时只知有献惠,哪里有您呢昔日齐桓不计管仲射钩之仇,才雄霸天下。您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我,于我无损,但主公的祸患则不远矣。” 文公这才召他入宫,屏开左右,听他细说。勃鞮将吕郤二人的阴谋细细述说了一番,末了还出了一个主意:“如今两人的党羽遍布绛城,又在他们各自的封邑中招兵去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主公不如与狐国舅微服出宫,往秦国借兵,此事可平。” 狐偃说:“此事紧急,臣与主公一起出行。国中的事赵衰可料理妥当。” 晋文公叮嘱勃鞮做好内应,莫要露了马脚。勃鞮再三保证,出宫去了。 当晚,重耳照常就寝。五鼓时分,命一小内侍掌灯如厕,悄悄地出后门,登上早备好的温车,与狐偃一起出城而去。 次日早朝,不见文公临朝,百官来探问,只见宫门上挂着免朝牌,宫人说:“主公偶染风寒,要等到三月朔才能接见各位。”赵衰也不知内里,摇着头领着百官叹息而去。只有那吕郤二人心中窃喜,自以为是天赐良机。 且说秦穆公接到密信,知道必是晋国有变,于是托言打猎,来到约定的王城与晋文公见面。说明来意后,秦穆公笑着说:“天命已定,那吕郤二人能翻起什么浪来子余定能办了这两个贼人的,不用担心。” 那个勃鞮为了顺利纳上投名状,不可谓不尽心,他数日年便主动寄宿在郤芮家中,以安其心。 到了约定的二月晦日,他对郤芮说:“听说主公明日要上早朝,想来是病好了。如果宫中起火,他必会往外跑。吕大夫守住前门,您守后门,我领着家甲们据守朝门,不让人救火。那个重耳就插翅难飞了” 当晚,两家人众各自埋伏好。三更时分,宫门处火起,火势十分凶猛,宫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四处逃窜。有遇到火的便焦头烂额;有遇到叛军的可就伤体折命了。火光中只见穿着铠甲的兵士东跑西撞,大呼:“别让重耳跑了” 吕饴甥提着剑闯入寝宫,哪里有文公的影子郤芮从后门打入,也只是摇头。两人又顶着火苗搜了一遍,人没找着,却听见外面喊声大作,勃鞮仓惶来报:“狐家,赵家,栾家,魏家等人,都领兵来救火了。要拖到天亮,国人聚集,我等将难以脱身。不如乘乱出城,再打探消息。” 吕郤二人此时也着了慌,只得聚起自家人众,杀出朝门而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且说那 几家人原是来救火的,准备了挠钩水桶,本不指望打仗厮杀的。直到天明,火灭了,才知道原来是吕饴甥与郤芮要造反。四处找不见晋侯,好大吃惊 幸好有之前吩咐过的心腹内侍说:“主公数日前已微服出宫,不知去向。” 赵衰去问狐毛,狐毛说:“我弟弟子犯数日前入宫,从当夜起便不曾回来,他二人君臣相随,必知道二贼谋逆之事。我们只要严守都城,修整宫室,等主公回来便是。” 魏犨恨恨:“这两个贼子造反,竟敢焚烧宫室,肯定没逃远。给我一支人马,定追上去斩了他们。” 赵衰拒绝:“主公不在,谁敢擅动。那两个贼人逃不掉的。” 吕郤二人屯兵绛都郊外,闻听晋侯失踪,便想投奔他国,但不知该往哪国去。勃鞮哄骗他们说:“这些年晋君的立与废,都是秦国做的主。何况二位与秦君是旧相知,如今只要托辞说晋宫失火,重耳烧死了。请秦君为晋国另立一公子为君,这样重耳即便回来了,也再难回国了。” 吕饴甥说:“不知如今秦君肯不肯容纳我二人” 勃鞮自告奋勇为他们打前站,去探听秦穆公的意思。私底下却偷偷来见屯兵河西的公孙枝,定下诱杀之计。 吕郤二人得到公孙枝的回信,表明秦君欢迎他们的意思,十分开心,欣然前往河西。三日后,一齐前往王城谒见秦穆公。 渡过黄河,吕饴甥与郤芮拜见已毕,向穆公说起要迎立其他公子为新君的想法。秦穆公笑着说:“你们的新君已经在此了” 说话间,围屏后头一位贵人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睁眼一看,正是晋文公重耳。吕郤二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叩头如捣蒜一般,文公大喝:“逆贼寡人自问待你们不薄,为何要谋反要不是勃鞮出首,此时寡人已被你们烧成灰了” 好吧,原来是被人卖了做投名状了,二人咬着牙称:“勃鞮跟我们歃血为盟,愿一起死。” 文公笑着说:“勃鞮若不歃血,怎知道你们的阴谋”于是命武士拿下这两人,勃鞮监斩。须臾间,两颗人头献于阶下。这两个人死不足惜,降而复叛,其心难测,身败名裂,也是活该 本章完 57. 晋文公夫人 重耳在王城诛了吕饴甥与郤芮,一面向秦穆公再三拜谢,一面请求以亲迎正夫的礼节,迎接怀嬴,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文嬴回国。 秦穆公心里是乐开了花的,但礼节上还得谦让:“我那女儿已失身于子圉,做正夫人怕会辱没了贵国的宗庙,做个妃妾足矣” 晋文公说:“秦晋两国世代通好,非嬴氏女不足以主宗祀,岳父千万不要推辞而且重耳此次远行,国人不知其因,如今便以大婚为名,岂不美哉” 秦穆公大喜,请重耳再至雍城,接文嬴等五女归晋。之后又亲自送到黄河边,以精兵三千护送,名曰:“纪纲之仆”。后世称管家为纪纲,就源于此处。 晋文公携夫人文嬴渡河,赵衰等诸臣迎候于河口若悬河,百官扈从,旌旗蔽日,鼓乐喧天,好不热闹跟前些日像缩头之龟一般仓惶逃出宫的样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回到绛都,晋文公举行仪式,正式立文嬴为夫人。秦穆公所谓“世作舅甥,三定我君”,果然应验了 对于差点没烧死自己的吕饴甥,郤芮两人,晋文公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很想大开杀戒,尽诛其党以斩草除根,赵衰劝谏道:“惠怀二公因严苛而失尽人心,主公应该以宽厚治国。” 想着晋国屡遭变乱,的确需要安定,晋文公听从赵衰的谏言,颁布大赦令。可奈何这些人不信啊,人心不定,流言四起,文公深以为忧。 细细想来,有一句话说的好:“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想那吕郤二人辅国十余年,如何不算一时豪杰既已归降重耳,认了新主子,那就不该有别的顾虑和心思,一心效忠新主子便是。他两个人三心二意,总觉得重耳将来会算他们两个的后帐,越想越怕,最后一横心又来反叛,错得太离谱了。别说重耳心胸没那么狭隘,就算他要算后帐,你们辞官就是了。退一万步说,就算被重耳杀了,也落个美名,错在重耳,总比现在这样降而复叛的污名强多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吕郤尚且如此,那他们手下的人更是终日戚戚了。可怕的是这批人数目众多,他们心不定,晋国便安定不下来。 忽一日,小吏头须叩宫门求见重耳。晋文公正解开头发准备沐发,一听这个名字就生了气:“这个人偷了我们的行李跑了,弄得寡人狼狈不堪,在卫国那里讨饭吃。今日来干什么” 守门人依言转述,头须问:“主公是刚要洗头吗” 门人一惊:“你怎么知道” “人洗头时,低头弯腰,心也倒覆,所以出言颠倒。主公能容得下勃鞮,才免于遭受吕郤之祸。却独独容不下一个头须吗头须此来,有安晋国之策。” 听了门人的转述,晋文公这才整束衣冠,召头须入见。头须叩头请罪过后问:“主公知道吕郤二人有多少党羽” 文公皱着眉头说:“非常多。” “这些人自知有罪,虽颁下赦令仍在怀疑。头须当年席卷主公的财产而去,使您饥不得食,此事国人都知道。不如主公出游让我来为您驾车,使举国民众,皆知主公不记旧仇,则人心可安。” 于是,文公巡城时特用头须为马夫,吕郤党众见了,交相私语:“头须偷了主公的钱财,而今仍可用他,何况我等”于是流言平息,晋文公仍然委任头须管理库藏。 之前重耳在晋国时,娶过两位妻子。头位徐嬴早亡无子,第二位偪姞生了一子名驩,一女名伯姬。偪姞早在蒲城时便亡故了,这一对儿女也是头须收留,后寄养在蒲民遂氏家中。 某一日,头须瞅了个空子,跟晋文公说起此事。文公大惊:“这两孩子还活着吗寡人还以为早死于刀刃之下了,你怎不早说呀”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不知主公现在意下如何,不敢贸贸然表露此事。” “你要是不说,寡人就要落个不慈的罪名了。” 当下命头须去往蒲城,从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遂氏家中接出这一对儿女,记在文嬴名下,立姬驩为世子,伯姬赐与赵衰为妻,改称赵姬。 此后,晋文公的后宫便热闹了。翟君遣使来贺文公嗣位,顺便送回了季隗母子。文公问季隗:“今年多少岁了” “一别八年,如今三十二岁了。” “幸好还没到二十五年呢”重耳也开着玩笑。 齐孝公也将齐姜送了过来,文公道谢不已。齐姜说:“并非我不贪图夫妻之乐,之所以强逼你远行,也只是为了今日。” 文嬴听丈夫说起季隗与齐姜的贤德,也是称赞不已,执意要让出正夫人的位子。于是重定宫中之位,立齐姜为第一夫人,季隗为第 二夫人,文嬴为第三夫人。比照齐桓公故事。 赵姬见季隗回来了,也劝丈夫把叔隗母子接回来,赵衰怕惹文公不快,说:“蒙主公赐婚,我不会总念着翟女的。” 赵姬说:“别说这等薄幸无情的话,我虽贵为公主,但叔隗先嫁给你,又有儿子,怎能这般喜新厌旧呢” 赵衰还是摇头,赵姬便直接入宫求了父亲。文公便派人去翟国迎回叔隗母子,赵姬要让嫡妻位于叔隗,赵衰不肯。 赵姬说:“长幼有序不可乱,叔隗在先我在后。而且赵盾已成人,且有才华,你该立他为嫡子。你要不答应,我便回宫去住” 赵衰不得已,只能来问晋文公的意思。重耳说:“我女儿能推让至此,便是周朝的太妊也不过如此啊” 于是,立叔隗为内子,赵盾为嫡子。这个赵盾此时年方十七,气宇轩昂,通诗书,精骑射,赵衰甚为倚重。之后赵姬也生了三个儿子,赵同,赵括,赵婴,才智皆比不上赵盾,这是后话。 晋文公也是个有帝王城府的,即位这么久都不封赏功臣,毫无动静。等到吕郤之乱平定,这才接回老婆孩子,后宫的事忙定了,就该论功行赏了。这又惹出一番故事来 本章完 58. 介子推与寒食节 阶级社会等级森严,论功行赏自然不能平均等分,也是三六九等分得清清楚楚。大约说来,重耳复国之赏大约分为三个等级:追随自己流亡的为一等,以赵衰,狐偃为最高,往下有狐毛,胥臣,魏犨,狐射姑,先轸,颠颉等人;暗送款曲,在复国过程中作为内应为二等功,以栾枝,郤溱为最,往下还有士会,舟之侨,孙伯纠,祁满等人;第三等为主动归降,出城郊迎的,以郤步扬,韩简为首,往下有梁繇靡,家仆徒,郤乞,先蔑,屠击等人。 从前封了采邑的加赐土地,没有封邑的赐予采邑。特别另赐给狐偃五对白璧,加倍赔偿他投璧于黄河的损失。又为枉死的老臣狐突立庙于晋阳马鞍山,后人改名为狐突山。 忙活了半天,晋文公怕还有遗漏,特在绛都城门上贴了告示,若还有人有功劳没赏的,可以自己来讲。 头一个来申诉的就那个管行李的壶叔,他说:“小臣自从在蒲城跟了主公,这么多年来奔走四方,鞍前马后,从来没离开主公左右。如今主公大赏功臣,却没有小臣的份,莫不是臣无意得罪过主公吗” 晋文公示意他向前一步:“教我以仁义之道,使我胸襟开阔的受上赏;以谋略辅佐我,使我不受辱于其他诸侯的受次赏;冒着弓箭刀锋,以身护卫寡人的受再次之赏。总而言之,上赏其德,中赏其才,下赏其功。像你这般的奔走之劳,又在这三等之下。三赏之后,就到你了。” 一番言辞说得壶叔惭愧而退。文公也不食言,大出金帛,遍赏像壶叔一样数年随自己奔走劳碌的仆从们,大家无不感激。但也有不服气的,以魏犨,颠颉二人为甚,他二人自恃有万夫不当之勇,却居于赵衰,狐偃这样的文臣之下,心有不甘,时时口出怨言。念他们劳苦功高,晋文公从不计较。 那么在五鹿割股的介子推呢自文公即位那日随群臣朝贺之后,他便托病回家,甘守清贫,竟靠着编织草鞋来供养老母了。天长日久地,晋文公君臣渐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地也忘了他这个人了。 邻居有个叫解张的,十分为介子推不平,特意来告诉他国门上贴了告示:“倘有遗下功劳未叙,许其自言。” 老母亲问儿子:“你为国君效劳了十九年,又曾经割股救君,功劳不小,为什么不入朝言说呢怎么也可以得几钟粟米,也好过天天编草鞋呀” 介子推说:“献公九子中,惟主公最贤能。惠公与怀公无德,所以上天不佑,授国于主公。狐偃那些人竟贪天之功,我耻于和他们为伍。我宁愿终身编草鞋,也不敢贪天之功为己之力” “你能为高洁廉士,我怎么能不做个廉士之母呢那咱母子二人就去深山归隐,也好过这市井喧嚣之地。” “太好了,母亲孩儿素来爱那绵上,高山深谷,适合隐居。”介子推十分高兴。 母子俩统一了意见后,介子推背着老母直奔绵上,在深谷中搭了个草舍,草衣木食,准备终老于此地了。邻居中只有解张知道他们的去向。 这日晋文公早朝,有近臣献上一书,上写:“有龙矫矫,悲失其所;数蛇从之,周流天下。龙饥乏食,一蛇割股;龙返于渊,安其壤土。数蛇入穴,皆有宁宇;一蛇无穴,号于中野” 文公看完大呼:“哎呀大赏功臣,竟忘了介子推了,这是寡人的过错呀”赶紧命人去找介子推,人家早不见踪影了。遍问其邻舍,解张说:“这封信不是介子推写的,是小人代书的。介子推耻于求赏,已背着老母去往绵上隐居了。” “要不是你的这封书,寡人险些忘了介子推的功劳了”晋文公遂拜解张为下大夫,命他为向导,驾车亲自前往绵山访求介子推的下落。 好一座绵山,端的是峰峦叠叠,草木萋萋,流水潺潺,行云片片,林鸟群噪,山谷应声,要在这群山之中找一个人,真的是大海捞针。正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左右找了几个农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夫来问,得知数日前曾见一汉子,背着一老妪,曾在山脚下汲水而饮,然后又往山上去了。 晋文公停车在山下,寻访了好几天仍没个准信,不由有些微愠:“介子推难道这般恨寡人吗我听说他是个孝子,要是举火烧了山林,他必会背着母亲出来的。” 魏犨早不耐烦了:“我们这些跟着流亡的人个个都有功劳,难道只有他介子推功劳最大如今他躲着不现身来要挟主公,害得咱们这许多人在这里浪费时间。等他避火出来,看我怎么臊他” 于是命军士在山前山后放起火来,火烈风猛,绵延数里,竟烧了三天才熄。这么大的火,人跑得出来吗直到火灭,也没见介子推出来,进山找 了好久,才见一株枯柳之下,母子二人相抱着焚为焦尸。 晋文公见了,沧然涕下,命将介子推葬于绵山之下,立祠祭祀。绵山周围的田地,都作为介子推的祀田。焚林之后,恰巧是清明节。晋国人思慕介子推,因其死于山火,不忍生火做饭,遂因此冷食一个月,后来减到三天。 如今在太原,上党,西河,雁门等地,还留有民俗,每年冬至后的一百五十天,家家作干粮,就着冷水吃,这叫“禁火”,或叫“禁烟”。所以清明节前一天叫寒食节,家家在门前插柳,为介子推招魂,还有设野祭,焚纸钱,都是为了介子推。 介子推为什么不肯接受封赏,难道仅仅因为品性高洁耿介,看不惯狐偃他们争功的样子恐怕也不尽然。晋文公重耳的淡漠寡恩或许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吧。 从绵山回来,晋文公痛定思痛,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治国当中去。修国政,举贤能,薄刑敛,通商路,晋国于是大治。周襄王的使者太宰周公孔和内使叔兴回去后,大加赞赏,断言:“晋侯必会称霸于诸侯,不能不和他搞好关系。” 周襄王自此疏远了齐国,而更加亲近晋国,不在话下。 本章完 59. 隗后私通王叔带 郑文公姬捷自从抱定了楚成王的大腿之后,变得愈加骄狂。他觉得滑国跟卫国亲近而不跟他好,于是命公子士泄为将,堵俞弥为副,兴大军伐滑。卫文公替滑国在周王朝告了一状。 周襄王派大夫游孙伯,伯服去郑国为滑国求和,反惹得郑文公大怒:“郑卫一体,都是同姓诸侯,周王为何只厚待卫国,从不把我郑国放在眼里”于是,下令把这两个大夫扣于边境,等着攻破滑国,才放回去。 襄王闻听消息,大怒:“郑捷欺我太甚,朕定要报这个仇” 大夫颓叔,桃子二人进言:“那郑国自从击败了先桓王,便从无忌惮,如今更仗着有楚国撑腰,连大王的使臣都敢拘押。若兴兵问罪,怕是难以取胜。必须向翟国借兵,才可逞威。” 大夫富辰表示反对,理由无非是郑国再不好也是同姓,翟国兵马再强也是异族,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巴拉巴拉。周襄王报仇心切,哪里肯听,于是就派颓叔,桃子两人去翟国借兵去了。 那翟君果然欣然奉命,假借出猎,突袭郑国的栎城,拿下了城池,告捷于周朝。周襄王欣喜之余,产生了与翟国联姻的想法,反正自己的王后恰在此时死了,腾出了位子。 颓叔,桃子说:“翟人那里有首歌,唱的是前季隗,后季隗,如珠比玉生光辉。说的是翟人中的两位绝色美女,那前季隗是咎如国君的女儿,已嫁了晋侯重耳。后季隗是翟君自己的女儿,大王可以求娶。” 周襄王大喜,马上又命这两个人去翟国替自己求婚,要娶后季隗为继王后。那个富辰又来反对,可周襄王哪里肯听,径直迎娶后季隗为王后,主理中宫。 那隗后本是游牧民族长大,自幼有如草原上自由生长的花儿一般,日日骑马射箭惯了。如今一朝入了深宫,便如笼中鸟儿浑身不自在。周襄王为讨她欢心,便精心准备了一场大型狩猎活动。 太史择吉日,于北氓山游猎,周襄王与隗后坐在山腰观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臣下与贵族们驱驰。为鼓励大家出力,襄王下令:“以日中为限期,射三十禽的赏軘车三辆,得二十禽的赏两辆,得十禽的赏一辆,少于十的无赏。” 重赏令下,王子王孙及大小将领,无不各逞其能,射狐击兔,猎场里顿时烟尘滚滚。待到日中,将各人所献猎物,尽数陈列,或一十,或二十,只有一人所献超过三十。 你道是哪位贵族如此给力原来是那位曾勾结戎狄谋算襄公王位的太叔带,他本已逃往齐国去了。但襄王架不住惠太后三不五时在自己面前苦求,大夫富辰也在劝,周襄王不得已,只得把这个不安分的弟弟又召了回来。 那太叔带三十来岁,生得仪容俊朗,一表人才,对比五十开外的周襄王,绮年玉貌的隗后哪有不心动的为了吸引心上人的注意,隗后换了解下绣袍,便要亲自下场狩猎一番。 只见她上着窄袖短衫,外罩一件黄金细甲,腰间一条五彩丝绣带,头上玄色轻绡抹额,腰悬箭袋,手执朱弓,一身妆束好不整齐,别是一番风采。 周襄王看得痴了,本来要备戎辂的,可隗后宁愿骑马,那太叔带自告奋勇要保护王后。于是,两人纵马驰骋于前,一队侍婢跟后。 隗后挥起几鞭,马儿腾空而去,太叔带紧追不舍。二人渐渐将其他人甩在身后,隗后见时机成熟,勒住马头,回头说:“太叔明早可到太后宫中问安,妾有话要讲。” 话刚说完,侍女们赶到了,两人只好眉目传情。恰此时,山坡下赶出一群麋鹿,太叔射中一麋一鹿,隗后也射中一头鹿。归来献于周王,襄王大喜。 次日,太叔带果然到母亲惠太后宫中问安,隗后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两人眉来眼去,托言起身,屏开左右,私会于侧室之中。男欢女爱,临别依依不舍。 隗后说:“你一定要常常来宫中见我哟” 太叔带答:“不好吧,要被大王发觉了就不好了” “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事我能解决,你不用担心” 惠太后宫中的宫女内侍谁不知此事,只因为太叔带是太后的爱子,不敢多嘴。惠太后也吩咐他们不要多嘴,隗后自己的宫女内侍们也全拿了她的好处,甘做其耳目。那太叔带从此常常通宵达旦潜住宫中,只瞒着周襄王一人。 但凡做好事的,胆子是一日小过一日;可做坏事的,反而一天比一天胆大。那太叔带与隗后私通,时间长了,两人熟门熟路,渐渐不避着他人了,自然会败露出来。那些把守宫门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太叔是惠太后的亲生爱子,如果襄王死了,那太叔就是周王了,现在管他做甚” 自此,太叔带出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地。 中宫有个叫小东的宫女,长得挺漂亮,又通音律。太叔带一天晚上喝多了,让小东吹箫,他来和歌。太叔喝多了,不由发起狂来,按住小东要求欢。 小东害怕隗后知道自己小命休矣,脱了外衣逃了,太叔带怒极,提着剑追着她要杀人。小东仓惶之间,直奔周襄王的寝室,叩门哭诉,把太叔与隗后的私情抖了个干净。 周襄王气极,取了床头宝剑,要到中宫杀了太叔带。走了几步,忽然转了念头:“那太叔是太后的心头肉,我这么杀了,外面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肯定会说我不孝。何况那厮武艺高强,相持之间,怕会吃亏。不如暂时忍了这口气,等明日抓了实证,将那贱妇贬退,想那小子也无脸呆在洛阳,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周襄王叹了口气,掷剑于地,命内侍打探太叔消息。不一会儿,得知太叔带已惧罪出宫,襄王才知宫禁在太叔面前已形同虚设。 次日一早,周襄王把中宫的侍妾们抓来审问,又叫小东和她们对质,这才将隗后的丑事一一招出。隗后被打入冷宫,封锁其门,只留墙下一个小洞每日送些饮食。太叔带逃奔翟国,惠太后惊成心病,自此抱病不起。 这场闹剧如何收场,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60. 王城事变 颓叔桃子两个人,一听说隗后被贬冷宫,大吃一惊。心想当初就是他两人力主请婚于翟国,如今事情出来,难免不受牵连。一来周襄王怪责,二来翟国那头也不好交代,两头不落好。 两人横下一条心,共乘一辆轻车追上已出奔的太叔带,一路走一路商量对策。 不一日便到了翟国,太叔带停车郊外,先由颓叔,桃子二人进城去见翟君。他二人巧舌如簧,如此言语: “当初我二人原就是为太叔带求娶的,但周王听说季隗美艳无比,便自己把新娘留下了,立为正宫。就因为同在太后那里问安,两人碰面偶然说起这前因后果,就被宫人诽谤。周王不分青红皂白把隗后打入冷宫,太叔也被驱逐出境。如此忘亲背德,无情无义,不如贵国派一支军队杀入洛城,扶立太叔为王,救出王后,仍为中宫,也是贵国的一番义举。” 翟君自然相信自己女儿是无辜的,马上迎太叔带进城。拨步卒与骑兵共五千人,由大将赤丁领着,同颓叔桃子,奉太叔带一起讨伐周朝。 大兵压境,周襄王觉着自己有理,派大夫谭伯去翟营中,诉说太叔是如何私通宫闱的。可赤丁根本不跟你耍这些嘴皮子,直接杀了谭伯,驱兵直逼洛阳城下。 周襄王火起,拜卿士原伯贯为将,毛卫为副,率领兵车三百乘出城拒敌。原伯贯避翟国骑兵之长,将所有的軘车用铁索连起来围营一圈,如坚城一般,那赤丁冲锋了好几次,都不能破。派兵士叫骂吧,人家也不出来。翟营中也有智囊,再说颓叔桃子也会出主意,于是定下一条计策。 首先是赤丁的亲儿子赤风子上阵,他领着五百骑兵负责骂阵,激怒引诱周兵出战。原伯贯登垒远望,见赤风子带的人比较少,便想出战小胜一把鼓舞士气。毛卫劝道:“翟人狡诈,咱们要慎重。等他们懈怠了,才好出击。” 挨到日中,那些翟人下马坐到地上,嘴里大骂:“周王也是个无道昏君,用的也是无能的将领,这般降又不降,打又不打,到底想怎么样” 原伯贯忍耐不住,喝令开营门,自己手执大杆刀,亲自出战。赤风子也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铁搠来迎战,不到十个回合,便拨马往西边逃去。这五百人有来不及上马的,被周军抢走马匹的,全没了行列。赤风子且战且退,渐渐把周军引到了翠云山附近。 眼看翟军绕往后山去了,原伯贯正要追击,忽听一阵乐声。抬头一看,见山上赤旗飘飘,绣伞之下,正是太叔带在大吹大擂饮酒取乐。 看来是我立功的时候了原伯贯立刻命令军士们驱车往山顶上奔,要活捉太叔带。就在此时,山上的檑木滚石直下如雨,山坳中一阵连珠炮响,左边颓叔,右边桃子,各引着一队人马包围过来。 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周兵已乱了阵脚,不战而溃,原伯贯无奈,只能脱下绣袍混入军中逃命。奈何颓叔认得他,指挥着翟人骑兵追了一阵,生生抓了二十多个,包括原伯贯。 有逃出去的赶紧通知副将毛卫,不在话下。 翟军大胜一场,颓叔献计:“如今原伯贯被擒,想那毛卫必然丧胆。不如夜半去劫营,用火攻之,则可把那毛卫也捉了来。” 赤丁用了这个计策,当夜三更之后,赤丁带着步兵一千人,用斧子劈开铁索,闯入周营,开始放火。顷刻之间,火烧连营,军中大乱,颓叔桃子各引精骑杀入,势不可当。毛卫坐着小车,想从营后逃走,不想迎面撞着太叔带,被一枪刺于车下。翟军士气大振,遂团团包围了洛阳城。 兵败如山倒,周襄王后悔地对富辰说:“早没听爱卿的话,以致招来今日之祸,悔之晚矣” “翟人眼下虽狂,但大王可以暂时出巡,必会有诸侯肯接纳您的。”富辰出主意说。 周公孔有不同意见:“王师虽败,但若集齐百官的家丁亲眷,还可据城而战。怎么能轻舍社稷,而听命于诸侯呢” 召公姬过奏曰:“说要打的是一步险棋。依我看,这祸事源于隗氏,不如先把她杀了,再坚守以待诸侯来救。” 周襄王叹气:“都是朕处事不明惹来的祸事,如今太后病危,朕便避位出走,先遂了她的心吧。若国人没忘了朕,自会有诸侯助我复位的。” 于是命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周公召公二人整军守城,自己则跟富辰商议道:“与周接壤的无非是郑卫陈三国,该到哪国去呢” “陈卫都是小国,不顶什么用,不如去郑国吧。” “这不好吧。朕毕竟用翟国讨伐过郑国,那郑捷难道不怨恨朕吗” “就因为这,更应该去了。郑国世 为周卿士,上次大王用翟国伐郑,郑国意不平,日夜盼着翟国反叛周朝,好证明郑国的重要性。如今大王去郑国,他们必会高高兴兴地迎接,又怎会有怨言” 去向问题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可怎么出城呢城门外可都是翟国的虎狼之师呀富辰召集自家族中子弟亲党,约数百人,怀着必死之心,打开城门直冲往翟营,以牵制翟军。周襄王事实丰简师父,左鄢父等十几个人,趁机出城往郑国方向逃去。 富辰与赤丁大战,身负重伤,力尽而死。所率富氏子弟亲党,同死者三百余人。真所谓“富辰忠义播春秋” 翟人已知周襄王出了城,此时城门已关,太叔带命原伯贯在城门外叫门,周公与召公在城楼上回应说:“本来可以开门奉迎太叔的,但怕翟兵进城烧杀抢掠,所以不敢。” 太叔想想也是,自己做了周王,那城里的可都是自己的子民了。于是许诺将洛阳城中的库藏送于翟兵,请求赤丁在城外屯扎,赤丁答应了。 城门既开,太叔入了王城,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冷宫,先放出隗后,然后才去谒见自己的母亲惠太后。也许是由悲转喜,情绪刺激太大,惠太后竟大笑而气绝了。太叔带也不为母亲治丧,先和隗后厮混一场,再往宫中四处寻找那个宫女小东来报仇。小东早已预先投井自杀了。 第二天,太叔带假传太后遗命,自立为王,立季隗为王后,取府库宝藏犒赏翟军,然后才为太后发丧。国人作歌讥讽:“暮丧母,旦娶妇,叔得嫂,臣娶后。为不惭,言可丑谁其逐之我与尔左右” 太叔也听到了歌声,自知民心不服,便与季隗移居于温地,大修宫室,日夜取乐。将王城国事,全委托于周召二公,自己做名义上的周王也罢了。 本章完 61. 重耳平乱图霸 周襄王逃出王城,虽然向着郑国方向,心里却忐忑着郑文公的态度。走到氾地,望见漫山的竹林,知道入了郑国境内,襄王命停车借宿于村民封家的草堂。 封氏见他们一行人仪态不凡,问其来历。周襄王直言不讳:“我乃周天子,因为国中有难,暂避于此。” 封氏大惊,叩头谢罪:“我家二郎昨晚上梦见红日照于草堂,今日果然有贵人下降。”转头叫二郎杀鸡做饭。 襄王问:“这二郎是何人呀” “是草民的后母生的弟弟,一起住在此地,同耕田地,以奉养后母。” “你们农家兄弟,如此和睦,朕贵为天子,反遭母弟所害,朕还不如一个农民”周襄王沧然泪下。 大夫左鄢父劝道:“从前如周公那样的大圣人,还遇上骨肉之变呢主公不必自伤,还是赶紧向诸侯们求救要紧。” 周襄王点头,化悲愤为力量,连写几封书信,分别向齐,宋,陈,郑,卫诸国发去。 简师父说:“如今诸侯中有志于称霸的只有秦与晋。秦国的蹇叔,百里奚,公孙枝,晋国的赵衰,狐偃,胥臣都是贤臣,必会劝其君主来勤王,其他国家可就指望不上了。” 于是,襄王派简师父出使晋国,左鄢父去往秦国。 话说郑文公听说襄王逃到了氾地,心里暗爽:“这下你总该知道翟国不如郑国了吧。” 大约因为心气顺了,郑文公出手也大方了,命人前往氾地为天子搭建馆舍,各样供给,样样丰厚。周襄王见到郑文公也是一脸愧色。鲁宋等国,都派人来送礼问安。只有卫文公不见动静。 鲁大夫臧孙辰叹气说:“卫侯莫不是要死了诸侯无王,则好比树无根,水无源,不死还能怎么办呢” 此时已是周襄王十八年冬了,转过年的春天,卫文公姬毁果然薨了,世子姬郑立,是为卫成公。后话先按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再说晋国那边,狐偃力主出兵勤王,理由很充分:“昔年齐桓公之所以能称霸诸侯,就是因为尊王。况且晋国这些年来,数易其君,人民都习以为常,不知君臣大义。主公应该讨伐太叔之罪,助王复位,使人民知道一国不可有二君的道理。如果这事晋国不做,那秦国必会去做,到时候这个霸主可是秦国的了。” 再命太史郭偃占卜,也得大吉之兆。晋文公终于下定了决心,分兵两路,赵衰将左军,魏犨为辅;郤溱将右军,颠颉为辅。文公自己带着狐偃,栾枝等,左右策应。 临出发时,有河东宋将来报:“秦君统领大军已到河上,马上就要渡河了。” 这可怎么办狐偃有主意:“秦公为什么不直接渡河,而屯兵河上不过因为东边有戎狄,道路不通,所以犹疑不定。咱们可以给戎狄那边送些厚礼,让他们放我国军队过境;另一边派人联络秦君,请他们退兵即可。” 晋文公深以为然,于是命狐偃的儿子狐射姑,带金帛出使戎狄;一面派胥臣往河上辞秦。 这两个方面进行得都很顺利。秦穆公一口答应退兵,把勤王之功给重耳一人独占了。蹇叔,百里奚表示不理解:“晋侯分明是要独占大功,以服诸侯,怕主公分了他的功劳。不如乘势而下,一起共迎天子,岂不是好” 秦穆公说:“你们说的寡人不是不知道,但东道受阻,有戎狄作梗。而晋侯初立,没有大功不足以定国,就让给他吧。” 于是命公子絷随左鄢父去氾地,慰劳周襄王。秦穆公自己班师回国了。 晋文公得到确信,终于定了心,挥师直入阳樊,守臣苍葛郊迎劳军。左军赵衰前往氾地迎接周襄王,于夏四月到了洛阳,周召二公开城门迎天子复位。 右军将军郤溱围了温地,温人群起围攻颓叔,桃子,把这两个首恶给杀了。太叔带急忙带着隗后登车,要出城门逃往翟国。守门军士不肯开门,太叔提着剑砍倒数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是他倒霉,正遇上魏犨,一声大喝:“逆贼走哪里去” “汝放孤出城,异日必有厚报。” “要是天子肯放你,魏犨就卖你这个人情。” 太叔带大怒,挺剑刺来,被魏犨躲过,纵身一跃上了车子,一刀斩了。军士们把隗后捉来,魏犨骂道:“这么一个淫妇,留她何用”命众军士乱箭把她射死。 看到这里,不由心疼翟君。想当初,重耳君臣逃到翟国,人家可是好吃好喝地供给了十二年,还张罗着给他们娶老婆安家,真真是大恩人没错吧可一朝得势,便咔嚓一刀杀了恩人的女儿,良心不痛吗虽说人是魏犨杀的,可但凡重耳有个明嘱暗示的,魏犨也 不敢如此。怪道介子推死活不肯回到绛都,怕也是看透了自己这位主公薄情寡恩的本性,寒了心了。 郤溱对于魏犨的鲁莽行为很是不满:“怎么能自作主张杀人呢应该用囚车送去洛阳交天子发落才是”好歹人家也是王室人员好不好 魏犨虽粗人,却自有一番道理:“天子不想背上杀弟的名声,便假手于晋,不如赶紧杀了的好” 郤溱叹息不已,于是将两人埋于神农涧边。想太叔带与隗后,若不是贪那王位,也是一双璧人。挣脱政治无爱婚姻的束缚,追求真爱,按今天的眼光来看,倒也没错。 晋文公听说太叔带和隗后俱已伏诛,便亲至洛阳城,当面向周襄王告捷。说准确点,是讨赏。周襄王拿出许多金帛,可晋文公再三拜谢:“这些重耳不敢受,只求死后能用隧葬。” 周襄王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好大的口气,隧葬按周礼是只有天子才能配享的葬制,你这野心不小啊 没办法,周襄王只能委婉但却又坚决地拒绝了重耳的要求,为了按抚,便提出割让温,原,阳樊,攒茅四座城邑给晋国,以扩大晋侯之封地。晋文公谢恩而退。 究竟这四邑能否顺利接收呢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62. 文公守信收四邑 话说晋文公重耳此次入洛阳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老百姓们扶手携幼,堆街填市,竟相来目睹晋侯的风采,人人赞叹:“真是齐桓公复出啊” 晋文公出了一把风头,便下令两路大军班师,屯于太行山之南。命魏犨去收阳樊,颠颉去收攒茅,栾枝负责温,重耳自己带着赵衰去接收原地。为什么要一个原城,文公要自己亲自去因为那是周卿士原伯贯的封邑,因兵败无功,周襄王夺了他的封邑给晋国。可那原伯贯本人还在城里,料定必不会乖乖献城,是以必须亲自去。 各位使者待遇如何颠颉到攒茅,栾枝到温城,守臣都是携酒食出城相迎,决无二话,接收很顺利。 可魏犨却遇上麻烦了。那阳樊守臣苍葛站在城头上对他喊话:“自从周平王弃了歧丰之地,王室还剩多少地方晋国怎么好意思接收四座城邑我与晋侯皆是王臣,怎能服气”说完,还领着城中百姓手持兵械登城拒守。 魏犨大怒,率军围了城池,大叫:“早早投降,万事都好说要是等老子打破了城池,便要屠城了” “我只听说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这里是王畿之地,城中百姓,不是姬姓宗族,便是周王的亲戚。晋国也是周朝的臣子,怎能以兵刀相威胁呢” 魏犨虽粗人,却也不一味逞强,便派人将此事禀报晋文公,请他拿个主意。不久,文公给苍葛回信:“四邑之地,乃天子之赐,寡人不敢违命。将军若念天子之姻亲,率以归国,亦惟将军之命是听。”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苍葛得信,晓谕城中百姓:“要归周的就离开,愿从晋的留下。”魏犨也停止攻城,给阳樊百姓迁徙的时间。城中百姓归周的大半,由苍葛领着,迁到轵村居住。魏犨接收了阳樊,划好边界回来复命。 再说晋文公和赵衰到了原城,原伯贯果然造谣:“晋军围攻阳樊城后,将城中百姓全都杀了” 一番话说得原城百姓十分恐惧,誓死守城。赵衰说:“原民之所以不服晋国,就是因为不相信我们。主公若能展现诚信,则此城可不攻而下。” “那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呢”晋文公也十分忧心。 “请主公下令,军士每人只带三天的粮食,若三天攻城不下,便解围而去。” 文公点头采纳。到第三天时,军吏禀告:“军中只剩下今天一日的粮食了。”文公也不言语。 当天夜半,原城中有人缒墙而下,入晋营中说:“城中百姓已经知道阳樊没有屠城那回事,大家约好于明天晚上开门献城。” 文公对曰:“寡人本来说好攻城以三日为期,三日不下便解围。如今已满三日了,明早便退师。你们自尽守城义务,不要心怀二念。” 有军吏劝进:“主公干吗不再留一天,又有城中百姓献城,何不取一城池再回即便军中无粮,那阳樊离此不远,也可去取些来,根本不是问题呀” “诚信是一国重宝,民众的凭据。三日之期,谁不知道要是多留一天,便是失信于天下得一原城而失信,人民以后如何相信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寡人” 晋文公果然说到做到,次日黎明便解围而去了。原民争相传话:“晋侯宁愿不要城池,也不失信于天下,真是有道之君啊” 于是,争相竖降旗于城楼,还有不少人从城墙上缒下去追文公的,络绎不绝。原伯贯止不住这些人,只得开城门出降。 那晋军刚走出三十里外,原中百姓追来,又送来原伯贯的降书。晋文公这才扎住车马,单车直入城中,百姓们鼓舞称贺。文公依旧给原伯贯王朝卿士的待遇,但他全家必须迁往河北。 这四个新收的城邑派谁驻守呢文公想:“当年子余带着壶餐跟着寡人流亡卫国,忍着饥饿也不吃独食,是位守信之士。如今以守信得原城,就该子余守原。”于是任命赵衰为原大夫,兼领一座阳樊。 转过头又对郤溱说:“你能对自己的族人不存私心,和栾氏一起帮助寡人复国,此恩不能忘。”遂任命郤溱为温大夫,兼守攒茅。每座城邑各留二千士兵驻守。 晋文公重耳接收温,原,阳樊,攒茅四邑,自此晋国的领地直通太行山之南,这块地方后名南阳。此时已是周襄王十七年。 反思重耳向周王求隧葬,甚觉可疑。照理他不是这样不知进退的人,明知周王不可能同意,为什么要落个野心勃勃的名声呢大约就是逼着对方拿出更实在的利益罢了。文公果然厉害 晋文公平定周乱,伐原示信,这是他走向霸主之位的第一步。究竟他什么时候才真正称霸,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63. 齐孝公的不甘 晋文公重耳甫一上台便搞得风声水起,可齐国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齐孝公姜昭不是不想继承父亲桓公的霸业,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无亏之死,与鲁僖公交恶;鹿上会议上,跟宋襄公闹翻;不去参加盂地之盟,又得罪了楚成王一桩桩,一件件,诸侯们与齐国离心离德,渐行渐远。 齐孝公心怀怨忿,想想当年鲁僖公姬申竟领兵来救无亏,真是不世之仇,如今要想重整先父霸业,便先拿鲁国来开刀吧 上卿高虎不以为然:“那鲁国北与卫结,南与楚通,有各方相助,去讨伐怕会无功而返。” “无功有功,且试试再说,也好看看各国诸侯的反应。”齐孝公亲率兵车二百乘,奔向鲁国北部边界。 话说齐孝公敢兴兵伐鲁,不是没事先做功课的,鲁国这会正遭受饥荒,百姓不得裹腹,哪里能打仗鲁大夫臧孙辰进言:“齐国深入国境,看样子无法与其争胜负,不如派人出使,以理退兵” 鲁僖公问:“谁能担此重任” “先朝司空无骇之子,展获字子禽,官拜士师,食邑柳下。此人博学多才,因执法过正,不合于世而弃官归隐。若派此人出使,定可不辱使命。” 这个展获你道是哪个这便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鲁僖公也是久闻其名,派人去召他入朝,展获借口生病不肯来。臧孙辰说:“展获有一从弟名展喜,官居下品,但颇有口才。不如请他去向展获讨一个主意,请他指导一番。” 展喜到了柳下,见到展获,转达君命。展获说:“齐国之所以来讨伐,无非是想继续齐桓公的霸业。图霸必先尊王,如果你以先成王的遗命责问他们,何患无辞” 展喜茅塞顿开,回复鲁僖公:“臣知道怎么说退齐师了。”于是备下犒劳之物,装做数车,交给展喜。 到了北边,齐国军队还没入境,展喜便主动迎上去。到了汶南,恰遇到齐国先头部队,由崔夭带领。送上礼物后,崔夭带着展喜来见齐孝公,表达犒劳之意。 孝公冷冷地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鲁国人听说寡人兴兵来伐,怕是不怕” 展喜不慌不乱:“小人或许会怕,下臣不知。但若是君子,自是毫无惧意。” “你那国中现在,文没有施伯那样的智者,论武也没有曹刿一般的勇士。何况现在正逢饥馑,草都吃完了,凭什么不怕” “敝国所倚恃的,无非是先成王之命而已。想当初先王封姜太公于齐,封我先君伯禽于鲁,命周公与太公杀牛为誓世世子孙,同奖王室,无相害也。此誓言记录于史官。齐桓公九合诸侯,亦与我先庄公柯地为盟,曰庶几修先伯主之业,以亲睦诸侯。您若背弃成王之命,违背太公之誓,坏了桓公之业,那便是您的过错了。所以我国不怕。” 齐孝公沉吟一会,轻叹一声:“回去跟鲁侯说,寡人愿与贵国修好,不再用兵了。”于是下令班师。 展喜回来复命,臧孙辰说:“齐国虽然退兵,但打心眼里还是轻视咱们。臣请求和仲遂一起出使楚国,借师伐齐,这样那齐侯才不敢藐视咱们,可得数年之安。” 鲁僖公点头称是,于是命公子遂为正使,臧孙辰为副使,一齐出使楚国。 那臧孙辰与楚将成得臣有旧交,便先请成得臣在楚成王面前说:“齐国背弃鹿上之约,宋国与贵国泓水交战,这两国都是楚国的仇人。大王若想问罪这两国,鲁国愿为前驱。” 楚成王大喜,正如瞌睡时有人送来了枕头。马上拜成得臣为大将,早公叔侯为副,出征伐齐,一举拿下了阳谷。此时齐桓公的小儿子公子雍,本来在诸子争位时逃到了秦国的,现在不知怎的到了楚国。楚成王把阳谷封给了他,还特地派雍巫辅佐,并留一甲士千名,由叔侯领着在当地屯田,以声援鲁国。 成得臣获胜还朝,此时令尹斗子文年纪已经很大了,请求把令尹的位子让给成得臣。 楚成王劝他留任,说:“相比于齐国,寡人更恨那宋国。子玉已经为我报了齐国之仇,您何不为我伐宋,待凯旋之日,再听卿处置如何” 斗子文自是推辞,架不住楚成王再三要求:“宋国和晋国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关系好,咱们一伐宋,晋国必来救。等于同时与晋宋为敌,这个事非卿不可,就为寡人勉力一行吧。” 也不等斗子文点头,楚成王自管自下命令让他在睽地治兵,简阅车马,申明军法。斗子文是下定了决心要凸显成得臣的能耐,办理军务都是草草完事,从早到晚,未用军法处置一人。 楚成王不太满意:“卿阅兵不杀一人,何以立威” “臣的才干,已如强弩之末,若要立威,还是要靠子玉。” 楚成王命成得臣在蒍地治兵。这次可不一样了。那成得臣简阅精细,执法甚严,一天之中,打了七个人的鞭子,割了三个人的耳朵,真的可要旌旗改色。楚王见之大喜:“子玉果然是个将才” 斗子文见机再次请求让政于成得臣,楚成王这次答应了,任命成得臣为令尹,并执掌中军元帅印。 消息传开,群臣纷纷造访斗子文家,祝贺他举荐得人,只有大夫蒍吕臣说是身体有恙没来,不过人家可派了儿子来了。那小孩不过十三岁,坐在末席,旁若无人地喝酒吃肉,什么也不说。 斗子文觉得奇怪:“我为国得一大将,大家无不相贺,你这小孩子却独独不向我道贺,为什么” 这个叫蒍贾的孩子说:“诸公认为这是可贺之事,可我却认为是可凭吊之事” “你说可吊,有什么根据”斗子文大怒。 “我看子玉其人,勇于任事,但决断不明。能进不能退,做个武将有余,不可以一国大政相委。如今做上令尹,必会招来祸事。所谓太刚易折,就是说的子玉这样的人您举荐一人而败了整个国家,又有什么可贺的” 大家都说:“这就是一个小孩子的狂言,不用听他的。”蒍贾大笑而出,满座公卿也散了席。 第二天,楚成王拜成得臣为帅,亲自统领大军,纠合陈,蔡,郑,许四国,一同伐宋,一举围了缗邑。宋成公派司马公孙固前往晋国求救。 究竟伐宋结果如何,晋文公会出兵相救吗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64. 文公收五鹿 重耳t到宋国的求救信号,当然是乐于出兵的。齐桓公之所以成为霸主,无非是因为其尊王攘夷的功绩。如今尊王这一项,他平定太叔带之乱,是已经做了,如果这回击退了老来中原生事的楚国蛮夷,那他这个霸主就坐稳了。 大b一ss做了决定,该下头臣子们出主意了。还是狐偃在战术上出谋:“曹国新近朝贡于楚,而卫国刚刚与楚通婚,这两个国家又恰巧是主公的仇人。如果我们举兵去伐曹卫,那楚国必要移师来救,则齐国与宋国那边就可解围了。” 文公定谋之后,嘱咐公孙固回去告知宋成公务必坚守。可要与强大的楚国对抗,重耳又担心自家兵少。 赵衰说:“从古至今,大国三军,中国两军,小国一军。曲沃武公当时只有一军,后来献公发展成两军,就灭了霍,魏,虞,虢诸国,拓地千里。我晋国现在,也是大国了,应该有三军才对。” “要立三军,就得有元帅,你看由谁来担当此任”文公对此很没底。 “为将者,勇不如智,智不如学。主公要是求那智勇之将,那有的是人,但有学问的,臣能想到的只有郤縠一人。此人虽已五十多岁,但仍然手不释卷,熟读诗书礼乐。兵事以民为本,能恤民者,方能用兵。” 晋文公于是召郤縠为元帅,在国中广蓦兵士,立为上中下三军。郤縠将中军,郤溱为佐;狐毛将上军,狐偃为佐;命栾枝将下军,先轸为佐。此外荀林父驾驭御用戎车,魏犨为车右,赵衰为大司马。 操演军阵时,郤縠亲自登坛发令,坐作进退,皆有成规。有不会的教三次,还不会的便以违令论处,施以刑罚。一连操演了三天,阵中奇正变化无穷,指挥若定。众将无不佩服。 正在此时,将台之上忽刮起一阵旋风,将那帅旗生生折为两段,众将见之色变。只有郤縠不动声色:“帅旗折倒,当应在我本人身上。恐怕我不能和诸位共事多久了,但主公必会大获成功。” 大家问其缘故,郤縠只是笑而不答。 周襄王二十年春,晋文公准备兵分两中分伐曹与卫,郤縠表示反对,他说:“臣已和先轸商议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要是分兵,的确可以取胜于曹卫,但却不能与楚国相抗。主公可以假借伐曹为名,向卫国借道,想那卫国必不会同意。我们便可从南阳渡河,出其不意,直捣卫境,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这势,可有八九成胜算。打败了卫国,再乘势直逼曹国。想那曹伯素来失尽民心,又畏我军威,必定能顺利攻破” “你真是个有学问的将领啊”晋文公赞叹。 于是派人出使卫国,提出借道伐曹的要求。卫大夫元咺对卫成公说:“之前晋君流亡时路过卫国,先君未曾礼待。如今来借道,主公一定要答应。否则,他们必先攻卫再破曹。” 卫成公不许:“寡人与曹国都是臣服于楚国的,如果让晋师借卫道而伐曹,必会惹怒楚国。晋国怒了,咱们还可依靠楚国,要是连楚国都得罪了,那能依靠谁呢” 重耳听到回禀,曰:“果然不出元帅所料”于是下令绕道南行。 过了黄河,来到五鹿,晋文公忽认出这就是介子推割股的地方,不觉凄然泪下,诸将皆同怀感悲。魏犨说:“我等自当攻城掠地,为主公一雪往年之耻,何用叹息” 先轸请命:“说的是。臣愿领本部士兵,先去拿下五鹿。”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魏犨也自告奋勇。文公点头,于是二位将军登车前进。 先轸多奇谋,他命令士兵们多带些旗帜,经过山林高丘时,便要把旗子插遍,杆顶还要高出树冠来。魏犨不解:“所谓兵行诡道,今这样遍插旗子,不是让敌人早做了防备吗” “你不知道。那卫国本来一直是臣服于齐国的,最近才改投了楚国,国人心中不大顺气,总怕中原诸侯来讨伐他们。我们主公要继随齐桓的霸业,自然不能示弱,得先声夺人。” 话说五鹿百姓,哪里知道晋军突然来到,登城远望,见山林高丘遍布旗帜,不知来了多少晋兵。城中人心大乱,人们争先出城逃窜,守臣根本止不住。等先轸大军来到城下,根本无人守城,一鼓作气进了城,便向晋文公告捷。 晋文公喜形于色,特特对着狐偃说:“舅舅之前说得土是好兆头,如今果然应验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遂留下老将郤步扬屯守五鹿,其余大军拔营向前,于敛盂驻扎。此时元帅郤縠突然得了病,晋文公亲自前往探视。 郤縠于病榻前说:“臣蒙主公知遇之恩,本应该肝脑涂地,以报知己。怎奈天命有限,应了那折旗之兆,臣临死前有一言奉告 主公。”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寡人没有不听的。” “主公要想战胜楚国,必得先合齐与秦。如今秦国远而齐国近,主公应速遣使结好于齐侯,若能齐侯合兵,则曹卫必惧而请和,这是压制楚国的上上之策。” 此时不甘心的齐孝公已薨,偏偏他连儿子都没一个,国人推立他的弟弟公子潘,也就是葛嬴生的那位姜潘来继承大位,是为齐昭公。 昭公新立,正忧心着阳谷的事,听说晋侯有意结盟,马上亲自前往卫地敛盂会见晋文公。 卫国那边,成公听说五鹿已失,立刻派遣宁速之子宁俞,前来晋营中谢罪求和。晋文公说:“卫国不借道,如今只是惧我兵威而求和,并非出自本心,寡人必将踏平楚丘。” 一言既出,楚丘城中纷纷谣传晋兵马上到了,人心惶惶。宁俞回城复命后劝卫成公出城避一避兵锋,卫成公叹气:“先文公不幸失礼于晋君流亡之时,寡人又一时不明,没答应借道,如今连累国人,真是无面目呆在楚丘了” 于是,卫成公将国事委托于大夫元咺与弟弟叔武,自己逃往襄牛去了。一面还派出大夫孙炎,前往楚国求援。 当月,郤縠病逝于军中,晋文公痛惜不已,命人送棺归国治丧。军中人事变动如下:因先轸有取五鹿之功,升为元帅。再用胥臣佐下军,补先轸的缺。 文公想着要不就干脆灭了卫国算了,先轸谏言:“如今齐宋的危机尚未解除,就先灭了别人的国家,就违背了霸主存亡恤小的道义了。况且卫国虽无道,但卫君既已出亡,废立我们说了算。不如移兵往东去伐曹,等楚国来救援卫国,咱们已经在曹国了。” 让他们扑个空也好,晋文公点头同意了。于是到了三月,晋军围了曹国。这可是曾让重耳大大受辱的国家,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65. 巧计破曹 晋师围城,曹共公可没兴致斗鸡走狗了,赶紧问计群臣吧。僖负羁说:“晋君这回来,必是报当年观胁受辱之仇的,咱们无法跟他较力。臣愿出使谢罪请和,以救一国百姓。” 曹共公不太相信:“晋国不肯容纳卫国,怎肯接受曹国的请和” 大夫于朗素来看僖负羁不顺眼,此时正好抓到机会进谗:“听说当年晋侯过曹时,僖大夫就曾私下馈赠饮食,如今又自请出使,是要卖国呀主公可千万不能听,臣自有办法退晋。” 曹共公果然听进去了,将僖负羁罢官,赶出朝堂。 那么于朗又有什么高招呢他的办法是:趁着晋军骄狂之时,他自家写封诈降书,约定黄昏时献城门,诱使重耳入城,再于城头埋伏下弓箭手,到时万箭齐发,不愁他不死。 曹共公奉为妙计。重耳收到于朗的信,不疑有诈,便想进城。先轸止住了:“主公且慢想那曹国未经一战,并未损失一兵一卒,为何要降恐怕有诈,不如试一试。” 怎么试呢先轸在军中选出一个长胡子,身形伟岸的年长者,穿着晋侯的衣冠做替身,寺人勃鞮主动申请驾车。作为一个曾两次行刺重耳的前仇家,要改换门庭真的不容易。 黄昏将至时,城上果然竖起一面降旗,城门此时洞开。那假晋侯引着五百余人,长驱直入。队伍刚进门洞一半时,只听城墙内梆声乱响,无数弓箭如飞蝗般急急射来。 想回头,厚重的城门已下闸。可怜连同勃鞮在内的三百多人,都被射成了刺猬。于朗以为重耳已死,在曹共公面前,好一番自夸其功。待到天亮,有认识的一辨,才知射死了个假的,顿时一腔火热化为冰水。 毒计不成,反惹怒了晋侯,这下攻城更急促。于朗又心生一计:“不如把那射死了的晋兵,吊在城头上暴尸,让他们见了心生悲丧,无法全力攻城。只要拖得一段日子,楚国必来救咱们。” 这个办法的确有一定效用,晋军见城头上用长竿悬尸,如尸林一般,心中悲凄,口里怨叹。晋文公很担心:“这样下去恐怕军心生变,怎么办呢” 不要紧,鬼马精灵的先轸已有巧计:“曹国人的祖坟都在西门外,咱们分兵一半,在那里驻营。掘一些墓来,城中人肯定会惧怕,然后生乱,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文公曰:“好。”于是在军中扬言要发掘曹人的祖坟,并派狐毛狐偃的军队,移师墓地,备下铁锹,定好明日午时,挖出墓中的骸骨来献功。 城里听说这个消息,个个心胆欲裂。曹共公派人在城头上大叫:“不要掘咱们的祖坟,这事我们是真的要降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先轸也派人回应:“你们诱杀我军,还暴尸城头,大家心头不忍,所以才要掘墓以报此仇。要是你们能好好殡殓死者,装进棺材送还我军,咱们就退兵。” “既如此,请宽限三天。” “三日后要是不送回尸棺,别怪我们羞辱你们的祖宗” 曹共公果然认真收敛城头上的尸骸,点清数目,准备棺材,装敛得妥妥当当。 到了第四天,先轸派人到城下大叫:“今天把尸棺还给我们吗” “请你们退兵五里外,就交出来。” 先轸果然退兵五里外。城门大开,棺车颇多,分四个城门缓缓推出。才出了三分之一,忽听炮声大作,原是狐毛,狐偃,栾枝,胥臣分别埋伏在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外,此时一齐发作,打将进来。 这下可糟了城门已被丧车填满,关也关不上,只能眼看着晋兵攻入。曹共公正在城楼上弹压士兵,魏犨在城下看得真切,从兵车中纵身一跃,竟登上了城头,当胸揪住,捆作一团。那个于朗想逃,也被颠颉捉住给斩了。 晋文公登城接受众将献捷,取来曹国官籍名册,不见僖负羁的名字,有人说已被曹君开除为庶民了。晋文公责骂曹共公:“你这国中只有这么一个贤臣,你不任用,却只用一班宵小,不亡国才奇了怪。” 命令将曹共公关押于大营之中,待战胜了楚国再作处分。那曹国都城中乘轩车的三百个宵小之徒,按名册尽行诛戮,家产抄没,以赏劳军士。只有北门一带,因为是僖负羁家的居地,命令:“如有犯僖氏一草一木者,斩首” 话说魏犨与颠颉,素来自恃有功,如今见晋文公如此抬举僖负羁,十分不满,魏犨抱怨:“咱们今天擒君斩将,主公一句表扬都没有。那僖氏不过送了些吃食,值得什么,却如此抬举他,真个是轻重不分了” 颠颉附和:“此人要是来晋国当官,必得重用,骑在咱们头上。不如现在一把火烧死他,绝了后患。就是等主公知道了,难道还真的把咱俩斩首不成” “言之有理。” 二人边喝酒边等到夜深,领着军卒,悄悄围住僖家,于前门后门各放一把火来,一时火焰冲天。魏犨此时借着几分醉意跃上僖家门楼,在屋檐上行走如飞,要找到僖负羁杀了。谁知横梁遭焚倒了下来,魏犨一时收不住脚,跌了个仰面朝天。只听一声巨响,如天崩地裂一般,一根栎木正打在他胸脯上。痛得他叫不出声,只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四面火起,他只得自己挣扎起来,攀着庭柱,跳上屋顶,绕着跳出来。全身的衣服也带着火,只能自己扯得赤条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条的,才免于烈火焚身。魏犨虽勇猛无匹,也架不住这一通折腾,好在颠颉来了,扶他出了火场。 话说狐偃与胥臣此时正在城中,见北门处火起,忙引兵来救。但为时已晚,僖家早已烧了个七零八落,僖负羁本人也被浓烟呛倒,不醒人事。只有他妻子抱着五岁的儿子僖禄奔到后园,站在粪池中才幸免于难。 狐偃与胥臣一调查,才知是魏犨和颠颉放的火,大吃一惊,赶紧派人飞报大寨。晋文公即刻驾车入城,直入北门来看僖负羁。只看了文公一眼,他便再也没醒过来。 文公见僖妻与五岁孩子,也是垂泪不止,当即拜僖禄为大夫,厚葬僖负羁。后来僖妻与僖禄一起到了晋国,直到曹国归附,两人才回到曹国,世为曹大夫。这是后话。 文公传司马赵衰,要诛杀魏犨与颠颉。赵衰苦苦哀求念在他们十九年从主流亡的份上,赦免一二,文公不肯:“寡人之所以取信于民靠的就是令行禁止。臣子不遵令,寡人如何为君诸大夫有功于寡人的不在少数,个个都犯令擅行,那以后寡人的命令就没有一点效用了。” 赵衰只好退而求其次:“主公说的是。可那魏犨的确是一员难得的勇将,其他人都比不上,杀了实在太可惜罪都有首犯从犯,杀一颠颉足以警示众人,何必两人都杀了” 想想魏犨徒手斗怪兽的史诗级画面,晋文公也有些心动,他迟疑着问:“听说那魏犨伤到了胸脯起都不能起了,这样的将死之人,留着还有何用” “臣自请去看看,若是果真无用也罢,若是尚可驱驰,则留下这一员虎将,以备缓急。”赵衰请命,文公同意了,派荀林父去召颠颉,派赵衰去探视魏犨的伤情。 话说魏犨其人虽看似有勇无谋,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明白人。他知道赵衰此来何意,特意束胸而出,如常装束,若无其事地在赵衰面前原地蹦三下,又立定跳远三下。赵衰回报文公:“魏犨虽伤,还能蹦跳,且不失于礼。主公若赦免他,将来必会以死相报。” “既如此,寡人也不愿意多杀功臣。” 只有颠颉不知是真的糊涂,还是豁出去了,文公问他为什么要烧僖家,他梗着脖子说:“介子推割了自己的大腿肉给主公吃,还不是被烧死了,何况那僖负羁不过是送了些吃食。我这是要将他的灵牌也附到介山庙去呢” 文公大怒:“介子推自己不愿做官,关寡人何事” 命令将颠颉斩首,悬首北门;又将魏犨革职,以舟之侨代替他的车右之职。将士们见这二人都有十九年从亡的大功,一旦违抗君令,或诛或革,何况自己呢自此三军畏然从命。 本章完 66. 你来我往的反间计 楚成王拿下缗邑,挥军直至睢阳,四面筑围,把个宋都围个水泄不通,意在逼降。忽然卫国派孙炎前来告急,想着自己刚娶了卫国公主,怎能不发兵救大舅哥于是将申息二邑的人马分出来,留给成得臣,斗越椒,斗勃,宛春一班将领,继续围困睢阳。自己率领中军前去救卫。 楚成王一走,那四国诸侯也各各推说国中有事,相继辞别,只留下陈将辕选,蔡将公子印,郑将石癸,许将百畴四名将军供成得臣调度。 这边楚成王在半道上,听说晋兵已往曹国去了,正准备商议怎么救曹。却有谍探来报说晋兵已破曹,捉了曹共公,楚成王大惊:“怎么晋国用兵这么快的” 想想大敌当前,不能处处树敌。楚成王停营于申城,一面派人去阳谷召回公子雍与易牙,将阳谷还给齐国,意思是两国息兵讲和;又一面派人去睢阳召成得臣领兵归队。 阳谷那边没什么问题,申公叔侯很快与齐国修好,班师回了楚国。可成得臣可就没那么听话了,他愤愤不平地说:“宋城眼看就要破了,怎么能这时候退兵我必要破宋奏凯而还,如果晋师来了,大不了决一死战;如果不能胜,甘愿领军法。” 楚成王问斗子文:“孤本要召子玉回来,可他非要请战,你看怎么办好” “晋国之所以救宋,无非要争霸;但要是成了,于楚国不利。当今天下能与晋国相抗的只有咱们楚国了,要是连楚国都怕了,那晋国的霸业就成了。而且曹卫也是依附于我国的,如果见我们都怕了,他们必会改附晋国。姑且这般僵持着,但千万要嘱咐子玉不要轻易与晋国交战。最好能讲和各自退兵,也好维持南北相持的局面。” 听了斗子文的一番道理,楚成王点头称是,吩咐来传话的斗越椒,回去告诫成得臣勿轻战,可和则和。成得臣庆幸自己能继续攻城,既已立下军令状,自然攻城更急,昼夜不息。 宋成公正眼巴巴指望楚国撤围去救曹卫,没想到楚成王只带走一半人马,留下的一半在成得臣指挥下发了疯一般,攻得更猛,心下慌得一匹。大夫门尹般进言:“可能晋国那边还不知道咱们还被包围着,臣愿冒死出城,再向晋侯求援。” 宋成公叹了一口气:“再次求人,怎能空手呢”于是将所有库藏宝玉鼎器,造成 本章未完,请翻页 籍册,献给晋文公,许诺一旦兵息,便按册送给晋国。想着任务危险,便让华秀老一起跟着去。 两个人瞅准攻城空隙,走城墙上缒绳而下,偷偷摸过楚营,一路问访,终于到了晋文公面前,痛哭流涕求救。 晋文公对先轸说:“宋国危急,不救不行了。但去救的话,必要和楚国交战。郤縠曾说若与楚战,必合齐秦之力。如今楚国把阳谷还了齐国,两国重新修好,而秦国与楚国又素来没什么过结,这可怎么办” “主公莫忧,臣有一策,能使齐秦来助我战楚。” 文公听了,眉毛一挑:“卿有何妙计” “宋国的礼不可谓不厚,但若受礼而救,则不道义。不如将这些东西分两份送给齐秦两国,求他们向楚国求情,解围睢阳。要是楚国不听,那么齐秦二国便与楚生隙了。” “可要是楚国听了,那可怎么办”文公还是觉得不放心。 “那臣还有一计,使楚国必不肯听齐秦二国的。只要主公将所取曹国与卫国的土地,送给与之交界的宋国,那么楚国必深恨宋国,哪里肯饶了他们” “好计好计”文公拍掌大笑。命门尹般将册子分作二份,转献于齐国与秦国,门君般去见秦穆公,华秀老去齐国献礼。 华秀老见了齐昭公,好一番乞求,昭公问:“楚王在哪里” “楚王是愿意解围的,已退到了申城。但那新任令尹成得臣贪功不肯退,所以才求上国为敝邑求宽” 昭公觉得这个情可以讲得下来,于是命崔夭为使,前往宋国见成得臣。秦国那边,穆公也派公子絷出使,跟成得臣讨情面。 门尹般和华秀老来晋营回话,文公叫狐偃带着门尹般去收取卫国所占的土地,派胥臣带华秀老收取曹国的田土,把两国原先的守臣,尽数赶走。 这些人自然要来楚军营中告状,说:“宋国大夫门尹般,华秀老倚仗着晋国的威风,把本国的土地都占去了。” 此时崔夭与公子絷正在营中替宋国讲情,成得臣闻报大怒:“宋人这么欺负曹卫,哪像个要讲和的样子齐侯与秦君之命,恕我难奉” 崔夭与公子絷讨了个没趣,只好告辞,却在中途被晋侯迎到营中款待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诚恳邀请两国参加对楚作战,二人回国 传话去了。 话说成得臣在众人前立誓:“不复曹卫,宁死不回军” 楚将宛春献计:“晋国之所以驱逐卫君,捉了曹伯,都是为了宋国。元帅不如遣一使者到晋军那里,好言说服晋侯恢复了曹卫两国,还其土地,我们这里就解了宋国之围,大家罢战休兵,岂不是好” “可要是晋侯不肯呢” “元帅可以把这番说辞直接告诉宋人,放缓攻城。那宋人眼巴巴地盼着咱们解围,要是晋侯不肯,不光曹卫二国要抱怨,还会激怒宋国。晋国集三国之怨,那我军胜算就更大了。” 成得臣眉头一松,便让宛春自己出使去施行他的计策。 话说宛春独个儿驾着单车造访晋营,对晋文公提出恢复曹卫,楚国解围睢阳的交换条件。话音在耳,却见狐偃在旁边瞪着眼睛,咬着牙骂道:“好没道理你们放了一个没亡的宋国,却要我这里恢复两个已经亡了的国家,占了好大的便宜” 这笔买卖太亏了先轸急得踩了他一脚,让他闭嘴。转头对宛春说:“曹卫的罪过的确不至于亡国,本来我们主公也想恢复的。你先暂住后营,我们君臣要商议一下。” 眼看宛春退下了,狐偃急忙问先轸:“你还真的听他的” “不可听,也不可不听。” “什么意思” “这分明是成得臣的阴谋,想归功于自己,归怨于晋国。不听,则曹卫宋三国皆怨晋;听了,恢复三国,则又都是楚国的功德。为今之计,不如私下许诺曹卫两国,离间他们,再把宛春扣押,激怒那成得臣。那人性刚且躁,必会移师来找咱们决战,则宋围可解。” 文公说:“此计甚好但寡人之前颇受楚王的恩惠,如今扣押他的使者,怕情理上讲不过去吧” 栾枝对曰:“那楚国吞噬小国,凌辱大邦,哪一桩不是中原大耻主公不图霸则已,要想图霸,必要跟楚国翻脸,何须为那区区小恩惠而介怀” “哎呀要不是你的话,寡人真不知这个道理呀” 好一个好使的反间计,你使来我用去,你来我往之间,不见刀枪,却也可掀起血雨腥风。 本章完 67. 退避三舍 晋文公年纪虽大,可一旦下定了决心,做事情那是很干脆的。他马上命令栾枝押送宛春到五鹿交由郤步扬看押,却把随使而来的仆从马夫放了回去,给成得臣带话:“宛春无礼,已关起来了。待拿了令尹,一同杀了。” 光关了宛春怕还不够,文公还给在押的曹共公和在襄年的卫成公送信,许诺他们若肯与楚国断绝关系,马上把他们送回去重登君位。这两人一个身陷囹圄,一个落魄流亡,一见有机会复国,哪有不肯的马上给成得臣写了绝交信送去了。 话说成得臣先得知宛春被关起来了,气得一蹦三尺高:“重耳,你是个跑不伤,饿不死的老贼当初流落到我楚国,不过是我砧板上一块肉,如今竟敢如此猖狂两国相争,不罪来使,凭什么拘押我的使臣我要亲自去跟你论个长短” 正在发怒呢,账外小卒送来曹卫两国的来信,成得臣还以为是有什么机密军情,赶情展信来看,先是曹共公的信里说:“孤惧社稷之陨,死亡不免,不得已即安于晋,不得复事上国。上国若能驱晋以为孤宁宇,孤敢有二心耶” 那卫成公的信说的也是这般言语,无非是扭扭捏捏要弃了楚国,自此跟从晋国的意思。成得臣气得头发丝要冒出火来了,大叫道:“老贼,老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立刻吩咐下去,撤围睢阳城,要去找重耳大军决一死战。斗越椒见他这火气是拦不住了,劝道:“大王曾叮嘱过不可轻战,何况齐秦两国为宋国求情不成,必会派兵来帮晋国。我国虽有陈,蔡,郑,许相帮,但跟齐秦两国不可比,必须跟大王要增兵才是。” “那就麻烦大夫走一趟吧” 楚成王听了斗越椒的禀奏十分愤怒:“寡人再三告诫不要轻易出战,子玉怎么非要逞强不可,能保证打胜吗” “令尹之前已立下军令状了。”斗越椒说。 楚王仍然不痛快,只命斗宜申带着西广之兵前去增援。楚军中有东西两广,精兵都在东广,那西广不过千把人,又不是精兵。这分明是不相信成得臣能打胜,不肯下本钱罢了。但成得臣的儿子成大心,聚集了成氏宗人,大约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六百人自请助战,楚王准了。 成得臣一见来这么点人,心里更生气了:“就算没有援军,难道我就胜不了晋兵吗” 于是,将西广和成大心带来的成氏宗兵编为中军,他自己统领;斗宜申率领申邑之师,和郑国许国的兵将为左军;斗勃率息邑之兵,同陈蔡二国军队为右军。一齐向晋文公的大营急行军。 文公自要开个战前会议的,先轸很有信心:“楚国这次伐齐围宋,时间拖久了,师老矣,必败” 狐偃想起一事:“当年主公在楚君面前,曾答应若治兵中原,请避君三舍。如今遂然与楚国交战,是失信。主公从来不失信的,何况是对楚君呢还是避一避的好。” 众将都觉得不可:“主公是君,成得臣是楚臣,哪有以君避臣的道理” 狐偃仍然坚持:“子玉虽刚狠,但当年楚君对咱们的恩惠,不能忘。我们避的是楚国,不是避他成得臣。” 有人问:“那要是楚国趁咱们后退之机,来追击我们怎么办” “若我退楚亦退,那他们就不能再围攻宋国了。若我退而楚国进击,那就是以臣逼君,是他们没理。避而不得,必可激起士卒求战之心,怎么能不打胜仗呢” 文公点头,传令晋军拔营而起,后退三十里。军吏来报:“已退一舍之地矣。” 文公说:“这还不够。”又退三十里仍不下令驻军。一直退到九十里,到了一个叫城濮的地方,恰好是三舍之地,这才下安营息马。 这时,三路人马来相助了。一路是齐昭公命上卿国懿仲的儿子国归父为大将,崔夭为副将;一路是秦穆公命次子小子慭为大将,白乙丙为副;一路是已解围的宋成公命司马公孙固留在晋营中助战。大家都在城濮驻扎。 楚军那边见晋师未战而自己先退了这么远,都是惊喜不已。斗勃认为,既然晋军已退了这么多,楚国也有面子了,不如见好就收,退兵算了。 成得臣怒斥:“我已请来增兵,要是不打上一仗,怎么跟大王复命晋军后退,士气必损,应该赶紧追击” 于是下令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军前行九十里,恰好遇上晋营,那成得臣依山凭泽,拣险要之处扎了营。 见此情形,晋国那边有将领颇为不安,对先轸说:“要是被楚国占据了险要之地,那就难攻了,不如出兵相争。” “据险是为了固守。成得臣此来是为了战而不是为了守。 虽占据险地,又有何用”先轸不以为意。 重耳自己还是信心不足,毕竟还从未与大国交过战。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某一夜忽做了个奇怪的梦。仿佛是当年流亡楚国时,与楚王摔跤,他气力不支仰面倒地。楚成王趁机伏在他身上,打破了他的脑袋。 吓得重耳惊坐而起,久久缓不过神来。此时狐偃跟他睡同一帐中,赶紧讨教:“这个梦莫非是什么不祥之兆吗” 狐偃弯腰拜贺:“此乃大吉之兆,主公必胜” “这是怎么话说的” “主公仰面倒地,得天相照;楚王伏在您身上,是伏地请罪。主公以脑予楚,是柔服的意思,不是获胜又是什么呢” 文公这才暗自释然。天刚有点微亮,楚国便派人来下战书了,上写着:“请派军士出来戏耍一番,请君登车观看,得臣也好养养眼。” 狐偃摇头:“打仗这么严重的事,说成戏耍,他能不败吗” 文公命栾枝写回书:“寡人未忘楚君之惠,是以敬退三舍,不敢与大夫垒。大夫必欲观兵,敢不惟命” 使者走后,文公与先轸再次检阅兵马,一共七百乘,精兵五万余,这还不算齐国秦国宋国派来助战的。只见全军井然有序,进退有规,叹道:“这都是郤縠调教得好哇” 大战当前,元帅先轸开始分拨人马。命狐毛狐偃的上军,连同秦国副将白乙丙攻楚国的左军,与斗宜申交战;命栾枝,祁瞒的中军列阵,与成得臣的中军相持。另外让荀林父,士会,各率五千人为左右接应。再让国归父,小子慭带着齐国秦国的军队,从间道绕楚军后头埋伏,只等楚军败了,便直杀入中军大营。 魏犨此时胸口的伤已养好,自请为先锋。先轸会答应吗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68. 晋楚城濮大战 有如此老当益壮的虎将,先轸怎会不用他和颜悦色地说:”留老将军自有用处从有莘往南,有一个地方叫空桑,和楚国的连谷接壤老将军领一支人马埋伏此处,待楚国败兵归国时,好手到擒来” 魏犨欣然领命而去这里赵衰,孙伯纠,羊舌突,茅筏等一班文武大臣,保护着晋文公在有莘山上观战舟之侨在河边整顿船只,准备装载将要缴获的楚军辎重 第二天黎明,大战一触即发晋军列阵于有莘山之北,楚军列阵于南面,三军各自成列成得臣传令:”左右两军先进,中军继之” 晋下军大夫栾枝听到此令,原来楚国右军竟用陈蔡为前队,喜不自禁:”陈蔡怯战,先打挫他们,右师可不攻自溃” 令旗一挥,先命白乙丙出战,楚阵中陈辕选,蔡公子印急欲建功,争着出车两军还没交锋,晋兵忽然后退一声炮响,胥臣领着一队大阵,冲了出来所有拉兵车的马都有虎皮蒙着,对面楚军的马见了,以为是真老虎,吓得四处乱窜,根本不听驭者的鞭子指挥这一下,马儿惊惶乱跳,反把自家阵营冲得七零八落,甚至把斗勃的后阵也冲动了 晋军乘乱掩杀,胥臣把蔡公子印劈于车下,白乙丙一箭射中斗勃的脸,逼得他带箭而逃楚国右军大败,尸体枕籍,不计其数 栾枝派几名军卒,假扮成陈蔡的军人,手执右师旗号,前往楚国中军中报信:”右军已得胜,速速进兵,共成大功” 成得臣登上望台远眺,只见晋兵纷纷往北逃窜,烟尘蔽日,哪里有半分怀疑大喜曰:”晋国的下军果然战败了”于是下令左师向前推进 斗宜申见对面阵中大旆高悬,料定元帅在阵中,抖擞精神,冲杀过来,却被狐偃接住厮杀没几回合,只见晋军阵后仿佛大乱,狐偃驾车转头便走,大旆也后撤斗宜申只道是晋军溃败,领着郑国许国的人马穷追不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忽然鼓声大震,先轸与郤溱引着一支精兵,斜刺里杀出来,生生将楚军截成两段郑国许国的人马先溃逃,斗宜申也招架不住,拼死杀出来,又遇上了崔夭,又杀了一阵把车马器械全都扔了,自己混在步卒中,爬上山遁逃 原来这一切都是先轸的妙计,什么大旆,什么烟尘啦,原都是用来诱敌的 左右两军皆大败,可中军内的成得臣却收到的是得胜的消息他估摸着战机已到,可以收拾战果了,于是命中军击鼓,派儿子成大心出阵挑战可对阵中祁瞒预先得了先轸的训诫,并不理睬 楚国中军又擂了第二通鼓,成大心手提画戟,在阵前好一番耀武扬威祁瞒在帐中坐不住了,派人察探,原来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不由轻敌:”谅那小孩子能有什么本事不如捉来,也算我中军一件大功” 祁瞒下令擂鼓出阵,与那成大心阵前交锋,斗了二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斗越椒在门旗下,见成大心不能取胜,赶紧驾车冲出,弯弓搭箭,一箭正射中祁瞒的盔缨 祁瞒一惊,想退回本阵,又怕冲动了阵脚,只得绕阵而走斗越椒大叫:”这个败将不用追了,直接杀入中军,生擒先轸” 成大心果然不去追祁瞒了,直接杀入中军,斗越椒看那迎风飘扬的大将旗不顺眼,一箭射了下来晋军中不见了帅旗,一时大乱 此时幸好来接应的荀林父,先蔑两队人马赶到荀林父接住斗越椒厮杀,先蔑接住成大心厮杀成得臣挥师奋近,振臂高呼:”今天要让晋军中有一个生还,便誓不回军” 厮杀正酣,先轸与郤溱收拾完楚国左军前来相助,两下里又是一团混战不知何时,栾枝,胥臣,狐毛,狐偃一齐赶到,兵强马壮,真如铜墙铁壁一般,将楚军围得铁桶一般 成得臣到了此时才知道左右两军早已溃败,急忙下令鸣金收兵怎奈晋兵人数众多,把楚军兵将,分隔成十几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包围圈来”包饺子”幸好有儿子成大心,一枝画戟使得神出鬼没,领着六百宗兵,都是以一当百,保着父亲杀出重围 可出来一看,不见了斗越椒,那成大心又转过头再入重围相救话说那斗越椒是斗子文的从弟,生得是壮比熊虎,声若豺狼,有万夫不当之勇,又精于射艺,箭无虚发正在晋军包围中左冲右突,寻找成家父子迎面遇上成大心:”元帅已突围,将军自己快出去吧” 两个人合作一处,互为照应,又救出许多楚军,这才溃围而出 却说晋文公重耳在有莘山上,眼见晋军得胜,赶紧让先轸传谕各军:”只要把楚军逐出宋卫之境就行了,不要多杀多擒,以免伤了两国之间的情分” 先轸约束诸军,不许追赶只有那祁瞒违令去追,给关起来听候发落那陈,蔡,郑, 许四国,损兵折将,各自逃回本国去了 成得臣父子同斗越椒杀出重围,正要回中军大营却有哨探探得营中早已竖起齐秦两国的旗子了原来是齐国的国归父,秦国的小子慭乘虚杀入中军,占了大营,将所有的辎重粮草,尽归其手 成得臣没办法,只能转道有莘山后头,沿着睢水一路而行斗宜申,斗勃也收拾左右两师的残兵前来汇合 这队残兵溃将刚走到空桑地面,只听连珠炮响,一支人马冲将出来,旗上写着”大将魏”三个大字一见是在楚国曾空手力搏貘兽的魏犨,这些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残兵如何不胆战心惊早已望风而逃了 斗越椒见此情形,大怒,命成大心保护好元帅,他自个儿打起精神前来迎敌斗宜申,斗勃见状也只得勉强上来相帮魏犨一人战三将却丝毫不落下风 引时北面飞马驰来一人,大叫:”将军不要打了,主公有命,放楚将一条生路,以回报当年受楚君款待之恩” 那么魏犨会作何选择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69. 令尹自刎之后续 魏犨自好友颠颉伏诛后,早已不似当年鲁直。听了文公之命,马上教兵士们让开道路,大喝一声:“饶你去了” 成得臣一行如临大赦,疾奔回连谷楚境,检点残军。中军情况最好,只折损了三四成;可左右分属的申息两邑的人马可就惨了,十个里顶多活下一两个。真个叫呜呼哀哉 成得臣大为悲愤:“本来是想让楚国扬威于中原,不想中了晋人的诡计,贪功而败,该当何罪呀” 于是与斗宜申,斗勃三人自己入了囚车,派儿子成大心带着残兵去见楚王为父请罪。 申城的楚成王见了成大心,勃然大怒:“你父亲已立下军令状,如今又有什么话讲” 成大心不停地叩头:“臣父自知其罪当死,已准备自杀,是臣制止的。想着怎么也得请得大王的命令,以彰显国法。” “楚国的国法就是兵败者死。让他们赶紧自裁,别弄脏了我的刀斧。” 成大心见楚成王毫无宽赦的意思,只能哭着回来了。成得臣叹气道:“就算大王肯宽赦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申息两邑的父老呢”于是北向而拜,拔佩剑自刎而死。 还记得那年在斗子文席面上说成得臣“过刚易折”的那个小孩子蒍贾吗此时也跟着父亲在申城,他问:“听说令尹兵败了,是真的吗” 父亲蒍吕臣答曰:“是真的。” “大王如何处置” “子玉与诸将请死,大王让他们自便。” “子玉虽然刚愎骄狂,不可独当重任;但若有智谋之士相辅,却也能建功立业。今日虽兵败,但他日能报此仇的,必然也是他。父亲怎么不劝劝大王呢” “这我看大王生气得很,怕劝也不会听的吧。” “父亲还记得当年范巫矞似的话么大王还是公子的时候,矞似善相面,曾说过主上与成得臣,斗宜申三人日后皆死不得其所。主上即位后,就赐给子玉和子本西各一面免死牌,就怕矞似的话将来会应验。大王今日震怒,许是忘了此事。父亲若说到这事,主上必会留下这两人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蒍吕臣如梦方醒,马上去求见楚成王:“子玉罪虽当死,但大王曾赐给他免死牌的,可以赦免他的死罪。” 楚成王愕然:“哎呀这不是范巫矞似说过的话么要不是你,寡人几乎忘了这一茬了” 醒过神来,赶紧派大夫潘尪前去宣旨:“败将一概免死”可已经晚了,待潘尪赶到连谷,成得臣断气了小半天了。好在左师将军斗宜申是上吊,因身子重绳子断了,恰好赶上免死命令传来,拣回一条命。斗勃因为要收敛两人的尸体之后才自尽,也没来得及死。单单死了个成得臣,岂非上天注定 楚成王得到成得臣的死讯,也是懊悔不已。回到郢都,马上升蒍吕臣为令尹,将斗宜申贬为商邑尹,号为商公;斗勃戴罪立功,出守襄城。转念想想成得臣死得可惜,拜他的儿子成大心,成嘉俱为大夫。 话说致仕在家的老令尹斗子文听说成得臣兵败自杀,感叹道:“真给蒍贾这个小孩子说中了想我自恃阅人无数,反不如一个稚子,好不羞惭”越想越不得劲,竟然吐血数升,自此卧床不起了。 临终前,召来儿子斗般,好一番嘱咐: “我怕是快死了,有一些话嘱咐你。你叔父斗越椒,自出生起,便有熊虎之状,豺狼之声,这是灭族之相。之前我就劝你祖父不要养他,偏你祖父不听。我看蒍吕臣不是个长寿的,斗勃与斗宜申怕也不得善终。楚国将来的国政,不是落在你头上就是落到你叔父头上。越椒傲狠好杀,若作令尹,必会生出非分之想,斗氏祖业将不保。若他当政,你一定要逃到他国,不要跟着他瞎混。” 斗般自然是含泪再拜答应,斗子文寿终。没多久,蒍吕臣也病死了。楚成王追念斗子文的功劳,命斗般接任令尹,拜斗越椒为司马,蒍贾为工正。 以上是楚国的后续之事,再说晋国。晋文公击败楚军,移师于楚国大营,将各色军资尽数纳于旗下。齐秦及本国诸将都北面称贺,但文公不肯受拜,还面有忧色,说:“子玉是个不甘人下的,此胜侥幸,怕后头有麻烦呀” 大战结束,国归父,小子慭,公孙固都带领本部人马各自归国,文公将半数 本章未完,请翻页 缴获转赠于齐秦两国,大家都皆大欢喜。 先轸押着违抗军令的祁瞒来到帐前,文公说:“要不是上下两军先胜,这一次整个晋国军威便会毁于你手” 命司马赵衰斩祁瞒与军前,号令:“今后有违无元帅军令的,就是这个下场”全军更加悚惧。 休整三日 准备班师,行至南河,前哨回禀渡河的船只还没备好。文公要召负责的舟之侨,却不见人影。原来这舟之侨本来是虢国的降将,满指望这次能得重用立个大功,却把征集船只的后勤差事派给了他,心中十分不平。 恰此时家中来报,妻子病重,舟之侨算计晋楚大战会相持好一段时间,不如趁此间隙回家看看。没想到这仗打得这么快,前后不过六天,文公便到了黄河边,这下负责人不见了,船只也没影了。 文公大怒,便要派人四处搜寻民船,先轸说:“这边的百姓听说咱们连楚国都打败了,都害怕得紧如果四下搜索民船,反会把他们都吓跑。不如出令厚赏招募。” 城濮之战,先轸居功至伟,文公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果不其然,刚贴出悬赏令,百姓们争相应募,顷刻间船只如蚂蚁般集结,大军顺利渡过黄河。 这么回去,似乎还有个尾巴落下,文公对赵衰说:“曹卫之辱已雪,但当年郑国闭门不纳的仇尚未报,该怎么办” “主公凯旋过郑国,不怕那郑伯不来求和。” 行不多日,远远看见一队车马,簇拥着一位贵人从东面来。原来是周天子的使者王子虎,前来报信:“天子要亲自来犒劳三军,特遣虎来报知。” 文公觉得为难:“天下屈尊犒劳寡人,这道路出间,如何行礼” 赵衰说:“此处不远有个叫践土的地方,其地宽整平敞,可以连夜造起王宫,然后主公引领各国诸侯迎驾,则不失君臣之礼。” 遂与王子虎约定,与五月吉日,在践土等候周襄王驾临。 话说晋文公重耳六十二岁才执掌晋国,从此人生开挂,到了此时终于临近巅峰,如何不志得意满且看他如何登上春秋霸主之位。 本章完 70. 文公践土封霸 王子虎刚走,郑大夫子人九代表郑文公前来讨和。晋文公本不想理睬他们,认为郑国请和非出本心。可赵衰反复劝说,此次出征军威已大震,何苦要再动兵戈,不如就坡下驴算了。 文公想想也是,于是在衡雍扎营,命狐毛狐偃前往践土修造王宫;一面派栾枝去和郑伯订立盟约。郑文公为表诚意,亲自前往衡雍向重耳谢罪。该当初谁叫你说:“重耳老了,能有什么作为”叫你看不起老年人 席间提起成得臣的英勇,郑文公说:“可惜子玉已经在连谷自杀了。” 待郑文公退下,重耳才跟诸臣说出真心话:“今日得郑没什么可喜,倒是楚国失去成得臣才是天降之喜,其他人都不足虑,诸卿可以高枕无忧了” 践土那边,狐毛狐偃按明堂的制式来修造王宫,那叫一个高壮伟丽可以参照后世武则天在洛阳修造的明堂来想象,虽然那明显是升级奢华版,但也可想见晋文公对即将到来的践土会盟的重视程度。 除了王宫,两侧还要修造数处供与会诸侯借住的馆舍,昼夜施工,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完工。文公四处传檄诸侯,约定五月朔日,前往践土会盟。 接到檄书,宋成公子王臣,齐昭公姜潘都是旧交,自然肯来的。郑文公姬捷新来依附,为表忠心,更是早早赴会。其他原和楚国交好的如鲁僖公姬申,陈穆公妫款,蔡庄公姬甲午,怕晋侯怪罪,也是赶着来开会。还有诸如邾莒这样的小国自不必说了。 自然也有不来的。许僖公业跟着楚国混的时间太长了,不愿跟晋国搭关系,不来。秦穆公嬴任好从未来中原会过盟,心中犹疑不定,没有来。至于出逃在襄牛的卫成公,关在五鹿的曹共公,晋侯尚未有明令赦免,自是不许他们来的。 别人不说,单说那卫成公听说晋侯会盟不通知他,对大夫宁俞说:“怕是晋侯还记恨着呢,这里寡人怕是留不了了” “主公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是出奔,哪个国家会接纳不如让位给叔武,命元咺辅政,前往践土乞和,主公才好避祸而出。叔武素来孝悌,定不忍真的夺了您的君位,以后必会还位给您的。” 要让出君位,卫成公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可到了这地步,也无可奈何,只好命孙炎传君命给叔武。孙炎去了,可卫成公自己该往哪里去呢他想要不干脆直接去楚国算了,宁俞反对:“楚国虽和卫通婚,但却是晋的仇人,之前您已写了绝交信的,不能去,不如去陈国吧。陈国刚刚依附晋国,又可借为通好。” 卫成公摇头:“不对,断交非出寡人本心,楚王会谅解的。再说晋楚两国将来的事,仍未可定。让叔武与晋交好,我则依托于楚,两边都不得罪,岂不更好” 他倒是铁了心去楚,可到了边境边将却死活不让他入境,还驱赶他。没办法,只好去了陈国。 楚丘,姬叔武接到兄长之命,说:“我愿为兄长守国摄政,但不敢即君位。”命孙炎回去告诉成公,他此番去往践土定会在晋文公面前为兄长求得复位。 大夫元咺素知卫成公性好猜忌,为让他宽心,特意派儿子元角跟着孙炎一起回去,意思是留下给卫成公做个人质。 公子歂犬私下对元咺说:“主公能不能复位,还是个未知数。你何不明告国人,拥立叔武,你也可明正言顺做上相国之位。晋国那边也乐于见到此种情状。” “叔武不敢夺兄之位,我又怎敢无视主公此行必会请晋侯恢复主公的君位。” 歂犬羞惭而退,深恐卫成公一旦复位,只要元咺泄露只言片语,那自己就死定了,不如先发制人。于是偷偷潜往陈国,密报卫成公:“元咺已立叔武为君,这次去践土就会求晋侯定位。” 卫成公乍一听此话,一时迷惑,孙炎说:“这事臣不知道。元角现在主公这里,若父亲有这样的图谋,做儿子必有所闻,不如召来问一问吧” 元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角一口咬定并无此事。宁俞劝成公且放宽心:“要是卫咺不忠于主公,又怎会派儿子服侍您左右您可千万不要再疑心了。” 卫成公正惊疑不定时,歂犬又私下进谗言:“卫咺谋逆非止一日了,之所以派儿子来,为的不是表忠心,只会随侍君侧,窥视主公动静。不如派人去察探叔武在践土的行止,主公自有明断。” 卫成公果然派人前往践土察探去了。 夏五月丁未日,周襄王驾临践土。晋侯率领众诸侯于三十里外迎接,直入王宫。拜礼过后,晋文公献上城濮大战所缴获的楚俘千人,兵车百乘,器械衣甲十余车。 周襄王喜不自禁,感慨道:“自从伯舅齐桓 公过世后,那楚国自恃复强,欺凌中夏,幸而有叔父仗义讨伐,以尊王室。文武以下,皆仰赖叔父功德,岂惟朕躬” 晋文公再拜:“重耳能歼灭楚寇,全仰仗天子之灵,臣有何功” 次日,周襄王设醴酒以享晋侯,赐冕服彤弓,正式册封晋文公姬重耳为方伯。命曰:“俾尔晋侯,得专征伐,以纠王慝。”意思是从今往后王室由他罩着,谁不听话就打谁。 周襄王的命令已布告于各路诸侯。接下来,该轮到诸侯歃血共盟了。诸侯们先到王宫谒见,再至盟坛。晋文公先执牛耳,诸侯们临次登位,共署盟书。叔武是摄位,自觉得把名字签在最末。 盟事已毕,按晋文公的意思,是要叔武去见周襄王,立为正式的卫君,以取代卫成公。可叔武怎么也不肯,跪在地上哭着恳求:“那年宁母之会,郑国的子华以子犯父,齐桓公拒绝了他。如今您刚刚继承桓公的霸业,便要我以弟奸兄吗您若看重我姬叔武,便请复了我兄长姬郑的君位,我兄弟共事君侯,自此不敢不尽心矣” 元咺也在一旁低头恳请,重耳这才勉强同意。 这个弟弟也算有情有义了,那么卫成公会领情吗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71. 都是私心惹的祸 卫成公得知叔武果然在践土会盟时签了名,立时大怒:“叔武果然自立了” 转过脸瞧见元角,更是火冒三丈:“你爹元咺就是个贼自己贪图富贵,扶立新君,还派儿子来窥探我的举动。我岂能容你这对贼父子” 可怜元角还来不及争辩一句,就被卫侯一剑斩去了脑袋。身边的仆人们,赶紧前往楚丘告知元咺。 乍知爱子惨死,做父亲的如何反应“儿子的生死是命数,主公虽负了我元咺,但我却不能负了太叔” 好友司马瞒劝道:“主公既然如此疑心于你,你就该避嫌才是。不如辞官归隐,也好明其心志。” 元咺摇头:“我若辞去,谁能和太叔共守卫国儿子被杀是私怨,守国则是大义。不能以私怨废大义。” 于是依然和叔武商议,写信给晋文公,求他准许恢复卫成公的君位。 周襄王二十年,晋文公重耳受天子册封归国。入绛都之日,一路百姓,奔走相告,扶老携幼,箪食壶浆,同迎大军凯旋。那一番赫赫扬扬的景象,怎不令人心向往之 入得晋宫,临朝受贺,论功行赏。文公将狐偃列为首功,先轸反居他之下。诸将不明白:“城濮之战,靠的便是先轸的奇谋,才得以破楚。如今反列在狐偃之下,是为什么” 重耳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在战场上胜敌,不过是一时之功;但狐偃劝说对楚退避三舍,以全信用。所谓信者,是万世之利。所以论功以狐偃为首。” 诸将闻言自是悦服。狐偃又奏请封当年死于奚齐卓子之乱的荀息之后,文公准奏,召荀息之子荀林父为大夫。 赏完了功,该论罪当罚了。舟之侨本来在家中守着妻子,听说文公还朝,赶至半路相迎,被囚于后车。此时同赵衰议罪,判他为斩刑。 舟之侨自辩因不放心妻子的病才离队的,文公听都不要听:“事君者不顾自身,何况妻子呢”遂命斩首示众。 文公这回出兵,一斩颠颉,二斩祁瞒,三斩舟之侨,都是有名有姓的宿将。这说明晋国军令如山,违令必诛,法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容情,自此三军畏服,诸将用命,令行无阻。 晋国已有上中下三军,可现今做了霸主,自要扩军的。但按照周礼,只有天子才能有六军,怎么办呢文公与先轸商议后,决定改个名字,新扩的军队命为“三行”。以荀林父为中行大夫,先蔑为左行大夫,屠击为右行大夫。三军三行,其实分明也是六军,只是换个名字而已。自此晋国兵多将广,天下无出其右。 某一日,文公坐朝,正准备议议曹卫两国的事,却接连收到卫国的叔武,和孙穆公的来书,都是请求恢复卫成公的君位的。事已至此,自己在践土也答应了的事,晋文公也不好反悔,便谕令五鹿的郤步扬放卫成公过去,不必阻拦。 叔武得到晋侯宽宥的回信,喜不自禁,马上命人驾车去陈国迎回卫成公。 这当口,公子歂犬仍不死心,还在讲坏话:“太叔守国已久,国人都归附于他,这次来迎驾,不能轻易相信,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卫成公点点头:“寡人也这么想。”便命宁俞先到楚丘去探探虚实。 宁俞赶到楚丘宫中,正值叔武在朝中议政。怎么个情形呢只见叔武的座椅设在大殿的东面,他面西而坐。一见到宁俞,马上跑下台阶相迎,十分谦恭。 宁俞佯装不懂地问:“太叔为什么不坐正位呢” “这是吾兄长的位子,我虽坐于一侧,仍战战不自安,哪敢坐正位呢” “我今日才见太叔之心啊” “我思念兄长切切,日日盼其归来。请大夫回去劝兄长早日还朝,以安我心。” 遂定下以六月辛未日入城。宁俞出朝,一路听百官行人议论纷纷,说这回卫成公回来,必会把跟从他出逃的论功,留在楚丘的则论罪,该怎么办 宁俞只得挺身而出,对他们保证:“不论行居,有功无罪。”怕人家不放心,还对天立誓:“行者卫主,居者守国,若内若外,各宣其力。君臣和协,共保社稷。倘有相欺,明神是殛” 众人这才心安而散。叔武又派大夫长牂专守与陈国相接的国门,嘱咐说:“南边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人来,不论早晚,马上放人进来” 话说宁俞此次回去,备细述说:“叔武是真心迎您回去,决无歹意。” 卫成公本已相信了的,奈何有个私心重重的歂犬屡进谗言,这会子又蹦出来说:“太叔为什么要跟宁大夫订日期莫不是预作准备要暗害您您不如现在便入国,出其不意,必可 顺当。” 他还自请为前驱,为卫成公预作准备。宁俞劝道:“臣已与国人订期了。主公这般不期而至,国人必会生疑。” 歂犬大喝:“你这般不盼着主公早些归国,是什么意思” 宁俞无法,只能自请先行一步,以晓谕楚丘臣民,卫成公点点头,嘱咐道:“你对国中人说,寡人不过是想早点见臣民们,没有别的意思。” 宁俞走后,歂犬又凑过来说:“宁俞十分可疑,主公也要赶紧动身,别着了道了” 于是宁俞马车不远,紧跟着前驱歂犬和卫成公自己的马车,奋力并驰,仿佛去争抢一根肉骨头似的。 到底是宁俞先入国门,长牂说:“主公马上就到了。” “之前不是约好了辛未日吗今天只是戊辰日,怎来得这么快你先进城报信,我来迎候。” 宁俞转身刚走,前驱歂犬就到了,只说:“卫侯在后面。”长牂赶紧整顿车从,准备迎驾。 歂犬瞅准这个空子入了宫城,此时叔武刚刚在院中洗头,听宁俞回报:“主公来了。”一时且惊且喜,又听到车马之声,以为兄长来了,心中喜极,连头发都来不及擦一擦,便一手握发,疾奔而出。 正撞上歂犬,此人最担心叔武与卫成公见面,叙说前因后果,自己的居心败露。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弯弓搭箭,当头便射。叔武被正正射中心窝,望后倒去。宁俞上前施救,已是无力回天 元咺听闻叔武被杀,吃了一惊,大骂:“好个无道昏君枉杀无辜,天理难容待我去向晋侯哭诉,看你的君位还坐得稳不” 于是痛哭一场,急急逃奔晋国去了。究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72. 周襄王河阳受觐 卫成公急急赶到楚丘城外,却见长牂迎了上来,因为叔武曾吩咐过南边来人,早来早入,晚来晚入。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弟弟,感叹道:“我弟弟果然没有其他意思” 刚入得城,只见宁俞眼角挂着泪珠上来说:“叔武听说主公回来了,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却被歂犬射杀,臣失信于国人,罪该万死” 卫成公面有愧色:“寡人已经知道叔武死得冤你就不要再说了。” 这便趋车入朝,见到叔武的尸身,两眼是睁着的。卫成公抚着他的头放声大哭:“夷叔,夷叔因为有你我才能回来,可你却因我而死哀哉痛哉” 说来也怪,听到卫成公的哭声,叔武的眼角似有泪光闪动,渐渐地双目也闭上了。 宁俞愤怒:“不杀歂犬,何以慰太叔之灵” 那歂犬闯下大祸,正准备溜走,却被宁俞派人捉住。这厮还要诡辩:“臣杀太叔,正是为了主公您啊” “住口”卫成公大怒:“你屡次谗言谤毁吾弟,擅杀无辜,如今还想归罪于寡人”意思是这锅我不背 于是吩咐左右将歂犬斩首,并以国君之礼厚葬叔武。可笑歂犬上窜下跳只为保住自己的性命与荣华,可到了到了,仍然身首异处,都是私心做崇的缘故。 卫国中人,哪个不为叔武抱屈但见到歂犬伏诛,叔武厚葬,大家也渐渐定心。 卫大夫元咺可不一样。依卫成公这样猜忌的性格,亲子被他杀死,如何容得下他这个父亲急急奔往晋国,扑倒在晋文公座下,细细述说叔武如何被冤杀之事。他口才颇好,说得晋文公火起,安慰了他几句,留他在馆驿安歇。 这边重耳召集群臣议事,想他此番胜楚,在践土合诸侯,可是由天子册封,诸侯推戴的名正言顺的霸主。但仍有秦国不来参会,这也就罢了,人家既是恩人又是岳丈的;可连许国这样的小国竟也不来参会。郑国虽来了,明显是心怀二心。更可恨的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卫成公,刚准他复会就杀了来践土参会的受盟之弟,他是什么意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霸主不整他丫的我还当什么霸主 先轸没二话,老板说要打谁我便捋袖子。 狐偃皱着眉头说出一番繁文缛节:“霸主之所以能行令于诸侯间,靠的是天子的威望。如今周天子曾屈尊犒劳我军,但主公却不曾正式觐见,未免失礼,难以服人。为今之计,不如以朝见天子为名,再次召集诸侯,敢不来的,便以天子之命去讨伐。这样礼数全了,又有义名,才能成大业” 文公心想,用得着弄得这么铺张吗但也不好说不好,便拿眼瞟了下赵衰。后者会意,马上说:“子犯说的不错。但以臣愚见,入朝之事,恐怕难成。” “为什么不成呢”文公故意问。 “向天子朝觐之礼,已很久没举行过了。以晋国今日之强盛,从绛都到洛阳这一路,所过之地,必是鸡飞狗跳,草木皆惊。臣实在怕会引起天子的疑忌。要不咱请天子驾临温邑,主公再率领诸侯们前去朝见。这样一可免去天子疑虑,二可避免诸侯们过于奔劳,三可以使用前太叔带的王宫。” “那周王会来吗”文公仍有顾虑。 赵衰自请出使洛阳去相请,文公还高兴地同意了。 洛阳王宫,听了赵衰的请求,重耳要率众诸侯来京师朝觐,周襄王莫名眼皮跳了跳。 待赵衰前往馆驿,周王马上召王子虎来问:“那晋侯要领众诸侯入朝,怕是居心叵测,怎么才能叫他别来呢” “臣可去见那赵衰探探口风,如果能辞掉此事更好。” 王子虎前往馆驿见了赵衰,故作为难地说:“晋侯倡议率诸侯们前来朝见,真乃累朝未见的盛典,也是王室的大幸只是这样的话,列国车马云集,道路堵塞,士民百姓们妄加猜度,流言四起,反会负了晋侯一番美意。不如这事就算了吧” 赵衰说:“寡君着实是想念天子,出自一片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至诚。下臣出来时,已传檄诸国,在温邑汇集。若说了不做,是以王事为戏。下臣回去没法复命啊。” “那可怎么办” “古时天子巡猎四方,温邑也是王畿故地。不如请天子以巡狩为名,驾临河之阳,寡君与坐诸侯齐来朝觐,岂不两便” 听了王子虎的回话,知道人家晋侯是真心给他竖威望,周襄王大喜过望,约定于冬十月驾幸河阳温地。晋文公播告天下诸侯,约定冬十月朔日为期,大家都要赶到温地。 日子到了,齐昭公姜潘,宋成公子王臣,鲁僖公姬申,蔡庄公姬甲午,郑文公姬捷陆续赶到。这 回,秦穆公嬴任好也来了,一脸歉意地对晋文公说:“之前的践土大会,实在路太远,担心按期赶不到,所以没来。这次就署名在末位以示罚戒。” 晋文公连连称谢。此时陈穆公已卒,儿子陈共公妫朔刚即位,因畏惧晋国之势,是穿着孝衣来参会的。邾莒这样的小国自不必说了。 话说卫成公心里有鬼,此番本不想来的,宁俞劝谏:“主公要是不去,必会加罪,晋国的大军马上就会来了。” 没办法,卫成公只好硬着头皮来了,除了宁俞,还带了针庄子,士荣。谁想到了温邑,晋文公根本不见他们,还派兵守着他们,哪儿也不准去,等于关了禁闭。这可真是,不来派兵来讨,来了派兵都省了,直接把你关起来。 列国中只有许国是个老顽固,眼里依旧只有楚国一个主子,死活都不听晋国的,不来。这样参会的就有晋,齐,宋,鲁,蔡,秦,郑,陈,邾,莒,一共十国,先于温地聚齐。 不一日,周襄王大驾光临,晋文公领着众诸侯迎至新宫下榻。次日五鼓,十路诸侯,冠冕整齐,环佩叮当,一齐拜贺。这一次河阳朝觐,比上一回的践土会盟阵容更整齐,典礼更盛大。 朝礼已毕,该进入正题了。那么晋文公会如何处置自投罗网的卫成公呢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73. 一场生死之辩 晋文公向周襄王述说了卫叔武的枉死,请王子虎同他一起做个决断,襄王许了。 于是文公与王子虎在公馆分宾主坐定,命人将穿着囚服的卫成公押来,大夫元咺也同时来到。王子虎说:“君臣不便当面对理,找个人代替卫侯吧。” 于是让卫成公站在廊下,宁俞在一旁寸步不离。由针庄子代替卫侯与元咺答辩,士荣是治狱官,一旁判定。 元咺口若悬河,从卫成公出奔襄牛开始,细细讲述他如何嘱咐太叔替他守国,之后如何杀了元角和太叔,桩桩件件,清清楚楚。 针庄子辩称:“这都是歂犬谗言蛊惑,以致卫侯误听误信,不全是卫侯的责任。” 元咺曰:“歂犬之前和我说,要拥立太叔。若我听他的,卫侯岂能复位只因为我体贴太叔爱兄之意,才拒绝了歂犬之请,不想反遭挑拨离间。卫侯若根本无猜忌太叔之心,那歂犬的话又怎会听得入耳入心我派儿子元角相从主公,正是为的表明心迹,却无辜被杀。当日他杀元角之心,便是存了杀太叔之心了。” 一边的士荣抓住了这个话茬子:“你这是心怀杀子之恨而报复,并非为了太叔之冤。” 元咺面不改色,不疾不徐:“我虽不肖,却不敢以私怨而废大义。当日太叔写书给晋侯,请求复位其兄,这信便出于我手。若我挟怨,怎么如此做当时只说是主公一时受蒙蔽,指望他自此悔改,不想竟连累太叔受此不白之冤。” 士荣再次辩解:“太叔的确冤枉,主公已知道了。何况他是歂犬杀的,也不是主公的意思。” “主公既已知太叔并无篡位之意,就该知道在此之前歂犬说的都是谬论,便当把此人治罪。如何又听他的话提前出行等到入楚丘时,又用他为前驱,分明是想假借歂犬之手除去太叔,无法推托毫不知情。” 针庄子自知己方理亏,已在一边不发一言。元咺vs针庄子,完胜。 士荣仍不放弃:“就算太叔遭枉杀吧,可太叔是臣,卫侯是君。古来人臣被君枉杀的,不可胜数。何况卫侯已杀了歂犬,又厚葬太叔,赏罚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分明,又有何罪” 元咺上前一步,大义凛然:“夏桀枉杀关龙逢,商汤就放逐了他。商纣枉杀比干,武王伐之。汤与武王是桀纣的臣子,眼看忠良遭屠戮,遂兴义师,诛其君而救其民。何况太叔乃君弟,又有守国之名,非关龙逢与比干可比。且卫君不过一封侯,上有天子,下受制于霸主,又不是夏桀,商纣那样贵为天子,怎能免罪” 士荣一时语塞,便如困兽一般转口道:“卫君纵有不是,可你作为臣子,就该忠心为君。怎么主公一入国,你便出奔了这是为人臣子的道理吗” “我奉太叔守国,是主公之命;但主公连太叔都不能容,何况区区一个元咺我之所以逃,并非由于贪生怕死,实是要为太叔伸此不白之冤” 好一场唇枪舌剑的交锋,元咺k一士荣,完胜。 晋文公做总结发言:“听了这许久,总是元咺理长。但卫郑是天子之臣,不敢擅决,可以先把卫国的臣子行刑好了。”喝令左右:“把这几个相从卫侯的全都推出去斩了” 王子虎求情:“我听说宁俞是卫国有名的贤大夫,一直在兄弟君臣间调停,只是卫侯不肯听他的。且此事与他无干,不该被连累。士荣枉为士师,断案不明,就该首坐。针庄子自知理亏,不发一言,可以减刑。” 文公点头,于是将士荣斩首,针庄子砍去双腿,宁俞姑且饶赦。这两人也冤,不过输了一场辩论,一个丢了脑袋,一个丢了双腿,古代真可怕 至于首恶卫成公,文公把他装进囚车,来见周襄王,说:“如此冤情,若不诛了卫郑,恐怕天理与人心不容。乞求天子命司寇行刑,以彰天道。” 周襄王说:“叔父此案断得明,但行刑却不可。臣与君争讼,是无上无下。臣子竟打嬴了官司,为臣诛君,是逆行。朕只怕这么做彰显不了天道,反而是教人谋逆了。并非朕要徇私于卫国” 文公惶恐地赔不是:“重耳竟想不到这些。既然天王不加诛,那么就该押送京师,以听裁决。” 只好仍旧把那卫侯押在公馆里,命军士好生看守着。一面打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元咺回到卫国,另立贤君,好叫那卫成公永远翻不了身。 元咺回国后,与群臣共推叔武之弟姬适字子瑕的为君,说:“立此人,正是兄终弟及。” 公子瑕即位,元咺为相国,又有司马瞒,孙炎,周歂,治廑一班文武大臣辅佐,卫国的事算是定了。 那边温邑朝觐结束了 ,周襄王也是动身回洛阳了。文公命先篾押送卫成公同往京师。 要说晋文公重耳,不仅薄情寡恩,他所谓的为僖大夫馈食之恩不惜杀颠颉,为报楚成王退避三舍,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不然怎么介子推割股的事他倒忘了。他还是个眦睚必报的,卫文公当年闭门不纳之仇他没忘,卫成公亲楚国,杀叔武他也记得真真的,怎会让卫成公安安稳稳到洛阳去安度余生 此时卫成公是有些小病的,晋文公假做关切,派了一个随行医衍,一起同行,名义上是看护卫侯的身体,实际上是借机鸩杀于他,以汇胸中之忿。他对医衍下了命令:“若不用心办差,必杀了你不赦免” 还嫌不稳当,又对先篾嘱咐道:“你要注意此事,待了了事,就跟医衍一起回来复命” 周襄王走了,晋文公又对诸侯们说:“那许人一心事楚,不通中国。这次王驾临温,大家都奔走不暇,只有那许国充耳不闻,愿跟大家一起去讨伐。” 众诸侯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九国诸侯一起联兵向颍阳进发。为什么是九国少了哪一国 原来是郑文公捷觉得晋文公对曹国卫国的处置太过,心中不平:“想当年重耳出逃时,我郑国也曾失礼于他,眼见他虽亲口许诺复曹与卫,如今却依旧不肯放手。这么记仇的人,怎会忘了我郑国不如还是跟楚国留一腿,以后也有个退路。” 于是借口国中有疫病蔓延,向晋文公辞归,却派人给楚国送信,说诸侯联军即将伐许。这边许国也派人向楚成王告急,可楚成王说:“我国刚打了大败仗,不想与晋国相争。”撒手不管了。 这边诸侯之兵已将颍阳围了个水泄不通。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74. 掺假的鸩酒 此时一直羁押在五鹿城中的曹共公姬襄,盼星星盼月亮,却一直盼不来晋文公的赦令,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想着派一名能言善辩之人去游说一番。身边小臣叫侯獳的,自告奋勇领下这任务,带着许多贵重礼物直至许都颍阳城下,想求见晋文公。 不想晋文公因连日征战操劳过甚,染上了风寒。是日梦见有一个衣冠楚楚的鬼向他讨食,好容易才喝退,却因此病势加重,渐渐不能起。召来太卜郭偃,问问吉凶。 那侯獳听说了,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个机会,便以金帛一车贿赂郭偃,请他借鬼神之事为曹共公说话。郭偃见到文公,先占了一卦得卜词:“阴极生阳,蛰虫开张;大赦天下,钟鼓堂堂。” 这是什么意思郭偃的解释是:“有失了祭祀的鬼神,求主公赦免。” 文公很诧异:“寡人对于祭祀的事一直很上心,而且鬼神又无罪,何来赦免一说” 郭偃见时机成熟,拜揖而曰:“依臣愚见,莫不是曹国的事曹先祖振铎乃文王之子,晋先君唐叔是武王之子。之前齐桓公曾存邢救卫,对姜氏来说,都是异姓之国。如今主公当上霸主,却灭了曹卫两个同姓之国。何况主公早就答应了恢复两国之宗祀的,而今复卫却不复曹,那振铎失祀,不正应了这个梦吗主公若能起复曹伯,同享钟鼓之乐,区区小病何用忧心” 这一席话,说得文公心中豁然,顿觉病好了大半。马上派人去召曹伯姬襄,让他回本国复位,之前从曹国夺去又给了宋国的土地,仍让宋国吐出来还了。 那姬襄得了赦令,犹如出笼的鸟儿,入林的猿猴,马上统领本国的兵马,急急赶至颍阳,一来面谢晋文公复国之恩,二来也凑个场子。 文公病愈,十国围城。许僖公没了指望,于是自缚双手,口叼白璧,向晋营乞降,搬空国库以劳军。文公这才解围而去。 秦穆公临走时,与文公约定:“将来要有征伐的事,秦国出兵,晋国要来相助。晋国出兵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则秦国也要来助。” 回军途中,文公听说郑国又偷偷和楚国暗通款曲,大怒,又要移师去伐郑。还是赵衰劝住了:“主公身体刚好些,不可过于操劳。何况此次出兵已久,诸侯也散了,不如回去休整一年再说。” 毕竟老命要紧,晋文公也就归国了。 洛阳,周襄王正在为卫成公的安置问题大伤脑筋。关在大牢里显得处罚太重,有伤体面;软禁在馆驿内吧,卫成公日子太舒适,未免晋侯知道了不高兴。于是取个中,在民间置了所空房,设囚室幽禁。 那个宁俞寸步不离卫成公,凡入口的东西他必先尝到过才给成公,看押的先蔑催了医衍好几次,奈何无处下手。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医衍无法,只能将实情告知于宁俞:“你知道晋侯其人是有怨必报的,我这次来是奉命要用鸩酒取了卫侯之命。若不成,我便是死罪。你可要为我想个法子脱罪呀” 宁俞压低声音附在医衍耳边说:“你既对我推心置腹,我怎会不帮你如今晋侯已老,更相信鬼神之说。听说曹伯就是用这个法子获释的,你只需将鸩酒掺假,再托言鬼神,你主子必不会怪罪。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医衍会意。之后宁俞假说卫侯要用些药酒治病,另赠一箱宝玉。医衍放了些其他药物将鸩酒中的毒量调减,送来给卫成公。宁俞要尝,医衍故意不许,强逼着卫侯喝下去。 才只两三口,医衍故意抬头望天,忽然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地不省人事,把装假鸩酒的瓶子打翻在地。宁俞装作大惊,忙命人把他扶起。 过了半晌,医衍苏醒,说:“刚才灌酒时,忽见到一个身长丈余的神人从天而降,进入屋中,说是奉唐叔之命来救卫侯的。还用手中金锤打掉了酒瓶,一时魂飞魄散” 卫侯早对好了台词,说的情景与医衍相同。宁俞假装愤怒:“原来你是要毒害我主公,要不是神明相救,主公命就没了。今天我与你誓不两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撸起袖子上去要打,左右劝架不止。先蔑听说此事,飞马来与宁俞商议:“你主公既有神明护佑,怕是有后福的,我当回复寡君。” 那卫成公虽喝了几口“毒酒”,但毒量稀释,中毒不深,自然很快好。先蔑与医衍还晋,备细述说一遍,自己祖宗都表态了,晋文公还有什么话说自然是两个字原谅,再加两个字,算了。这一幕自导自演的轻喜剧终于谢幕,皆大欢喜。 话说鲁僖公原与卫国关系不错的,听说此事,有心帮卫成公复位,问大夫臧孙辰是否可行 臧孙辰答曰:“周设五刑本是为明正其罪,如 今晋侯对卫侯不用明刑而偷偷下毒,又不杀医衍,分明是忌讳杀卫侯的名声不好。如今卫侯既不死,难道能在周室老死不成要是有诸侯替他说情,晋侯必会宽赦于他。卫侯一旦复国,必会与我国更加亲善,诸侯们也会称诵主公的高义。” 鲁僖公大喜,就命臧孙辰带着白璧十双,先赠于周襄王,为卫侯求情。 襄王颇为难:“这是晋侯的意思,要是他没二话,朕又怎会为难卫侯” “寡君会派臣出使于晋,但需奉天王之命,下臣不敢自往。” 周襄王本就想赦了卫成公,又受了白璧,哪有不允的臧孙辰这才去了绛都,见了晋文公,先献上白璧十双,请求开释卫侯。 晋文公推托:“那卫侯人在京师,是天子的罪人,寡人怎能私自处置” “君侯您是天子亲封的霸主,代天子以令诸侯,您若宽释,又与王命有何区别” 先蔑也在一旁帮腔:“鲁国一向与卫国亲厚,若主公开释于卫,则两国一起依附于晋,岂不是好” 文公想了想,终于点了头,命先蔑与臧孙辰一同去洛阳,求得周襄王的允许,放了卫成公归国。 那么卫成公重获自由,该往哪里去刚安定不久的卫国又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本章完 75. 卫成公二次复国 此时的卫国,形势稳定,元咺修备城池,整顿吏治,出入盘察甚严。卫成公知道,若贸贸然回去,元咺必会发兵相拒,怎么办呢他来问宁俞讨主意。 宁俞早有谋算:“我有一好友名孔达,是宋国贤臣孔父之后,与周歂,治廑二人相识。听说周治二人自恃有拥立子暇之功,想谋求卿士官位却未果,为此心怀怨怼。不如派孔达去联系此二人,以卿位为饵,诱使他们杀了元咺,则大事可定。” 卫成公说:“那你就为我好好筹谋此事,只要事成,什么官位都好说。” 宁俞首先派人在外头四处放风,说:“卫侯虽得宽释,但无脸回国,即将前往楚国避难。”意在诱使楚丘那边放松警惕。 孔达拿着卫成公的亲笔书信,前往游说周歂,治廑二人。准备趁元咺夜间巡视城防之时,伏兵于暗处刺杀,再入宫中杀了子暇。两家各自聚集家丁,埋伏停当。 黄昏刚至,元咺巡逻到东门处,却见周歂与治廑一齐迎上来,不由吃惊:“你二位怎么在这里” “外面人都在传说故君已入卫境,早晚会进城的。大夫没听说吗”周歂问道。 “此话从哪传来的” 治廑答道:“听闻宁大夫那边有人入城,邀约诸臣去迎接,大夫打算怎么办” 元咺断然道:“这都是胡说八道,何况大位已定,岂有迎回故君的道理” 周歂把脸一沉:“大夫你身为正卿,理应洞观千里。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一旁的治廑上前来捉元咺双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周歂手持佩刀,一声大喝,便砍去了元咺半个天灵盖。两边伏兵冲出,左右跟从四散惊逃。 得手后,周歂治廑率领家丁,沿街大喊:“卫侯领着齐国和鲁国的兵马已在城外了,你们这些百姓们各安其室,不得乱动”吓得楚丘城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百姓们家家闭户,处处关门。便是那些做官的,也搞不清状况,只能一个个在家中袖手静坐,静待其变。 卫宫中,公子适与弟弟公子仪正在饮酒,忽听外头似有兵变。子仪首先持剑出去探听消息,迎面正遇上周歂,不留神为他所杀。这些人四处寻找公子适却怎么也找不见人,吵吵嚷嚷一整夜。待到天亮,才知道公子适已投井而死。 周歂,治廑将卫成公的手书贴在朝堂上,集合百官,大摇大摆地出城迎卫成公去了。话说宁俞这个人,的确是忠臣,可惜是愚忠。卫成公把君位看得比什么都重,前后两次复位,先冤杀了叔武,后又屈死了子适与子仪。他爹给他留下的弟弟给他杀了个干净,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宁俞是非不分,配不上贤臣之名。 卫成公既然复了位,自是要祭享太庙,诏告祖先的。他倒说话算话,封了周歂治廑两人为卿士,命他们陪祭太庙。 当日五更时分,周歂穿戴好卿士的官服,坐上马车前往太庙。快要到门口,忽然眼球一翻,大声叫道:“周歂你个蛇蝎小人我父子尽忠为国,你贪图卿位荣华,害了我的性命。我父子含冤九泉,你倒盛装陪祀,好不快活我现拿你去见太叔与子暇,看你有什么话讲我便是上大夫元咺” 说完,那周歂便七窍流血,僵死于车中。治廑见此情形,也是心惊胆战,马上脱去卿服,托辞说染了风寒溜回家了。卫成公只好改命宁俞与孔达来陪祀。 祭礼完成,刚回宫,治廑的要求辞官的表章已到。卫成公知道他怕的是什么,只能随他去了。但不到一个月,那个治廑便惊悸而亡了。 可怜周治二人,贪图荣华官位,做下这不义之事,没享到一天的富贵,反断送性命,外加千古骂名,不划算哪 卫成公想任命宁俞为上卿,但估计此人也被周治二人的死震憾到了,拼命辞让。成公只好任命孔达为上卿,宁俞为亚卿。孔达遣使前往晋国,将元 本章未完,请翻页 咺与子暇的死全都推在周歂与治廑头上。晋文公如何不知此中猫腻只是卫国的事翻来覆去,他也有些心灰意懒,便听之任之了。 此时正值周襄王二十二年,晋国从颍阳回师已有一年多了。晋文公仍念念不忘郑国暗通楚国的事,又想去伐郑了,问群臣要不要再合诸侯一起出兵。 先轸说:“诸侯们奔劳太过了,搞得中原不宁。何况我军兵多将广,何须用他国之军” 文公本也同意的,但忽想起一事来:“但秦君之前有话,若有征伐,必与同事。” “郑国乃南边通往中国的咽喉,所以齐桓公要雄霸天下,每每要争得郑地。如今若和秦国一起出兵,怕他们和我们相争,不如咱们独自出兵。” “郑是邻国,离秦却远,他们能得什么好处”文公不以为然,仍派人去通知秦国,九月上旬一起入境郑境。 郑国的公子兰,也就是当年燕姞梦神人赐兰草而生下的那个庶子,此时正在晋国,之前郑文公捷为向重耳表忠心而把他抵押在此,算是个人质吧。此子为人圆润,忠厚勤谨,颇得晋文公喜爱,常陪侍左右。这回出征本想带他一起去的,但他推辞道:“君子虽在他乡,不忘父母之国。主公要征讨郑国,兰不敢同行。” 晋文公于是安置他于东面边境,自此有意思扶持他为将来的郑国国君。 晋师先入郑境,秦穆公带着谋臣百里奚,大将孟明视,副将杞子,逢孙,杨孙等人,领兵车二百乘,前来会师。两国合兵后攻破郊关,直逼曲洧,筑起长长的壕沟相持。 晋秦两国分别扎营。晋国这边设营于函陵,在郑都西边;秦兵设营于汜南,在郑城东边。每天日夜兵西巡逻,城内与城外的联系完全中断。 风声鹤唳,大战将至,郑成公姬捷慌得手足无措。那么郑国这一仗究竟怎么收场谁来拯救危如累卵的国家呢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 76. 烛武说退秦师 大夫叔詹向郑文公进言:“眼下需派一能言善辩之人,前去游说秦公,使他退兵。秦若退兵,晋国则势孤不足惧了。” “那派谁去好呢” 叔詹举荐佚之狐,但却遭婉拒,并推举一人自代。何人呢原是考城人,姓烛名武,七十来岁了,之前在郑国做过圉正,就是一个管马的官,但祖传三代都是这个官,一直怀才不遇。 郑文公召烛武入朝,只见那老者须眉皆白,背驼得像骆驼,走一步抖三抖,惹得朝堂上人人憋笑。 烛武开口,声音亦是老态龙钟:“主公召老臣有何事” “因佚之狐说你口才过人,想烦劳先生前去说退秦师,若事成,寡人愿与你共国有之。”郑文公肯下本钱。 烛武颤巍巍推辞:“臣才疏学浅,年轻时都不能建尺寸之功,如今老迈,精力枯竭,说话发喘,哪有能力说动千乘之国” “你家事郑三代,老了都不能施展才干,都是孤的过错。如今封你为亚卿,请定要为寡人勉力一行。”郑文公知道老爷子心里有气,赶紧安抚道。 佚之狐也在一旁敲边鼓:“大丈夫老了都不遇时,都是命数使然。如今主公知晓先生的才华而肯用之,先生可不能再推辞了。” 烛武这才受命而出。 是夜,烛武坐进一个箩筐,由兵士们用绳子缒下东门,径直往秦营里来了。中军大营值守的兵将不让他进去,他便在门外放声大哭,营吏见他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不好过于责难,只好捉来问秦穆公的示下。 穆公问:“你是谁” “郑大夫烛武是也。” “为什么哭” “哭我郑国将亡。” “郑国亡便亡了,你在我秦国营外哭做什么”穆公有些微愠,好比你家死了人在自家哭,到别人家门口号丧是几个意思 “老臣是在哭郑,可也顺带着哭秦哩。郑国灭亡不可惜,就是可惜了秦国” 本章未完,请翻页 穆公大怒,指着烛武大骂:“我秦国有何可惜今天你要讲不出一番道理来,立刻斩首” 烛武毫无惧色,举起两根指头,很是说出一番利害关系来:“秦晋两国合兵包围,郑国之亡的确是指日可待。可假如郑国之亡对秦国有好处,那老臣又有何话说但其实不但无益反而有害,君又何必劳师费财,好了别人呢” “怎么个无益有损,你且说说看。” “郑国在晋东,秦国在晋西,东西相隔千里之遥。秦国和郑国间,东隔晋,南隔周,能越过周晋而得到郑国一寸土地吗郑国即使亡了,土地都归晋国所有,于秦何益且秦晋两国相邻而立,国力不相上下,晋越强则秦相对越弱。为别人开疆拓土而削弱本国,这不是聪明人该干的事。 何况当年晋惠公曾答应给您河外五城,后来又反悔,这事您知道。您对晋国三代国君恩重如山,可那晋国可曾有半点回报给您吗如今晋侯重耳复国以来,扩军修甲,日日图强。今日亡郑,他日难道不想向西拓地吗您不曾听说过虞虢之事吗虞公不智,帮着晋国把自家给灭了,您可要引以为鉴啊 您对晋国所施的恩惠人家未必放在心上,但晋国对秦国的居心又不可预测。以您的贤智,却甘愿堕入晋国的圈套。这便是臣刚才说的无益有损了。” 秦穆公静听良久,容色耸动,频频点头:“大夫说的是啊” 百里奚进言:“烛武善舌辩,这是要离间我们两国之好,主公千万不能听他的” “君若能解围而去,我国愿与秦国订盟,自此弃楚降秦。您若在东边有事,敝国愿为君奔走。”烛武再添一把柴。 秦穆公下定了决心,遂与烛武歃血为盟,反过来派杞子,逢孙,杨孙三名将领,带着步兵二千人入城帮郑国守城。自己带着其余人马不告而别了。 晋文公听了探报不由勃然大怒,狐偃在一旁请求自领一支偏师前往追击秦军。这一说,文公反而镇定下来:“此事万万不可。寡人能复国,都是仰仗了秦君的助力。子玉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般对寡人无礼,寡人尚且退避三舍,以报楚之恩情,何况赐婚复国之恩况且就算没有秦国,吾国难道不能继续围郑” 于是分出一半人马,前往函陵那边的营寨,郑都依旧是全包围状态。 郑文公很是心焦,他对烛武说:“秦兵能退全是老先生的功劳,可晋国仍不退兵,该怎么办” “臣听说晋侯挺喜欢公子兰,不如派人迎公子兰归国,以此向晋国求和,晋侯必会答应的。” “此事也非老大夫莫属。” 石申父请缨:“老先生太过于操劳了,此事便由臣代劳了吧。” 郑文公准了,石申父带着贵重宝物出城,直叩晋营。文公召他入见,献上重宝,石申父说:“寡君虽与楚国通信,是不敢完全断绝关系,但决不敢背叛您。君侯赫然震怒,寡君已知罪。听说公子兰得蒙君侯宠信,常侍左右,如今我国愿以子兰为监国,朝夕在朝,不敢有二心” 文公缓缓道:“你们离间秦国,明明是欺负我不能独自攻下郑国而已。如今又来求和,莫不是缓兵之计,想等来楚国的救兵若要我退兵,必得依我两件事才行” “谨听君侯之命” “迎立公子兰为世子,献出谋臣叔詹,方表诚心是也” 石申父入城复命,郑文公说:“自打处死那两个逆子,孤再无嫡子。公子兰出生便有贵征,立他为世子也是社稷之福。但叔詹可是我郑国股肱之臣,怎可献出” 叔詹大义凛然:“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如今晋国那边要我,我若不去,刀兵不解,是臣避死不忠,臣愿往” 郑伯不忍:“你去了只有一个死,孤不忍心” “主公不忍一个叔詹,却忍心眼看百姓陷于危困,社稷毁于一旦么舍一人而救百姓安社稷,主公何须顾念” 郑文公这才含着眼泪让他去了。 究竟叔詹到了晋营有什么经历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77. 巨星陨落 晋文公一见叔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大喝道:“你执掌郑国政务,当年却看着你主子失礼于孤,这是一重罪;河阳会盟却心怀二心,此二重罪也。” 便命左右架起鼎炉,要把叔詹活活烹煮了。只见那叔詹面不改色心不跳,拱手对文公说:“请容臣把话讲完再死。” “你还有什么话说” “当年君侯落难经过敝国,臣不止一回对主公说晋公子贤明之士,身边都是卿相之才,如果回国必称霸诸侯。到了温地会盟时,臣也劝主公要善始善终,不要有二心。奈何主公全不接纳,以至于天降此祸。 如今君侯归罪于臣,寡君知道臣的冤屈,不想派我来。但臣自请就诛,以救一城百姓。我料事能中可称智;尽心谋国可谓忠;临危不避可称勇;舍身救国可称仁,有我这般仁智忠勇俱全的臣子,按晋国的国法,当然该遭烹杀” 说完便扶着鼎耳大喊道:“从今往后,臣子们当以叔詹的下场为戒了” 一番话说得文公汗下如雨,急急下了赦令:“寡人不过试试你的勇气,你可真是位忠烈之人啊” 第二天,派去接公子兰的回来了,文公命叔詹与出使的郑大夫石申父,侯宣多一起以世子之礼拜见公子兰,再一起入城。郑文公立公子兰为世子,这边晋国才退兵。但是经此一事,秦晋两国的裂痕算是弥合不了了。 当年晋国也不知是怎么了,先是魏犨喝醉了从马车中掉了下来,手臂骨折,再加旧年内伤一齐发作,吐血而亡。文公录用其子魏颗继承他的爵位。 没过多久,狐毛狐偃又相继离世。晋文公恸哭不止:“寡人得以脱难,直到有今日成就,都仰赖舅舅出力。如今却弃我而去,如失一臂呀哀哉痛哉” 胥臣安慰道:“主公想再得到如二狐这般才干之人,臣推举一人,可为卿相。” “你要推举何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臣之前出使,在冀野歇脚,见到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柄耒在耕田。其妻来送午饭,是用双手捧献,此人便庄重地接过来,还先祭天再吃,其妻便侍立一旁。吃完后,丈夫还等着妻子走了才后开始耕地。夫妻间如此相敬如宾,何况对其他人呢臣觉得能敬者,必有德,便前去问其姓名,原来是郤芮的儿子郤缺。此人若能在晋国得用,能力必不下于狐偃。” 我的天吃个饭也得这般繁文缛节,相敬如宾原来这么来的 郤芮听到这个名字,晋文公仿佛被蛇咬了一口,本能反问道:“他父亲曾犯大罪,寡人还能用他儿子吗” “尧舜这样的父亲,却也有丹朱,商均这般的不肖之子;鲧这样的父亲,却也生出禹这样的圣人,贤能与不肖,与是否父子无关。主公怎么能因为上一辈的恶名,而弃用人才呢” 文公想了一会儿,答应了:“那好吧。你就替我召他来吧。” “臣怕他逃奔他国,为敌国所有,已经带他回来在家中了。主公应遣使前往相召,方是礼贤之道。” 文公便命内侍带着簪缨袍服,前去召郤缺。郤缺想着父亲的罪名,再三推辞:“臣本是冀野农夫,主公没有因先父之罪而加以诛戮,已是宽宥了。怎么敢以罪臣之后玷污晋之朝堂呢” 奈何文公再三传召,郤缺这才簪佩入朝。此人身长九尺,长身玉立,高鼻隆准,额头丰满,声如洪钟,文公一见便十分喜欢,便升胥臣为下军元帅,郤缺为辅。 如此便修改军制,将原来的三行合为二军,称为“新上”和“新下”。赵衰统领“新上军”,箕郑为佐;胥臣之子胥婴统领“新下军”,先都为佐。如此晋国便拥有了五军,明面上看比天子的军制还是少了一军。 晋国五军既成,四方豪杰归附,军政运行畅通。楚成王见到晋军之强,心中惧怕,派大夫斗章前来与晋国讲和。晋文公念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昔年的旧恩,同意通好,命大夫阳处父前往楚国回访。 周襄王二十四年,郑文公姬捷薨。群臣拥立世子兰即位,是为郑穆公。 当年冬,晋文公病了,召赵衰,先轸,狐射姑,阳处父到病榻前,命他们为顾命大臣,扶保世子驩为君,继承霸业。 如此安排妥当了,又担心其余的儿子在国中不安分,会惹出事来。文公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预先安排杜祁所生的公子雍前往秦国出仕,让辰嬴生的公子乐前往陈国出仕。又派最小的儿子黑臀,去往周王朝为官,以拉近与王室的关系。 说起来,毕竟是经历过君位流转的血雨腥风的人,文公如此安排细致,的确是齐桓公望尘莫及的。 晋文公姬重耳薨逝,在位八年 ,享年六十九岁。半生流离,一世辗转,终迎来人生的柳暗花明,而他也终不负上天赐予的机会,在位期间励精图治,终成霸业。可谓春秋时期一颗耀眼的巨星,可惜升起不久便陨落了,可叹可惜 世子驩主丧即位,是为晋襄公。那时晋国的祖庙仍在曲沃,晋襄公扶棺亲往送葬。刚出得绛城,忽听柩中传出牛鸣般的鸣响声,那棺柩突然变得重如泰山一般,根本推不动。群臣骇然,令太卜郭偃占卜,得卜词说:“有鼠西来,越我垣墙。我有巨梃,一击三伤。” 什么意思呢郭偃解释道:“这是说数日内将有兵马从西边来,我军若迎击,必获大胜。此是先君有灵,特来告知我等。” 群臣赶紧下拜,此时柩中声响骤停,棺柩也不重了,车子推着行走如前。先轸说:“西方必是秦国。”但派出密探前往秦国查探虚实。 这事是真的吗秦国真的要发兵来攻打晋国那倒不是。这事还得先说说两年前秦穆公留在郑国帮忙守城的三名秦将杞子,逢孙,杨孙,原来他们一直没有得到回国的命令,便这般不进不退地一直呆在郑国,如此便要生事了。 本章完 78. 劳师远征 话说那秦将杞子,逢春,杨孙三人负责守卫郑都北门,眼见晋国送公子兰归国,立为世子,顿时心中忿闷,早已密报本国。 秦穆公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那个老滑头烛武的当了,郑国安了,晋国独得好处,只有自家落得里外不是人。但碍于重耳的情面,不好发作。 等到公子兰即位,对杞子等人既不加官也无赏赐,三人便坐在一团商议:“我等这样在外戌守总不是个事,不如劝主公派一支人马偷袭郑国,咱们既有功名又得好处。” 恰此时,又传来晋文公薨逝的消息,三人更加觉得这是天助我也。马上派心腹归秦,对秦穆公说:“郑人命我等掌管北门,如果派兵偷袭,可为内应,必能灭了郑国。晋国正值国丧,肯定不能来救郑国,何况郑伯刚嗣位,守备未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秦穆公动了心,可蹇叔与百里奚好似商量好了一般同声反对:“秦国与郑国相去千里,又不能得到一寸国土,最多只能抓些俘虏,得些财物罢了。何况如此千里奔袭,岂能掩人耳目如果敌方侦得情报预先有了准备,必然劳而无功,变数极大。再说咱们派兵帮他们守城,结果却算计人家,是失信之举;乘人家办丧事而讨伐,决非仁义之举;成功则得点小利,不成则害处极大,不是明智之举。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秦穆公怫然不悦:“寡人三定晋君,数平晋乱,威名传遍天下。只因重耳城濮败楚,只得将霸业相让。如今晋侯已逝,天下谁还敢为难我秦国那郑国地处中原腹地,如困鸟一般,不是依附这个就是依附那个,不如趁此机会灭了它,拿来与晋国交换河东之地,必能成功。怎么会没好处呢” 蹇叔见秦穆公似乎意决,只好退一步说:“主公可派人去晋国与郑国吊丧,借此窥视那郑国能不能攻下不要被杞子的话所迷惑。” “那样一来一回岂不要一年时间用兵之道,贵在一个疾字,你们两个老叟知道什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于是命人给杞子三人回话,约定:“二月上旬,师至北门,里应外合,不得有误。” 这回出征,以孟明视为大将,西乞术,白乙丙为副,选项精兵三千余人,兵车三里乘,出雍都东门。 出师那日,蹇叔与百里奚号哭着送子出征:“哀哉痛哉我们能见到你们出城,却看不到你们回来了” 秦穆公大怒,责问道:“大军出征,你们怎么敢如此哭号来涣散军心” 两个八十来岁的老翁齐声作答:“臣怎敢哭师只是哭自己的儿子罢了” 白乙丙见父亲哭得如此伤心,便想着要么就不去算了。蹇叔却不答应:“咱们父子得秦重禄,你为国捐躯也是应当应分的。”虽如此说,但还是偷偷塞给儿子一支封口极牢的竹简,叮嘱道:“你可按简中说的行事。” 白乙丙心下既是惶惑,又是凄楚。但那孟明视却自恃勇猛,以为此行必会成功,丝毫不以为意。 大军已远,蹇叔自此称病不朝,没几日便向穆公请求致仕。秦穆公倒是再三挽留,奈何老头子去意已决,再三请辞,只有随他去了。 百里奚来探望时叹着气说:“我并非不知道自己的运数,之所以还留在此处,只是希望能看到儿子活着回来。兄长能帮帮我吗” 蹇叔说:“秦军此行必败,贤弟可密告公孙枝,让他准备些船在黄河边。这样一旦他们能脱身,便可接应回国了。切记切记” 秦穆公听说蹇叔将行,赠以黄金二十斤,彩缎百束,群臣都送出郊外。百里奚握着公孙枝的手,告诉他蹇叔的嘱托,并千叮咛万嘱咐地说:“将军千万不能泄露,这事得秘密去做” 公孙枝一拱手:“一定如命。”自去准备船只了。 孟明视是眼见蹇叔递了支密简给白乙丙,心下想着莫不是什么破郑奇谋,当夜安营后便催白乙丙打开来看。开封细看,上头只有两行字:“此行郑不足虑,可虑者 本章未完,请翻页 秦也。崤山地险,尔宜谨慎。我当收尔骸骨于此” 孟明视赶紧蒙着眼睛往外走,边走边吐几口唾沫:“呸呸呸晦气,晦气”白乙丙也觉得老父写得太夸张了。 此次出征是偷袭,那晋国新与郑盟,自是要绕着走的,只能往南经过东周境界了。从冬十二月出征,到来年春正月,这才经过洛阳北门外。 孟明视说:“天子在这里,虽因为打仗不能去谒见,但也要表示一下敬意不是” 于是传令全军,脱去盔甲下车步行。有前哨一名牙将叫褒蛮子的,是个骁勇无比的悍将,平时就爱出风头。这时便从平地上跑着又跃上了车,耍出手段,那车被他驾得飞快。 孟明视见了直夸:“要是人人都像褒蛮子这样,有什么事不能成的” 众将听了愤愤:“我们有什么不如那褒蛮子的” 于是人人挽起袖子喊道:“哪个不会超车,就去殿后”行军之人皆以殿后视为怯懦,说让谁殿后就是在羞辱谁呢。于是三百辆兵车,全都拼命疾驰,如疾风闪电一般,瞬时闪过北门。好一场盛大的先秦时期的f1方程式比赛。 城头上,王子虎正和王孙满一起奉周王命前来观看秦师,大约是怕他们攻打洛阳吧直到一支人马走得不见人影,这才放心地回复周襄王。 王子虎感叹道:“臣看那秦师骁勇无比,这回郑国怕不能幸免于难了” 王孙满还是个小孩子,闻言却含笑不语,周襄王问他:“那你这孩子以为秦师如何” “按周礼,过天子门应该收起兵甲,亦步亦趋。如今他们只是脱了甲胄,是无礼举动。又争相超车,更是轻敌骄狂。轻则寡谋,无礼易乱。我看这回,秦国必败,不能害人,只会害己” 果然,北门外的这场声势浩大的兵车方程式肯定也会惊动洛阳城内的人,这事可就瞒不住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79. 一个牛贩子的爱国情怀 周王室那位好牛的王子颓虽早死了,但却给洛阳城留下一份遗产发达的养牛贩牛产业。当时周边的郑卫各国商人都把牛贩到这里来卖,洛阳城里有全天下最大的牛市。 话说郑国有一个牛贩子叫弦高的,虽是不入流的商贾,却也有些忠君爱国之心。此时正收了数百头肥牛,准备赶到洛阳去卖。走到黎阳津时,遇见一个叫蹇他的故人,刚刚才秦国来。 弦高不过顺嘴一问:“秦国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秦国的三帅马上要攻袭郑国了,十二月丙戌日出兵,怕不多久就会到地方了。” 弦高闻言心下大惊,心道:“郑国是我父母之邦,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既知道了怎能不救要是国家亡了,我有何脸面回故乡” 于是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他辞别了蹇他,一边派人星夜疾奔郑国去报信;一边选出二十头肥牛假作犒军的礼物,其余的暂时寄养在客栈。自己驾车,一路迎着秦国军队来的方向走去。 进入滑国地界一个叫延津的地方,恰好遇见秦军的前哨,弦高拦住高叫:“我是郑国来的使臣,求见秦国元帅” 中军的孟明视听到前哨的消息,大吃一惊,心想:“郑国怎么知道我军来奔袭莫非走漏了消息” 孟明视只得传那弦高来车前相见。弦高打定主意自家伪装成郑国使臣,说:“寡君听说三位将军即将出兵吾国,特派下臣前来犒劳。吾国地处大国之间,屡遭欺侮,不知有何处不敬得罪了上国,日夜思之,不敢就寝。请将军见谅” “郑伯既派你来劳军,怎么没有国书” “将军是冬十二月丙戌日出兵的,听说大军行军甚急,怕繁文缛节多了,赶不上贵军的脚程。所以口授下臣前来请罪,没有其他意思。” 孟明视眼珠一转,命弦高附耳上来轻声说:“寡君派咱们来原是为征讨滑国的,与你郑国没什么关系。” 接着传令:“驻军于延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弦高这才拜谢而出。 西乞术,白乙丙问为什么要在延津停下,孟明视很是无奈:“咱们千里奔袭,只在出其不意,才有制胜把握。如今郑国连咱出军的日期都知道了,必已做了不短时间的战备了。要攻吧,必然城坚难克;围城吧,兵马太少难以为继。如今滑国没有准备,不如攻破滑国得些俘获,回去还可以勉强交差,不算师出无名了。” 当夜三更,三帅兵分三路,合力攻破滑城,逼得滑国国君逃往翟国而去。秦兵在城中大肆掳掠,金银财物,青年男女,通通掳走。 滑国遭逢此难,自此不能复国,秦兵走后,很快这个地方被卫国所吞并。倒拣了个大便宜,不费一兵一卒,白白拓了好大一块国土。 再说郑国那边,郑穆公接了弦高的密报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此时正是二月上旬,便派人前往客栈,窥视杞子,逢孙,杨孙三人的动静。 探子见到这三人与辖下随从已经整治车马,磨刀霍霍,个个精神抖擞,只等着秦兵一到,便献出北门。 郑穆公大吃一惊,忙令老大夫烛武,手捧束帛来为他们饯行,说:“各位将军已经在敝邑呆久了,供给不起了,连原圃中的麋鹿都快被吃光了。如今听说各位已整装待发,要走了吗孟明将军已到了周与滑之间,莫非要去相投” 杞子心跳快停了,暗暗思忖:“必是此事已泄露,等秦军到了,远征无功,必会归罪于我等。不但郑国留不得,秦国看样子也回不去了。” 杞子拿话搪塞烛武,当天便带着数十名亲随逃奔齐国去了。逢孙与杨孙也逃奔宋国去避罪。他们带来的千余秦国戍卒没了主子,聚在北门生乱。郑穆公派佚之狐分发些钱粮给他们做路费盘缠,让他们各自还乡去了。 郑穆公记了弦高一大功,拜他为军尉。这事算是过去了,郑国躲过一劫。 晋国曲沃,晋襄公正在殡宫守丧,忽闻谍报:“秦国的孟明视将军领兵东去,不知要到哪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襄公大惊,即刻召集群臣议事。中军元帅先轸早已探知全部敌情,直接对襄公说:“秦君不听蹇叔,百里奚的谏言,千里奔袭郑国。这便是有鼠西来,越我垣墙,咱们要赶紧布置截击他们,此机不可失” 栾枝反对:“秦国对先君有大恩,如今未报其恩德,反而攻伐他的军队,置先君于何地” “这正是为了继承先君的遗志。先君薨逝,秦也是盟国,不来吊悯,反而越我国境用兵,伐我姬姓同姓国,无礼之至先君知道必也会含恨九泉,又有何德可报且之前两国有约,彼此同兵,但围郑之时,秦国却背我而去,他们不讲信义,咱 们还顾什么恩情”先轸反驳道。 栾枝又说:“秦国又没侵犯我国的边界,这么出击未免太过了些” 先轸越辩越勇:“当年秦国立先君并非为了咱们好,只是为了辅助陪衬他们秦国。等到先君做了霸主,秦国表面不说什么,实际打心里忌惮。如今乘我国丧用兵,实是欺负吾国不能庇护郑国,要是咱不出兵,就真是显得没那个能耐了。恐怕他们将来势必会攻伐晋国,这此不给予迎头痛击,未来何以自立” 赵衰亦觉不妥:“秦军虽可痛击,但主公现在居丧,这般擅动兵戈,怕是于礼不合。” “翦强敌以安社稷才是最大的孝道,你们都觉得不行,那我一个人去好了”先轸置地有声,胥臣等人也站在他一边。 于是这事算是定了。襄公问先轸:“元帅估计秦兵什么时候回来从哪里走” 先轸掐指一算:“臣料定秦兵不能克郑,这般劳师远征,又后继乏力不可长久,一来一回总要四个月时间,初夏时节应该过渑池了。此地是秦晋交界处,西边有两座崤山,东崤西崤相去三十五里,是秦兵归国必经之途。这地方草木茂密,山石陡峭,有好几处兵车通不过,必须解下马络下车步行通过。是绝佳的伏兵场所。” 崤山设伏全不出蹇叔所料,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80. 秦三帅崤山遭伏 晋襄公只说了一句:“但凭元帅调度。” 于是,先轸便放开手脚调节调度了。派儿子先且居和屠击领五千人,于崤山左面设伏;派胥臣之子胥婴和狐鞫也领五千人,于崤山右面设伏。他们等秦军一到,便左右合击。 命狐偃之子狐射姑和韩子舆领兵五千设伏于西崤山,砍伐树木,堵塞道路;命梁繇靡之子梁弘和莱驹也领兵五千设伏于东崤山,等秦兵打这过完了,再上前追击。 先轸自己和赵衰,栾枝,胥臣,阳处父,先蔑等一班老将,护着晋襄公在离崤山二十里的地方扎营,准备各处接应。一切安排停当,就等着秦军入包围圈了。 话说秦兵带着从滑国掳来的青年男女和金银财宝,直到夏四月初才走到渑池,白乙丙对孟明视说:“渑池西边就是崤山,那里道路艰险,我父亲再三叮嘱过要谨慎此处,元帅可不能轻视。” “我纵马千里都不怕,何况过了崤山就是秦国了,有什么可顾虑的” 西乞术说:“元帅固然勇猛,但谨慎一些有没有错。就怕晋国会在那里设伏,那可怎么办” 孟明视一声冷哼:“将军这么怕晋国,那我便在前头走好了,要是有伏兵,我自会抵挡” 于是派遣那位会飚车的褒蛮子打着百里元帅的旗号,在前头开路。孟明视为第二队,西乞术第三队,白乙丙第四队,每队间相隔不过一二里,以为接应。 那褒蛮子惯使的兵器是一柄重达八十斤的方天画戟,舞起来跟车轮一般,自恃天下无敌。他刚走到东崤山,忽然山坳里鼓声大震,杀出一队人马,领头的大将问道:“你是秦将孟明视吗我在这等候多时了。” “来将可先通报姓名。” “我是晋国大将莱驹” 褒蛮子一声蔑笑:“如果是晋国的栾枝,魏犨,还能跟我斗上几个回合玩玩,你这无名小卒,怎么敢拦爷的路快点闪开,若慢了一些些,怕你受不住我这一戟” 莱驹闻言大怒,挺着长矛当胸便刺。那褒蛮子轻轻一拨,再就势一戟刺来,莱驹急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躲闪,那戟收不住势,便正刺中了车衡上。褒蛮子也不急着拔回,反而就势一绞,将那横木折成两段。 如此神勇,莱驹不由赞了一声:“好个孟明视,果然名不虚传” 褒蛮子得意一笑:“我是孟明元帅的牙将褒蛮子咱家元帅怎会和你这样的鼠辈交锋你还是快些躲起来,等元帅来了,有你好瞧的。” 莱驹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想着:“一个牙将就这么厉害,那孟明视还不知是怎样的神人呢” 于是高声叫道:“我这便放你过去,别伤了我手下”便把车马赶到一边,让褒蛮子的前队过去。 一面走,一面派人去后头给主帅孟明视传话:“是有些晋军的小埋伏,但已被我杀退了,可加速上前合成一队,过了崤山,便没事了。” 孟明视大喜,催着后头的西乞术与白乙丙一起上来行军。那边莱驹见了梁弘,依然在盛赞褒蛮子的勇猛,梁弘笑着说:“便如蛟龙又如何已入铁网中,还能施展能耐吗你且按兵不动,等全部秦军都过去了,再从后头追击,便可获全胜了。” 再说秦国三帅进了东崤后,往前走了数里,那一路上的地名,有上天梯,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涧,鬼愁窟,断云峪听着便是那路有多窄多险了,兵车是过不去的。那前哨褒蛮子没什么辎重,早已走远了。 孟明视觉得既然前哨能顺利通行,那应该是没有埋伏的。于是吩咐兵将们给马解了辔索,自己脱了甲胄,或者牵马而走,或者扶车而过。这走一步跌两跤,人人都踉踉跄跄,哪有个队伍的样子 其实秦军此次出征本也是走崤山的,怎么出去时没见怎么辛苦,怎的归途反如此艰辛呢坏就坏在滑国掳来的人与财上,来时轻车快马,归时人困马乏,再加上许多行李辎重,自然难走了。心里还得提防着前面有无伏兵,心慌意乱,路就更难走了。 好容易过了第一道险关上天梯,耳边隐隐传来鼓角声,后头有人上来报:“晋兵从后面追上来了” 孟明视不以为然:“咱们难走,他们必也不容易,只怕前头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阻,何必怕后头有追兵大家仍各自前进我断后。” 他教白乙丙前头带队,自己在后头押阵。又过了堕马崖,马上要到绝命岩了,军中突然喊起来:“前面好多乱树阻了路,人马都过不去,怎么办” 孟明视怕有埋伏,便上前来看。只见那岩石边有一石碑,上刻五个字:“文王避雨处。”碑旁又竖着一面红旗,长约三丈 ,旗上绣着一个“晋”字。下面是无数砍倒的树木。 “此必是晋国的疑兵之计,烟雾弹而已。咱们已到了这里,便是有埋伏,也只能上前了。”孟明视命军士把那红旗放倒,再搬开乱木,以便通行。 没料想这红旗一倒,四面伏兵便一齐发作,远远望见旌旗烈烈,不知来了多少人马。绝命岩高处,一将大叫:“你家先锋褒蛮子已经在这了,你们赶紧投降,免得被杀” 原来褒蛮子早堕入陷坑中,做了俘虏了。白乙丙大惊,忙命人通传西乞术与孟明视,商议如何夺路。 孟明视看眼前这条路只有尺余宽,一边是陡石危峰,一边是万丈深溪,这便是落魂涧了。端看这地形,哪里是交锋之地呢赶紧命大军退转到东崤宽阔一点的地方,再展开决战。 这一路金鼓之声不断,才刚刚退到堕马崖,又见东边旌旗不断,原来是大将梁弘和副将莱驹领着五千人从后头奔袭而来。此路不通,只好又转回去。秦军好似一群蚂蚁在烧热的盘子上不断转着圈,找不到出路。 孟明视让军士们往两边山顶上爬,找个出路。只见左边山头上金鼓乱鸣,大叫:“大将先且居在此,孟明视早早投降” 右边隔着溪水一声炮响,又竖起了大将胥婴的旗号。 此时的孟明视宛如万箭穿心,两边的军士们四处乱窜,全都被晋兵或斩或俘。孟明视和西乞术,白乙丙且战且退,又杀回到堕马崖来。 没承想那山谷中的树木杂草都洒了些硫黄,被韩子舆一把放起火来,梁弘的追兵又赶了上来,孟明视等三师到了此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前后左右,满眼望去,全是晋军,该怎么办呢 本章完 81. 放虎归山 三帅陷入绝境,孟明视对白乙丙说:“你父亲真是位神算子啊今天被困于绝地,我命休矣你二人换上小兵的衣服各自逃生去吧万一天可怜见,有一个人能回到秦国,奏报主公,将来也好兴兵报仇。九泉之下,我也就瞑目了。”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西乞术和白乙丙都哭了:“我三人同生共死,就算能逃脱,也没脸回国了” 三人眼见手下军士散尽,兵车器械,丢了一地。实在无计可施,只好在绝命岩下抱成一团,等着当俘虏算了。晋兵四面合围过来,把秦国兵将包饺子一样杀得血污溪水流,尸横山径,无一人可脱身。 打扫完战场,先且居等诸将把三帅与褒蛮子装上囚车,连同众多俘虏及滑国的青年男女,金帛财物全数押到晋襄公的大营中,军中顿时欢声雷动。 晋襄公对于三帅是熟知的,但褒蛮子嘛那就知之甚少了。梁弘说:“此人虽只是一员牙将,但勇猛异于常人,要不是落入陷坑,怕难以制服他。” 襄公惊骇:“既有如此骁勇,留着他怕会生变”便唤莱驹上来低声嘱咐道:“你上回输给他,今日在寡人面前可以斩下这厮的头来泄忿。” 莱驹将褒蛮子绑在柱子上,手握大刀,就要砍下去了。就在此时,褒蛮子突然大喝一声:“你是我手下败将,怎敢杀我” 这一声叫得,便如当空一个霹雳打下,炸得营房都震了一震。说时迟那时快,褒蛮子喝完,便奋力一撑,只听“啪”地一声,麻绳全断。莱驹一惊,不觉手一颤,大刀都掉到地上了。那褒蛮子哪里肯放过这机会赶紧来抢这把刀。 旁边有个叫狼瞫的,动作挺快,先把这刀抢在手里,再将褒蛮子一刀劈倒,再补上一刀,把头割下,献于襄公。 晋襄公很是欣赏:“莱驹论勇武,还不如一个小校” 这便把莱驹夺职不用,立狼瞫为车右。狼瞫升了官,自诩得主公亲自相中,连元帅先轸那里都不去拜个谢意思意思。当然,先轸心里很是不舒服。 次日,襄公带着诸将凯凯回了曲沃,只等回绛都后把孟明视等三人献俘太庙,再杀了以作牺牲。眼下还是先办完晋文公的丧事要紧。 文公夫人文嬴已知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帅被擒,故意问襄公:“听说我军得胜,抓了孟明视等三人,真是社稷之福。但不知这三人是否已杀” “还没有。” “秦晋两国世为婚姻,可恨孟明视等人贪功挑起两国战端,使两国由恩变怨。我想秦君必也深恨这三人,我国杀了他们没有什么益处,不如放了回秦国,等秦君自己来处置。这样将来两国之间的仇怨,也好开解不是” 襄公迟疑:“三帅一向在秦国得重用,如果放了他们,恐怕将来必后患无穷。” 文嬴再劝道:“每个国家都有法度,楚兵城濮兵败,成得臣伏诛。难道单单那秦国毫无法度吗何况当年惠公也曾被秦国俘获,秦君尚且礼待他,何况区区败将而已,必会自行诛戮,不要显得晋国太无情了。” 襄公本来是不肯的,但文嬴一提到惠公放归一事,心中不由一动。立刻下诏释放三帅,让他们自行回秦国。孟明视等三人得脱牢笼,连拜谢都来不及,便赶紧抱头鼠窜而去。 先轸正在家吃饭呢,乍听闻晋侯已把三帅放归,马上吐出嘴里嚼巴的饭,怒气冲冲来见襄公:“秦国的囚犯呢” “母亲请求放了他们回国受刑,寡人便答应了。” “扑”,先轸一口痰吐到襄公脸上,愤然道:“你小子真是不晓事弟兄们千辛万苦才捉到这三个人,结果妇道人家一说话,便放虎归山了,将来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晋襄公用袖子擦干一脸的唾沫,仿佛醒悟了:“寡人的过错”遂问部下:“哪个愿去追回那三人” 阳处父请缨。先轸叮嘱:“将军定要用心,若能追回,便是第一功了。” 阳处父遂驾起追风马,抡起斩将刀,出曲沃西门,前来追孟明视等三人。 且说孟明视三人侥幸逃脱,路上商议着:“要是能渡过黄河,便如重生,不然的话,怕那晋君反悔派人追上来,那就糟了” 到了河边,来往看不到一艘船,三人哀叹:“老天绝我矣”天无绝人之路,恰在此时,远远见到一艘小艇,由一渔翁荡着,从西边顺流而下。那渔翁嘴里还唱着歌:“囚猿离槛兮,囚鸟出笼。有人遇我兮,反败为功。” 看样子有门孟明视冲着河面大喊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渔翁渡我” 那渔翁扯着嗓子回答:“我渡秦人,不渡晋人” “我们正是秦人,速来渡我” “莫非你们便是那崤山中坏了事的人吗” “是啊。” “我奉公孙将军之命,在此已等了多日了。但这船太小,载不得你三人,往前走半里有大船,将军可速往。” 说罢,那渔翁反棹向西,飞快驾舟而去。三帅沿河西行约半里,果然有只大船停在河中,离岸有半箭之地,刚才那小渔舟已在大船边招呼着了。 三帅赶紧挽裤腿下水,奔向这“诺亚方舟”。刚爬上船舷,东岸上有位将官乘车而至,正是大将阳处父,大叫:“秦将且住” 阳处父见孟明视三人已上了船,心生一计,解下自己的左骖马,说:“寡君怕将军没有坐骑,特意送来良马,聊表相敬之意,请将军收纳” 那孟明视已是漏网之鱼,哪里肯再上当作揖拜谢说:“蒙晋侯不杀之恩,受惠已多,岂敢再受良马这次回去若主公不杀我孟明视,三年之后,必亲至上国,拜君之赐耳” 阳处父还待再劝,只见大船运桨下篙,已荡入中流去了。没办法,只好闷闷而归,将孟明视的话一一告知晋襄公。 先轸愤然:“他说什么三年之后,拜君之赐,不就是要伐晋以报崤山之仇吗不如乘他们刚刚落败,士气低落,先往伐之,也好绝其念头。” 晋襄公也觉得是,于是君臣商议伐秦之事。 本人窃以为,先轸崤山设伏一事十分不理智。秦晋两国为邻国,且人口面积相当,国力相匹,谁也吞不下谁。这种情况下,即便两国有嫌隙,也不该轻易翻脸,反目为仇。何况崤山一战,虽大胜,却未伤及秦军根本,不过是疥肤之痛。于敌无伤,反给自己招来一个强大的敌人。 先轸是武将,有的是计谋,却没有大局观念,自不必说。那么晋襄公和赵衰又是怎么回事他们看不出来么。说到底,还是因为晋文公的逝世使得晋国如日中天的霸业突然中断,他们心里发虚,急需扬威,向天下证明晋国的实力罢了。 那么秦晋大战是否迫在眉睫了呢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82. 先轸借刀杀己 秦穆公自从获知崤山战报后,便存一口闷气于腹中,下不去也上不来,搞得吃不下睡不香。又过了几天,又听说三帅已被释放,一时喜不自禁。 左右看不过眼,纷纷说:“孟明视等人丧师辱国,论罪当诛。当年楚国杀成得臣以警三军,主公应当效法。” 穆公反驳:“孤不听蹇叔,百里奚的劝,连累了三帅,罪在孤,不在他人。” 他不听人劝,着素服出郊外迎接三帅,还仍用他们来主理兵事,愈加礼待。百里奚长叹:“我父子能见上,已是意外之喜了”遂坚持告老。 秦穆公任用繇余,公孙枝为左右庶长,分别代替蹇叔与百里奚的职位。君臣一体同心,励精图治,意在有朝一日复那崤山之仇也。 晋国那边也不想等着秦国缓过劲来,正商议着征伐之事,忽有边吏来报:“翟主白部胡引兵犯界,现已过了箕城。” 晋襄公十分意外:“翟与我向无过结,为什么兴兵来犯” 先轸想了一想,说:“先文公之前在翟国呆了十二年,翟君相待甚厚,将季隗叔隗分嫁先公与赵大夫。但先公一世,却从未有过一束帛的还报于翟。温城中又杀了翟君之女,当时翟君念着先公的面子,隐忍下来。而今其子白部胡可就管不了那么多,特来乘国丧期来攻伐我们。” “先君勤劳政务,无暇报翟私恩。如今翟人却乘我国丧,大举来伐,是轻视吾国,请先元帅为寡人狠狠打击这帮轻狂之徒。” 先轸再拜:“臣不满主公放归秦将,意唾君之面,实在无礼之至,不堪为帅。请主公罢了臣的职位,另择良将吧” 襄公不以为然:“卿也是忠心所驱,寡人怎会不谅解呢如今抵御翟军的入侵,非卿不可,可千万莫要推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先轸也只有领命了。走出大帐,他长叹一声:“我本要死于秦人之手,谁知却换了翟人” 这句话什么意思,当时无人能懂。襄公布置下任务,自己自回绛都去了。 这边先轸升起中军帐,开始点将。问谁愿为先锋,马上有一人响应:“某愿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原来是新上任的右车将军狼瞫,先轸看到他那张脸便是一股无名火起,当头骂道:“你这小卒,不过凭着一时侥幸,斩了一个囚犯,便获重用。如今大敌当前,你还全无退让之意,真的藐视我这帐下无一良将吗” “小将愿为国家出力,元帅为何要拦我” “眼前都是能出力的人,你有何能耐,敢居于众将之上”说完,便喝退狼瞫,坚决不用此人。任命崤山夹战的功臣狐鞫居为戎右,顶了狼瞫的职位。 狼瞫没做上先锋,垂头丧气,路遇友人鲜伯,问:“听说元帅要选将,你怎么在这里闲逛呢” “别提了,我自请为先锋,谁知先轸那厮反而翻了毛,他说我无谋无勇,不该居于诸将之上,已把我罢了职。” 鲜伯大怒:“先轸这是妒贤嫉能,咱们带着家丁去刺杀那厮,出出胸中这口恶气,便是死也死得爽快些” “不可不可,大丈夫死也要死得有名头。死于不义,非勇也。主公见我勇猛才任我为戎右,先轸却说我无勇而罢黜。若死于这不义之事,那我今日被罢黜就显得有理了。且看看再说吧” “你见识之高,我比不上啊”鲜伯赞叹道,便和狼瞫一道归田了。 先轸任命儿子先且居为先锋,栾盾,郤缺为左右队长,狐射姑,狐鞫居殿后,发兵车四百乘,自绛都北门出发,望箕城而去。 晋翟两军对阵,各自安营。先轸定下计策:“箕城有个地方叫大谷,地势宽平,适合车战。旁边有树林,可以伏兵。栾,郤二将可分兵左右于林中埋伏。先且居与翟交战,佯败诱敌入谷中,伏兵四起,可生擒那翟主白部胡二狐引兵接应,以防翟兵后援。” 次日一早,翟主白部胡亲自领兵来叫阵了。先且居略战得数个回合,卖了个破绽后便引车而退。白部胡领着数百轻骑穷追不舍,果然被诱入大谷,左右伏兵冲出。 翟兵左冲右突,眼看百余骑兵要折损殆尽了。只那白部胡勇猛异于常人,竟单骑杀出重围。不巧刚到谷口,迎面遇着一将,正是下军大夫郤缺。斜刺里一箭正中白部胡面门,箭透脑后,立时落马身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郤缺认得此人正是翟主白部胡,遂割下首级献功。先轸在中军营中得知这一喜讯,举头向天长呼:“晋侯有福晋侯有福” 随即拿起纸笔,写下一道表章,放在案上。先轸也不跟任何人商议,便单人驾着一辆兵车直冲翟营。 却说白部胡的弟 弟白暾,此时还不知他哥哥的死讯,还正准备领兵出营接应。忽有单车驰入,赶紧提刀出迎。先轸横戈于肩前,瞪着眼睛大喝一声,直把眼眶都瞪裂了,血流满面。 白暾大惊,倒退数十步,见周围无人敢上前,只好命弓箭手将此人围住乱箭射死。可这些弓箭手也被先轸吓得手发软,箭也射得软绵无力,那先轸身上又穿着重铠,如何射得进去 先轸长叹一声:“我不杀敌,别人不知我的勇武;既然知道了,那再多杀又有什么意义我这便死了算了。” 于是自己解下铠甲任弓箭手放开手脚来射,须臾一瞬,他身上的箭便如刺猬一般密集。然而这人已是死透了,但尸体却直立着不肯倒下。 白暾想割下他的首级,却见先轸脸上仍是怒目扬须,栩栩如生,不由心生恐惧。军士们认得这便是晋国中军元帅先轸,白暾马上带着众人跪拜,赞叹道:“真神人也” 又问:“神人是否准许我等将您送去翟国供养若准的话便倒下吧” 先轸的尸身依旧僵立如故。 众人便改口问道:“神人莫非要回晋国去我等便将您送归。” 话音一落,尸体则扑倒于车上。 唉自来只听说借刀杀人,先轸此举可算是开创了“借刀杀己”之先河了。从狼瞫的事例来看,先轸其人,心胸未免不够开阔,且上下尊卑观念非常重。 狼瞫升官没来向他这个元帅拜谢行礼,他便一直耿耿于怀,非免了他的职不可。可见这种失礼行为他是很介意的。同样的,自己对晋襄公的脸上吐痰的行为更是大大的无礼,他更是横亘与胸,不死不足以赎己之罪。律他人严,律己更甚。既如此,作为军人,死在敌人手里才是报效国家,同时赎罪的最好方式。 本章完 83. 一个自杀者的遗嘱 恰在此时,白部胡被杀的消息传回翟营。白暾涕泪俱下:“俺就说过晋有天助,不可伐之。无奈哥哥死活不听,今天果然遭了难” 白暾派人到晋营中传话,愿意用先轸的尸首换回兄长白部胡的尸体。 且说那郤缺提了白部胡的首级来到中军帐献功,却不见了元帅先轸。守营军士说:“元帅自己乘单车出营了,只吩咐我们紧守寨门,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先且居心中疑窦丛生,四处寻找时,见案几上放着一道表章,上写着:“臣中军大夫先轸奏言:臣自知无礼于君,君不加诛讨,而复用之,幸而战胜,赏赉将及矣。臣归而不受赏,是有功而不赏也;若归而受赏,是无礼而亦可论功也。有功不赏,何以劝功无礼论功,何以惩罪功罪紊乱,何以为国臣将驰入翟军,假手翟人,以代君之讨。臣子且居有将略,是以代臣。臣轸临死冒昧” 这哪里是什么表章,分明是一封遗书啊先且居放声大哭:“我父自往翟营中寻死去了”这便要驾车也闯入翟营中查看父亲下落,幸好有郤缺,栾盾,狐鞫居,狐射姑等人云集中军账,死活把他拉住了。 众人商议着先打探清楚先轸的生死,才好进兵。忽有军士来报:“翟主之弟白暾,差人传话。” 传的什么话自是交换尸体的事,先且居这才真正确信父亲已死,又痛哭了一场。约定:“明日军前,各抬亡灵,彼此交换。” 翟使走后,先且居平复了一下心绪,说:“戎狄素来狡诈,明日不能不做战斗的准备。”命令郤缺,栾盾仍旧在两翼设伏,若两方交战,便来夹攻。狐射姑与狐鞫居仍旧守着中军。话说,先且居这就行使元帅职权了 次日一早,两边各自列阵,先且居素服登车,独自出阵,迎接父尸。白暾甚有诚意,也是敬畏先轸的英勇,特意拔去尸身上的所有箭翎,又用香汤沐浴,脱下自己的锦袍包裹着。恭恭敬敬装在车上,推出阵前,让先且居收领父尸。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但晋军那边只拿得出一个人头而已。好嘛翟国这边送回一具香喷喷的全尸,你晋国却只送还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白暾脾气再好也按捺不住,这不是欺负人吗大叫:“你们晋国好生欺负人如何不把全尸还我” 先且居回应:“要取全尸,自己去大谷乱尸中寻吧” 白暾大怒,便手执两柄开山斧,指挥翟骑杀了过来。可晋国这边阵脚严密,如铜墙铁壁,接连冲击好几次都冲不进去。白暾气得咆哮乱叫,一口气吐不出来。 忽然鼓声骤起,阵门大开,一员大将横戟而出,正是狐射姑。白暾与他刚战几个回合,左边郤缺,右边栾盾又围拢来战。白暾见势不妙,急忙拨转马头,晋兵在后穷追不舍,翟兵死伤不计其数。 狐射姑认准了白暾紧追不舍,白暾怕冲动了翟营,便从斜刺里跑去。狐射姑依然紧随,白暾此时突然回马问道:“将军面熟,莫非是贾季” 见对方能说出自己的字,狐射姑也答一句:“正是。” “将军别来无恙想当年将军父子在吾国一住就是十二年,先君相待不薄,今日可否卖一情面,他日也好相见。我便是白部胡之弟白暾。” 提及往事,狐射姑心中亦是不忍:“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赶紧回军,不要在此地逗留。” 狐射姑说完便回车直往大营。晋兵已得胜,捉没捉着白暾也没什么要紧的,自是无人提起。当夜白暾便潜师回翟国了,因为白部胡无子,白暾便为他发丧,接着嗣位为新翟君。 却说晋师凯旋后,向晋襄公呈上先轸的遗表。晋襄公颇为感触,亲自来装殓先轸的尸体。只见他双目皆开,栩栩如生,襄公轻抚道:“将军死于国事,英灵不泯,遗表所言,足见忠爱,寡人不敢忘也” 这便于棺柩前,拜先且居为中军元帅,以代父职。如此,先轸的双目这才合上。先氏后人在箕城立庙世代祭祀先轸。 晋襄公论功 本章未完,请翻页 行赏,自是要嘉奖郤缺斩杀白部胡的大功,仍把郤芮当年的采邑冀封给他作为食邑。说:“你的功劳已掩过了你父当年的罪责,所以将你父当年的封地还给你。” 又对胥臣说:“你能举荐郤缺,实是大功一件。不是你的话,寡人怎么会任用他呢”于是把先茅县赏给胥臣作为采邑。诸将见襄公赏罚得当,无不悦服。 也不必计较先轸的遗嘱安排得明白,自杀也要给儿子争取到最大利益,或许是“举贤不避亲”也未可知。且看看先且居的能耐再下论断不迟。 话说那许蔡两国,自晋文公一死,便又投靠了楚国。晋襄公摆平了翟人,便拜阳处父为大将,先伐许,再 侵入蔡国边境。楚成王当然要保护自己的小弟,派斗勃与成大心率师去救。 楚军行至泜水,隔河望见晋军,便也在泜水岸边扎营。这样,晋军在泜水之北,楚军在南,两军只隔一湾水面,彼此间鼓漏声相闻。晋军被楚军拦住了,不能前进,这般相持着约摸过了两个月。 眼看到了年底,晋营中粮食要吃完了,阳处父想退兵。可真要退兵,一怕楚军会乘机追杀,二怕世人会讥笑自己怕了楚国,便想出一条计策来。 阳处父派人渡过泜水,传话给斗勃:“将军如果想和我决战,我军就自退三十里,让您渡过泜水再决一死战;若将军不肯渡河,那也请自退三十里,让我军渡河决战。如果这样不退不进,劳师费财,是个什么事请将军定夺” 斗勃闻言大怒:“晋国人是欺负我不敢渡河吗”他这便要渡河去寻战了。 成大心赶紧制止他:“晋人无信,说是退三十里,实际是诱敌之计。如果他们乘我军半渡而击之,那我军进退皆无门。不如暂且如他们所说,退三十里静待其变,再俟机而变,如何” 斗勃恍然大悟,于是传令军中,退三十里下寨,让晋军渡河。那么,晋军是真的要渡河来跟楚军决战吗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84. 楚商臣弑父自立 阳处父一听说楚军已后退三十里,马上晓谕全军:“楚将斗勃畏我晋国军威,不敢渡河,已经逃走了。既然他们走了,我军又何必渡河天寒地冻,不如回军休整,以待战机。” 于是传令班师回晋。那边斗勃等了两天,不见晋师有任何动静,派人察探,这才知道人家已回国了。这下也无计可施,只得也下令班师。 此时的楚国也正值多事之秋。楚成王自即位来雄心勃勃,时时想逐鹿中原,当然也得学习中原“立嫡以长”的传承制度。之前他想立长子商臣为太子,询问斗勃的意见。 斗勃说:“我楚国立嗣,向来偏向立少子而不是长子,累世皆如此。而且商臣长得蜂目豺声,性格残忍。大王今日喜欢立为太子,他日若又厌恶而贬黜,则必为乱国之源。” 可一心想在中原干一番事业的楚成王不肯听,仍然立商臣为太子,命潘崇为太傅。商臣也听说了斗勃想挡自己的太子之路,心怀怨恨。 这一次,一听说斗勃去救蔡国,却不战而归,商臣终于逮着了机会,在楚成王面前进谄:“斗勃是接受了阳处父的贿赂,这才避战以成全晋国的霸主之名。” 楚成王相信了,不许斗勃进见,直接赐给他一柄宝剑。斗勃无法,只能自刎以证清白。 成大心诣见楚成王,涕泪俱下地陈述此次晋楚对峙的情形,以及退师的前后缘由,说:“根本没有受贿的事,如果退兵是罪过,那么我也该连坐。” 成王也深悔自己沉不住气,自此对太子商臣也不那么信任了,开始偏爱小儿子职,想废了商臣立公子职为太子。又怕把商臣逼急了作乱,准备抓他个错处再诛杀。 太子商臣在宫中也是有耳目的,乍闻此事,还将信将疑,便和太傅潘崇来商议。怎样才能探知成王的心意呢潘崇出了一个主意:“王妹芈氏出嫁江国,最近回娘家省亲,她久住宫中,又与大王关系甚好,必知内情。她性子急躁,太子可请她赴宴,席间故意怠慢来激怒她,人一急往往会吐出真言,必会有所泄漏。” 商臣从其计,诚意邀请姑姑江芈来东宫赴宴。等那江芈来了,刚开始时,商臣迎拜甚为恭敬,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过三味菜后,礼节上渐渐疏慢了下来。只让厨子端菜,自己不起身,反故意与左右侍候的侍女们调笑私语。江芈问他两句话,他都不答应。 终惹得江芈大怒,拍案而起:“你这小子不肖至此,难怪大王要杀了你立公子职,实在是活该” 忍住心头的丝丝凉意,商臣假意谢罪,江芈却不想多看他一眼,登车而去,骂声犹不绝口。 商臣连夜召潘崇来商议对策,潘崇问:“你能做那公子职的臣子吗” “我是长兄,不能侍奉幼弟呀。” “既不甘为臣,那投奔他国如何” “这无缘无故的,只会自取其辱。”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潘崇长叹道。 商臣听了这话,更加恳切请求了。潘崇说:“有一个便捷的法子,就怕你狠不下心。” 商臣一咬牙:“死生之际,有何不忍” 潘崇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如非行弑立大事,便可转祸为福。” “这事我能干”商臣不假思索地说。这便部署东宫甲士,夜半时分,托辞宫变,包围了楚成王的寝宫。 潘崇持剑一马当先,领着数名武士直冲到楚成王跟前,左右惊散。楚成王又惊又惧,问:“卿来何事” 潘崇答曰:“大王已在位四十七年,应该功成身退了,如今国人希望楚国能有新王,请传位于太子” 楚成王更加瑟缩:“孤这便让位,但不知能活命否” “一君死,一君立,一国岂能有二主谁让大王寿数太长了呢” “孤刚刚让厨子给做份熊掌,请容我吃了再死吧”楚成王已是哀求了。 潘崇的声音冷如铁厉如刀:“熊掌难熟,大王是想拖延时间,等着外头的人救您呢请大王自便,莫要等臣动手了” 说完便解下腰带丢到楚成王跟前,成王仰天大呼:“好个斗勃啊孤不听你的忠言,自取其祸,如今又有什么话讲”便以腰带绕于颈上,潘崇命两名武士左右拉拽,须臾便气绝身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亡了。 江芈闻讯,只说一句:“杀吾兄者,我也”也自缢而死。这是周襄王二十六年冬十月的事了。楚成王以弟弑兄,儿子商臣以子弑父,正是天理报应,昭昭不爽。 商臣杀了父亲,假说成王是暴病身亡,于是自立为王,是为楚穆王。他一上位,便 加封潘崇为太师。令尹斗般等人都知道成王是怎么死的,但却无人敢说。 商公斗宜申借奔丧之机来到郢都,与大夫仲归密谋杀了楚穆王。不想事情泄露,穆王命司马斗越椒擒拿斗宜申与仲归,并杀之。当年那位范巫说过:“楚成王与成得臣,斗宜申三人皆不得好死。”如今可是一一应验了。 斗越椒一直想得到令尹的位子,便常在穆王面前说:“听说斗般常说自己父子皆蒙先王知遇大恩,惭愧不能成全先王的遗愿。他的意思是想扶公子职为王的。斗宜申也是斗般召回来的,如今斗宜申已伏诛,他更加不安了,恐怕会有别的图谋,不可不防。” 楚穆王得位不正,更是心虚,听了这话,对斗般也产生了猜忌之心。便命斗般去杀公子职,斗般自是不愿,百般推辞,穆王大怒:“你是想成就先王的遗志对吧” 说完便自己举起铜锤将斗般的脑袋砸碎。公子职想逃到晋国去,也被斗越椒在郊外追杀。 楚穆王拜成大心为令尹,但没几天,成大心也死了。于是斗越椒如愿以偿地升任令尹之职,蒍贾顶了他的司马之职。之后楚穆王念着斗子文的功劳,录用斗般之子斗克黄为箴尹。 数一数这次的楚国宫变,有多少人命填进去。楚成王,江芈,斗勃,斗宜申,仲归,斗般,公子职,成大心这是有名有姓的,无名的还不知有多少。好一把带血的王座 晋襄公听闻楚成王的死讯,问赵盾说:“天下人会因此厌恶楚国了吗” “成王虽骄横,但尚可以礼乐教诲。但商臣此人连亲父都可以杀,何况其他呢恐怕天下诸侯自此要有灾祸了。” 果然,穆王继位没几年,便大动兵戈,先灭了江国,再灭了陆国与蓼国,又兴兵伐陈与郑,中原自此多事矣。 本章完 85. 知耻而后勇 周襄王二十七年春二月,孟明视请求秦穆公允许自己领兵伐晋,以报崤山之仇有感于他的壮志雄心,秦穆公准了他与白乙丙,西乞术一起率兵车四百乘出征 晋襄公早料到秦国必会谋报此仇,一直遣人在秦国打探消息,这回闻信,笑曰:“该来的还是来了”于是拜先且居为大将,赵衰为副,狐鞫居为车右,前往边境迎敌 大军出发前,狼瞫带着自己的家丁子弟前来参战,先且居准了。此时孟明视的大军尚未出秦境,先且居认为与其等秦军来了再战,不如直接伐秦。于是统领大军往西走到彭衙,正与秦兵相遇,两边摆好阵形准备决战。 狼瞫再一次请为先锋:“之前先元帅认为我无勇而罢黜不用,今日请允许我试一试,不求争功,只为雪洗前耻。” 话一说完,也不等先且居答应,便和友人鲜伯一起,带着一百来人,直犯秦阵,所向披靡,杀死杀伤秦兵无数。但激战中,鲜伯被白乙丙所杀。 先且居远望秦阵已被冲乱,便指挥大军掩杀而去。这一仗,孟明视抵挡不住,大败而逃。先且居于乱军中救出狼瞫,但可惜他已是遍体鳞伤,吐血不止,不几日便也随鲜伯去了。 先且居感其勇烈,向晋襄公为他请功。襄公以上大夫的礼制,葬狼瞫与西郭,群臣皆为其送葬。狼瞫算是“士为知己者死”了,以性命报答了晋襄公的知遇之恩。 秦国那边,孟明视再次兵败回朝,自觉这回必要受死了。谁知秦穆公全无嗔怪他的意思,依旧郊迎慰劳,委以军政。孟明视愧都要愧死了,一面觉得对不起主公,一面又不甘心于屡败于晋。于是更加发奋,变卖所有家产来抚恤此回阵亡的将士家小。每日里只是操演军阵,期以来年大举伐晋。他的性子变了,再不复往日的骄狂,变得沉稳而坚毅。 当年冬天,晋襄公又命先且居纠合宋大夫公子成,陈大夫辕选,郑大夫公子归生,联兵伐秦,夺了秦国的江邑与彭衙两地。之前郭偃占卜,有话说:“一击三伤”,这便应验了,算上这回已是三败秦师了。但也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头了。 这一次战斗,孟明视并没有请命上前线御敌,国人都以为他是被晋国打怕了,只有秦穆公依然相信他,说:“孟明视将来必能报仇,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来年夏五月,孟明视补充了兵车人马,军阵也操演精熟,这便要出征了,请秦穆公亲自督战,还立下军令状:“这回若不能雪耻,誓不生还” 穆公对曰:“寡人也是三回落败于晋国,若再不能胜,寡人也没脸回国了。” 于是选兵车五百乘出征,凡随军出征的士卒,皆厚赠家小,如此三军无不踊跃,士卒个个愿效死力。 大军由蒲津关而出,渡过黄河,孟明视传令,将所有渡河的船只皆烧尽。穆公怪道:“元帅为什么要焚舟啊” “兵以气胜。我军屡次战败,士气已衰。如果得胜,何愁过不了河我之所以把船都烧了,便是告诉全军将士,此回出征,有进无退,以助长士气。” “这倒是个好办法。”穆公点头。孟明视以元帅之尊自为先锋,长驱直入,攻取了王官城。后世项羽“破釜沉舟”莫非是向孟明视学的 秦军知耻而后勇,气势如虹,晋国君臣心里可打起了鼓。赵衰说:“秦国积怒至极,此番可是倾国而出,要来跟咱们拼命的架势。况且秦君亲征,势不可挡,不如避其锋芒,让他们稍稍宣泄一下,也可平息两国之争。” 先且居也是相同的意见:“困兽犹斗,何况秦国这样的大国呢秦君耻于三败于吾国,三帅皆勇,君臣同心,不胜不休。如此两国将连年兵祸连结,不知哪年是个尽头不如依了子余之言。” 晋襄公于是传谕本国边境,只准坚守,不许出战。繇余说:“晋国是怕了我们了主公可乘此兵威,前往崤山为当年的英烈收殡骸骨,也可洗雪昔年之耻。” 秦穆公这便领兵自黄河上岸,过茅津关,屯兵东崤,这一路上晋国那边没有一兵一骑来阻拦。秦军在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涧等处,收敛尸骨,衬以枯草,埋葬于山谷偏僻之处。又宰牛杀 本章未完,请翻页 马,祭奠亡魂。 秦穆公身着孝服,亲自沥酒,放声大哭。孟明视等当年亲历过崤山战役的将领们伏地不起,三军哀恸,人人落泪。 江邑及彭衙两个地方的百姓们听说秦穆公伐晋得胜,心向故国,群起而攻之,将晋国的守将赶走,两地重归秦国辖下。 秦穆公凯旋班师,任命百里孟明为亚卿,与二相共掌国政。西乞术和白乙丙也各自有封赏。将蒲津关改名为大庆关,以纪念珠此次出征 大胜。 西戎戎主赤斑,前两年见秦国屡败于晋,便率领其余诸戎部落叛秦。因此这回穆公伐晋归来,便要移师讨伐西戎。繇余传檄诸戎部落,命令他们限期纳贡,过其不来的便要攻打了。 赤斑此时已知孟明视得胜,一见檄文,登时矮了半截,马上率领二十余戎国,纳地请朝,共尊秦穆公为西戎霸主。至此,秦穆公的人生才算是到达了巅峰。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正是因为穆公对于孟明视毫无保留的信任,并能自始至终,所以才能终成霸业。 秦国威名直达京师洛阳,周襄王对尹武公说:“秦晋两国不相上下,而且先祖都曾有大功于王室。从前重耳主盟华夏,朕也正式册封他为霸主。如今秦君嬴任好,强盛之势不弱于晋,朕想也册封他为霸主。卿以为如何” “秦国也不过是称霸西戎而已,未必能象晋侯那样勤于王事。如今两国交恶,而且晋侯姬驩尚能子承父业,如果贸然册命秦伯,那晋国怕要跟咱们翻脸。不如遣使去贺喜秦伯,那么秦国感念天子恩德,晋国那边也不会有怨言。” 周襄王细思之,觉得尹武公的话也有理,便派他为使前往秦国赐金鼓为贺。秦穆公因自己年事已高,不便入朝,便派公孙枝前往洛阳谢恩。 当年,繇余病逝,穆公任命孟明视顶替他的右庶长之职。公孙枝出使洛阳回来,自知穆公心里更偏向孟明视,于是便告老还乡了。 秦穆公坐上了西戎霸主的宝座,还会有什么作为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86. 吹箫引凤 其实这是一个神话故事。 秦穆公小女儿出生时,适逢有人进献一块璞玉,剖开顽石的表面,竟得到一块碧色的美玉。小公主满周岁了,举行抓周仪式,盘子里那么多东西,她却单单抓着这块玉在手里不放。穆公笑了,给心爱的小女儿取名为弄玉。 弄玉渐渐长大,出落得婷婷玉立,姿容绝世,又聪明无比,善于吹笙,不用乐师教,便无师自通,吹得有模有样。穆公便命玉工将那块碧玉制成玉笙,送给弄玉。 一转眼,弄玉十五岁及笄了,该论婚事了。秦穆公自是要好好挑个女婿的,但弄玉却说:“必须是一个善吹笙的,才能与我唱和,其他的我看不上。” 某一夜,弄玉在自己居住的凤楼上卷帘闲看,只见月明星稀,夜空如镜,便来了兴致。一面焚香,一面取碧玉笙临窗而吹。声音愀然,直入天际,微风吹拂中,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乐音仿佛在和弄玉的调子。 弄玉停住,侧耳细听,对方的乐音亦停,但却余音袅袅不绝。她不由惘然,若有所失,但夜已深,只得就寝。恍惚中,梦见西南天边五色霞光,耀眼如白昼。一俊美男子头戴五色羽毛冠盖,身穿鹤羽制成的大氅,骑彩凤临空而降,立于凤楼前的凤台之上,对弄玉说:“我乃太华山之主,天帝命我与你结为夫妇,约于中秋日相见。” 说完便解下腰间一根红色的玉箫,倚栏吹曲,彩凤舒展着翅膀在一旁翩翩起舞。弄玉被乐声所迷,问:“这是什么曲子” “华山吟第一弄。” “此曲能学吗” “你我既成夫妻,自然会教你的。”男子说完便来拉弄玉的手,这一下,她猛然从梦中惊醒。 秦穆公听说此梦,便派孟明视前往太华山寻访此人。农夫们说山上的明星岩那里,的确有一异人,自七月十五在那里结庐而居,每天会下山买一次酒。到了晚上,便吹箫,那乐声十分动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孟明视按照指点,果然看到一个羽冠鹤氅,相貌英俊,气质出尘的男子,一问姓名,答曰:“萧史是也。” 此人形象气质与弄玉所梦之人十分相近,孟明视说明缘由,便载其回宫。 秦穆公见了萧史,觉得他形容潇洒,有离尘绝俗之韵,也是十分喜欢。但听说他只会吹箫,还是有些失望,这和女儿的要求不符啊 本来准备送他出宫,但弄玉派人来说:“箫与笙同类,不如请客人吹奏一番,好容易来一趟,不好便这样走了。” 只见那萧史拿出一管赤玉箫,玉色温润,红光耀眼,真是希世之宝。只吹第一曲,清风徐徐而来;吹第二支曲,则彩云集于台上;第三支曲一开始,便见成对的白鹤在空中飞舞,又有数只孔雀在御花园的林中栖集,好一幅百鸟和鸣的图景。 秦穆公见此祥瑞,不由大喜过望。弄玉躲在帘后见了,也十分开心:“这人真是我丈夫了” 秦穆公问:“你吹这箫,为什么能召来这许多珍禽” “箫者象征凤鸣,凤是百鸟之王,故而珍禽闻凤声而翔集。从前舜帝作箫韶之乐,凤凰也应声来仪。凤都可召,何况其他鸟呢” 萧史对答如流,声音清越,秦穆公便欲为女儿招婿了:“小女曾誓言择善笙者为婿,如今你这箫能通天地,胜于笙多矣。何况小女有异梦,今天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日,这是上天赐与的缘份,卿可不能推辞哟。” 萧史这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穆公这便赐衣冠,香汤沐浴,送他到凤楼与弄玉完婚。 次日一早,穆公拜萧史为中大夫,但却不参与国政。萧史每天只躲在凤楼中,除了喝些酒外,连半点烟火吃食都不沾。弄玉跟着他学了些道家的辟谷术,渐渐地也不食人间烟火了。 萧史教弄玉吹箫,曲名为〈〈来凤〉〉。约摸半年后,夫妻俩在月下吹箫,忽地有只紫凤飞到凤台之左,又有赤龙盘旋于台右。萧史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才道出原委:“我本是上界仙人,天帝因人间史籍散乱,命我下界整理。于周宣王十七年生于周朝萧家,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余年了。如今天帝命我为华山之主,虽然与你有夙缘,但却不能久住人间。如今龙凤相迎,咱们可以一齐飞升了。” 弄玉本想辞别父亲,但萧史说:“既然做了神仙,自然应当超然世外,岂可眷恋人间亲情” 于是萧史乘赤龙,弄玉乘紫凤,从凤台驾云而飞去。由此今人称佳婿为“乘龙”,便是有此出处的。当然,有人在太华山听见凤鸣声。 秦穆公听说后惘然半天,叹息道:“世上真的有神仙啊若此时有龙凤来迎寡人,那寡人必弃山河如旧 履也”也难怪他这样想,晋文公重耳做上霸主的位子又怎样,还不是说死就死了,人死万事皆空,哪有神仙长生不老的好 自此穆公开始厌倦政务,超然有世外之念,将国政悉数交给孟明视,自己则专心修道求仙。没多久,公孙枝病逝。孟明视推荐子车氏三子,奄息,仲行,针虎,并称为“三良”的,秦穆公一一拜为大夫,礼待甚厚。 又过了三年,即周襄王三十一年春二月,穆公又坐在凤台赏月,想念女儿弄玉,不觉沉沉睡去。梦中恍惚似见萧史与弄玉骑着凤凰来接自己了,一起游历广寒宫。待到醒转,便着了风寒,没几日便薨了。穆公在位三十九年,活了六十九岁。 世人说他是仙去,其实怕不然。既然他醉心于修道成仙,怕和后来的秦始皇,唐太宗,雍正帝一样,吃多了丹药,慢性汞中毒是跑不了的。 世子罃即位为秦康公,葬父于雍城。秦国沿用西戎的葬制,使用活人殉葬,秦穆公陪葬者一百七十三人,为历代秦君之最,连子车氏三子都在其中。国人作诗黄鸟为讽。 其实秦国的活人殉葬的确残忍,这也客观上阻碍了秦国的发展。因害怕被迫殉葬,天下有识之士裹足不敢入秦,这样开历史倒车的制度幸而不久便被废止了。 本章完 87. 赵盾主政 晋襄公六年,夷皋被立为晋国世子。同年,赵衰,栾枝,先且居,胥臣先后卒逝,晋国一年内连丧四位卿士,军队高级指挥官虚位以待。 虽然襄公在夷地招兵买马,大造兵车,但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将帅之缺一时难以填补。没奈何,只得舍去两军,恢复了三军建制。 本来照晋襄公的意思,是要让士谷,梁益耳将中军,箕郑父,先都将上军。但先且居之子先克劝谏:“狐家赵家都有大功于国,他们的后代不能不重用。而且士谷本来是司空,和梁益耳一样从未有过战功,贸然任为中军大将,恐怕人心不服。” 襄公认为他说的有理,便任命狐射姑为中军元帅,赵盾佐之;以箕郑父为上军元帅,荀林父佐之;以先蔑为下军元帅,先都佐之。 狐射姑当上了中军元帅,不免志得意满。登坛发号施令,旁若无人,得意洋洋。下军司马叫臾骈的劝道:“我听说军队要打胜仗,将帅之间要和睦才行。如今三军之帅,不是宿将,就是世臣。元帅您要虚心谦让才行,别像楚国的成得臣似的。” 狐射姑听了大怒,大喝道:“我刚开始发令,你怎敢胡言乱语,慢待军士”命左右将臾骈鞭背一百,在场众将皆是不服。 再说那士谷,梁益耳和先都三人,由于先克的阻挠或不得用,或没得到满意的职位,都对他恨之入骨。 太傅阳处父此时刚从卫国出差回来,听说狐射姑当上了中军元帅,深觉不妥,向晋襄公密奏道:“狐射姑此人刚愎自用,又专好媚上,不得民心,非大将之才。臣曾与赵衰共事,其子赵盾贤德能干。如果主公要择一帅才,赵盾是个合适的人选。” 阳处父深得襄公信任,他既然这么说,那就换帅吧。可惜上朝时,狐射姑还不知道自己被“下课”,依然站在中军的第一个位置上,襄公说:“贾季呀,之前寡人让赵盾辅佐你,如今你便辅佐他了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狐射姑心里一凉,只好唯唯而退。晋襄公便拜赵盾为中军元帅,狐射姑为佐。其他上军下军的安排如旧。 赵盾自此独挑大梁,大修国政,很是得国人悦服。有人也劝阳处父:“你这么直言不讳的,倒是尽忠的,但却得罪人了,何必呢” “只要有利于国家,私人结怨又算得了什么呢”阳处父毫不在意。 狐射姑无端被捋,实在气不过,第二天便去单独进见襄公,问:“蒙主公念我先父之劳,提拔臣主兵政;但却突然换人,臣实在不知自己所犯何罪。是我父狐偃的功劳不及赵衰吗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没什么原因。就是阳处父对寡人说你不得民心,难为大将,所以换了赵盾。”唉晋襄公这人,真的会转移仇恨,这不是挑拨重臣间的矛盾吗莫非是故意的狐射姑自此恨上了阳处父。 当年秋八月,晋襄公看看病得快死了,召太傅阳处父,上卿赵盾及其余诸臣到病榻前,嘱咐他们好好辅佐世子夷皋,与邻国处好关系,延续晋国的霸业。群臣拜受君命,襄公这便与世长辞了。他在位也只有七年,天不假年啊 次日,大家本要拥世子夷皋主丧继位,但赵盾又变卦了:“国家正是多难之秋,秦国与狄皆与我为仇,不能立幼主。如今杜祁之子公子雍正在秦国,其人好善又年长,可以迎为国君。” 群臣愣了,怎么说变就变只有狐射姑反应最快,他说:“不如立公子乐吧。其母位卑,如今他又在与我国素来和睦的陈国,更合适些。不像秦国,若一旦翻脸,兵马可朝发夕至吾国境内。” “不对。”赵盾反驳:“陈小而远,秦大而近,从陈国迎的国君并不能加深两国联系,但从秦国迎公子雍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两国可自此冰释前嫌呢于国大有益处。” 这便打定了主意,命先蔑为正使,士会为副使,前往秦国报丧并迎回公子雍为晋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临出发前,荀林父劝先蔑不要去:“如今君夫人与世子都好好的,却去他国迎立国君,恐怕这事成不了,还会生出其他事来。你为何不托言有病不去呢” “有赵盾主政,能有什么变故呢”先蔑不信。 “咱们同朝为官,我也是尽我之心意,言尽于此。你不听我的,怕是有去无回呀” 且不说先蔑这边的事,单说那狐射姑被赵盾当众驳了面子,大怒,心道:“狐家与赵家是一样的,如今却被那赵盾独掌晋国,再这样下去,晋国岂有我狐氏立足之地” 打定主意,他便偷偷派人去陈国迎回公子乐,准备效仿齐桓公姜小白故意,争一争这晋君的位子。不料走漏了风声,被赵盾知道了。这便派一门客公孙杵臼率领一百家丁,在 路上设伏,等公子乐经过时,将其刺杀。 狐射姑闻讯更加愤怒了,他想:“就是因为那阳处父的推荐,赵盾才这般不可一世。如今阳家族势已微,又无外援,不如趁他主理国丧在郊外住宿的机会,刺杀也易成功些。赵盾杀了公子乐,我便杀了阳和父,一报还一报,岂不是好” 他这便和弟弟狐鞫居商议,没料到自己这个弟弟竟一口应承:“这事我一人就可以干。” 当夜,狐鞫居带着一家丁,夜半翻墙进入阳家。阳处父正在烛台边看书,狐鞫居冲上前一刀正刺中肩膀。阳处父惊走,狐鞫居在后追上几步将他杀死,割下首级走了。 阳家的仆人认出这是狐鞫居,便去报告赵盾。赵盾佯装不信,叱责道:“阳太傅明明是被盗贼杀的,怎么能诬陷人呢”于是命阳家收殓尸骨,这时还是九月中的事。 赵盾直忙到冬十月,晋襄公才在曲沃入土为安。襄公夫人穆嬴一听这名字就是秦国女子,而且很大可能也是秦穆公的女儿,这是什么辈分,也和世子夷皋送葬,他们会甘心失去君位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88. 出尔反尔 穆嬴,现在应该叫襄嬴了,在葬礼上当着众人的面问赵盾:“先君有何罪世子何罪为什么舍弃先君的亲生骨肉,而往他国迎立国君” 赵盾可不吃这一套,板着脸说:“这是国家大事,不是我赵盾一人能决定的。” 葬礼已毕,该奉晋襄公的灵位入太庙了。赵盾对诸大夫说:“先君能赏罚分明,才能称霸于诸侯间。如今狐鞫居擅杀太傅阳处父,为臣者,谁不自危这事必须追究。” 这便拿住狐鞫居判了斩刑,在狐家搜出阳处父的首级,家人用线缝在颈上,勉强算是全尸下葬了。狐射姑怕赵盾已知道自己是主犯,乘夜逃往翟国逃奔白暾去了,幸而当初有纵放之恩,不然还不好意思去。 此时翟国境内有一巨人叫侨如,身高一丈五,力举千钧,铜头铁额,刀枪不入似的。白暾如得一宝,使他为将入侵鲁国。鲁文公拜叔孙得臣为帅,领兵御敌。 彼时正值隆冬,大夫富父终甥献计,在侨如必经要道处,挖几处深坑,上头用枯草和浮土覆盖。当夜下起大雪,地面白茫茫一片,那几处陷坑更看不出来了。 富父终甥领一支人马去劫侨如的营,引他出来追,直坠入深坑之中。叔孙得臣这便杀出,翟兵大败。富父终甥以长戈刺穿侨如的喉咙,载着他的尸体来献功,无人见了不惊骇。 那时的武将,流行用自己曾大败过的敌将之名给儿子取名,以纪念自己的战功。因此叔孙得臣便给自己刚出生的长子取名为叔孙侨如。 自此,鲁国与齐卫联兵灭了翟国,白暾与逃亡途中身死。 翟国没了,那个倒霉的狐射如只好转投赤翟的潞国,依附于大夫酆舒。赵盾知道了,心有不忍,想当年流落翟国时,毕竟也跟在这位狐大哥后头亦步亦趋的,他也不想对他斩尽杀绝。便命臾骈将狐射姑的妻子家小送往潞国。 臾骈得令正要出发,家丁说:“当年在夷地时,主人曾受辱于狐帅,被打了一百鞭。如今受命押送他的妻小,正是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赐我报仇之机,不如把他家人全杀了,以雪此恨” “不可元帅是相信我,才委我此任。元帅要送人,而我却杀人,岂有不怒我之理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臾骈断然拒绝,仍然好好地护送狐射姑的妻小与家财出了晋境。狐射姑得知此事,深觉愧疚:“我身边有这样的贤人而不自知,实是该出奔的” 赵盾自此亦更加看重臾骈的人品了。 先按下这头,秦国那边,先蔑与士会早就到了,要迎公子雍为君。秦康公十分欣喜,须知晋献公与晋文公都是秦穆公定的君位,如今自己也有机会定晋君了,子承父业,如何不喜马上命白乙丙率兵车四百乘,护送公子雍前往晋国。 这当口,晋国那边却变卦了。襄嬴在葬礼上触了霉头,改走悲情路线。每日早晨必抱着世子夷皋在朝堂上大哭,对诸位大夫说:“这是先君亲自立的世子,为什么你们不要他” 散朝了,又追上赵盾的车子,跪在地上哭着说:“先君临终时,可是把这孩子托付给您的,要您尽心辅佐。如今先君虽辞世,但言犹在耳。如果立别人为君,那这孩子怎么办不立我儿,那我母子只有一死了。” 声声哀戚,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国人无不哀怜襄嬴母子,怪赵盾擅言废立。渐渐的,赵盾也招架不住了,他来和郤缺商议:“先蔑已经到秦国去迎公子雍了,如何能再立世子” “今天舍幼子而立长君,可他日幼子长成,必然会生变。可以遣人往秦国去,让先蔑回来。”郤缺一直是觉得改立这事不妥的。 “先定下君位,再遣使才算有名头。”赵盾于是会集群臣,奉世子夷皋即位,是为晋灵公,此时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百官还在朝贺呢,谍报传来,秦国大军护着公子雍已到了黄河边。诸大夫慌了神,这可怎么办这不是玩了秦国吗人家岂肯甘休赵盾不慌不忙地说:“我若立公子雍,那秦国便是宾客;如今既不立他,那秦国就是敌国。不用遣使谢罪,直接发兵 本章未完,请翻页 拒敌吧。” 这便调兵遣将了。命上军元帅箕郑父保着灵公守绛都,赵盾自将中军,先克取代狐射姑为副。荀林父独将上军,先都顶先蔑的职位将领下军。三军出迎秦师,屯于廑阴。 秦军已渡过黄河,在令狐下寨,以为前头来的晋军是来迎接公子雍的,竟毫无防备。先蔑先到晋营中来向赵盾复命,没想到竟听说国君位子已有人坐了,顿时瞪眼怒视道:“当初是谁要迎立公子雍的如今又另立世子,是个什么道理” 也不等赵盾作答便拂袖而出,路上遇见荀 林父,不由感叹:“后悔没听你的话,以至有今日。” 荀林父觉得他有些不对劲,问道:“你是晋国的臣子,不回晋国要到哪里去” “我受命往秦国迎公子雍,他便是我的主子,秦国是我主之辅。岂能背弃自己的誓言,而贪图故乡的富贵” 先蔑这便投奔秦营而去。赵盾说:“他这一去,秦国来日必会进逼,不如乘夜劫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三更时分,晋国军士衔枚痴心妄想走,潜到秦营外,一声呐喊,便直接杀入营门。秦军在睡梦中惊醒,马来不及披甲,人来不及操兵器,被杀得四处乱窜。晋兵直追到刳首,白乙丙拼死才得以逃脱,公子雍死于乱军之中。 先蔑与士会自此对晋国与赵盾冷了心,死心塌地投奔了秦国,秦康公都拜为大夫。荀林父劝赵盾把两人的妻小也送过去,赵盾也同意了。 此一战,晋国三军皆有俘获,只有先克的部下叫蒯得的,贪功冒进,被秦将所败,损失了五辆戎车。先克本来按军法要斩了他,因为众将说情,便夺了他的赏田与爵禄。蒯得不是个心胸宽阔之人,自此是恨上了先克。 赵盾其人,怎么说呢单说公子雍的事做的的确是不地道,人是你要立的,也派人去接了。人家秦国好好地给你送过来,你出尔反尔,又立了别人,却也不说一声,一点歉意都没有。反手就是一刀刺过来,怎么说都是不义之为。 本章完 89. 炎夏烈日 留守绛都的箕郑父本来与士谷,梁益耳交往甚密,这一次三个人都失了军权,不免时时聚在一处发牢骚。说起赵盾来,都是一肚子怨心:“赵盾独揽大权,连立国君这样的事都是说改就改,目中无人。如今听说秦国以重兵护送公子雍归国,若是两军相持不下,我等便有机会反了赵盾,废了夷皋迎立公子雍。到时晋国的大权便是我等的了。” 算盘打得响,却不料天不遂人愿,赵盾竟然大破秦军,奏凯而回了。这三人更是心中愤愤不平。 不过也有好消息,又有两人加入不满赵盾的这个小集团。下军佐先都,认为自家主将先蔑是被赵盾出卖才不得不出奔秦,十分怀恨赵盾。 再有一个蒯得,因为被先克夺禄而心怀怨望,跟士谷诉苦。士谷对他说:“先克不过是倚仗着赵盾的势力,才敢这么横行无忌。那赵盾看起来势大,其实真正能依仗的只不过一个中军。如果派一死士把先克刺死,那么赵盾必然势单力孤。但这事非得跟先都说才行” “那好说,先都因为主帅被赵盾出卖,一直恨着他呢” “既如此,那子克的事不难办了”士谷示意蒯得附耳上来,悄声说了一番话。蒯得听了大喜:“我会亲自去跟先都说的。” 结果见了面,还没等蒯得开口,先都先说起:“赵盾骗了先元帅,又大败秦师,此人全无信义,决难与其共事。” 蒯得便就势把士谷的话转述一遍,先都赞叹道:“要真能成的话,那是晋国的大幸啊” 此时正值冬去春来,先克要前往箕城,谒拜祖父先轸。先都派家丁在城中设伏,只等先克一到,便瞅准空当,群起而杀之。先克被刺死,从人皆惊散。 赵盾闻讯十分震怒,严令司寇缉拿元凶,以五日为期限。先都心中忐忑,便让蒯得催促士谷,梁益耳等三人提前举事。 那个梁益耳是个嘴上没把门的,竟在一次醉酒后泄露了只言片语给族人梁弘。这可是灭族的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罪呀梁弘惊吓之下,为求脱罪,密告于臾骈,后者又传话给了赵盾。 赵盾马上调集兵马,准备平叛。先都听说此事,怀疑阴谋已败露,急忙去找士谷,要求马上举事。但箕郑父总想借着上元节晋侯赐酒食的机会行事,迟疑着无所动。 这般拖了只一日,赵盾先发制人,先围了先家,拿住先都下狱。梁益耳,蒯得慌了手脚,准备与箕郑父,士谷一起集齐四家人众,去劫狱救出先都,再一起作乱。 千钧一发间,赵盾佯装浑然不知,邀请箕郑父来入朝商议如何处置先都谋反之事。为什么偏偏是箕郑父还不是忌惮他是上军元帅,担心他领军作乱,所以才单单召他。可箕郑父却心存侥幸:“赵盾既然召我,必然是还没怀疑到我头上。” 箕郑父坦然入朝,赵盾留他在朝房商谈先都的事。一面又秘密派遣荀林父,郤缺,栾盾三将分头捉拿士谷,梁益耳与蒯得三人。待这三人全部落网,荀林父等三人回朝复命之时,大喝一声:“箕郑父也是作乱一党,怎么还不拿他下狱” 箕郑父辩解:“我有守卫国都之功,当时三军在外,我都没有趁虚作乱。如今你们都回来了,我反而要求死不成” 赵盾冷笑:“你之所以迟迟没作乱,不过是要等那先都与蒯得的实信而已。此事我已尽知,你不用再狡辩了。” 说完,便把那箕郑父也锁拿入狱了。 晋灵公散朝回宫,母亲襄嬴听说五大夫入狱,问:“相国要如何处置这五人” “全都杀了。”灵公表示很无奈。 “这些人无非是要争权,并没有谋逆之意,况且先克是主谋者。罪有主从,怎能一概全杀了如今国中老臣凋零,人才稀少,怎能一天杀五将,恐怕朝中虚空,这事不能不考虑呀”襄嬴倒是个有见地的女子。 可惜这五人是要争赵盾的权,他如何能容灵公转述了母亲的话,赵盾奏曰:“主少国疑,大臣间擅加杀戮,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严惩如何能警戒后来之人” 这便将先都,士谷,箕郑父,梁益耳,蒯得五人,通通斩于市曹。又召先克之子先縠为大夫,国人无不畏惧,提起赵盾的名字腿都打颤。 远在潞国的狐射姑听到此消息,心生惧意说:“好险哪要是我在晋国,怕这回也不得免死呢” 潞大夫酆舒问他:“赵盾这个人,比之他父亲赵衰如何” 狐射姑想了一想,说:“他们爷儿俩都不错,都像太阳一样,于晋国不可或缺。只不过,赵衰是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人人都喜欢。可那赵盾却是夏天的烈日,人人见了就怕。 ” 这个比喻很有趣,酆舒笑了:“你是晋国的宿将,也会怕那赵盾吗” 其实赵盾比其父赵衰,无论是眼界,格局,还是能力都差一个档次好吗只不过此时的晋国,论起国君,从晋文公到晋襄公再到晋灵公,那是一代不如一代;论起臣子,以先家为例,从先轸到先且居再到先克,那更是一代不如一代。所谓“富不过三代”,晋国的威名早已随着晋文公重耳的去逝而消散于无形。否则,哪轮得到赵盾主政,不过是矮子里挑长子罢了 不过晋国的衰落倒给了另一个国家施展野心的机会,那就是楚国。楚穆王商臣自弑父夺位后,一直想争霸中原,这回听说赵盾专政,一日杀五将后,觉得机会来了,便要攻打郑国。 为什么又是郑国谁叫它偏偏杵在楚国进入中原的要道上,所以楚国一想争霸便要拿它开刀。大夫范山摇旗呐喊:“晋君还是小孩子,大臣们只会争权,没空理会其他诸侯的事。不乘此时出兵争夺中原,更在何时” 楚穆王大悦,拜斗越椒为大将,蒍贾为副,率兵车三百乘前往伐郑。他自己引两广精兵屯扎在狼渊,以为后援。另外再派息邑的公子朱为大将,公子茷为副,也领兵车三百乘前往攻打陈国。 此一战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90. 威风八面的楚穆王 郑穆公姬兰听闻楚国大兵压境,一面派公子坚,公子庞,乐耳三人领兵拒敌,一面遣人向晋国求救。 大约郑穆公嘱咐过务要坚守避战,斗越椒连日挑战,但郑国那边就是不出战,一时两军陷入僵持。蒍贾私下对斗越椒说:“自从城濮一战,我楚国兵士好久没来郑国了。那郑人自恃有晋国做靠山,不和我军决战。如果趁着晋国还未来之时,先将郑将诱出来捉了,便可雪城濮之耻。不然的话,迁延日久,等诸侯援军到了,恐怕咱们又会步成得臣的后尘。” “好是好,但怎么才能诱他们出来呢” “必须如此如此”蒍贾在斗越椒耳边低语一番 斗越椒借口军中缺粮,命军士们自行在附近村落里去抢掠。他自己却每日在帐中饮酒作乐,喝到夜半才散。有人把消息传到狼渊,楚穆王疑心斗越椒莫不是轻敌玩乐,准备亲自去督战。范山劝道:“斗元帅是个聪明人,必是有什么妙计,我看不出数日,当有捷报传来。” 郑营中诸将见楚军那边许久不曾派人来挑战,心中疑虑,便派出探子打听消息。回报说:“楚兵四处抢掠粮食,斗越椒只每日在军中吹鼓饮酒,喝醉了乱骂人,说郑国人无用,不堪厮杀。” 公子坚心喜曰:“楚兵四处抢掠,营中必然兵力空虚;楚国将帅终日饮酒,士气必松懈。如果此时趁夜劫营,必能获全胜。”公子庞与乐耳也同意他的意见。 当夜饱餐一顿后,要去偷营了。公子庞本想将军队分为前中后三队,依次而行,但公子坚却说:“劫营又不是对阵,只需分左右,不要分什么前中后。” 于是,三将便齐头并进了。远远望见楚营中灯烛辉煌,笙歌嘹亮,公子坚轻道:“斗越椒这回性命休矣” 公子坚一挥手,这边兵车齐进,楚军竟全无抵挡。公子坚率先冲入营门,直入中军帐,乐人们四散奔逃,只那斗越椒呆坐着一动不动。上前一看,原来是个稻草扎成的假人,大吃一惊。 公子坚大叫一声:“不好,中计了”正要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营寨,忽听一声炮响,一员大将领军杀来,大叫:“斗越椒在此” 赶紧逃吧公子坚会合公子庞与乐耳一路奔逃,才走了不到一里,又是一声炮响,原是蒍贾中路埋伏的人马冲了出来。前有蒍贾堵截,后有斗越椒的追兵,郑兵走投无路,公子庞与乐耳先被擒了。公子坚倒是个义气的,马上舍命来救,却被绊马绳绊倒,翻了车,自己也做了俘虏。 三将被擒,晋国的救兵还不来,郑穆公心惊胆战,问计于群臣。大家都说:“楚国气势如虹,如果不投降,迟早会被打破城池。到那时,晋国来救也来不及了” 没奈何,郑穆公派遣公子丰带着厚礼前往楚营,一面谢罪,一面乞和,誓言今后再不叛楚。斗越椒自然要请穆王的命令,得到允许了,这才同意讲和退兵,将公子坚,公子庞,乐耳三人放归本国。 楚国班师途中,正遇上公子朱伐陈兵败,副将公子茷被俘,他自个打从狼渊一路追上穆王。小小的陈国竟敢如此放肆楚穆王正要移师伐陈,忽有陈国的降书送到。 打开一看,是陈侯朔的亲笔乞降信,再三致歉是因为边吏自做主张得罪了公子朱的大军,请求归附于楚国庇护之下,永无二心。 楚穆王笑了:“陈国怕我去讨伐,这便求归附于我,也算是有见识的了。”于是准其归降,约郑陈二国国君与蔡侯,冬十月朔,在厥貉开会。 那么晋国的赵盾在忙什么呢他不是不出兵,只是要等着约齐宋,鲁,卫,许四国一起出兵救郑。这一拖拉时间就久了,五国联军还没到郑国边境呢,就听说郑穆公已降了楚国,陈国也降了。宋大夫华耦,鲁大夫公子遂,都说要讨伐郑陈两国。 赵盾不同意,他说:“是我不能及时救援,不怪他们。不如退回本国各修国政的好。”这便无功而返了。经此一遭,晋国的霸业算是完了。 秋去冬来,心怀惴惴的陈侯妫朔与郑伯姬兰,早早来到息地等候楚穆王的大驾。相见礼毕,穆王问:“不是说在厥貉相会吗您二位怎么在此逗留” 这二位齐声回答:“ 本章未完,请翻页 蒙大王相约,诚恐迟到获罪,便先来这里等着大王一起走。”穆王自是得意。 三位国君一起登车疾走,蔡侯姬甲午也早在厥貉等着了。这位见了楚穆王更是卑谦,竟以臣子见君王的礼节拜见。陈侯与郑伯大惊,低声私语道:“蔡侯这么卑躬屈礼,楚王会不会以为咱俩怠慢了他” 商量一下,便讨好地对穆王说:“大王来此地,那宋公却不来拜谒,不如讨伐于他。” “孤之所以屯兵于此,就是为了讨伐宋国的。”穆王笑着说。 这时的宋国也是一团糟。当年的宋成公子王臣已卒,其子宋昭公子杵臼已就位三年了,此人亲小人,远公族。宋穆公与宋襄公的后人联合反叛,事败,司马公子印被杀,司城荡意诸逃往鲁国,宋国很是乱了一阵。 幸好有司寇华御事调停,国中才略略安定。听闻楚国合诸侯于厥貉是为了伐宋,华御事对宋昭公说:“小不事大,国所以亡。如今陈郑都臣服于楚,只有宋国不服。主公得去迎谒楚王,要是等到他们出兵来再去求和,这事就成不了了。” 宋昭公这便亲自前往厥貉,迎谒楚穆王。为表诚意,还带去了些上好的打猎用具,请穆王前往孟诸去打猎。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头有陈侯开路,宋昭公为右阵,郑伯为左阵,蔡侯为后队,前呼后拥着一个威风八面的楚穆王。 合围了许久,楚穆王驰入宋昭公的右师,正巧碰上一群狐狸钻入了深窟。穆王叫宋昭公去车上取火石来,打算烧火把狐狸熏出来。没想到车上没有火石,楚国司马申无畏说:“大王下了令,田猎中各诸侯需自备火石,宋公违令,但不可以加刑于国君。就由仆众受刑吧” 这便将宋昭公的马夫抽了三百鞭,以儆效尤,宋昭公羞愤交加,自觉从此无脸见其他诸侯。 当年正是周顷王二年,正是楚国最强横的时候,穆王派斗越椒前往齐鲁出使,俨然以中原霸主自居,而晋国根本无法制止。 其实晋国的威胁还远不止楚,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91. 都是赵穿坏的事 有父亲的言传身教,秦康公无疑也颇有君子之风。然而脾气再好的人,对于令狐之战中晋国出尔反尔再反手捅刀的劣行,都是无法忍受的。 周顷王四年,秦康公觉得时机已到,对群臣说:“令狐之恨,寡人已隐忍五年。如今那赵盾诛杀大臣,不修边政,且陈蔡郑宋四国皆臣服于楚,晋国竟毫无办法。可知早已国力衰弱,此时不伐晋,更待何时” 诸大夫异口同声:“愿效死力” 康公命孟明视留守雍城,拜西乞术为将,白乙丙为副,士会为参谋,出兵车五百乘,渡过黄河,先攻下羁马城。 赵盾赶紧调兵遣将,他自己将领中军,以荀林父为佐;用提弥明为车右,郤缺为上军元帅。但谁来辅佐上军呢赵盾有位庶弟名赵穿,同时又是晋襄公的女婿,有几分武艺与胆气,自请为上军之佐。赵盾不同意:“你年少好勇,又没什么历练,还是等待来日吧。” 打发了弟弟,赵盾命臾骈为上军之佐。命栾盾为下军元帅,胥臣之子胥甲为副。这样三军职位已满,赵穿仍不死心,自带着家丁属将投效上军,这回他哥哥准了。 但军中尚缺个司马,也就是执掌军法的官员。赵盾家里有个门客,乃韩子舆之子叫韩厥,贤能有才华。赵盾向灵公讨了个封赏,任命他为司马。 大军刚出绛都不到十里,忽然有辆车子冲入中军队中,原来是赵盾家的仆从奉相国令,回家取酒具的。 韩厥震怒:“兵车成阵,怎能容许乘车擅入按军法处斩” 那马夫哭着求道:“实在是奉相国之命啊” “我是司马,只知有军法,不知有相国。”这便下令斩了那马夫,毁了车子。 将领们对赵盾说:“相国推举那韩厥,不料此人不知恩,反毁了相国的车子。这个人不能用” 赵盾微笑着叫人召来韩厥,一等他来,赵盾不但不责怪,反而起身而拜道:“事君者,比而不党。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如此严格执法,定能不辜负我的推举。” 待到韩厥拜谢而退,赵盾又对诸将说:“他日能执掌晋国的,非韩厥莫属韩氏自此将兴旺了。” 晋师扎营于河曲,臾骈献计:“秦师已养精蓄锐多年,兵锋不可挡,咱们必须挖深沟,垒高墙,坚守不战。他们不能相持日久,必会退兵。一旦退兵,咱们就可以追击,可保全胜。”赵盾认为这个策略可行,便依计而行,坚守避战。 秦康公求战不得,只好问士会,想他原是晋臣,应该了解情况。士会说:“赵盾新任一人叫臾骈,很有智谋。所谓坚壁不战,以消耗我军的主意定是他出的。但赵衰庶子赵穿之前求上军之佐的位子而不得,必然怀恨。如今臾骈顶了他想要的位子,赵穿必不服,这回自请附军,就是想寻机会夺了臾骈的功劳。如果咱们去上军挑战,即便臾骈不理会,那赵穿也必会恃勇来追,到时再求一战,有什么难的” 白乙丙受命,带一百辆兵车前往上军营外挑战,郤缺与臾骈都没动静。但那赵穿却带着自家的一百乘兵车出营迎敌,白乙丙掉头就跑。赵穿追了十余里,终是没追上,无功而返。 赵穿回营,越想越气,但凡臾骈等人能协助一下自己又怎会无功而返。便召来军吏破口大骂:“大军在此耗粮披甲是为了打仗,如今敌人来了却不肯出战,上军都是女人吗” “主帅自有破敌之计。” “胆小鼠辈有什么计谋只是怕死罢了。别人怕秦军,我赵穿偏不怕我独自直奔秦营,拼死一战,以雪坚壁之耻。” 他一面说,一面驱车呼号:“有志气的,都跟我来”三军无人响应,只有下军副将胥甲感叹:“此人真是好汉,我应当助他” 这两人就要出兵了,赵盾闻讯大惊:“狂夫独出,必会被秦军所擒,不能不救。”于是传令三军,齐齐出战。 赵穿直接驰入秦阵,与白乙丙交战三十余个回合。西乞术正想上前夹攻,忽见晋兵倾巢而出,不敢混战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两边各自鸣金收兵。 赵穿回营问哥哥:“我正要独破秦阵,为诸将雪耻,你为什么就鸣金了” “秦是大国,不可轻敌,只能以计智取。” “用计用计,吃了一肚子的好气”赵穿发牢骚,忽有探子来报:“秦国有人来下战书。” 使者呈上战书,赵盾一看,原是约来日决战的,便说:“就如你们所愿吧” 等那使者走后,臾骈说:“我看那使者虽口说请战,但眼睛却彷徨四顾,心有不宁,应该是怕了我军,今天晚上必会逃走。请在河口设下伏 兵,乘他们渡河时出击,必能大获全胜。” 赵盾觉得这是一条妙计,准备实行了。那胥甲又把这事告诉了赵穿,两人一起来到军门,大呼:“众军听我一言,我晋国兵多将广,不在西秦之下。秦国来约战,已答应了,又为什么要在河口伏兵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赵盾听了此话,赶紧召来弟弟:“我本无此事,你不要扰乱军心。” 晚了这事早有秦国密探听见了,秦军连夜遁逃,从瑕邑出桃林塞回国了,人家根本不渡河。 这回出征,三番五次都被赵穿坏了事。可怎么办呢赵盾班师回国要治泄漏军机之罪,可赵穿既是他弟弟,又是先君的女婿,不能治罪呀只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胥甲头上,削了他的官爵,赶到卫国去了。 但胥臣的功劳不能抹呀,便改用胥甲之子,胥臣之孙胥克为下军佐。 赵盾这回真是处事不公。明明人家胥甲只是个从犯而已,他却包庇自己的弟弟,独独将胥甲治罪,实在是私心作崇。 秦国这回算是无功而返了,但毕竟没受到什么打击,只怕日后还会再来。周顷王五年,赵盾为防范秦师再犯,命大夫詹嘉到瑕邑去,死死守住桃林塞。 那么赵盾还有其他的办法抵御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92. 士会归晋 河曲之战,秦国的主要谋士恰恰是士会,此人足智多谋,赵盾深以为患。这便在诸浮别馆,召集六卿士商议此事。哪六卿呢无非是赵盾,郤缺,栾盾,荀林父,臾骈,胥克。 赵盾意在士会,却偏偏故弄玄虚地说:“如今狐射姑在狄人那边,士会在秦国,都助仇国谋害我邦,该怎么办” 荀林父说:“那就召狐射姑回来复位吧。他熟知边务,又是狐家后代,应当延续其先祖的荣耀。” 郤缺表示反对:“狐射姑有擅杀大臣阳处父之大罪,如果复了他的爵位,如何儆示后人不如召士会吧,此人足智多谋,且他奔秦也是出于无奈,不是罪过。狄远而秦近,要除秦国之害,必去其助力,应该召回士会才对。” “秦君才刚开始宠信士会,请他回来怕是不肯,该怎么办呢”赵盾发愁了。 臾骈推举一人,即魏犨的孙子叫魏寿余的,现居于魏邑,未有官职。此人善于机变,定能召回士会。 赵盾大喜:“那就劳烦你帮我召此人了。” 散会后,臾骈傍晚便叩了魏寿余的家门,两人在密室商议了好一会,终于定下了召回士会之计。 次日一早,赵盾入宫奏请灵公:“为防秦人入侵,应令河东诸邑团练士兵,在各个黄河岸口结寨巡防。并责成各食邑负责人亲自督导此事,如有不利,立刻削爵,这样他们才会用心防范。”灵公自是准其所奏。 赵盾便以灵公之命特意召来魏寿余,命令他团练出守。魏寿余说:“臣自食采邑,不知军旅之事。而且黄河河岸绵延百余里,处处可渡,这般劳动军士,守也是守不住的。” 赵盾怒了:“你不过一小臣,怎敢阻我的大计限你三日内,取来你邑的军籍上报。如有违抗,军法处置” 魏寿余长叹一声,回到家里也闷闷不乐,妻子问他,他只说:“赵盾无道,要我督守河口,这苦差何时是个了期你收拾行李,跟我逃往秦国投奔士会去吧。” 当夜家人开始整备行李车马。魏寿余自己要喝酒,却怪吃食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不干净,打了厨子一百鞭,还恨恨地说要杀了他。厨子跑到赵府,告说魏寿余要叛晋奔秦,赵盾马上派韩厥领兵去抓捕。韩厥放走了魏寿余,只拿住了魏妻,下到狱里。 魏寿余连夜逃到秦国,见了秦康公,便告了赵盾一状:“妻子陷于狱中,只我一人孤身走脱,特来投降。” 秦康公将信将疑,转头问士会:“这事可信吗” “晋人多诈,不可信他。如果魏寿余果真要投降,应当有投名状。” 魏寿余马上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原是魏邑的户籍,献于康公说:“若能收容我,愿以魏邑献于秦国。” 康公心动了,又问士会:“魏邑能否取之” 此时魏寿余看了士会一眼,眼神颇有深意,又踮了踮脚。那士会虽久在秦国,但心里如何不思念父母之邦,见魏寿余这番作派,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 士会定了定神,回复康公道:“当年秦弃河东五城,不过是为了两国姻好。如今两国间兵戈不息,相互较力,河东诸城惟魏邑最大,如能得到魏邑,可以此为据点渐渐收取河东之地,也是长远之计。只怕魏邑臣民怕晋国来征讨,不肯归我秦国。” 魏寿余一见有门,马上表忠心:“魏邑的有司虽是晋臣,却是我魏氏的私属。如果明公派一支军队屯于河西,臣定能办成此事。” 秦康公点点头,对士会说:“卿熟知晋事,便与寡人同行吧。”于是拜西乞术为将,士会为副,康公自己亲自领兵往河西而去。 到了河口安下营,前头探马来报:“河东那边有一支军队屯扎,不知是什么意思” 魏寿余解释说:“这必是魏邑的人听说秦兵来了,故作防御之用。他们不知我在这里,主公应派遣一熟知晋事的人和我一起去,晓以利害,不愁他们不听。” 康公不假思索地命士会和魏寿余一起去,士会佯装不乐意:“晋人都是虎狼之性,其心不可测。如果他们听我的,则是国家之福;要是不听反而把臣拘起来,主公您怪臣办事不利,加罪于臣的家小可怎么办那样不仅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利于主公的名声,也拖累了臣的家人,那臣便是死了也追悔不已呀” 康公不知是计,顺着他的话说:“卿可安心前往。若得了魏地,自然大加封赏;若被晋人拘留,寡人也会将你的家人送还,以表相与之情。” 说完两人便指黄河为誓。秦大夫绕朝看出了端倪,劝谏康公道:“士会本是晋国的谋臣,这一去便如大鱼入深渊,必 不会回来。主公为什么要轻信那魏寿余的话,放了谋臣去资敌呢” “此事寡人已决定了,卿便不要多疑了。”秦康公不听,仍派士会与魏寿余一起渡河。 绕朝急忙驾车追了上去,气喘吁吁地送了他一支皮鞭:“你别以为我秦国没有智谋之士,只是主公不听我的而已。你拿着鞭子快马速回,迟了便有祸患了。” 士会拜谢,遂驾车急奔渡口,这便东渡而至魏邑。上岸不到一里,便有一少年将军来迎,原来是赵盾相国之子赵朔。三人下车相见,赵朔说:“我奉父命,前来迎接您还朝,后面还有大军来到。” 当下一声炮响,车如流水马如龙,大家簇拥着士会与魏寿余回晋营了。秦穆公在对岸远远望见,知道自己被耍了,大怒,这便要渡河伐晋。不料河东有荀林父与郤缺的大军来援,西乞术说:“晋国那边既然有大军接应,必不会容咱们安稳渡河,不如回去算了。” 这边的秦师只好不情不愿地班师了。 一晃士会离开晋国已三年了,这次重入绛都,故地重游,不胜感慨。入见晋灵公时,他是袒露上半身以谢罪,晋灵公扶起他说:“你没有罪。”这便重新拜为大夫,列于六卿之间。 赵盾赐魏寿余十乘车,以嘉奖他此番召回士会之功劳。秦康公的确是位君子,也将士会的妻小送了回来,以不负黄河之誓。士会感念康公之恩义,回书致谢,并劝两国间息兵罢战,以养百姓。秦康公答应了,自此秦晋两国间数十年不曾交兵。 西边算是安宁了,赵盾想收拾一下晋国的霸业,但时过境地迁,他还拿得起来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93. 一颗慧星的预言 周顷王是个短命的,在位六年就崩了,太子姬班即位,是为周匡王。当年,楚穆王熊商臣也薨了,儿子熊旅嗣位,这便是楚庄王春秋五霸之一,即将横空出世的楚庄王是也。不过,此时还是个藉藉无名的小子而已。 楚国既有国丧,必无暇北顾,赵盾看到了重拾晋文公霸业的机会,便召集诸侯到新城开会。 到了日子,宋昭公子杵臼,鲁文公姬兴,陈灵公妫平国,卫成公姬郑,郑穆公姬兰,许昭公姜锡我,齐齐到场。那宋,陈,郑三国的国君,见了赵盾纷纷告饶,诉说之前是迫于无奈才从了楚国云云,诸般不得已。 其实他们多虑了,赵盾其人,对内是炎夏酷日,对外却是冬日暖阳,一番徐徐抚慰,诸侯们无不感动,纷纷表态自此仍然归附于晋国。只有那蔡侯死心塌地抱着楚国的大腿,这回来都不来。 没说的,赵盾马上派郤缺领兵伐蔡,直到蔡侯求和讨饶这才班师而还。 齐昭公姜潘这回本也要来的,可是不巧得了病,还没等诸侯们会盟便一命呜呼了。好在他缠绵病榻之时,把哥哥公子元少卫姬所生从卫国召了回来,委以国政。 世子姜舍即位。他的母亲是昭公嫡夫人,鲁国公主叔姬,称为昭姬,虽为正夫人却并不得宠。姜舍本人才具平庸,没什么威望。这便激起了一个人的野心。谁呢公子商人,齐桓公的妾室密姬所生之子。 公子商人一直想篡位,无奈齐昭公待他甚厚,没好意思下手,这便等到昭公死了才好举事。此时掌国政的公子元比他有能力,他该怎样拢络人心呢 姜商人有钱,有钱便能收买人心。他散尽家财,周济临淄城中的贫民。谁要是家用不济了,他便借钱给这个人,也不计较还不还的事,城中百姓无不感念。 光这样还不够,公子商人还招了许多死士养在家中,成天训练,出入相随。 世子舍一即位,天相出现异常:一颗慧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扫过北斗。按古人的说法,这是大凶之兆,巫师说:“宋,齐,晋三国的国君,将会死于弑君之乱。” 公子商人觉得,能乱了齐国的,不就是我吗这便趁着给齐昭公办丧事的机会,埋伏死士在丧幕中,一举刺死了世子舍。 杀了侄子,他又忌惮公子元比他年长,假意对他说:“因为姜舍没有人君的威名,不配居于国君位,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兄长您啊。” 公子元大惊:“我知道你一直想坐上国君之位,何必来连累我我能做你的臣子,你却不能做我的臣子,但愿你当上国君后,能容我在齐国做一个百姓足矣。” 商人这才放心即位,是为齐懿公。公子元厌恶他的为人,自此托病不朝,连门也不出了。 母子连心,昭姬骤失爱子,日夜悲啼。齐懿公十分厌恶,便把她关在屋里,饮食上都克扣慢待。昭姬拿些首饰贿赂宫人,往自己的娘家鲁国传信来救自己。 鲁文公不敢责问齐国,便派大夫东门遂前往周朝,请周匡王调停此事。大夫单伯受王命前往临淄,当面责问齐懿公说:“既已杀了儿子,为何不放其母回鲁国去,以示齐侯之德” 懿公听了“杀子”二字,如当面打脸,面红耳赤,默然无语。他便假意请昭姬迁宫,再派人去引诱单伯说:“寡君不敢慢待国母,何况有天子的谕旨呢大夫何不谒见国母,也好让她晓得天子的眷顾之情” 单伯不知是诱饵,以为是好话,这便跟着来使入宫谒见昭姬。两人见面,昭姬刚诉说失子之痛,单伯这里还没来得及安慰一句,便见齐懿公闯了进来,大骂道:“单伯你怎敢擅入宫室,私会国母,莫非想做苟且之事寡人要向天子告你一状” 这便将单伯拘禁起来,与昭姬分开囚禁。好一出“仙人跳”齐懿公又恨鲁国让周王来弹压自己,便点起兵马要讨伐鲁国。 瞧齐懿公这番作派,弑幼主,囚国母,拘天使,虐邻国,这般穷凶极恶,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毫无人性,哪里有个人君的样子可高家国家却不吱一声,齐国也算烂到根子里了。 鲁国派上卿季孙行父到晋国求救。赵盾大合宋,卫,蔡,陈,郑,曹,许共八国诸侯,在扈地聚会,商议伐齐之事。 这般声势,齐懿公怕了,一面给晋国送上厚礼一份,一面放了单伯回洛阳,又放了昭姬回鲁国。诸侯们这便各归本国。 鲁国危机虽解,但经此一事,鲁文公也看出来了,晋国只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是真心要讨伐齐国。为了解决与齐国的外交危机,鲁文公又派公子遂给齐国送礼求和,这事才算了结。 顺便说一句,出使周朝的东门 遂与出使齐国的公子遂其实是一个人。此人本是鲁庄公的庶子,鲁文公的叔叔,因住在东门附近,又叫东门遂,因排行又叫仲遂,和三桓是平起平坐的地位。为了表述方便,之后出场叫他仲遂好了。 之前在楚穆王那一节曾说过宋国有过一场变乱,说得不甚清楚。此处再详细表述一番。 宋昭公子杵臼在做世子时,便与公子卬,公孙孔叔,公孙钟离三人十分要好,四人终日在城外打猎嬉戏。即位后也只听这三个人的话,疏远六卿,不朝祖母,荒废政事,整天只知打猎游玩。 大司马乐豫知道这样下去宋国必会生乱,便主动让出司马一职给了公子卬。大司城公孙寿也有此虑,主动告老辞职,宋昭公任命其子荡意诸接替其父为司城。 宋昭公忌惮祖父襄公与先祖穆公留下的子孙太多,准备全部驱逐出睢阳。不料宫中泄了消息,穆襄公族作乱,将公子卬与公孙钟离两人在朝门处伏杀。司城荡意诸出奔鲁国。 全靠宋昭公的庶弟公子鲍与司寇华御事从中调停,许诺不追究穆襄公族擅杀大臣之罪,才从鲁国召回荡意诸,平息此乱。 那么慧星预言宋昭公将死于弑君之乱,准吗又是谁从宫中走漏了消息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94. 宋子鲍散财买国 说起宋昭公的不肖之处,有一条值得商榷,那便是他不尊重祖母襄公夫人。这位老太太是周襄王的姐姐,实打实的王姬,算起来也该七十左右的年纪了,却是位十足的颜控。不是宋昭王不想朝见祖母,实在是这位老太太不喜欢他呀总不好总把热脸贴冷屁股吧 有多不喜欢这个嫡孙呢之前宋昭公要驱逐穆襄公族的消息,便是老太太走宫里放出去的。不仅是不喜欢昭公,简直恨不能把他赶下君位呀 老太太不喜欢宋昭公,那她喜欢谁呀宋昭公庶弟公子鲍,长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那是睢阳城中首屈一指的美男子,襄公夫人喜欢得不得了。恨不能公子鲍能顶了宋昭公的君位就好了,这样自己就能每天都能在宫里见到这枚“小鲜肉”孙儿了。 公子鲍表里不一,内心可不像他的外表这般俊美。得到祖母的特别宠爱,又看到哥哥昭公不太得人心,这便滋长了他的野心,开始谋夺君位。 受到齐懿公姜商人的启发,公子鲍以他为榜样行事,只不过他做的更到位和细致。 宋昭公七年,宋国遇上饥荒,庄稼欠收。公子鲍将自己家中粮仓的所有存粮拿出来赈济贫民。又敬老尊贤,凡宋国人年满七十的老者,他自掏腰包每月送些吃食钱帛,派人上门问安。有那么一点技能专长的人,都可以投到他门下为门客。 这还不算,宋国的公卿大夫每月都能接收到公子鲍的礼物。子姓公族中人,凡有婚丧嫁娶,他都倾囊相助。 公子鲍的家产再丰厚,也经不起这么海了去的花呀到了第二年,又是一个岁凶之年,可公子鲍钱花光了,再拿不出一粒粮食或一匹帛了。 这关键时刻,还是襄公夫人疼他,老太太拿出自己多年攒下的私房体己来贴补他,助他继续乐善好施。真爱呀如此这般,宋国上下,无论贵贱亲疏,人人都念着公子鲍的好处,个个想让他当国君。 公子鲍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襄公夫人商议怎样弑君篡位。老太太出主意:“听说杵臼要去孟诸打猎,等他一出城,就让公子须关闭城门,你带人去追杀他,一定能成。” 睢阳城中,司城荡意诸是个正直君子,略略听到些风声。这便来劝宋昭公:“主公不能出猎,恐怕去了便回不来了。” “他们要想谋逆,寡人就是呆在睢阳,又能免于此祸吗”宋昭公很是悲观。 这便命右师华元,左师公孙友守睢阳城,昭公自己把国库重宝全搬上车,和左右侍从们一起于冬十一月望孟诸进发。 他刚一出城,襄夫人便把华元和公孙友召入宫中,命公子须紧闭城门。司马华耦如今也是公子鲍的心腹了,他在军中发出号召:“襄夫人有命,让我等扶立公子鲍为新君。咱们除掉那无道昏君,共同拥戴有道之主,如何” 将士们欢声雷动,踊跃从命。其余国人无不顺从。华耦这便率众出城去追赶昭公。 那边昭公已闻听城中有变,荡意诸劝他赶紧逃奔他国避难。宋昭公怎么说的呢千年之后,此言听来仍觉心酸凄凉:“上至祖母,下至睢阳百姓,人人都与寡人为仇,哪个诸侯肯接纳我这样的人与其死与他乡,不如就死在故乡算了” 他下令停车,大家饱餐一顿后,拿出带来的国库重宝分与左右侍从们,让他们各自逃生去。左右皆泣涕泪下:“请主公先走吧,我们留在此与追兵拼死一战。” “那又有什么用,徒送性命而已。寡人便死在这了,你们不须留恋”昭公意已决。 少顷,华耦的追兵果然来了,将昭公一行团团围住,口传襄夫人之命:“单诛无道昏君,不关其他人的事。” 侍从们大半奔散,只剩荡意诸仗剑护在宋昭公身旁。华耦叫他过来,荡意诸死活不肯:“为人臣子,避君之难,生不如死” 华耦无法,只得操起长戈刺向宋昭公,荡意诸将昭公挡在身后,挺剑与华耦格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斗。追兵群起而上,先杀了荡意诸,再杀了宋昭公。侍从们有不肯走的,也全遭屠戳。 宋昭公此行是抱定必死之心的,否则怎会携带国库重宝呢其实他不是个坏人,如他所叹,自己做这个国君,上遭祖母嫌弃,下不被臣民待见,外头还得受晋楚大国的欺凌,实在是过得憋屈。只能寄情于田猎,排遣心中的苦楚。如果不是被这君位拖累,子杵臼或能称得上一位义气豪爽的伟丈夫,可惜了 华耦引军回报襄夫人。华元,公孙友等大臣便奉襄夫人之命拥立公子鲍为君,是为宋文公。当天朝贺完,华耦回家便突然心绞痛而暴死了。文公念荡意诸之忠,用其弟荡虺为新的司马。至于荡意诸的 司城之职,便以同母弟公子须顶了这个位子。 宋国有弑君之乱,赵盾顶着霸主的虚名,自是要装模作样讨伐一番。这回他自己不来了,只命荀林父为将,命卫,陈,郑三国之师来讨伐。 宋国的右师华元带着数车金帛送往晋营,再三陈述这回是国人自愿拥戴公子鲍为君,请求与晋国和解。荀林父准备接受宋国的求和,郑穆公不乐意了:“我等带兵来是跟从将军讨伐这种弑君的逆行的,如果接受了宋国的求和,以后乱臣贼子岂不得志了” 荀林父说:“齐宋都是一样的行径,如今既已和齐国讲和,怎能独独不饶过宋国况且国人拥戴新君,宋国自此安定,岂不是好事” 这便与华元定盟而班师了。那郑国在中原与楚国间当了几世的墙头草了,悟力非常,郑穆公敏锐地感觉到晋国的霸主已是虚有其名了。他想:“晋国这样惟利是图,霸业是完了。如今楚庄王刚即位,正是立威之时,不如弃晋从楚,郑国自此可安定矣。” 郑穆公一回国便遣使与楚国通好,晋国那边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反应。事实上,又能有什么反应呢 慧星的预言在宋国是应验了,那么下一个作死的又会是谁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95. 不作不死的齐懿公 那齐懿公姜商人本不是什么君子,为了夺得君位装了这许久,如今登上齐侯之位,立马便撕下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 多年前桓公在位时,商人与大夫邴原为了争一块地,官司打到了齐桓公面前桓公命管仲决断,经过一番查探,管仲认为公子商人理亏,将这块地断给了邴原 如今,商人甫一即位,马上削夺了邴氏的所有封地,又恨当年管仲偏袒邴家,将管氏的封地也减夺了一半管氏惧怕齐懿公继续给他们穿小鞋,只得举族迁往楚国 至于那祸首邴原,早已死去多年,已是坟中枯骨了但齐懿公仍不放过,趁着出猎的机会,经过东郊墓地,将邴原的坟墓掘开,取出尸骨,剁下腿骨以泄恨 当时邴原之子邴歜也随侍出猎,齐懿公故意问他:”你说说,你父亲该不该被剁脚你怨不怨寡人” 邴歜当时对答:”我父生前能免遭诛杀已是万幸,何况如今只是一具枯骨而已,下臣岂敢有怨” 齐懿公十分满意,夸奖道:”你可真是个能干儿子呀”一高兴,不仅答应了邴歜重葬其父的要求,还将邴氏的封地都还了回去 姜商人不仅心眼小记仇,还好色一即位便在国中广求美色,充实后宫,终日淫乐,如此犹嫌不足当时城中传言大夫阎职的妻子甚美,正值元旦,诸大夫的妻子入拜中宫夫人。齐懿公留心注意到那阎妻果然美貌,便强留她在宫中,不放回家了。转头派人对阎职说:“夫人喜欢您妻子作伴,大夫就再娶一房妻子吧。”阎职被强夺其妻,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临淄西南门有片湖泊名为申池,水质清澈见底,湖边竹木茂盛。夏五月,齐懿公要去申池避暑,命邴歜驾车,阎职骑马侍从。 有人劝谏道:“主公您剁了邴歜父亲的尸骨,又睡了阎职的老婆,这两个人哪有不怨恨您的主公怎能让他们接近您何况朝中这么多人,何必非要这两个人伴随” 本章未完,请翻页 齐懿公丝毫不以为意:“这两小子哪敢恨我你们别瞎操心了。” 不听,依旧在这两人陪伴下同游申池,饮酒作乐。几杯酒下肚,懿公醉意上头,更觉得热得慌,便叫内侍在竹林中铺上绣榻,睡倒纳凉。 天气真的太热了,邴歜与阎职趁这当口在申池中沐浴,各怀心事。在那个推崇孝道至甚的时代,父尸被辱对于邴歜这样的士大夫可谓是奇耻大辱,他在内心深恨齐懿公却不能宣之于口。想着阎职也有夺妻之恨,但不知此人心意如何,有意试探一二。 想到此,邴歜故意折下一根竹枝去打阎职的头,无端被打,阎职大怒:“你打我做什么” “别人夺了你妻你尚且不恨,不过轻轻打一下而已,怎么就忍不得了”邴歜故意讥笑道。 “我是被夺妻了,但比你亲父尸骨被削相比,谁轻谁重你能忍怎么我就不能忍了,何必说这种昧心话”阎职心道,大哥莫说二哥,你小子有什么资格讥讽我 话已至此,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邴歜凑近来低声说:“如今你我的仇人正喝醉了躺在竹林中,跟来申池的只有你我二人。这正是上天赐予你我的报仇良机,此机不可失” “你愿行此大事,我当鼎力相助。” 二人擦干身子,上岸穿衣,一起进入竹林。见齐懿公正鼾声如雷,两名内侍分守左右。邴歜说:“主公怕快醒了,每次一醒就要热水净面,你们该去准备着了。” 内侍依言去备热水了。说时迟那时快,阎职摁住齐懿公的双手,邴歜按住他的咽喉,挥剑就是一下,一颗脑袋落到了地上。两个人拖着尸首埋入竹林深处,再把头扔入申池。可怜那齐懿公处心积虑经营多年,死时才当了四年的国君而已。 内侍端着热水来了,邴歜毫不避讳,大声说:“姜商人弑君自立,是齐国的先君命我等诛此逆贼的。公子元贤能至孝,可立为国君。”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血淋淋的场面,两名内侍哪里敢吭一声只有唯唯而已。 杀了人,邴歜与阎职也不急着逃,反而驾车复入临淄城,找了处地方开怀畅饮,欢呼相庆。二人旁若无人,心中怨气一朝出尽,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呀 此事早有人报于上卿高倾与国归父,高倾说:“这等弑君大罪应当诛杀,不然怎么警戒后人” 国归父不赞同:“那商人本就是个弑君之贼,我等不能讨杀此贼,如今有人替咱们办了,又有何罪” 说话间,邴歜与阎职二人已喝完酒大摇大摆回家了。二人将家资行李装入大车,又用骈车载着妻子儿女,径出临淄城南门而去。这不急不徐的,家人心中惊惧,让他快马加鞭些。邴歜说:“商人无道 ,临淄人都巴不得他早死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这便相约徐徐而行,也和管氏一样,投奔楚国去了。果然这一路都没有追兵,安安稳稳进了荆楚之地。 这边高倾与国归父召集群臣,共推公子元少卫姬所生为君,是为齐惠公。 齐国这君位的传承真的是不走寻常路。当年齐桓公与鲁庄公是平辈的表兄弟,如今鲁庄公的位子已经从儿子鲁僖公姬申传到了孙子鲁文公手里了,可齐桓公的位子还在他的几个儿子的手中流转着。别人都是“父死子继”,只有齐国数十年间还在“兄终弟及”。但愿齐惠公能顺顺当当做完这一任国君,再好好传给他儿子吧。 周匡王四年,鲁文公姬兴也即位十八年了。就在当年春天,鲁文公薨了,世子姬恶主丧即位。各国纷纷遣使吊丧。 齐惠公刚刚即大位,处处反商人行事,这回特地派使来出席鲁文公的葬礼。如此示好,鲁国自是要派人回访的,这便生出一番变故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96. 痴 情的代价 说起鲁国来,就绕不开三桓。需得花些笔墨理一理三桓与鲁国国君的族谱关系。 之所以叫三桓,是因为其始祖都是那位枉死车中的鲁桓公的儿子。孟孙氏就是那位“鲁难未已”的庆父之后,名公孙敖,生子孟孙谷与孟孙难;叔孙氏便是庆父之弟,被季友鸩杀的叔牙之后,名公孙兹,生子叔仲彭生与叔孙得臣;季孙氏是季友之后,此人早殁,如今掌家的季友之子,名季孙行父,也叫季文子。 除了这三桓,鲁庄公的庶子,上文提过的公子遂,也叫仲遂,东门遂的,在鲁国也是和三桓平起平坐的地位,称为仲孙氏。 说起来,公孙敖与仲遂是从兄弟,而季孙行父和鲁文公都得叫他们叔叔。但到了鲁文公时,公孙敖狠狠得罪了仲遂,搞得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只得客死在外。这样,孟孙氏渐渐失权,反而是仲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家当政了。 公孙敖究竟因为何事得罪了仲遂呢因为一个女人,此事说来话长了。 公孙敖早年从莒国娶了姐妹二人,他立了妹妹戴己为正妻,生了孟孙谷。姐姐声己生了孟孙难,却偏居妾室之位,莫非是庶出的缘故 过了几年,戴己病逝了。按理说,公孙敖要续娶,要么别娶他门女子,要么把声己扶正了。可他偏不,还跟己氏说要续娶一位姑娘。人家哪会答应,直接说:“声己不是在你家里吗扶正为继室不就完了吗” 公孙敖灵机一动,说:“我是为从弟仲遂求娶的。”听说能嫁与仲孙氏为正妻,己氏自然是愿意的。 鲁文公七年,公孙敖去莒国公干,这就顺便为仲遂迎娶己氏女。迎亲队伍到了鄢陵,那公孙敖窥见这己氏女姿色甚美,动了心。当夜便潜入己氏房中,二人双宿双飞了,回到鲁境便将她带回家了。 仲遂正伸长脖子等着自己的新娘呢,闻听此事,勃然大怒,向鲁文公狠告一状,要求带兵去讨伐孟孙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叔仲彭生劝谏:“兵在内为乱,在外为寇。如今又无外敌,怎好自己乱了” 鲁文公调停此事,让公孙敖把那己氏女子退还娘家,这便与仲遂讲和。公孙敖表面上是按文公所说的做了,但在内心实在难忍相思刻骨,夜夜不成寐。 第二年,借着出使周朝吊周襄王之丧的机会,竟连洛阳都不去,径直带着鲁国的吊币私自前往莒国,与那己氏夫妻团聚了。鲁文公亦不追究此事,便立了孟孙谷主理孟孙氏的祭祀。 公孙敖在莒国过了几年,忽又思念故国,托人和儿子孟孙谷联系,请求叔父仲遂的谅解。仲遂提出三个条件:“你父亲要想回国,必须依我三件事。不入朝,不参与国政,不带那己氏回来。” 因为急于归国,对于这三件事,公孙敖是一口答应。回鲁国三年,公孙敖果然是闭门不出,不入朝,不参政。但忽有一天,他将家中值钱东西全带上,又奔往莒国去了。 他倒是走得潇洒,把烂摊子甩给儿子。孟孙谷不知是因为被父亲再一次抛弃而郁结于胸,还是思念父亲至甚,总之第二年就病死了。因为他儿子仲孙蔑还太小,文公便立孟孙难为卿士。 没多久,令公孙敖半生牵挂割舍不下的己氏死了,公孙敖这便又想回鲁国了。便以全部家产献给文公与仲遂,并让儿子孟孙难为自己求情。鲁文公准了。 可惜公孙敖才走到齐国境地内,就病得起不来床,直接死在了堂阜。孟孙难将父亲的棺椁迎葬于鲁国。 孟孙氏经公孙敖这么一番折腾,颜面全无,孟孙难又只是暂时代理孟孙氏祭祀的这么一个地位,等仲孙蔑长大了,卿位还得还给他。因此也不便过于参与政事。因此孟孙氏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季孙行父因为仲遂是他的叔父辈,占着辈份,遇事也不敢自专,必得让叔父先拿主意。叔仲彭生是个厚道人,而叔孙得臣在鲁国屡掌兵权,因此相对来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目前在鲁国当权的首推仲遂与叔孙得臣。 再来说说鲁文公的家事。鲁文公姬兴,是鲁僖公姬申的嫡夫人声姜所生,于周襄王二十六年嗣位。齐鲁世代姻好,文公一即位便娶了齐昭公姜潘的女儿为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公子恶和公子视。陪嫁的媵妾中有个莒国女子叫敬嬴的,也生了两个儿子,叫公子倭与公子叔肹。 这四个儿子中,公子恶是嫡长子,按周礼没有什么争议,鲁文公不得不立他为世子。同时命叔仲彭生为世子师傅。 敬嬴自恃得文公宠爱,想为儿子谋求嗣位,便重金结交仲遂,将公子倭委托给他,说:“他日若公子倭能当上鲁国国君,一定和大夫共有鲁国。” 仲遂是心 动的,但他想:“叔仲彭生是世子恶的师傅,肯定不会跟我一心的。但叔孙得臣那人性子贪婪,可以说得通。” 于是每回敬嬴送来的礼物,他都分一半给叔孙得臣,还说:“这是嬴氏夫人命我送给你的。”不仅如此,他还让公子倭时时去拜访得臣,请教一些学问之类,借以加深感情。 次数多了,搞得叔孙得臣对敬嬴母子颇有好感。 周匡王四年,鲁文公在位十八年薨逝,世子恶主丧即位。也是刚即位的齐惠公姜元释放善意,遣使来吊丧。仲遂对叔孙得臣说:“齐鲁两国本是世好。当年齐桓公与齐僖公,与我国真是欢好如兄弟一般。是齐孝公一世两国才结怨,带累了商人,这才成为仇敌。如今公子元刚即位,正是两国修好的天赐良机,此机不可失。何况还可借此机会,结好齐国以为外援,不日可改立公子倭。” 叔孙得臣说:“你要去的话,我便和你一起。” 这二人便作为鲁国特使,前往齐国回访去了。究竟此行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呢他们的阴谋能得逞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97. 一位失子母亲的呐喊 话说那仲遂与叔孙得臣到了齐国,受到齐惠公的热情款待宴席当中,言语中难免提及到鲁国的新君,齐惠公对姬恶之名很是好奇:”怎么叫这个名字天下那么多好字眼,怎的单选个恶字” 仲遂见机会来了,忙不迭地说:”先君生此子时,太卜占了一卦,说是当恶死,不得享国所以不太喜欢这个孩子,便给取了这么个字先君喜欢的是长子,名倭,为人贤孝,大臣中名声极好,我鲁国中人无不乐见公子倭为国君奈何不是嫡子,可惜呀” 因齐桓公无嫡子,所以齐国已多年不再推崇嫡子制了,齐惠公更是不以为然:”古来都是长子继承制,何况是国君最喜爱的呢” 叔孙得臣趁热打铁:”我鲁国一向是立嫡以长,没有嫡子才能立庶长子先君限于旧礼,放弃公子倭而立了世子恶,国人皆不服若上国有意为我鲁国改立贤君,则我国愿与上国结永世婚姻之好,岁岁朝贡,不敢有违” 齐惠公十分高兴:”大夫若能主持此事,寡人惟命是从” 三人这便歃血为盟了,齐惠公答应将嫡女许配给公子倭仲遂一回国,就跟季孙行父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如今晋国霸业不再,齐国恐怕要重新崛起了齐侯答应将嫡女许配给公子倭,如此强援真是不可失去啊” 季孙行父很是想不通:”嗣君是齐侯的外甥,他有女儿,怎不嫁给鲁侯,反而嫁给一个公子呢” “你别忘了,文夫人姜氏乃是先齐昭公之女,齐桓公诸子互相攻讦,弟夺兄位已是四世了他们连兄长的命都不顾惜,又怎会看重区区一个外甥呢” 季孙行父一声长叹,心里明白了:”东门氏实有他志矣” 他来和叔仲彭生商议,谁料那彭生不以为意:”鲁国的大位已定,谁敢有二心” 那一边,得到了齐侯的强援,仲遂与敬赢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筹划弑君夺位之阴谋了 一日,他们在马厩中埋伏好刺客,命养马人前来报信:”厩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中有匹母马刚生了匹小马驹,毛色十分罕见,似乎是千里马” 敬赢让公子倭以此为由邀世子恶与公子视一起去马厩里看看那刚出生的神奇的小马驹待三人靠近时,埋伏的刺客一跃而起,用木棍先击破世子恶的脑袋,再一并杀死公子视 两条鲜活的年轻生命就这样断送了,仲遂犹嫌不足:”太傅叔仲彭生还在,此人不除,这事难成”这便命一内侍假传嗣君之命,召彭生入宫 叔孙氏有一家臣叫公冉务人,交游广阔,早就听闻仲遂结交敬嬴,怀疑诏命有诈,劝主人不要去。但彭生说:“主公有命,即便是要死,也不能不听命啊” 公冉务人死死揪住彭生的衣角说:“如果是主君之命,您断不会死。就怕有人狡作君命,那样您便是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叔仲彭生哪里肯听扯破衣角决绝而去。到了内宫,内侍骗他说:“主公在马厩里看刚生的小马驹呢” 彭生不知有诈,跟着内侍来到马厩,即刻被那刺客击杀,尸体藏于马粪当中。敬嬴派人告知姜氏说:“主公与公子视都被发狂的马踢死了。” 姜氏大哭着到马厩来看,但两个儿子的尸体已被移到宫外去了,没见着最后一面。 季孙行父闻听噩耗,知道是仲遂搞的鬼,却不敢声张,私下责问道:“你做事太毒辣了,我听了都不忍心。” 仲遂辩称:“这是嬴夫人所为,跟我无关。” “晋国若来讨伐,你准备怎么办” “齐国宋国的事不就说明问题了吗他们连即位许久的长君都杀,晋国都不声讨;何况我们这里只是死了两个孩子,又怎会来讨” 季孙行父抚摸着嗣君之尸,痛哭失声。仲遂劝道:“为人臣的应当商议国家大事,怎么能像个女人般又知道哭” 这时,叔孙得臣来找他哥哥叔仲彭生了。仲遂之所以要藏尸马粪里,怕的就是这个叔孙得臣,毕竟是兄弟俩嘛谁知那得臣笑着说:“我哥哥死了也是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忠臣,以死明志,你又何必避讳呢” 仲遂见他果然不悲伤,这才让他去马厩掘出叔仲彭生的尸体来安葬了。如此行事,百官心中悚然,莫不唯唯。这便奉公子倭为国君,是为鲁宣公。 那文公夫人姜氏,一日痛失两子,不可谓不哀,但前头已有文姜与哀姜,又因为她之后自回娘家,国人便称呼她为出姜。自二子死于非命,出姜哀恸欲绝,几度昏死。那仲遂又为献媚于鲁宣公,提议尊敬嬴为夫人,百官皆贺。出姜在鲁宫无法安居,便决定归齐。 仲遂听说了,还假意前 来挽留:“新君虽不是夫人所生,但您也是嫡母,自当孝养于您,何必寄居外家” 出姜大骂:“你个逆贼我母子未曾亏待于你,竟做此歹毒之事如今还虚情假意来挽留我,呸鬼神有知,必不宽宥你” 既决定走了,出姜谁也不见,独独去向仍在鲁国寄居的母亲昭姬辞别。这母女二人,母亲是鲁国公主,嫁与齐昭公生世子舍,却死于齐商人之手;女儿是齐国公主,嫁与鲁文公生二子,皆死于非命。二人相见,抱头痛哭,各诉失子之痛,彼此感同身受。那情景,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出姜辞别母亲,一径出了宫门,行经街市,放声大哭,边哭边喊:“天哪,天哪两个孩子有什么罪我又有什么罪那贼子仲遂丧尽天良,杀嫡立庶。如今我与国人永别,此生再不踏入鲁国一步” 一路上,百姓们听闻女子尖利的呐喊声,多有泣下者。当日,鲁都中商人集体不做生意,以示对出姜的哀悯。 出姜回到齐国,依然日夜啼哭。齐惠公不想听这哭声,便另外筑了屋子让她出宫去住。最终,出姜在齐国终老。 那一声呐喊,如一道闪电,将人性深处的丑恶与阴暗明示于人。礼崩乐坏的东周,作为周礼法定继承人的嫡长子往往“怀璧其罪”,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一部东周史,就是无数母亲的血泪史。 窃钩者死,窃国者诸侯。此恨绵绵何时绝 本章完 98.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鲁宣公是如此登上的君位,难道鲁国竟无一忠直之士吗自然是有的。 宣公甫一继位,自是要重用自己信得过的人的。可他的同母弟公子肹,却不来朝贺他。宣公派人去召他来,准备委以重任,可他死活不肯来。无奈,再派人给他送些米粟金帛,公子肹也是抵死不受。 鲁宣公明白了,弟弟这是不齿于他弑弟自立的行径,要跟他划清界限呢可他奇怪呀,弟弟一向清贫,如今又不肯接受自己的馈赠,以何为生呢 一打听,原来公子肹每天夜里在灯下织草鞋,白天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些餐食费。他不由感叹:“我弟弟这是要学商朝的箕子与微子么那就由他去好了。” 公子肹在曲阜直活到宣公末年才离世,终身未曾接受兄长一根丝,一粒粟,当然也从未在人前说过宣公一句坏话。鲁国人被他的高洁品格所打动,人人称颂,四处传扬。 鲁成公初年,便拜其子公孙婴齐为大夫。自此,鲁国除了有三桓中的叔孙氏之外,又多了个叔氏,便是公叔肹的后代。叔氏后人中有叔老,叔弓,叔鞅,叔诣都在鲁史中留名,这是后话。 宣公改元之年,正是周匡王五年。大约做了坏事的人自己心虚的缘故,仲遂与宣公对与齐国的婚约是念念不忘,生怕齐惠公反悔,失了这个大靠山。 仲遂带着重礼前往临淄求娶,于正月迎姜氏入鲁完婚,这又是一位宣姜了。为了娶她,鲁宣公可是下了大本钱的,竟将济西之地赠予齐国。自此鲁国岁岁朝齐,就好比齐国的一个属国,行的是君臣之礼。 如此乖顺的好女婿,齐惠公十分满意,到了晚年,便把济西还是还给了鲁侯。 这十数年间,各国弑君夺位之事层出不穷,宋齐鲁的国君接二连三遇害,而凶手不但逍遥法外,反而能享国之福。这样的事倒退五十年是不可想象的。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周室衰微,霸主缺位的缘故。野心家们没了制约,自是为所欲为。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么我们的那位准霸主楚庄王在做些什么呢在玩呢 楚庄王熊旅即位三年,出宫便是去纵马打猎,入宫则左拥右抱,欣赏美女们的轻歌慢舞,完全是昏君的作派。这还嫌不够,他还在朝门悬令:“有敢谏者,死无赦” 有个叫申无畏的大夫,听这名字就是个不怕死的,坚持要劝谏。入宫时正见楚庄王左抱郑姬,右搂蔡姬,坐在钟鼓间问他:“大夫来此,是喝酒还是听音乐的还是有什么话要说” “臣不是来喝酒听音乐的。只是适才在郊外行走,听到一句隐言,十分不解,特来向大王求解。” “咦”庄王似乎来了兴趣:“是何隐语,连大夫都不得其解。快说来听听” “有只五色大鸟,停在我楚国高山顶上三年之久,不见它飞,也不闻它鸣一声,不知这是什么鸟” 楚庄王听出来了,这是讥讽他呢便笑着说:“寡人知道,此非凡鸟。三年不飞,则一飞必冲天。三年不鸣,则必一鸣惊人。你且等着瞧吧。” 申无畏拜退,可楚庄王飞了吗没有,他依然故我。 大夫苏从看不下去了,得了个空子来见庄王,一见面就扑到地上哭起来。问他为什么哭,他说:“臣在哭我自己就要死了,楚国也要亡了” “你为何要死楚国又为什么要亡”庄王故意问道。 “臣要劝谏大王,但您肯定不会听,还要杀了我,等臣一死整个楚国更无一人敢劝谏您了。那么无人敢违逆大王的意志,则楚国国政将败坏,灭亡指日可待矣。” 楚庄王陡然变色:“寡人不是有令敢谏者死吗明知劝谏必死,又特意来招惹寡人,不是蠢吗” “说到蠢,我再蠢也比不过大王您哪” “寡人哪里蠢了” “大王居万乘之尊,享千里江山之税,兵精将广,诸侯畏服,四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时朝贡,不绝于庭,多好的条件呀您却耽于酒色音乐,不理朝政,不亲贤才,大国攻伐我们,小国在内反叛,只怕享乐在当下,祸患在将来。只贪图眼下这点乐子,却放弃万世之利,不是蠢是什么臣犯蠢,不过一个死而已。大王杀了我,后世也会记得我是个忠臣,能与龙逢,比干相并肩。可主公您犯蠢,将来便是想做个百姓,能如愿吗臣言尽于此,请借大王的佩剑,我这便自刎君前。” 一番话讲得楚庄王幡然醒悟,立刻屏退郑蔡之姬,撤去钟鼓,说:“大夫不要如此大夫所讲句句忠言,寡人会听的。” 这只大鸟决定要一鸣惊人了。第一件事是什么呢立王后。说来好笑,楚庄王纳了那么多女人,后宫佳丽三千, 竟还没有一个王后。出乎意料的是,他立了樊姬为王后。 樊姬既无惊世之美,又无强大的娘家背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楚庄王的理由是:“寡人好打猎,樊姬劝谏我不听,她便自此不再吃鸟兽之肉。这便是寡人所要的贤内助。” 其实楚庄王之所以蛰伏三年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早就觉得楚国的令尹权力太大,威胁到了君权。他需要时间观察和布局,拣选可依恃的力量。 自此,楚庄王开始变得勤政,日日早朝,发号施令。任用蒍贾,潘尪,屈荡,以分令尹斗越椒过于集中的相权。 接下来,楚国在庄王的谋划下很是打了几个漂亮仗。先是命令郑国的公子归生伐宋,在大棘一战大败宋军,俘获了宋国的右师华元。楚王能直接命令郑国出兵当然能,郑国现在可不就是楚国一个臣下的地位么 等到晋国来讨伐郑国来为宋公出气时,楚庄王又命蒍贾领兵救郑,与晋师大战于北林,俘获晋将解扬,第二年才放回去。自此楚国日渐强横,楚庄王慢慢有了争霸中原的志向。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楚庄王强势崛起,晋国接下来又作何反应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99. 玩弹弓的坏小子 晋国的赵盾,看见楚国日渐强盛,又动起心思与秦国重修旧好以抗拒楚国。本来嘛,两个不相上下的邻国,就是只为着节省国防开支也该搞好关系嘛可从何处下手呢 赵穿献计,不如侵犯秦国的属国崇国,借秦国来救时可相机讲和。赵盾认为此计甚妙,拨三百乘兵车给赵穿去攻打崇国。 赵朔不解:“秦晋两国仇恨深了,现在又侵犯属国,不是更加惹怒于秦吗怎肯和我们议和” 赵盾不理他,可韩厥却明白了,悄悄对赵朔讲:“你父亲这么做,只是为了树立赵穿的威信,借此巩固赵氏的权势而已,不是为了与秦国的和议。” 结果如何呢秦国没来救崇国,反而直接兴兵围了晋国的焦邑,赵穿只得还师来救,秦师乃退。赵穿自此参与军政,没多久,臾骈病逝,赵穿便顶了他的位置。 在中国历史上,“灵”可不是什么好谥号,往往荒唐昏君才用这个谥号。这位七岁即位的晋灵公此时已长大成人,渐渐显露出其昏君的本色来。他在该接受正统教育的年纪登上君位,既缺乏外在的约束力,又丧失了源自竞争的内生动力,不荒唐才怪。 他最宠信一个大夫叫屠岸贾,正是当年卧底坑杀十大夫的屠岸夷的孙子。这个人极擅阿谀,他说的话极对晋灵公的胃口,真是言听计从。 晋灵公在宫里呆腻了,让屠岸贾在绛都城里修了座花园,遍植奇花异草,尤以桃花最多。到了春天,桃花绽放,灿如锦绣,所以叫桃园。园里有一座三层的高台,台中有一座绛霄楼,雕梁画栋,十分奢华。站在楼栏旁张望,绛都市井历历在目。 一日,灵公在台上召来些优人唱戏给他听,引得园外众百姓聚众观望。灵公突然来了兴致,想出一个新玩法,对屠岸贾说:“以往用弹弓打鸟,怎比得上直接弹人有趣咱们比一比,打中人眼的为胜,打中肩臂的不胜不负,打不中的就罚酒一大斗。”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弹了起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台下的百姓可就遭了殃,一人被弹去了半只耳朵,一人弹中了左肩。吓得人们四散奔逃,边跑边呼:“弹又来了” 晋灵公还不过瘾,便叫左右会弹的一起放。那弹丸如雨点般向台下飞去,百姓们躲避不迭,破头伤额的,打中眼珠鲜血如流的,打落门牙的,全都哭爹叫娘,仓惶不已。 晋灵公十分开心,哈哈大笑:“寡人登台数次,哪次都没这回玩得开心” 自此,绛都百姓只要望见台上有人,便不敢再在桃园附近行走。 周人那边曾送给灵公一只猛犬,叫灵獒,身高三尺,全身发红,能解人意。左右侍从但有小过,灵公便叫灵獒扑上去,一口咬住脸颈,不死不休。还有一个小奴,每日专门用羊肉喂这灵獒,此人名唤獒奴,食禄中大夫。 后来晋灵公干脆废了每日的朝会,大臣们只能到内宫朝见奏事。灵公每次出行,旁边都有一个獒奴牵着这只猛犬,谁见了不害怕 这般行事,难免列国离心,万民嗟怨,赵盾等老大臣屡屡进谏,灵公是充耳不闻,反而怨恨起这群老不死的聒噪。 某一日散朝后,赵盾与士会在寝宫门口商议些事,却见两名内侍抬着一个竹笼从里头出来。赵盾随口问了一句:“内宫里怎么抬个竹笼出来什么缘故” 那内侍们只是低头不答应。赵盾又问:“笼里装的什么” 一名内侍低叹:“您是相国,您想看自可来看,我不敢说。” 赵盾心中疑惑,邀士会一起来看,却见一只人手露在笼外。再细看,笼中赫然是被支解的一个死人。 反复逼问内侍,这才告知:“这人是宫中的厨子。因为主公要煮熊掌下酒,催了许多次,厨子无奈只能献上。主公一尝没熟透,就用铜斗砸死了他,再砍为数段,命我等丢到野外去。” 等内侍走了,赵盾对士会说:“主上如此无道,视人命如草芥一般。国家危亡,只在旦夕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与你一同进去苦谏一番如何” “我两人一起劝,要是主公不听就再无人可劝谏了。不如我先入谏,若不行,你再去劝。” 此时灵公还在中堂,抬头看见士会进来,马上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便迎上前去说:“大夫不用说了,寡人已知错了,自会改正的。” 士会行礼道:“人谁无过,有过能改,便是社稷之福。臣等不胜欣喜” 出来讲给赵盾听,赵盾也是十分欣慰:“主公如果真的悔过了,早晚必会看到他的行动。” 第二天,灵公又免了早朝,驾车往桃园去了。赵盾摇头道:“主公如此 行事,哪像个要改过之人呢今天我不得不说了” 他这便登车驰往桃园门外,在那等着晋灵公。一见到赵盾,灵公一怔:“寡人并未召卿,卿何以至此” 赵盾再拜稽首:“微臣有话要讲。一国之君贪图享乐自可纳宫室,田猎乐游,还没有以杀人来取乐的。如今主公纵犬咬人,放弹打人,又支解厨子,这哪里是有道之君的作为人命关天,如此滥杀,致使百姓内叛,诸侯外离,恐怕桀纣之祸将危及于主公这些话臣不说,更无其他人敢说。求主公回辇入朝,痛改前非,使晋国转危为安,臣虽死不恨” 一番话大义凛然,说得灵公以袖掩面:“卿且退下,容寡人今日游玩一下,下次便如卿所说。” 赵盾挡着园门,不让灵公进去。屠岸贾在一边说:“相国进谏是好意,但车驾已经来此了,要是空跑一趟,岂不叫人耻笑相国请行个方便吧。有什么政务,等明日主公早朝上再议如何” 晋灵公赶紧接口道:“对对对,明日早朝自会召相国来。” 赵盾不得已,只能放灵公进园,瞪着那屠岸贾说:“亡国败家,都是因为这种人”心中恨恨不已。 那么灵公会如他所说,自此改过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00. 赵盾出逃 桃园内,屠岸贾侍候灵公正嬉戏欢笑间,突然叹了一口气:“可惜以后再不能找这样的乐子了” “大夫为何叹气”灵公问。 “赵相国明早必会又来聒噪,哪会让主公再出宫” 灵公忿忿:“自古只有臣子受制于君,哪有君主受制于臣的这个死老头在,寡人行事甚为不便,有什么法子可以除掉他” “臣家里有个门客叫鉏麂的,因为家贫,常受臣周济,愿效死力。让他去行刺相国,以后主公就可以任意行乐了” 晋灵公哪有不赞成的。当夜,屠岸贾命鉏麂:“你可以埋伏在赵相国家门外,等他五鼓时分去上朝时便将他刺杀,不可误事。” 鉏麂领命,穿上夜行衣,带着一把雪花匕首,埋伏在相府门口。耳听得更鼓敲了五下,只见重门洞开,一辆马车已等在门外,堂上灯影重重。鉏麂瞅了个空子溜进门内,好看得更真切。 只见堂上一位官员,早已穿好上朝的官服,手拿笏板,正襟危坐着等待上朝,正是相国赵盾。 鉏麂大惊,退出门外,心中感叹:“独处时尚能不忘恭敬,真是位心有万民的好官。我要是杀了他,则为不忠;但受了君命又违背,是为不信。我不忠不信,何以为人” 左右为难之际,一横心,便高呼一声:“我乃鉏麂,宁违君命,不杀忠臣,只有自杀了恐怕还会有人来刺杀,相国小心” 说完,照着门口一株大槐树一头撞去,立时脑浆迸裂而死。早有门卫告知赵盾,车右提弥明说:“相国今天不可入朝,恐有他变。” 赵盾不肯:“主公让我今日早朝,我若不去,是失礼于君前。死生有命,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便吩咐家人将鉏麂就地浅埋于槐树边,他自己仍旧登车入朝,随班行礼。晋灵公坐在高堂上望见赵盾居然没死,悄悄问屠岸贾是怎么回事。 “鉏麂一去不回,有人说他撞槐树上死了,不知是什么缘故”具体情况屠岸贾也不知就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来失败了,怎么办” “臣还有一计,定可杀了赵盾,万无一失。明日请主公召赵盾入宫饮酒,埋伏甲士于后壁中。等三杯过后,主公向他要佩剑来观看,他必会奉上。届时等臣喝一声,说他拔剑君前意图行刺,甲士齐出把他绑定杀了。对外就说赵盾自取诛戮,主公也可免去杀大臣之污名,岂不是好” 灵公拊掌大呼:“妙哉,妙哉” 第二天早朝后,晋灵公特意对赵盾说:“寡人全仰仗相国的直言,才能相亲于群臣。特备薄酒,以犒劳相国。” 屠岸贾要引领赵盾入内宫,车右提弥明要跟着,将上台阶时,屠岸贾说:“主公只是宴请相国一人,其余人不得登堂。”提弥明无法,只得立于堂下。 进来后,赵盾坐在灵公右手边,屠岸贾在灵公左手边侍候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晋灵公对赵盾说:“听说相国所佩之剑是当世利剑,可否解下与寡人一观” 赵盾不知是计,正要解剑,忽听提弥明在堂下一声喝:“臣侍君宴,礼不过三杯,怎能酒后拔剑于君前” 赵盾这才醒过味来,马上站了起来。提弥明怒气冲冲上堂来,拉着赵盾就往外走。屠岸贾放出那只灵獒,让追那个穿紫袍的。那狗奔驰如飞,在宫门内追着赵盾不放。 提弥明可是个力举千钧的大力士,双手与那灵獒搏斗,一把将它的脖子拧断,那畜生死了。爱犬死在当前,晋灵公更生气了,唤出夹壁中埋伏的甲士一齐扑上去。 提弥明护着赵盾,让他先走,自己殿后。他虽勇,但毕竟孤身一人,寡不敌众,多处受重伤,力尽而亡。 再说赵盾暂时脱身,后头忽有一人紧追上来,赵盾心中害怕。却听来人说:“相国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你是谁” “相国不记得翳桑挨饿的人吗我叫灵辄。” 原来五年前,赵盾曾到九原山打猎,回来路上在翳桑山下歇脚,见到一名男子躺在地上,以为是刺客,命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抓了。 这个人真的是饿得坐不起来了,问他姓名,他说:“灵辄是也。曾在卫国游学三年,今天才归国,因为没干粮,已饿了三天了。” 赵盾可怜他,可了他饭和肉,灵辄拿出一个筐子,藏了一半才吃。问他是为什么,他说:“家有老母住在西门,小人出门久了,不知母亲是否还活着如今离家只几里路了,若母亲侥幸存活,大人所赐饭食可留与母亲充饥。” “真是孝子啊”赵盾感动了,让他把那一半都吃 了,另外再给了他许多吃的,放在布囊中送给他。灵辄拜谢而去,如今绛州城里的哺饥饭,就是那时流传下来的。 灵辄后来应征入伍为甲士,这回也被入选埋伏在后壁中。念在昔日赵盾对他有过一饭之恩,特来相救。此时带来的仆从早已四散,灵辄背着赵盾冲出朝门。 后头的甲士们杀了提弥明后又来追杀赵盾。恰好此时赵朔领着合府家丁驾车来迎接父亲,大家扶着赵盾登车。赵盾叫灵辄也一起登车,但那灵辄早就跑得没影了。甲士们见赵家人多势众,也不敢来追了。 赵盾对儿子说:“我不能回家去了只能前往翟国或秦国,寻一个托身之地了。” 于是父子二人同出西门,望西夺路而逃。 晋宫中,灵公此番伏杀赵盾虽然没成功,但好在那讨厌的老不死的离了绛都,从此再没有人在耳边聒噪了。想到此处,心里真是舒畅不已,快不可言。马上携带宫眷住到桃园去了,日夜不归。 赵盾父子西逃路上,正遇见从西郊射猎归来的赵穿,少不得一番询问。赵穿说:“兄长先不要出境,数日之内,我会有信来,到时你们再决定是走是留。”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住在首阳山上,等你的消息。但你行事千万要谨慎,别祸上加祸了”赵盾对弟弟嘱咐道。 这一对兄弟私心都颇重,但赵穿和他哥哥不同,赵盾行事受限于忠君思想,可赵穿就不一样了。究竟他会怎么做赵盾还能回晋国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01. 赵穿计弑晋灵公 赵穿回到绛都,开始实施他的计划。第一步,他来到桃园,向晋灵公深切表示自己的不安与愧疚:“臣虽是陛下的姐夫,但也属罪人一族,实在不敢继续服侍左右,请将臣罢斥吧” 晋灵公被他的“真诚”打动,反安慰他说:“那赵盾屡次欺蔑寡人,实在不堪忍受,但此事与卿无关,卿可安心供职。” 赵穿谢恩已毕,又开始了第二步计划:调开屠岸贾。 他接着奏对:“为人主者,应极享声色之乐。主公如今虽钟鼓俱备,但后宫却没多少女人,有什么乐处当初齐桓公正娶三夫人之外,还有如夫人六人。先文公出亡十九年,到一处便纳娶妻室,待到返国时虽年过六十,尚且有媵妾无数。主公既已有桃园这么好的地方,何不多选些美女以充其室,教以歌舞,岂不美哉” 晋灵公就爱听这个,马上问:“卿所言正合寡人之意,派谁于国中搜寻美色合适呢” “那当然非大夫屠岸贾莫属了。” 灵公马上命屠岸贾专门负责此事,不论绛都城内或是郊外,只要是二十岁以内的未嫁的有姿色女子,甭管订没订亲的,都要报名备选。灵公心急,只给了屠岸贾一个月时间,忙得他无暇他顾。 借此机会调开了屠岸贾,赵穿开始了第三步。他向灵公建言:“桃园的侍卫太少了,请容臣于军中选二百骁勇来护卫。”灵公当是好话,没有不答应的。 赵穿回到营中,果然挑选了二百甲士。这些人莫名其妙,问:“将军这是有何差遣” “唉”赵穿故意长叹一声,说:“主上不恤民情,终日在桃园行乐,这次命我挑选你们去园外替他巡卫。你们都是有家室的,这一去风餐露宿的,哪天是个了期” 将士们一听便怨声四起:“这样的昏君,怎不早点死了要是相国还在,决不会有这样的事。” 赵穿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压低声音说:“诸位,我有一句话和你们商量,不知行不行” “将军若能救我等于苦海之中,恩同再造” “桃园不比深宫防卫森严,你们可于二更时分攻入园中,假说讨赏,到时我挥袖为号,咱们杀了那晋侯,迎回相国,另立新君。如何” 军士们都赞成,赵穿犒劳他们酒食,带他们到桃园外站岗,自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进去告知灵公。灵公登上高台检阅,见来的甲士个个都是精壮小伙,十分开心。便留赵穿一起喝酒。 这酒喝到了二更时分,忽听外头呼喊声,灵公惊起,赵穿说:“这肯定是守卫的军士在驱逐夜晚出行的人。臣去看一下,定不让他们惊了驾。” 赵穿掌灯刚走下高台,那二百甲士已破门而入。赵穿让他们等等,自己又上楼说:“军士们看主公饮宴,想求些残酒犒赏,别无他意。” 灵公松了一口气,教内侍们将酒分给下头的兵士,自己倚栏观看。赵穿大呼:“主公亲自犒劳你们,赶紧各自领赏”说完,将袖子一挥。 众甲士得了信号,顺着赵穿挥手的方向认定了哪个是晋侯,便一拥而上。灵公慌了,对赵穿说:“他们登台要做什么你快叫他们下去” “众人思念相国赵盾,请主公召还相国。” 灵公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乱戟刺穿,一命呜呼了。左右侍从都惊散而逃。赵穿振臂一呼:“昏君已除,你们不要再妄杀一人,这便随我去迎相国回来吧。” 也是因为那晋灵公昏聩好杀,身边的人日夜担心自己哪天性命不保,这回甲士们弑君,没一个去救主子的。至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全国上下无一人去怪罪赵穿弑君的。七年前慧星预言:“齐宋晋三国之君,皆将乱死。”如今是一一应验了。 若说晋国上下全都乐见晋灵公死,也不尽然,屠岸贾是愿意他活的。他正在郊外挨家挨户地寻访美女呢,忽听说晋侯被杀了。大吃一惊,也不敢声张,自己灰溜溜潜回家躲着。 士会等人赶到桃园,那里已空无一人,想那赵穿肯定去迎相国去了,便将园门封锁,看看情况再说。 第二天,赵盾匆匆回城,直入桃园,百官跟从。见到灵公的尸体,赵盾是狠狠痛哭了一场,哭声在园外都听得见。百姓们说:“相国真是个忠臣,这样的国君死便死了嘛,有什么哭的这事决不是相国的错。” 赵盾主丧将灵公归葬曲沃,接下来要议立新君了。灵公自己才刚成人呢,哪有儿子赵盾这回打定了主意:“当年先襄公殁时,我就说要立位长君,你们不肯,这才有今日之祸。这回定要慎重了” 士会说:“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便如相国所言。” “先文公尚有一 子,因出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前其母梦见有神人黑手涂其臀,取名为黑臀的。如今在周朝为官,年岁已长,立他如何” 赵盾的建议百官不敢说个不字,皆异口同声:“相国处分的甚当。” 这便派赵穿前往洛阳迎回黑臀归晋。为什么是赵穿这是赵盾为弟弟脱罪铺路呢。毕竟是弑君是大逆之罪,有迎立新君的功劳,将来说道起来,也好功过相抵。 公子黑臀归晋,太庙告祖,即位为晋侯,是为晋成公。成公不仅将国政专任与赵盾,还将女儿庄姬嫁给了赵朔。赵盾奏曰:“臣生母乃狄女,因先文公之女姬夫人的美德,迎我母子归晋,这才得以为嫡子立于中军。如今请求将赵氏嗣位归于姬夫人所出三弟赵同,赵括,赵婴。” 晋成公说:“卿的弟弟,也是寡人姐姐所出,自当重用,不用谦让。”这便拜赵同,赵括,赵婴为大夫。至于赵穿,依然为中军之佐。 赵穿放心不下那屠岸贾,觉得这小子肯定记恨桃园之事,不如除了他,免得日后为赵氏之患。赵盾说:“人家不怪你,你反而要害人吗况我赵氏宗族贵盛,自当举朝和睦,不要再寻仇了。” 其实对于桃园之事,赵盾始终心内不安,不知史官会怎么评说。一日走到史馆找太史董狐索要记事竹简来看,只见上头写着:“秋七月乙丑日,赵盾弑其君夷皋于桃园。” 赵盾大惊,冷汗直冒:“太史写错了吧当时我已出奔河东,离绛都二百里,怎知那弑君之事” 董狐说:“你是相国对吧,虽出逃却未出晋国国境,回来又不法办逆贼,若说此事你不是主谋,谁信呢” “可以改吗” “是是非非,号为信史。我头可断,此简不可改”董狐掷地有声。 赵盾哀叹:“嗟乎史官之权,重于卿相只恨我当初为什么不出境,这下洗不脱这万世恶名,后悔无及呀” 自此赵盾在成公手下,更加敬谨。只是他弟弟赵穿自恃有功,求为正卿,赵盾自是不肯。赵穿郁愤不已,疽发于背而死。儿子赵旃求嗣父职,赵盾只一句:“等他日你立了大功,卿位自是不难。” 其实赵盾也是良苦用心,可惜赵穿不理解。古代家天下,士大夫心中往往会更看重宗族的利益,这一对兄弟彼此爱护,却看不透对方的心思,也是殊为可惜。 本章完 102. 斗越椒造反 大约短命的基因也会遗传,周匡王在位六年也崩了,没儿子,弟弟姬瑜嗣位,是为周定王。 定王元年,楚庄王兴兵讨伐陆浑的戎族,之后渡过雒水,在周王朝边界处耀武扬威。意在威胁周天子,与周朝分制天下。周定王派大夫王孙满去问劳庄王。 楚庄王问:“寡人听说大禹铸有九鼎,三代相传为至宝,如今都在洛阳。不知那鼎的大小轻重如何说与寡人听听” 现在的王孙满比小时候可更有见地了,不慌不忙地说:“三代以德相传,不在于鼎。昔年夏禹有天下,取天下九牧之金铸成九鼎。夏桀无道,鼎归了商朝。待到商纣无道,鼎又归于我周。若王朝有德,鼎虽小亦重,如无德则虽大犹轻自成王定鼎,曾占卜过我朝将历三十世,享国七百年,天命尚在,怎可问鼎” 一番话说得楚庄王自惭形愧,自此再不敢窥视周朝。 他这一远征,楚国国内可就出了事。原是那令尹斗越椒见庄王分了他的权力,必怀怨愤,又自恃斗家累世功劳,人民信服,早就想谋叛了。但楚国朝中有司马蒍贾这么个令他忌惮之人,一直不敢动手。 这回楚庄王出征时就怕斗越椒生事,特意把蒍贾留了下来。可斗越椒反志已坚,准备先发动起本族人跟着自己作乱,斗克不从,便把他杀了。再派出刺客将司马蒍贾袭杀,其子蒍敖带着母亲前往梦泽避难。 接着,斗越椒出兵蒸野,准备堵截楚庄王的归路。听说国中有变,楚庄王领兵日夜兼程,快要到漳水边了,正遇上斗越椒引兵来拒,其军威甚壮。 两边列阵,那斗越椒负弓挺戟,在阵前来往奔驰,楚庄王这边的军士们见了,皆有惧色。庄王说:“斗氏有大功于楚,宁可斗越椒负寡人,而寡人却不可负斗氏” 便派大夫苏从去与斗越椒讲和,许诺赦免他擅杀司马之罪,而且愿派出一位王子到斗越椒营中为人质。谁知那斗越椒全不在意,狂妄地说:“我早就不想当令尹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是想求谁宽赦,就是要求一战。” 于是等苏从走后,斗越椒命军士们击鼓前进。楚庄王问诸将:“何人可退越椒” 大将乐伯纵马而出,这边斗越椒之子斗贲皇迎上来厮杀。潘尪见二人斗得不相上下,也驱车来帮忙,却被斗越椒从弟斗旗接住缠斗。 楚庄王站在戎辂上,亲自击鼓助战。斗越椒远远瞅准庄王,一面飞车奔近,一面弯弓一箭射来。那枝箭飞过车辕,正中鼓架,吓得庄王的鼓槌都掉下车来。 庄王急命左右护驾,举起大斗笠遮挡。斗越椒又是一箭射来,恰好把左边的大斗笠射穿。这还怎么打赶紧鸣金收兵吧。 斗越椒还不肯放手,还在奋勇往前赶,幸亏有右军公子侧,左军公子婴齐一齐杀上,将斗越椒逼退。乐伯与潘尪也扔下各自对手撤退。 这一战楚军颇为不利,便退到皇浒扎营。楚庄王仔细观察斗越椒射来的这两支箭,箭身比普通箭要长出半倍,箭羽用的是鹳翎,箭头却是豹齿磨尖制成的,锋利非常,见者无不称异。 晚上,楚庄王亲自巡营,听到军中士卒三三两两聚到一起议论:“斗令尹的神箭太可怕了,只怕咱们这仗打不嬴” 楚庄王派人前往各营中传话说:“先文王时,曾听闻戎蛮能造利箭,便命他们送上两枝样箭,叫透骨风,放在太庙收藏,如今被那斗越椒夺去。今日这两箭都已射出,不必担心,明日定能破敌。” 如此传说一番,人心才略略安定。楚庄王下令退兵到随国,扬言准备征用汉东诸国之兵来讨伐斗氏,苏从劝道:“强敌在前,我军一旦后退,他们必会乘机来追。” 公子侧悄悄对他说:“这是大王拿来唬人的话。我等入见,大王必会有别的处分。” 入夜,二人果然来进见了,楚庄王对他们好一番嘱咐布置,二人领命去了。 次日一早,鸡一叫,楚庄王大军便退走了。斗越椒一得信便领兵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追。一个跑一个追,楚军日夜兼程,已过了竟陵。斗越椒穷追不舍,一昼夜行军二百多里,到了清河桥。望见楚军在桥那边做早饭呢,一见到他们来了,马上丢下锅跑了。 现成的饭在眼前,斗越椒却说:“待擒了楚王,才能吃早饭。”众人已是劳累饥饿至极了,只能勉强行进,追上了后队潘尪。 那潘尪倒没怎么慌张,站在车上对斗越椒说:“你不是要捉大王的吗赶紧向前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斗越椒觉得这是好话,便舍了潘尪继续向前。大约跑了六十里到了青山,遇到楚将熊负羁,问他:“楚王在 哪里” “大王还没到呢” 怎么会没到斗越椒不相信,想引诱熊负羁说实话:“你若肯奉我为王,如得了楚国,定与你分治。” 熊负羁回避这个问题,只是说:“我看你们又饿又困,不如先吃顿饱餐,才能打仗啊。” 斗越椒觉得也是,便命令全军停车做饭。还没熟呢,就见公子侧与公子婴齐的两路人马杀到了。斗越椒的军队又饿又困,如何能战只得往南退走,又走到清河桥,却见那桥已被人拆断了。 原来是楚庄王亲自领兵埋伏在清河桥,只等斗越椒过去,就把桥拆了,断其归路。斗越椒大惊,赶紧让军士们探探河水深浅,不行就趟过去。 就在此时,只听河对面一声炮响,有人大叫:“乐伯在此越椒速速下马受缚” 斗越椒大怒,准备要向对岸放箭了。话说乐伯军中有一名小校,精于射箭,叫养繇基,军中称他为神箭养叔的。这回自告奋勇请求与斗越椒比箭。 养繇基站在河口大喊:“这河这么宽,箭怎么射得过听说令尹善射,我想与您比试一番,就站在桥暾上,各射三箭,生死由命,如何” 那么斗越椒会接受他的挑战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03. 生死三箭 斗越椒很是不屑:“你是何人” “我乃乐将军部下小校养繇基是也。” “你不过一无名小卒,想和我比箭,须让我先射上三箭。” “莫说三箭,便要射上一百支又有何惧躲闪的便不是好汉。”说完让其他人退后,两人分站于桥墩南北两边。 斗越椒先射上了一箭,用了十足的功力,恨不能把养繇基的头直接射到河里去。谁知正所谓“忙者不会,会者不忙”,那养繇基见迎面箭来,提起弓背轻轻一拨,那支箭便愀然落入水中。 这还不算,他还不耐烦地对斗越椒说:“快射,快射” 斗越椒忍住怒气,再将第二支箭搭上弓弦,这一次觑得真切,飕地一箭发来。养繇基往下一蹲,那箭从头顶飞过。这一次斗越椒可计较上了,大叫:“你不是说不躲闪吗怎么蹲下来躲我的箭真不是大丈夫” 养繇基说:“你不是还有一箭吗这一回我决对不躲,但你要是这一箭再不中,便该我射了。” 他若不躲,这一箭保管能中,斗越椒心里思忖着。这便取来第三支箭,端端正正地射去,大叫一声:“着了” 只见那养繇基果然不躲,只双脚站定,张开大嘴,恰恰将箭头死死咬住。斗越椒接连三箭都不中,心中暗暗叫苦,只是嘴上不能认输,更不好在自己部下面前失信。便硬着头皮说:“我让你也射上三箭,要是射不中,还该我射” 养繇基大笑:“要三箭才射得着你,我便是初学之人了。我只须一箭,管教你性命报销在我手中” “敢口出狂言,想有些本事,便由你射来。”嘴上这么说着,斗越椒心里却想着:哪里一箭就射得中正好若一箭不中,我便好喝止他。便大胆由着他射。 谁知那养繇基于箭术上真的堪称神乎其技。只见他取箭在手,叫一声:“令尹看箭”却只虚拽弓弦,并未放箭。高度戒备的斗越椒听见弦响,越紧向左一闪。 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时的养繇基就像个逗弄猎物的猎人:“箭还在我手上,还没上弓呢咱们讲过躲闪的不算好汉,你为何要躲” “怕别人躲闪的,也不算会射箭”斗越椒还了一嘴。 养繇基又把弓弦虚拽,那斗越椒本能地向右躲闪。乘他这一闪的瞬间,养繇基迅速飞来一箭,斗越椒这回端的是躲闪不及,一箭贯穿脑袋。可怜斗越椒,做了多年的楚国令尹,手下冤魂无数,今日竟死于小校养繇基的一箭之下 养繇基这样的人,古时叫神箭手,现代叫狙击手。真正的特种兵精英,以一神技青史留名,令今人亦能透过数千年光阴窥见其风采,叫人佩服。 斗家军本已又饿又困,这一看见主将中箭身死,慌得四散奔走。楚将公子侧,公子婴齐分两路追杀,直杀得尸积如山,血染河红。斗越椒之子斗贲皇仓皇逃奔到晋国,晋成公拜他为大夫,赐苗地给他作为采邑,因此后世叫他苗贲皇。这是后话了。 楚庄王此次平叛大获全胜,下令班师,将所有被俘的,于军前斩首。回到郢都,将所有斗氏族人,不论大小,全部斩首。只有斗班之子斗克黄,官拜箴史,当时因为去齐秦两国出使而幸免。 可这位在走到宋国时,听说了斗越椒反叛被杀之事,左右都说:“不能回国呀” 斗克黄很坚决:“君主好比是天,天命怎可违”这便直入郢都复命之后,自请让司寇把自己投入牢狱,说: “我先祖子文,曾说过越椒有反相,必主灭族,临终时嘱咐我父逃往他国避祸。我父世受楚恩,不肯离国,反被斗越椒诛杀。今日之事果然应验了我祖父的话我既不幸为逆臣之族,又不幸违背先祖遗训,今日死得应该,怎敢妄想逃脱” 楚庄王听了,也十分感慨:“子文真是神人啊何况他治理楚国功劳颇大,又怎么忍心绝了他的血脉” 这便赦免了斗克黄的罪责,还给他官复原职,改名为斗生,意思是本该死却得重生的意思。 至于那位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奇的狙击手养繇基,楚庄王厚加赏赐,还命他执掌自己的亲军护卫,委任为车右。只是令尹一职尚未有合适人选,听说沈尹虞邱挺贤能,便让他暂时执掌国政。 这回大胜,楚庄王十分高兴,自从他决心要“一鸣惊人”之后,到如此已六年不闻钟鼓之声了。如今叛臣毙命,四境安稳,也该乐一乐了。这便命大宴群臣地渐台上,后宫的妃嫔也一起参加。 宴会上,君臣济济一堂,按次就坐。边喝美酒,边听音乐,直喝到日落西山,仍意犹未尽。楚庄王让点烛接着喝,又让最宠爱的许姜给诸 大夫送酒,大家都站起来接杯来喝。 正在此时,忽刮来一阵怪风,把堂上的烛火全吹灭了,厅堂整个陷入一片黑暗。许姜忽觉有人来拉她的衣袖,她一狠心,左手抽回衣袖,右手把那人头上的冠缨拔了,那人一惊,马上放了手。 许姜手里拿着一根冠缨,过步走到楚庄王面前,附耳对他说:“刚才有人对我无礼,乘着黑来牵我的衣袖。我已把他的帽缨拔了,大王可以点上烛火看是哪一个。” 这时内侍们已取来了火烛,只听楚庄王一声高喊:“且慢,先别点烛寡人今日要与诸卿开怀畅饮,大家都把帽缨除了,不除不尽欢” 于是直等到百官都把冠缨取了,这才点亮烛火,自是不知道哪个是那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了 席散回宫,许姜十分不解:“男女有别,何况是君臣之间大王命我给诸臣献酒,是以示尊敬。但那个牵我衣袖的人,大王却如此包庇他,这样上下无礼,男女无别,成什么体统” 楚庄王笑了:“真是妇人之见古话说,君臣之礼不过三爵。这回寡人与群臣尽欢,喝的太多了,酒后狂态,也是人之常情。若寡人过于计较,彰显了你的名节,却伤了国士之心,那就不美了” 许姜这才勉强被说服。后世称此为“绝缨会”,便是此典故。这是不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意思人生在世,果然是难得糊涂。 本章完 104. 楚国新令尹孙叔敖 “绝缨会”后,楚庄王更加勤奋地治国。某一日,和虞邱谈论政务,一直到入夜才回到宫中。 他的贤内助樊姬迎上来问:“朝中今天有什么大事吗怎到这会子才回来” “没什么,就是和虞邱谈事谈得尽心,不知不觉就晚了。” “大王觉得虞邱这个人怎么样” 楚庄王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我楚国的贤者。” “依我看,此人未必能算是贤者”樊姬淡淡地说。 这一说,楚庄王很是好奇:“你怎么知道虞邱不贤” “臣子侍奉君主,犹如妇人侍奉丈夫一般。我备位中宫,只要听闻宫中有姿色上佳的美人,便会推荐给大王。可如今那虞邱与大王论政,动不动就到夜里,却从未引见过一个人才。一个人的才智再高毕竟也是有限的,何况楚国人才辈出。那虞邱只有一人,一个脑子,却淹没了无尽人才,又怎能称贤” 楚庄王深觉樊姬所言有理,第二天一早便转述给了虞邱听。那位反应挺快,马上自我反省说:“臣的智能有限,这便立刻去寻访大才。” 先在群臣中问了个遍,斗生就是那位刚改名的斗克黄推荐了蒍贾之子蒍敖:“此子为了躲避斗越椒的追杀,现隐居于云梦泽,此人真乃将相之才。” 虞邱赶紧跟楚庄王提了,庄王说:“蒍贾可是我楚国数一数二的智士,他的儿子也必定不凡。要不是你说,我都忘了。” 马上命虞邱跟斗生两人一起驾车前往梦泽,一定要把蒍敖接入朝中听用。 话说这个蒍敖字孙叔,所以大家叫他孙叔敖。他自从携母逃难到梦泽,一直靠耕地为生。 有一天,他扛着锄头下地,忽见田里有一只蛇,竟长着两个头,惊骇不已,心想:“听说两头蛇是不祥之物,谁见着谁必死,看来我是要死了” 但转念一想:“若留着这蛇,以后别人瞧见了,又会丧命,不如我一个人挡了此灾”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主意打定,便挥起锄头把这蛇打死,埋在田坎上。自己奔回家中对着母亲哭了起来。他娘吓了一跳,问其原因,孙叔敖说:“听说见了两头蛇的人必死,儿子今天见到了,恐怕以后不能给侍候母亲终老了,所以哭了。” “那条蛇呢” “儿子怕别人瞧见,已杀死埋了。” “人有一念之善,天必佑之。你怕别人遭难,杀了那蛇埋了,这善念可大了去了。你肯定死不了,而且会有福报的。”母亲安慰道。 果然数日后,虞邱与斗生奉楚王之命前来,召用孙叔敖。母亲笑着说:“这便是你埋蛇的福报。”孙叔敖带着母亲回到郢都。 楚庄王一连数日与孙叔敖谈论国政,十分欣赏其才华,说:“楚国上下,没人能与之相比”当日便拜为令尹。 孙叔敖推让:“臣来自乡野,突然执掌大政,只怕人心不服。请委任末职与诸大夫之后。” “寡人知道卿的才华,你可千万不可推辞。” 孙叔敖再三谦让不过,这才接受任命为令尹。上任伊始,新令尹便把改革军制作为自己施政的第一个抓手。这也难怪,大争之世,哪个君王不是把强军作为第一要务 具体方略如下: 1凡有征战,将楚军分为前,中,后三军。前军为先锋,旌旗在前,只管杀敌前进,其余不考虑。中军为全军的大脑中枢,制定作战方略,诸将不得掣肘。后军专管殿后,作战时可作为奇兵使用,班师时则专门断后。 2不管前军,中军还是后军,凡在行军途中,皆分为左右两部。右军挟带车马轮辕,武器装备等作战物资;左军则携带粮草锅炊等后勤保障物资。 3将楚王的亲兵分为左右两广,每广辖戎车十五乘,每乘辖步兵一百人,后头还有二十五人为游兵。这样算起来两广亲兵应有四千人左右。护卫楚王分时巡逻,右广管丑,寅,卯,巳五个时辰;左广管午,未,申,酉,戌五个时辰。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样,每天鸡叫时,就由右广骑马巡视,到了中午,则换左广巡防,黄昏则换班。内宫侍卫则分班轮值,专管亥时与子时的防务,以防不测。 至于军队的人事,孙叔敖也安排得明明白白。由虞邱将中军,公子婴齐将左军,公子侧将右军。那位一箭成名的养繇基将领右广,屈荡将左广。三军时时接受检阅,将士操练不敢怠慢,且兼军纪严明,无扰百姓。 在经济方面,孙叔敖又主持兴修水利,六蓼之境,灌溉良田万顷,楚中万民称颂,保障了粮食收成。 本来楚国的臣子们见孙叔 敖一上来就当了令尹这样的高位,都心有不服。可等见到新令尹施政井井井有条,各方面工作屡见成效,都不由叹服:“楚国有幸,得此贤臣,真是斗子文再世呀” 当初楚成王得了斗子文,很是成就了一番功业;如今楚庄王得到孙叔敖,堪与之一比。 每每楚王想励精图治,争霸中原之时,总会先拿郑国开刀,只怕这回也不例外。那就去现在的郑国看看,是怎么一个情形吧。 此时郑穆公姬兰已薨,世子姬夷即位,是为郑灵公。朝中由公子宋与公子归生执掌国政,这两个人还在晋楚之间摇摆不定,不知该抱谁的大腿好。 这可惹怒了楚庄王,他正与令尹孙叔敖商议着要兴兵伐郑呢,忽然传来了郑灵公被公子归生弑杀的消息,一拍大腿说:“好这下寡人伐郑可师出有名了” 这公子归生与公子宋都是郑国的世卿,为什么会突然弑君呢说起来也是一句戏言所惹的祸。 灵公元年,公子宋与公子归生相约入见郑灵公。突然公子宋的食指自己颤了一下,公子宋觉得有趣,将颤动的食指拿给公子归生看,说:“这没什么。每次我的食指一跳,必是有特别的美味。当初出使晋国吃到石花鱼,后出使楚国尝到天鹅肉,食指都跳动过,灵验得很。但不知这回是什么好吃的” 想来这公子宋也是个吃货,究竟是何美味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05. 食指跳动 公子宋与公子归生有说有笑走入朝门,只见内侍们急急呼唤厨子。公子宋心中一动,问道:“叫厨子有何事” “有位客人从汉江回来,得了一只大鼋,足有二百来斤重,主公赏了此人。如今那鼋在绑在堂下,让我叫厨子过来宰杀,来与诸位大夫分享美味。” 公子宋拍手大呼:“我食指可不会轻动的,这不正应了此等异味吗” 二人入得朝堂,只见那堂柱下果然绑着一只世大的鼋,不由相视而笑。许是美味当前,不觉在谒见灵公时,二人依旧收不住会心的笑容。 郑灵公可就问啦:“二位爱卿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呢” 公子归生解释道:“公子宋与臣入朝时,食指忽然跳动,他说每回食指一跳,必有珍奇美味可入口。如今见到堂下果然绑着一只巨鼋,猜想主公必会与臣等分享,食指灵验,所以笑了。” 郑灵公忽起了顽心:“这食指跳得灵不灵,可就由寡人决定了。” 公子归生觉得不妥,下来对公子宋说:“虽有异味,但要是主公不召你来,又怎么办” “既与诸臣分享,怎会独独落下我”公子宋不以为意。 至日暮时分,内侍果然遍召群臣入宫。公子宋欣然进来,笑着对公子归生说:“我就知道主公肯定会召我来。” 须臾,群臣聚齐,灵公让大家入席,说:“鼋乃水中佳味,寡人不敢独享,特召诸卿共享。” 大家也各表忠心:“主公有好吃的都不忘记臣等,真不知将来何以为报”不拉不拉。 君臣坐定,厨子献上炖好的鼋羹,灵公尝了第一筷子,没嘴地夸好吃。这便命每位臣子赐一鼎鼋羹,一双象牙筷子,偏偏从最末席开始派开。他这可是存心了,哪个宴席不是从最上席开始派发的偏这回从最末席开始,可见是存了心的。 果不其然,恰分到第一席的公子归生与第二席的公子宋时,只剩下一鼎了,厨子向灵公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命:“汤没了,只有一鼎,该赐与何人” 郑灵公大手一挥:“赐子家公子归生字。” 厨子把最后的一鼎鼋羹端到了公子归生面前,郑灵公哈哈大笑:“寡人遍赐诸位爱卿,偏偏少了子公公子宋字,只怕是命数不济哟可见你那食指跳得不灵啊” 话说到这,公子宋已经明白郑灵公是故意跟厨子做好“盒子”,单单少了自己这一鼎的,藉此来取笑自己。他在郑国世为上卿,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顿时恼羞成怒,疾步走到灵公面前,直接用手指探入灵公面前的汤鼎中,拿走一块鼋肉边嚼边说:“臣已尝到了,我那食指何尝不灵验” 说完嚼完,这便昂首阔步走了,理都不理灵公。郑灵公气得七窍生烟,丢了筷子大骂:“姬宋出言不逊,竟敢欺凌寡人莫不是以为郑国没有斩下他头颅的利刃吗” 公子归生为首,群臣皆下席跪地乞求:“公子宋只是仗着素日主公的宠爱,一时戏言,怎敢无礼于君前还望主公宽恕” 郑灵公依然恨恨不已,这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散席后,公子归生直接去了公子宋家,劝说他去向灵公请罪。公子宋不肯:“慢人者,人亦慢之。明明是主公他先怠慢于我,他不自责己过反要责问我吗” “话虽如此,但毕竟他是君你是臣,不能不谢罪呀”公子归生那叫一个苦口婆心。 次日早朝,公子宋随班行礼,宛若任何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倒是公子归生心中不安,替他向灵公请罪:“姬宋怕主公责问他昨日失礼之过,特来告罪,只因他心中过于悚惧,深恐言语有失,望主公能宽容他一二” 郑灵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寡人只怕得罪了子公,子公哪里惧怕寡人了”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公子宋见此情形,已心中有数。出朝便邀公子归生到自己家,低声密语说:“看样子主公怒气难消,肯定会杀我的,不如咱们先起事,若事成便可免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公子归生吓得捂住耳朵:“家里的牲畜养久了都舍不得杀,何况是一国之君,你怎么敢轻言弑君谋逆” “这不过我一句戏言,你可别泄露出去。”公子宋只好这样稳住他。 其实公子宋打定了主意要拉公子归生下水,他早知公子归生与灵公的弟弟叫公子去疾的相交甚好,便在朝中扬言:“公子归生与去疾两人早也见面,夜也相聚,整天不知在谋划着什么事恐怕不利于郑国社稷呀” 吓得公子归生牵着他的胳膊到了僻静处,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与我同谋,我便 要你比我早死一日” 公子归生本来性情懦弱,不是个有决断之人,听到公子宋的威胁之语,十分害怕,颤抖着声音问:“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公子宋不急不徐地说:“主上无道,从这次分鼋的事就看得出来了。不如你我共图大事,扶公子去疾为国君,交好于晋国,那样的话郑国可保数年安稳。” 公子归生很是思忖了一番,末了说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不泄露给他人便是了。” 得到公子归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承诺,公子宋放开了手脚。乘着郑灵公举行秋祭之机,重金贿赂其左右侍从,聚集家丁于夜半时分潜入斋宫,杀死了郑灵公。他杀人的方式很特别,是用五六百斤重的装满沙土的袋子堆在灵公身上,活活把他压死的。这样浑身没有明显伤口,可假说是做了噩梦暴毙的。 这事整个都是公子宋实施的,公子归生只是默许。可孔子作春秋谈及此事时,只写道:“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 公子归生冤吗不冤。他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政,明知公子宋要弑君而不加制止,就如同他亲手杀的没两样,所谓“任重者,责亦重”,就是这个道理 灵公死了,接下来该立谁为新君呢公子去疾会答应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06. 楚庄王要问责 郑穆公是梦兰而生的,当时的解释是:“此子必昌姬氏之宗。”本想是有一番大作为的,可终其一生也不过尔尔,无甚大功业。不过有一样,他生儿子的本事的确出众,这也算应了繁盛宗族的预言了。 穆公有十三子,灵公夷因为一口鼋肉被弑了,余下按齿序排名有公子坚,公子去疾,公子喜,公子騑,公子发,公子嘉,公子偃,公子舒,公子丰,公子羽,公子然,公子志。立哪个呢 公子归生与公子宋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公子去疾,谁料这人有几分正气,抵死不从,说:“先君有这么多儿子,若论立贤,我自是没什么德行。若论立长,则公子坚在我前头。我姬去疾即便是死,也不敢逾越。” 没法子,只好立公子坚为君,是为郑襄公。这位襄公坚甫一即位,担心下头的弟弟们将来生事,便想只留下公子去疾一人辅政,其余的弟弟统统赶出郑国。 他来与公子去疾商量此事,当然被对方一脸正气地拒绝了:“兄弟公族,宛如枝叶茂盛,彼此相关,如果这般剪枝去叶,则本根俱露,再高大的树也会枯槁。主公若能容下诸弟,是臣之所愿。若不能容,我则必与诸弟同行,怎会独留于此,将来有何面目在地下见先君呢” 一番话说动了襄公,便拜其余十一位弟弟为大夫,大家共参国政。那边公子宋也向晋国派出使臣送礼,以求人家承认。当然,赵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弑君的事实在太多了,他也管不过来。何况他自己屁股也不干净呢 晋国是安抚住了,可楚国那边不肯放过呀转过年,也就是周定王三年,楚庄王拜公子婴齐为将,率师伐郑,问责弑君之事。晋国派荀林父前往救郑,楚国讨不到便宜,便移师伐陈。郑国危机一解,郑襄公对晋国感激不尽,与晋成公在黑壤共会结盟。 同年,晋国的上卿赵盾病逝,他的中军元帅之位由郤缺代任。这位郤元帅刚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走马上任,就传来陈国与楚国讲和的消息,很明显,陈国打不过楚国,又抱上人家大腿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样的机会他怎肯放过马上向晋成公进言,让荀林父合宋,卫,郑,曹四国之众跟着成公伐陈。 话说这怎么能怪人家陈国楚国打来时你不相救,反怪别人投降有本事直接打到楚国去呀就只会柿子拣软的捏。 这回出征不顺利,走到半道上,晋成公忽然病薨,只好班师回国。世子姬孺继位,是为晋景公。 晋国一办国丧,楚庄王马上亲自统兵,又来伐郑,屯师于柳棼。晋国中军元帅郤缺亲自领兵来救,居然击败了楚军。 消息传开,新郑城中人人喜形于色,只有公子去疾一脸忧色,郑襄公见他这样,问其缘故。只听他徐徐道来:“晋国击败楚国,只是偶然的事。而且楚国经此一败,必将更迁怒于郑国,那晋国又岂是能长久依靠的到时又会在郊外看到行进中的楚兵了” 果然,过了一年,楚庄王又来讨伐郑国了,这次屯兵于颍水北边。此时公子归生已病死了,公子去疾成为第一执政,这便要追究当年那一口鼋肉的事了。将弑君的公子宋杀了,暴尸于朝门外,以儆效尤。 至于命好早死了的公子归生,也不能放过,当众掘开他的坟墓,取出棺材砍上几刀。并将公子归生的所有族人驱逐出新郑。 处理了弑君的首恶,公子去疾又遣使向楚庄王谢罪:“逆臣姬归生与姬宋,俱已伏诛。寡人愿和陈侯一起与上国歃血为盟。” 楚庄王答应了,准备和陈郑两国国君一同与辰陵会盟,便派使者去陈国通知那陈侯。不料使者空跑了一趟,回来说:“陈侯被大夫夏征舒杀了,国内正是一片大乱呢” 这话怎么说的呢怎么国君成了高风险职业,动不动就得赔一性命呢这得从陈侯本人说起。 这位陈侯与那位爱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玩弹弓的晋灵公,和爱戏弄臣下的郑灵公一样,也是谥号为“灵”。一看这谥号就知这人不怎么样。陈灵公名妫平国,是陈共公妫朔之子,在周顷王六年时嗣位。 此人为人轻佻,性情懒惰,一点君主威仪都没有,而且耽于酒色,爱好游玩,全然不理国家政务,典型的纨绔作派。他最宠信两位大夫,一个叫孔宁,一个叫仪行父,君臣三人志同道合,都是成日里在酒色中打混仗的。 那陈国朝中就没有贤臣了吗有的。一个叫泄治,是个忠良正直之臣,敢于直谏,陈灵公君臣三人对他颇为忌惮。 还有个年轻些的叫夏御叔,他父亲是陈定公之子名公子少西,所以与陈侯同族。公子少西字子夏,所以这位御叔以夏为字,又称少西氏,世代为陈国司马,采邑位于一个叫株 林的地方。 这位夏御叔有一位在中国历史上十分闻名的妻子,值得好好一书。他娶的是郑穆公姬兰的女儿,嫁过来便叫她夏姬了。 要说夏姬好歹也是郑国公主,怎的只嫁给陈国的一位大夫这得说说东周“同姓不婚”的婚姻制度了,天下那么多姬姓诸侯国都不能嫁,异姓国并不多,可选范围太窄。何况只有嫡公主才能嫁与国君为正妻,那庶出的只能作为媵妾陪嫁,似夏姬这般能嫁与大夫或许还算好的呢。何况她还名声不好 据说她在郑国时便与其庶兄公子蛮私通,两人形同夫妇。传说公子蛮的友人见他日见形销骨立,心中不忍,曾送一盒桑葚来提醒:“桑葚好吃,可也得悠着点,吃多了怕没命” 公子蛮怎么说的呢他说:“桑葚太好吃了,虽死无恨矣” 果然不消三年,公子蛮便死了。夏姬由父亲作主嫁于陈国的夏御叔大夫为妻,生下一子,名唤夏征舒。 究竟夏姬在陈国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波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07. 春秋第一妖姬 若论及美貌,那夏姬堪比息妫,骊姬,但比起其他的春秋美人,她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传说她自幼习得采阳补阴之术,因此驻颜有术,从里到外都长春不老。 或许此术有损她身边男人的寿元,公子蛮跟她不到三年就没了,夏御叔娶了她也注定长寿不了。儿子夏征舒十二岁时,夏御叔便病亡了。夏姬把儿子留在新郑城内求学,自己则退回株林居住。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夏姬这样绝色的寡妇怎能不惹人注目那孔宁与仪行父两人在和夏御叔同朝为官时,就曾见过夏姬,心里便惦记上了。等她一成寡妇,顿时有了可乘之机。 最先得手的是孔宁。他有一回邀夏征舒一起打猎,就势送他回株林,天色已晚,主家得留客住下吧。孔宁得便先勾搭上了夏姬身边一个伶俐风骚的侍女,叫荷华的,送了不少首饰,求她将自家引荐到主母的床上。 事成了,夏姬还送了孔宁一条锦裆。孔宁如获至宝,穿着这宝贝在仪行父面前解带夸耀。仪行父又羡又妒,也如法炮制,同样走了荷华的路子上了夏姬的床榻。 说起来,那仪行父长得高大威猛,高鼻隆准,也算是个美男子。月里嫦娥爱少年,相比起来,夏姬自然更喜欢他一些。 仪行父逗夏姬:“你送了孔宁锦裆,如今也该送我一样东西为表记,不能厚此薄彼哟” 夏姬笑着说:“你上当了,那锦裆分明是他偷去的,我哪里送他了”接着掩口轻声对仪行父说:“你俩虽都与我同床,但总是有厚薄之分的。” 说完便解下身上的碧罗襦送给了仪行父,自此两人往来甚或密,自然那孔宁免不了受了些冷落。 孔宁被仪行父故意炫耀的碧罗襦所刺激,心里酸得不得了,恨不能把这两人拆开。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条妙计:那陈侯也是个色中饿鬼,不如引他入局,少不得夏姬疲于应付,便不得不将那仪行父也疏远些了。再说那陈侯有狐臭,夏姬也不会真喜欢他,对就是这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主意 主意打定,孔宁便在陈灵公面前没口地夸那夏姬的绝色,陈灵公有点怀疑:“寡人也久闻其名,但那女人都快四十岁了,便是三月桃花,怕也改了颜色吧” “不然”孔宁一口否认:“夏姬熟知房中术,其容颜便如十七八岁女子模样,娇艳非常。且床上功夫了得,主公一试便知何为销魂也” 这番赤裸裸的挑逗引得灵公面红耳赤,马上说:“爱卿若能让那夏姬与寡人一会,寡人定不会亏待于你” “主公只要前往株林,那夏氏定会设宴款待。她身边有个叫荷华的婢女,颇为懂经,再有臣在一旁相帮,没有不成的。” 灵公大笑:“此事全靠爱卿做成了。” 第二天陈灵公便传旨,驾车微服出游于株林,只有那大夫孔宁相随。那边夏姬早就得了信,在株林已预备得事事停当。 游山玩水只不过是个幌子,灵公可是来会美人的,只是四处随便转转意思一下,便直接往夏家来了。夏姬着礼服出迎,声音婉转如黄莺一般:“妾之子夏征舒,出外求学,不知主公驾到,有失远迎。” 说完,缓缓抬头,灵公一看,大惊,果然如天仙一般的容色,自己那六宫妃嫔与之一比,便如尘土一般了。 夏姬问灵公在哪设宴,这一问便是故意的,自然是越里头越好了。灵公说:“不须铺张费事了,听说贵府园亭幽雅,便在后园吃顿便饭就好了。” “自亡夫离世,后园荒废日久,贱妾在此先告个罪了” 可真是应对言辞啊灵公更是爱重这个女人了,挥挥手道:“便换去礼服,引寡人往园中一游。” 那夏姬换上一身素色常服,真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别有一番雅致芬芳。那后园地方并不大,却很精巧,青松翠柏,一方池子,旁有几座花亭。园中有一座高轩,朱栏绣幕,开阔凉爽,正是宴客之处。左右各有一排厢房,后头有数层曲屋,九曲回廊直通内寝。园中还有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处马厩,西边一块空地是夏征舒练射箭的地方。 灵公心猿意马地走了一圈,高轩中的宴席已备好了,三人落座。灵公让夏姬坐在他左手边,孔宁坐在他右手边,还说:“今日没有什么君臣名分,咱们图个尽兴。” 推杯换盏间,陈灵公一直目不转肯地看着夏姬,那夏姬也娇怯怯地秋波流转。又有孔宁在一边敲个边鼓什么的,一顿饭吃得让灵公十分畅快。 直到日落西山,点燃烛火,灵公终于大醉,倒在席上,鼾然睡去。孔宁低声对夏姬说:“主公早就仰慕你的姿色,今日来 就是与你求欢的,可不能违拗他。”夏姬只是微笑不语。 说完,孔宁便出去安顿一同来的仆众,顺便歇在外头了。夏姬将陈灵公送入轩中,自己则回寝室香汤沐浴准备着了,只留一个荷华伺侯灵公。 不一会儿,陈灵公醒了,张目问:“你是何人” “贱婢荷华受主母命来伺侯主公。”荷华一面说,一面取来酸梅汤给灵公醒酒。 “此汤何人所调” “是婢子煎制的。” “哦”灵公眯着眼睛问:“你会做梅汤,能不能给寡人作个媒呀” 荷华心里明镜似的,却还佯装不知:“不知主公属意何人” “寡人被你家主母勾了魂魄了,你若能助寡人成事,定会厚赏于你。” “主母残体怕配不上贵人玉体,若主公不嫌弃,贱婢自当引入。” 灵公大喜过望,马上命荷华掌灯导引,绕着那曲曲弯弯的回廊直接走入夏姬的卧室。一送到地方,荷华马上携灯而出,那灵公已是心急难耐,抱着夏姬进入帷帐,两人直入主题。 这一夜云雨风流自是言语无法形容。灵公感叹:“便是寡人能遇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矣” 这株林深处的“私门子”究竟还将发生哪些荒唐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08. 去株林做什么? 陈灵公酣畅淋漓之际,很是诧异,怎么夏姬一个生过孩子的四十岁妇人,不仅容颜娇嫩,那地方也紧实密合,比处子还胜三分。 夏姬解释道:“妾自有内调之法,便是产子后三日,也会充实如前。” 灵公感叹道:“寡人便是遇上巫山神女,亦不过如此啊” 论人才,陈灵公自是不如孔宁与仪行父,况且有狐臭,可谁让人家是一国之君,有权有势,夏姬哪敢嫌弃,自是要拿出十分的本事来哄着他。惹得灵公欲罢不能,以为此乃今世之“奇遇”。 到鸡鸣时分,夏姬催灵公起床,灵公说:“寡人得与你交,那六宫有如粪土一般。但不知你心下对寡人如何” 夏姬何等乖觉,自是不避讳与那孔仪二人的首尾:“实不相瞒,自先夫丧亡,我一个妇人,难免失身于人。今日得侍君侯,自此当永谢外交,只侍奉您一人而已” “你平日所交何人,不避忌讳,都告与寡人吧” “除孔仪二大夫之外,实在并无其他人。” 灵公大笑:“难怪孔宁说与你相交滋味曼妙,异于寻常,原来他是试过的” “得罪在先,望乞宽宥” “孔宁不错,把你推荐于我,寡人心怀感激,不用心疑。只愿此后与你常常相见,不绝此情,其余的事随你,寡人不在意。” 夏姬笑了:“只要主公能常来,相见有什么难的” 说完,陈灵公要起身了,夏姬把自己的贴身汗衫给他穿上,说:“主公见此衫如见妾矣” 大约夏姬有赠送自己贴身衣物的习惯吧。还是那个荷华掌灯将灵公送回高轩下处。 天色已明,灵公用过早膳后,便驾车回朝。百官道他是出游归来,于朝门处集合伺候。谁知却听到一声传令:“免朝。”眼睁睁地看他径入宫门而去了。 只那仪行父感觉不对,抓住孔宁非要问个究竟,孔宁瞒不住,一五一十地说了。仪行父跺着脚说:“如此一个好人情,怎你一人独占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主公十分满意,下回你再做一次人情好了。”二人相视大笑。 次日早朝散后,灵公意犹未尽,独召孔宁来回味前日之事。又召来仪行父问:“有这样的好事,你两个怎么不早跟寡人说反倒自己占个先手,是何道理” “并无此事。”二人异口同声。 “美人亲口说的,你等不用避讳了。” 孔宁先讲:“就好比主公您有美味,臣先替您尝;父亲有美味,儿子先尝。如果尝了不好吃,便不敢进于君前。” 灵公笑了:“不对不对。若是熊掌,便让寡人先尝也不妨。”三人相视大笑,挤眉弄眼,一脸污秽。 陈灵公颇为得意地说:“你二人虽比我先入帷,但美人偏偏送了寡人一份表记。”扯着里头的衬衣展示道:“这便是美人所赠,你二人有吗” 孔宁马上答:“臣也有。”说完便撩起上衣,展示下身穿的锦裆相当于内裤,又指着仪行父说:“不但臣有,仪行父那里也有。” 灵公十分感兴趣:“:那你那里又是何物” 仪行父不慌不忙,解开上衣展示里头的那件碧罗襦内衣上装,给灵公观看个仔细。陈灵公大笑:“我等三人,随身都穿着质证。他日可一起去株林,开个连床大会”准备玩4的游戏了 这一君两臣,在陈国的朝堂展示“内衣”,满口污言秽语,声浪传出朝门,可把一位正直的大臣给惹恼了,他大喝一声:“朝堂法纪之地,却如此胡乱荒淫,陈国之亡,指日可待了” 这正是那位正直的大夫泄治,他这便整整衣冠,要再入朝门去劝谏,骂醒这不知廉耻的三个人。 一见他来,孔宁与仪行父就知道他要来劝谏了,赶紧脚底抹油溜了。陈灵公见势不妙,正准备从御座上起身,那泄治已疾步上前扯住他的衣服,跪地而奏:“君臣主敬,男女主别。在这朝堂之上公然污言秽语,毫无廉耻,不成体统。这般样子,君臣无敬,男女无别,道德沦丧,这是亡国之道。主公定要改正啊” 陈灵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公自觉汗颜,拿袖子遮住脸说:“卿不用多说了,寡人已后悔了” 得到他决意悔改的承诺,泄治这才辞出朝门,那孔宁与仪行父并未走远,还在人群中探头探脑。泄治愣是把这两个家伙叫出来,当众责骂他们不知廉耻。这两个人无言以对,只好唯唯。 等泄治走了,孔宁与仪行父又来见陈灵公了:“以后主公可是不能再到株林去了” “那你们两个还去吗 ” 二人齐对:“他劝的是主公,与我二人何干臣等自然可去,只有主公您不可以去。” 灵公愤愤不已:“寡人宁可得罪那泄治,也不肯放弃这份乐子。” “主公要是再去,只怕那泄治又来絮絮叨叨” “二卿有何策,能叫那泄治闭嘴吗” 孔宁鬼点子多,说:“若要那泄治闭嘴,除非让他再也不能开口。” 灵公笑了:“嘴长在他脸上,寡人如何能让他禁言” 仪行父领会了孔宁的意思,说:“孔宁的话臣明白了。人死则口闭,主公何不传旨,杀了泄治,则终身之乐无穷矣” 灵公思忖片刻,还是理性尚存,说:“寡人不能也。”人家没有说错话,办错事,凭什么宣旨赐死这万世骂名不能背。 孔宁又说:“那臣派人把他刺死如何” 灵公首肯:“你自己办去吧。” 孔仪二人共出重金收买刺客,在泄治上朝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瞅准机会,突起将他刺杀。国都宛丘城中之人都以为是陈侯指使人,无人知道是孔仪二人的合谋。不过也不算冤枉他了。 泄治一死,君臣三人更无所忌惮了,不时一同前往株林。刚开始还有点躲闪,后来习以为常,便越来越公开化了,毫不避忌。 宛丘人作株林来讽刺:“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 哪里是为了夏子南夏征舒字,分明是为了夏姬只是以此隐喻,给陈灵公留点面子罢了 本章完 109. 夏南之乱 自此,陈侯与孔宁,仪行父三人,同时成为夏姬的情夫,一女三夫,反倒一团和气,大家同欢共乐,习以为常了。只是夏姬之子夏南字征舒,渐渐长大,其母行为落入眼中,不免心如针扎,只是碍于陈侯的君臣名分,无可奈何罢了。 每次听说陈侯要来株林,夏征舒都预先躲出去,以图清静。到于那一班男女,也不愿夏征舒在眼前碍事,他不在更好。 光阴似箭,一晃夏征舒也十八岁了,生得高大魁伟,力大善射。陈灵公为讨夏姬的欢心,特命他嗣父职为陈国司马,执掌兵权。夏姬嘱咐道:“这是陈侯对你的恩典,你当恪尽职守,为国分忧,不必担心家事。” 这话一语双关,自此夏征舒入朝理事,当然更难有机会碍着母亲与那三个男人玩4游戏了。 忽然有一天,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又来到株林。恰逢夏征舒特地回家设宴感谢灵公嗣爵之恩。宴席之上,夏姬因儿子在场,自己不敢出面作陪。便只有夏征舒陪着喝酒。 酒喝得多了,这一君二臣又开始互相打趣,手舞足蹈起来。言语污秽,不堪入耳,夏征舒十分厌恶,只得退到屏风后头,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先是陈灵公对仪行父说:“我看征舒高大魁梧,有点像你,莫不是你的儿子” 仪行父笑了:“不然。我看征舒双目炯炯有神,极像主公,还是主公生的才是。” 一旁的孔宁插嘴:“主公与仪大夫年纪都太小,生他不出,他的爹极多,是个杂种,只怕是夏夫人自己也搞不清” 三个人拍掌大笑,前仰后合。屏风后头的夏征舒不由又羞又恶,勃然一阵怒气贯于胸间,真是“怒头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马上将母亲夏姬锁于内室,自己从便门溜出,吩咐随行军众:“把府第团团围住,不许放走陈侯及孔仪二人。” 军众得令,迅速围了夏府。夏征舒身着铠甲,手执利刃,引着数十家丁,从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门杀进,口中大叫:“快拿淫贼” 陈灵公还在轩中嘴里不干不净,孔宁却听见喊杀声,反应过来:“主公不好了夏征舒这回怕是不怀好意,如今他领兵杀过来要拿淫贼,快跑吧” “前门围住了,必须走后门。”仪行父出主意。 三个人常在夏家穿门入户的,地势很熟,本来还指望夏姬来帮忙,却见中门上锁,这更是慌上加慌,急急向后园奔去。后头,夏征舒紧追不舍。 陈侯记得东边马厩边有段矮墙可以跳出去,便望着马厩奔去。夏征舒大叫一声:“昏君休走”拿起弓箭,飕地一声,却没有射中,叫那灵公逃入了马厩中。 陈侯本想在马厩里藏起来,不料群马受惊,纷纷嘶叫起来,只好又退出去。也是命数该绝,夏征舒恰在此时赶了上来,又补上一箭,正中心口。可怜那陈侯妫平国,做了十五年的诸侯国君,不料却死于马厩里 适才灵公往东奔往马厩,那孔宁与仪行父并未跟着,知道夏征舒必会追赶灵公。于是他二人反奔着西边跑入射圃,眼见夏征舒往东跑了,这两人便从狗洞里钻出去,也不敢回家,直接奔往楚国去了。 夏征舒射杀了陈侯,便领兵进入宛丘,只说陈灵公是酒后忽然暴病而亡的,遵其遗命立世子妫午为君,是为陈成公。 对于成公来说,夏南是他的杀父仇人,焉能不恨只可惜他身为司马,掌握兵权,自己力不能制,只得隐忍。那一边夏征舒也害怕其他诸侯来讨伐自己,便强行逼着陈成公去晋国朝见,指望巴结上晋国护着自己。 再说那孔宁与仪行父逃到楚国,见到楚庄王,只说夏征舒造反弑杀了陈侯妫平国,却只字不提前因后果。到底要不要征讨陈国,楚庄王集合群臣商议。 楚国有位公族大夫叫屈巫,字子灵的,是屈荡之子。此人长相俊美,文武双全,多年前曾出使陈国,见过夏姬。那可应了一句歌词所唱:“只因为在人群中多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了你一眼,自此再没忘记你容颜” 多年来那叫一个日思夜想,这回来朝议,他是力劝楚庄王兴兵伐陈。表面上说得大义凛然,实则心里盘算着借此次出兵,寻机会把夏姬掳到手。令尹孙叔敖也主张伐陈,楚庄王这才意决。 周定王九年,也是陈成公午之元年,楚庄王先传檄陈国:“楚王提示尔等,少西氏弑其君,神人共愤。尔国不能讨,寡人将为尔讨之。罪有专归,其余臣民,静听无扰” 陈国人见了檄文,人人怪罪夏征舒引来祸乱兵灾,巴不得能假手楚国惩治于他,再没人想着御敌。 楚庄王亲自带着公子婴齐,公子侧,屈巫 一班大将,风卷残云般径直奔向陈都宛丘,如入无人之境。只因楚军所至之处,大军无犯秋毫,从不侵扰百姓,所以无人抵挡。 夏征舒自知国中人心皆怨他,只得逃回株林。 此时陈成公还在晋国没回来,大夫辕颇与诸臣商议:“楚王要讨罪,咱们不如把夏南捉了献给楚军,遣使求和,保全社稷,这才是上策。”群臣皆以为然。 朝野统一了意见,辕颇马上派自己的儿子辕侨如领兵,前往株林捉拿夏征舒。可还没等出城呢,楚军已到了宛丘城下。那陈国因陈灵公荒淫日久,早就政令不行了,何况陈成公又不在,老百姓们自个儿作主,早早开门迎接楚军进城了。 楚将们把辕颇等陈国臣子们押到楚庄王面前,楚庄王问:“夏征舒呢” 辕颇说:“在株林。” “你们都是陈国的臣子,此等逆贼,为何不加诛讨” “不是我们不想讨,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楚庄王命辕颇为向导,在前头带路,自己亲自引军,向株林进发。却留下公子婴齐一枝军队,屯扎于宛丘城中。 那么夏征舒与夏姬的命运如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10. 蹊田夺牛 话说夏征舒回到株林,正收拾家财,准备奉了母亲夏姬逃往郑国。不料晚了一刻,叫楚兵围了株林,拿住了夏征舒。楚庄王命将他囚入后车,又问:“那个夏姬呢?” 兵士们搜遍夏家,终于在后园找到,婢女荷华早已逃之夭夭。夏姬跪在楚庄王面前拜求:“贱妾不幸遭逢国乱家亡,一条贱命悬于大王之手,愿充作宫婢侍奉大王左右!” 微一抬头,楚庄王一见不觉心神激荡,对诸将们说:“寡人后宫虽多,但无一有夏姬这等颜色,不如寡人纳了她为妃,诸卿以为如何?” 屈巫马上跳出来反对:“不可不可!主公兴兵讨陈,只为伐夏南弑君之罪。如果纳了这个夏姬,人家会说您只贪图美色。讨罪是义举,贪色则荒淫,主公若以义始而以淫终,不是霸主当有之举动,切不可如此。” 楚庄王想想也是,只好咽下口水:“你说的对,只是这女人乃人间尤物,若再叫寡人看上一眼,怕再也难自制。”便叫军士们凿开后墙,要放她出去算了。 公子侧见楚庄王决意不收夏姬了,马上出来跪请:“臣中年无妻,求大王将此妇赐臣为妻室。” 什么?屈巫马上又跳出来了:“大王不能啊!” 公子侧火冒三丈:“你又不准我娶这夏姬,是为什么?” “这女人乃天地间不祥之物,掰指头数数,多少男人为她而死。郑国的公子蛮,陈国有夏御叔,陈侯,她儿子夏南也是为她而死的,还有孔宁与仪行父为她出亡,整个陈国因她而亡,太不祥了!天下美女多的是,为什么一定要娶这个妖姬,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公子侧摆摆手说:“那算了,既如此我不娶便是了。只一样,你说主公纳不得,我也娶不得,莫非只有你娶得不成?” 一句话堵了屈巫的念头,他只好连声表态:“不敢,不敢!” 楚庄王想了想,说:“若此女无主,必有人相争。听说连尹襄老近日丧妻,不如赐与他为继室吧!” 这一说公子侧倒还罢了,只那屈巫心中暗暗叫苦,但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念一想:“那连尹襄老已经七老八十了,少不得这夏姬又要做回寡妇,到时再想办法也不迟。” 如此,后队的连尹襄老便来拜谢楚王,娶了夏姬回去了。楚庄王只在株林过了一宿,第二天便返回宛丘,公子婴齐出城迎接。 母亲夏姬又嫁人了,儿子夏南可惨了。楚庄王命将他押出栗门,效仿当年齐襄公处理郑国的高渠弥之刑,处以车裂极刑。 夏征舒既死,楚庄王便灭了陈国,设为楚国的一个县。并将此地封给了公子婴齐,拜他为陈公。至于陈国大夫辕颇等臣子,统统带回郢都。 楚国有位大夫叫申叔时,伐陈前就被派往齐国出差。正值勤齐惠公姜元薨逝,世子姜无野即位,是为齐顷公。因为齐楚素来交好,因此楚庄王特遣申叔时为使去吊旧贺新。直到楚庄王回到郢都三日以后,申叔时才回国,回来见了庄王连一句祝贺的话都没有。 楚庄王不乐意了,派人去责问道:“夏征舒无道弑君,寡人讨而戮之,又收陈之版图于楚,义声闻于天下。诸侯们无不称贺,怎么单单就你不发一言,莫非你觉得寡人不该伐陈吗?” 申叔时也不解释,只是跟着使着入宫面见楚庄王,说:“大王听说过‘蹊田夺牛’的故事吗?” “没听说过。” “有个人牵着一头牛走过别人的田里,踩坏了田里的庄稼,田主暴怒,便夺了那人的牛以作赔偿。若这官司让大王来断,该当如何?” “牵牛践田,能踩坏多少庄稼?何至于要夺走人家一头牛?太过了!寡人若断此案,当适当责罚牵牛者些许钱帛,但牛是要还给他的。你觉得呢?” 申叔时再拜:“大王如此英明,为什么断陈国的官司却这么糊涂呢?夏征舒有弑君之罪,大王讨其罪即可,何至于要亡人之国呢?这与夺人家的牛有何差异?又有什么好道贺的呢?” 楚庄王如醍醐灌顶,跺着脚大叫:“这话说的对,寡人为什么之前没听到呢?” “大王既然觉得臣说得对,为何不返还人家的牛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庄王叫来陈国大夫辕颇,问:“陈侯何在?” “之前到晋国去了,如今不知在哪里。”说完,辕颇已是双泪横流。 楚庄王见了,心中不免怜悯:“寡人会复了陈国,你可去迎回陈侯,今日世代依附我楚国,不要再左右摇摆,有负寡人之德。” 接着又如来孔宁和仪行父,让他们跟着辕颇回陈国。辕颇心 知这两人是个祸根,却不敢跟楚庄王明说,怕节外生枝,只是一齐含糊着拜谢回国。 三人刚出楚境,就遇上了陈成公。原来他自晋国归来,就听说本国已灭,少不得要来面见楚王。两停人各述原委,这便一起并驾回陈。 守将公子婴齐这会儿已接到楚王之命,召他回郢都,便将版图交还,自己归楚去了。 孔宁回到宛丘,夜夜惊梦,总梦见夏征舒来找他索命。后来大白天也会做这样的噩梦,终于疯了,自己跳入池中淹死了。 接着轮到了仪行父,这位总梦见陈灵公,孔宁与夏征舒三个人组团来锁拿他到天廷去对质,梦中大惊。自此也暴病而卒了。不过一月功夫,两人都报了销。 再说公子婴齐回到郢都,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拜见庄王时还自称为陈公婴齐,楚庄王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寡人已得了陈国,以后会赏别的封邑给你。” 婴齐请赐申邑与吕邑之地,楚庄王本要答应的,谁料那屈巫又来反对:“此两地为北方重要税赋之地,我国还依仗此两地来抵御晋国,不能赏人。” 行了,被他一拦,这事黄了。不料不久之后,申叔时告老,楚庄王封屈巫为申公,他倒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自此公子婴齐可是深深恨上了屈巫。 其实,申叔时的那个“蹊田夺牛”的故事用来隐喻楚庄王并陈的行为并不恰当。好比是陈国自己的牛踩了自家的田,隔壁村子的楚国却要来夺陈国的牛,按现代眼光看,这是以军事手段粗暴干涉别国内政的霸凌行为。但在那个时代,却是习以为常,小国要么别有什么事,一有什么事就得挨揍。那是一个“弱国无外交”的时代。 (本章完) 111. 战还是退? 陈国已平,楚庄王又想起郑国来了,召集众大夫朝议要不要伐郑。咦?郑国不是早臣服于楚了吗?原来辰陵会盟因为陈灵公的事黄了,郑国那边见楚庄王伐陈,不仅杀了夏南,还灭了陈国。顿时吓破了胆,自家的郑灵公也是被臣子弑杀的,楚庄王如此眼里不揉沙子,下一个莫不是轮到郑国了?遂觉得还是晋国更可靠些,便改投了主子。 正因为此,令尹孙叔敖才说:“若伐郑国,晋国必会派兵来救,所以不伐则已,若想成功必得派出大军。” 楚庄王便将三军两广全部遣上阵,浩浩荡荡,杀奔新郑而来。那位刚娶了夏姬的连尹襄老这回做了先锋,麾下有一健将唐狡请战:“愿自己率领部下一百人,先行一日,为大军开路。” 襄老准了,那唐狡打了兴奋剂一般,一马当先,挡我者死,一路前行。白日作战,晚上则打扫营地,等后头大军到来。楚庄王的大军自入郑境,没遇到一兵一卒的抵抗,自个都觉得太神速了,没口地夸赞襄老:“不想卿真是老当益壮,竟如此奋勇!” “与臣无关,是副将唐狡的功劳。”襄老十分实诚。 这便召来唐狡,准备厚赏于他。唐狡说:“臣受大王的恩赐已厚,今日略为报效一二,怎么敢再讨赏?” 楚庄王很是讶异:“寡人并不认识你,何曾赏过你?” “绝缨会上牵美人衣袖的,便是下臣。当时蒙大王不杀之恩,如今自当舍命相报。” “嗟乎!寡人当时若点烛治罪,今日怎能得此人死力相报?”庄王命军正将唐狡记为首功,待平郑之后再给予重用。 唐狡退下对军正说:“我本死罪,大王隐而不诛,自当回报。如今事已说破,再不敢以罪人之身份以待他日之赏。”当夜便隐遁而去,不知所踪。庄王感叹一声:“真烈士矣!” 不日,大军攻破郊关,直抵新郑城下。庄王传令,四面筑起长围,十日里有七天是昼夜不停地轮班攻城。郑襄公想着晋国早晚会来救,便不想求和。但守城的军士死伤 (本章未完,请翻页) 惨重。 忽一日,新郑城东北角的一段城墙崩塌了,楚兵眼看要登上城墙,城内百姓恐惧万端,哭声震天。楚庄王听了心中不忍,便命全军后退十里。 公子婴齐不解:“城墙塌了正是好机会,为什么要后退?” 楚庄王解释道:“郑国知道楚的威风,却不知咱们的德行。所以才退师以示吾德。如果他们还不投降,那进退皆可。” 您是打仗还是做秀呢?估计公子婴齐心里要骂一百遍“妇人之仁”了! 郑襄公听说楚师退了,还以为晋国的救兵来了,立刻驱使百姓们重新修筑城墙,不论男女都上城巡逻。楚庄王明白了郑国是不会投降的,便又带兵重新将新郑团团围住。 新郑如此坚守了三个月,渐渐撑不住了。楚将乐伯率先从皇门先登上城墙,劈开城门。楚庄王下令,进城之后,不准掳掠百姓,如此三军纪律井然。 大路上,那郑襄公姬坚赤裸着上身,牵着一只羊,来迎接楚军,说:“孤无德,不能服事大事,致使上国怀怒,降师敝邑,孤知罪矣!生死存亡都在大王一念之间。若能延续宗祀,自当为楚之附庸,受王恩惠!” 公子婴齐进言:“郑国是打不过才降的,以后必会复叛,不如灭了它算了。” 楚庄王轻叹:“要是申叔时在,又要说我蹊田夺牛了!”于是下令退军三十里。 郑襄公亲自到楚营中谢罪请盟,并留下弟弟公子去疾前往楚国为人质。 楚庄王班师到了郔,忽闻谍报:“晋拜荀林父为大将,先谷为副,出兵车六百乘,前来救郑,已过黄河。” 这下麻烦了,不早不晚的,是不理他们继续回国,还是迎上前去大战一场呢?令尹孙叔敖说:“若郑国未收,自然要与晋国一战;如今既已与郑讲和,再去寻仇于晋国,有何用?不如退兵,万无一失。” 楚庄王身边的男宠伍参说:“令尹讲的不对。郑国是因为打不过才讲和的,如果咱们避晋不战,他们会以为我楚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怕了晋国而小看于我。何况晋军知道郑国投降于楚,必会兵临新郑城下,到时咱们也得去救,也得一战。” “去年伐陈,今年伐郑,我楚国士兵疲于奔命,如果战而不胜,那吃了你伍参的肉,能赎此罪吗?” “若一战而胜,是令尹无谋;若战败,则我伍参的肉自有晋军来吃,哪分得了楚人一口?”伍参毫不示弱。 各执一词,如何定夺?楚庄王让众将执笔在手心写字,主战的写“ 战”字,主退的写个“退”字。写罢,大家一齐摊开手掌展示。 本次民主投票的结果是:中军元帅虞邱与连尹襄老,裨将蔡鸠居,彭名四人投的是“退”,其他象公子婴齐,公子侧,公子谷臣,屈荡,潘党,乐伯,养繇基,许伯,熊负羁,许偃等二十几人全写的是“战”字。 楚庄王一锤定音:“虞邱老臣的意见与令尹相同,那就退吧。”这便传令调转车轮,准备明日在黄河饮马后便南归。 伍参不死心,趁夜来见楚庄王:“主公怕晋国吗?为什么要把郑国送给他们?” “寡人没有放弃郑国呀!” “这回出兵在新郑城下苦战九十天,才逼得那郑国投降。如今晋来楚去,晋国必以救郑之功而重新收郑,自此我楚国将不再有郑,不是弃又是什么?” “可令尹说与晋军一战没有胜算,所以才退的。” “臣已细细盘算过了。那荀林父新将中军,威信不足。将佐先谷是先轸之孙,先且居之子,此人刚愎自用,不是什么好将领。其他栾家赵家之人,都是累世名将,各家有各家的主意,号令不一。晋兵虽人多,但打败他们也不难。而且大王乃一国之主,竟然回避晋国的臣子,恐怕将贻笑于天下,何况那郑国人呢?” 楚庄王愕然:“寡人虽不能将军,怎么还居于晋臣之下?好吧,便听你的,战!” 马上命人告知令尹孙叔敖,将兵车车辕一律改为北向,行进至管城,等着晋师过来。大战一触即发! (本章完) 112. 轻狂好战的晋诸将 此时晋景公已即位三年了,此次出兵为了救郑,可说是下了十足的本钱。上中下三军齐出,精兵猛将如云。拜荀林父为中军元帅,先谷为副;士会为上军元帅,郤克为副;赵朔为下军元帅,栾书为副。每军还配两名大夫随行。赵括,赵婴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晋国的上卿之家尽数遣出,阵容庞大。 除了这些高级将领,还有像魏錡,赵旃,荀罃,逢伯,鲍癸等数十员部将,领兵车六百乘,自夏六月起从绛都出发。 到了黄河口,前哨已探知郑国已投降于楚,是进是退,荀林父召集诸将前来商议。士会主张:“没来得及救下郑国,也没理跟楚国交战,不如班师回去吧!” 荀林父是同意班师的,可偏自己的副手先谷强烈反对:“不可不可!如今郑国是打不过才不得已降了楚国,咱们若能打败楚军,郑国还是会归晋的。如今若咱们走了,那这些小国依靠谁去?只怕我晋国以后不能再称霸于诸侯了!如果元帅定要班师,那小将就自带本部人马前进!” 荀林父好声好气地劝他:“楚王亲自领军,必然兵精将广,你那一点人马找上门,好比是一块肉喂了饿虎,有什么用啊?” 先谷咆哮大叫:“我要不去,别人会以为我堂堂晋国,竟没一个敢战之人,岂不可耻?此行便是死了,也可显份志气。”说完,便大喇喇出了营门,正遇上赵同与赵括兄弟俩。 先谷把自己的主意一说,这赵家兄弟俩十分佩服,说:“大丈夫正当如此,我弟兄二人愿率本部相从。” 于是这三人竟不听军令,真的领着本部人马渡过了黄河。荀首听说赵同过河了,大惊,忙向司马韩厥禀报。韩厥马上来见荀林父,说:“元帅不知道先谷他们已渡黄河了吗?如果遇上楚军,这几人必败无疑。你总领中军,这事责任最大,怎么办呢?” 吓得荀林父没了主意,韩厥说:“事已至此,不如三军一起渡河前进。若战胜,元帅自是头功。若不胜,但至少有六个人均摊罪责,总好过你一人独罪?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你说的是。”荀林父感激不尽,遂传令三军一齐渡河,在敖山与鄗山之间扎下营寨。 前头的先谷见大军赶了上来,不由得意洋洋:“我就知道元帅不能不听我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那郑襄公已知晋国这回出兵盛大,怕他们一旦胜了楚国,未免会再来讨伐自家,便召集群臣来商议。 大夫皇戌进言:“臣请求出使晋军,劝他们与楚交战。让他们打,哪边胜咱们就认哪边做主子,这有什么难的呢?”郑国墙头草做惯了,早不把脸面当回事了。 这个皇戌到了晋营中,向晋国诸将传达了郑伯的话:“寡君盼上国的援救有如望及时雨一般,如今苟安于楚也只是图存而已,不是真的要背叛晋国。何况楚国因胜郑而骄,且师老矣,若贵军出击,我国愿为后队。” 先谷表态:“败楚服郑,在此一举。” 栾书谨慎:“郑人反复无常,不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话。” 赵同,赵括站队先谷:“有郑国助战,此机不可失也。还是先将军说的对。” 先谷,赵同,赵括几个人,竟然不听荀林父的命令,自己私下与皇戌约定了战楚计划。他们哪里知道,郑襄公还另派了使者前往楚营中,力劝楚庄王与晋交战,两边挑拨,他郑国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 以令尹孙叔敖的智计,郑人的这点心思如何看不出来?他顾虑晋国兵力甚广,如果决战楚军这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便对庄王说:“我看晋人也无决战之意,不如讲和,若和谈不成再交兵,也是他们没理。” 楚庄王便派蔡鸠居去晋营中议和,荀林父是喜出望外,本来他就是被先谷逼上梁山的,这下正好就坡下驴:“这真是两国之福啊!” 不料那先谷却对着蔡鸠居一顿好骂:“你楚国夺我属国,又想用和谈来拖住我军,便是元帅肯和,我先谷也决不肯,定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方显我先谷的手段!快去报于楚子,教他早点逃命去吧!” 边说还越逼 (本章未完,请翻页) 越近,似乎要抡拳头了,蔡鸠居只得抱头鼠窜。刚刚出了中军营门,迎面又遇上赵同赵括兄弟俩,两人拔剑指着他:“你若敢再来,先教你吃我一剑!” 也是倒霉催的,蔡鸠居出了晋营,又遇上了赵旃,弯弓指着他说:“你不过是我箭头上的肉,早晚捉了你!烦你传个话,叫你家蛮王当心点!” 可怜那蔡鸠居出一趟公务,竟遭受这般惊吓?楚 庄王怒不可遏,问众将:“谁敢去挑战?” 大将乐伯应声而出:“臣愿往!” 一乘单车,许伯驾车,摄叔为车右,乐伯这便去往晋营了。那许伯车技不错,单车行驶如风,直逼晋营。到了营门口,乐伯故意自己来执马鞭,却让许伯下车来擦马套子,以示自己很有空闲。 须臾,有十余个巡逻的游兵过去,乐伯不慌不忙,一箭射倒一个;车右摄叔跳下车,单手捉住一个,飞身上车。其余的兵丁吓着了,都叫喊着逃回本营。 许伯仍然驾车,望着自家楚营中疾奔。后边的晋兵分三路追来。哪三路?鲍癸居中,左有逢宁,右有逢盖。 乐伯在车中发喊:“我左射马,右射人,射错了,就算我输!”说完,便拉满雕弓,左一箭,右一箭地射去,真的不差分毫。 左边接边射倒三四匹马,马都倒下了,逢宁的兵车也动不了了。右边的逢盖脸上正中一箭,军士不少也受了箭伤。这下,左右两路追兵都作废了。只有中路的鲍癸紧追不舍。 此时,乐伯手里只剩一支箭了,若此箭不中,必遭毒手。正转念间,忽有一头麋鹿在车前经过。乐伯忽定了主意,一箭直贯麋鹿的心脏。摄叔下车抱起那麋献给鲍癸说:“愿给将军手下充为午膳。” 其实鲍癸见乐伯箭无虚发,心里也害怕,有此机会也见好就收,谢道:“楚将如此有礼,我不可犯也!”这便命左右回车。乐伯也全身而返。 这次单挑算是楚国胜了,可那些轻狂好战的晋国诸将们会善罢甘休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13. 一报还一报 晋将魏錡听说鲍癸得了麋鹿而放了来挑衅的乐伯,登时大怒:“楚将来挑战,我晋营中难道没有一人敢出军前,必会被他们耻笑。小将愿单车也去往楚营前探探虚实。” 赵旃附和:“小将愿和魏将军走这一遭。” 荀林父和稀泥:“楚国那是先来求和,再挑战的。如今你要去的话,也该先议开谈,才是正理。” “行,小将便先去请和好了。”魏錡答应得不含糊。 赵旃送他登车,私下讲道:“将军便去出使,算是还报那蔡鸠居的议和;我去挑战,还报乐伯单挑之仇,各行其事便可。” 上军元帅士会听说此事,赶忙来中军帐,想制止此事,不料来晚了一步,那两人已走了。士会对荀林父说:“魏錡与赵旃这两人,仗着先祖的功劳,认为自己是不得重用,平日里牢骚不断。何况他们血色方刚,不知进退,这回去必要触怒楚国。如果楚兵突然袭击咱们,该怎么办?” 一旁的上军佐郤克也说:“楚国意图不定,不可不防。” 中军佐先谷跳脚大叫:“早晚与他们杀一顿便完了,有什么准备不准备的?” 众说纷纭,荀林父竟不能决断。士会退下来对郤克说:“荀林父这人真跟个木偶一般,我等怕是要自想办法了。” 士会让郤克联络上军大夫巩朔,韩穿等人,率领本部士兵,分三处埋伏于敖山前头。中军大夫赵婴也怕这回会败,早就做好打算,派人在黄河口上备好了船。 一个毫无主见与威势的元帅,领着一群骄狂自负的属下,焉能不败?也难怪下头各有各的盘算。 那魏錡自觉先祖魏犨有不世之功,如今自己反居于无才无勇的荀林父手下,早就心怀不忿,想寻个机会败坏他的名声。这回到了楚营中,哪是什么求和?一去直接就请战。 有个叫潘党的楚将,知道蔡鸠居出使晋营受了委屈,想找补回来。如今魏錡送上门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正好找他的麻烦,好出一口气。急急忙忙赶到中军帐,却被告知魏錡早出营去了,便翻身上马去追。 那魏錡行到一面大湖边,见后头追将甚紧,正准备迎敌。忽见湖畔有六头麋鹿,想起鲍癸的事,受了启发,便弯起弓来,也射倒一只,让马夫送给潘党:“之前受乐将军赐鲜,如今聊以回报。” 潘党笑了:“你倒是有样学样!行了,我要再追下去,倒显得我楚人不知礼数了。”于是便掉转马头回本营去了。 魏錡回营,隐下诸多情节不说,只道:“楚王不许讲和,定要和咱们交战,决一胜负。” 荀林父也不过多纠缠,只问:“赵旃呢?” “我先走,他在后头,没看到他。” “楚人既不讲和,那赵将军定会吃亏。”荀林父命荀罃率兵车二十乘,步兵一千五百人,前去接应赵旃。 话说赵旃是夜里来到楚营前的,一到便在军门外摆下席面,从车中取出酒来,坐而饮之。底下的随从二十多人,模仿楚人讲楚国方言,套得军中口令,混入楚营中。 不料被机警的巡逻兵察觉,几句话一盘查便露出馅,便拔刀出来伤人。楚营中乱了起来,大家举火一搜,抓了一十几个奸细。其余的逃了出来,却见赵旃依旧安坐席上,随从们赶紧扶他起来登车,找马夫却找不着,原来也陷入楚营中了。 此时天色渐亮,再不能耽搁了,没法子,赵旃只好自己亲自执鞭驾车,但几匹马因为肚子饿而跑不动了。那边楚庄王听闻营中有敌方奸细逃走,便自己驾着戎辂来追,那车跑得叫一个飞速。 赵旃无奈,只好丢下马车,躲入旁边的松林,被楚将屈荡瞧见了,便下了车要来捉他。赵旃来了出金蝉脱壳,他脱下身上的铠甲挂在小松树上,自己轻身逃脱了。屈荡只好取下那铠甲来献于楚庄王。 一行人正要回营,却见远处一辆单车飞驰而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潘党。他指着北边扬起的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尘对庄王说:“晋国大军来了!” 哪里是什么晋国大军?原是荀罃的二十辆兵车来接应赵旃的,被潘党远远一望,还以为是大军,吓得楚庄王面如土色。忽听南面鼓角声响,原来是令尹孙叔敖领着一阵人马飞驰至此。 大队人马来援,楚庄王心安了,问:“相国怎么会知道晋国大军来了,便来援救寡人?” “臣不知也。只是怕大王轻率前进,误入晋军,预先来救驾,随后三军将至。” 楚庄王仔细观察那北面的烟尘,发觉那尘头并不高,应该不是什么大军。孙叔敖建言:“兵法有 云‘宁可我迫人,莫使人迫我’。如今既然诸将已齐,大王便可传令杀向前去。如果能挫败对方的中军,其余上下两军便不足虑了。” 楚庄王开始排兵布阵:命公子婴齐同副将蔡鸠居以左军攻击晋国的上军;使公子侧同副将工尹齐以右军攻晋国的下军;庄王自己领着两广军队直捣荀林父的中军大营。 安排停当,楚庄王亲自击鼓,众军一齐擂起战鼓,顿时车驰马嘶,步兵跟在兵车后,飞奔前行。 晋军那边却毫无准备。荀林父听到鼓声,刚想派探子出去,楚军却已漫山遍野地在晋营外了,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荀林父仓皇间传令晋军全力应战。 楚军是耀武扬威,士气高昂;晋军却个个如梦方醒,还摸不清东南西北,这样如何抵挡?顿时如砍瓜切菜一般,被楚军杀得四分五裂,七零八碎。 荀罃驾着軘车本是要接应赵旃的,结果反撞上了楚将熊负羁,虽奋力接战,但因所驾的左骖中箭,车子翻覆,终被熊负羁所俘。 晋将逢伯,带着两个儿子逢宁与逢盖,一起坐着一辆小车,正在逃命呢!恰好那好死不死的赵旃也逃脱出来,脚趾受伤走不动,看见前头有车,便大叫:“车上是谁?带我一下吧!” 那么逢伯会带他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14. 如此惨败! 共事多年,逢伯如何听不出那是赵旃的声音?可他愣是不理会,还吩咐两个儿子:“咱们赶紧走,千万别回头看!” 可惜那两傻小子不理解父亲的好意,偏要回头看,赵旃更起劲了:“逢君快载我一程!” 逢宁逢盖对父亲说:“赵叟在后头叫咱们呢!”叟?赵旃看样子年纪不轻啊!还如此血气方刚? 逢伯大怒,骂道:“你们既然看见了他,就该下车把位子让给他!”说完便把两个儿子赶下了车,让赵旃上来,一起登车同载而去。逢宁逢盖之后陷于乱军中,丢了两条小命。 中军营中,元帅荀林父和司马韩厥从后营门登车,领着残兵败卒,从山路沿着黄河而行,一路丢弃车马兵器无数。先谷从后头赶了上来,额头上正中一箭,鲜血直流,自己扯下战袍把头包裹着,别提多狼狈了! 荀林父一看见他就火冒三丈:“你不是敢战吗?怎么落到这般田地了?” 走到黄河口,赵括也到了,说赵婴早私下预备好船,如今已自己过了河,恨恨道:“也不告诉我们,是何道理?” 荀林父冷哼一声:“生死关头,哪来得及告知他人?”赵括仍然恨恨,别人也就算了,自己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竟然也凉薄至此?自此时起,他可对弟弟赵婴有了看法。 “我军已不能再战了!为今之计,渡河才是最要紧的。”说完,荀林父便命先谷到下游去找船来渡河。可此时河面上的船只是东一艘西一艘,一时根本无法聚拢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沿河吵吵嚷嚷,又有无数人马来到。荀林父一看,正是下军的正副二将赵朔与栾书,因被楚将公子侧击败,也领着残兵败将,跑到这里想渡河。 中军与下军一齐在河岸,争着要渡河,那点子船更加不够了。往南边一望,远远又见一股烟尘,怕是楚军又追来了,荀林父击鼓传令:“先渡河的有赏!” 这下好了,两军开始为了抢渡河的船而开始自相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杀。往往一艘船已装满了,还有人从水里要往上攀,扒着船舷不肯放手,搞得连翻了三十多艘船。 先谷在船中喝令:“再有攀舷扯浆的,便用刀砍断其手指。” 一声令下,各船纷纷效仿,一时间,手指如雨点船纷纷砍落于舟中,或如飞花点点,一捧捧扔到河里。岸上哭声震天响,水中血染半河。真个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此时后头的那股烟尘越来越近,原来是荀首,赵同,魏錡,逢伯,鲍癸一班败将,陆续逃到此处。荀首本来已上了船,但得知其子荀罃被俘,说:“我儿子被捉,我不能空手回去。” 于是跳船上岸,整车欲行。荀林父想制止他:“荀罃既已陷入楚营,你去也没用啊!” “捉个楚将,或可换我儿子回来。” 魏錡素来与荀罃关系好,便也主动要求和荀首一起去。其余聚起荀氏的家兵,尚有数百人。因为荀首平日里待小兵不错,所以下军中有不少在岸上的乐意跟从,便在已在船上了,也有听说荀大夫欲再入楚军寻子,主动跳船上岸的。这一支人马的士气,比当初全军扎营时还要强盛些。 那荀首在晋国可算是数一数二的神箭手,这回返身入楚军中,正遇着老将连尹襄老正在收拾战场。也不及思量,一箭射去恰好射穿了连尹襄老的面颊,仰面倒在车上。好了,那个夏姬又多了一道白裙子! 公子谷臣见襄老中箭,赶紧驾着车子来救,被魏錡接住厮杀,荀首从旁瞅准又是一箭,射中公子谷臣的右手腕。谷臣忍痛拔出箭来,被魏錡趁隙活捉,车上再载上连尹襄老的尸体,荀首说:“有这一个活人一具死尸,应该可以赎回我儿了。楚师甚强,不能正面迎敌了。” 两人策马急驰,等到楚大军知觉,早就追不上了。 再说说上军那边,士会早预料到会出事,在楚军来前已列好了阵,且战且走。公子婴齐追到敖山下,忽听炮声齐响,一员大将杀了出来:“巩朔在此等候多时矣!”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公子婴齐吃了一惊,两人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巩朔不敢恋战,保着士会缓缓而退。公子婴齐追上来,前头炮声又起,韩穿杀来了。这回楚军中蔡鸠居出车迎敌,刚要交锋,山谷中又是炮声隆隆,旌旗招展,原来是上军佐郤克引兵来了。 公子婴齐见对方人数众多,深恐陷入重围,便鸣金退师了。士会查点人数,上军并不曾折损一人,便依敖山之险,一气结了七座营帐,使楚军不敢进逼。直到对方真的退了兵,这才整队而还。这是后话了。 荀首一行回到黄河口,此时荀林父的大军还 没有完全过河,心下正慌。且喜那赵婴还算有良心,自己过河后,没忘打发空船回来接人。情势这才好转。 黄昏时分,楚军已到了邲城。伍参请命去追击晋军,楚庄王说:“此战已可一雪城濮之耻,晋楚终要讲和的,何必多杀?”这便下令在城中扎营。 晋军可是连夜渡河,吵吵嚷嚷一直到天亮才全部过了黄河。荀林父此人,智不能料敌之先,才不能驾御手下众将,进退不定,摇摆两端,对于此次惨败当负首责!自此中原霸气,一股脑儿全归了楚国,又如之奈何? 墙头草郑襄公得知楚军获胜,亲自到邲城送礼慰问,还将楚庄王迎到当年周襄王呆过的衡雍王宫,设宴款待。潘党想将此战中的晋兵尸体码起来堆个“京观”,以彰显楚国的赫赫武功。被庄王斥责一通:“晋国没有什么罪过,寡人也不过是侥幸得胜,有什么可称颂的?” 下令军士们收拾遗骨,无论己方敌方,尽数掩埋,祭祀河神,奏凯而还。 回到郢都,论功行赏,自要给伍参的主意点赞,拜他为大夫。之后楚国有伍举,伍奢,伍尚,伍员都是他的后代。令尹孙叔敖感叹:“没想到胜晋之大功,竟出自一个男宠,我羞也羞死了!”自此郁郁成疾。 此次晋楚之战,两国形势逆转,楚庄王算是奠定了霸业,那么之后如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115. 孙叔敖的远虑 荀林父大败而回,晋景公本要处斩他,奈何群臣力保:“荀卿乃是先朝老臣了,虽然这回大败,却是先谷故意违背军令所致。主公只要斩了先谷也足可警戒后来人了,当年城濮之战楚国杀了成得臣而先文公心喜,秦国留下战败的孟明视而先襄公心惧。乞望主公能赦免林父之罪,以观后效。” 晋景公只得斩了先谷,将荀林父留任中军元帅一职。六卿加紧练兵备战,以图日后寻楚国报此一战之仇。 周定王十二年春三月,楚国令尹孙叔敖病重,嘱咐其子孙安说:“我有一份遗表,在我死后你要呈给楚王。你记住,要是大王要封你官爵,你定不能接受。你才能平庸,当不能得官职。如果大王封你一块好地为采邑,你也要推辞,实在推不过,就请求把寝邱这地方封给你。那地方土地贫瘠,别人都不要,你得了才能传于子孙后世。” 说完这些,孙叔敖便咽了气。孙安呈上遗表给楚庄王,无非是感念君王的知遇之恩,但儿子不肖,不配为官。有一族中从子叫薳凭的还有几分才干,可任一职位。另劝楚庄王息兵养民云云。 楚庄王读完遗表,感叹道:“孙叔死不忘国,是寡人无福,上天这才夺去寡人的良臣啊!” 孙叔敖入殓,楚庄王亲自出席,并抚棺痛哭,在场的无不感动落泪。次日,便拜公子婴齐为令尹。召薳凭为箴尹,自此楚国又多了个薳氏。庄王还要拜孙安为工正,但他却谨遵父亲遗命,死活不肯接受,回到乡间耕地去了。 楚庄王身边有个优人,因身高不足五尺,大家叫他孟侏儒又叫优孟的,平日非常善于搞笑表演。这位演艺工作者偶然一日去城郊,见到孙安正背着一捆柴禾回家。上去问道:“公子怎么竟要自己背柴呢?” “我父亲为相数年,没有给自家留下一文钱,死后家无余财,我怎能不自己背柴呢?” “公子放心,大王会召见你的。”优孟叹道。 优孟自己制作孙叔敖生前的衣冠剑履一整套,日日研习他生前的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行举止,模仿了三天,可谓是惟妙惟肖,宛如孙叔敖再生。 有一回楚庄王在宫中设宴,召集优人们演戏。优孟先让另一名优人扮演楚庄王正在思念孙叔敖的样子,自己则扮成孙叔敖上场。 庄王一见大吃一惊:“孙叔你没事了吗?寡人思卿至切,赶紧来辅佐寡人继续为相吧。” 优孟对曰:“臣不是真的孙叔敖,只是模仿得像而已。” “寡人思叔敖不得见,便见到一个形似的也可卿慰寡人之思,你不要推辞,这便就了相位吧。” “大王真要用臣,于臣来说也是情愿的。只是要回去与老妻商量一下,才敢奉诏。” 优孟说完便下场,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说:“臣适才与老妻商议过了,她劝我不要接受。” 楚庄王可好奇了:“这是何故?” 优孟唱起一首歌:“贪吏不可为而可为,廉吏可为而不可为。贪吏不可为者,污且卑;而可为者,子孙乘坚而策肥。廉吏可为者,高且洁;而不可为者,子孙衣单而食缺。君不见楚之令尹孙叔敖,生前私殖无分毫,一朝身没家凌替,子孙丐食栖蓬蒿。劝君勿学孙叔敖,君王不念前功劳!” 听完此歌,楚庄王潸然泪下:“孙叔之功,寡人不敢忘也!”这便命优孟将孙安召来。 抬眼望去,那孙安果然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脚下一双草鞋来拜见楚王。庄王问:“你怎的竟穷困至此?” 优孟在一旁帮着作答:“不穷困,则不可见前令尹之贤。” 楚庄王想了想:“既然孙安不愿为官,那么应当封他以万户之邑。” 孙安还要推辞,楚庄王一摆手:“寡人主意已定,卿不可推辞。” 孙安拜了一拜:“大王如果顾念我父尺寸之功,要封臣,那就把寝邱封给我便足矣。” “寝邱不过一块贫瘠的薄地,你要它有什么好处?” “先父有遗命,若不是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邱,其他地方臣不敢接受。” 楚庄王无法,便将寝邱封给了孙安。之后的数年,因为寝邱不过一块别人都不想要的地方,没有人来争抢,也没有人找孙氏的麻烦,反而孙氏得以世代居守于此地。这便是孙叔敖的远见之明。 再说说晋国那边,荀林父听说孙叔敖亡故,料定楚国军队近期不会再出动了,便请旨领兵伐郑,在新郑郊外大肆抢掠了一番,这才得意扬扬地班师回去。 诸将请求继续围了新郑城,这回荀林父打定了主意:“围 了新城也一时攻克不下,万一楚国又来救援,那可怎么办?咱们这回不过是要郑国人害怕而另作打算。” 他说的不错,郑襄公果然大为恐惧,遣使去往楚国,请求用另外一个弟弟换回公子去疾来共理国政。楚庄王说:“郑国人果然有信用的话,也不在乎谁为人质?” 便让来使带公子去疾回国了,自己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对付晋国的事。 怎样才能使晋国退兵,解郑国之危呢?公子侧出了个主意:“和楚国关系最好的是齐国,而对晋国对忠心的莫过于宋国。如果咱们兴兵伐宋,那晋国去救都来不及,哪还有精力与我争郑?” 楚庄王指出不足之处:“你这办法虽好,但却有一点。自从我先君在泓水之战一举击败宋军,伤了宋襄公腿骨,当时宋国尚能忍耐。到了厥貉之会时,那宋昭公又亲自在先穆王跟前服侍。之后昭公被弑,子鲍嗣位,如今十八年过去了,再来伐宋又师出何名?” 公子婴齐说:“这事不难。齐侯屡次遣使来楚,但我国尚未回拜过一次。如今便遣使出使齐国,自要过境宋国,也不用打招呼借道,硬要过去,且探探虚实。如果他们不计较,那就是怕了楚国,召宋公来会盟,他不敢不来。如果他们无礼,辱我使臣,但就以此为名出兵!” “何人出使为宜?”楚庄王问。 公子婴齐报出一个人名,这下可是生生要断送一人性命。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