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正文 1、第 1 章 洪顺末荒年大饥米斗三千五人相食民反无数英雄竟折腰…… 末年末日末刻庆丰府外大军围城两月忽遇数十流星坠落其一硕大的将固若金汤的庆丰府南门生砸出了一个大坑城池刹那损毁至五十里外燕都顿失屏障一下子江山更替疆域合一又史称永安元年。 同年同日同刻庆丰府外城二十五里百泉山下瘟神庙外墙七茜儿正一脑袋是血的双手抱膝缩成一团她饿的浑身打颤儿惊的找不到魂魄就只觉惶惶然飘飘然怅怅然…… 才将大地颤抖将她送的老高甩到了庙墙之上碰了一脑袋血。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还跟嫡母家人一起躲在城外一处老院菜窖内发抖后饿的实在熬不住嫡母就叫大家抓阄儿谁抓到谁出去找吃的。 一头血碰回来的七茜儿就是再傻她此刻也明白了这亦不过是嫡母的手段而已不然为什么是五蓉六宁还有她抽到了抓到了阄儿她那会还不识字儿呢谁知道上面写的是啥?人家只想她送死呢。 心里再怨恨七茜儿也是一动都不动的团着身边这瘟神庙内有兵器碰撞有呼呼喝喝的砍杀声传出来最后还有半截手臂都从院子里血淋淋的飞到她面前。 七茜儿心肝一颤翻身就想爬走然而爬不得几步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百泉山下的一溜儿大柳树。她耳朵一嗡旧镜像便反复在脑内回转。 ……大柳树下肥壮乳熊般的小童正骑在一个瘦弱的孩童身上大笑那孩童面目苍白一脸冷汗的的趴伏在地缓慢前行只要停顿下来便被拿健壮小童拿着小鞭一顿好抽…… 七茜儿要逃跑的身形如被钢锥扎在地上般的静止了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怕!不逃……不怕不逃! 她不逃。 就这样她违背了本性没有如上一世般听到动静看到了断臂就吓的连滚带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就因恐惧饥饿晕了过去……那时候也是她命大清醒过来便看到已然荒了的庄稼地里一只田鼠连蹿带蹦的入了洞就这样她两只手十个指甲盖掀了七个双手血淋淋的给她刨出一窝田鼠外加一点儿田鼠粮那会子她也是傻还小心翼翼的护着粮食回了地窖她嫡母看她有功还赏了她一只小田鼠充饥。 那会子她竟感恩戴德还给太太磕头了。 想到这里七茜儿左右开弓的打了自己两巴掌。 从前她自出身便被关在后宅无人教养强活成人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人活在世就是再苦也要有一二两骨头。 她没有骨头软泥般的憋屈到死。 谁能想到还会回来呢? 七茜儿又喜又怒又悲又恨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倒爬回才将那地强迫自己坐下身体想逃便举臂在胳膊上咬出血一口不够便是第二口还吸了自己一口血。 那截血淋淋就在她眼前半尺的地方淌血白森森的骨头红艳艳的鲜肉就那么露着就是腹内没什么东西她也无声无息的吐了。 惊惧难当然!不能逃! 不知过了多久庆丰城那边冒起青烟随着院子里一声惨叫周遭便彻底寂静下来。 片刻的功夫一声尖细不像人声的话音儿响起:“都~赶紧着吧这庆丰城都破了可怜咱洪顺就剩下咱们这一点子忠骨咱六爷儿就剩这么点儿家当都利落的收拾了该遮掩就遮掩可~别露了马脚。” 庙内响起低哑的领命声搬动声忽又有人说到:“大总管~都点好了就常二少了一截儿胳膊……”他话音未落那尖细的便又骂了起来:“傻儿子不在这院里就是飞到了院外了啊赶紧找去!” 七茜儿松开紧咬的胳膊她左右迅速看看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先是用手臂扫了自己吐出来的酸水儿接着身体一滚一挣就顺着野草遮盖住的狗洞钻到了瘟神庙院里面儿。 深秋老庙院内虽有动静七茜儿的心却安静非常她安静的趴着爬着……她知道此刻她不一样了必然是冲破了一种从前没有的什么东西。 她从狗洞爬出借着略高的秋草就着那边搬动尸体丢进枯井桶桐油灌进枯井的声音儿就爬到了老槐树的腹内。 这庙她从前来过以往被嫡母饿的心慌了她就跟六宁儿爬出祠堂狗洞到这边偷供果儿吃。 这世上很少有人敢碰瘟神庙的东西可人饿疯了还哪管是哪路神仙便是真的遇到菩萨人饿极了为了活着她也不介意咬下一块肉来。 反正那老和尚说菩萨修成之前也没少舍身与其舍给旁个不如舍给她。 老槐空心七茜儿是知道的她跟六宁儿从前也往这里藏东西也没人敢在瘟神庙里偷窃在常人看来这世上最恶的庙便是瘟神了只要远远的看到那是要躲着走的。 院里依旧在忙乱七茜儿就缩在树洞腹内就安静的看那边杀人她牙齿打颤就咬胳膊不敢看就用剩下那手使劲撑着眼皮! 她看着院子里剩下的那几人将尸体丢进灌了桐油的枯井她甚至还数了一下人数地下躺着十二个来回走动般尸的有三人站在门洞边儿上的还有一人如此这院里活着的共是四人。 这些人穿着难民的衣裳可是身体壮硕的却与她看到的一切人都不同。最起码火光黑烟下他们的面堂是泛着油光黑亮着的。 等到院子里收拾干净了血迹打扫完了那站在门洞下面的尖细嗓又开口问:“啧~可怜的~都收拾干净了?” 那三人站成一排弓腰回话:“回大总管都收拾干净了。” 两辈子阅历七茜儿一下子就明白这大总管定然是宫里出来的太监上辈子她先住在泉前街后来那臭头升官到了上京这样儿的人才见的多了。 与她印象深刻的是年轻的还好说那混的不好的老太监他们叉裆撇腿儿走路人还没过来就能闻到尿骚味儿。 才想起臭头一些老的记忆便来来去去的在脑袋里翻涌七茜儿越想越恨自己从前她恨臭头官小木讷护不住妻儿她恨臭头无视她给老陈家生儿育女有功却跟那边一条心。 可怨来恨去老了老了她才清醒了…… 到底是恨错了人了! 如今她是明白了诅咒旁人之前她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无用东西!连自己的孩儿都护不住她也不配称个娘! 心里正不甘愿间七茜儿的眼睛里便看到出此一生最锋锐的力道那力道甚至可以称之为漂亮~不!也不是漂亮那是利索像那臭头年轻力壮那会子挥刀斩猪头一般的俊利风景。 那大总管鬼魅般的笑了几声道:“好!好!都是咱家的好儿子回头~都有赏你们都是有功之臣等回去……”他这话音未落人忽就飞了起来。 七茜儿先是看他身形鬼魅一般飘出接着双手一申便掐住当前这两人的脖子她脑袋都来不及思想就听到两声清脆的嘎巴声依旧不及思想就见那老太监右手臂向后一轮一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的劲儿反正就是右肩膀向后一走就又是一声小嘎巴如黑塔一般的汉子瞬间也被夹死了。 随着三声沉闷的坠地七茜儿双眼睁的老大的盯着她不敢相信三条人命?这就死了? 爹生娘养一把屎一把尿摔破油皮都挖了娘的心肝的大活人就死了? 就嘎巴一下就死了? 两辈子一懵懂妇人贫穷过挣扎过气闷过为难过憋屈死过……邻居家丢一只鸡在街口叫骂七茜儿都能垫着砖头儿当成大事儿从头看到尾事后还要最少议论俩月才算完。 如今这是看着杀人了! 七茜儿心肝都颤悠却不为畏惧竟莫名心神向往。 她也想做点什么。 她就恍恍惚惚的觉着胸中有团烈火就觉着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将面前这杀人的景象涂抹好不痛快。 她贪婪无比的看着也想这样想有这样如狼般的狠心如鹰隼一般的刁横如果可以现下她想把这个杀千刀的世界都杀了……这样大家就都干净了。 她一动不动的就看着院儿里这大总管提小鸡雏儿般的轻易就将那尸首丢进枯井又从院外的马车上提进几桶新桐油尽数灌进枯井。 火把丢进去不大的功夫浓浓的黑烟与火气就弥漫了一院子。 火焰的热度很快从地下燎烤到了槐树根又从根部攀爬到了树洞可七茜儿就是一动不动的惩罚着自己满脑袋都是汗珠她也不动。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等到庆丰城那边烟气冲天院子里黑烟也散去一些七茜儿这才看清那大总管就双手拢在袖子里呆呆的看着远处…… 这老太监在哭呢!这么狠的人他哭啥呢?七茜儿想不明白却忽看到那老太监眼泪还没落到地上就伸出手捂着心口一口黑血从嘴巴里喷了出来…… 大总管吐了许久挣扎着又吃了几丸身上带来的药完事儿之后他就躺在地上赫赫的笑了起来还嘶吼道:“疼!疼!痛……痛快!!” 那声儿极不好听就像她家老太太死的前一晚夜猫子在她家房顶笑了一宿儿那音儿。 忒顺耳…… 七茜儿无比贪婪羡慕的看着那老太监心里想若我是他就好了这样的肆无忌惮这样畅快的我行我素……看他还不怕死要死了都这般得意。 老太监笑罢又忽大骂起来:“六爷~六爷!真是老奴的好六爷儿啊……好个仁义的六爷儿!好!好!好!真是心思缜密足智多谋的好六爷儿……报应啊!” 树洞内燥热七茜儿满脑袋汗她耳边听这老太监不停休的骂着听来听去莫名她就想这老公公也不是个会骂的比起营子里那些婶子那就差的不是一亩两亩地的功夫。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监许是骂累了他就爬了起来一路就爬到瘟神庙内…… 七茜儿见他爬走鼓着的一口心气儿就落下她软在树洞又累又饿的迷糊着了……到天蒙蒙亮的功夫七茜儿就颤颤巍巍的从树洞里挣扎出来不出来不成她就觉着藏身这老树就要死了树肉都烧着一般灼热起来。 待她爬出鼻尖树汁味儿散去她就闻到这院子里四处弥漫着的烤肉味儿这一下肉香几乎把她熬死待到烤肉味儿过去院子里又弥漫起恶心人的焦臭她扛不住了。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反正人爬出树洞就晃晃悠悠的到了瘟神庙的大殿她原本想着供桌上的供果还能吃可人到了大殿内看到的却是神像供桌正前四四方方露着的若地狱闸口般的洞子。 人再往上看瘟神老爷骑着的那猛兽脑袋嘴巴却是掉了一个个儿它嘴巴是朝天的。再左右打量那大总管他就一动不动双目圆睁的坐在兽头之下。 这是死了?嘿!吐了好几碗的血想着也是不能活了。 肚里饿的疯了七茜儿便不管不顾的爬到供桌上抱过一碟已经干的起绿毛的供果啃了起来。 她一边啃一边想多少年了这庙里被老鼠啃过的供果儿还是那么香! 只可惜就这一顿了庆丰城破之后乱了足足小半月开始官家还赈济了几日粥随着难民越来越多那时候别说绿毛的供果就是树皮草根都被人啃干净了。 没命的嚼吧七茜儿从感觉自己活过来到噎住也不过半息功夫她一口气上不来举起拳头对着心口就是一顿捶打却没什么效用。 这一噎她便慢慢的翻起了白眼儿从供桌上翻了下来。 挣扎间一个皮壳铮亮的银嘴儿葫芦从兽头下面慢慢的滚了过来。 七茜儿侧脸一看便拿起葫芦拔了塞子对着嘴巴就是一顿灌便是这葫芦里是酒不是水她也顾不得了。 好烈的酒七茜儿几大口咕咚下肚总算觉着自己又活了心也燃烧了起来跟吞了火油一般。 她咳嗽几声这才抬头看向那老太监那老太监嘴边的血已然干涸可眼里却泛着笑意在打量她。 七茜儿看看手里的葫芦又看看院子她可是要活着的人想到这里她爬起扭身就跑才一脚挎上门槛就听到身后那老太监喊她呢:“妮子妮子~你莫怕~回来!我要死了你别怕……” 对呀他都吐了那么多血了。 七茜儿住了身势人却站在门槛那处一动不动。 她心跳的厉害就觉着随便开口心就能从胸膛蹦出来她看看老太监又看看地下那个黑洞两辈子了人来人往事来事去她也是有阅历的…… 她这是看到不该看的了可这老太监却真不想杀她。 七茜儿慢慢呼出一口气缓慢着骑着门槛坐下就着葫芦又喝了几口烈酒。 老太监也在打量这个奇怪的丫头他什么阅历却阅不出面前这女孩儿的来历不是说她的打扮儿而是她的眼神儿真真是古怪至极。 他又咳了起来咳了好大一会儿才捂着心口问:“妮子都看到了?” 七茜儿愣愣神看着院子里倒插庙门儿便老实的点头心中还想你都吐了那么多血了怎么还不死啊? 老太监眉毛一扬忽就桀桀的又笑起来:“呵~天意!天意啊!天理昭昭老天爷~谁也逃不过您老的法眼哈哈~!” 七茜儿觉着他感激错了神仙这地儿是人家瘟神老爷的地盘儿。 她看看瘟神老爷又看看昏昏沉沉的苍天这才扭头瞧着这老太监也不提醒就看着他笑等他死。 她从未这样胆大过但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软烂了一辈子今儿她是无论如何不能躲着了。 肚里有了东西又进了几口老酒七茜儿心口燃烧醉意上头她就胆子越发大起来也很多事儿她就想了起来。 庆丰城破之后一些难民跑到瘟神庙那些人本跟她一样想找点吃的却在瘟神庙发现了一笔财宝……哄抢之下就死了很多人。 却原来是这样啊想那位六爷算计死这老太监可这老太监却绝了人家的复起路。 至于那家人是谁?她又不傻不就是那家么那个坑害了这万万黎民使得饿殍满地被老天爷降下天罚的那家人。 真活该那家牲口败落。 思想间七茜儿只觉脑袋越发厚重她喝着老酒将身子向后靠了一下那老太监尖细的声音又断断续续的在耳边响了起来:“妮儿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么?” 更加晕乎的七茜儿抬脸看看这老太监她是实诚人就老老实实的说:“左不过是些金银珠宝。”说完一撇嘴儿还嘲笑这老太监到:“这些玩意儿能买你活么?” 那老太监的脸上顿时僵住了。 正文 2、第 2 章 败城老庙烤干的老树轰然倒塌。 毛稀身枯的小丫崽子咳嗽了两声她双腿滋润的架在老门槛上身子靠在门框上一边小口喝酒一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童谣。 两辈子风风雨雨多少见识人遇到实在大事儿身外物属实没啥用处再多的钱儿也买不来她安儿的性命呢。 那老太监呆了很久很久这才正经直眼的上下打量七茜儿好半天儿她才认真的问到:“妮儿富可敌国不好么?” 七茜儿一撇嘴轻笑:“我一后宅妇人可护不住这富可敌国。” 明明是个没生开的毛稀丫头偏偏要自称后宅妇人。 这老太监心内觉着鬼怪可偏遇乱世又见天罚如今又在庙里这丫头奇异老太监心里便给了七茜儿一些神性。 他认真思考后便小心的问:“却不知~妮儿?你想要什么?” 七茜儿半身如骑在马背摇晃了一会儿后她舍了葫芦举着一条有血的胳膊指着苍天道:“我啊~我就想胆大包天呢!” 多数人喝多了也就是这个样儿了。 可惜了此情此景此地此人不同醉鬼胡话偏就合了这老太监的心境只刹那的功夫这老太监心里便稀罕起来。 说不出的那种稀罕便是这丫头葛衣落魄毛稀面黄他也稀罕。 他一辈子狠辣尤其身残之后便对这人世有了说不出的怨恨他总不服输凭着野心一步一步走到了旧宫核心可这些有用么?如今想来亦不过是一辈子在欺负欺压他招惹的起的那帮子人罢了。 几个时辰之前他还觉着他虽身残却比那卖国的开城门的清白多了。他护着的是真龙天子护的是血脉正统! 可是下场呢?便是这般下场了。 他就是个球毛啊~! 如今听到有人想反了天儿了他当下竟觉着周身毛孔放开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他又大声笑了起来。 七茜儿酒劲儿上头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人在哪儿了她张嘴就骂:“老东西!你可闭嘴吧!都要死了就悄悄的死你可甭笑了忒难听!” 那老太监当下便不笑了他咳嗽了几声捂着心口坐又直了点子他知她喝醉了却不想放过她了他见过天罚到底畏惧了生死。 嘿!也是有缘分呢想不到他这一辈子别的不说对老李家也算是赤胆忠心没想到却是这个下场。他本想打开地洞算是绝了那家人的退路可谁能想到遇到了这么奇怪的一个小丫头。 想到这里他便捂着心口轻喘着笑问:“想法倒是不错反了天儿咳咳~咱家也是愿意的呵~咱家咱家甚喜……” 七茜儿闻言一脸不屑脑袋已经彻底迷糊迷糊到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她从哪门槛上下来爬着过去昂头在老太监面前上下打量甚至她还伸手拍拍这老太监的惨白的脸儿道:“你~你甚喜有个屁用?” 都要死球了? 多少年没人敢拍打自己这张老脸了 老太监越发的惊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硬生生挤出一堆笑肉表情狰狞巴结的说:“也~没错儿是~是没个屁用!” “我就说啊!” 七茜儿随他一起笑早就忘了面前这个是个心黑的也忘了昨晚这院子里死了好些人还都死在这干瘦老头子的手里。 她晃晃悠悠盘腿儿坐好还挺好心的把酒葫芦递过去道:“来来来!想那么干啥有吃啊~你就吃两口想开点喝两口好上路吧!你说你~血吐了一盆儿?你咋还不死呢?这酒不错比巷子口老牛家的老酒劲儿大多了……老牛家那酒啧~一斗四分水还卖稀贵一家子遭雷劈的玩意儿!” 说完也不等人家反应她就灌了人家几口。 灌完看人家呛着了还半扶着给人家拍拍背一边拍还一边老气横秋的继续劝慰:“甭想那么多了~人总归都是个死就眨眼的事儿说不得你像我一样一眨眼儿就回来了呢……” 大总管哭笑不得的接受着这人生难得的好他知道面前这妮儿是喝醉说胡话呢他都六十多了还被个丫头喊老哥哥这也真是……也罢了罢了……他便送她一场造化也好让人家胆大包天去啊! 想到这儿他一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儿放到七茜儿手里笑眯眯的说:“妮儿这个送与你吧!这是我早些年得的一份缘法~挺好的东西咱家原想着拿着盖形迹如今~你就拿着翻了天儿去吧!” 七茜儿接过布包解开脑袋发蒙的看着里面的两卷书这上面这本叫做《修合真经》下面这本却叫做《月德三十六式》? 老太监看她来回不在意的翻动就笑着央求:“妮儿求你个事儿呗?” 七茜儿住了手纳闷的抬脸看他。 老太监求告:“一会儿~咱家去了到~到下面指定过不好若是若是你念着我的好就逢年过节给我烧上几张烧纸?可~成么?咱家姓廖名儿就不提了免得丢了祖宗的脸。” 七茜儿听完轻笑:“那有什么?不就几张烧纸你这什么月德什么经文的我可不给你念我也不识字儿啊!嗝~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这月德这不是兔儿么?兔儿何时竟有了经了?这会子这玩意儿不如俩粗面饼子嘞!” 回头吃饱了她还要嫁人还要生出她的安儿看经书作甚? 老太监只当她醉大了便更加讨好道:“妮儿可不是经文啊这可是好东西!你~你可别小看那兔儿兔儿力薄却有胆孤注搏鹰之力再配上那修合吐纳之法明儿你弄通顺了便是折腾起来天上不去咱家也保你把一江净水搅合浑浊了……” 七茜儿若有所思这才沾了吐沫翻动起书本来。 可惜只翻动一下她便看到一堆儿没穿衣裳的和尚人儿有站着的盘着的倒立的…… 呸呸呸!真是缺了大德了。 想她七茜虽然一生落魄却也是个心正贤淑的好女子这老太监莫不是疯了不成他都要死了还坑害自己。 手上犹如触火炭一般七茜儿顺手便将那书丢在地上还蹦起来跺了几脚。 看七茜儿跺书老太监赶忙趴着护住一边护他还一边大喊到:“你这~你这妮儿想什么呢?这可是好东西啊!” 七茜儿闻言指着他骂:“好……好个屁啊真是真是~我都没眼看什么玩意儿也来污我的眼!呸!还不如俩面饼子值钱你这老货真不是好东西!都要死了你还坑我?” 老太监鸡同鸭讲算是彻底无奈了。 好半天儿他坐在哪儿有气无力的看着七茜儿蹦q一直蹦q到她站不住了又盘腿儿坐下他这才无奈的说:“哎! 嘿~你啊~就能看到点儿吃喝不就是吃喝么?外面~外面我那车上也有几百斤干粮也够你充饥了……” 七茜儿如今就认吃。 听到有吃的她翻身就要往外爬却不成想脚踝被那老太监一把捞住。 她后腿儿蹬了几下没甩开只能翻身看这该死的老头儿道:“你说你你咋还不死呢?” 可怜大总管一生叱咤风云如今却被这个毛稀的堵的心都要炸开了。 是了就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大总管又是一口血也是无奈了他几乎要哭着哀求到:“妮儿~除了粮咱家还放了三百多两碎银那钱儿干净是咱家一丁点一丁点儿存下来的……你你回头要是吃饱了念我一点儿好~明儿~能帮我把这些银子舍了成么?随你送到哪个庙门接济了什么样儿的可怜人家都~都成的……也算是给我买一条顺畅的投胎路成么?” 七茜儿心里不愿意可也走不了无奈她只好盘膝又坐在这老太监面前道:“你这老官儿好不拢慊褂猩兑档模透辖羲盗松下钒桑夷巧叮一褂惺露兀 说罢她将沾了血的指头在裤子上蹭了蹭。 老太监松了一口气他笑眯眯的搭着她的手臂道:“妮儿受累把咱家扶到外面井边儿成不成?” “成!咋不成呢!” 如此七茜儿就满脑装着迷糊的扶着这老太监跌跌撞撞的向着外面就去了…… 秋风吹过两本破书在秋风里翻着落寞。针般的细雨刚停七茜儿就头痛欲裂的从供桌下面滚了出来。 等到她人好不容易的清明了她就看看手里的半张细面饼子打了个酒臭的嗝儿。 她这是送人去死了?还是那样儿的一个人? 她还下了地窖翻了人家前朝的钱儿了? 还卷了人家好些元宝? 供桌下几大袋干粮饼子咸菜疙瘩肉干子还有打成一小包没有扎严实的金元宝包袱随意的堆放着…… 七茜儿呆坐了一会儿那大段的记忆甭管是前生的还是这一世的就铺天盖地的翻转回来了。 惊异惊恐惊惧只一下子七茜儿脑子里搅和面糊涂她就提泪横流的捂着脑袋开始吼叫起来。 一边叫她还一边儿在地上打滚儿。 瘟神老爷骑着脑袋翻个儿的异兽面无表情的看着…… 她就那么滚着一直滚的没意思了又坐起来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一顿耳光子就只恨自己胆大包天不惜命。 她总算想起来了昨晚她扶着那老太监到外面那老太监告诉她那下头是李家六皇爷预备着以后要起兵的军饷别的她都不要动就第四箱没有印记的那些金银她能碰碰。 她还真碰了下去就背了一大袋子上来。 老太监嘱咐她这地洞口最好就露着明儿谁发现这里哄抢之下也不会露了她的行迹…… 后来那老太监就投了井人家那是真的不想活了。 可他为啥不想活了呢? 七茜儿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井口边缘却看到那井经历一夜焚烧早就骨酥肉烂塌的不像样儿了。 再一看那瘟神庙的院门大开着出了院门就看到一头暗青色的大驴子拉着的一辆青布棚车儿还老老实实的呆着。 是了昨儿这里还有好大一支车队她依着那老太监的吩咐解了缆绳将那些车马全都放了。 现如今这一辆车儿还是因拉着干粮才没有被她解开缆绳那驴儿见到她便咴儿咴儿的叫唤起来。 七茜儿才想起老太监跟她说的碎银子还没拿呢…… 七茜儿愣怔在哪儿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命数竟然转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儿。 她昨日到底做了什么样儿的事怎就胆子大成那样儿她是真不怕死~啊! 想到这里七茜儿回手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打完了吧她还有些得意了。 想着谁能想到呢上一世见到那血胳膊回身就逃的自己这一世她没逃竟有了这样的机遇……可这~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恩必然是好的……好歹她也有几百斤干粮了。 想到这里七茜儿走到树前解下驴车缆绳牵着那驴儿就进了庙门儿…… 进了庙门拴好驴七茜儿又回到大殿才一进去她便一脚踩在那本修合经上。 七茜儿弯腰捡起书翻动两下没眼看又合起来两次…… 如今她是识字儿的就看到那书的第一页写到: 开气练膜为先御气连穴为主行气于子午上合于肾引入丹田一念代万…… 恩……字儿呢如今倒是认识了可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七茜儿实在看不懂便只将那两本书随手塞入怀中奔着那供桌下面的粮袋便去了。 这世上一琢一磨皆有因果可怜这两本曾在前朝搅动十方风雨多少人争来争去的东西如今竟落入后宅一妇人之手更气人的是在七茜儿看来这两本玩意儿属实不如两斤粗面饼子重要了…… 庆丰围城半月老天爷下了天罚前夜天旋地转大地震动将好好的庆丰城砸的到处都是深坑。 彼时城外十五里霍家庄一处荒院的地窖内霍老爷家剩下的老老少少十几口子人就强活着等着…… 也都不知道在等什么就是等。 前儿晚上家里的太太将三个庶女都放了出去寻粮一直到了这刻那三个丫头竟一个都没有回来其实大家伙心里明白指定是不能回来了……这会子外面天不给路地不给路人早就没了活路了。 地窖内安静非常没人哭也没人闹就只有半疯的大少奶奶露着干瘪的两个奶袋子怀里抱着已经死了三四天已然发臭的孩儿她时不时的她哼着歌儿嘱咐:“娘的儿啊你吃啊吃几口长的壮壮的明儿长大了好好跟你爹读书咱考状元……” 前几日这家的掌家太太听到这样的疯言疯语还有力气打上几巴掌可是到了这一刻腹内无食儿她也早没了力气去发什么威风了。 她就觉着孙子死了她也离死不远了。 王氏已经饿的半疯心里不止一次的想一会儿要不要爬起来掐死大儿媳妇反正已经没了用处不然……不然就吃了她吧。 可她没勇气就在脑袋里不断的想着恶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边爬过一人在她耳边轻轻的唤了一声娘。王氏知道这是自己的大儿子霍云章。 霍云章爬到自己母亲耳边鼓足了胆量这才低声道:“娘……端娘她……她疯了~!” 儿子这话刚说了头一点儿母子便心意相通王氏心内恶念得到了支持她就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刚想说点什么那格挡在地窖上面的破木板子便被人掀开了…… 不明的天色泄在地窖内将众人的面孔照的明明白白。 已经跑丢一天一夜的七丫头探着半个身子一脸是泪的喊:“太太!太太!赶紧出来吧~庆庆~丰城破了城外有人正在施粥呢。” 正文 3、第 3 章 永安元年的庆丰城外是一片破败。 硕大的一颗满是凹眼的巨石落在城南门上将过去的城门砸的看不到影儿就露个豁牙破碗般的坑儿露着天老爷的威力。 凡见者无有不惧无有不拜的。 临时从城里城外找来的和尚道士送邪祟的神婆神汉算命的瞎子被新朝的官老爷强压了来又各自摆开案台按照自己的法子正围着深坑念诵。 而剩下那三门更是人潮涌动人也不知道涌到哪儿去又在那个门儿能寻到活路。 残存的城门上血淋淋的一圈儿脑袋被挂着血未干第二圈脑袋又被提了来挂起。 被天罚的前朝官吏便不必考虑什么仁心善念而今只要见到便是一刀咔嚓了事再悬挂城门之上以祭苍天。 那城中被围了俩月的饥民涌出城外周遭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藏身于暗处的饥民。 穿着破败布甲的老兵懒懒散散的巡着遇到没规矩的便举着人血人肉打磨银亮的枪尖一捅俱都乖顺了。 因上天降罪新皇敬顺天命登基为帝为讨好上天新皇慈悲便命人在庆丰城外三门铺开赈济开棚施粥子。 这是有活路了这出的进的便都向这儿挤吧过来安安分分等一口照出人影的活命粮。 半葫芦瓢寡淡粥水就起绿毛儿的两个供果儿入腹王氏身上总算是有了些力气她僵硬麻木的开始打量四周看着曾经热热闹闹母慈子孝一大家子人口疯的疯丢的丢就剩这么一点儿了。 这要怎么办啊?悲从中来她难过的要死却不敢耗费力气哭明儿那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万念俱灰就只能把自己全部舍给老天爷儿随它了。 王氏靠着半截儿老树桩子开始嘀嘀咕咕的骂自己当家的霍老爷那个在围城之前带着爱妾幼子带着霍家庄仅有的活命粮跑到城里的霍老爷他千刀万剐。 正骂的过瘾王氏便看到她的长子一瘸一拐的端着半葫芦瓢清粥过来。 霍云章跪在母亲面前一边递葫芦瓢一边满眼是泪的劝:“娘您可别骂了省省劲儿吧爹又听不到。” 王氏低头喝了几口j惶的肚子总算稳妥。她有些不舍的让开葫芦瓢将瓢儿推推对霍云章道:“儿啊你也喝点。” 霍云章苦笑着推拒:“我喝过了娘您再进点儿?” 王氏不想喝便左右看看一眼便看到坐在就近处浑身都是泥巴鞋都跑飞一只的七丫头。 七茜儿感觉到有人看她她便仰脸对嫡母傻笑恩~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上辈子若不是太太她也遇不到那臭头更生不下她全天下最好的安儿…… 如今又要麻烦太太了没有她自己是回不到老陈家的。 回不得老陈家就见不到那个臭头见不到臭头就生不下他的好安儿。 她总不能寻上门随随便便的对人家说啊~那啥啊我是你家孙媳妇儿以后还能给你家生个世上最好的孙儿? 虽然人家老陈家后来发家了未必看的上她的安儿可旁人不稀罕她却是稀罕的。 她这当娘的心肠前世断了四十多年就没有一日不思念不断肠的而今总算是要大好了。 想到这里七茜儿提起丢在树桩边儿上的破被裹在身上憨笑起来。 她怨恨面前这妇人却能忍得了依旧憨笑着用母狼护狼崽子的力气在地上使劲扒拉着腐土憨笑着。 王氏瞥了一眼七茜儿心里依旧嫌弃看人家五蓉六宁放出去就奔了生路再不回来了也就这个丫头怀里踹着几个破果子自己不敢吃还傻兮兮奔家里来了。 也真是傻的没边儿了。 王氏得意于自己的手段又开始觉着这世上就没有她掌控不了的东西了。 总而言之这妇人是绝不会想那两个丢了的可怜丫头是奔了什么路的她就认为自己是好心放了人家生路。 王氏嫌弃的收回眼对自己大儿子道:“儿啊给~给你七妹喝吧她~也算是有良心了比你爹那个老东西强多了!” 霍云章闻言点头脸上就带了一些软和的将葫芦瓢递给七茜儿。从前他对自己的庶出弟弟妹妹可是从来没有好脸色的。 七茜儿傻乎乎的接过葫芦瓢心想着这好歹比当初那只小田鼠强她肚里不饿却只能低头强喝一边喝耳朵边还支着耳朵听着那母子的对话。 太太说:“也不知你二弟去城里找到没有那老牲口~他他死了才好呢。” 大少爷没吭气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娘~我爹我爹他肯定没想到出不来那不是大伯……大伯喊他么爹爹也爹也不敢不去是吧?”说到这里霍云章又压低声音说:“娘千万别提大伯了而今~都是新朝了。” 太太不骂了最后只轻轻的哀叹了一声道:“谁也想不到的事儿啊怎么就那么快呢?” 霍云章微微叹息的点点头。 谁也想不到啊别人不知道他家祖祖辈辈在皇庄上给皇家看护庄园他们是见过上上之人威压的也曾年年岁末精心看护着庄子上的出息小心翼翼的护着百十辆大车往京门里的天下第一家送。 那样的地方那样的人家那样的朝代那样山呼海啸被恭顺几百年的江山说没就没了?咋就不敢相信呢? 这是做梦呢吧? 秋风吹着天光熬着熬着就熬倒了黑。 七茜儿围着破锦被眯眼想着心事她想从前想现在又想着以后她到底要怎么过…… 也不知道老天爷为啥把眼睛开在她这儿许是?可怜她到老孤寡无儿无女的可怜样儿? 她前辈子懦弱打生出来记事起就在庄子里帮衬做粗活她随着后院的碎嘴婆娘纺线缝补遇到农忙家里无人可用还要跟着姐姐们劈柴烧水做男人活。 那时候她跟姐姐们就觉着这世上最可怕的人就是太太。 太太让她们活她们就能活太太说打死她们那就真的会打死她们。 她六岁就见过杀人了虽然一直没敢睁眼睛看可杀人的声音却是听到了的。 家里的小娘招惹了太太太太就把庶出的都找到后院对小娘亲生的四姐姐说我今儿要打死她了你恨不恨我啊? 四姐姐吓的摇头说不敢可太太也不相信。她命人一棍一棍的敲死了小娘翻身就把四姐关起来生饿死了。 七茜儿从前觉着人世间最大的天就是太太却并不会问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坏?为什么可以那么恶? 太太是个手狠的老爷睡小娘只要生了子女太太是一个不留不是发卖就是想法子弄死她们都长到十几岁了听到一句太太找你呢!当下会被吓的尿裤子。 虽然她也是这家的女儿可是过的日子有时候连奴仆家的孩子还不如她连她爹霍老爷叫个啥都不清楚。 倒是家里的婆子提过她家其实是有靠山的人家家里大老爷是皇帝老爷家的什么录事的所以她全家都是给皇帝老爷管皇庄子的。 七茜儿会防线织布绣花编席做衣纳鞋劈柴烹饪……她打记事起就跟着庄户上的罪奴还有佃户一起做活从未有一日休闲。 在那会子的她看来活人就是这样儿吧反正除了太太那一群她们这样的人就该是这么活着的等到有一日干不动了也就要死了。 也不知道怎么七茜儿又想起那姓廖的老太监了要是从前像是霍老爷这样的人他是眼角都不惜的撇一下的吧。 肯定是的宫里的大总管呢那样的人…… 想着想着这夜就更深了七茜儿耳朵边影影绰绰满是抽泣声城门口的大坑边儿被清理出来围了一圈儿兵士有那不会念经被认出来的神婆子被提出来又被一刀去了脑袋丢入深坑…… 官老爷那边一片喝彩和尚念经的声音就从南门传到东门。 后半夜…… 拉着尸首的车儿碾的轱辘吱呀吱呀的打耳边过……七茜儿就迷迷糊糊的围着破被半睡着她想我就等着等到明儿太太卖了我我就能找到那臭头了…… 一直睡到耳朵边悉悉索索断断续续的又响起说话声还有努力压低的哭声? 她便又醒了却也不想睁眼就合着眼儿认真听二少爷压抑着声哭低喊:“爹~爹跟大伯的脑袋就在城门城门口挂着呢~娘啊!娘啊~赶紧跑吧……天塌了啊!” 哦霍员外这是又死一次了。 太太没吭气就一下一下用手捶着地面也不知道她用什么东西塞了嘴巴还发着当初被打死那小娘一般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后来大少爷说:“娘……一会回家翻翻该舍咱就舍了咱跑吧……不然明儿那边想起来咱是一个都不能活!娘啊~跑吧~命重要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就是这样发生的啊。 七茜儿算是全明白了。 她上辈子好歹也是六品官家的老太太虽不得臭头喜欢一辈子在泉前街老宅里熬着可后来的她好歹是识了字儿有了见识的。 她明白了现在家里的情况就是前朝倒了她家大伯算是最后一批跟着前朝抵抗的余孽。太太他们害怕受了牵连就只能卖了他们这些庶出的跑了。 七茜儿心里讨了便宜般的高兴起来那他们可真是白跑了。新朝建了之后虽乱过几年朝廷上也追过余孽可追来追去也没听谁说追一家给皇帝老爷管皇庄子的庄头家的。 现在想杀她大伯还有她爹霍老爷其实就如那个神婆儿那就是个顺手的事儿…… 说来说起就是该你倒霉了你就倒霉了。 没地儿说理去这会儿也没什么道理。 那头还在哭。 霍云章满面苦笑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这才小声说:“娘前儿晚上老天爷降罪那边的……甭说爹在城头抵抗的一个没跑。如今连六王爷脑袋也挂着呢……皇~那家都没躲过去说是集体吊死了。没死的如今也叫斩草除了根呢您赶快拿个主意吧!咱又算个啥?看看人家林莸模缶搅艘幌碌肚姑欢蚩敲诺母吖俸衤患绦碜牛蟛炙愀鍪裁矗咳思伊ど兑捕疾恢溃约悍干挡凰担挂侠弦 甩耳光的声音闷响七茜儿眼睛忽睁开晶亮的看着天空的星辰那六王爷~其实她也是知道的大少爷不说还想不起来呢那老太监就是六王爷的手下吧。 原来他也死了呢。 王氏呼完巴掌就警惕的看看左右接着低声骂道:“什么六王爷谁家的六王爷!还六王爷?那是余孽!余孽都是~该千刀万剐~的余孽!!” 王氏说这话的时候嘴巴里咬牙切齿的。 七茜儿缓缓的合了眼霍云章畏惧也缩着脑袋四处看见左右安静便无奈的点头哽咽道:“娘说的对都是!都是……千刀万剐的的~余孽!” 正文卷 4、第 4 章 小雨过后天气越发寒凉收拾停当的霍家人总算是上了路。 七茜儿随着霍家大小悄悄潜回霍家庄便又被禁锢在了后院。这家总有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她也不屑去打听做不顾霍老爷藏在祠堂下面的那些破烂儿。 倒是头天她看着大少爷带着最小的奎哥出去。 奎哥不想去哭的撕心裂肺的。 七茜儿跑过去还给这孩子怀里塞了半个干果子奎哥止了哭哽咽着用乳牙啃那果儿。 这就是个好运气的小子其实后来她是见过奎哥的他被城里油坊的掌柜领着庙里进香人被一路抱着还白胖白胖的。 那掌柜给他在庙门口买了个炸糕见奎哥没手接就顺手把他手里的风车取了插在后脖领里…… 大少爷将奎哥换了半袋糙米回来转日带着大奶奶出去又红着眼睛带回来半袋牲口吃的豆饼霍家不缺银钱细软就是没有粮。 如今就是拿着银亮的元宝去城里都找不到卖粮的地儿。 永安元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安稳没几天儿冬日两场大雪又死了不少从各地来奔活路的难民。 一场战乱农田无人耕耘新帝便有盛世之志却也得慢慢的来。都道是天子脚下有活路谁能知道几千里眼巴巴的黎民奔来了却又被新入京的右路大军强横的驱赶了出去。 这两天七茜儿就老想着那笔庙里的外财凭她一个弱女子带着那些东西能去哪儿呢? 去哪儿她也护不住啊。 那会子得亏她住在老军营边上的泉后庄那臭头大小是个武官儿虽只能给她布衣粝食的日子可好歹是能活人的。 从前日子好过了就开始记仇现下回来看看这个阵势若是没有老陈家的一碗米她早死的灰儿都不剩了还想那些家长里短的恩怨可就没意思了。 丢丢减减两日后老霍家总算是收拾停当趁着难民还没有跑到这附近便集体上了路。 离家了一大家子除了七茜儿俱都哭的撕心裂肺。 眼睁睁几辈子积淀的家业带不走王氏这个在庄子里叱咤风云的妇人最后也就只能扮成难民穿着有补丁的粗布大褂头上裹着破帕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坐在大少爷拉的独轮车上哭哭啼啼的上路了。 这家里的少爷哪儿受过这个罪一个拉一个推的这上了老官道没走多大功夫王氏就跌下来三次二少爷的肩膀也磨的出了血。 这人长本事就得受跌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也好二少爷也罢还有家里剩下的这几个这会子就是摔的膝盖血肉模糊都爬起来一声不吭的继续走。 约走了半日这独轮车好歹是稳当了。 大少爷就一边推车一边嘀咕:“娘咱换那百十斤根本不够吃啊。” 王氏看看左右心下只觉着一阵黯然她当然知道不够吃可家里现在遇着的是灭门的祸她是一刻都不敢多呆的。 王氏无奈:“不够吃就饿着撑着!熬着!等到了小南山再说吧好歹~银钱不缺我就不信了十两一斗的豆饼都换不来?” 推车的二少爷在前面嘀咕:“十两?娘您想什么呢?二十两都没地儿买去!再说了小南山离这儿才多远?我寻摸着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心里绝望他们也没了说话的劲头倒是王氏左右看看还远远的就瞥了一下七茜儿。 七茜儿就是个受罪身板她吃饱了力气比大少爷强多了甭看她背着恁大的筐子可这脚跟却是稳当的。 一边走她还一边儿看笑话。看这往日欺负她们的奶奶少爷的狼狈样儿这苦日子算是开始喽。 一个霍家庄庄子里平常妄死多少可怜的庄户多少无奈的可怜女子跪着进门横着出去……这才哪儿到哪儿。 王氏缓缓呼出一口气抓包裹的手绷的青筋暴起。 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越来越多的难民奔着庆丰没命的冲这家里带着的细软不少怕事儿他们就凭本地人熟门熟路的经验车一拐就下了老官道沿着百泉山的村路走。 直走到看不到庆丰城的老城墙了王氏到底忍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她还一边骂骂老天爷不长眼骂那舍了全家的老东西…… 七茜儿背着几乎跟她等身高的柳条筐这筐子里塞着两床被褥外还坐着二少爷家五岁的哥儿。 凄凄惨惨栖栖遑遑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待穿过一处没人的庄子才出了庄口她便摔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哥儿大哭起来七茜儿挣扎几下到底没有爬起来况且~她也不想爬起来了。 她总算是看到她要找的地方了。 眼前不远的地方大片荒了的农田上有一圈新木栅栏围着的老军营儿那军营外面插着的是她熟悉的谭字旗儿。 大少爷被迫停了车看看身后爬不起来的庶妹他心里有火到底没忍住的就指着那头对王氏说到:“娘!这就是个累赘!” 王氏看看地下趴着的七茜儿又看看左右哎!这瘦小枯干的昨儿带出去又被带回来五斤豆饼都没人要的玩意儿…… 她自车上蹦下近前踢了七茜儿两脚又一把抱起哥儿哄着四下看。 这一看便看到百步处军营外的大柳树下青石磨盘上正盘腿坐着一个拿着大烟袋子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不稀罕稀罕的是她身边还围着四五只不胖不瘦的山羊老太太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腰上垮了刀缺半条胳膊着破布甲的卒兵。 王氏眼睛一亮先看看那断胳膊的又看看地下的七茜儿她嘴角勾勾便道:“我的儿你赶紧起来……你的老日子来了!” 让七茜儿卸了筐子她拉着她就站在独轮车的后面探手她从包袱里摸出一件的没补丁的褂儿给七茜儿套上看七茜儿头发乱七八糟的她还吐了两口吐沫帮她抿了一下鬓角。 七茜儿就傻乎乎的受着前辈子一样的待遇心跳的又急又疼。 王氏马马虎虎的帮七茜儿打理了一番好不容易看出点人样儿了她就拉着七茜儿往那大柳树下走走没几步便听到那卒兵一声大喝:“站住!” 王氏一哆嗦站就住了她腿软回身看看头都不敢抬的两个儿子心里便骂了一声坏种儿。 已经到了这儿了她便在脸上硬挤出几丝笑对那边喊到:“官爷咱们不做什么!就跟您说点事儿。” 那卒兵认真打量他们又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这几日也是闲得慌哪儿都不能去便对他点点头想看这份热闹。 如此那断胳膊卒兵才对王氏喊到:“过来吧!” 王氏脚下绵软迈了半步便向下栽七茜儿心里急便伸手托住她喊了句:“太太您慢点儿。” 王氏心里当下迟疑扭脸看满面关切的七茜儿也不知道怎么她就觉着心里酸眼眶当下就红了。 七茜儿伸出手才顿觉不好前世她傻乎乎的就被卖了那会儿可没这动作。 只一瞬间她那颗老人心紧的就像敲大鼓一样只害怕太太后悔不卖她了。 她扶着王氏跌跌撞撞的走到这大柳树下见了人王氏就松开她拍身上的浮灰还很认真的对那老太太施礼道:“老太太您老好啊。” 谁能想到这对面老太太却是个不通人性的铁头王氏问了好人家却硬邦邦的冷哼到:“好个屁!” 这这叫人怎么接? 七茜儿嘴巴勾了下低头在她从前的心里这老太太跟王氏那是一模一样的吓人。可如今打量吧这这也不过就是个干巴的老太也没啥吓人的。 王氏这辈子也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她脸臊的羞红忍着恶气还得谄媚笑着说:“您您看您啊咋不好呢?您这一看就是满面的福相儿您子孙满堂可不是好啊一看就好啊!” 一边巴结王氏一边仔仔细细的称量这老太太。 这老太太头戴就要脱色的桃红抹额抹额当间还硬缝了一块青不青白不白的寿纹玉佩这配饰一看款儿就是爷们家家挂腰的玩意儿偏现在被这老太太封在了脑袋当间儿。 她宽额淡眉耷眼大嘴黄牙面相刻薄她还戴了一副不一样的金耳圈子一个有荷花坠儿一个就是个单圈儿。 再往下仔细看老太还穿着一身偏襟蝙蝠纹儿的缎面老爷们夹褂儿缎子不爱磨老太太惜料就在褂子袖口下摆衣领都上了暗红色粗布补丁。 动作间还能看到她左右胳膊各戴了三个大小不一份量忒粗的银镯子。 好家伙这是恨不得家里有啥都扒拉到身上了。 王氏嘴巧会来事儿她的恭维话倒是说到老太太心里去了老太太如今就想子孙满堂呢。 听到好话她那满是褶子的脸上倒也真露出几分笑来还上下瞥着王氏问:“你到是个会说乖话的打哪儿来的?” 王氏又拍打一下身上的灰陪着笑脸说:“庆丰城那边来的。” 老太太又问:“去哪儿啊?” 王氏答:“回老太太话城破了家没了这难民越来越多怕出事儿我们这是回老家去呢。” 老太太闻言就扭头就看看那个断胳膊的。 断胳膊卒兵对她点点头。 老太太就叹息:“先人个腿儿的~也是!不走干啥?等饿死?走吧~越远越好这地儿属实不安稳了。” 王氏闻言心里得了确定般的忍泪说:“是是是您老见多识广咱就是这个意思老家再辛苦好歹能奔口吃不是何况家里的亲戚都在也能互相帮衬着些……” 话说到这里便也没了话头况且这老太太也不想搭理人了她骄矜随意露着叮当的银镯儿胳膊伸老长的指着不远处庄子宗祠院儿道:“喏~那边有井。” 王氏闻言撑了笑却对老太太摇摇头说:“老太太我们不讨水喝。” 这老太太一听这话便警惕起来她展了满面的刻薄说:“不喝水?你们是问路的?呦!我可不知道路我~也是外地来的到了没几天儿呢。” 王氏又施礼:“老太太~我们也不问路。” 老太太身体微微后仰防备万分的瞪她:“那?那你想干啥!” 王氏苦笑看看那断胳膊的又看看她身边的七茜儿咽了几口口水她才试探一般的央求道:“那啥~老太老奶奶您家~您家可有没娶媳妇儿的小子不?我这丫头……您看我这丫头~给您家做媳妇儿成不成?就……换点吃的就成……” 王氏期期艾艾的说完就不吭气了。 坐在磨盘上的老太太闻言一愣她上下打量王氏又打量七茜儿。 王氏这段日子没有吃喝饿的就如裁纸片儿般加之最近几天劳累看着倒也有了几分受苦人的意思。 老太太磕打了一下烟袋锅往腰后一插就从磨盘上蹦下来径直走到七茜儿面前上下看牲口一般的开始打量人。 她心里没有买的意思按照惯例却也要压低压低行情嫌弃嫌弃也好显得她见多识广。 转了好几圈儿她就不屑的说:“就你家这丫头?骨瘦毛稀没有二两家雀的份量还换吃的?先人腿儿~想啥美事呢?不要不要!赶紧走!” 王氏心里暗骂却不得不陪着笑脸央告:“哎哎……那确实是瘦了些可老老奶奶您甭看我这丫头瘦小甭~管是纺线织布上灶下田家里家外是什么营生却也做得的。” 老太太看不上七茜儿就只是摇头说不要快走。 王氏逼得没法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委屈她这眼泪珠子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边哭还一边哽咽的对老太太央求:“老奶奶您行行好不瞒您如今新朝了虽不该提从前可我家里那也是好人家我这丫头……”王氏一把扯过七茜儿摸着她的手想夸个旁个好话来着可惜七茜儿个不高人没张开还毛稀面黄又有一双满是老茧的手。 她磕绊下嘴里竟胡诌八扯起来:“老奶奶呦我这丫头是受大苦了可从前可都是好好的呢!我们也是当好姑娘教养长大的我家老爷……我家老爷那那会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他是他是举人!哎~您知道举人吧?举人上一步那就是状元了……这孩子我我这丫头最是懂礼跟她父亲也是学过几天的……” 王氏这一番话当下就把老太太定住了老太太这一辈子也算是半风半浪生平心里解不开最大一疙瘩就是识字儿这件事。 竟是个认字儿的丫头么? 可七茜儿听到王氏这番话心却是寒凉的如同数九寒天薄衣掉冰窟窿那般凉。 正文卷 5、第 5 章 七茜儿上辈子被太太骗着卖给老太太时她大字不识半个偏太太说她识文识数。 甭说认字儿她那会子几百个铜板堆着要码成一百个一堆儿去数等到存够十个堆儿她才会找了绳儿串成一贯。 不止她这样满庆丰城问去识数的男子又能有几个? 甚至王氏这样当家太太她都没读过几年书就早些年跟着家里的账房学的打算盘会念半纸信有时候还得问旁人啥意思。 这个年月可不比以后盛世认字儿的人都是稀罕物何况是女子。 可怜七茜儿上辈子被人十贯钱加五十斤粮食买了就因为她认字识数。 老太太就给的是识字的价格。 老太太那钱来的不易粮食是从命里抠出来的钱儿臭头他爹死了上面赏的抚恤钱儿。 等回到屋发现上了当老太太气的一场大病她刻薄小气了一辈子吃了这般大的亏七茜儿的日子可想而知。 她就是再勤快再孝顺那也是熬啊熬啊一直熬了十多年后到这老太太死了她才觉着自己会喘气儿了半夜能睡个安稳觉了。 可能睡了七茜儿却不会睡觉了心里不稳她一个长夜要分八段去睡到死都没有受过觉香的滋味儿。 想起从前七茜儿心里就难受可为了她心念念连着心肝儿的的孩儿她就愿意再来受这场罪。 当然现在她倒是不怕了她如今识字儿了识数了甚至给她个算盘她能一天看十本帐。 在泉后街呆着的半辈儿没人搭理她身份辈分也在那儿养老的田亩那臭头也给她留了好些。 那会儿下等官员住不起燕京家中老小就安置在新庆丰城里待到泉后庄叫成泉后街这左右邻里就成了低等官宦人家她就从那时开始涨见识的。 后半辈子她出来交际交往的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太太奶奶。那会儿她倒是会做人了也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了坐堂奶奶的阅历到底心有不甘她是认认真真的找了先生读了好些书可是有用么? 长于时长于时长到什么都明白了就合该去死了。 听到这丫头识字儿老太太心思大动她颠颠的走过来上下打量七茜儿到底也有老见识她就怎么看都不觉着七茜儿像是读书人家的孩子这妮倒是像平常受苦人家的小妮如此她就认真探问:“你说这小妮儿识字儿?” 七茜儿低着头不吭气。 王氏一愣心里颤悠面上没露的就点头肯定道:“可不是!虽然不多可也是能读明白平常话本的我说老太太……”她怕这老太太追根问底就顺势拐了话头儿对老太太低声道:“不瞒您您看这都折腾几年了您老仔细想想而今这么大还活着的丫头您看看还有几个?” 王氏这么一说老太太便猛想起身后庄子那一茬一茬带着拖油瓶再嫁的娘们儿二茬头凑合过的家户却也是呢有段时间没见到快成年的小丫头了。 天灾人祸到处都是饥荒饿殍这一般的人家跑出来先舍的指定就是丫头。 也不是说真就没有了这么瘦的丫头也有可识字识数的还真就没有。 老太太暗暗思量这眼见平稳了长成的丫头指定就贵重起来了。待明儿子子孙孙们回来热炕头总得有个吧?可给谁好呢?这个妮子……恩还是给臭头吧。 可怜她的臭头他叔叔哥哥们好歹都一家都剩了俩个都有个伴儿。 就这娃爹娘兄弟都死了他一个人冷锅冷灶连个家都没有。 想到这儿老太太便抬眼露出更大的挑剔更不屑的对王氏嫌弃着说:“识字儿又如何?不能吃不能喝的。” 王氏什么人半辈子跟庄户娘子庄头打交道的人听老太太这样诋毁她的心便安稳了。 她笑着对老太太说:“那~那您要这样说便算了……哎!也是我老家太远两三千里地儿我怕这孩子路上熬不住……我也舍不得她呢。罢了罢了!嫁的远了从今往后她婆家有个事儿我这娘家也不能照顾到了……” 她边说边拉着七茜儿往回走七茜儿也任她拖。 两人走没有几步便听到身后那老太太大声道:“哎!哎!且等等……你~你这丫头到底换多少啊?” 王氏住步回身她伸出巴掌好不要脸的说:“老太太我这丫头要~要一百斤细粮二十贯钱儿呢……咱咱可是识字儿会读书的丫头。” 伤兵营内成先生正带着两个药童忙乱他脚都恨不得替手的功夫帐外就跑来少了胳膊的孟万全。 那孟万全小跑着进帐眼睛兜了一圈儿便寻到成先生人过来也不管他是不是忙这家伙拉他就走。 成先生有些厌烦走几步就甩开他胳膊斥到:“你这混子好好的不陪那老太太在外面放那几只羊祖宗你回来拉我作甚?赶紧去赶紧去!莫让旁人抢了那老太回头看你怎么跟陈校尉交代。” 孟万全一张粗面笑的十分猥琐他嘿嘿几声之后才对成先生道:“好叫先生知道那老太太给大胜买了个媳妇儿叫您出去给立个文书呢!” 成先生闻言当下眼神便不一样了他大力甩脱孟万全呵斥到:“那老太太不懂事你也是个糊涂的?昨儿上面就明令这段时日凡举官吏暂且不得买卖人口你这个当口做这样的事儿这不是毁人家陈校尉前程么?” 孟万全闻言一噎用单胳膊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我的错我的错!看我这张嘴不是买人呢!我自是知道这段时日不得买人呢!成先生是老太太给陈校尉聘妇呢这请您出去啊是做个见证写个婚书儿的。” 成先生将信将疑:“真?” 孟万全连连点头:“真!真!万不能骗您那边都谈好价~哦!聘礼了您就赶紧跟我去吧烦您硬朗的麻纸墨盒子也拿着一会子要用呢。” 成先生又被他拉着往外走还边走边打听:“那老太太拿了多钱儿聘妇?” 孟万全答:“五十斤粗粮十贯钱儿。” 成先生闻言大惊:“多少?!” 而今伤营病重的一日才多少份额每人就几两粗粮熬命五十斤粗粮?那是出去就能在庆丰城换五个利落的样儿还不错的灶上娘子的价码。 那老太太出门从不落空狗屎都要拾两坨回家入库她竟舍得花这样的大价格? “就是这个数儿!十贯钱儿!五十斤粗粮。” “莫不是上当了吧?” “没有!怎么会~那老太太精化的猴儿般那小娘子吧~说是认字儿呢。” 成先生这下子便明白了这就说的过去了。 整个伤兵营上下小千人加上随营家眷那四五百识文断字的也就两三还都是男人。 知道那小娘子是个识字儿的成先生便莫名矜持起来他边走边语气肯定的说:“若若是识文断字那老太太倒是讨了大便宜了。” 孟万全也觉着是这样还羡慕到:“可不是!” 天灾人祸逢了乱世人跟牲口没啥区别有时牲口也不如。 买一头青牛还得牙人牙行衙门过三道手续呢可如今买卖人口就是一手交钱一手给人了事儿。 哦现下银子铜子儿都不灵光了就看粮谁手里有粮那就是一等的家户一等的本事人。 那老太太就是个有粮的。 这两人快步走到伤病营外大柳树下现下那边里外三层围着的是闻讯而来的家眷。 成先生是个急大夫也没啥心眼儿他人到了王氏便将七茜儿的嫡兄霍云瑞喊过来与他叙话。 霍云瑞是正经考过童生见过燕京世面的少爷他从前哪里看得起成先生这样的人虽大家称呼他为先生可是军中管着伤号的医者按照老规矩是匠医匠便做下等人。 现在为了五十斤吃食他又不得不陪着笑脸软着脊梁与之攀谈。 成先生得到了想要的尊重自是欣然应允做了媒人还写了一式两份的婚书看着三方按了手印儿这事儿就算是办完了。 那王氏是个机灵的她又叫霍云瑞去独轮车那边又取了一方蜡纸封的上等墨条儿给成先生谢煤。 这下成先生对这家人就越发有了好感看着那毛稀的小丫头也顺眼了。 毛稀没事儿啊跟着这老太太总是饿不到的养几日就会有了人样儿了。 待事情妥当他还挺好心的对陈家老太太陈吴氏说:“老太太您这孙媳可是娶到家了。” 了了心里的一桩心愿陈吴氏看着里外三层的家眷表情那叫个骄矜那叫个美可嘴巴她也不落地还挺嫌弃的说:“哎这才多大点的丫头一身肋巴没得二两肉剔看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儿!回头还得费些粮食养养嗨~也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如今您出去问去成先生也就是我心软不落忍。” 她指指七茜儿又指指她娘家人说:“这老家有三千里呢不买下来这妮指定就饿死在半道儿了。” 她这话把个成先生听的是直撇嘴儿。 现下新贵人多若牛毛为子孙计也有的是那顶新官帽的举着重金想娶一房识文断字大家门出来的女子好支撑脸面。 甭说平安那时候找个这样的都不易现如今什么行情这老太太纯属讨了便宜卖乖儿。 成先生对霍家有好感又看那瘦丫头落到这样的老太太手里再捏捏手里的墨条儿几百年传承瀚卿坊的东西这玩意儿早年值得三十贯他一个小药铺的坐堂大夫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东西压手他也不能白拿人家不是想到这儿成先生便摸摸门子胡道:“老人家聘一好妇可旺三代您想想您家如今算是起势了往后出去也是官身这往常交际家里家外若想体面就得有个识文断字儿的您说是吧?” 陈吴氏可不就是这样想的这几年家里损了多少人口偏升官的时候就吃大亏一圈崽子吃的都是闷头亏军令军命那是一概不懂上峰的意思也是一概琢磨不清楚真真是一窝猪圈套出来的猪崽子上人皮走世间个个都傻的没边儿了。 这以后啊家里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好歹有个认字儿的了。老太太心里美就再看七茜儿那小细眼小稀毛儿也顺眼了百倍千倍。 她抿嘴乐颠儿的对成先生说:“借先生吉言明儿我就整本黄历每天叫我这孙媳给我念念。” 说完这老太太还晃晃脖儿美不滋儿的撇那边的家眷喊到:“明儿家里有事儿就都来我家问黄历啊!可甭跟我们客气!” 妇人们闻言便都说好具又大笑起来。 王氏看儿子在那边扎粮袋儿她心里有鬼便看看左右又拉着七茜儿到了一边僻静地。 待到安全了她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对儿银耳扣放在七茜儿手里又将那婚书叠吧好也给了七茜儿。 七茜儿捏着婚书不动弹王氏眼睛就又红了。她难得的摸着七茜儿的脑袋声音柔软的说:“好丫头记得你哥哥给你取的名儿不?” 七茜儿点点头她上辈子也有这个待遇嫡兄为了衬托出书香门第的样儿给她在婚书上提了姓氏。 霍七茜。 “记住便好!”王氏抿嘴心里总是不安稳她拉住七茜儿的手嘱咐到:“七丫头你有福分啊!比我有福气多了!你看这家人看着就不一样你看那老太太的穿戴新贵啊!以后你只把她侍奉好了就有你的好日子过记住了没有?” 七茜儿依旧是木讷点头。 王氏抿嘴儿还得陪着笑哄她她指着那婚书到:“这个东西你可得收好这可是正经八百的文书明儿他们若是不要你凭这个文书你到哪儿都是有理的。” 可不就是这样即便那个憨货都觉着无关紧要可老太太就是要当奴婢打发了她若不是庄先生出来威赫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七茜儿反手就将婚书塞到了袖子里。 王氏看她这样做便松了一口气笑说:“哎!这样就对了这几日你就装装病就说想我们呢舍不得我们呢机灵点儿~知道不?回头露了馅儿我可饶不了你知道不?” 胳膊上一阵刺痛把个本想忍耐的七茜儿弄毛了到了这会儿还诓她呢? 早就不耐烦受气的七茜儿胳膊一拐顶着黄毛儿的脑袋便昂了起来她眼神晶亮的盯着王氏说:“太太?到了这个时候你这是还想诓骗谁呢?” 王氏一惊当下就傻了。 七茜儿冷笑:“你也不看看那老太太是谁?这儿是哪儿?那边站着的可是提刀的老爷!他腰上那把刀可是吸过人~血呢!” 正文卷 6、第 6 章 王氏的心肝这段时日已然碎的不能再碎。她生来精透手段高杆早年嫁到霍家之前霍家就是个代代与皇室看庄子的庄头人家。 可自她嫁入也不过十来年的功夫凭的是权谋术智迎女干卖好如此上下舔的溜圆左右拍的滋润皇家的东西便姓了霍这就是后来霍家庄的由来。 霍老爷脑袋悬挂在城门上她都没有这么怕过。 可现在……王氏死死的盯着七茜儿的脸还有那双闪着寒光的眼。 这眼她仿若是见过的冬日冻死在草棚的佃户被发配到庄子盐井做苦役做到死的囚犯被发卖的小娘被打死的仆奴……那些人临死之前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可那时候的王氏是不怕的她最爱说活人咱都不怕还怕个死物? 那会子她有仪仗现在她什么都没了…… 不屑的啧啧两声七茜儿上下打量王氏一番后这才接着说:“好太太您这是连蒙带骗的把我卖出去了您就安心了?哎呦!也真是个不怕死的就不怕我现下喊出去么?骗人家官老爷老娘不说您怕是忘了?家里老爷的脑袋可是城门口挂着呢!他血都没流干净你个余孽还上赶子到人家兵老爷家门口骗来了……胆儿大的你~!” 从前七茜儿总在梦里想反复找王氏问问你心呢?你也是做娘做祖母的人啊!你轻易就把旁人的孩子推进火坑你明明就知道她肯定过不好她这辈子就因为你一句话就倒霉到顶了说不得命都被人害了!你就睡的着么? 可后来她老了见识的东西多了就明白了人家睡得着的人家什么都不怕人家好吃好喝一辈子说报应?谁又见过报应? 可后来七茜儿她老了才悟出一个理儿比起王氏的黑心狠辣她的烂肉没骨头脾性才最是招人恨的。 如此她就再不恨王氏了她也不恨霍老爷不恨老太太不恨臭头……甚至她都不恨乔氏她只恨自己。 如今她就是说说心里却是没有气的。 王氏吓的不轻想到恶果就神色大变怕的嘴巴都颤起来一时间就只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儿。 七茜儿脸上笑盈盈的还伸出手装作不舍的样儿拿住她的胳膊。 推搡间七茜儿便看到王氏胳膊上的那个白润润的羊脂玉镯儿了。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物件。 从前王氏处置人的时候她最喜欢穿团花牡丹的貂边袄子还喜欢坐在风雨不侵的高处喝参茶摩挲丝帕子最长的时候她就伸出自己的白腕子一下一下的用手拨拉这个镯儿。 七茜儿从前总做噩梦她梦里都不敢抬头看太太看不到脸却能看到白生生的腕子上的这个镯儿…… “呀!太太这个镯儿真好看啊!” 七茜儿笑了起来去抚摸那个镯子。 白氏想缩回手可是看到七茜儿那双眼她又不敢了。 如此七茜儿就一下子一下子的从她腕儿上生拨拉下这镯儿。 王氏少女套的这镯儿如今虽人瘦可骨骼生成。她不敢喊疼就满目哀求一头冷汗的哆嗦…… 七茜儿废了点子力气最后到底将那镯儿套在自己如柴伶仃的小胳膊上了。 边套她还边叹息:“哎!大半夜到处都是吃人的畜生您轻易就把我们撵出去了……一盘子供果儿我是一救了您全家性命可您呢?好太太您卖了我娘又卖她闺女?您就没想想没了我报信去~您全家都要饿死了!老人常说这人啊得慈悲些得有良心是吧!不然会有报应的您说对么?” 王氏眼神恍惚的晃悠就觉着自己在做梦她想晕过去可耳朵边这七茜儿的声音却清清脆脆的穿入耳朵一个字儿都没漏掉。 “……从前那后院的婶子常劝我说嫁了人就好做那么多活儿是累可太太也是为我们好让学本事呢。她还说~太太您是慈悲心肠才没有饿死我还养着我叫我们感恩嘿!我谢谢您嘞您没有饿死我我也救了你全家咱们~这就两清了你说成不成?” 七茜儿死死的盯着王氏看王氏反应半晌才木讷的点点头道:“……成。” 七茜儿闻言高兴拍她的胳膊亲昵的说:“成就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像您敢造孽!那您家给我一把食儿我救您全家这就两情了成不成?” “成!” “成就好!太太到底是个懂礼的素日最是慈悲不过那真是建庙烧香见神像就磕头的良善人既然您良善又知礼咱就再算算您卖我这笔帐好歹十贯不多也是钱儿五十斤粮~您全家可欠了我不是一条命是吧?” 人在屋檐下王氏只能不甘愿的说:“……是是吧……” 七茜儿表情喜滋滋的扒拉那玉镯儿:“啧!哎呦听听您倒是什么都知道的什么都清楚的~我就琢磨不明白了后山那坟营子您可一年从头到尾没少送人进去啊?真是个不怕报应的!太太您就不怕明儿死了入地狱阎王老爷断案他烧了您焚了您剁了您绞了您~挫骨扬灰了您!” 王氏后连连退七茜儿把着她的胳膊步步紧随她双眼直勾勾的迫着她在她耳边说到:“再~来世再判你入个畜生道做那拱粪吃屎都起膘的遇到个节气就一刀咔嚓了您的老母猪么?” 王氏神色灰青使劲挣脱。 七茜儿却提着她又从她袖子里揪出一个小布包将里面的几枚戒指一个一个的套在自己干巴巴满是老茧的指头上。 “七~七茜儿!你敢?”王氏不想舍财。 七茜儿却笑如鬼魅般的看她说:“哎!我敢啊!太太您能拿我怎么着呢?哎哟慢点了您这地方地面硬朗甭把您摔坏了没心肝儿您吐出个大肠头来我可不帮您收捡起来怪~臭的!” 王氏一身的本事便又被吓到了尘土里。 “你你就不怕死么!?” 总归这就是个仗势欺人的。 七茜儿心里越发怨恨自己她张合着戴了七八个戒指的手掌笑说:“我不怕啊!可您怕啊!哎~恁大个声儿呢?耳朵都要震聋了!太太您想死就死呗~就大声儿吆喝呗!可怜那边还有大少爷二少爷还有您那堆心肝肉的…… 反正我这小娘养的贱骨头死不死的有什么啊不然您就试试?喊一喊?那里面的粗汉兵痞可不是跟您讲道理的您招惹了人家的老太太嘿!回头一刀一刀下去这一家子的脑袋瓜子没准儿就跟滚秋瓜般的满地咕噜了嘶~血都给你崩三尺!反正谁也逃不过您看~不然咱就搭个伴儿?到了阎王老爷那边我好歹还是个人证呢……” 王氏身体一软就往地上栽七茜儿一把捞住她笑说:“您可甭装了我这才拿了您多大点儿那边车辕的劈柴堆儿里我可都看到了……当谁是个傻子不成……” 不等她说完也不知道身上哪儿来的力气王氏甩开七茜儿就踉踉跄跄的就往着车那边去了。 一边跌跌撞撞王氏嘴巴里还喃喃的低喊:“鬼!恶鬼……鬼……!” 大少爷霍云瑞一脸蒙的被王氏破喉咙嘶喊回去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便上车的上车背筐的背筐……跑的飞快的。 从头至尾那家人都不敢回头看七茜儿。 七茜儿就小声嘀咕:“你才是恶鬼呢。” 待那行人越走越远七茜儿也不动弹就原地望着……她心里清楚此去便一生再无见面之日。 这一家温香软玉泡出来的娇猫儿能不能走到老家不说见过逃难拉细软的就没见过拉着柴禾垛子逃难的。 这世上总有人觉着自己最明白不过这盖了头~那地面上两道深车辕可什么都盖不住的。 就这吧她不提醒生死任由他们全凭天意也算是给她安儿积德了。 成先生惊异的看着他新交的霍弟才将他们还说起早年间的几本好书可这会子这人怎么就奔命般招呼都不打的就走了呢? 他本还想力劝霍弟与他一起入营这如今新朝刚立随便混混都是个出身啊。 哎!看错了~看错了!人家得了钱儿跑的忒快竟喊都喊不住。 一直看到那边路口那家人不见了他这才回头看向里外三层妇人围着的那小娘子跟陈吴氏。 待他过去便瞧见那小娘子正从地上捞起一个等身的大筐往背上背动作间就见这小娘子腕子上圈了个晃荡白手掌上当啷着七八个亮闪闪。 成先生觉着刺眼就鬼使神差的顺嘴秃噜说:“这这是什么啊?” 七茜儿对成先生是有好印象的那会儿老太太要卖了她这位愚直的就梗着脖子教训老太太道从未见过好人家卖家中正妻的且他是媒人婚书也是他写的这人无论如何是不能卖……后老太太又托人口信那臭头也捎口信回来说就如此吧…… 七茜儿笑眯眯的回话:“回先生这是嫁妆被儿呢您甭看这被面儿粗糙了些可里面却是两床十斤的脱籽儿好皮棉都是新花呢。” 成先生自然不是问的这个可现下神智已经清明便只能讪笑着说好一甩袖子人家转身走了。 那磨盘上的墨盒子都来不及拿。 凑巧的喜鹊儿落在庄前头祠堂外的槐枝上七茜儿喜滋滋的看着。 惯熟了。 这是安儿他槐树爷。她安儿生来体弱还是老太太说认个树爷能庇佑孩儿。 后来认了果然安儿就少咳嗽了。 从前遇到逢年过节她就常带安儿来给他树爷爷上供。 “明儿我安儿还来我就给您挂个大红供个恁大的猪头来!” 发了个愿七茜儿背着筐就随老太太陈吴氏往庄内走这一路陈吴氏的眼睛都从她手上拔不下。 七茜儿抿嘴笑还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巡查了一圈儿到底挑了一个最差的银圈儿顺手给老太太往指头上一套说:“这个您就拿着随便玩儿吧。” 别的?你就别想了! 老太太眼珠子咕噜一转她看看身后扯着七茜儿紧走几步才小声说:“你这妮好不知事如今兵荒马乱咱那院子住的都不是一户人家你这些东西就暂且让我给您管着明儿你与臭头好了我再给你……” 跟这老太太互相折磨了十多年谁还不知道谁是个啥脾性。 暂且?等着吧! 七茜儿笑眯眯的回:“瞧您说的这点子玩意儿我还管不好?我又不是个傻子我娘家给的嫁妆我怎敢放不好?您安心不劳烦您费心一会回去我找点针线缝个袋儿我放心口挂着!命没了都丢不了!” 身边一阵哄笑老太太心里生气却也只能忍了。 互相不摸脾气呢谁知道谁是个啥样儿。 到底添丁进口是好事儿她也不能见面就一脚吧? 陈吴氏心里生气就扭着老脸扯了个笑还很厌烦的摆着手驱赶那圈人。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那边又一阵哄笑有那机灵的就把老太太的五只羊牵了过来。 七茜儿多机灵她蹦q了一下稳了稳筐笑眯眯的就过去牵羊道:“这是咱家的?” 老太太看看羊又神色莫名的看着这毛稀的什么咱家的?这妮咋不认生呢?这跟娘家生离死别的她咋不哭呢?这不对啊! 陈吴氏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硬生生的点头说:“啊!我的羊!” 七茜儿笑的开朗她左右手一把牵住羊缰绳道:“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是你的就是你的是我的就是我的!我帮您啊我还能杀吃了你的?” 那羊没吃饱舍不得走却被七茜儿猛的一拉最壮实那只便咕咚一声儿跪倒在地。 七茜儿把绳儿在手腕那么一盘特轻易就将那羊拽了起来如此一手两只一手三只的她就没费多大劲儿的就拖着那羊儿往庄子里走。 三岁开始就在霍家庄后院做杂活儿十岁开始就当成丁的男人使十五岁的七茜儿吃饱了身上就有的是爷们的力气。 陈吴氏望着那雀跃的背影有些咂舌想着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弄到家了? 她还没想明白呢身边便蹦q来一妇人鬼鬼祟祟的在她耳边道:“老太太您看人的眼神那是这个啊!” 这妇人高高翘起大拇指。 陈吴氏却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 七茜儿心里高兴一边走还一边四处看旧景哎这是王翰林家哎?这房子从前竟是这个样儿么?嘿!这桑将军家的二房媳妇儿还欠我三十贯没还呢…… 恍恍惚惚的她越走越安静。 如此七茜儿便停下脚回头对陈吴氏喊了句:“您快点啊……咳那啥我不认识路呢!” 围观的妇人又是一阵大笑可怜陈吴氏脑袋一阵痛心里想“老陈家列祖列宗啊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莫不是你家坟顶子还在水里泡着咱家这是来了个傻子不成?” 正文卷 7、第 7 章 深秋刚至人才跑了没几日的泉后庄遍地的野草旧屋上横生的藤蔓将往昔的热闹与故国遮的严严实实。 大军围城之后泉后庄原住着的人家早就都不知道躲到了哪儿了概如霍家人般的奔命去了吧。 七茜儿也离开这地方并不久就三四日的样子如此不用老太太带路她就熟门熟路的奔家去了。 一路上来时光不同看到的东西便不一样 又想想也妙前几日自己还是这泉后街最厉害还无人敢招惹的老太太呢一转身她竟然又活成了个小姑娘。 那时候她没子女没丈夫没亲戚没子侄她无所求便无所畏惧最后的时日她活的一点都不差那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骂招惹了她就去京里敲登闻鼓毕竟皇家欠她一个丈夫。 陈大胜苦守边关二十栽外敌压境他又领军死守左梁关三十二天最后以身殉国是写在史书上的忠勇之臣。 后来文人墨客提笔歌颂也有那无聊的将她七茜儿写成一个罪人嫌弃她连个后都没给臭头留下倒是那臭头就是死还给她赚了一个诰命。 四房的乔氏都想把自己的孙子过继给臭头七茜儿并不愿意宗族里便百般难为最后她吃的粥饭里都有了□□。 若说她不好招惹也就是从那会子开始豁出去的吧。 她想既不得活了就去掀了天儿吧她半夜出逃雇了驴车直奔燕京敲了登闻鼓。 乔氏当年害死了她的安儿他陈四牛还想把孙儿送到三房继承臭头的香火爵位? 就做梦去吧! 反正最后大家谁也没如意臭头坟头无人烧纸她霍七茜无人送终乔氏吞金自尽一人揽下全家的罪过……现在想来便宜就都被他陈四牛沾了。 绕过宗祠七茜儿看着现在的泉后庄就缓呼出一口她想这次的开头到底是不一样的。 那世上活的好的妇人要么有丈夫心疼要么子女争气前俩个她没想倚仗却是个兜里有钱儿家里有底子的了那她害怕啥呢?啥也不怕了。 她怕是要成为这泉后街第一难缠的小媳妇儿了。想到这里七茜儿便周身舒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干劲儿。 “这丫头没头蝇子般的乱闯什么啊!”老太太陈吴氏紧赶慢赶的撵上七茜儿看她往庄子右边的土路走便又大声喊了句:“你这丫头!走错了!这边……哎呀!那边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你去逮耗子去呢你?真是的……” 七茜儿住步自己都笑了她还是往老房儿走呢。 是了是了现下那儿还不是家呢。 不好意思的笑笑七茜儿转身又牵着羊拖拽着奔着老太太去了。 那羊儿不忿便留下一串儿黑枣般的粑粑球儿。 看热闹的婶子们算是捡了大乐觉着着实有趣儿竟笑的头顶上的喜鹊都扑棱乱飞起来…… 她们才不住后庄的老旧屋子呢她们现在住的地方都是庄子里最上等的官宅那没有个好花园儿她们都不稀的撬门去呢。 月半前陈吴氏与随军的那群婆娘就占了这庄她们人不多就选那青砖有井的奢华院落搭伴住一起往日做活闲磕日子也算不得寂寞。 这泉后庄可比霍家庄夯实多了霍家庄就是个给皇家看护农庄的家仆庄子而住在泉后庄的人家却是不同的它是由燕京后起官宦二等勋贵人家一户一户修别院方自形成的庄子。 往昔甭管哪年入冬只要下雪就必有燕京的贵人牵狗纵马成群的来人到就在庄里别院休整转日又呼朋唤友的上山狩猎去。 也如此这泉后庄便做两等人一等是原本的庄户他们住在庄子右边的平常房舍内还有一等便是祠堂周遭环境优雅的地段那真是一栋一栋一巷一巷的体面官宅。 这群妇人没有忌讳自然是哪儿好住在哪儿才不管是不是自己该住的地方呢。 四四方方的青砖路三车宽二十几个妇人带着自己家的娃儿热闹的跟随。 老太太又撵了几次她们依旧皮厚不走便也罢了。 又走了一段老太太总算与七茜儿走到一起她领路还颇有气势的指挥几段儿许是想起自己那鼓鼓囊囊一大袋粮食添那叮叮当当十贯铜钱子儿去了她就没依没靠的心空了。 按老太太的道理这毛稀的小媳妇是她拿五十斤粮食十贯钱儿换来的小媳妇的东西就该着是她的可看这妮的厉害劲儿怕是个难弄的她万一弄不过以后在乔氏面前就更立不起来了。 咋办呢老太太走一路心里一直在翻着乡下老太太的小账手段想了无数可走着走着~那前头远远就看到老四媳妇儿乔氏领着喜鹊儿站在家门口正笑眯眯的等人呢。 呸!看到这糟心的就来气儿。 这就不是个好玩意儿臭头他们托人捎回多少东西!到她手里就不见了! 不不能要!这家里早就不分也分各房个管个了那臭头媳妇儿的东西就是人家的她要是给保管了~明儿就说不得是谁的了。 她四儿仿爹是个耳根子绵软没见过女人的下作东西更给自己的娘撑不起腰杆与其想着四牛还不如跟这妮从头就好也好过她自己以后无人照应。 想到这儿陈吴氏心里患得患失的不是滋味她也不知道这干瘦的家雀儿能不能守住门户…… 润软软的白玉镯子在小家雀的腕子上晃荡着觉到陈吴氏打量自己七茜儿便仰脸笑。 陈吴氏不与她惯熟她却是熟的。 熟到老太太死了身上的装裹老衣都是她换的。 远远的那乔氏笑着喊:“哎呦!来啦!来了!可算到了!娘!您赶紧带臭头媳妇儿过来我这水都帮您烧好了!” 老太太与七茜儿一起住步眼内具寒光一闪都想遭雷劈的缺德玩意儿就卖个嘴儿!烧水作甚?蜕猪毛儿么? 来?来你奶奶个腿儿她不这样喊还好说她这样一喊陈吴氏脚踝一拐带着七茜儿就进了边上的巷子。 看她脚下拐弯七茜儿心内就欢喜起来。 从前也是有这一遭的只那会子她年纪小不懂事老太太让她自己住她当时就吓哭了。 老太太没办法这才带着她去了那边的三进大院儿里去。 一个大锅里搅勺儿就不算分家四叔又是唯一的长辈那臭头得了东西便得算公中的自那之后吃喝花用低人半头臭头不在她们母子皆靠施舍看人眼色过活。 老太太那时候是嫌弃她不争气吧偏自己对老太太畏如蛇蝎就躲的远远的…… 阿奶也是为自己着想过的七茜儿后来才明白这道理的。 老太太走了几步见七茜儿没跟上就扭脸骂:“你是个傻子么?赶紧过来!你还指望那好人管你吃不成?也是那头水都烧好了就等着你这几根稀毛儿儿下锅呢等她?卖了你你都不知道!” 七茜儿闻言莞尔便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哎!知道了~娘!” 周围妇人便又哄堂大笑起来。 老太太一肚子气听七茜儿唤她娘便啼笑皆非起来她撇撇嘴儿摸摸她桃花红的抹额最后也笑了。 “叫错了!什么娘!你看我像你娘么?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你娘?我是你奶!这没见识的小玩意儿怎么瞎咧咧还娘呢!七老八十了我还娘?娘你祖先个腿儿孙子我都十来个了!” 边说这老太太还用手拽拽自己的绸缎衣裳还矜持的抿抿发髻上的银扁方儿。 竟?竟这么好哄? 七茜儿惊愕继而又脆生生的喊:“哎!知道了奶!” 这嘴儿甜的到底不是乡下丫头认字的就是不一样。 于是大家伙又笑都夸老太太这孙媳聘对了老太太也觉着这毛稀的瘦归瘦却也有好处恩~嘴巧是一桩儿识字又是一桩儿。 这人年轻那会儿就觉着老实孩子招稀罕可是年纪大了吧就稀罕活泛点的孩子也不是图他们多能干就图个热闹呗。 哎往后费点劲儿她没有长辈关照教育就慢慢调理吧好庄稼都得精心打理不是。 她们祖孙走不几步就看到一户颇体面的宅子那宅子门前左右各有须弥座儿顶的四方箱五福门墩儿那大门上方还排了齐齐整整四根门档最体面的是门前匾额还写了几个大字儿五世耕读第看提款人竟是前朝老太师名讳。 好家伙这屋子来历不凡谁敢住? 光看这门匾便知来历这户人家世代有人中举又大多是外放的官吏这才在庆丰城外置办庄子。 可惜了从前体面的门儿如今紧锁还上着封条可院儿围墙却是半塌着的想是这院儿早就被人洗劫过了。 老太太左右看看就顺手从墙头起下一块砖对着人家的门锁就开始捣老太太力气大只捣了七八下那门栓便掉下半个。 就听得咣当一声老太太活土匪般的用脚踹五世读书人家的大门她还指着那里面雕琢精美的青砖影壁墙道:“臭头家的以后这就是你屋了进去吧!” 嘿您这话可真大! 印着新衙门官印的封条儿可怜的耷拉着老太太回头一再示意七茜儿却站着不动弹。 她脑袋乱的很想着该如何跟这老太太相处才是好。 这老太太是个全然豁出去的她不要脸面也不给旁人脸面。 自己呢? 自己也许也是个不要脸面的了她从前就艳羡老太太的样儿她谁也不怕谁也不惧谁也敢训斥…… 可现在她要是进了这门儿就是个大笑话。 这可是给她安儿找麻烦呢。 风打通堂不开花的腊梅从墙内探出枝叶七茜儿一时间就想的痴了。 老太太唤她:“咋还不进来?” 七茜儿就站在树下笑她指着那巷尾巴处的青砖屋子说:“奶这屋我不要!咱去那边吧那边屋好!” 周围立时又笑…… 有多少日子没人敢逆反自己的意思了?陈吴氏愣在那儿看着面前这个毛稀的……她习惯的摸摸腰后的烟袋杆子想着不然就先敲一顿? 一顿不成便两顿?三顿?就总有她服气的时候。 这两年这老太太是越发不愿意跟人细细掰扯道理了。 打洪顺末年起一场大洪涝毁了陈吴氏的老家。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几代祖宗给后代攒的那点儿家业是丁毛没剩。 无奈陈吴氏她们全村剩下的人口便一起搭了伴儿往北边逃荒却是越走越荒。 不到三月的功夫陈吴氏在逃荒路上没了老头子接着又一场匪乱一个村子被冲成两股人各奔东西家中四房媳妇儿带大点的孙女儿们俱都被人掳走…… 而老陈家一家的男丁就没有一个扛事的见人被抢了也就只会窝囊的哭。 那一夜陈吴氏都疯魔了她就握着一把磕了牙的柴刀对着家里的爷们儿嘶吼反正不能活了就都一起死去! 没有人跟陈吴氏出死去他们就抱腰锁脚的拦着她哀求。 从哪之后陈吴氏的内心里是看不上天下爷们的尤其是老霍家的爷们。 转日那剩下的老老小小又栖栖遑遑的上路走没二里地……就看到那老河道边儿上白花花的死一大片……那家里被掳走的亲人死不瞑目横躺着。 浑浑噩噩又走了几月功夫这家人稀里糊涂的又被义军哦~从前叫做叛军的卷裹走了。 其实~也不算是卷裹算是被骗了。 骗他们的是当地的地主家起先儿是说给男丁们找伐木的苦工等到契约签好全家老少爷们打了手印到了地方才知道是顶了那地主家男丁们的名儿上战场了…… 那年陈吴氏最小的孙孙十二岁头将过腰瘦瘦小小跟他爹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 几年下来陈吴氏先后没了三个儿子五个孙儿也自那之后老陈家上上下下便添了心魔就觉着人就不能退退一步死自己退两步就死全家老天爷是瞎儿聋子它什么都看不到! 除了不能退还有一个心魔就是人得识字儿只要饿不死那就想法儿识字儿去! 如此如今谁要是识字识数到了陈家就是被供起来的待遇。 老陈家想的到美两脚泥的乡下汉进了官身他们再想卖一步再向上就比登天还要难了。 用陈四牛的话来说他脑袋掉八次的功勋都顶不住跟上司一顿小酒眉眉眼眼就对了路的花腔儿。 人家读书人算计他们就跟耍猴儿一般耍了他们都不知是咋回事儿就憋屈死人了。 儿子常喝醉了唠叨老太太就记在心里了。 如今这毛稀的登天梯子就梗着脖子硬邦邦的看着自己死丫头这是丁点儿都不知道怕啊! 老太太陈吴氏皱着眉眼后手紧紧握着自己的眼袋锅子这是打还是不打呢? 正文卷 8、第 8 章 陈吴氏目露凶光的看着七茜儿七茜儿梗着脖子硬抗。 她倒是不怕挨揍然当众挨了揍却丢体面的事儿是大她被人看不起无所谓往后安儿如何处事? 明儿安儿出息了人家不说他能够提起就一脸不屑的说哦老陈家那个我知道他娘买来的见天给他奶锤。 咋办呢?跟这老太太打一架? 这俩人互相直勾勾的看着谁也不露怯。 再没比七茜儿更清楚的了这老太太的横可与平常街下的老妇不同。 人家可是在战场穿来游去活生生捞出一份儿家业的蛮横老婆儿。 随着叛军地盘越打越大作为曾经留下就是个死的叛军家眷陈吴氏便被迫带着唯一剩下来的小孙女丁香跟大军后方走她最起先在营子口做些缝补度日后来家里娃儿死的多了就有了尊重大军开拔后方动弹的时候上官许她半个车屁股坐。 再后来活着的男丁都慢慢熬出去了也恢复了本名本姓她就有了随队走的待遇上头给她发粮吃还给了她一辆驴儿车代步。 从逃荒起到现在整五年了老陈家原本有的四十多口子而今就剩下在军中挣扎的大房两孙儿二房一个孙儿三房一个孙儿还有她四儿子孙婿在军中效命。 那臭头就是三房的。 老太太忍耐着身上肉一块块割去之痛没疯都是好的了。 忍着疯魔好不容易把仅存的孙女丁香带大了可去岁被陈吴氏又做主将她许给了大房两个孙孙的上司。 老太太目不识丁却能用最好的办法给老陈家保护住最后的几缕血脉。 相依为命的丁香跟了大她十五岁的男人她不疼么? 疼! 自打丁香嫁了她就疼的时不时捶心口。 可丁香陪着她这孤老太太到处跑难民堆儿里伤病营里大战场上徘徊那更不安全。 她就割肉般的把丁香舍了也算是护住了三条命。 现如今虽孙女婿家哪头打?长房两个孙孙在何处流血老太太不知道却是安心的好歹那是俩小舅子他姐夫再没良心也得管着自己人不是。 现下好了改朝换代了。 她的儿孙们也因一年一年提脑袋搏命的折腾终于在杀场生了骨头有了筋骨攒了战功。 如此她家就有一窝子芝麻校尉官身足五个。 老太太硬朗人家那是赶着驴车能随军几千里奔命的老太太是敢上战场收拢尸首从死人身上拔刀卸甲转手能卖到营子里换钱儿的老太太。 不止陈吴氏随军的家眷有好几大团儿陈吴氏她们属前锋军谭将军麾下家眷属于没人管自然形成的一团儿的。 这没人管就得狂野不止老太太狂住在泉后庄的几十个妇人只要活下来的那就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们的丈夫都是低等兵士比起有本事的体面太太人家有仆从丫头有护卫军保着走。她们有啥就只能自己赶车随队自己提刀护身保命。 可想当日七茜儿嫁进来跟这帮婶子打交道有多么艰难。 这帮婶子大娘进了泉后庄携着盖不住的匪气只要落脚看到没有人的空屋子落了单的家畜基本占住了就是她们的了。 活脱脱一群女土匪而陈吴氏却又算作是女土匪头子。 动刀兵打仗呢汉子前头就总能弄点意外财几年下来从前靠着双脚跟大营走如今这群婆娘到处捞基本家家就有一辆驴车代步。 其中陈吴氏又算作这里面的大户她家两头骡子一头驴来去还有三车家资。 能想到这群老婆娘看到这体面的泉后庄是什么景象自然是哪儿好住在哪儿见什么占什么。便是那好屋子被上了封条又如何?她们又不识字儿谁知道是谁封存的? 老太太如今给七茜儿选的这个院子又算什么那边老四媳妇带着喜鹊儿占的那院子才体面人家那是三进的带小花园宅院乔氏还睡了一张千工八步大床她不是奶奶也每天做着骄矜奶奶的梦儿。 可不是富贵人到底就摆不出正款奶奶的谱儿乔氏睡了几天大床就总觉着床后有鬼没办法她就招了几个惯熟的一处住着说闲话用老太太的话来说那院儿迎来送往跟母鸡儿窝一般不下蛋还成日的聚一起咯咯哒咯咯哒的就没一刻安生。 老太太虽与她们一处却是自己每天交粮看着乔氏做这乔氏小心思颇多老太太吃了她几次暗亏觉着不对就高低就不与她一起合账目了。 又因这个头年嫁丁香的时候乔氏挨了她男人一顿狠捶脸上足有半个月不能见人。 老四当年续娶乔氏打的名义就是想找个人侍奉老母亲结果这人进了门老实没几天儿就耍了心眼儿把他老母亲挤兑出去了这陈老四自然是不依的。 乡下汉子跟婆娘相处不会柔情只有肉拳。 乔氏挨了揍胆子被吓破现下面上对老太太百依百顺就恨不得跪下侍奉。 可老太太是什么人那是人间难得的铁犁头她看准了的事儿一般也就不跑偏了她跟本就不给乔氏好脸儿。 她心里十分爱喜鹊都能克制住了看都不看一眼把陈老四不孝的名声都摆在明面上又如何。 老太太压根不懂这个陈老四也不懂待明日天下太平那些酸书生就靠着礼孝立世陈老四就蹲在芝麻校尉上十多年没动弹。 这做母亲的断儿子前程也是没谁 了。 七茜儿就不进这五世读书人的院子怕老太太耍泼便死也不退。 陈吴氏脸上挂不住当下就沉了脸想要教这毛稀的一个乖。 也是乔氏倒了霉老太太才要动手 就从台阶上瞥到巷子口那乔氏正带着一群人婆娘正笑眯眯的看热闹。 老太太心里立马就不得劲了她想还是关起门来教训吧这可正经八百新聘回来的孙媳妇虽她年纪小且憨总得慢慢拢这地才能顺流儿了不然闹翻了回头人家该说乔氏委屈她刁钻了。 如此一片嬉笑声中陈吴氏就松开身后握着的烟杆儿她还强扯出两分慈爱上前两步顺手将七茜儿拉进院儿里又使劲把院门一拍对着外面便骂了起来:“笑!这不是你们把娃下在驴肚子下面跟我哭的时候了?老娘给你们收拾血泊子粑粑的时候你们到不笑看什么看?都赶紧滚蛋吧!” 外面笑成一团儿人到底是散开了。 陈吴氏年岁到了这群人遇到个怀孕下崽儿的且都有求她的时候呢。 等到外面人走远陈吴氏就对着七茜儿瞪眼还骂她:“要不是你四婶子是个遭雷劈的我也不能放你出来住你就是个憨!哪有我知道?”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咕七茜儿的脑门儿。 “你个小遭~你以后长点心知道不?这庄稼地里的粮食要收到自家仓里才算做你的那边屋有啥好?你就看那边是新盖的?我呸死你个没见识的!你有我知道?那边是个一进院儿□□间破屋儿啥也没有这边!这边我攀墙头进来过!这边可是红木大床制的那叫个讲究还有这堂屋你年纪小经历少往后只管听我的就得了……” 七茜儿闻言就左右看她虽羡慕这院子里的假山腊梅青竹藤蔓可人住进来就是自己的了么? 呵~这老太太做梦呢吧! 想到这儿七茜儿就躲开脑袋笑眯眯的放下身后那筐儿松松腰骨这才对陈吴氏说:“奶~!这边再好也没用那边才是咱该住的地儿!” 陈吴氏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她用手指点咕自己儿孙他们就是吓破胆都不敢躲陈老四哪次回来不吃她几巴掌他也都不敢躲。 这丫头……这丫头她反了天了! 老太太大怒就提高声音骂到:“嘿哟!我说你这小遭雷劈的什么这儿好那儿歪的?你当你住进来这就是你的了?你就是个憨儿~都是人家的!知道不?” 七茜儿不怕她还眼神晶亮的看着老太太乐心想这就是个没多高的干巴老太太其实我使点劲儿说不得能把她举起来。 想到这里七茜儿的表情便露出称量的意思上下开始打量老太太。 老太太身上莫名冷就咽了一口吐沫打了个寒颤。 想这妮到生了一双好眼儿透亮的跟地主家白蜡烧的芯儿一般烫神儿。 咋她想翻了天不成? 老太太憋着气继续吓唬:“你还不知道咱是个什么人家吧?哼!咱是正经八百的将军门户那是早晚要走的!这儿啊你留不住!都是过路的浮财你看看就得了有好屋你享受享受有好床你就美几日你当还真是你的了?我就说么~还挑拣起来了?你到想的美!那空的院子多了!你还能都背身遍地走不成?” 七茜儿扭脸看腊梅。 真气人啊! 老太太想到自己的傍身钱儿她惯熟的就抱怨起来:“哎~呦真真是暑天鹎吵刈樱狡岸氯ツ阏馔醢司吐读苏嫒荩嬲婵上r宋业氖崆褂形椅迨锷虾玫拿娑突换卣庋桓鐾嬉舛美祷岸继欢“パ~这老陈家是缺了什么大德前面来个拐弯心又来了你这个顶尖的粗蠢货怪不得老陈家坟顶子都被水泡囊咕了……” 这老太太骂人自有她的套路只要被她拿住一点儿理她能滔滔不绝的数落你一辈子。 七茜儿心里却想什么十贯钱啊!那钱是前朝的钱儿也用不得几天指就废了那破铜板子转了年就回炉再铸了。 好么到这老太太嘴巴里她十贯钱能唠叨出千两官银的声势。 七茜儿受过这老太太的数落也挨过她的烟袋锅她那会见过什么世面?忍耐惯了也不敢哭每次都傻乎乎的站着给老太太羞辱……竟是跑都不敢跑躲都不敢躲的。 现下么她就只看着有趣儿直等老太太数落完歇气儿七茜儿就故意做出困惑的样儿问:“啊?走?走哪儿去啊?” 她就是逗她呢老太太竟是一挑唆就蹦q的脾性。 听到七茜儿这样问陈吴氏这才想起这妮连自己男人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哎呦打嘴了人家不知道要走呢。 她理亏讪讪探脖子往破墙头瞄了一眼见没人看到这才稳了心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得意处了就取下后腰的烟袋锅子给自己添了一锅烟丝儿。 还怪没来由的哼了一声。 七茜儿心里不怕身体却往后躲了。 含着烟嘴儿舍不得点老太太酝酿片刻才摆出架势略有些得意的说:“我跟你说你这样的傻子来我家~那那可是祖宗积德了老天爷看你顺眼了哎?你别不信这也就是我心好不然你出去看看像是你这样毛稀没肉的甭说十贯钱儿五十斤粮五斤糠你都不值!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 找了个院里摆着的石头鼓凳老太太就嘴巴里哼哼的坐下。 七茜儿机灵的上前搀扶许是没受过这个待遇陈吴氏还惊了下接着便笑了。 她这辈子不爱人前露怯就自己熬着熬着忽然来了个乖的竟然心疼自己了。 从未享受过这待遇的陈吴氏不知道咋好就伸手使劲拍了七茜儿手背一巴掌硬邦邦的说到:“你到会耍乖!” 说完便更后悔了人家是好心打人家干啥啊。 为这她便加倍的哼哼起来。 七茜儿看着老太太有些不安就又是想笑又心酸了。 甭看孙儿一堆最后还不是各窝顾各窝谁管这老太太心里咋想的又想要啥呢。 这是难受了啊七茜儿特别懂她年老之后也这个毛病就不知道哪儿不舒坦也没病就是浑身不展挂要哼哼出声来才发散舒服些。 这老太太往日不骂人不数落人不刻薄人的时候嘴巴里就要不间断的哼哼。她也总说她身上不舒坦后也喊过郎中却瞧不出什么毛病药倒是吃了不少。 乔氏说是装的可老太太十几年勾着腰哼哼唧唧。要装的那还真是有恒心了。 可怜她这个哼哼就成了孩子们孙媳妇儿们躲避她的信号。 最后大家总算都成了老厌物喽。 老太太哼哼了一会儿才说:“你你男人就是我那孙儿他大名儿唤做……” 七茜儿抬脸打岔:“奶!这个我知道他叫陈大胜!那婚书上写着呢。” 听这毛稀的这样说老太太就乐。 这是不计较自己打她了?真是个乖的。 要不说识字儿好呢识字儿了就啥也知道啥也不怕了。 不像她们出了门得紧跟着稍微不注意被前面营子甩二十里地连打听都不会打听东南西北都不认识就知道她们是谭将军的人。 那天下姓谭的多了去了那前面几路大军姓谭的分大小谭大谭是老帅小谭好几位呢还分着将军跟少将军。 老太太喜怒都在面上心里美吧却仍然要压下行情于是她撇嘴儿道:“什么陈大胜他就叫臭头!陈臭头!他这名儿吧那可是老谭将军给起的老将军你知道不那是管着百万人的大将军他给我臭头起的名儿。” 老太太脖子晃悠的像皮影戏里的人儿看上去倒有了几分老可爱的样儿。 七茜儿看的嘴角直抽。 且不说整个新朝都没有百万大军就说那位了不得的老谭将军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年大军遭遇围堵臭头跟他兄弟们立了战功就做了人家谭家的亲军好巧不巧他们遇的那老谭将军就是个神人。 这神人遇事总要做些不正经的阵势最爱给人起吉利名儿也不管旁人的名儿是不是爹妈给的就顺嘴儿给老陈家那群臭头臭蛋儿起了大捷大旺大顺大胜大义大忠大合这样的名儿。 他这个破毛病是被如今的皇爷当年的大都督下过公文申斥还挨了军棍的。 这老太太还拿这一桩事吓唬人呢。 成啊只要我们好好相处就给你吓唬呗只要您别哼哼就怎么都好说。你哼哼我就想起自己来了我那会子还不如你呢你哼哼给子女听我有啥啊。 七茜儿捧场:“好名!人一合即大从军长胜则大吉。” 哎呦~这话脆生好听的不得了就是听不懂。 老太太很吃这套就放软了身段多了半分的耐心哄着七茜儿说:“不是吓唬你你男人在前面那是做将军的!他啊!那可不是一般人……你以后可得听话知道不?” 七茜儿特捧场的惊讶。 “真的?” “那可不是你这妮是掉进福窝你做官太太了!” 七茜儿扭脸看腊梅树叶颇绿呢。 老太太看她畏惧扭脸只觉着吓唬住了就更加神采飞扬:“你呀我跟你说只要你听话!以后干的稀的总有你的以后机灵点儿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那个乔氏你甭搭理她知道不?我总不会亏了你明白么?” 老太太这是预备搞派别了?成加入你了。 见七茜儿点头老太太就用手抿抿烟锅上掺树叶的烟丝儿学着她见过的那讲究老太太的样儿说到:“现下你先打扫打扫住下也住不得几日明儿咱还得跟军营走呢知道么?” 这老太太见过最体面的老太太就是她们村老财家的老太太。 七茜儿适当惊讶抬脸诧异:“啊?走啊?去燕京么?” 老太太你东一榔锤西一棒子的你还是没解释清楚啊就光吓唬我了。 我可去你奶奶个腿儿吧!不能忍了。 老太太那点耐心消耗光那火又上来了怎么就是个傻憨驴儿说不通呢?她拿着烟袋锅就举起来骂到:“燕京?你想的美!就你这样的还燕京?明儿大军开拔老将军一声令下让你下河你都得蹦!让你上天你就得窜! 我怎么知道哪儿去?那是军令军令你见过么?走不及就是个死~!等那官兵过来知道你是叛军的家眷那一刀下来你就完蛋艹的了!还燕京你还想去燕京你咋不去宫里当娘娘去?” 七茜儿不接她的话就迎着那烟袋锅去了她将脑袋置放在烟袋锅下面眼神贼亮的看着老太太说到:“奶!您这话说的就没道理。” 老太太瞪她:“道理?什么道理?”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顺手指指庄子后面连绵不绝的大山道:“您说的那军令说咱要走啥的这个道理讲不通啊?” 老太太都跟着大军走了四年多了这跟着走还有道理了? “你说啥呢?什么道理?谁的道理?” 战争初停国事方安一群无人管的妇孺还想到处溜达呢没门喽!就这了自她们来了错非男人飞黄腾达这泉后庄就是大家的埋骨之地! 转明儿那些进不得燕京的二等太太贵人们也会熙熙攘攘来到那刻大家就个凭本事大鱼吃小鱼虾米棍臭泥儿。 七茜儿心里有一笔发财账目现下她就是圈套圈的也得把这老太太吓唬住住到该住的地方去。 不就是道理么来来来!我让您试试啥叫道理啥叫真正的吓唬! 正文卷 9、第 9 章 陈吴氏从未见过如此能说的小丫头这乖这嘴儿里生八条百灵舌头那是叭叭的道理吐出来她多半都听不懂。 就看她指着身后那大山说:“奶!咱身边这山呢叫百泉山百泉山分南北当间到燕京自古就一条路过庆丰城五十里入燕京东门。 那剩下的西南北门是那路大军咱不清楚也跟咱无关系只是当前儿您说大军要听军令开拔?这就没道理了!” 老太太顺嘴反驳:“杂没道理呢?” 七茜儿黄毛脑袋一晃悠:“说不过去啊!都如今这时候了前头都改朝换代了您说要走又~开的是哪路大军?要开到哪儿?要前面走可就开到燕京门下去了。” 老太太冲七茜儿晃晃脖儿眨巴眼。 七茜儿也晃晃脖儿眨巴下眼。 “奶我看前面的旌旗是谭字儿可前面破城却挂的是有飞虎纹儿的李字儿旗儿若是这般这谭字儿动弹就是入庆丰城抢军功这在军营里就算作大事儿那到底咱家倒是中军还是前锋营儿?” 这是男人话老太太听不懂便咳嗽一声没吭气。 七茜儿继续:“按照那史书上的规矩改朝换代就是非常时期如今入燕京的那该是新皇爷的亲军……新皇爷他老人家可是姓杨的咱家跟的可是姓谭的?要是这样那就是不能动的您明白么?这里面犯大忌讳!” 这话老太太更听不懂了她整个精神都笼罩着可怕的几个大字自古史书皇爷亲军!对还有改朝换代。 她失了主意就求教般的问:“那那咱去哪儿啊?“ 七茜儿一摊手:“那我哪知道要是说前朝还有残部吧就得派兵围剿若要行军围剿那得行动迅速就得骑马去了那也不能带个伤病营儿还有咱们这般的妇道人家去对吧?” 老太太求证一般的问:“对对吧?” 七茜儿点头:“对啊!不能动了。” 老太太颤颤巍巍:“真真的?” “恩!真!就该是这个道理的。”说到这儿七茜儿还怪了她一句:“您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着点儿以后不一样了还叛军呢!咱不算做叛军了如今新朝了前朝那些都算作余孽他们才是叛军呢!你可不敢出去瞎说掉脑袋的事儿!” 呦这又要掉脑袋了老太太面孔一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不是说顺嘴了。” 她是讲浑理儿的遇到这正理就觉着先天理亏。 老太太没啥大见识却有些小算计她此时也估摸出来了这老陈家祖宗八代高香而今是真迎了个祖宗回来了以后啊她是拿不住这毛稀的了。 咋办呢? 供着!必须供着! 想到这儿老太太就更加软和的求教:“那那妮乖妮儿你可是咱家人那往后咱家可咋弄啊?” 七茜儿满面无辜:“恩我也不知道啊按照书上写的吧这凡举新朝刚立一般皇爷得料料民……” 老太太好没被口水呛死咳嗽几声她才问:“啥是料民啊?” 七茜儿与她解释:“就是估摸估摸算计算计自己家里有多少银子多少土地呗。” 这个老太太就听懂了。 她得意的拍腿:“这个我知道!咱都督素来精穷的!” 七茜儿闻言噗就乐了。 “就是说啊皇爷如今都精穷的这大军开拔就是粮草银子还带上咱们?那不可能!” 老太太捧臭脚一样的点头:“可不是可不是!你家臭头都三月没捎东西回来了说是那边饷银都开不出前头啊都靠着领军的诸位将军爷自己想法子自己养着军呢!这话你可不敢说出去知道不?” 老太太却有军中的见识话说的一点儿没错儿。 前朝要不是精穷的也不会遇到天灾就乱了国不乱国也轮不到精穷的新皇爷登基。 七茜儿点头:“谁也不认得我跟谁说去?所以新皇爷要先料民继而才是稳定内政稳民心。 您是不知道呢庆丰城那头被天老爷毁了砸的都是坑坑洼洼的还有那城里的井水动了脉络都干了您年老有见识那是不是人跟着水走?” 老太太点头:“那可不是就是行军扎营也得跟水走不是甭说人牲口都得饮水。” 这就对了要的就是这话。 七茜儿蹲下摸着老太太的手亲昵的说到:“就是这理儿啊奶您想啊怎么动弹也不能把咱们往没水脉的地方送不是……如今就是您想走那也是走不得了。” 老太太有些慌了她左右看看只是不相信自己就要在这个庄子扎根了? 她这心里怎么就那么不踏实呢。 “真真不走了?” 七茜儿点头:“若我想的没错就不走了我就是本乡本土的我跟您说庆丰城附近两条水脉那边断了剩下这条就在咱这边呢……” 她话音未落老太太呼啦就站了起来。她又蹦到墙头左右看了看完才小跑着回来问七茜儿:“真的?” 七茜儿确定的点头:“真!” 那一刹真是皇天开眼陈吴氏信门顶子冒金光就绝她家不发注大财都不对不住她这戏年受的苦。 陈吴氏看着瘦巴巴的七茜儿就爱啊爱的不成了都心想这黄毛金灿灿的咋就这么好看呢。 她身子有些抖哼哼几声又扶着石头桌儿坐稳了这才想都说我命硬克死了儿孙什么啊那全然是老陈家福气不够接这丫头的就得送上几条命垫吧青云路。 若不是她哼!这丫头也来不了。 瞧瞧听听!这丫头说的是啥这是男人话大道理的男人话啊! 这样好的丫崽子竟被她捡了个便宜老陈家这是如何积德才娶了她若不是她能聘回这样的小乖? 想到这里老太太取下腰上的火镰对着火石点燃锅子笑眯眯的砸吧几下这心啊她就开始盘算起来了。 那既然不动了明儿这庄子她就得溜达溜达盘算盘算了…… 七茜儿不吭气就安静的站着等。 她一直等到老太太翻起袄子从最里层肚兜兜里翻出几块芋头干好不亲昵的都给了她。 恩这就对了。 陈吴氏满面鼓励还生怕七茜儿不吃:“妮儿饿了吧你吃这个垫垫晚上晚上……还有好的妮儿啊……你叫个啥名儿来着?” 七茜儿双手接过芋头干道了谢这才回话道:“奶我家里行七大名叫个霍七茜您就喊我七茜儿。” 这老太太的每一口吃的就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她得承情诚心的吃。 如今粮食就是命。 老太太看她受了心下舒坦就更亲昵的拉着她絮叨说:“我说茜儿啊……你怎么知道这些啊就就你才将说的什么皇爷啊水脉啥的?难不成你爹还真是那啥状元?” 说完她又捞住七茜儿那如爪般满是老茧的手反复打量:“也……也不像啊?” 七茜儿收回手两手捧着芋头干儿咬吃她是有些饿了一边吃她一边不在意的揭穿王氏那哄人的假话道:“您听太太胡说八道还我爹是个读书人还举人状元!甭管哪朝哪代状元都是有数目的您明儿出去可不敢说这话没得叫人笑话!我爹……嗨我也没喊过他爹他从前就是给人家前朝皇家管皇庄子的。” “什么!” 老太太闻言一惊吓得几乎要尿裤。 七茜儿自然知道她是害怕什么就赶紧拉住她道:“您甭怕没事儿!我爹都死了!他就是不死从前也就是一个跑腿儿卖力气的甭说皇爷如今刚登基顾不得这些小事儿就是算账还能找到他头上?我那个爹哦就是霍老爷他连个官儿都不是呢!” 这一惊一乍心里受不住老太太手有些抖。 七茜儿加重语气与她解释:“您想想要是您村上的地主老爷在城里犯了事儿那县太爷只会命人捉拿地主家血亲严重了卷一锅亲戚朋友去也没得把佃户一起抓进去的道理还不够浪费米粮的。” 这道理老太太是明白的不过她依旧仔细琢磨了一下细想想恩也是啊那地主老爷若是犯事儿了关佃户什么事儿呢。 七茜儿扭脸看她:“再说我也不在他家族谱上的且查不到我呢。那太太您是见过的您看我哪儿像她家的闺女了我娘啊……”七茜儿看自己这双手:“我娘啊她早就被太太卖了她又不愿意一出庄子就投河死了。” 七茜儿说起河老太太心里就一阵阵的抽疼她想起老陈家的女人还有白花花的横尸在老河道的边儿上的那些…… 都不易啊 抬手对着心口捶几下老太太吸吸鼻子也拿起芋头干咬了几口一边使劲她还恶狠狠的说:“那些都是恶人恶人!”说她扭脸含着眼泪对七茜儿笑:“恶人是得了报应的!丫头我以后对你好啊!往后咱娘俩以后谁也不理就咱俩好成不?” 她一下一下的拍七茜儿的手背倒是把七茜儿心都怕打软了。 我从前为啥恨她啊七茜儿想不明白为啥恨她啊!她就想哭到底是掉泪了。 耳边就听到老太太软和的唠叨:“我心疼你好不好啊?我也是一个人了咱以后就好了啊有奶一口的一准儿少不得你的你呀~你说你这苦丫头就这般难怎么还这么有本事呢?你看你多机灵啊是跟谁学的呢?” 是啊跟谁学的呢?跟一泡血泪跟一生的不甘愿学的啊。 七茜儿抽回手揉揉眼睛:“这个~您知道那皇庄子上一般都用的是什么人么?” 老太太自然不知道。 “那皇庄子上啊……”七茜儿看着面前的影壁墙盯着那八仙过海的砖雕说:“那过去就总有在京里倒霉的勋贵人家……那主家倒运抄家流放了家里年纪大的管事儿的管账的卖不出去就会打发到皇庄做苦力我懂事儿起就跟她们一起做杂活了我哪点本事见识……也是跟他们学的。” 老太太细想了下信了。 她点头赞叹:“到底是皇城附近的人儿学的好学得好啊!这人吧就得多学点东西傍身不说旁个只就我家那个遭雷劈的哦!才将你看到那个那是你四叔后面……后面买来的。” 她举起四根手指。 七茜儿握着芋头的手松了一下又握紧起笑着轻轻说:“买来的啊?” 老太太确定的点头:“可不是!真买来的!她吧她也是个倒霉的生了一张好脸儿偏找了个顶不起门户的。后来……遇到那强势的就找了个由头关了她前窝的汉子。也是巧老陈家祖上没积德你那倒霉的四叔那年跟着人攻进府衙就在大牢里见了那倒霉鬼。 那倒霉鬼想出去呢就央告你四叔说家里有个好看婆娘只要你四叔救他出去就把……哎!也是理亏我就说这人不能乘人之危呢可不就是遭了报应人家打头起跟咱不是一条心说不得这心里还要恨咱们呢。” 从前老太太可没有提过这个。 老太太撇着嘴:“哼后来那汉子带着你四叔去了她家你四叔一眼就相中了又看她家家破人亡的前窝三崽子已经饿死俩你四叔吧他见过啥世面呦他也是个傻的就给了人家二百斤粟米还给人家修了屋子这才把人带回来了你说这不是买的是啥?” 七茜儿拿起芋头一气咬下一大块。 老太太继续:“她人是讨厌心眼也多可她那一手秀活……你是没见过她绣个雀儿毛都是活灵灵的。”老太太对七茜儿用手比个镜面圆:“就这么大说是平安的时候卖到城里的绣房一副能卖几百文呢!她手上裁剪也好大褂不画线就是眼力活儿一天就得! 我那时候心里不满意可又一想凭着她的手艺以后老四早晚还要有子女那后面的娃儿学了怎么得也在婆家歪活不了有手艺没手艺那是两样的!你说对吧丫头?” 七茜儿点头。 老太太看她表情一般就赶紧又加了一句:“你甭搭理她她不能跟你比那个……就是个外倒贼她前窝的崽子就靠她从咱家捞拔活且贴补那头呢!老四他们整点好玩意儿她都悄悄给那头捎回去了不然我不能那么气哎!祖上没积德你四叔算是完了。” 说完老太太对着自己心口又捶几下。 七茜儿不想说乔氏她看乔氏多一眼心里都是恶心。 如今她倒是觉出老太太好了虽这老陈家凡举有点好那就是老陈家祖坟冒青烟请来了她要是老陈家不好那就是祖上不积德塌了坟顶子来的报应…… 无论如何这老太太心正比一般老太太看得远。 只可惜他们这些儿孙竟没有一个能想着老太太的好。 她心里难过就拐了话头儿问老太太:“这样啊奶却不知道我那~我那夫君是做几品将军的?若是五品的兴许咱还真能走到上京去呢。” 哎呀这个小妮真是个不害臊的还夫君男人就男人呗。 老太太想笑又羞低了头好半天儿半锅子烟丝儿吧嗒没了她才豁出去的样儿抬头道:“嗨!我哪懂这个!那在军中行走出了门那外面的见了都要尊称一句将军将军的……是吧?” 七茜儿扯扯嘴角点头:“……是吧奶?若不是将军却不知道他的官身是什么?这总得有个名儿吧?” 老太太被那烟呛着了咳嗽半天儿嗓子底儿拽出一口浓痰她狠叨叨的吐到地上颇有些无赖的说:“将军就将军不是就不是怎么?不是将军你还不愿意了?” 七茜儿脑袋飞快后仰躲飞沫:“您瞎想什么呢婚书咱都有了他就是个缺胳膊少腿儿的我还敢不嫁了不成?我跟您也不往深了说咱就浅了说就说咱住这院儿……” 她站起来拉着老太太走出门指着院门口的俩雕了蝙蝠的四方石墩儿又指指大门口的四个门档说:“您知道这是什么么?” 陈吴氏满面不屑的撇嘴:“这不就是门墩么?俺们村儿里地主家也有这玩意儿就没这个花哨就是了。” 七茜儿闻言倒也没嘲笑她也是四十之后才开智的。 她就指着面前的台阶与老太太解释:“奶以后有些事儿您要记在心里这甭管前朝新朝甭管哪个皇爷坐规矩朝政律法军令代代都改可惟一样东西是甭管那位皇爷都不敢逾越的。” 老太太又听不懂了。 七茜儿知道她没听懂却依旧耐着心与她解释:“奶这不能改的这样东西叫做礼法叫做天下官吏的体面脸面儿!礼法是先圣定下的规矩这规矩里写了皇爷只能有一个大娘娘一个太子皇爷就不能娶俩娘娘不能立俩太子您知道了吧?” 老太太不知道! 还有些不服气的说:“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这跟这门墩有啥干系?” 七茜儿挑眉指着面前的台阶说:“礼法规定了凡举朝廷官吏所居府邸皆有制度规矩凡正门有门楣的就像这院儿它两个方门墩儿这就是文官老爷家宅子您孙儿就是个将军他也不能在家门口立这种门墩啊。” 看老太太左右看看对着门墩就是一脚。 正文卷 10、第 10 章 老太太踢门墩墩自巍然不动。 七茜儿嘴角直抽:“您就是把这个门墩儿撇了它还有门楣你现下哪儿找人拆家换门去?您看这脚下三个台阶门头四个门档这在前朝就是四品老爷家的宅子您那孙儿您那大胜有四品么?” 自然是没有的。 老太太无奈的摇头又气又恨的伸手使劲点了一下七茜儿道:“你这妮怎么这样古怪?咋啥话都敢说?也是奇怪了你咋不认生呢?” 认生?前辈子见天扯皮一个炕沿上睡三年您恭盆儿我都倒了无数次跟你认生?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她得先下手把位置在这个家确定了。 七茜儿冲老太太翻翻眼皮儿:“您还气呢!您就没看到门口的封条儿?一般的宅子您占了就占了好歹您那孙儿还是个官身他有他的体面明儿待我写个款挂门口方方面面不过分人家也能给这个脸。 可您要越了礼法规矩沾了不该的东西那就是给儿女找麻烦了没得您那大胜孙儿前面提刀卖命您在后面抽桥板子不是?像是这种官宅那先来贴封条的老爷怕是早就记录在案了还能您来沾这样的便宜您想啥美事儿呢?” 老太太略有不服的拍下门墩嘀咕:“你这妮说话忒难听那活着不想点美事还叫活……” 老太太这话才冒了半截子就瞥到巷子口有个脑袋在鬼鬼祟祟的瞄瞧。 乔氏手里拿着个绣花的绷子背着熟睡的喜鹊正攀着墙头往巷子里看。 她心情不好了真不好了就觉着自己的好日子从此没了。 前面与她亲香的报信说老太太花五十斤粮十贯钱整了小媳妇儿回来还说是识字儿的那就更完了。 老陈家稀罕啥她是门清。 从前屋里就她跟那死老婆子凭那死老婆子怀揣死藏可她是个眼瞎的就只认粮京中老行的大漆盒子她都撇一边儿更不用说字画细瓷这些了就是粗浅的乡下见识她糊弄她是一糊弄一个准儿。 老太太就是想挑错儿她都不会挑。 老陈家一帮没见识前面整点东西也不识货就知道藏点表面首饰还有粮。 乔氏是谁?乔氏她爹从前是开针铺的虽小门小户她也是细米养大县城姑娘后来又嫁了街里牙药店家的儿子街头夫家街尾娘家乔氏一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一条商街乔氏打小练出来的眼力她不信任陈老四就下死手捞拔东西悄悄藏了找机会捎回老家去。她总觉着在老陈家脚下虚晃自己是要走的早晚要走总是要走就不捞白不捞。 可现在不行了这败货进屋怕是还要算后账了。 乔氏就趴在墙头看着那老比带那小比在踢门墩?还说说笑笑的她就想不明白了? 怎么没多大功夫就好成这样了? 乔氏心里恨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就想拿手里的针戳那俩猪狗一身的窟窿眼子。 暗暗恨着冷不丁那边上来了三五个放羊回来的婶子这随营跑的妇人都爱养几只羊儿闲了找草窝随意防着等到了没草吃就冬日了卖到营里能换不少军粮。 她们见乔氏鬼鬼祟祟的瞄瞧就有个大嗓门婶子笑眯眯的悄悄过去猛的在乔氏耳边扯嗓问:“哎!四牛家!你趴这儿干啥呢!” 这婶子喊完也趴过来要看她只瞥了一眼便被乔氏揪了回去哀求着说到:“婶子可小点声若被我们老太太听到回头又要收拾我。” 这婶子几个才将溪口放羊也不知道老太太聘了孙媳闻言更加想看便齐齐过去悄悄支脖儿看几眼又一起好奇回头问乔氏。 “呦那不是老奶奶?一起站门口的那是谁?没见过啊?莫不是老太太买了个伺候的?” 七茜儿个不高顶头稀毛挂了一件褂子穿双破洞儿鞋子摸样就说不上好。 乔氏嘴巴一瞥便露出一丝委屈来说:“婶子们不知道呢才将老太太小跑着回来防贼一样锁了门没的一会儿……人家背着那么一大袋子东西就出去了这不十贯钱儿五十斤粮食给我们老三家臭头买了个童养媳……” “啊!这这瞎胡闹这兵荒马乱什么时候能有啥好不知根知底的……那啥?多钱儿买的?!” “十贯!!” “呦~!那您家老奶奶兜里富裕。” 七茜儿自也看到了人她面上不露声色的对老太太点点下巴示意示意身后这房又示意示意左右。 老太太心里有算计就怕人知道这事儿整的她讨不上便宜呢一看乔氏在那边拢人说嘴她就火大不依了。 她就拉着七茜儿的手小跑着过去人没到便听到乔氏一贯的可怜装好人的语气在添瞎话儿。 “……哎也是老四可怜一堆儿侄儿要照顾不说还要养着我们几个他前面提脑袋办事儿我这成日子提心吊胆夜儿夜儿的翻身不得睡家里好不容易存下几个老太太也是老糊涂了……那可是十贯钱儿……” 乔氏满心的抱怨却没看到那几个牵羊的婶子脚利索的向后移还有那嗓门大的对着乔氏更是挤眉弄眼的。 乔氏什么脑子她就觉着脑后颈一阵阴风脚底一软她就讪笑两声提高嗓音道:“也是!臭头他们也不小了我这也是担心上回他四叔回来还说让我看个好的呢这不没机会么我就担心这事儿想着稳当了就出去寻摸寻摸嗨还是姆们老太太机灵我……我们家老太太那最是心疼儿女的她啊成天省吃俭用为了谁?为了儿女……啊!!” 烟袋敲脑壳的闷硬声喜鹊儿受惊就迷迷糊糊的大哭起来。 乔氏哎呀一声惊叫脑袋硬疼她也不敢跑就立刻捂着脑袋蹲下露出背上的喜鹊哀求:“老太太您轻点打别打脑袋我背上肉多夜里还得起夜把喜鹊还要喂羊给您制饭烧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次次没咋样呢外人就觉着自己把她怎么了。 陈吴氏气的眼冒金星憋屈的好不难过她不会对付这拐弯话还真就是上手打了。 “黑心肝儿的!叫你满嘴抹大粪!瞧你这肚子花花肠子成天价算计算计!你你等着明儿四牛回来我就撵了你……什么买的媳妇儿还……还花你的钱儿?” 乔氏趴伏呜咽:“没没有这样说……” 陈吴氏对她吐吐沫:“呸!你才是买来的倒家贼!你是我四牛从你男人手里买来的败家货我给你脸不想说你却诋毁到臭头媳妇身上了臭头媳妇跟你有啥仇怨?她都不认得你!你这样诋毁她?她能跟你一样么?人家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是前面庄先生做大媒有婚书有嫁妆聘礼聘来的媳妇儿你算什么东西?你给我们老陈家做什么了?” 老太太恨死乔氏了都。 乔氏本喊的惨也不知道听到老太太那句不对了她忽就不再吭气了只默默的趴着挨揍。 嗓门大的那个婶子悄悄走到七茜儿边上拉拉她衣袖示意她去拉拉架。 七茜儿跟乔氏两口子有血仇她承老天爷恩典回来了也不敢报仇失德却不预备干涉这两人的事儿。 上辈子她们可没有这一出乔氏说买的老太太就默认了谁让太太骗了人家呢。 哦闹了半天儿大家都是买来的啊。 七茜儿低头扯衣襟。 那边就有婶子过来低声对那嗓门大的说:“你扯她干啥她才是个刚进门的也真有意思。” 说完几个婶子上去七手八脚的把老太太拉开。 老太太被人拉的气势磅礴两条腿儿一个劲儿扑腾。 乔氏迅速往墙角躲避老太太一脚就上了墙哎呀一声捂着脚搓了起来。 一边搓她对着乔氏继续骂:“长舌妇这是现在失了规矩没个宗老看着你!照从前你敢这样嚼舌根祠堂里脸都给你打肿了少调失教遭雷劈的玩意儿……” 这老太太做多少好事都被这嘴得罪了几个拉架的婶子嘴脸都是讪讪的。 也是从前还好那会村里媳妇儿也不是不能一起做活儿人多了你说啥都成庄稼地家务活新衣裳这些都可以可规矩大的村子嚼人舌根却万万不许。 犯口舌是七出里的规矩也就是现在没人管的时候了。 七茜儿看老太太气的狠了就过去蹲下拍拍她前胸又拉拉她衣袖瞥了一下巷子尾巴那房儿。 老太太有心事儿又心疼喜鹊这才又呸一口站起拉着七茜儿就走。 乔氏的眼泪哗啦啦的掉着牙齿把嘴角都咬出血了。身边有人扶她她就挣脱开人家捂脸跑了。 喜鹊哭的撕心裂肺的。 她跑了好远这才有婶子轻笑了一声:“还以为是个乖的原来是买来的。” 按照以往的规矩这妇人们嫁了便以夫姓在外旁人就用夫姓加之本姓称之。 至于这妇人本来叫做什么一般是不怎么与人知道只家人亲厚人相互称谓。那嗓门大的夫家姓郭她本姓杨庄里这群便叫她郭杨家的或杨氏。 她脾气天生不好牵了羊就呸了一口道:“于万家你少胡说八道咱这些凭哪个是原窝里的谁家不是稀里糊涂的就和过当初你是咋来的当我不知道呢?真老鸹笑猪黑那老太太就不是个好东西你没看到往日她怎么欺负人家兰香的?” 于万家有些小心眼儿闻言便一松手拉起自己的羊就走边走还边嘀咕:“大傻子!” “你说谁呢?” “说我自己呢!我是大傻儿!家里去了!” “家去就家去当谁没个屋子呢……我不跟你一个院儿了!”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当我多稀罕你。” “呸!” “喝呸!” 嘿也就是如今到处兵灾这群妇人没得家业兼顾闲得慌了。 老太太并不知道有人为她家里的事儿闹翻她被七茜儿搀扶着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埋怨:“你咋不让我骂她了?” 七茜儿一脸您老可真笨的表情道:“您倒是骂痛快了从此我跟四婶子算是有了疙瘩了。” 老太太无所谓的一摆手:“怕她?有我呢你怕她作甚?” 七茜儿失笑:“对!我怕她作甚我就是想啊……”她停下脚看老太太劝:“要是死耗子掉进自己家粥锅里这饭您还吃不吃了?” 吃啊为什么不吃?粮食可是随便浪费的!掉只耗子又咋了?兴许还添个肉菜呢。 老太太当然知道七茜儿说的不是这意思她想不明白就纳闷的提醒:“妮儿啊你说我能听懂的话成不?你别拐弯儿我听不出真假。” 这话在老太太嘴里属难得的软绵了。 这就好这就好。 七茜儿轻笑:“成!听懂的奶啊往后咱自己屋子里的事儿咱自己知道就成了外人知道有啥好处?她们除了笑话你还能给你做主不成?” 老太太不吭气了走了好大一段儿路她才恍然大悟般说:“嘿!你说这话我娘当年也说过我咋给忘记了呢?” 那谁知道。 恋恋不舍的过了那二进大宅这祖孙就来到巷子尾老太太照旧搬砖砸门用脚踹。 等进了院子这一抬眼她们便看到一面雕琢精美的鹿鹤延年的青砖影壁墙。 这青砖影壁极考究中间鹿鹤活灵活现上方牡丹花芯雕了“礼仪仁智信孝”的字儿。 老太太左右看看还跺跺脚下的青石铺垫的方砖道:“妮还是你眼光好甭说这里面倒是实在比那边不差什么我我上回来没看清楚夜里就攀墙头进他们屋看了一下嘿!来晚了那是啥也没有了啊!” 许是认命了也愿意相信七茜儿这老太太就真把这家当成自己的屋子四处查看起来一边看她还一边夸赞。 可不是好么从前安儿打这里路过的时候还跟她说过呢娘这家多好啊咱家要这样就好了他家有井您担水都不用看四奶奶脸色了。 七茜儿眼眶一酸恩她又憋住了。 再不能哭哭有什么用呢。 办正事吧老太太她们现在都抢大宅院住等到过段时日第二批第三批……那些家眷被送过来她们这样的人便被一层一层驱赶着最后住到了庄子后面的土屋儿里。 人家那时候用的是什么理由对!就是僭越区区校官家眷也敢住四品上官大宅。后来人有了见识才知道僭越这词儿多用于皇家跟那些强盗却有什么关系?人家就是吓唬你你还真的畏惧了。 老太太想找个识字儿的到底有道理。 她们一群没见识的妇人无人看护连个家门都不会报可不就是任由人欺负了。 老太太转完院子又攀着院角的水井往里看。再丢快石头听到水声沉重这才抬头笑着说:“水眼儿不小够吃八辈子的了妮你眼光好这院儿实惠。” 七茜儿也笑推门进了这院子正堂那头的那土屋子她算是不想回了。 巷尾这院儿是典型燕京式样正房三间两边各三间儿进门两扇墙儿马马虎虎左右一边是柴禾垛子的地儿一边是牲口棚子的地儿。 最招人稀罕的是这院还有个三分地的后院儿以后能种菜。 进了正堂七茜儿左右看这就如老太太说的真真是啥也没有了就有个夯实的石磨滚子横在东屋门口也不知道想阻挡谁到底谁也没有挡住这东屋的大门都被人抱走了。 心里没多想七茜儿就学着老太太的样对那石磙子就是一脚也没出啥力气就看那滚子咕噜噜的就滚了出去咕咚一声又上了东墙。 七茜儿吓的一哆嗦都惊呆了。 老太太就在院里喊:“咋啦?” 七茜儿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脚觉着不对属实不对了出大事儿了啊! 这两天她在霍家庄就觉着自己身上不对她之前年老腰腿都酥疼回来都吓傻了就觉着年轻人合该这样火气做啥都利落有力气可是再有力气当年的自己也踢不动这东西啊? 这大号的石磙子是健驴拉的。 听到脚步七茜儿赶忙稳了稳神儿对外喊:“奶!没事儿。” 喊完她脚下便凭着感觉又走到了那石磙子面前上去又是一脚。 那石磙子忒轻豆腐般的被她从东屋径直踢到了西屋又对着西屋墙一声闷撞。 咕咚!! “咋了!咋了!” 老太太颠颠的跑进来看看七茜儿七茜儿直愣愣的看着西屋墙头她指指那边磕磕巴巴的说到:“那那头滚子从炕沿掉下来了吓吓我一跳!” 老太太过去瞧了一下看到墙皮都碰下一块好在这屋是糯米汁水弥缝儿的青砖瓦房那墙上就有个白印子。 老太太就嘀咕道:“谁这么缺德?遭报应玩意儿把个石磙子放炕上做啥……这有啥好怕的?你跟这呆着我把你铺盖拿回来。” 老太太说完想出去又想起她上回进来石磙子在门口来着啊?这又是那个遭雷劈的来过了? 老太太说完出去了就留下七茜儿站在当地白着一张脸傻了半天儿她想不明白恩……就不想了。 到了这会子她才收神四处打量见这正堂空空一个大屋左右两个没了铁锅的灶坑依着东西房的火墙。 这家人讲究舍得用两个大灶。 那东西房麻纸糊的棚顶可怜巴巴的耷拉着。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还在屋子角添了两坨粑粑看粑粑那样已经不新鲜了就黑漆漆的在角落恶心人。 这人也缺德糟蹋人家屋子不说还在当地烧了一堆火灰想是见没了东西就把人搬不走的家具当劈柴烧了。 啧真是啥也没有啊。 七茜儿搜罗了一圈儿最后瞧到东屋炕上好歹给剩了一床桐油抹的竹炕席她这才露了一点笑模样。 这炕席可是稀罕物是讲究人家才有的席子。 从前往后这种的想要一床少说得花上二三两的意思要提前到城里找篾匠提前俩月定待竹席做好了还要送到纸扇家铺上几幅缝好的粗布粘好再往粗布上反复上桐油晾晒一夏才成一铺席子。 七茜儿走过去蹭了一下厚灰又翻开席子见下面没有毛毡垫儿便惦记起来。 想着往后孩儿在床上来回滚爬这炕下生冷好歹她得整点上好的毛毡铺上……恩必须顶顶好的她有钱儿了。 等到巡查完大炕她又捡起一块碎砖对着炕边一顿敲打一直敲到边缘的地面位置发出不一样的空洞声七茜儿脸上便彻底露了笑。 她们这边的传统家里有点值钱的就都藏在大炕附近。 七茜儿跟这边四处搜罗老太太打院外拖着她的大筐子就进了屋见她傻忙着就笑兹兹的说: “妮这屋子这地儿不错明儿你也带我四处看看看谁家还有讲究的床咱就搬回来你甭担心搬不动我是那边营儿里孟万全他干奶你臭头跟他摆过香案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咱有的是人手!你就只管帮着奶把握把握有你哥哥们能住的地儿咱就多占几个院儿以后也省的给他们盖了。” 多好啊白给的屋子这下子娶媳妇聘礼有了祖业房有了还能给丁香补一院儿嫁妆屋子。 七茜儿接了筐子颠颠脸上表情便有些古怪。 老太太看她不对劲儿就问:“咋?你不愿意?” 七茜儿扶她坐下道:“怎么会!却不知道哥哥们如今在哪儿任职身上吃的是哪几品的米粮?我知道了才好帮他们选。” 老太太哪懂这个她想了半天儿才不确定说:“好像是是校尉的将军呗。” 怪心虚的。 七茜儿眨巴下眼:“校尉啊校尉也是好几级呢昭武?振武?宣节?仁勇?不知道是这几个字儿的那个?您仔细想想还有我……咱家那位是哪一等的校尉?” 这又是男人话大大的男人话。 老太太眼睛透亮稀罕的拉住七茜儿的手笑眯眯的说:“好孩子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啊这话说的我竟是一句没懂。” 七茜儿心肝都在抖动不习惯的她对老太太的巴结有些受不住。 老太太很光棍的摊手:“我哪知道那么多只听他们说是灶屋果子的对就是果子!去岁好像就是个果子了!我当初听了还纳闷呢你说将军就将军呗咋是个果子将军呢?果子这就不吉利了那还不谁都能啃一口是吧?” 老太太边说边摩挲着七茜儿的手受苦人拉着受苦人她倒也没有觉着七茜儿手粗糙。 七茜儿没有享受过这个便别扭的抽出手抬头看窗户纸完整她就攀爬过去撑起窗户换气儿。 边换边问老太太:“照您说那就是个果敢校尉那也是从前的称呼往后新朝也不知道叫不叫果敢了恩~若是果敢那好歹七品了……可这七品吧还真上不得京。” 老太太面色又惊又喜:“呦果子是七品啊就七品呢!” “恩七品少说也得七品。” “那还不大啊!”老太太夸张的摆开手:“你这丫头话大的没边儿从前镇上的老爷才多大点儿那威风的出门就是小轿那老爷脚底都白生生的不沾土腥气儿呢!我可知道那就是个九品戴恁高帽子你爷回回见了都吓得……回回见了都给磕头!啧~老陈家男人就这个球样儿没骨头的玩意儿给旁人磕头还回来跟我显摆啧……我都不惜的说他们。” 七茜儿没法接她这话只好笑笑说: “人九品也是入品了拿官家的米粮您可不敢小看了人家人一月拿朝廷三贯五百钱儿除这个一年人家还吃朝廷一百八十七升四斗粮呢。” 老太太闻言都疯了声调很大的问:“多少?!” 七茜儿只好又把那话说了遍。 老太太嘴唇抽了下这才掰着指头算了起来:“这你爷说过先祖那会子一头牛卖过三贯那后来朝廷精穷了牛到贵了从家里出来那会子卖到十五贯。 他八辈儿爷爷的!这镇上老爷祖上是和尚吧?念累世经文才给这代攒这么大的福分!一年朝廷就白给他三头大耕牛!?” 见七茜儿点头她便更嫉妒起来好不恼怒的说:“你家臭头从前去镇子就想吃个油糍那一个才一枚大钱儿他爹都舍不得给他买好么!人镇上的老爷一月吃三千个也不怕撑死他!怪不得这朝廷精穷了呢活该他们败家!” 她说完眼珠子一转就越发好奇起来跪着爬到七茜儿身边将脸俯了好低的问:“那丫头你家臭头还有他哥哥叔叔都是果子了咱七品拿多少啊?” 七茜儿停了收拾坐起来回忆:“七品啊我也是听他们一说过从前不能与现在新朝比不过我想着新皇爷登基正是重用的时候便只能给多了上面不敢给少了啊。” 老太太拉她坐好眼巴巴的让她赶紧说:“你就说从前寒酸的时候咱不说现在富裕的时候。” 七茜儿坐下认真想了想道:“军中的七品拿的叫军俸自古便没有人文官多。” “这缺德的杀才掉脑袋的没有扒拉字儿的多?那你就说你那军的封儿……” “恩军俸这一般的有五等咱就给他们都打个中等果子校尉比军士那些大咱~就最少算也该月入二十贯上下粮三石至上除这个若跟着的主将手头宽泛儿还该有酱菜钱儿春冬衣裳钱儿置办甲胄钱儿一年到头遇到寒食冬至端午这些节气还应有特支钱儿七品中上等也能拿个二三十贯特支除这个遇春还该给细绢这个少说得有两匹冬日还有柴薪这个也能拿八贯左右……” 七茜儿坐在那边划拉账目她越说老太太面孔越白等到后来老太太也不听了就蹭蹭趴下炕下了地套上鞋儿就往外冲。 七茜儿愕然趴窗户上就问:“奶你哪儿去?” 老太太站在院儿里气的浑身颤抖她白着脸嘴巴颤抖的说:“我我去跟那个遭雷劈的拼命去!我不想活了!一天都不想多活了!!没法活了!我冤屈啊!!”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手抖的指着远处说:“前头你家臭头的他哥哥们的还有四牛的说是都捎给她了我我就见点粮食还有几贯钱儿了甭说酱菜绢儿了我干柴都没多见一根呢……” 正文卷 11、第 11 章 七茜儿从炕上蹦下来跑到门口把老太太强拉回屋。老太太挣脱不开便甩着袖子气急败坏的喊:“你拉我干啥?你拉我干啥……” 七茜儿哭笑不得的问:“您去干嘛?” 老太太有些生气瞪着她喊:“你说呢?我我把咱家东西要回来啊……” 要不回来就不得活了。 到底是个乡下老太太想起那些钱粮她就心肝脾肺碎一地的疼真委屈哭了她扯着袖子只抹眼泪眼泪就是擦不干净。 老天爷这几年她都不咋哭了。 七茜儿无奈只好拦在门口打劝:“奶我要是您我都不去问的也从此不提这事你啊心里有数就成现下把这事儿闹出去对谁也不好?” “不是!”老太太指着门外想解释:“那遭雷劈的她就不是咱家人啊!她她就是个外人她跟你四叔连个婚书都没有啊……我的那些东西……” “可我四叔得意她!那些也不是你的东西!” 老太太千言万语一肚子人间道理刹那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的脑袋瓜子想不到七茜儿为啥对她家的事情如此知根知底? 她立刻能想到的是丁香出嫁她跟乔氏大闹一场四牛打了乔氏一顿可依旧没提把家里大小事情交给她这个做母亲的管着。 四牛是管着粮草的果子校尉前头孙孙们腿脚牵绊想捎点什么还就得过他的手。 人家怎么说的娘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乔氏那人也没啥坏心思她就是跟你不习惯呢往后多处处您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您老吃了那么些苦也该享福了往后您就该吃吃该喝喝我饿死都不能少了您的…… 以上这是陈老四的原话那之后他在前面接了大忠大义大胜捎回来的东西便依旧拖人给乔氏。 至于他的老母亲就是该吃吃该喝喝的关系了。 那乔氏多得意啊得了东西她转天就会找人多的时候把粮袋跟钱交给她外面人都说是她掌家哼到底是谁掌家她跟乔氏心里都各自清楚。 不然她不能那么恨乔氏。 老太太掂袖儿抿抿眼泪她站的没意思便抬屁股半坐上炕靠着墙倦着腿儿双手拢在袖子里的想起心事儿来。 她生了八个崽子除嫁出去没消息的那俩剩下的姑娘们一个没保住四个儿子就剩下这一个孙儿们又隔着辈儿都没成家。老太太并不想招惹唯一能依靠的儿子可这个依靠她心情清楚是跟自己不一条心了这可咋办呢? 万念俱灰还不如死了干净啊。 耳朵边小孙媳打劝的声音徐徐传来听上去不惊不扰的没半分灶台气儿。 “……奶您找她能说清楚事儿么?从前的大抵我四叔都没数这些年吃吃喝喝到处走动也是要用钱儿的您说不清楚了对吧?我跟您说的这些可不知道家里会有这样的事儿知道我就不提了!没错儿!那前朝是这样定的可是现下也不是前朝了。” 老太太不服气的抬头:“不是了?不是了好歹也有一半吧?”她竖起小拇指颤抖:“这么点儿我都没见到。” 七茜儿摇头:“谁证明有这一半?人可是在外都说给你了是吧?” 老太太捶着心口点头。 “再说了那军中上官克扣粮饷也从不少见好就当她悄悄藏了那些东西可您现在去要能要出来么?” 老太太不吭气乔氏那人就是打死她那也是丁毛不落地的人儿那抠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她每天制饭就恨不得数米下锅了。 看老太太不吭气了七茜儿也不落忍便只能从大处打劝。 “奶这些您先给她攒着以后全家都在了您再当着全家提这事儿。那……四叔就是个长辈他也是一个人不是您说的乔氏可不算咱家人对吧?”七茜儿挑眉笑:“您现下就是有冤屈您也得找个老爷坐堂听分辨吧?可大老爷在哪儿?我又低了一辈儿凭这庄子里的那些婶子?您这不是上杆子给人送下饭的菜碟儿么?还不够人家捡乐儿的!” “那咋整?” “咋整?就当没这回事儿!该吃吃该喝喝您可不敢乱知道么?如今新朝刚立皇爷正好要分封功臣大赦天下呢!当紧的功夫儿咱这边可都是军中家眷若是露了什么不好听的名声那不孝可是大罪这传出去旁人笑话咱家不说那万一阻了四叔前程这~母子的情分算是彻底毁了。” 老太太无所谓的嘀咕:“毁了就毁了!” 七茜儿又挑眉:“这话说的他就是再不好那不还是您生您养的!您就盼他好些吧!这往后啊咱就祝他加官进爵子孙满堂咱啊也不求他孝敬您帮衬我们这人走出去外人可是当咱一家人看的。您现在出去了好么!吵开了打翻了不过了!嘿!回头人家还是一个被窝里捂着放屁打牙人家是一家人您说对吧?” 老太太不吭气了好半天才斜眼瞥了她一眼说:“那那不指望他我还指望你孝敬我啊?我我哪有这……福分啊!” 七茜儿从炕上蹦下双手支着顶棚往上怼怼看实在靠不上这才松手回头看着眼巴巴的老太太道:“您~甭指望我!我新来的肉都没得二两的家雀儿我能干啥?您说的我是来您家躺福窝儿的这您可不能瞎说那不是骗人呢么? 您是谁?是有三果子孙儿的老太太少谁还能少了您的?他们若敢这样就让他们试试吐沫星子都淹死他们。” 听她这样说老太太脸上总算露出笑来。 便是笑却也是强笑了。 老太太苦笑叹息:“哼我也是没行好了哎!从前那行乞的打咱门口过我就舍不得给人添把吃喝你看就报应到这里了……” 老太太嘀嘀咕咕的嘴巴里要死要活七茜儿拽过筐子把里面的铺盖拽出来她忙自己的并不接老太太这些没盐味儿的淡话。 “……你说妮儿我咋就这么生气呢她都吐到我脸上了我还忍她?我还不如找根绳儿吊死在门前一了百了呢……” 七茜儿叠好铺盖翻翻白眼儿语气里带着一丝狠叨叨的语调说:“成啊您去就得了我指定不拉着您!多好啊您没了大家也就哭几声说不得心里还乐呢! 个傻老太太恁想不开省大家侍奉你给你养老了! 新朝了一家官身果子半口没咬你利落的给人家蹬腿儿挪窝儿了真是命薄享不起福!嘿到了那会儿该热闹了我四叔媳妇逼死老娘大不孝果子他是也做不得了乔氏也不能留了这下好了鸡飞蛋打人家能依你才怪?明儿坟头都不惜的给你烧纸您信不?” 七茜儿对老太太瞪眼就吓的老太太脖儿向后仰这就是个不吃嘴上面上亏的她嘴巴还不落地呢:“那就便宜了她?” 怎么可能她霍七茜回来谁都能好过这乔氏她想都别想。 “便宜?您看看我。”七茜儿指指自己的脸:“我可是您大大大的十贯钱五十斤粮食聘回来的识字识数的媳妇儿明儿您借个笔墨前前后后我给您写明白了您就托人给前面您那孙孙还有我家臭头带个信儿一个子儿~都别往回捎!” 老太太战战兢兢的点头磕磕巴巴的说:“好好就这?” 看老太太害怕七茜儿莫名想笑想不明白啊这样的老太太自己为什么以前那么怕她呢? 也不是那么可恶啊还怪可怜的。 七茜儿上下打量这没出息的老太太她吸吸气:“对就这啊!哎呀!您看着也是明白人怎么就想不通呢?大的您靠不上了!那就给小的费费心您多暖暖人家。瞧那好宅子您就给占着四处多走走看那能收拢的家伙事还有好家当您就给整回来置办着起来反正如今都是无主的东西。 您都七老八十了还做这么些事情他们要是不念您的好那也算不得人了回头死了阎王老爷那边他们都交代不过去吧?” 本来郁闷的老太太眼睛越来越亮等到七茜儿说完她就抚掌欢喜到:“对对!我就这么着我从此就这么着!就让他们全家流浪去一根毛我都不给他们占我等着吧!” 老太太解气儿般的蹦下炕走到门口却又加了一句:“那那我走了啊?那那七品的还真的进不了京啊?七品不小了啊?果子那也是两三个大光钱儿一斤呢……” 七茜儿都被气咳嗽这小心眼儿的。 好她就给她详细的絮叨絮叨也省的她神神鬼鬼背后吃心。 “您安心进不了!一准儿不成的。旁个我不清楚可京里那些事儿我在家里也没少听。那前朝都是徐徐入的京三年一次赶考慢慢来的如今咱这是啥那是呼啦一下子前朝没了新朝的这些官员天南地北的又呼啦啦带家眷都过来了。 人家燕京的屋子不比庆丰遭了天谴人那边还有大活人世世代代的住着呢也不能撵着走不是如今皇爷紧迫着就想要点民心又何苦占人家祖宗传下来的家业? 您甭看这庄子是乡下这儿挺好的离着上京不远快马也就俩时辰到那从前京里有的是买不起房儿的京官儿还有在外郡的官儿人可都庆丰城里买宅子呢。 我们那边庄头家的婶子说咱这边的庄子从前大多是前朝大老爷们家的赏封那可是前朝开国第一批就封的您想想?这地儿不好也不能封给他们不是?那些前朝的他们不怕掉脑袋就只管回来。” 老太太思想半天就硬硬吃下这道理还巴结般的点头说:“可不是!” 说完她抬眼看七茜儿想着真是万没想到就想着完心愿也是一时想行好来着怎么就给家里找来这样大的一个祖宗。 祖宗便祖宗吧好歹啥也知道总比两眼瞎的强百倍只可怜她的臭头了真是奶奶对不住他只说是这孩子孝顺又傻憨她就偏疼着些个谁能想到呢? 成群的乌鸦飞过金銮宝殿的上空金甲银刀的将士骑着威风漂亮的马铠于兴和门前列队而过…… 鼓乐旌旗招展将几坨乌鸦粑粑荡在了重华门楼的一个角落。 吃了北方风沙的声音充满的困惑的请教。 “大哥……?” “………………恩……?” “……你肩膀上有屎。” “………………你的……?” “……乌鸦。” 陈大胜懒洋洋的抬头打了个喷嚏就看到了辉煌重华门琉璃瓦边缘立着的几只乌鸦。 他又低头看着门下一堆堆走过去的威风人儿再看看自己左右三只灰扑扑傻乎乎的六个矮墩子哦蹲着看热闹那就都是矮墩子。 包括他。 略微垫垫脚尖陈大胜捡起已经瘪了半边的勇字盔头缓缓戴在了脑袋上。 他身边的矮墩子互相看看俱都捡起自己的八瓣儿帽儿盔头戴上。 对呀带上盔头乌鸦就在帽儿上拉粑粑了。 大哥就是大哥把头就是把头。 继续看热闹。 东面山上响起地动山摇的炮声七个矮墩子略微蹲下缓缓的捂住耳朵…… 陈大胜又继续打喷嚏他苦恼的蹭蹭鼻涕想着这是着凉了?不能吧? 顶插孔雀翎着红绿蓝黑彩甲身背彩旗的兵士骑着一水的枣红大马炫耀飞街而过…… 七个矮墩子眼睛整的溜圆的目送他们远去。 新来的管四儿眼皮都不待眨巴的问身边的长官:“哥我娘说皇爷住的房子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娘娘在里面皇爷每天都要换一个屋子睡一个新一个娘娘。” 陈大胜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脑海里立刻就出现皇爷一身金灿灿肥胖胖的样儿。 他是见过皇爷的不止一次。 在他的脑海里皇爷虽然肥胖然而无所不能。但是就是再无所不能可是每天晚上都被侍卫们抬着一间屋一间屋的换那皇爷也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陈大胜就很认真的扭头对新来的说:“……可怜啊。” 管四儿不知道大哥说的是啥意思就扭脸去看身边的童金台。 童金台当然不知道自己最最崇拜的大哥在想什么可是他也不能暴露自己从未走过他大哥的内心如此他就面露不屑对管四儿翻了个白眼不屑的一声冷哼。 管四儿深感惭愧低头思考半天儿才恍然大悟一般的道:“果然是大哥!” 陈大胜又打了个喷嚏。 这猛的听到自己被夸奖他内心相当迷茫了就眨巴眨巴眼睛恩有些冷着凉了? 就把双手插到了袖子里。 剩下六个矮墩子也学着他的样子都把手插进了袖子里。 新来的依旧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大哥他跟着他冲进燕京看着他舞着陌刀在前面收割人命没人能挡得住大哥三招就是骑再高的骏马穿再厚的铠甲武士他大哥长刀一过什么都是两半儿…… 与大前日不同大哥如今是懒洋洋的阳光普照他脸上就跟庙里的老君爷一样不动声色的慈眉善目瞧他长长的眼缝他的鼻涕牛儿咳这个请忘记……大哥真是英俊无比啊就连……睡不醒的样子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鼓乐喧天墙下那队伍是一列一列的过啊提刀的举枪的骑着白马的红马的杂花儿马的好多马啊能种多少地啊…… “大哥?” “……恩?” “咱吧为啥要蹲在这儿?” “……省粮食。” “大哥高见!” 余清官朝着下面的马队吐了一口吐沫心里无比敬佩的想真是没见识大哥什么脑袋这不动果然就不饿了真是省粮食啊。 一声来自肚皮的腹诽马二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兄弟们自打攻进燕京他们就跟上官失了消息。 他们几个跟着大哥在皇宫里四下流窜有人杀他们他们也杀了不少人。 大哥是个聪明的就带着他们找那没人去的地儿着实捞拔了不少好物件想到这里马二姑从怀里取出一只镶嵌了米珠的绣鞋他闻了闻想象了一下那个美丽的小娘们儿如此便更加饿了。 四年前一起从新兵营训练出来这一路跌跌撞撞的马二姑总算是悟出一个道理跟着大哥不挨饿还有活路。 瞧现在他们还不用唱大戏的般下面受苦去。 就这样马二姑闻够了那只香香的鞋儿就把脑袋转向他的大哥陈大胜。 哎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 陈大胜懒洋洋的站起来从地面上抓起破布裹着的陌刀背上如此他便蹭着起伏的t望墙缓缓的缓缓的凭着感觉找吃的去了…… 他的兄弟信他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也不替他担心。 很远很远的地方高呼万岁的声音四下散开……山河起伏喝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大胜背着一个大包袱依旧蹭着t望墙慢吞吞的回来弟兄们乖觉感觉他回来就一起找到了避风的角落蹲着。 闻到香味马二姑便机灵认真的从怀窝取出油亮的一块四方粗布铺开还爱怜的拂去油布上无有的灰尘。 陈大胜近前蹲下从身后包袱里一碗一碗的往布面上放吃的。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皇宫那么大有的地方到处人有的地方残垣断壁耗子都养不活。 也没人知道这一堆东西他是怎么躲着人群汤子儿都不待洒出的就连碗端回来的。 一碗油面饭一碗猪肉饭一碗汤团一碗莲子饭一碗桂圆饭一碗鸡肉饭一碗鱼肉饭最后还有一只大猪头。 食物精致无比上面还挂着红纸剪裁的漂亮字儿可惜蹲着的这七位没一个识字儿的。 小小的一声欢呼他们互相看看童金台抱起油面饭崔二典抱起猪肉饭马二姑抱起桂圆饭胡有贵抱起莲子饭管四儿抱起鱼肉饭余清官抱起鸡肉饭。 众军士心怀崇敬甜甜的汤团与猪头就奉献给大哥吃。 陈大胜抱起猪头裂开嘴一口大白牙就对着猪头脑门下了口周围一声欢呼大家就利落的开始端碗吃东西。 “大哥!真好吃!” 咀嚼咀嚼咀嚼。 管四儿到底是新来的他一气儿吃到肚皮儿允许说话这才崇敬的问陈大胜:“大哥真好吃!你从哪儿整的这些个的?” 陈大胜不语泛着油光的嘴唇与腮帮子无限涌动着。 怎么告诉他们自己去了哪儿呢?陈大胜一肚子话可是偌大的猪头下去半个他也没想出来该咋说。 他的魂魄就飞移在刚才的路径上他下了城楼沿着皇宫的碎石小路一路爬行他爬过大殿顶爬过小桥头在大树上来回蹦q最后他就来到一个供满了神像的的屋子。 宫里的小宫女儿梳着油头穿着美丽的彩衣结着队伍她们端着各种吃喝往屋子里储藏这么些呢这么些呢……几大桌子呢……他不吃就坏了啊。 陈大胜觉着自己是有功之臣吃一点没关系。他还磕了头那些挂画上的神仙也没反对。 如此他就选了不起眼的一个小桌取了上面的七个碗供在正中的猪头太香了兄弟们攻打燕京出了牛力气如此陈大胜就把猪头也拿来了。 管四儿天真的目光依旧看着大哥陈大胜心疼他小怜爱他傻就放下猪头擦擦嘴巴喝了半碗汤圆一把搂过管四儿来到城墙t望墙窝儿指着皇宫道:“从这下去……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 他确定自己是详细周密的说了很多话的只有笨蛋才不清楚自己表述了什么他竖起两根指头对着皇宫上下起伏管四儿的脑袋就跟着他划出的弧线来回摆动。 陈大胜将路线告诉了管四儿看他点头就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夸奖他聪明回去继续肯猪头。 余清官顺手从猪头上扯下一片耳朵一边吃一边笑的小声对陈大胜说:“头儿欺负小孩儿有意思么?” 到此刻陈大胜木讷的脸上便挤出一丝丝谁也看不出来的笑他瞥了余清官一眼又看看远处山呼海啸的阵势说:“……跟你那会子似的傻猪儿般……” 余清官轻笑着摇头笑完他拍拍鼓囊的肚皮靠着重华门的大柱子嘴巴里就哼哼起乡下的俚调儿他哼哼着说:“我说头儿?明儿那边结束了咱这些你说会去哪儿呢?” 正文卷 12、第 12 章 往后不打仗了会去哪儿呢?要做什么呢? 对有关于人要做什么去哪儿?这对陈大胜来说是根本不用过心的问题他惯常等着总有人会告诉他指派他的。 很小的时候陈大胜也对这个人世充满了好奇他问过个儿顶天的爹可他爹说你想那么多作甚?你就跟着你爷你哥把家里的地维持好等秋后打了粮你爷有了钱儿先给你堂哥哥们把家业拢起来等哥哥们娶了媳妇再给你娶媳妇你媳妇儿给你生了儿你死了就有人给你上供你就有祭菜吃了…… 祭菜多好啊细面蒸的供果子还有大肥鸡干枣子随便吃还有酒喝。 他爹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死了儿孙给他供啥祭饭。 后来逃荒那天晚上娘跟姐姐被掳走了他想跟奶一起出去拼命却被爹拉回来挨了一巴掌他爹又说了别出去!就躲着!你听话啊~听话就有活路哩……他听话一直听啊听啊就听到他们说爹死了他不回来了。 那他听谁的去? 后来将军来了将军说你们听话就有活路就有高官厚禄总之想啥有啥…… 顺手摸了一下腰下扎的半个羊皮褡裢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结束了啊。” 陈大胜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靠在柱子上许觉着脚不舒服他就挣脱旧靴露出一对黑黢黢的大脚板。 兄弟们立时熏的差点没晕厥过去他们捂着鼻子躲开又趴到了墙头看热闹。 如此陈大胜便舒舒服服的看着天空说:“傻子……” 却不知。 此刻皇宫凤仪殿外皇爷早年亡妻后续娶的曹氏却把桌子都掀了。 上好的瓷器碎了一地……空旷平整的大殿外静悄悄的跪了上百号的宫人。 “她们这是在诅咒我只生公主还诅咒我的孩儿活不长呢!” 曹氏忍怒咬牙切齿的说。 一边的嬷嬷乖觉从宫女手里接过茶盏双手奉上又躬身退下。 她们这些旧宫人就是再懂事儿再机灵人家新来的主子也不能信任她们的。 曹氏自然不会与旧宫人交心她就接了茶盏喝了几口后这才来到大殿外坐在殿外铺着团凤缎子的椅子上仔细琢磨这人的来意。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却只偷了她第一次主祭香案上七姑的供品。 这人到底是何来意?他这是要告诉大家她没有能力掌控后宫么?至于这二么七姑娘娘是天帝的女儿是庇佑世上一切女孩儿智慧健康灵秀通透之神。偷了七姑的供品这就是冲着她的女儿们来的这是诅咒啊! 何其恶毒可这人是谁呢? 正愤怒间下面的太监进来禀报说是九思堂的孟鼎臣来了。曹氏闻言便立刻收拢情绪面无表情的看向远处宫门。 那一堆人衣摆微动结成两列疾步而来待到近前他们一起跪下打头的这位着头戴六梁冠着祭奠的青罗衣赤罗裳他面目端庄正义留些许长须凤眼挺鼻姿容俊美待跪的端正他这才郑重叩头道:“臣有罪!臣失职!” 曹氏想把手里的茶盏丢出去可教养阻碍她就得忍住了还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笑笑道:“没多大事儿这个时候也真是……劳师动众的不值当。” “却是臣等过失令娘娘受惊。娘娘且安心臣等这就加派人手排查疏漏今日起再不会有此等事情……” “不用了!”曹氏出言打断声音没有起伏的又拒绝了一次道:“不用了!” 她的眼神与孟鼎臣交替两边并无有一丝半点的尊重。 孟鼎臣心里鄙夷安岳曹氏无旨无诏擅入凤仪宫她以为这是哪儿那不成她站了这里就是皇后了? 皇上如今刚祭天登基对于后宫这些娘娘还没有个明白的说法。 虽曹氏是续娶的继妻可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前面一日不下旨她就是曹氏不是皇后。 曹氏并没有称呼孟鼎臣九思堂令主的职名便二品又如何?出去打听一下历朝历代春夏秋冬官职里哪儿又来了个九思堂? 还九思堂总令主? 去翻翻礼书看看历朝历代的律令……她哥哥总是说的没错的文武不举野路子出身这些人到底来路不正陛下重用草莽到底违背圣人训岂知明堂位方能各杨其职……老二召集来的这些江湖野人又懂得什么是能臣?又懂得什么治国之道? 可这些人偏就凭着与那小娘养的江湖浑关系进了机要的地方真是弃万民前程于不顾实在令人堪忧啊。 曹氏拍拍椅子把手堆了一丝笑说:“何苦如此什么都不利索的时候儿就是几碗祭饭难道?难道陛下知道了?” 没叫起孟鼎臣只能跪着回话:“回娘娘陛下震怒就派臣等来彻查此事。” 话说到这里曹氏脸上总算有了真正的笑意她抿抿头发看看跪在下面瑟瑟发抖的前朝宫人心想果然如今是不一样了就怪不得大都督为了这一朝儿连老子都舍了。 这里真高啊什么都能看清楚呢。 从前她在都督府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威风那老太太在一天她的日子就煎熬一天。 说起来这人倒也是能够先是刺杀皇帝惊走老太后到了现在又跑到自己这做手脚了偏他形迹并不败露这就令她心里惴惴不知道该怎么好。 曹氏嘴巴略略歪斜做出感恩的样儿道:“陛下总是这样儿哎!我们娘母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他陛下!这都多少日子没歇好了如今前面刚稳妥陛下诸事繁忙这后宫的事儿……哀我也是刚刚捡起来过两日便好了。 你回去吧……陛下也离不得你我已经打发人去找我大哥去了明日还劳烦孟先生查验一下来人身份这边的我一个都信不过毕竟这都是前朝的……回头先生且安排一下就都打发几贯安家钱儿让他们出去吧莫要伤他们性命若是又能够的也留不到现在不是。” 那边跪着的宫人心里总算歇气儿了听到曹氏这样说便有人嚎啕出声叩谢她慈悲心肠。 孟鼎臣嘴角抽抽趴伏在地道:“是!臣领命……” 陈大胜并不知道几碗饭能坏人前程他们吃饱喝醉看满意热闹才在天灰蒙蒙就要落明的时刻蹭着小道想离开皇宫。 只是这一次便不那么顺溜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七扭八拐躲了人好不容易走到外围出口他们便被一群着着崭新长身甲的佩刀侍卫拦住了。 随着数十把钢刀半出鞘那边有人大喝一声:“站住!什么人!” 管四儿他们刹那就齐齐整整的躲在了陈大胜的后面。 长刀营传统大带小他们的进攻方式也是谁能够谁便冲在前面……你死了就二一个上去继续死着。 陈大胜给问住了谭二将军说做了长刀营的人便不能把自己算做人了从此他们便是谭家军的一口刀一口刀送出去要靠着战功磨刃磨好了你是利刃磨不好豁了牙口送了命便谁也别怨恨大家一样都是命该如此。 老天爷要收你谁也拦不住! 话是这么说的呗可陈大胜依旧想做人啊。 他纳闷的想新朝了?我算什么呢? 要是有功之臣吧上峰不能把他丢在皇宫里不搭理瞧瞧旁人人家战马都有一副上好的马铠…… 等到那群人拔着刀团团的将他们围住了带队的那门将过来与他相互打量。 陈大胜才颇不自信的试探说:“……好~人?” 算是好人吧大都督都赢了呢这是老天爷都承认了的事儿。 门将仔细打量这一队穿着半幅软甲的散兵这几位衣着破烂身上冒着盖不住的常年没洗澡的骚气儿还有出汗流血的恶心臭气儿。 他被熏了个倒仰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后才厌恶的说“什么人?” 不是告诉你了么?好人啊?我们是一起的啊?一起好人啊! 难道不对么? 陈大胜问询了一下自己的良心他特别认真的告诉道:“回大人……好人!” 前朝在庆丰城都被天罚了。 这位大人被他都气笑了还好人这莫不是个傻子吧?他看看他们的衣着烂盔头这种从前常见最近倒是少见了。 这群也不知道是从哪儿钻进来的一帮子不入流的低等兵卒也不知道在皇宫混了几天了。 想到这里这位一伸右手对着陈大胜的琵琶骨便抓了过去。 陈大胜动作不经脑子他就顺着这人的手势肩膀一缩一绕便站到了这位大人的左手边。 这位门将的手里刹那抓空人竟然愣了。 无它吓的惊的。 这位动作太过灵巧油滑他就觉着不管出手多少次反正是捞不住他的。 陈大胜动作不大他连头都没有抬脚下就是微微侧步可他身后的六人就像一整只蜈蚣般前面动作小后面逐渐大不管最后那人怎么动步伐如何加大总之他们就像一整只蜈蚣般粘合的根本分不开。 这场面着实吊诡。 身边钢刀彻底出鞘声音接连响起陈大胜赶忙从腰上的半个褡裢里掏出自己的身份牌子举起道:“真真的是好人!” 杀了那么多人他依旧想做个清白的好人。 守门将犹豫了一下到底接过这牌子正反仔细打量。 这牌儿粗糙正反薄铜片夹着块薄木心那正面是个谭反面是个姓氏陈标注数字七反面下首还有个铁烙兵营印记竟是个十都没过的老卒中的老卒。 如此这位门将就有了尊重温声软语的问询起来:“咳你您说什么好人坏人呢?就问是属于那部分的人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陈大胜纳闷那不是牌上写着么还问?莫不是这位跟自己一般是个不识字的? 他抱歉的抱拳回话:“回大人我们是右路军谭昌德将军麾下长刀营的……” “什什么?” 这位门将惊呼出声周遭一片议论。 从前只是听说竟还能看到活的? 这是活着的长刀营啊。 那些兵士俱都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直把个管四儿他们看的越发不好意思了。 皇爷手下能人干将多若牛毛可是牛毛当间也有特别长根儿的像是陛下亲军里的豹子营二殿下的铁甲营谭家军里的长刀营。 比起前两个长刀营的名气是早先就有的那会儿还没有二殿下的铁甲军呢。 说是刚立军那会子谭二将军从各散部亲选了两千青年精壮后层层筛选留下五百兵卒从陛下起兵那会长刀营就开始做对面骑兵的活儿了。 若说前朝几百年来赫赫有名的就是黑骑尉而长刀营就是用来专门对付黑骑尉的他们的长刀专克那马上功夫的。 像是他们这样的年轻将士这些年听过不少传说像是那些大人物的这个锤子那杆木仓万贯的骏马移山的军师……可太高的想不出何等威风这底层军士们到底就喜欢长刀营的那些事儿毕竟……这是普通小卒的传奇。 那还是去年的事儿陛下封赏三军长刀营一干老卒就不分年龄大小起手便是个果敢校尉拿了军中一等饷银。 人家这是凭着本事上来的这个旁人不好嫉妒。 他们还说长刀营的陌刀比本来的陌刀还要长一巴掌他们的刀术狠辣直接兴一举刀只切出来甭管人还是战马就得是两半儿那活儿做的残忍又漂亮。 除这之外长刀营的战损也是相当高的最早的时说他们大多是被枪尖挑死的后来就传说他们死绝了尤其是最后这一年长刀营几乎没什么战绩传出来了。 对!长刀! 这门将想起长刀便探头借着刚燃的火把明亮又去看这一排人的背后。 果然。 这些人粘成一排动作齐整都一个挨一个的紧紧的贴着还都低着头偶尔他们也想瞧热闹就微微抬一点头看的极迅速那是刷一下微抬人不动就眼珠儿乱转咕噜噜迅速看一圈儿咻~又低下头。 真真草坷垃里的机灵地鼠儿动作快的不好捉住。 这下算是看清了这些人俱都背着相当长的刀具。那刀具粗布包裹尖头冲下刀尖离地不过巴掌高可背面的刀把却比人脑袋要长上一截儿。 看到这里那门将便心中一阵颤栗这么长的家伙事儿这一刀下去……啧! 真叫个爽辣! 离近了又这味儿……门将捂着鼻子又躲开心中的崇拜便被这味道冲去一半儿多他轻咳了几声便问:“ 不知咳前辈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太呛人了。 陈大胜认真想了下:“……大前日受命南门攻入……就再没出去。” 周围抽出的钢刀缓缓回鞘前朝与他们最后一战残部死守皇宫外南门那边据说战况惨烈是谭二将军带着人靠着肉身杀进去的。 门将态度更加软和上半身也勾了起来道:“那前辈……” 陈大胜看他比自己穿的威风便认真解释:“不是前辈小的叫陈大胜。” 这样好的长甲是住在牛皮营帐里面的那些上官才有的待遇。 门将剧烈咳嗽陈大胜相当好心的提示他:“那那天儿……这几天可冷哈?” “咳……恩!陈陈前辈那怎么不出去啊燕京早就攻下了咱们皇爷今儿都登基了……” 是么?是啊!他还看到了呢。 陈大胜看看灰扑扑的皇宫灰扑扑的天这才慢吞吞的说到:“恩是啊……未曾得到撤军令我等便原地候消息来着。” 他说到这里周围这些军士便齐齐露了哀容。哎!长刀营怕是再也等不到他们的将军了。 那头有军士难过声音哽咽低哑着说:“几位前辈还不知道吧?谭二将军他他以身殉国了……”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看看身后又看看这些难过的守门军士他困惑于这些人的态度为啥要难过呢?这年头哪天不死几个?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谭二将军的属下再者他们自己都跟谭二将军没啥交情。 那谭二见天送他们去死他死了这是个好消息啊。 于是他豁达的说:“……人都要死呢外面死这边死都是一样的。” 这是何种豪放的情怀。 盘问的守将身姿立马站立笔直道:“是!以身殉国此乃我等天命我等各有司职总不敢怠慢请教前辈为何如今又要离开了?” 真是莫名其了陈大胜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后的兄弟说:“就饿……饿了啊!” 也不知道咋了晚夕这会子到处都没有食儿的味了犄角旮旯都是躲着哭的这地方属实不吉利。 这样啊这是饿了几天了啊! 众军士十分心疼纷纷解下粮袋强赛给陈大胜他们。 白给我们?那就不客气了。 陈大胜带头把那些干粮袋栓了一腰带。 勘验完他们的身份牌子军士们也就很轻易的放行。等他们走了很远才有属下悄悄问那带头的门将道:“我说头儿他们背着大包……也不看一下?” “这时候了这里洗劫般的卷了八次不止那都是老实人你看看他们穿的嗨!他们能找到点什么?好的也轮不到他们再说了是我去看?还是你去看?” “……咳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待那七个人灰扑扑的不见人影了才有人轻叹了一句:“那是谭家的长刀营儿啊。” 陈大胜他们走了好远转弯就开始撒丫子飞奔等跑到安全的地方他们才喘着气打开身上的干粮袋看到里面全是细面饼子上好的盐巴腌制的肉干儿有过深刻饥饿记忆的众人这才充满感激的回头看向皇宫他们一起心想。 “这皇宫里真是好人多啊!” 吃着肉干的陈大胜并不知道他家就在近前那是套有着精致影壁的大宅子他也不知道他阿奶给他找了个媳妇儿了……那媳妇儿还挺厉害的。 这晚七茜儿在安置利落的新屋子睡觉老太太也抱着自己的铺盖来陪。 老太太就觉着从此她也离不开这小妮了。 晚上屋里没灯这祖孙俩就仰躺着说闲话。 老太太说:“妮儿睡了么?” “没奶要起夜?” 七茜儿知道这老太太尿短又多。 “不起就是想问问你。” “问我?” “哎你家就是你娘家那些事儿!你给我讲讲呗。” 七茜儿拉了一下被子听着窗户外的蛐蛐声开始回忆。 “我家就那样我也没见过我娘就她们后来指着个坟堆儿跟我说你知道么那边埋着你娘呢!她们就想逗我哭可我都没见过娘就没哭她们就背后说我是个黑心的。” “嗨!后院婆娘的嘴巴能有啥好话东家西家的甩败人呢。” “恩我从三岁起就随着她们混在祠堂后面煮生丝了我那会子干不动重活就成天看锅那时候小老犯困睡着就挨打……那些婶子们有时候也挺好给我塞块饼子吃啥的她们知道的挺多的我还学了不少东西。” “学东西好啊!” “恩挺好的。” 七茜儿说的这些可是真的那老皇城附近的人霍家又管着皇家的庄子婶子们说的那话吧便常是宫里这个娘娘京里那位侯爷谁家老太太做寿得了什么珊瑚又谁家去京中护国寺为一支高香撒了五千两白银…… 那会她也就是听听想都不会想那珊瑚是啥样那高香有多高? “睡吧……” 老太太到底扛不住她先打起了呼噜。 七茜儿拢着被子翻了个身闻着属于家的安慰味道也很快合上眼睛。 这么些天了她也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年轻的身体入梦很快迷迷糊糊的就入了魇境七茜儿梦里就回到了瘟神庙……她在梦里看到却感受不到热火冲天的火焰飞着耳朵边那老太监又在说话了他说了很多有他小时候的年轻时候的后来他就说他有一口气? 要给自己? 不要!不要! 自己又不是没有气儿了要人家气儿做什么? 七茜儿不要却被那老太监拿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她就坐在地上觉着天灵盖子一阵阵的燥热头都是蒙的剧痛之下她就大喊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不要啊!!” 正文卷 13、第 13 章 “娘耶我以后高低可不跟你睡了这一晚上的高一声低一声的……你不要啥了?” 七茜儿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看左右哦这是这是回来了……这是做恶梦了。 老太太卷好铺盖卷儿凑过来笑她:“你跟我说说呗不要啥了?是不是有人给你金元宝了?你瞧你那声儿!你不要给我啊!” 呵还金元宝? 想她霍七茜活了一辈子虽日子不太好过那也是清清白白过一辈子的老太太谁能成想老了老了被个干巴老太监欺负。 老王八蛋自己是缺德了还是咋的?梦里都逃不过好好的他一巴掌一巴掌打自己天灵盖干啥? 还是在梦里。 七茜儿觉着脑袋顶又是一疼伸手一抓便捞下一手稀毛。 刹那五雷轰顶。 老太太也看到了这手头发瞧七茜儿大受打击的样儿便说:“没事没事儿吃不到东西少了盐味儿身上没力气掉头发常事儿回头你这毛儿……” 她左右看着七茜儿的头发到底是不满意的叹息:“恁稀呢?” 七茜儿无奈:“我这还是胎头。” 老太太大惊:“呦就没人给你剃剃啊?” 七茜儿长出气:“谁管我啊!” 老太太点点头:“我就说么没事儿明儿我前头营子里给你找一把剃刀都给你剃了回头吃饱了再给你寻些好黑豆奶跟你说几个月保你一脑袋墨汁儿……” 七茜儿闻言也是着实向往她上辈子倒是真的顶着稀毛一辈子呢。 她爬起来扯了一边的大褂套上老太太也套上外袍嘀咕:“听你那声是被谁抓住了?可是你家那个太太?” 七茜儿仰脸想了下没法跟她说就糊弄她道:“也不止她就庆丰城门口那拉尸首的车子一晚上来回走……” 她说到这里老太太便意外的得意起来她挑起眉眼边给自己简单的挽发髻边说:“你这小嘴儿叭叭的我还当你有啥本事呢?嘿!不就是死人么?我见得多了不止我!你前头跟这庄子里的婶子打听去从前前头一休战那声儿还没落地咱们就冲进去了那地方晚去一步都找不到好东西……嘿看你吓的。” 老太太说到这里就不愿意说了。 祖孙俩都是那利落人一起爬起来就开始收拾老太太就不断提醒七茜儿今儿要把找屋子办成当紧事儿。 看七茜儿应了她这才欢欢喜喜的到乔氏那边没多久便提着个水桶回来亲自给七茜儿打了井水让她就着桶洗漱。 七茜儿承她的好意嘴上就抹了蜂蜜般的道谢:“还是奶心疼我啥也舍不得我做。” 老太太也爱听孙媳说话就觉着这妮嗓子清秀声儿润了油张嘴都是香气儿。 她得意的晃脖儿说到:“那可不是你去打听下那边的进来多久了我话都不惜的跟她多说一个字儿妮儿啊……” “恩?” “你把昨儿那话再给奶说一次呗。” 七茜儿干抹了一把水珠看她:“啥话?” 老太太表情讪讪的坐在院子里的石鼓上抽烟袋她含着烟嘴不清楚的说:“唔……就是你昨儿夸奖这庄子上的好话呗我爱听这个你再给我讲讲。” 七茜儿啼笑皆非昨晚这老太太听了二遍了她还听呢? 得了只要她高兴就讲讲呗。 于是她说:“您甭看咱这地方在庆丰城外面……那京中的大户人家那家底儿厚的才在城外置办庄园呢燕京那周围都是皇家的他们不敢占才来庆丰那您说庆丰好不好?” “好!咋不好呢咱家从前镇上的有钱老爷家的屋房檐都没有这边小土屋高。” “可不是!天子脚下就这样!您多见就不怪了就说咱这庄子这边屋子又比庆丰城里可好多了。” “真的?” 七茜儿无奈了她拍拍额头笑着说:“真!庆丰城跟燕京一样儿是老城人那边都是十几代人的祖业挨挨挤挤的几代人一起明儿您看去就知道了寒酸的很男男女女子子孙孙一个院子里混着的那边屋子谁家能有个阔绰花园子那就是了不得的人家。这边多好宽敞!花园子菜园子的家家都有一会子咱就挑那不打眼新盖的给哥哥们置办起来好不好?” “好!好好好!” 老太太直说好好完念了一串儿长佛许是觉着力量不够又感谢了一堆道君。 谢完她就看到七茜儿提着水桶进了西屋上了西屋的炕她还撩起外袍直接从里面的袄子上撕下一大块就着大炕就擦了起来。 哎呀!这就是个不会过的!咋能不爱惜衣裳呢老太太本来想骂可她不敢。 可是不敢说吧她又过不去心里的疙瘩好半天儿她才期期艾艾的说:“你你咋撕衣裳呢?我那边有抹布啊你这孩子也是个不会过的。” 真不识得夸奖! 七茜儿倒没反驳这话她就撩着衣裳走过去指着一片破衣角对老太太说:“您拽拽。” 老太太伸出手轻易一拽那衣角就撕开了。 “呦这都朽烂了。” 七茜儿撇嘴点头:“恩烂了。” 说罢她还支起自己露脚盖的鞋儿笑这鞋也烂了。 老太太心里心疼想起王氏那张锱铢必较的脸又气又憋屈的好半天儿才说:“就不该给他们那么些!最好让他们饿死才好呢……只苦了你了啊。” 七茜儿浑不在意的道:“不苦正好把前十几年把一辈子的苦尝完了我觉着我以后就是甜了不是这样我也来不了咱家不是?” 这招人疼的! 老太太使劲拍打了一下七茜儿也不等她说什么就大手一挥道:“可不是!不就是几件衣裳有什么啊!我那家里还锁着两匹好缎子呢细布也有我给你裁一块儿大的去……” 嗨也不等明儿了老太太说完翻身就出去了。 七茜儿看着老太太的背影久久不语她知道自己从此能过好了只是没想到这老太太竟能这般好。 没多久的功夫老太太便鬼鬼祟祟肚子鼓鼓囊囊的捧着一个粗瓷碗就进来了。 进了屋就笑眯眯的对七茜儿说:“妮儿赶紧来咱家今早喝面汤我把砂锅底儿给你捞来了喏稠哒哒的趁热喝。” 七茜儿接过碗看着碎米里飘着几根杂合面的汤这碗沉重其中滋味难以表述。 老太太还表功呢:“你喝啊我跟你说我捧碗出来的时候给她气那~样!我才不怕她呢这是我儿拿命换的粮食我想吃就吃!她能咋样!” 看着七茜儿咕咚咕咚一气儿喝完老太太这才笑眯眯的问:“香吧。” 哎香呢真香!多少天没吃热乎东西了。 “香!” 七茜儿点头又把碗递回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就用指头在碗底碗边划拉一圈儿又把指头放在嘴巴里裹了一下。 其实这就是她嘴巴里省出来的乔氏一粒米都不会多放。 老太太撩起衣裳取出芋头干嚼吧着抱怨道:“咱家就一个制饭的砂锅儿明儿要是有口富裕的锅儿我就跟你一堆吃我把我口粮取来也省的看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儿的。” 老太太这一提醒七茜儿忙活的手便歇了锅啊有啊~好些呢。 看她这脑袋!真是锁眼都锈死了不是老太太提醒老些事儿她算是忘干净了。 老太太看她不动弹便伸手拍了她一下表功般说:“来妮儿奶给你看个好东西你保准没见过。” 说完她这才从怀窝里拽出两块窄面土染的家织布。 她把布面在炕席上铺开爱惜的来回摩擦摩擦抿抿边角后才道:“这色儿陈的给你做里面的袄儿这块水葱色儿的给你做夹袄你看好不好啊?” 好啊怎么不好呢。 这就给衣裳了? 两辈子自己管着自己还是头回有人给衣裳。 七茜儿看看那布吸吸鼻子道:“好啊真好啊。” 老太太看她要哭便赶忙哄着:“不哭啊咱宽心明儿就给我妮做新衣裳啊妮儿你说咱俩以前从没见过你说咱娘们咋就这么投缘呢?” 她抬手摸七茜儿额头上的发帘子也不知道咋的眼泪就出眶了:“别说……你还真像你姑最像你小姑这眉眼儿一样式的……人给点好就掉眼泪。” 如此这一个真老太太一个假小媳妇便抱头哭了一场。 等到哭完七茜儿便拉着老太太的胳膊说:“奶!咱有锅啊好些锅呢。” 老太太没听明白就啊了一声儿。 七茜儿笑眯眯的掰着指头说:“霍老爷家那是给前面皇爷家看了几代庄子的人太太他们逃难带不走的东西多了去了您想啊那么大的庄子每年那么多的出息光我知道说到我们后院每天至少能出两匹布霍老爷家的粮食可不白养人我估摸着这些东西一准儿藏起来了这些他们指定带不走。” 老太太满面惊愕:“带不走啊?那那便宜了谁啊?” 七茜儿撇嘴:“他们?谁也甭想讨了便宜去!那是能烂了朽了扔了!都舍不得给我们一寸穿当我不知道呢一准儿村口的坟茔子里呗你说他们得多滑头。” 老太太吓一跳:“啥?坟坟茔子?” 七茜儿点点头:“啊!就假坟!人家可机灵了知道外面的规矩是甭管哪朝哪代掘坟盗墓者就是个死当我不知道呢昨儿早起路过庄子边儿上我看到新土堆的十多个坟包儿还种了新树苗子人还怕以后找不到呢……” 七茜儿忽里酸她想起自己娘了。 说来她也是个没良心早以前有人给她指过地方可是上辈儿等忙活完了想起来了再回霍家庄那边一片野草地几年秋凉风几场冬日雪没人填土可不是坟就找不到地方了。 自己就是个不孝的。 老太太看七茜儿又要哭就有些慌乱。她扯起自己的缎子衣裳也没多想就上去给七茜儿擦泪。 “咋又哭了?这是想起什么事儿了?你跟奶说我最会给人宽心!” 七茜儿抿了眼泪又哭又笑的说:“没有不说这些了。”她站起来看着窗户外的明亮道:“奶从今往后咱们就在这边扎根了咱就把这里置办的满满当当要过的比谁都好!” 老太太爱这话真是听得稳妥妥舒服毛孔都发着不一帮的舒服劲儿。 她拍着炕沿点头:“好!扎根好!不是我打包票旁的不说我那边可还有一百多斤细粮呢。” 她对七茜儿眨巴下眼睛比了四个手指:“她不知道明儿咱俩悄悄吃一点都不给她!” 噗! “成不给她!” 伤病营内孟万全吃了早饭没啥事儿的正靠着草垛子与人闲话他说着说着旁人便笑着提醒他孟万全你奶奶来了。 孟万全大怒骂道:“你奶奶!” 那人也不气就指着门口笑到:“不骗你真是你奶。” 孟万全坐起来这才看到伤病营门口陈吴氏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一见他目光往那边去便高兴的摆手还大喊:“万全子你出来!” “哎呦我的乖的乖的亲祖宗奶奶来了怎么这样早啊!” 孟万全与陈大胜是过命的八拜之交他是正儿八经给老太太磕过头认了干奶奶的。 他也是长刀营的大头儿出身是被人豁了胳膊躺在地上被陈大胜从死人堆里挖出来背出来的。 老太太喊他他自是不敢怠慢爬起来就冲着营子口小跑过去。 到了地方他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自己的小嫂子问:“阿奶您这是?” 老太太一脸盖不住的喜色拉住孟万全就说:“万全子你给阿奶找些人再套几个车你小嫂子娘家有些带不走的粗苯东西想拉回来。” 说完老太太舔舔嘴唇那阵挤眉弄眼给这老太太擦个花朵她就能跳个曲儿那般欢乐。、 呦这是好事儿啊还有东西呢? 孟万全看看七茜儿七茜儿就笑眯眯的与他福礼。 真是一点儿都不认生的丫头片儿。 多久没人与他行礼了孟万全匆忙还礼这才笑着问:“小嫂子可安置好了?” 七茜儿笑说:“托叔叔福都安置好了我们老太太心疼我还与了我两块布做新衣裳。” 呦这大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孟万全悄悄老太太老太太得意的晃晃脖子。 无奈的笑笑孟万全便又问:“感情好我们老奶奶最是会心疼人的你可是掉福窝立了从此可要好好过着!” “那是自然” “嫂子可吃过了?” “吃了奶奶给送来的面汤儿。” 孟万全更惊讶了就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个老奶奶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七茜儿便慎重点头道:“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就是从前家里的富余他们回老家了也搬不走还不如我拿回来跟奶奶过日子呢现下什么都没有就是买个布头那城里都找不到布庄子……” 她在这边碎碎孟万全便越来越惊讶。 嘿!瞧不出这丫头嘴巴恁能说呢除了这这怪有心眼这一夜功夫就把老太太降服了? 想到这里孟万全就有些担心可是不等他深想南边就来了一队马车孟万全看到人便赶紧舍了她们祖孙对着营子里喊了一嗓子: “都赶紧起来!来人了!!” 只刹那的功夫就从营子里跑出好些没手的瞎了一只眼睛的总之一水儿的能动弹的伤卒。 待那群人近了孟万全才在头马上看到一位身材消瘦容貌俊秀着金甲背一杆铮亮的凤翅镏金镗的少将军。 这少将军他认识见到便大喜走过去单臂挽住对方的马缰绳道:“嘿这不是我们的破城将军么!” 这少将军闻言便羞涩起来单腿在马前利落的一绕身法极飘逸漂亮的就蹦下了马。 立时那身边应景响起一阵喝彩声。 少将军笑着抱拳道:“孟大哥说笑什么破城将军旁人这样说笑便罢了怎么你也来笑我。” 孟万全也笑:“不是笑你是真俊!这马好什么时候得的?” 少将军年纪不到便仰头说:“昨儿陛下赏的。” 孟万全并不嫉妒早就想开了。 闻言他就应景的夸只夸的这位少将军一劲儿笑。 这位少年将军全名叫常连芳他从前与孟万全还有陈大胜都在谭家军呆过。 只他家靠山不一样跟的是二皇子杨贞两边便只相交半年他便跟他爹走了。 说起现下的朝堂不说文人说起武将要分成三拨儿其中第一拨儿是皇爷亲军还有杨家早年的部曲。 这第二波么就是这位少将军代表的那票儿人南方江湖中来。 那时候大都督在邵商护国寺起兵他手里没多少可用之人也是巧了他的二儿子杨贞却因自小体弱三五岁便送到了南边护国寺抚养。 这护国寺也分南北北边的护国寺算作皇庙都说是天下第一寺院而南边的护国寺却是有着五百年江湖地位的武林泰斗。 恰逢了乱世那南护国寺的主持和尚又见天下记纲档废民不聊生便使了力气约了南边的一干江湖人士助大都督征战天下。 而今九思堂的孟鼎臣就是和尚还俗辈分儿算作是杨贞师叔。 明面上遇明主为黎民才犯这杀戒可既然分了南北谁不愿意做这天下第一的大庙头。 天下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出家的和尚也一样。 江湖很大号子亮堂人物多若牛毛有根有底有字号有传承的老宗门儿却是有数的几个不提北边的那些随着前朝的南边这些年可没少跟北边有磕绊若不是朝廷起了新衙门九思堂有可能便又是一场南北大分争。 南边那时候有个走江湖的花口辛爪常镗飞星猴……这辛爪是南边九宫山出了名的老宗门他家练的自是手上的鹰爪功夫至于这常镗么就说的是常连芳他家到他这一代常镗据说已经传了十七代。 常连芳他爹讲前朝的前朝就有常镗那时候他们先祖是做马上骑兵出身的后来也是因为权利纷争看不惯什么什么的就回到了乡下做了个自由的江湖人士。 嗨!也就是一说自捡着好听的张扬。 老十八般兵器镗是长兵之威又与□□月牙铲属适合马上的兵器。 南方义士助大都督起势造反而真正用作战场适合群杀的便是锤镗枪戟这几门长兵如此常连芳他家便得到了重用算作是发家了。 人家如今九思堂都不靠算作新贵武勋常连芳他爹封了伯爷。 看着旧人一飞冲天孟万全却不露声色只招呼人帮忙上去抬的抬抱的抱架的架将那送来的几十位伤兵挪到营儿里去。 待那些人进了营儿孟万全这才拉住常连芳问:“前面这都几天没响动了怎么呼啦啦又来了这么些?” 常连芳闻言便面露古怪左右看看这才拉着孟万全到了一边僻静处道:“不瞒孟大哥前儿皇爷遇刺了这都是昨儿夜里被连累的兄弟……” 他还没有说完孟万全便大惊失色道:“什么?皇爷可安!” “安皇爷得上天庇佑自然毫发不伤。” “那这些如何就送到我们谭字营儿里来了?” 常连芳就知道他会这样闻言便苦笑着指着北边说:“哎也是被连累的他们就是一般的兵卒那来的可是南边的那些!这护卫不力老太后都惊着了非说不在燕京呆着了人前儿气的就非要回邵商不可。咱皇爷震怒又招了鼎臣先生入宫……说是要起东狱建九思堂呢……” 孟万全听了开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是常连芳想说此刻他也不想听了如此他便摆手打断道:“哎!好兄弟什么这个汤那个面饼的你可甭跟我说了听不懂!知道么?这是你们南北江湖之争我们这些曾从前受前朝指派的日子也不好过咱啊就闲杂小虾扫扫尾吃吃屁闻闻味儿就罢了。” 爹不亲娘不爱的就是孟万全与李大胜他们跟的谭帅。 谭帅跟皇爷都曾是前朝同殿早先起兵的时候他们还私下有过争端只可惜老谭家能人不少古怪人也颇多就拖了后腿儿。 如此他们虽是有功之臣却谁都知道他们排在皇爷心里垫底儿的地方以后也未必能得到重用了。 再有常连芳说的这位鼎臣先生他身后代表的就是南派江湖这些年他们打压的就是为前朝出力的北边江湖…… 这都不打仗了还奔着那砍砍杀杀的事儿去这不是傻么? 看常连芳面色难过孟万全便拉住他的手臂道:“你看你大火烧在半山您又是哪家顶门的梁头?来吧兄弟看看这是谁啊!!” 他说完拉着常连芳就来至陈吴氏面前一边走一边还喊了起来:“老奶奶哎您瞧瞧这是谁啊?” 陈吴氏正在瞧热闹呢就听到孟万全招呼她等到那两人近前她仔细端量也笑了道:“呦哎呀!妈耶!嗨~这不是花儿么?这不是花儿么?你咋来了?” 正文卷 14、第 14 章 泉后庄宗祠庙门口乔氏拿着一团儿乱棉线找头儿一堆没事儿做的妇人纷纷聚拢在她身边帮忙。 这乔氏今儿穿着一件元色窄袖里衣外套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竹青夹棉袄子她是个利落人天生漂亮可人是一桩儿那家里家外一把抓的伶俐劲儿也是谁都能看到的。 人家什么时候出门见人那身上都是边是边儿角儿是角儿一头青丝都要抿的立立正正半根儿杂发都不会翘起的讲究人。 这女人出来进去从来都笑语嫣然对人客气有进有退有礼有节就总能衬的陈吴氏尖酸刻薄。 昨晚老太太自顾自的走了乔氏这心就开始不安她本就是个想得多的就直觉那小媳妇不是个东西虽她都没跟自己多说过半句话可是老太太便轻易被她收拢走了? 老太太什么样儿还有人能比她清楚? 好日子从此就没了?那她的全节儿该咋办还有家里的老娘跟哥哥这个月也不知道咋煎熬呢。 辗转反复乔氏就起了个大早从家找出从前收起来的一些乱棉线又拢了一堆儿碎嘴子在祠堂门口做起活来。 那些妇人本就闲的起绿毛儿一招呼便都齐齐的来了。 郭杨氏嘴巴里嚼着盐豆子一边找线头问乔氏:“兰香你从哪儿倒腾到的这好东西?还?真给我们啊?” 打乔氏跟老四开始过她就没有这样大方过。 乔氏笑的贤淑她先晃晃背囊里熟睡的喜鹊回过头却一副拿你没办的样子说:“给你了给你了!好叫嫂子们知道这个我是被骗了的这不是昨儿我在路口看那难民可怜你们是没看到呢那些小娃儿哎!都是做娘的谁能落忍? 她做出不忍的表情叹息:“哎!满满一碗豆儿我从他们手里换了半车棉线儿好么!回来就上面几束是好的这下面都搅合成啥样儿了!我一个人指定收拾不过来可这丢了糟蹋东西啊……不提了!嫂子们就做做好事儿谁缠的团儿谁拿回去就当帮衬我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能讨便宜还能找到打发时间的营生这几位算是受了乔氏好处言语之间便奉承起她来。 她们在这边忙活那伤病营那门口的热闹自瞒不过。 看到了便有那常不讨人欢喜高婆子说:“咦?原来是这样儿的线啊?我当是什么呢!你们不知道!从前我们府城官衙定季节收上好的棉儿一两一百二十文儿像是这种棉线儿那都是十五文一两的下等棉儿纺织的你可真舍得一碗豆儿就换了个这?” 府城你们不知道这是高氏惯常说的不中听话人家白给的还要挑拣忒没意思的一个人。 从前乔氏根本不搭理高氏可今儿她招呼她了。高氏从前就羡慕乔氏这一帮人来去随队人家那是互相帮衬落脚之后人家又爱在一个地方呆着做伴儿。 可惜她越是抖自己的本事就越发的没人搭理她。 没人搭理高氏这一套高氏便心里别扭起来嘴上就更不中听了她点点下巴对乔氏说:“那是你家老太太吧?” 乔氏停了手笑着看看那边没事儿人一样包容的答:“可不是我们家老太太!大清早人家就裹着几块布出去了说是给臭头媳妇儿置办新衣裳呢小孩儿一样!从前都是我端吃端喝的现在看到小的她就给人家端吃端喝还不许我说呢!呵~你们说我们老太太可像不像那家里的老小孩儿?” 一群妇人面目抽搐的笑了起来都想着乔氏怎得这般憨傻?那老太太也太欺负老实人了。 高氏眨巴下眼睛伸臂就拢了一大团儿棉线到怀窝里一边划拉她还一边见识多广的说:“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个憨儿!你有我知道?人家那边攀附上富贵人了我要是你我就过去那老太太还能撵我不成?” 乔氏依旧笑着做活:“过去做什么家里一堆事儿我还想给老太太做套冬衣这不是理线儿呢么。” 嗓门大的郭杨氏实在看不惯便气哼哼的说:“说的没错这里里外外老太太你伺候的娃你拉吧着家里家外不歇手端吃端喝还不够么?人家才来一天儿你瞧瞧!那老婆子就是欺负你老实!我都给你气死了还给她置办冬衣换我球毛都没的一根儿还冬衣!” 乔氏不计较的摇头笑:“我们老太太不容易这五年你说我们家都折了几个了?现在就剩下个老太太她都快七十多了还不得好好侍奉着一点不好明儿老四回来又得打我了……” “哼你家那个不提也罢不是我说那就是个命硬的!” 老太太并不知道自己又被乔氏说嘴了她就喊着花儿激动的手脚都颤抖了。 常连芳露着大白牙对着老太太笑老太太快步过去本想亲昵点子可是又看到常连芳这一身精致的铠甲还有这赫赫扬扬的阵势她便气弱起来。 倒行一步老太太笑的尴尬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两只巴掌在身前撵鸡崽子般的来回唿扇。 人到还是那个在她怀窝啼哭的孩子可是这般高高在上的她可做点啥好?万一这孩子不认她这老太太了呢? 倒是常连芳这人有良心他看到老太太也激动还顺手把身后板着的几十斤的金镗取下往营盘栅栏上那么一靠。 那金镗好重没放稳当溜着边儿就往下滑。常连芳只记得激动也没注意这些。 七茜儿背对祠堂恰巧儿距离这金镗不远她见金镗倒了也没多寻思一伸手便去扶结果东西就像二三斤老萝卜入手心般的微微压了一下手那金镗扶就被把握住了。 她又觉着不对又立马松了将手往身后一背。 就只听只听咣当一声那金镗沉重落地当下把地面都砸出一个小坑。 大家闻声都往这边看见七茜儿单手背后呆呆的老太太便急问:“妮儿?咋的了?没吓到吧?” 恩吓到了!七茜儿脸白的看看老太太摇头。 老太太揪心巴巴的跟常连芳解释:“她小妮没见过啥世面不是故意碰的你可别怪罪。” 常连芳笑着摇头:“怪我怪我!没放稳当吓到妹子了。” 他这样说老太太心头就一轻哈哈笑的忘记畏惧上去就给这小子一巴掌道:“什么妹子!这是你臭头哥家的嫂子你这小花儿还是没头没脑的样儿真真就记吃了吧?还喜欢嚎么?” 有人生来就不会与人交际即便她没有什么坏心只是想显示亲近然而说出来的这些话就让人分外别扭人家是想听啥偏偏她就往反了说。 好在常连芳大度也知道这老太太一贯的脾性他想惊讶的看看七茜儿又翻身一撩战袍下摆对着老太太就扑通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三响头还对老太太道:“奶!我给您磕头了我是个没良心的走了这都四年多……硬是一次没回来看过您您别怪我!” 老太太闻言眼泪哗啦就掉出来了她赶忙上前扶起常连芳很是嗔怪的还打他两巴掌说:“说啥呢!说啥呢!不怪!不怪!你这孩子说这些多余的如今能活着就是漫天菩萨保佑我看你不缺胳膊不少腿儿欢喜都来不及呢……” 她又开始哭了她家可没了八口子大活人哪怕就是缺胳膊短腿儿也给她多回来几个啊她现在还能动弹哪怕就是端吃端喝头供地的伺候着她都愿意啊。 常连芳见老太太伤心便忙站起来劝慰。 那边亲亲密密的认亲孟万全就笑眯眯的过去捡这金镗可他单手放下捞一把两抓这金镗出乎意料的沉。 待他废了一些功夫扶起这金镗便回头夸奖:“好家伙到底是咱破城将军你这家伙可不轻啊。” 常连芳到底年轻闻言就笑着说:“头年打密阳我嫌弃兵器不趁手这还是皇爷特地安排军器监给我打造的这镗七十九斤四两三钱乃是上好镔铁所制。” 凡举是个男人便对这刀枪棍棒天生的喜爱何况孟万全也是前面下来的见到这好兵器他就自然就爱惜起来。 倒是一边的七茜儿她听到这份量就把身后的手拿捏了一下那一下子重重落到手里感觉也没有七十斤啊? 就像不远处丢接了个不大的老萝卜般的咋也没咋的? 想起昨夜那个噩梦她便仔细回忆起那天在瘟神庙的桩桩件件只可恨她喝的大醉竟什么都想不起了。 老太太不知道七茜儿心里不舒服她是稀罕的来回摸常连芳的红缨金甲啧这金灿灿的怕不是金子打造的吧这小花儿真是发了市了。 心里想她便说了:“我说小花儿你这盔莫不是金子做的?” 常连芳闻言便笑起来:“奶!什么金子啊铜片儿!金子可比这重多了您甭看我力气大这甲若是金子我还真领不起来许蹦都蹦不起来呢!您不知道我们营儿里有个叫关乙木的攻城力士他走的m练硬气功夫那小子一顿吃十五个半斤的大蒸饼他都不敢着金甲。我这副才几十斤的意思着实不算什么。” 老太太没有见过金子自然不知道金子是咋回事。她闻言也就点点头又摸着常连芳的胳膊叹息起来:“这看就是好米好面好油水堆的也高了也壮了结结实实瞧着就~就挺好真挺好!” 老太太就强笑替人家高兴她是真羡慕啊。 弄得常连芳到不好意思起来。 他进军营是十三岁那时候年纪小个子矮墩还胆虚头回上战场就吓的哇哇嚎裤子都尿了。 这娃儿不是没有手上功夫老常家十几代的传承他爹五岁就开始带着他练功若是在家平常对弈十三岁的常连芳能在小马驹上跟他爹假摸假样十多个来回不带落下风。 可上战场跟家里对打那是有区别的 加上常连芳有个毛病就是嚎响彻云霄不掉半滴眼泪的干嚎。 这就丢祖宗的脸了。 常连芳这个干嚎的毛病是打哪来的呢?这要从他老家开始说常连芳他家里是绵州文王山人氏他爹常免申是当地有名的闲暇散人一个。 江湖上惯戏称的闲暇散人便是那种平时没什么事儿什么事儿都能夜疑系拇笙腥恕 人家既不是匪也不是官更与江湖无关可乡里乡亲若遇到山上匪盗绑了人他便能找到路子两边说合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若是遇到有人犯了官非人家闲暇散人也有路子给弄出来。总而言之常免申算是个响当当有门右路到处都是朋友兄弟的义薄云天人物。 可是像是这样的人物家里便常有奇奇怪怪的人来投靠路过文王山的江湖客只要到他家门上就都能有个屋檐热乎饭吃。 常免申家打肿脸充胖子的一年四季支大锅开饭这倒也没什么只可怜就可怜在常连芳这样的孩儿们身上他家中排行最小哥哥们打小练出来的抢饭功夫他还没有加之个子小腿儿短蹦q不起来他饿啊! 到不了锅边他抢不到饭吃啊。 没办法小小的常连芳就练就一身响彻云天的干嚎功夫。 那时候只要开饭他就干嚎他声音大一来能召唤到最疼爱他的奶奶给他做主二来么旁人看主家小孩子哭了便不好意思抢就让他先到锅边吃饭。 常连芳就这样嚎到十三岁习惯使然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是改不了。说来也可怜小树苗子命不好还没等着抽枝呢他就跟他哥他老爹一起出来奔前程了。 他功夫不错就是姿态难看一边打仗还得一边嚎捎带还隔三差五的尿尿裤子。 老常家十几代就没有一个这样的。 这一次不成二次不成回回哇哇的嚎回来也忒丢祖宗的脸了。常连芳他爹也是个狠的一咬牙人就把他隐姓埋名踢到了新兵营一起受训。 反正就那样常连芳跟陈大胜还有孟万全就分到了一个帐子。孟万全老大陈大胜行二常连芳最小。 这几个小家伙当年都是十几岁都是嘴边绒毛还泛鹅黄的时候却没练得几天本事便送到前面去了。 新兵营第一次上杀场常连芳依旧是嚎可这次没人救他了他被人一刀在肩膀上划拉了一个长豁子血流了半盆差点命都没了。 那后面不鸣金收兵这群半成丁就得在前面抗着那退后一步不等回身跑自己人先弄死你。 想活?简单了硬着头皮上呗。 常连芳哇哇哭的冲上去没跑多远又遇到一个哇哇哭的除了嚎这位一边哭还一边流鼻涕吃鼻涕。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陈大胜哦!那时候他叫陈臭头。 反正这两人一起哇哇又不知道在啥时候随着一场一场拼杀下来这哇哇嚎的毛病就好了。 当然那是后话。 只说那次常连芳从战场上下来也不知道他爹怎么折腾的他就被直接送到了伤病营他那点伤在之前的孟万全看自己呆着总能好还混到伤病营那是没出息。 可没出息就没出息呗十三岁的常连芳到了伤病营总算能喘口气了却也是满肚子委屈他就不想来他奶奶要知道也绝不许。 他爹半夜把他偷出来的。 那天他刚被安排好就赶上老太太来营里揽收缝补衣裳的活计许是失血过多常连芳就看错了人晕晕乎乎的抱着老太太不撒手还喊奶奶救我。 老太太这心啊当下都疼碎了。 当年她也未必是心疼常连芳只是那会他俩谁也愿意把对方当成亲人互相依赖着。 如此常连芳在伤病营俩月老太太那抠搜劲儿的这五年来也就常连芳从她手里整出过羊奶喝。 反正伤好了旁人都是面黄肌瘦就这小子白胖着出去了。 他上有父母没法给自己爹认个干娘他也不敢。可心里他是把老太太当成奶奶的。 至于小花儿这个名字那是老太太当年听差了。人家都喊他连芳连芳那花儿才芬芳呢老太太便顺嘴秃噜了这个名字。 说来也有意思这名儿其实是叫响了的那外面人看他生的白皙俊俏便喊他花将军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姓花呢。。 老太太跟常连芳亲昵完看他体面又讲究如今又是将军了这老太太便露了一惯的小心眼儿。 她先是瞄瞄常连芳那车队翻身又把呆愣着的七茜儿拉过来道:“小花这是你臭头家嫂子。” 家教使然常连芳不好意思直视七茜儿便微微错开余地郑重其事举手齐胸行了同辈的时揖礼。 “给嫂子见礼。” 七茜儿见他如此便也挺直脊背右手平置于左手之上双手拇指相扣上身前曲还礼道:“叔叔有礼。” 他们双方行云流水姿态着实漂亮只把那边妇人还有孟万全那么看的目瞪口呆。 这两位一个是打小被教育后来混的地儿跟的人不一样而七茜儿就纯属习惯使然。 等他们见完礼老太太反应半天儿才满面骄傲的对常连芳试探说:“这俩孩子恁多礼!小花你你现在了不得了都是将军了?” 常连芳自然是点头怪不好意思的道:“昨儿受封的散阶得了个游骑将军。” 老太太听他这样说便立刻去看七茜儿。 七茜儿想了下便对老太太伸出五根手指表示五品。 竟然是五品啊。 老太太心里发闷又嫉妒起来了她看着常连芳叹息:“啧~咿!小花儿你了不得了那么多粮食你也吃得了啊?” 七茜儿噗哧笑出了声。 倒是常连芳被老太太说的莫名其妙的。 七茜儿看他们纳闷便解释道:“姆们老太太昨儿才知道九品的文官一年一百八十七升四斗粮您这个可是从五品呢。” 老太太看来常连芳就是住在粮仓里的米耗子他可以翻着跟斗吃粮。 竟是这样孟万全与常连山想想便一起笑了起来。 常连山谦虚道:“您可不敢多想没那么好!那就是个官面文章前朝后面就没有给朝臣发放全俸禄的时候甭说九品我们入京里之后问前面的旧臣方知这两年国库都空了打仗打的国家啥也没有不说那国库也就剩点烂布头儿还不如奶奶您的压箱底儿丰富呢。” 七茜儿莫名就想起瘟神庙下的那堆东西她暗自嘀咕哪儿空了?那是你们去的晚了。 孟万全凑热闹说:“奶他这个算啥?小花儿他爹可封了开国伯呢人家如今算作小伯爷家里是拿的实在食邑那可是七百户呢。” 老太太哪里能听懂这个闻言便又去看七茜儿。 七茜儿便对老太太说:“食邑是皇爷给有功之臣的奖赏就是说叔叔家从此世世代代都能享受七百户人家给他家白干活的好处除这皇爷还不纳他家粮。” 哦这下老太太听明白了哎一人一命七百户?七十户她都嫉妒不起人家。 这小娘子倒是见识非同一般孟万全与常连山自是相当惊讶他们相互看看孟万全便笑着与常连山解释:“你小嫂子可是书香门第出身是正经八百读过书的。” 竟是这样常连山自知道老陈家的心病他闻言也替老太太高兴更替自己那哥哥高兴如此便拱手贺喜道:“您老大喜如今有了小嫂子奶奶也是得偿所愿了。” 老太太谦虚的抿嘴乐又伸着巴掌打人家:“什么啊!不是书香门第!听差了!花儿你嫂子家就是个给前朝种地的佃户!嘿!这拐弯拐到哪儿去了?咱说正事儿!花儿你受个累给奶奶跑个腿可方便?老婆子我不敢支应你就是求告你帮个忙儿你看你孟大哥这里要啥啥没有的你臭头哥他们也不在身边儿……” 孟万全闻言那叫个委屈成天陀螺般的给老太太支应着这叫要啥啥没有? 倒是常连芳他如今是从五品的实在官职给老太太跑个腿儿这又有什么。 如此待孟万全那边安排好了。七茜儿便上了常连芳的后面的马车。 正文卷 15、第 15 章 七茜儿盘腿坐在大板车的杂草上老太太来回看她心里只是不放心。 待常连芳与孟万全交接完手续临走了她又颠颠从肚兜里掏出十几块芋头干包在一个粗布手帕里递给七茜儿。 这老太太的肚兜宛若神仙袋子里面的芋头干儿无穷无尽的。 等到七茜儿把芋头干揣怀里了老太太又从夹袄袖子里取出一串儿手撕纸钱对她说:“咱家也不存这些纸张这还是你公公没了从前剩下的咱屋里也不趁剪刀奶就给随便撕了一串儿一会子你去了那边好歹寻到你娘坟头就烧化烧化好叫她放心也能让她买件冬衣御寒知道没?” 七茜儿那心啊被老太太拧巴的直打麻花儿。 她就吸着鼻子掉着眼泪一个劲儿的点头。 看马车行走老太太还紧撵着几步嘱咐:“妮儿你就去看看若找不到你娘家那些……咱也不气啊你好好的早些回来咱家里啥也有也不缺啥呢。” 这是担心自己找不到东西交代不了呢。 七茜儿含泪摆手说:“知道了!您安心吧奶您就在这里等我也没多远阳儿模糊那会我就回来了。” “哎我等你我哪儿都不去!” 等到他们走远了老太太这才腻腻歪歪的回头跟孟万全道:“你说这妮我跟她才一宿就像认识了两辈子这么点儿功夫我咋就想她了呢?” 孟万全闻言大牙差点没给酸出去。 这叫什么事儿这老太太心是歪的人家乔氏段屎倒尿日日侍奉着还挨着揍这老太太从不说人家半句好话。 也不知道这小媳妇儿给老太太灌了何种迷魂汤这一宿功夫就把老太太给迷的牵肠挂肚的。 孟万全不想接这话就指着不远处已经站起来瞧热闹的一群妇人说:“老奶奶你那边瞧您亲媳妇在那头呢!” 老太太冲那边瞥了一眼顿时一脸不屑的说:“什么亲媳妇你可不要乱说你四叔跟她可是连婚书都没有呢。” 孟万全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看老太太的表情便有些不好。 那乔氏在外面看来那还真是丁点毛病没有谁不夸奖人家温婉贤惠孝顺知礼。 “我说奶啊?您这话说的就有些伤人了……” 孟万全心思正义想替乔氏打劝几句好的。 可是如今老太太被人点醒了她再也不会说从前那种像是乔氏是搅家精倒家贼这样的淡话那是啥作用都没有她得学着妮儿那样的话才有份量呢。 她就对孟万全笑笑说:“大全儿你是不是觉着奶偏心眼儿了?” 孟万全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老太太面上那股子刻薄劲儿便又露了出来嘿她学会说话这些毛病也改不了。 “奶不瞒着你乔氏进来三年了咱劲儿就不说她不好人是半道来的。就说你四叔我家把日子过成这样……我是怪他没立起杆儿来的。 你知道他是押粮道的臭头他们三每次存点底儿那都是让他们四叔捎回来的。你四叔从前的话说我年纪大了脑袋温吞不如乔氏机敏这话我认!咱也不识个数啊那会子咱也想跟人家好好处着那她想揽着家里的账目穷家破落户那她就管着。你算算是不是从前那是三四月叫你四叔带一次饷银粮食?” 孟万全点头这个没错每次陈四叔回来都说是给老太太带饷银粮食的。 老太太拍拍巴掌露了个空手心给他看:“我眼瞎知道不?你奶奶我不识数也不知道他们拿几个卖命钱儿昨晚也是跟臭头媳妇儿闲说事儿她说的是旁个人家的闲篇我就走心盘算了一下不对啊?全子从前奶奶从不问你一月拿几个就觉着怎么着都成活着就好其它身外物! 可现在想想咋就恁憋气呢?我自己兜里有几个我不清楚么?我就是想花钱儿全儿你告诉我去哪儿败活去? 没地儿啊!咱砍头去尾算她乔氏管了三年账目都是说是给了我老太太了。家丑不可外扬全儿你不是外人我告诉你奶今儿也求你一件事……” 孟万全赶忙点头:“奶您说!” “我下面的话你可不敢外传成不成?” 见孟万全又应了老太太才一脸苦笑着说:“我自己到处积攒给人缝补换洗这有五年了这些年我存了二十贯还有那几只牲口一些零七八碎的玩意儿我心里有数是我的是他们给的我分开放的。 天地良心晴天大白日我不敢说瞎话我从乔氏手里一共接了十五贯加六百个大钱粮食一月三十斤多一两我老婆子都没有捞着你信么?啊?” 孟万全闻言当下他就惊了。 一条管道难民宛若江水奔海无穷无尽扶老携幼的奔着庆丰城一口赈济粥就去了。 七茜儿与常连芳带着一队官兵从官道上穿插而过她没有指着霍家庄的方向倒是指了泉前山的山脚绕了远路走。 就在那山脚一个不起眼的角旮旯地儿前朝的那些意外财倒是次要的七茜儿惦记那驴儿四天了。 离开的时候草料她是放够了的门也是倒插好的。 她就想着那万一那些难民都围着城外的赈济锅子就没乱跑说不得她驴车还能保住呢。 如今有了常连山的陪伴她就想过去撞撞运气。 看七茜儿直勾勾的看着那些难民常连山以为小嫂子害怕就笑着劝慰:“小嫂子莫担心皇爷已经下旨令明圣等地着他们迅速筹集粮草也好赈济灾民那救济粮几日就到如今庆丰北仓还能支应几天儿绝不会乱的。” 七茜儿闻言点点头一个字儿也不多说。 倒不是说新皇爷不好他到也想救他没想到的是入冬之后没几日叶片大的雪落了八日那人死的就不计其数了。 甭说新皇爷就是大罗神仙下凡那也未必能救的了这么些嘴。 老话江山安稳钱才是钱儿江山不稳百姓流离失所钱就是想花出去那也要有花的地方啊。 这都打了多少年了去岁庆丰城附近的农庄便没有应季下种今年就不用说秋收了。 这人都跑光了甭说粮食去庆丰城看看从前热闹的那些药局金铺布庄便是买卖调味儿的酱菜郎也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天下的人都觉着天子脚下有活路可问题是前朝的天子这不是才死几天么。 天子都不得活何况这些人? 两辈子了早麻木了。 见来了官兵难民们便面上惶惶然的分开两半神色古怪的打量着七茜儿他们离去。 七茜儿怪尴尬的。 这么一群军士偏偏头一辆大车上坐着个毛稀的小媳妇……一下子想到毛稀七茜儿伸手就在脑袋顶上一下子。 好么又是一把头发。 下了官道没了难民的拥挤这山村小路倒也算得顺畅。常连山是个君子就只在前面引路除了方才的劝慰并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儿跟七茜儿说。 倒是七茜儿看着他的背影脑袋里就想的多了。 常连芳这样的人落草落的是三春嫩草凭的是父辈聪明前面拽着他骨肉兄弟能拉能推行光明正道。 人家做事一刀一枪不取巧偏他上面有人做好事就是功绩有人知道提拔他这才有了从今往后的二品上将军常连芳。 人家的家门后来是攀不上的也不是常连山没良心是老陈家自惭形秽不敢去人家门上讨厌去。甚至家里的都不好意思在外面说您知道上将军么?他是我家奶奶的干孙儿…… 这话不能说!也不能提了!就是想走个平常亲戚你手里空空的都不好意思上人家门。 可是提着东西吧你就倾家荡产人家未必能看到眼里。那后宅不是男人做主的老太太凭着老脸去了人家媳妇长辈咋看? 如此老太太念叨到死也没人上门去常家告诉一声说老太太没了。 谁家的老太太?人家的老太太精米细面不知道活的多好呢。 到是老太太没了之后周年祭的时候那时候升到三品的常连山就到坟前化了纸张他离开从此陈常两家便是末路。 而住在泉后街的那些人又是什么人满身烂账说不清前程的前朝旧臣燕京进不去的谭家军泥巴腿儿目不识丁的军中粗汉扎堆最后还有一群眼里只有门前三寸的搅家娘们儿。 她不给自己遮羞她也不算的什么好鸟儿……正想着心事儿前面几百步便能隐约看到那山脚枯树堆儿里的瘟神庙。 “常兄弟。” 七茜儿对前面常连山喊了一声。 常连山拉了马缰折返回来问:“小嫂子有事儿?” 七茜儿对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指着那边林子的地方面上有些羞的低头说:“劳烦叔叔稍等我去……有些事儿。” 常连芳闻言一愣刹那那张花儿脸便上了大红。 他慌乱的点点头道:“那嫂子去吧我们这边等你。” 七茜儿匆忙下车低着头便冲那边去了。 她这一路还想着一会子我牵着那驴车儿出来该怎么说? “叔叔?你看我捡头驴?后面还拖个车……?” 想着想着七茜儿到了瘟神庙门前她推推门插着! 嘿!她驴车有了。 七茜儿大喜的从庙门口石像下面寻了一个竹片儿出来这是早就预备好的。 对着门缝儿她就捏着竹片对开始挑里面那木闩子三下五下只听的一声咔哒那门开了。 待七茜儿迈步进庙还没看她那驴儿呢就觉着面前信门子一凉两道寒光夹着血气奔着她的面门就来了…… 七茜儿这辈子与从前不同她力气大五感也灵敏就感觉危险之后好巧不巧她脚下站着的这个地方却是那廖太监杀人的地方。 那夜她在树洞旁的没看到就看到那廖太监鬼魅的身影以及一招半式干干脆脆的三条人命就没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七茜儿身形凭着感觉迎着那寒光就去了她眼神也好在空中便观到那两道寒光是两把小刀子。 她没啥见识更不懂江湖。 其实这不是小刀子就是两把常见的飞镖子。 看到暗器七茜儿心便有些慌乱却也收不住身势就那么狼狈的一抓一趴她就捏着两支飞镖在面前的土地上来了个五体投地……地上扬起一片飞灰。 庙内众人便是也是:“……!!” 不知道该说啥好只这两柄飞镖出去这庙里的人便没了力气再丢点什么出去了。 七茜儿前胸被摔的硬疼还啃了一嘴的泥巴。 她爬了半天才喘上气儿来又一屁股坐起对着地面就是一顿呸呸这地下死过人染过血真是恶心坏她了。 等她呸呸完站起来又看到院子里那塌了了老井于是又一阵恶心扶着墙就开始干呕。 丢飞镖这位心里滋味真是不好形容想他谷红蕴这半辈子刀口舔血行侠仗义青鸾剑下多少该死的亡魂! 可这次为了师门承诺为保忠良后代仅有的两条血脉缺德他也就缺这么一次好么头回偷袭人丢飞镖硬生生把一个小丫头射吐了? 这事儿说出去有人信? 七茜儿翻肠倒肚吐了一会儿等到没得吐了她这才扭脸打量院子里。 恩这院儿可真热闹。 她那驴儿被拴在庙廊柱子上驴嘴被麻绳捆的死死的正瞪着驴眼看她委屈。 一位胸前扎了透血布条的中年人正捂着心口靠在她心心念的棚车轮子上。 棚车门帘儿掀着一个三十几岁满面惊慌面貌娟秀的妇人正惶恐的瞅着她而这妇人怀里却用一床精致的锦缎被儿包裹着一对儿四五岁的小童。 这两小童一看就是大半夜睡的正酣又被人匆忙抱起逃跑竟是鞋儿都不及穿上就四只小脚丫黑乎乎的露在锦被下面耷拉着。 这一对儿一小童背对着一小童满面灰就瞪着一双黑白分明魂魄都失了半条的惊眼儿直勾勾的盯着七茜儿瞧。 车上三人都在发抖与七茜儿对视半天之后那妇人嘴唇抽搐便想哭。 可她这眼泪刚掉下来那背对的小童就是一声嚎也不知道七茜儿咋想的鬼使神差她便对那院子里的人说:“可别上孩子哭啊!外面~我说外面不到两百步我那叔叔皇爷新封的攻城将军~可带人等着我呢。” 那妇人闻言吓得立刻止泪伸手就去捂啼哭的那孩儿的嘴巴。 恩看着架势稳是前朝的了。 七茜儿看着瞪着眼睛这小孩儿心内就是一酸她也没多想就反手关了瘟神庙的门将远远的那队人马隔离开来。 她是不懂得世上到底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可她心里也有一条谁也不能跨过的道理那就是这娃儿才来人世几天?啥好吃的没吃上多少好东西没感受过他们就不该死这个年龄也没有罪过大人们的事儿凭啥拉着孩子们受死? 看七茜儿并无恶意那车轮边上靠着的中年人才满面羞臊艰难的双手抱拳道:“得罪姑娘了咳……” 他这一开口就喷出一口黑血。 七茜儿对着天空翻翻白眼心想瘟神老爷在上您老看着我这命苦人长大我跟这些人可是不同您罚这些遭雷劈的吐血可别罚我的头上。 转明儿我帮您把脚下那些粪土处理干净了我发愿一准儿给您重塑金身修个大庙…… 这庙多邪气啊进来的必定吐血一口一口还都是黑的。 谷红蕴吐了几口胸中淤血这才打量七茜儿。 他的眼光跟常连山他们自然不同。 常连山他家练的是专为朝廷所用的征战功夫。 谷红蕴却是北派功家十二门千初阁奔逸剑的首徒他七岁就开始练内家功夫。 内家看内家只一眼他就看出这古怪丫头一身先天元气没头脑的乱撞周身经脉竟像是被人强行拓宽般那本该靠年龄勤奋一层一层迈过的经脉障碍已然悉数被人打开。 从前他倒是听师傅说过有那爱惜子女的长辈耗费一身的功力给子女强行开筋通脉而这种以元气通脉的行径大多是舍了命才能做到的。 要知道那气儿送出去是回不来的。 人生来只有一口元气这口气儿没了人也就该咽气了。 以气通气这样的事儿本身就存在危险并非你想做便能做的。 除要几十年医道润养识得人身十二经脉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而只经脉一路又分了手三足三各分阴阳其中复杂难以用语言表述。 像是他七岁打底养气如今方贯通手部阴阳三经。 可面前这古怪丫头浑身经脉全开不说看她方才架势却是全凭着气感直觉行动真真是鲁莽无比。 也真是……太可惜了。 若是从前师门看到这样的材料便是想着法子几千里不眠不休的狂奔也要将这样的好梁材哄到门里好好爱护悉心教导待几十年过去便定是顶门立户的掌阁之才。 正文卷 16、第 16 章 七茜儿被谷红蕴看的着实别扭便瞪了他一眼。 谷红蕴心里有鬼便讪讪的低下头只支着耳朵警惕。 七茜儿的脚是绕着他走的在她简单的心思里这世上人亦不过分成两种对她好的便是好人对她不好的如这男子他拿刀子飞自己那就是坏人没跑。 她缓步走到棚车面前打量接着心里针扎般疼痛这世上最造孽其实不是家门出孽子那爹娘总能生上四五个撞运气一般哪怕有个不孝顺好歹捞鱼般也能捞个好的。 再看看这个。 深秋天凉两个小家伙嫩脚上满是血痕脏脏的小脚丫几层黑泥儿糊着这当娘的不走心就知道拿床被捂中间儿这女人是傻的不成? 这病从脚起寒从足心入就后腚不怕冻她倒给俩孩子裹的严严实实。 你就说你是能给人家好吃好喝还是好玩好乐好好的孩儿生在你家生来低人三分不说还得给人当马骑…… 呃……怎么又想起这难过事儿了七茜儿对着自己脸就掐了一把直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看他们畏惧七茜儿便努力撑起一些笑尽力了去温柔些说:“莫怕莫怕你你那孩儿的脚你好歹给裹点布条儿啊?” 她实在看不惯这样照顾孩子的。 那妇人看看七茜儿又看看小孩儿们的脚许是畏惧她立刻就点头一伸手就把棚车的棉布内衬扯了卖力的给小孩儿们裹了起来。 心碎了啊……可惜了自己这辆车儿了啊。 贫寒人家的管家妇人总是惜物这好好的一辆棚车里面被翻腾的乱七八糟就连遮盖窗子的棉布帘子都被外面这个坏人扯了用来绑胸前的伤口了。 那底下铺的上等羊羔皮褥子也被这坏人铺在地下垫了那上面还染的血呼啦啦的高低不能要了啊…… 七茜儿原本心里还盘算着这车家里怎么的也得用上十几年呢现在好了天注定了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 甭看七茜儿见过那神像下的粪土那时候她一来是醉着这二来么想象不出那些东西换来的日子到底能有何等富贵她上辈子混的是三等官宦圈子还是后宅圈子那手里就是有钱捂着也没买过大物件。 她花的最大的钱就是买了一房家下还有一辆外加出行的驴车儿。 简而言之没见过大钱没啥概念。 这小夫人不熟稔的忙活这下七茜儿便看到她袖口的料子了咦~那是上等宫造妆花金锦鸡云绢儿。 恩……好像是永安二十七年对面泉前街家娶了吏部主事家嫡出的老姑娘那嫁妆头几台里有宫里赐给的体面可那两匹却是沉香妆的缎子看手艺倒是与这个味儿差不多的只~这种东西是买不到的它是内造。 这妇人竟拿来做里衣? 七茜儿回头便去看那井却被小童低声抽泣的声音吸引的又看回去这时她方看清楚背对趴伏的这个竟是个梳着双啾啾的小女孩儿这秀眉大眼儿的还挺好看。 裹好脚锦被内的小男孩儿与七茜儿对视许是小孩儿心思灵透发觉没有恶意他便开口对七茜儿说:“姑姑我饿。” 这就是好人家那样的人家才能养出来的这样的孩子身侧从未有陌生人出现出生养在内宅深处他们不懂得认生的。 姑姑?我可不是姑姑他唤的姑姑是谁?也不知道是骨肉里的姑姑还是家下的贴身伺候姑姑? 七茜儿轻轻笑笑伸手从怀里取出老太太给她包的芋头干递给小童。 那小童甚为懂事打开见是吃的便开口道谢两只小手还抱在一起对七茜儿拱了一下见七茜儿对他温和他这才取了一块回手先给小妞妞小妞妞接了他又给那妇人一块道:“姑姑吃。” 果然是这样的姑姑。 那妇人看看七茜儿又向后缩着摇摇头道:“少爷用吧奴婢还~不饿。” 如此这小童才用乳牙润着干瘪的芋头干啃了起来。 七茜儿看着一直笑。 安儿没掉牙那会也这样一块炉边烤的硬馍给他能啃半上午。 倒是小童被盯的不好意思便又举起芋头干递到七茜儿嘴巴边上很是巴结的说:“姑姑?你吃?” 七茜儿摇头伸出手刮了一下这孩子的鼻头道:“乖肉你吃吧姑不饿。” 靠在车轮边上的谷红蕴听七茜儿这般行事心里便彻底下了防备接着就羞愧起来。 等到七茜儿回头看他他便半靠在车上双手抱拳道:“才将某行事鲁莽在这给姑娘赔罪了。” 七茜儿闻言却冷笑几声指着他说:“你可不是行事鲁莽!你就是坏!才将你本就有伤人之心!”说完上下仔细打量谷红蕴讥讽到:“几尺高的汉子却行事龌龊!下流子!。” 谷红蕴捂着心口急喘几下。 那车里的妇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谷红蕴又看看七茜儿嘴巴喃喃的想说点啥到底是没敢。 谷红蕴想到底是没错的自己才将做事便是这般龌龊不堪!他羞愧却也不准备解释也无从解释他是的的确确偷袭了人人家却光明磊落的没有加害他们反倒怜悯幼子出手相帮。 眼睛微微闭合谷红蕴睁眼再次抱拳:“姑娘说的没错是某卑鄙无耻行事龌龊今日种种皆是某错若某有运他日脱险定然找个时间回来跪地与姑娘赔罪到那时是生是死……” 七茜儿最不爱听这后边的话以后什么往后什么从此什么皆是放屁! 她打断到:“你快闭嘴吧!我这双眼没看到的我是一概不信还有你也不必回来赔罪反正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必问我是谁! 你啊!更不必说这些没眼儿的废话你是生是死那是你的事情现下是你就是想死你也等两年你看看车上……”她指指车上的两个小童眼眶便微微泛红到:“好歹把他们抓大了等他们能自己找食儿吃了可以自己管自己了你们再死也不迟!” 七茜儿犯了老太太的数落毛病抓到别人的短处就更不会放过总要叨叨个过瘾的。 谷红蕴暗道冤枉可怜他都这把年纪了竟然给个丫头片子指着鼻子数落成这样儿偏偏他有短处就不敢反驳。其实这车上是前朝忠良之后他是实实在在来救人性命的。 “就说说你们这些人成日子为了那些无干的玩意儿就打打杀杀!你们想死只管死你们的好了大江大河岸边儿你们挥刀举木仓随你们互砍赢的跳井输的跳河!你们想怎么折腾谁管你们! 只这些孩儿~他们落地才几日又懂什么?偏上辈子没积德投了你们家这样的胎盘从此落草受罪如今就连命都保不稳当了……” 再也忍不得了那棚车里的妇人小心翼翼的探头解释:“姑娘我们~我们不是这孩儿的父母……” 七茜儿闻言更生气扭脸便骂到:“那样更气人!你闭嘴吧!这样的……这样的更气人都不能陪着孩儿长大都不能看护着他们……生人家干嘛?啊!!” 这妇人闻言脸上立时苍白又抹起了眼泪哭到:“奴怎知?奴怎知?好好的家里睡着起来就……就……就到这儿了。” 七茜儿低头看谷红蕴谷红蕴没法解释只能低头不吭气。 七茜儿脚步后挪:“你~是歹人?” 谷红蕴赶紧抬头解释:“非也!某受上将军委托为司马家保一条根脉。” 七茜儿又去看那妇人妇人点头如捣蒜捣蒜完了她又抽泣起来。 见这妇人啼哭那妞妞便又要嚎无奈这妇人只好又去堵嘴 谷红蕴见场面实在乱解释起来实在是时长如此便不得不出言打岔道:“姑娘那啥~恩~咳!护国撑天柱南北堂门三柱香长衫短裳圆脖子不知姑娘着那件衣又烧的是第几柱?又是谁家案头的香?” 七茜儿闻言脖子便僵直的咔咔作响这是说啥呢?她往下瞄瞧心想刚才说的太过分了?这汉子看着也不是个心眼小的?自己竟然把他逼疯了? 谷红蕴看七茜儿眼神不对以为她没听明白就又说了一次最后道:“却不知道姑娘您家堂门对哪儿?烧何种香转明日某安排妥当了定然……” 七茜儿似懂非懂赶紧摆手:“不定然不定然!我说大兄弟?你疯了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什么堂门烧香?这是瘟神老爷的道场你可不敢瞎说!都吐血了还胡说八道呢?你站在老爷的院子咋说这没四没六的话呢?快闭嘴吧。” 听七茜儿这样说谷红蕴便蒙了寻思小半天他才道:“姑娘~竟不是江湖人士?” 江湖?七茜儿傻子的样儿道:“你说的什么东西?浆糊?你看我哪像裱匠?” 谷红蕴心累感觉自己与这姑娘竟隔了天河那么阔绰的距离他想了半天才喃喃道:“姑娘的长辈?竟没有跟姑娘说过么?”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说什么?我家长辈死绝了。” 竟是这样啊怪不得这丫头啥也不知道。 谷红蕴上下打量七茜儿就见她骨骼扎实(后宅做活做的)筋膜百脉贯通宽敞便有些艳羡的道:“竟然是这样啊竟然是什么都来不及说啊那……姑娘有没有觉着最近身上略有些不妥当?” 七茜儿微楞一伸手又从脑袋顶抓下一把来给他看嗳真是也撑不住几把抓了。 她说:“力气有些不得劲儿常常掉发算不算不妥?” 谷红蕴看了一下便笑着点点头:“自然是算的竟是这样竟是从头顶开始的姑娘的长辈也真是爱护你呢。” 他家长辈说若是用此方式开脉头顶是最险的最安全的做法是灌用兵刃的那一半儿。 七茜儿自不懂他说什么可是她也不想没头发如此便一屁股坐在他面前道:“你这话我听不懂我家长辈也死完了不过你这坏人好像是知道的你给我详说详说。” 谷红蕴闻言苦笑:“姑娘某不是坏人。” “你拿刀撇我了。” “真不是坏人!” “你撇我了!!” 谷红蕴无奈的心想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古怪丫头啊?怎么说不清道理呢? 不过能确定的是这姑娘的长辈定然是前朝北派气宗的功家他大概看到如今南北对立江湖纷争便心存了死志想以身殉国偏他又爱惜后辈便以气灌顶……恩也许这中间还有惊险他才未及安排后事想到这里谷红蕴心里便又起了贪念他看着七茜儿道: “姑娘你家长辈以气强开你的经脉如今你周身元气被强行贯通虽百脉顺畅运行却不得其法若姑娘不嫌弃相信某待明日回到家某一定禀明长辈到时候……” “我不愿意!!”七茜儿出言打断:“你想甚美事儿呢?你这老贼看我的时候眼珠子乱转才将又对我丢刀子你就是个坏的!我怎能信你!再者你说的这个江湖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就问你我身上这是咋了?” 谷红蕴到底不甘心他看看身后的棚车道:“姑娘可知这两个孩子是何人之后?他们可全是忠良……” “打住吧你!”七茜儿又打岔还满面不屑道:“前面的南稻四石入京算税折人家栗二石百姓户调地税劳役一个没跑谁敢少交了?钱粮少拿了?国还不是败了!这样的朝廷养的废物还敢充忠良?我说的是你们这帮人你可别说这样的笑话了还忠良?我是看孩子的面儿才帮你们你当我看你们?那么大俩刀子撇我!!” 刀子这事儿算是没完了。 谷红蕴还要罗嗦七茜儿却不想忍了她猛的站起来忽就伸手抓住谷红蕴的肩膀拖着他直接便来到了瘟神庙的院墙边上。 可怜谷红蕴赫赫有名的江湖大侠南派功家宗师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抓鸡崽子般的拖拽着到了墙边又被单臂高举过墙。 谷红蕴双目紧闭羞愤欲死却听这丫头在下面说:“你!睁开眼。” 谷红蕴缓缓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二百步外一队新朝军士正住马等待着。 “看到了?” 谷红蕴无奈的点头半额冷汗。 七茜儿这才放下他看他靠着院墙又缓缓滑坐下。 她指指外面又指指自己的鼻子:“你以为我吓唬你?外面那个是皇爷新封的五品游骑将军!他唤我嫂嫂你当我是谁?你跟我斗心眼子?” 到了后院我弄死你你还得给我上高香你信么! 谷红蕴万念俱灰苦笑道:“原来姑娘竟是新朝的人?” 七茜儿算被这傻子气死了她双手抓起他衣襟道:“瞧你人摸人样怎听不懂人话?我告诉你了!我管你们什么忠良后良前朝新朝!前朝铸城城高五丈下阔二丈五尺上阔一丈二尺五寸少半寸砍的都是苦力巴!役夫的脑袋! 难不成前朝没有不征夫没有年年害死人?还是新朝能以后能放过那个?他们不征夫了?还是不祸害谁了?我看谁都一样你们这种人天生就是坏的!跟你说你甭跟我转肠子谁都不是圣人!就问你!我怎么了?!你好好说不然丢你出去你信么?啊!” 谷红蕴这次老实了他利利索索的回答:“姑娘被家里长辈强行开脉却没有传给你运气的法门姑娘身上气息乱走才会出现这些情况” 七茜儿指指自己的脑袋:“这个就是因为没有法门?” 谷红蕴痛快的点头。 七茜儿撇嘴伸手拍拍谷红蕴的脸颊:“乖!早这么就得了瞧你腻歪的!” 她总算想到了那两本书还有那个梦……原来不是梦啊。 她回头看看那塌了的老井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霍七茜两辈子都没有大志向就是想守着孩儿看着他长大看他出息看他成家立业谁知道一个不跑就整出这么多罗嗦如今竟然头发都保不得了自己的日子都没柳顺现在好了还跑出一个叫江湖的东西? 我可去你们的吧!! 墙外远远的传来一阵马嘶七茜儿吸吸鼻子翻身来到棚车前她在车夫坐着的地儿找到一个格子板儿揭开这下面的便是那廖太监说的碎银子。 那廖太监还说妮儿咱家还放了三百多两碎银那钱儿干净是咱家一丁点一丁点儿存下来的……你你回头要是吃饱了念我一点儿好~明儿~能帮我把这些银子舍了成么? 随你送到哪个庙门接济了什么样儿的可怜人都~都成的……也算是给我买一条顺畅的投胎路…… 接济了这几个人也算是接济吧?这不管肯定跑不出庆丰城范围反正那粮食还有书她都丢到这神像下面了这驴车……算了吧看在孩子的面上舍他们了。 真真财去人安乐七茜儿伸手将银包甩到谷红蕴身上。 谷红蕴接过自然就能掂出这是何物想到这车这驴也原是人家的他便一世英名不复归从此没脸见人了。 真是鬼催的想法怎么就一直想把人家的孩子拐带回阁里去呢?他不配啊! 亏这姑娘大度不计前嫌比起人家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七茜儿看那枯井心想:“老头儿看到没咱是有信用的人虽你这老东西对不住我看咱不计较也拿你的银子救人了!两个无罪孩童呢……愿你来世托生富贵人家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再做个人吧。” 心里叨咕完七茜儿便对谷红蕴道:“这车也归你了你们拿了银子赶紧走吧趁着庆丰城门口还有口吃的你这驴儿还能扎扎人堆儿赶个路!待转日前面粮断了天冷了下雪了怕是要入人间地狱了……” 她说完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她想起一事就扭头问了句:“那个什么法门恩~什么经脉筋膜啥穴位的你知道么?” 谷红蕴痛快的回答:“这个简单明日姑娘只管找到医馆再弄上一尊针灸先生练针的铜人您家里是有传承的若没有传承也不打紧平常镖局使得几两银子一二般法门也有的是至于那法门好坏想是是姑娘不在意的。” 这次七茜儿倒是点了头道:“恩不在意。” 不掉头发就成。 谷红蕴扶着墙站起双手挣扎抱拳道:“跟着铜人照着法子找对地方练就可以了姑娘如今与从前不同任何法子到您手里都是轻易的事情大成之期只日可见姑娘心地善良又得上天庇佑明日定然……” 他很想罗嗦下然而七茜儿已经离开了院子到了院门口的时候他才听到她说:“今日之后只当我们从未见过。” 谷红蕴呆愣许久待仔细又听那边马队的声音已然远去了。 这两大人都没注意到那坐在篷车上的小童他双手握着芋头干眼睛一直跟着七茜儿转悠一直等到七茜儿关门离去他才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食物许久缓缓喊了一句:“姑姑……” 七茜儿坐在马车上羞愧难当她去了最少半个时辰又是以那样的理由去的细想想死了算了吧! 现在双手空空的回来便又证明……啊可不得活了没脸见人了! 骑马在前面开路的常连芳面上如常微笑心里却想我这嫂嫂什么~也还好头发少点吧恩谁还没一个短处?只~恩~就是吧~这屎尿屁路也忒长久了…… 半个时辰呢! 可怜常连芳处处把别人往好处着想 却被七茜儿乱指点着七扭八拐的带到了一处庄子外坟场里。 原本这庄子挨庆丰城近又到处是灾民混呆着却不想来了一堆官兵他们便纷纷爬起远远的躲了站在高处闲看。 七茜儿下车满面喜色的对着目标就去了魂都有些飘飞的常连芳跟着她四处不解的看着。 这是坟场吧?不是说回家拉嫁妆么?他寒毛都竖起的看看七茜儿脚跟恩有影子啊? 又想嚎了这可咋整? 七茜儿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她就径直走到地方指着几个新坟颇为兴奋的说:“就这儿了挖吧!” 常连芳面目扭曲张嘴冒凉气都给气笑了:“嫂嫂嫂?你可知道掘坟盗墓历朝历代均乃大罪!” 七茜儿却满面不在乎的说:“没事儿都~我家的坟!你挖吧!!” 正文卷 17、第 17 章 历朝历代总有几条律法世代不改。 就是皇帝想惩罚惩罚哪个想挫骨扬灰了谁他都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人把罪过铺排好方敢掘坟盗鞭尸的。 常连芳听过史书听过奇闻然找人掘自己家坟的简直闻所未闻。 七茜儿看他为难就宽慰他说:“真没事你挖吧这是我家坟。” 小将军常连芳闻言就有些气急败坏:“便是嫂子家自己的坟!也没得我们去挖!嫂子想挖自己挖!!” 七茜儿被他顶的一愣又看看前后左右皆是人便明白了。 嗨!真真是被屎尿屁那件事糊住脑袋了是个清醒的也不能来跟自己挖坟啊! 甭管是谁家坟儿是个坟儿就不能挖。 那县太爷想做青天给谁伸个冤他还得选个黄道吉日请阴阳摆个法阵祭祭天老爷才敢挖坟开馆勘验呢。 再看常连芳那张小白脸上露着垮山的迹象七茜儿便摆手笑着巴结道:“叔叔莫急~莫急实实在在这是我家坟地只是这几个新坟头里埋的的的确确不是人!” 不是人? 常连芳脸上总算返了红却依旧疑惑的看七茜儿问:“不是?” 七茜儿点头:“真不是!这里是我家霍老爷……嗨!就是这地方的庄头霍家庄的霍员外他从前跟家里的人藏的一些家私就在这下面呢那种人聪明的很把东西埋了做成坟茔专门骗你们这样的君子呢你当他们是啥好人?” “你家?霍老爷?” “哦叔叔别误会我不是家仆出身不瞒你那霍老爷是我亲爹他走了背运……恩那不是破城之前被他家亲戚连累哄的入了城正巧庆丰城天罚他就被人稀里糊涂的砍了脑袋现在还挂在城头呢!” 可怜常连芳被打击的魂魄都飘飞了。 七茜儿还在那边自顾自的唠叨:“你别觉着他是余孽霍老爷他吧~其实他啥也不是就是个傻乎乎的庄头儿!不瞒叔叔虽他是从前皇庄管苦奴重犯的庄头可这不能~算余孽吧?” 常连芳不由自主点头跟自己交战的前朝旧将多了。皇爷遇到那愿意招降还不是弄回来爱若珍宝好言好语好吃好喝的哄着。要是这种算得上余孽新皇的天下就甭治理了旧臣都要用多少呢何况一个庄头。 可常连芳困惑的却是小嫂子说她亲爹脑袋挂在城门顶怎么看着脸上还有些欢悦呢。 他疑惑道:“嫂子~这是在孝期吧?” 七茜儿点点头:“什么孝期啊孝期之前我还有个杀母之仇呢您说我可得随着那边儿?这事儿你就甭深问了问的多了脑袋瓜儿崩疼……霍老爷死了是不到七日咱就说守孝礼法上我这算是热孝出门子已经是老霍家人了何况~我还是我那嫡母做的主太太拿我换了十贯钱五十斤粮我这才有了跟你哥哥有了婚书的~。” 竟是这样啊。 可是这也是说不通啊你只说了你怎么到了陈家的可你没说这底下的东西是你的啊? 再者万一挖错了名声出去了他自己无关紧要上面的阿爹阿兄要恨死他了正是关键的时候如今万不敢有一丝一豪的纰漏。 常连芳细想下便小心问询道:“可嫂嫂若明日你那嫡兄回来?” 瞧这人这股子烦人的腻歪劲儿今儿也是倒霉竟遇到这一种人!呸!还是男人呢! 七茜儿眼珠儿一转:“叔叔不知我家霍老爷带着全部口粮抢了太太的细软入了庆丰城嫡母他们怕被连累就带着全家回老家去了。 我老家离这边三千多里呢这没有粮食支撑他们回不去的! 这不幸亏遇到阿奶老太太最是慈悲她心地良善就出面接济如此就成就了我与你哥哥的缘分这不是我家太太也被老太太感动的不成临走就非要告诉我这件事说地下的东西便悉数做我的嫁妆一来算作给我撑腰二来也是感谢老太太救我霍家几十口人的性命……” 你骗谁?还几十口性命?还你家太太感谢老太太?就阿奶那个抠搜劲儿她还最是慈悲? 常连芳眼睛眨巴着寻思了好一会儿忽然他就乐了他看着这小嫂嫂要笑不笑的说:“竟是这样!” 七茜儿理直气壮:“啊就是这样!对!也就是这样了还能如何呢叔叔说是吧?!”她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叔叔不知道我出生没几天我娘就被卖了我娘不愿意就投了河我三岁就给霍老爷家看蒸茧子的笼屉四岁就抱着比我高的柴禾看丝锅而今霍老爷死了太太又拿我换了粮我不挖点什么我这下半辈子心中一口郁气能憋死我你信么?明白么?” 明白是明白什么都无干系的只要这地下是东西不是人常连芳跟谁都有话说。 可万一是尸骨呢? 如此他也压低声音实话实说道:“嫂子既不是人是东西这第一个坟头儿我们不能挖……还~只能您挖!” 七茜儿满面委屈:“叔叔不能宽容些?” 常连芳笑着摇头道:“不能!我自己没关系可今儿来的这些兄弟还没落了实封我回家有地儿管饭他们回去却要养家糊口我说这些你懂么?” 七茜儿瞥了他一眼忽轻笑出声接着咬牙道:“明白明白!不就是我自己挖么叔叔这小心眼的劲儿啊一步迈出您三探头儿的!就您这份温吞到了前面也吃的是剩饭的!嘿!我看啊~您这辈子至多就是个上将军的意思了我原本还以为您能得个冠军侯呢……” 七茜儿说完对着自己的左右手心便是两口吐沫吐完她便找了边上的一根硬木树杈子上去就一脚踹断! 常连芳眉角蹦跳十分同情自己傻哥哥那可是大碗口粗的硬木杈子啊。 就看这小女子轻易左右一掰就收拾出一个尖头的棍儿也不管干净埋汰人家便跪在地上开始一顿倒扒拉整的身上全是灰。 她在这里忙活的欢快却没看到常连芳表情已然是呆了。 无它这话他爹说过。 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不是他爹么?这……这个丫头她……她非常人也。她说的这是啥啊都是爹话啊! 也是一二般的小娘子也做不出挖自己家坟的事情来。 常连芳反复腹诽心里来回揣测的当口那边七茜儿没挖得几下便惊喜的抬头说:“挖到了!” 常连芳吓一跳走过去问:“这么快?挖到了?挖到什么了?” 七茜儿趴下用袖子扒拉开浮土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能有啥反正不是人!这是我家太太放在正房的的红木顶柜儿这上面是天官图的纹路我都看了十来年了你看看这是不是老寿星……没骗你!。” 常连芳闻言想过去却一脚迈出又收回去了他对那边看热闹的下属歪歪嘴道:“都去看看是不是家具这万一是棺椁就让她原样给埋了!” 他这话一出听的七茜儿直歪嘴儿。 那几位得令便一起过去探看只一看便笑着抬头道:“将军就是家具小嫂子说的没错儿。” 如此常连芳这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对着那边下属无奈的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哎……” 也是倒霉了遇到这样一桩事儿。 这群人就这样呼啦一拥而上用木木仓挑用月牙铲铲着没多大功夫一尊红木天官顶柜便轻易的露出来。 常连芳背着手慢慢走到七茜儿身边也没看她就保持距离双眼前面瞧着道:“你家人挺有意思的埋东西就是挖个浅坑随便盖点土?” 七茜儿也不看他就讥讽着笑说:“那有什么这面前这三堆儿一看就是我那嫡兄两个做的事儿他们哪里做过这个!人家啊是读书人儿!哼~能埋进去就不错了哎哎哎~叫他们小心些!这柜儿可是描金的别把我那金粉磕了哎!哎哎!慢点儿……这应该是一对儿这下面应该还有一对成套的三屉桌儿也是描金的别给我磕了~还有一对气死猫柜恩炕柜也应该有……我说你这家伙啧!你这破要饭铲子往哪杵?” 常连芳听的嘴巴直抽抽正腻歪间这一只好大的红木大柜子便被人挖了出来。 那边远远看热闹的难民呼啦一下就都站了起来。 “将军!这柜好重咱们几个都抬不起来。” 那边军士喊了一句常连芳便走过去低头看看。 这军士对他嘀咕:“将军这里面有东西还是挺沉的东西呢。” 如此他们便一起看向七茜儿人家的东西人家说不开柜他们就得受难为谁让他们答应了呢? 这军士嘀嘀咕咕的跟常连芳小声说:“这里面别是埋的金子吧?” 七茜儿从边上飘过来闻言便笑了:“金子?想的美!开柜吧我想我知道是啥老霍家八辈祖宗的这~就是……一些盐包儿。” 盐?! 挖东西的手都停了下来众人一起看向七茜儿。 那金子出门打仗未必用的着可是这盐巴是他们现在最稀缺的东西呢。谁上杀场不抛费力气少用一分的劲儿命都没了。 现在盐巴在军营可是好东西那是比上等战马还稀缺的玩意儿了。 一直端着的常连芳闻言便有些失态他疾步走过去一伸手便打开柜往里一看。 好家伙!里面可不是一包包的用油纸扎的纸包儿。 他伸手撕开一包那里面黄白的盐粒子便露了出来他捏了一点放在舌头上心里便立刻评估出这是最好的井盐了。 虽然海盐从来比井盐好吃可是如今哪儿去找海盐去?又谁能有这么多盐巴? 看着柜子里整整齐齐包着的纸包儿这随便一包也在五斤上下面前这一柜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呢。 常连芳站起来回头往七茜儿那边看此时他的嘴巴就难免就上了一点儿蜂蜜他知道自己要对不住这小嫂子了这么多盐别说他吞不下他爹也吞不下! 他语气发软的唤七茜儿:“嫂子……” 七茜儿面无表情的摆手:“我知道你问什么是!我家霍老爷是庄头可庄头跟庄头不一样这庄子里有些劳役却是从前的重犯这些人送来就没预备让他们活着出去就因这井盐。”说到这里她指指不远处的山峦道:“这百泉山它有九十九眼甜水也不知道咋了偏有一地方打出来的却是苦涩的卤水……霍老爷家几代人一直就守着这盐井呢。” 常连芳闻言嘴唇就抽动起来肩膀也有些抖。 七茜儿心里算不得高兴只是暗骂王氏又恨自己到底见识不到修炼不够。 她说:“我没想到太太会藏这个人家那惯常就是个胆大包天的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且让人挖吧待东西归拢了我再与你详谈。” 七茜儿说完便站到一边儿不吭气了。 她想王氏好大胆子那山上下来的盐包儿自来有数从来都是点好了夜都不过便被拉走谁能知道太太竟然藏了这么些她是怎么动的手脚瞒着霍老爷藏下这么些的呢? 这可是盐啊……她还以为太太藏的是后面织坊里的好料子呢。 常连芳看看左右他拉住一人又晃晃下巴那人点头上马调转马头便往那庆丰城那边去了。 七茜儿只当没看到。 又没过多久的功夫那边便呼呼啦啦就来了好些官兵一起将远处难民全部驱赶离去。 这一次来的人倒是带足了工具也不管是谁家的祖坟了这小百人便围着这一圈儿新坟头卖力的挖掘起来。 那边上还有十来个卷着成堆的席子在边上围着……两个时辰之后七茜儿跟常连芳一人坐了一个炕柜开始一起发愁。 他们面前各种材质的柜子放了十七八个那柜子里面全部都是五斤的盐包目力估算这边能有小万斤的井盐。 这是太太后来带的人埋的才两天功夫啊那母子三人到底迸发了什么样子的劲儿这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吧? 除了太太埋的这些霍老爷这些东西倒也能够理解了人家藏的东西是为子孙复兴也不算太过被忌讳庄头儿便是庄头儿他就藏了大量的铁犁头铁锄头铁耙子……还有镰刀菜刀柴刀七八抬的铡草刀除了这些铁道具霍老爷还埋了二十多个熬卤水的大铁锅还有庄子上日常用的大小不一的各种铁锅锅铲……总而言之人家埋的全部都是铁料。 常连芳深深叹息慢吞吞的说到:“小嫂子您家是这个!” 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七茜儿无奈的点头:“可不是我家太太就整了万斤的盐巴我家霍老爷就藏了几千的铁器……呵真真新朝新气象……” 她说着说着忽然就乐了:“也对啊今儿黄道吉日带着叔叔来也是这个意思其实~就想请您做个中人这些我就献了吧!” 常连芳眼睛一亮立刻又竖起大拇指来凭着这份割舍机敏小嫂子这气魄就是男人都不能比的。 他客气道:“哎~也不能白拿嫂子的东西……” 七茜儿不等他说完便道:“就知道叔叔心疼你哥哥!也是你哥哥再笨那也是提着脑袋给咱皇爷卖命的咱们是一家人对吧?” 常连芳一口顺气儿顿时憋住耳边就听到那七茜儿道:“明儿叔叔家里来我再把那盐井的位置画给你你放心除了你我可谁都不认!明日叔叔出去怎么顺溜这事儿那也随便你我只当不知道这事儿。” 常连芳闻言便站起来稳稳鞠躬:“给嫂子赔礼到底是我没本事……这东西我也护不住。” 七茜儿端坐不动受了这礼轻笑:“知道!其实这是好事儿今晚叔叔回去就与亲家伯伯商议一下亲家伯伯见识多广他做事总要比你稳当。” “正是这样想的嫂子一会便能见到我父亲了……” 七茜儿闻言捂嘴就笑着打岔:“说什么呢我男人不在家……亲家伯伯什么人我什么牌面上的人!我可不敢见亲家伯伯我啊~就是回庄子拉了一些从前的杂物回去别的我可没见到明儿出去我也不认这事儿!” 这样是最好了。 常连芳慢慢呼气缓缓道:“嫂子可有要求?但讲无妨!” 七茜儿毫不客气:“有!” “嫂子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倾尽全力。” “我信叔叔叔叔什么人?那是响当当的破城将军我这点事儿在您这里不算个事儿。”七茜儿看看左右挪过去一步低声道:“我知道叔叔一定心里过意不去可我家小门小户日子也艰难是吧?” 有要求就好常连芳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他道:“嫂子安心我父亲那边还有兄长那边……反正到了后面几千两的意思我总能……” 他这话没说完七茜儿便打岔了:“这么多银子我可不敢拿!” 常连芳困惑:“那~嫂子要甚?” 要什么?七茜儿看着天上的云儿想了半天才说:“碎银子给上个二百两便妥盐巴好歹给我剩个一百斤那院子里制饭的灶具我要两套铡刀菜刀这些你也得给我预备齐了还有大号的盐卤锅子我要一口这些家具自然也是我的……恩老太太如今也不想走了转明日庆丰城那边要是修城若有临街的敞亮带后院的好铺面叔叔要是心疼老太太就给找上几处……三五套就成……” 常连芳呆呆的听着好半天没吱声看他这样七茜儿就有些着急又提高声音道:“哎~我说叔叔你想什么呢?这可是小万斤的数目的盐巴虽从前官面上一等盐才五十五文可谁按照官面的价格去买到过?后来乱起来你去打听下一斤上好的一等盐卖上个几百文是轻易的事儿现在你去城里一两银一斤你去找找一等盐?你想啥美事儿呢? 咱不提这盐巴就说我家这些铁料好时候那会也得二十五文一斤然则这东西只官卖交易还是有钱你也买不到! 您现在问问哪家铁矿开了给你家好大脸赊你家几千斤的铁料还是你家管的军器监有几千斤给你们预备着?这两样东西你们走行伍的打仗要卖力气手里还得有好利器而今什么时候人人都要战功我送你个青云路要你几间铺面我是便宜……” 七茜儿这张嘴巴啊说的人家常连芳满头冷汗开始是尴尬的到了后面就是吓的他也觉着这女子好可怕满嘴都是他爹的话。 听不得了他赶紧双手举着告烧解释:“不是这个意思嫂嫂误会我了我才将还在心里想呢好歹也给嫂子整上个几百亩上田……” 这话又被利落的打断了七茜儿一摆手:“我就要铺面不要田亩。” 常连芳迷惑他们这段时间可都是在计算谁家最后能弄多少封邑多少上等田亩才不枉拼杀一场这小嫂子为何不要? “为何?” 七茜儿翻翻白眼儿指指自己道:“叔叔可真高看我。” “我实实在在不敢小看嫂子。” “我谢谢您了给我几百亩上田?家里就我跟老太太俩人~好耶~这下烧了高香了!别的我不懂这庄户上的事情你还真没我知道。 你好心好意几百亩丢过来了家里可是一个男人都没有谁给我们支撑门户谁隔三差五去看地里的情况?谁给我们管着护佃户是不是认真耕种旺年倒也好说可遇到个天灾什么的就凭我跟你阿奶?我们能想什么办法把庄子稳住了?” 常连芳眨巴下眼睛就笑:“嫂子不是惯能够的么?” 七茜儿眉毛一扬:“对呀我能够啊!我能够就不要你这几百亩香地儿!我就要几间好铺面从此以后凭它什么天灾我也能跟着老太太在后院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也消耗不完月月几十贯的意思这便知足了你想想!你不亏的!” 正文卷 18、第 18 章 常连芳坐在那边暗自寻思我亏不亏的我不知道我被你今儿吓的几死你信么? 这两人心里正交锋呢那边远远的就来了好一队人马且不说那队人的数目就只看这队前面的各色旗儿来人就不是一二般人。 除缺一王帅牙旗之外人家这头青赤红白黑色络旗令旗阵旗虎豹旗常字大旗那真是迎风招展威风一片把七茜儿看的直啧啧这可比谭家军那伤病营外招展的那个破旗儿体面多了。 哎真正手握权柄的人如何威风是她都无法想象的瞧这一腿儿迈出千条腿儿跟着扑腾的这阵势如此这怕就是常连芳那个开国伯爹常免申到了。 说起这个这刻七茜儿倒瞧着常连芳顺眼了些人家可是从这样门第出来的自己后来更是人上人可到最后他还记得在老太太坟前叩头烧祭这份心胸修养就值得赞颂了。 如此七茜儿便站起来对常连芳道:“叔叔你把才将跟我们的那些儿人还有那些车唤来跟我走吧。” 常连芳呆愣愣的问:“去哪儿?” 那头我爹都来了你跑什么? 七茜儿道:“去霍老爷家祠堂呗!你不知道我觉着我家太太肯定把好东西放那边了……” 她这么说常连芳脚下便绵软一踉跄这是刚掘了祖坟又去推祠堂了?这是什么女子!祖宗都不预备放过啊! 苍天啊!您老开开眼吧!他都不想活了一惊一惊不断惊喝她祖宗的着实吓人。 七茜儿见他不动弹就催促:“走啊。” 走?走哪儿去啊?常连芳手指颤抖的指着地上的各色坟坑道:“都这了你还挖?再挖我可不成了嫂嫂您行行好您就放过我今儿这样的阵势我可不能再经历一场了。” 七茜儿看这傻孩子被逼成这样便高兴的拍了他一下说:“想什么呢!不能是这样的我原以为这地下是我家太太藏的那些东西呢现下那些东西不在这边指定就在祠堂……” 常连芳口气颇恨的说:“我我今儿也算是涨了见识你们家分明就是一家活土匪……你们家……真……”他指指地下又指指燕京的位置气恼。 七茜儿耍赖:“都到这儿了也挖了您还气什么呢?说什么呢!这些可不是我家的都是你家的!那边是哪儿啊?我家可攀不到那地儿!” 常连芳更无奈:“好好好!我家我家也吞不下!求小嫂子你发发菩提心给小弟半条活路喘喘气这样再来一次明儿我爹都保不住您信么?” 七茜儿撇嘴:“信!怎么不信可叔叔你想的倒美还经历一次?可没有了!您当财神爷喝迷瞪了?祠堂那边可能就是一些庄头子监工穿的烂布头旧布衣裳破棉袄烂裙儿还有冬日里庄上发下的老羊皮袄子像是监工们使的旧铺盖那样的……我从前跟后院几个婶子帮着入过库也过了眼这些东西霍老爷不要太太也带不走……” 七茜儿越说越不对劲儿她就看到常连芳的眼睛逐渐发亮于是她试探着问:“难不成~您家老伯爷这个也要?” 常连芳点头如捣蒜半分没考虑:“要啊他要我也要你有多少要多少!” 他自己指挥的兵马都在两千余他爹的更不用说大冬日听手下脚趾头冻烂掉这样的事儿他可不想再遇到了。 破羊皮的袄子怎么了旧布衣裳怎么了改改都是能救命的东西还是好东西。 七茜儿却大惊:“你爹咋啥都缺?” 常连芳无奈:“何止我爹皇爷的亲军也下面也少这些精细东西从前到处打仗工坊皆毁而今也没人做这些那将士们的靴儿都朽烂的不成体统了我们可不敢挑拣。” 七茜儿却有些埋怨:“可我不想给了。” 常连芳无奈央告到:“别呀嫂子不成那就卖给我您说要田亩就田亩您说要铺面也随您……” 卖?反正也用不完那倒也可以的。 七茜儿今性子果断想明白了便点点头道:“那成可我总要挑好的拿走我家里的日子总得先过起来呢。” 常连芳闻言大喜:“成嫂子只管先挑。” 都互相算是撕破假面七茜儿语气便松缓起来笑说:“哎呦我可告诉你好东西不少呢!霍老爷家好歹都有二百多年的积淀那打水的辘轳井绳您爹要么?还有各色陶制的虎子簸箩水缸砂锅儿您家伯爷肯定喜欢……” 常连山气恼:“我爹不喜欢!你你~当我爹是什么啊?” “伯爷啊!那是尊贵人~啥都要那种尊贵人~!” 七茜儿话酸常连芳却再也不想见这个人了他摆手赶又让人赶车跟着请这个碍眼的赶紧走着吧再跟她说几句忽上忽下的她嘴上不吃亏话酸牙尖的他寿数都不长久了…… 等七茜儿远去了常连芳才疾步到了那头先是拜见他的父亲常免申接着父子俩又一起看了盐巴跟铁料最后他们找到坟场边上一处僻静地方常连芳便把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跟他爹说了。 开国伯常免申背着手听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听完他看看远处的霍家庄又看看有盐井的百泉山最后老伯爷就咳嗽几声清清喉咙竟一脸艳羡的对常连芳说:“你说~这个女子?那家老太太真就给了十贯钱加五十斤粮就换走了?” 常连芳没听出别的意思闻言便点点头道:“对呀不是跟您说过么老太太那人她最在意读书识字的……” 常伯爷冷冷瞥自家儿子:“你家有老太太。” 常连芳微楞便低下头讷讷的道:“是~那家的老太太心里就得意认字儿的他家事情我跟您说过的陈大胜还救过我呢老太太对我也有恩呢。” “恩!如此啊……”常伯爷点点头又看远处好半天到了最后他心里有了想头就对常连芳试探到:“若是按照你说的那小娘子虽有婚书是不是还没有见过你那义兄……” 别说五十斤粮两千斤都可以啊打并打并弄个好儿媳妇回来那也是家里的造化。 常连芳开始没听懂仔细寻思便大惊失色几乎是嚎了出来大声道:“爹!你想什么呢!爹?” 常伯爷满面不屑就恨铁不成钢骂了起来:“你知道个屁!老子生一堆就你个孽障不省心除了嚎嚎嚎你知道什么?母年一百岁常忧八十儿你不长脑子我总得给你忧一个脑袋瓜儿回来你也不看看现下什么时候? 都燕京里去了你回家看看你奶你娘在做什么?咱家也是一群大老粗你奶还有你娘哪个出去能人前交际?她们不胡说八道我都阿弥陀佛了! 人家老太太忧心的事情难不成我就没有?你看你的娘不拿擀面杖她就拿锅铲她说话不用嘴成天靠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她她她有意思么?她就不能用脑子想事儿我跟从前一样么?她就不能用嘴巴讲道理?” 可怜常伯爷一肚子苦经外人不敢说只能念给儿子。 可惜他儿子不是个聪慧的闻言却也委屈:“我娘也没少打我您说这个做什么?” 常伯爷彻底无奈他伸手取下腰后的马鞭抽了一下身边的树干恨声说:“哎~人的运天注定!合该人家好运道啊你甭听外面胡说什么妇人该当贤淑娴静我呸!你可知寻这样一个有见识的贤妇可保你这房三代青云……” 常连芳都快吓尿裤了:“爹!你想让我死么?那那是什么人?那就是跟你一般的人没了那身女皮她就是我二一个爹!我疯了我娶个爹回来……”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一脚飞了出去亏他挨习惯了躲的身姿也是着实漂亮。 常伯爷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你你就是个傻子!” 常连芳在自己爹面前这会子也不端着他就蹲在地上有些负气的嘀咕:“我愿意!” 常伯爷无奈摇头心里真是羡慕的不得了好女子他见得多了这妇人长在后院便是识字其实见识也有限。 可现下遇的又是什么女子人家受过大罪吃过大苦一二般妇人心里有了疙瘩她们能背一辈子。 可这位有了新活路她能立时断舍把面前的日子操持起来她识文断字审时度势还恩怨分明最最可怕的是这还是个能舍财的……这么好的人怎么落到那样的人家了? 看儿子要死要活的怂蛋样儿常伯爷不由仰天长叹:“这家人到底是受了什么神灵庇护竟来了一个这样的……儿啊!你真不想?其实吧忍忍怎么着都是日子儿我跟你说我还真有点想头了你看你娘吧……” 常连芳看着他爹用看傻憨儿那种表情插言说:“爹!我娘好着呢从前家里乱七八糟来的那些人连吃带拿的我娘说过半句不是没有?您想什么啊!那是我义兄的媳妇儿爹只当我求求您您能不能别胡思乱想就说这井……” 常伯爷立时打断:“这井是二爷的。” 常连芳冷笑:“我就知道……” 七茜儿可不知道那对父子的纷争差点成了开国伯府的小媳妇儿这件事她就是知道也不可能答应。 不是对那臭头有多爱重上辈子几十年她先看破的就是情情爱爱她目光短浅心魔生半世就觉着没孩子就没了巴望什么情爱什么想头那都是假的。 如今她就满意的看着那群军士一抬一抬的从祠堂下面往上递东西对么这才是她要的么。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董字画这里不可能有人家霍老爷还有王氏也不是个傻的。 可霍家二百多年的庄头子积累却也不是假的。 像是这下面抬上来的平常人家用的成木桶装灯油杂木制小炕桌板凳儿竹子镂的家用器具抖粮食的木头耙子装粮食的各色簸箩盛放杂物的大小篮子铺大炕鹆甘车木芍裣疃啵寄苡猩习倭欤卜绲暮醚蛎弊佑懈銎甙司矶苟际切碌摹 这是过日子的东西。 七茜儿喜滋滋的看着一边看一边骂自己上辈子她略微动动脑子日子就不能过成那样憋屈可是她就连动太太一根针的胆子都没有。 瞧瞧这些吧前头祸乱开始太太就立刻着人把几十床旧铺盖都收回来了霍家自己就有织纺有自己的针线房还有大片的棉田如此便是旧的铺盖这里面的东西却相当实在一床大褥得有十五斤。 看着这群军士就一捆一捆的扎着往上抬七茜儿脑袋里满是自己孩儿在棉花堆儿里打滚儿的样子。 何况那新的也有呢有七八套的意思还有几十斤白棉这个有大用处以后安儿进学上那最好的书院自己就用上好的棉花给他做缎面儿被褥也省的旁人小看他。 那放粮食一人高的大水缸有十几口这个放到西屋各色厨下用的小水缸也有几十个这个就给那遭雷劈老常家一多半砧板倒是成套的圆的方的有七八个几十人上百人吃饭用的巨大砧板倒是不多就俩。 够了够了可够使唤了。 还有这织坊用的防线车儿成套的织机件儿崩线的络车搅茧子的搅车儿蒸茧子的蒸笼缝袜子的木撑子针头线脑小剪子小锥子满满一小木箱修牲口脚的剃刀子也扒拉出一把弹棉花的牛筋弓子放羊的鞭子铜铃铛也有一堆…… 一边清点这会子七茜儿到真的佩服起太太来了可真真是一等一的金耙子人可真会成真会搂。 太太可是个仔细人她藏东西的时候家里庄仆娘子的杂木箱子她都整回来了有新有旧的硬木梳子篦子有几十把那些箱子打开头油都是半瓶半瓶的人太太半点不嫌弃依旧好好的藏起来了。 这逢年过节赏给下面的各色粗布细布制的新成衣新鞋袜夹袄夹裤羊皮拼的的旧袍子就没了数了一装就是四五车。 细布倒是少有二十几匹的样子青色也有驼色也有粗布到多有五十多匹可惜是全是窄面布说不得还有自己织机梭的。 抬着抬着七茜儿便听到下面有人欢呼一堆军士就欢欢喜喜的抬着二十几筐粗瓷大碗还有七八瓮的厨下用黄酒就上来了。 有个还指着下面跟七茜儿颇为兴奋的说:“小娘子那下面还有黑酱呢那么大的七八缸子。” 七茜儿拍拍脑门这有什么啊老霍家管着皇家庄子自己的庄子这庄子人全了能有上千人这些人见天要吃饭的几大缸黑酱算什么? 围城全家躲难那会要不是走得急害怕的不敢出去凭这黑酱也能多熬几日不用死那么些人了。 还有这群人有多久没用饭碗吃饭了几筐破碗瞧他们高兴的。 七茜儿都没眼看寻思这帮不识货的这里最好的东西都没认出来她嫡兄考科举的几箱经史子集还有家里账房用的几十刀的一般的麻纸宣纸平常用没押号的墨条儿各样儿笔都成堆成箱成捆的被随意丢弃在地。 这群老兵来回走还要踩上几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哎呀欢喜啊这些都是自己的了。 七茜儿浑身轻松喜悦无限头毛要没了的幽怨也一扫而去。她现在特别想见太太想看她扒拉了三十多年的玩意儿被自己一锅端的表情。 这群军士人高马大来来去去也花了一个时辰就把下面的东西整整堆了十几个马车。 七茜儿没地方坐便只能跟着车儿走约走到坟场附近七茜儿便住步想起一件事。 她娘的坟她还没祭拜呢。 看看左右她一眼就看准了地方从前有个婶子跟她一起出去就指着这边的棵香樟树说你知道么你娘就在那树根下…… 七茜儿慢慢走过去来至这颗香樟树前却看到树根下却一左一右各有一处坟茔。 那坟茔没人管土包都浅浅的如今霍家也没了看坟人待明年春雨一动春夏过去怕就浇的看不到了。 七茜儿找不到娘只好回身与军士要了铲子把两处坟茔都加高如此才有后人活着会有人祭奠的样儿。 待做好七茜儿便双膝跪地跪在香樟树前面她不知道是该给左面的坟头磕还是右边的这个于是双手合了十虔诚的对那中间的香樟树道:“娘!对不住啊我也不确定您在哪?不过在这儿的总是那霍老爷造的冤孽便不管您边上是哪位小娘我便一起祭祀了吧也正巧你们一起用了我的供奉下面也好搭伴解个寂寞。 娘啊~记得我么?我是您的那个冤孽如没有我太太也不会害了您……可没办法啊都没商议您看我就来了然后连累了您后还把您忘了~娘啊您就是恨我也没有办法您看我从前憨憨傻傻也没人教没人管也不知道拜祭拜祭您我不孝那从前得的种种想是您气我了罚我了娘我错了记住了!您莫怪啊~娘从此以后不会了您知道了吧我有人家了……” 七茜儿献宝一般从袖口拉出那串阿奶给的纸钱这钱儿取出却没有火种她正想着边上就有人默默递过一套火镰。 七茜儿微楞抬头却是常连芳。她感激的笑笑低头磕着火烧着这纸钱到:“娘!来!拿您的钱儿您花着不用省!明年还有呢!” 说完她就站起来朗声对着左右空旷便喊了起来:“那南来北往的您们可听真了!!我这钱捎给的是霍门小娇的你们可不敢抢!小娇有后!名唤七茜!她婆家姓陈男人叫个陈大胜!是个官身!七品的!是天上的将神下凡!你们可不敢抢了他丈母娘!!那南来北往的君子啊!您们有神有灵看到霍门小娇便帮儿看护莫让野鬼夺我衣!莫让凶鬼抢我钱!待明日子到了我还来烧祭顶顶厚厚的重金我酬谢您!!” 她喊完又端端正正的对着四面各磕三个响头。 庆丰城外霍家庄黄土掩的两处新土包前常连芳听的眼泪汪汪待七茜儿回头他却发现这女人真是狠她怎么不哭啊? 这么想他便问了:“嫂嫂如何不哭?” 他都难过死了。 七茜儿闻言就笑着看他说:“你可真笨这是我娘我若哭了定是过的不好做娘的都心疼孩子她好惦记我……” 正文卷 19、第 19 章 那小娘子站在不远处念诵声音不悲不喜虽平平无仄偏清清楚楚脆脆生生的将看热闹的军士们都给念哭了。 那边个个抹泪周遭一片哀容。 开国伯常免申也在远处看可表情却慢慢古怪起来他想着八辈祖宗那小畜生怎么藏不住话他怎么什么都告诉人家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现下好了丢脸丢到家了那小娘子在这上千军士面前一喊好么我是强抢民女的混战老儿么?不能提那事儿了。 谁想提来?就是父子闲说的!这小畜生却当了真可气自己这辈子做人做事从来坦荡今日却落到这般尴尬的境地…… 他又羞又气却看到自己家小畜生带着那小娘子慢慢的过来了。 他是见还是不见呢? 七茜儿被常连芳带着往伯爷那边走路上她便问常连芳:“请问叔叔亲家伯伯可有字?” 常连芳好奇:“嫂嫂问这作甚?” 七茜儿道:“伯伯而今是贵人了我这过去是跪还是不跪?” 常连芳轻笑:“不是外人!我爹不在意这个嫂子怎么都好。” 七茜儿却说:“你怎么都好我却不行。你虽跟我家臭头有些交情可前面长辈未必支持如今臭头虽七品官身可我偏偏还与他少了二礼算不得家眷一会见了长辈轻重不得两头尴尬我与你惯熟敢说亲家伯伯若过去这么说便闹笑话了不尊重。” 这样啊。 常连芳住步想了下点头道:“我爹字皆成。” 七茜儿听这字便立刻笑了点头道:“伯伯当初可是生在申时后发觉虽申却束延之又犯官非万物虽成却败便做免申只求平安偏伯伯个性好动使得家中长辈头疼如此后来长大就只能皆成了。” 常连芳住步看着七茜儿面上已是全然佩服他笑到:“嫂嫂果然不只看了一本书就是这样的十二地支第九位我爹生在申时我爷爷当初也知道申时略缺生时便高却逐渐衰败便做免申弃高就只求安顺后我爹……恩我不能说了就是这个意思的!为补我爹这字我爷爷可是请了高人花了五百个大钱五斤羊肉呢。” 如此这两人一起便笑了起来走到常伯爷面前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 常伯爷心里尴尬便让人把自己的座椅拿出来肃穆端坐在上面。 自打做了伯爷他唯一多了的体面就是走哪都抬个罗圈椅把自己当初打死的这只老虎皮铺在椅子上四处带着。 七茜儿来至面前离十步之距便住先拍拍身上的浮灰整理一下衣裳收拾乱发待收拾好这才正身肃立右手压左手平举在身前向前三步举高齐额附身深躬此乃见长辈的天揖之礼。 旁的一般庶民见到开国伯这样的人该当跪礼七茜儿现在却不愿跪随便是谁。 “晚辈拜见皆成公。” 这起初是个男用之礼不过礼书也未写女不可用便有门第高读过大书的女子先用后便流传开来成了庄重时刻男女皆用之礼。 一二般地方见不到。 七茜儿行礼的姿态端庄大方姿态流畅好看又雅正肃然态度尊重恭敬直把个端坐的常伯爷搞的背部逐渐挺直最后咳嗽几声心里到底是不去想那起子尴尬的事情了。 常连芳笑着介绍:“爹!这就是我那义兄陈大胜的娘子霍氏。” 常伯爷挺高兴的心有好感就哈哈大笑着伸手虚扶道:“免礼免礼免礼不是外人做这虚的作甚赶紧起来赶紧!小娘子多礼可惜你家婶娘不在着实是不方便转日你到家里玩如今就当是家中长辈见面要更随意些随意些……” 他心想实在吃不消这套我也自在些。 七茜儿收礼退后一步又附身半福微微低头道:“该当的。” 说完这才端端正正大大方方的抬头对开国伯微笑。 开国伯对外是个粗人平常交往行事惯直来直去他在皇爷面前素露粗见了都是热泪盈眶扑通跪下咣咣咣三个响头不管在什么场合均是如此。 连他现在封了爵成了高等的朝臣也一概如此几天不见皇爷就想的慌下了朝矢鐾湟惨ズ竺姘菁菁依锫移甙嗽愕氖滤桶室脒叮牖室酶鲋饕狻 皇爷叫他约束妻子他就认真回去约束两口子打架打的都飞上房顶踩烂了半街青瓦第二天鼻青脸肿上朝被御使告状还一脸欣喜的跟皇爷汇报那败家娘们果然听话多了…… 他在外骁勇善战功劳本能封个侯爵可侯爵二十五谁也不想让那皇爷的继妻曹氏因其长兄闹的厉害他便让出侯爵位退了伯位。 皇爷内疚便给他家两个长子封了子爵如此常家现在是四根大梁一个开国伯两个开国子还有一个常连芳人家是实实在在的五品将军皇爷还走哪都喜欢带着当做自家子侄又鼓励常连芳与皇子交际玩耍并不忌惮。 常家好处得了可弊端也有因他粗鄙在外面便得不到正式的尊重出来进去差不离的对他从不端正那些晚辈也自然有样学样。 常伯爷心里滋润虽看面前这小娘子粗衣布裙头黄毛稀眼圆眉粗鼻子不高但也不塌嘴巴不樱桃比大嘴少圈半皮肤蜡黄一身的排骨迎风倒的身姿却也没关系这就是是个懂事的!!顺眼了仔细看着倒也清秀可怜起来。 看七茜儿对自己微笑常伯爷就指着自己儿子道:“这小畜生没少给你加添麻烦吧?我也本想着安稳了就请你家老太太家里来转转认认亲戚!可谁能想到如今却遇了这样的事情无法啊只能先来了。你们这些孩子啊也不知道轻重真是莽莽撞撞随心乱来?你们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得亏是自家人我得了消息便这样到了现下虽失了礼数好在不是外人见见却也没关系的。” 七茜儿点头:“是家里长辈也是常常唠叨您说起您总是满嘴夸赞早就想上门见见可偏偏战乱居无定所便不得见现下好了见了伯伯果然便是阿奶的说的那样呢!” 开国伯闻言更是惊喜他直便忽然露出奇怪的笑逼问:“哦?你家长辈总是夸我?” 七茜儿面上微澹锤辖羰兆”砬檎娉系溃骸笆钦庋! 可恨的却依旧不放过的说:“既你家阿奶常说也……咳咳~不是外人你给我讲讲她都怎么说的啊?” 常连芳羞愧死了只能大声道:“爹啊!”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心想这是哪儿出来的老不要脸还当着人要夸奖恩不就是夸奖么?她会呢。 她便很认真的说:“恩好话多了去了碌木咛逦乙餐诵桶20趟档哪切鳎的还嵊寻列绕淇犊檬┯耄鋈跫闷叮灰鸦杭鄙酝俗瑁锏吃匏探猿颇迫四亍! 自己在民间竟然有了这样的好名声了么?常伯爷好滋润啊就像三伏天喝冰水爽的脚底往天灵盖冒气泡泡这就是个不要脸的他拍着椅子扶手说:“哎呀!哎呀!就连你们那边都知道了啊!对对对!他们是这样说我的嘿我都不让他们提了谁知道竟被你们知道了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常连芳在一边想死倒是七茜儿神情肃穆还很认真的责怪起来了:“您可不能这样说~不瞒亲家伯伯从古到今好名声多了去了可是那都是那些酸人写的背后还不知道多少龌龊呢!他们可跟您不一样你这个可是乡里赞颂口口相传的名声我们算得什么排面上的都是后宅女子也没什么见识可偏偏这事情就传到我们耳朵了可见您的名声流传有多广……” 哎呀哎呀呀!舒服啊!快乐啊!滋润啊!美妙啊! 常伯爷被夸的都有些羞涩了他两只手在身上摸了一圈本来想赏点什么东西偏偏他婆娘下手快已先摸了三遍最后他摸到袖子里的一把匕首想不合适便不好意思的说:“那……妞妞儿今儿匆忙没啥给你的你别怪罪明儿我回去让你伯娘给你打套金首饰转明日你成礼给你壮壮腰。” 这个实惠给我就要。 七茜儿立刻行礼:“感情好那我就贪了长辈的好东西了谢谢亲家伯伯。” 常伯爷高兴就站起来扶了一下道:“嗨~呀!那有什么该当的该当的!这样今儿匆忙我最恨那些虚的也就不跟你说那么多了妞妞你的事情本伯爷知道了且先回去回头我一准儿让你弟弟给你办的妥妥当当必不让你吃亏。” 说完看看天色又亲近的道:“那你还有什么跟伯伯说的么?你安心我虽一般只要不过分的你且尽管说来。” 七茜儿听他这样说还真认真的想了一下道:“那还真有一事呢。” 这对父子都静默一瞬倒是常伯爷见多识广依旧笑道:“哦?你说说?” 七茜儿福礼道:“我虽入霍家门可因从前世道乱前面又战事吃紧夫妻就总不能见我那夫君甚至不知已经有了我这人。而今请伯伯行个方便能不能给我一套纸笔我想给我家夫君带个信?” 竟只是这事常伯爷又真心喜欢起来了他喊人拿来笔墨顺口就对亲儿子道:“你过来趴下!让你嫂子写信这儿也没个桌儿不方便。” 可怜破城五品玉面小将军常连芳他两边都怕现下神智不稳闻言他还真的过来了也没趴下就背对着七茜儿蹲下了。 常伯爷就是一说他怎么可能让儿子趴下可是儿子蹲下了他也不能说什么。 顿时他又尴尬了左右看看他胡闹惯了下属便齐齐的抬头望天今儿天气分外好伯爷发了一注财他们添了一件衣…… 七茜儿可不管他们父子那出戏她就拿起笔墨微微思考迅速的在常连芳背上画了一张盐井的草图递给常伯爷。 常伯爷并不看就甩甩纸随意搁在椅子上干干墨迹。 等他回头便看到七茜儿已经写好第二张又双手捧着给常伯爷看说:“劳烦亲家伯伯了我们实在是见不到他。” 这么快? 常伯爷接过宣纸低头一看却见那纸上就清清秀秀的写了俩名字上面是陈大胜下面是霍七茜。 他有些疑惑道:“就这?这却是何意?” 七茜儿笑着与他解释:“他也不识得字儿写多了他好混乱我就是想告诉他陈大胜如今有妻了叫霍七茜我在家里等着呢他要保准身体要完完整整的回来……” 这样啊听的人栖栖遑遑的常伯爷感情丰富还吸吸鼻子点点头道:“也是也是好这样好!这样好妞妞你莫担心旁人我不知谭家军么……” 他这话没有说完便不说了其实他很想告诉七茜儿偏偏涉及方方面面阴阴私私鬼鬼怪怪魑魅魍魉……这孩子性情干净说了倒是玷污了她的耳朵。 现天下大多安稳皇爷就是再用人谭二没了之后怕也不会用谭家军了如此那陈大胜只要活着没有缺胳膊断腿从此便安稳了。 只可惜现下敏感陛下又与谭家多有纠葛心里有疙瘩他就不能随意把手伸进谭家军要人。 且等等吧明日转战回来把人悄悄要出来还是可以的只是要等时机那在谭家军混到七品校尉可不是一二般人就怕那边宁愿害了都不给。 要知道谭家上层经烂的不像话了那叫做陈大胜的就是个苦孩子出身若不是有巨大的功劳不赏说不过去凭那家吝啬鬼哼! 七茜儿闻言点头:“知道了不敢耽误您功夫这就告辞了家里老太太还惦记呢。” 常伯爷点头:“去吧去吧不能让老人家着急。” 他说完又嘱咐常连芳:“我那后面带了今天的粮草你去要几百斤好些的给你嫂子带上现下就缺一口吃可不敢饿到老太太都是自己家人少了谁也不能亏了自己长辈的嘴儿去吧把你嫂子好好的送回去再给老太太带个好……转明日……咱回来再让两家人见见也让你那义兄给老太太还有你娘磕个头。” 常连芳这次总算真欢喜起来他开开心心的应到:“哎!知道了爹!我们这就走了。” 常伯爷用指头点他笑到底是小儿子又是最操心的儿子他与这小家伙说话便多了几分疼爱。 “你小子就是个没出息要是你哥哥们我早就踹死他们了哎呀真是要如了你的意思你才跟你爹笑笑哎呀赶紧滚蛋吧!去吧~去了见了长辈就赶紧回来现下有当紧的事情我也不放心旁人。” 这就给了几百斤粮吃了? 七茜儿闻言愣怔这次行礼便真心诚意认了这亲家伯伯了。 粮食能换命几百斤粮食能换好些霍七茜她感恩。 目送那两个晚辈带着先选好的三辆大车走了常伯爷并不去问带走什么东西如今就是一车粮食他也觉着没什么反正没便宜外人。 看了好久他才收回目光叹息到:“哎算了干儿子媳妇也是媳妇儿!这丫崽子机灵儿。”他嘿嘿乐的走向圈儿椅拿起那张地图看了一眼又收到袖子口袋有些骄矜的说道:“怪招爱的……” 七茜儿与常连芳回去这次常连芳是知道她绕路便有些好奇的问:“嫂嫂为何不走大路?” 七茜儿想了下:“大路上有难民。” 这是不忍睹么?到底是小女子心肠软。 算了不想看便不看吧他们依旧原路折反又回到那瘟神庙附近七茜儿依旧叫住了车。 常连芳带马回来表情着实古怪。 七茜儿便又羞又气的道:“叔叔别乱想那边是个瘟神老爷庙我从前饿狠了就常常吃那边的供果子救命,因此每次见到就要进去打扫打扫。” 是这样啊那既然有真神常连芳便说:“那我跟嫂子进去一起拜祭一下?” 七茜儿闻言便嗔怪起来:“真真早离娘怀的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叔叔常动刀枪庙门可不敢乱进我现下有吃的了就过去还瘟神老爷供品去你暂且等等我去去就来……这次快。” 她说完下车从常连芳新给的几袋粮食里挑了行军的干饼揣了一包过去。 她远远的便看到那庙门大开再进去看那几人果然就不见了自然她那驴车儿也没了。 认认真真的给瘟神老爷上了供七茜儿驱机关下了暗室这一次倒是记的拿那廖太监给的两本书了…… 泉前庄伤病营外老太太跟孟万全坐在磨盘上一直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乔氏端着一碗热面条汤过来。 她将面碗放下笑嘻嘻的对孟万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让老太太吃点热的这个茜儿也是不懂事的……不是我说呢老太太您可真放心那可是一帮子光棍军汉咱家孩子可是还没成礼……” 她这话还没说便觉面门一热那端来的一碗面条汤老太太是彻彻底底都泼在了她的面门之上 正文卷 20、第 20 章 营内牲口脖下的马铃儿清脆作响从早上到晌午到傍晚天晴蓝渐染灰青。 几个妇人从溪边归来怀里抱着清洗过衣裳的木盆一手牵着自己的财产声音温柔的如唤亲儿般说那羊。 “儿你不敢乱跑小心被那营儿里的人捉了你今晚叫你变个羊羹嘻嘻!” 她们一起笑了起来慢慢远去…… 营里的炊烟升腾着大锅菜里的盐味慢慢送出引了一片吞咽之身。 开饭了孟万全跑回营打了自己那份给老太太亲端出去他自己没的吃就这个碗一口那个碗一口混得一圈已然是半饱。 成先生心疼这傻子就把自己那份细粮的蒸饼给了他孟万全舍不得吃出去就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揣进怀里等七茜儿回来吃…… 看老太太魂不守舍孟万全总是心疼了一天愧疚了一天便又回营这个一捏那个烟袋里一捏的给老太太混了半袋烟丝回来给老太太点了个满锅劝慰她说:“您要乏了就回吧我等着呢。” 老太太看看他便将问了足几十遍的问题又提了一次:“万全子你说他们食时走的现在啥时候了?” 孟万全没有丝毫不耐烦道:“脯时。” 老太太砸吧了一口喷出一口烟笑笑:“这个时辰了啊就要回来了。也没啥事儿就等着吧。那孩子与你不熟要是回来了路口有个巴望的惯熟人都没有该j惶了……” 孟万全点点头就与她一起看向远处慢吞吞的问:“真就那么好?” “好!”老太太确定的点头:“她~说给我养老。” 老太太的语气充满了从此确定的安逸她只说出来虚空的云都染了色。 孟万全也高兴就笑着说:“那好啊是个孝顺的。” “恩好啊……” 老太太眉目都是舒展的她知道也确定自己从此等的人她必然回来不缺胳膊不少腿儿的完完整整的会回来。 几匹快马从远处来马上的人驱着鞭呼啸着入了营盘大地都在震动就在此时从庄子里远远的就来了乔氏。 乔氏走到祠堂门口展示一番热汤面又把背上的喜鹊交付一妇人托管这才慢慢摇曳着温和的步伐走向大柳树。 等走到近前了她也不与老太太先说话就轻笑着对孟万全说:“万全子也在啊。” 她总是对男人有确定的尤其常年不见女人脑袋弦子总紧绷的这帮糙汉他们最不经温柔仿若只要见了温柔就能引来这硬汉子的百般怜悯百依百顺。 那四牛便是如此扑到她身上便融化他将自己的身体紧拧在她的骨头里肉里就连睡觉他也要在自己胸前摸索如儿子夜里失惊哇的一声哭泣又一伸手摸到了母亲那般他才能有一夜好眠。 那男人夜里常抽泣她便像哄孩子一般把他抱在胸前一下一下的安抚说四郎四郎四郎莫怕……四郎娘在呢…… 那男人会轻轻抽泣着唤娘再入深眠。 有时候乔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四牛的娘就在隔壁他却总是在自己的身上找娘? 后来有天她听到老太太一句闲语便刹那明白了。 那天老太太跟旁人说从前我在家里也是一等一的柔和人你回头问问四牛他跟他哥哥们淘气的时候我可舍得打他们一巴掌。 是了是了四牛的记忆里的娘是那个在乡间安稳度日的陈吴氏而不是现在这个经历了战乱凶神恶煞般的陈吴氏。 从那以后乔氏便多了心眼学老太太做饭的滋味学老太太做家务的姿态……现在陈四牛离不开她了。 今日她依旧温柔慈爱的呼唤孟万全……没有兵营里的汉子能抵挡住这个。 …… 到有几只蟋蟀在远处的草丛里唱的着实欢悦。 孟万全从前见乔氏倒也真羞涩却也尊重更因老太太的“虐待”多次暗暗贴补。 可今日不同以往乔氏温柔出来孟万全却如被苍天大地禁了声般的头都没有回就那般把乔氏晾了起来。 乔氏站的尴尬心里的盘算也乱了步伐站片刻她就无奈的又笑了起来对老太太道:“这是怎么了啊?老太太您快来看我给你做了细面条汤呢您看这里家里剩下的那点子香油我可都给您点上了您尝尝?尝尝有没有滋味儿。” 老太太闻言这才扭脸看她一眼没说话可面汤却接过去放置在一边了…… 这粮食本就有她的她凭啥不吃。 乔氏看看那碗面汤再看看孟万全又想想身后那些远望的妇人心里暗恨她便取了衣襟下洗的发白手帕先是擦擦没有的汗依旧笑的轻快。 笑了几声没人应她便说:“哎呀都这时候了万全子都吃了吧?要是没吃我那份还没动呢火上煨着要不?我给你端过来?” 孟万全不吭气也不敢吭气。 乔氏又给自己找台阶便看着远处说:“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让老太太吃点热的老太太不吃你这干孙儿也不劝着……这茜儿也是不懂事的……不是我说呢老太太您可真放心她可见过什么世面小小年纪懵懵懂懂的一不小心被人骗了就不好说了那可是一帮子光棍军汉咱可是还没成礼……” 老太太从前每天跟乔氏都要争斗她骂她打她可是暗地吃的是阴亏她个直来直去的老婆子弄不过县里商家的姑娘每次都是有苦难言就越发想了办法刻薄只要人多乔氏敢装她就趁着人多打她。 老太太有件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乔氏也打她下死手拧总趁着没人的时候拧她腋下肉□□大腿边的肉她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能出去脱了衣裳裤子给人看。 这世道就是这么怪没人性没规矩神不看鬼不粘长辈不是长辈人也不是个人。 老太太知道自己她就是虚张声势勉强能护住自己的东西可她老了啊每天早上一身疼爬不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就会扑通栽倒从此落到乔氏的手里。 如此老太太心里就一直有个想法若有那么一天她倒了她就想法子结果自己一天罪半日耻她都不受。 可现在不一样了自打昨日茜儿那孩子来了她知道自己有人管了便不再预备跟乔氏争斗她现在跟乔氏多说一个字她都觉着恶心。 她再不愿看到那张水灵灵的菩萨面假象看她薄唇吐着信子一日一日将自己吞噬了。 如今安全了老太太才认真的想从前不敢触及的那件事她其实竟是怕她的吧……是怕的。 可再怕如今也不能让她往茜儿身上泼粪啊。没有多想老太太一碗热面汤对着乔氏那张脸就去了。 乔氏一声惊叫她可算了如了意老太太又当着人打她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太太会败了她最爱惜的粮食来毁她。 双目模糊脸上热辣乔氏哭的前所未有的丑陋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暴躁。 今天夜里无论如何她也要出了这口气。 那边祠堂门口的喜鹊与乔氏粘心连肉远远的她就听到母亲在哭闻声便立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郭杨氏于万氏高氏等听到便一起小跑过来。 到近前她们先看看老太太再看看无比凄惨的乔氏忍无可忍郭杨氏便对老太太指责起来: “老太太!您也这么大岁数了兰香哪儿做的不好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她第二天还不是抹了眼泪照样给你端吃端喝桨洗缝补您这次~就过分了!这滚热的东西你你怎么能往脸上泼?” 桨洗缝补? 老太太脑袋里立刻浮现出大清早出门一盆添了土渣的衣裳堵在门口绊她满面花的时候她说出去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人信! 没人信咋办呢?对!对!现在与从前不一样了。 老太太没有给自己辩解她就环视一圈总算把一圈妇人都看的熄了声她这才对孟万全说:“万全子。” 孟万全应声赶紧过去。 老太太捂捂心口强笑着对他说:“你那弟妹才将将十五她人小没经历什么事儿我阿奶今儿不求你说别的就求你给个公道你给么?” 乔氏哭声忽停一下猛的嚎啕着就要往村里跑老太太对她的手段太熟先一步就拦住她抓着她的胳膊道:“你别跑!今儿我跟满天神灵指咒你敢跑我立时碰死在这!!” 孟万全惊吓道:“阿奶您说什么?” 老太太看他笑:“我说真话她敢跑就是逼我死她不想我活着我就如了她的意。” 多大年纪的人了说这样决烈的话这群人一下子就被唬住了。 边上有那妇人便赶紧过来劝和:“老太太可不敢这样说你这样乔氏便没了活路了。” 老太太瞥了一眼见是于万氏便笑了:“没事儿今儿她跑了我死她也活不成路不路的反正都绝了。我就让万全子说句公道怎么就不成?非要放她跑了逼我上绝路不成?” “听!听!怎么敢不听……”她们纷纷说到。 孟万全看看乔氏今天老太太告状成功他思来想去联系才将乔氏的话便更彻底把人看清了。 可他到底是个诚恳君子又涉及着七茜儿的名声便不复述只对这群婶子们道:“乔氏的的确确说话恶毒坏人名声她该受罚老太太泼她已经是轻的了。” 那是逼人上绝路的话呢。 孟万全因着老太太的面子加之自己也有善心他对跟随的这些家眷一直是竭尽全力照顾现下他说乔氏错了大家便信。 郭杨氏扶着乔氏的手缓缓松开她看着孟万全说:“竟是这样!这又是从何说起怎得就恶毒起来了?” 乔氏孤单柔弱一个人到底为什么她要说坏人名声的话?恶毒?乔氏可受不起这样的评价。 乔氏闻言更是要晕过去。 老太太冷笑:“人家说我那孙媳不该跟着一群粗汉出去这话说的你们都跟多少年了?依着她的道理这连我都该算在内大家伙怕是早就不贞洁了行呗!既然都不贞洁了一会子回去齐齐拿了绳子吊死就算了……” 可不是别说七茜儿这些年战乱奔波从前没有车马的时候半夜被前面甩脱有些爷们好心返回十几里寻了人背着回来的就有好几个。 那要按照早先的规矩有一个算一个大家可都别活了。 乔氏慌张放下已经不烫的脸扑通就给老太太跪下磕头道:“老太太是我年轻不经事我也是急这都一天了说话就没过脑……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您您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有心的……” 乔氏认罪从来彻底头磕的缦臁 是啊是呀乔氏自己也跟了三年多了她要是走心不是把自己都说进去了。 一起共患难的妇人们难免都有家人情分儿在大家七嘴八舌正劝却听到远处有人在喊着什么。 天模糊的时候七茜儿回到泉前庄入庄子路离的好远她就站在骡车上对庄子喊:“奶!!我回来了!!” 常连芳被她吓了一跳接着便笑了:“嫂嫂真有意思这会子正是吃饭的功夫老太太早回了。” 七茜儿又喊了两声才得意的坐下对他道:“你不懂老太太指定等我呢。” 果然她坐下没有片刻就有人在庄子口喊:“前面是我常兄弟不是!” 常连芳笑了起来也在马上喊:“是!我们回来了!!” “知道了!老太太让我跟你们说慢点着天要黑了!小心看路!!” “知道了!看着~呢!!” 说着说着一个转弯七茜儿便看到好些人在柳树大磨盘那边往这看。 这阵仗厉害了! 待到他们过去老太太眼里却并无这满满三车东西倒是如获珍宝的跑到七茜儿面前说:“你你~你回来了啊。” 说完她便哭了起来哭的颇委屈样。 七茜儿心安过去搂住她便安慰:“哎呦哎呦我都没在外过夜您看您就这么想我了?”说完她捧着老太太干巴巴的老脸左右端详了一下又笑:“真想我了?” 老太太竟娇羞了呸了一口伸手就打了她几下:“没脸没皮的胡说八道什么?”打完又献宝一样从怀里取出那蒸饼对她说:“赶紧吃!饿了吧?阿奶给你捂的温乎乎的……” 她们在这爱来爱去那群妇人多眼尖便呼啦一下围着那马车就去了。 那头一车是半车书卷还有半车人高的各色布新铺盖那第二车是家里的辘轳拐子还有若干铁家伙与黑酱缸子到了第三车这就是半新不旧的乱七八糟像是羊皮袄子杂木的炕桌板凳总之看不真有多少东西却是……这老陈家可是发了发了啊! 这种嫁妆闻所未闻还是头回见。 她们做饭大家一起用砂锅子看看人家光是铁锅从大到小六个人家有两套。 这可是铁器啊。 妇人们嫉妒的眼眶通红倒是七茜儿拖着老太太来到第一车抓住一副新铺盖对老太太就说:“奶您瞧这是什么?” 老太太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可她嘴巴里却认不出只欢喜的说:“这这是什么啊?” “新里新花新细布里外三新的好铺盖呗您只管选了咱娘俩今晚都盖新的!”说完还在老太太耳边说:“还有新衣裳给你穿。” 老太太都喜哭了绝对没想到的事情啊怎么这么多啊?怎么这么多啊!天啊老天爷是不是明天就让自己去死了? 她磕磕巴巴的说:“我不要!不要!我有有!我的好着呢……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我出嫁那会我娘给我陪嫁过一套新的那套可没这个厚实……等我带到你爷爷家他家穷耗子满地乱窜还舍不得给我盖锁起来了他说以后娶媳妇用你说那老东西坏不坏我……我这辈子~还有命盖新东西?”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便爱惜的摸摸那铺盖摸完认真的侧头对七茜儿说:“茜儿啊奶求你个事儿呗。” 七茜儿看她高兴自己也挺高兴: “您说呗。” “那那你要给我~我我就先放你那儿存着!就这套新的这颜色我也爱那那明儿我要是没了你能给我用这套做我的装裹好不好啊?” 七茜儿一听脸上就怒了她有钱!有钱人儿! 有金子!大大的金子都成堆……她都不敢碰吓的要死。 她一边咬着蒸饼一手搂着老太太皇爷指点江山一般豪爽的说:“您想什么呢!就这?棉布做的铺盖给您装裹?您这不是打我的脸么?” 老太太委屈死了扭脸看她:“不不行啊?” “不行!您可别惦记这点破烂物了!我可不给你!您就受受委屈暂且盖着用吧! 你看这有多少?留着给耗子打窝呢?看您这活蹦乱跳的还有几十年好活的样儿!你想这干嘛?甭说棉布的您好歹也是一群果子老爷家的老封君您要是信我~这事儿就交与我……” 老太太感动看着她真诚的说:“我信你啊!” 七茜儿咀嚼着蒸饼依旧搂着老太太一辆一辆巡车:“待转日!春暖花开!夏山如碧!丹阳迎秋!瑞雪丰年!咱这世上安安宁宁了到那时我出钱!花上等的雪花白银让人上山给您寻那百年好木头那没有三抱两抱粗的板材咱都不稀罕要!” 老太太吓的不轻想都不敢想只颤抖:“薄薄薄薄棺!不冷就成!” “那不能双层呢!您是果子老封君可用双层。如此咱就头层雕花青石做外棺您说冷不冷?甭说耗子狼来了都咬不动! 您听我说我把那木头给您请回来还要请一等一燕京的好师傅来制寿材面儿给您上大漆金粉给您画五彩的鸾凤牡丹……那是后话现在不提了。” “哎……我可说么做啥美梦呢后话啊?” “后话!也是真话!您安心有朝一日您真没了老衣从头到脚我也包了给您制上十三层层层我给您上绫罗绸缎最外面那层我给您预备那燕京流行的大红妆花金织的仙鹤云锦您脖子下面我给您还上个大大的玉瓷枕头您那脑袋左右两边左边我就给您放五十两的银元宝右边我给您放五十两的金元宝……” 一个不够就放俩反正她有钱儿哎!就是有钱! 那都是没见过富贵乡的妇人有的人从前连县城都没出去过这些妇人哪里有七茜儿的见识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俱都收了声音都安安静静的跟在七茜儿与老太太身后听大戏般听着。 七茜儿从前无儿无女那时候只能自己给自己预备死后的棺椁陪葬她没有就总是想在脑子里把自己死后的东西假想了无数次还不断的给自己往棺材里添自己没有的好物件。 在外面听到谁家谁家老太太棺木里有什么了她就给自己添一件逗自己玩。 现在总算有个老太太与她一起玩耍了她就上了瘾头的开始说自己的梦想。 “……您头上!我给您带足金的头面那发边儿左右簪子我给您上拇指大珍珠镶嵌对!还有的脸上脸上!我就就给您上最好的玉料找好工匠给您打最好的款式您没了之后身上十三层嘴里含玉蝉眼睛嘴巴鼻子耳朵我全给您照顾到了还有您那手也不能闲着……” “手都不给我闲着啊?” “啊闲着干嘛?” 老太太看着自己满是皴裂皱皱巴巴的手说:“那都蹬腿儿了还不给闲着啊?” 七茜儿咽下最后一口蒸饼确定的点头:“不给!必须拿点东西就给您握个金如意吧上面有各色宝石那种……” 孟万全跟一边听的面目抽搐这小媳妇牛皮吹的闻所未闻这是埋皇爷呢还是葬娘娘呢? 就你家老太太?还穿十三层?这不浪费东西么! 没人相信七茜儿老太太也绝不相信这话可就爱听人老了还有啥指望就指望一套体面的棺材随葬。 她都喜哭了哪怕就是做梦这也是个前所未有的好梦啊!她小声嘤嘤着:“这么好?这么好!还给我元宝?这么好……我还穿十三层……” “最少十三层!” “热啊!” “……你都没了。” “哦忘了啊哈哈哈哈!” 七茜儿大言不惭老太太忍无可忍抱住她的脑袋从此不嫌弃她毛稀的就对着她脑门亲了一口。 亲完她愣了七茜儿当下便惊了看着失态的老太太两人都慌张害羞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这样高兴呢?” 她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没人相信的。 老太太笑:“你这么大方我还不高兴?” 两辈子没被人如此亲昵的对待还是亲一口这样的七茜儿心里别扭手脚慌张的就用手抠着铁锅说:“那那你您看~您喜欢什么车上的您尽挑去。” 老太太闻言噗哧一声乐了接着拍手跺脚笑的那么高兴的如熬过一切苦难她死去的儿孙都回来那般欢喜。 “你说!你是啥变的?你咋来我家了?我家没种梧桐啊~你你怎么就飞来了呢?啊?” 老太太喜悦哭了身边一片哄笑真是人人欣喜就觉着这小媳妇招人稀罕言行举止欢快至极。 人家祖孙玩的高高兴兴身边偏就有那死苍蝇嗡嗡这乔氏不爱听便来捣乱。 她也是强人这会子见了东西那真是抓心挠肝的她就疯了她的眼睛不够看了就露着前所未有的渴望眼巴巴的巡查巡视着一直到七茜儿说让老太太随便挑? 这不可能!她便是今儿一头碰死也不能把她的东西便宜了老太太。 正文卷 21、第 21 章 乐呵呵的众人听到了一种怪异的笑, 自那边就走来了乔氏。 乔氏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样儿, 心里依旧觉着自己柔美还温婉。其实, 她脸上的面汤结了薄皮, 皱皱巴巴还发着亮像个八十岁满脸褶子的老太太般她顶着一头黏糊糊这人心里还美, 就迈着莲步走到七茜儿与老太太面前生挤进她们中间了。 她也不看老太太就眼睛先往后瞄再眨巴一下意思那边有外人接着就想握七茜儿的手……七茜儿毫不客气的甩开她大度不在意道:“七茜儿啊, 咱老太太多大岁数了她年老糊涂你也跟着胡闹?” 她对着七茜儿, 开始猛眨巴眼睛笑说道:“我的儿, 我的亲人大宝贝儿!亏你孝顺, 这一会子就许出一套金山去了?你可笑死我了!可别说, 到底是那不一样家门来的你看你能说会道会哄人儿瞧吧大家乐的!以后啊, 就这么!就这么最好!人人都稀罕你信我你日子错不了的!婶子给你打包票~她们啊~都爱死你了。” 周氏她们闻言就笑, 一起说就是就是很是喜欢呢。 七茜儿不说话就看她演。 乔氏瞧七茜儿不笑眼睛一转又一眨巴道:“咱们啊平日也是无事闲了咱们这帮子人常一起做活计打发时间我们啊人笨口拙不如你会说如此你就看在我们算作你长辈儿的份儿上以后好歹也孝敬孝敬我们?好不好啊? 跟你说到时候可不敢嫌弃我们!你尽管来!也什么都不必做有我呢!你就来耍就过来说说笑话让我们也开心开心好不好啊?” 她这一番唱念做打把个孟万全整的蒙了他就想这妇人恢复的好快才将挨了打怎么就活蹦乱跳的出来说笑了。 他扭头疑惑的去看常连芳常连芳却躲在不远处的车辕后面一动不动就当自己不存在。他一堂堂男子听妇人说笑不好可是这边比他家还热闹啊他得多听听回去叙述给阿奶还有娘亲也让她们乐乐。 乔氏还在那边说呢:“……你看看这小娘子亲的我家臭头真有福气这办事儿说话的劲儿这一二般人可比不了。我嘴孬我就不成你不知道才将我才把老太太招惹生气了可一眨眼~瞧瞧!还是你能够把咱们老太太哄的~多高兴啊!七茜儿啊这再高兴呢~今儿天也晚了有什么乐子咱以后时候长呢!你说对吧?听婶子一句现在咱赶紧回吧!呐?时候也不早了我在家里给你早做好了面汤就在火上煨着……” 孟万全都惊了面汤不是给我吃的么?怎么又许了一回? 乔氏看这丫崽子不接话就急了就更亲切更亲昵更慈爱的道:“孩子你今儿受累!咱家记你一个大功劳待明日你叔叔回来你看我怎么夸奖你!今儿啊你就什么都不用管只吃你的我一准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来来来万全子你受累给我找点人手帮我们把这些搬到~老太太屋里去!再耽误就晚上了黑灯瞎火啥也看不到这丢一件都不成的……这可是我们家的东西呢!!” 她说到最后语气渐高斜眼看着那群东摸西摸的妇人……又把脑袋扭过来对七茜儿笑的大度又慈和。 然而这种慈和没有端多久她便不笑了。她都这样了对面这丫崽子她看自己怎么不是好脸呢? 乔氏与七茜儿对视目光相碰火花立现。 这……这好像不对啊! 周遭渐渐安静听热闹的常连芳就缓缓站起一看心道恩~不好了这熟悉的味儿啊! 他必须走了自小他在家中学了一个乖阿奶跟他妈上房没啥下来吵架必然要找个评判这个评判乃天下第一恶差谁碰都会化为飞灰捡都捡不起来。 总之跑就对了!他匆忙过去与老太太行礼安排好了人逃也似的上马他就飞奔了。 那些赶车押车的军士得了小将军的吩咐也纷纷都放下手里的事情一起小跑着进了那边伤病营回避。 如此这马车边上便剩下了两堆人。 倒霉走不了的孟万全七茜儿与老太太算作一堆对面便全是与乔氏交好的婶子们。 七茜儿就与乔氏互相看一直看到有人不识时务的冒了一句:“咋这是咋了?才将还~好好的啊?” “嘘……” 乔氏就觉着这丫头怕是看出自己的意思了那又如何呢今儿这主她是作定了。 这两人上辈子相互争斗了不下三十年一直到最后七茜儿死了乔氏也死了就算作谁也没赢。 这辈子七茜儿回来便打定主意你不招惹我便罢了招惹了我咱就掀了锅捣烂你家砂锅底儿你吃屁吧! 昨儿她还想呢两辈子再纠缠到那些针头线脑后宅口角她就算白来这一遭了! 读了那么多的书那经史子集历代添补多少代圣人先贤讲的道理绝对跟后宅无关她以后争争的家声门风争的是孩子以后出门的体面争的是人心深处的尊重人活一张脸钱财不过是换取脸面的工具。 而在争出来之前她得立个谁也不能招惹的牌坊她不介意今儿拿乔氏祭旗反正乔氏是自己冲上来的。 圣人道妙在恰到好处乔氏憋不住蹦跶的太高这就更妙哉了。 现在的乔氏可不是那个见了富贵就立刻修炼逐渐滴水不漏的乔氏。 她还是一个单纯靠着人性人心人理去控制周遭的乔氏也罢了你有理我有礼既你这么早蹦出来我就一并解决了你。不把你一次按死我怕你记吃不记打。 乔氏死死盯着七茜儿她用她的理对付这十五岁的小丫头太轻易了她是长辈天生上层收拾她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个也是傻有财还敢露她竟不知这里面有多可怕么?如一村来一美丽女子这女子是不是贞洁无关紧要只要她比旁人显露不等男人收拾女人都要先干掉你。 何况老太太年纪大了陈四牛才是当家人这巧嘴八哥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却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依赖起这老婆子来了? 你巴结她有用么?死老婆子都要咽气儿了。 乔氏心里想的颇多。 七茜儿却不等她了。 如此众人就听到那小娘子先开口唤了一声:“乔氏!才将你话很多啊!” 乔氏闻言刹那心喜却面露忍耐语气压抑着怒质问:“臭头家的!虽你刚来几句话把老太太哄的找不到北昨夜竟不回了这却也没什么我没你能说会道牛皮吹的跟真的一样你晚辈不懂道理我们做长辈的便慢慢教着。 可你喊我什么?好!好!真是好家教!我本想着你初来乍到我让着你暖着你你总会知道我这个人……大伙儿都听听她喊我什么吧?乔氏岂是你叫的!” 七茜儿刚要开口就感觉老太太又要蹦便一把拉住老太太声音不悲不喜不怒不忿的说:“乔氏我有婚书你没有所以你是我家的贱妾我不喊你乔氏?那我喊你什么?” 乔氏当下气急大声道:“你说什么?!” “我有父母之命你没有乔氏你是正妻茶都不配喝的贱婢!” 这这不对啊?不是她想的套路啊?她怎么说的话跟这庄子里的妇人不一样呢? 乔氏早就做好准备要是她找老太太闹她该如何。要是她死活不允她该如何。要是她跟孟万全他们要支撑她该如何她要死要活那又如何! 不是应该跟自己声嘶力竭的掰扯么?这丫崽子~这贱婢在说什么歪歪理?她好端端的跟陈四牛过日子怎么就是妾了? 乔氏大怒憋不住般的尖声喊了起来:“你你你这没家教的胡说八道什么啊!” 七茜儿轻笑:“我有家教只是不对你。我要尊重也是尊重我四叔正儿八经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宗祠有谱衙门有录娶进来的正妻!你有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这个时候的乔氏能懂什么她连衙门口往哪开都不知道从前她头婚那会儿有家里父母操办……可现在听到七茜儿这样一说很多久远的她头婚的那些东西便一桩一件的浮现出来了。 是啊自己跟陈四牛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可这不是闹腾的到处动刀兵么? 她慌了便对七茜儿大声说:“我跟你说不清转明日你四叔回来我定告诉他教训你老陈家决不能娶进你这样的搅家精……” 七茜儿冷笑:“我是不是搅家精头疼的是陈臭头跟你个隔房叔叔家有什么关系?都分家了你管的宽!” 乔氏冷笑:“谁说分家了?” 老太太早就想说话闻言她就冒出头道:“老头子死那晚就分家了你去问四牛就是老头没说我现在告诉你分了!我说的!分了!!” 她必须跟孙媳过日子不然就碰死。 七茜儿立刻歪脸对老太太甜笑老太太也回以蜜糖笑。 两人笑完七茜儿对乔氏继续追杀:“我有父母之命你没有!” 乔氏大怒:“我有!” “瞎说阿奶说她不愿意!你回的是娘家若是你身份立得住你的子女回去你父母家叫做外家外人家……何为外人按律令诛连之罪只从婆家算你娘家都不与你共苦父母之命他们排在我阿奶之后!” 说到这里七茜儿扭头对老太太说:“阿奶我告诉你按礼法你的儿媳若不孝顺我不是说乔氏乔氏不是咱家人我也不知道她算什么反正若你儿媳你不满意七出之内允许你能替子休妻!” 老太太一下子打开了世界之门她惊喜的问:“真的?” 乔氏声嘶力竭:“她胡说八道!” 七茜儿对老太太使劲点下脑袋回头就对乔氏甩刀子:“乔氏你声音大也没用处我有媒妁之言你~没有!” “你放屁!!你放屁你!你出去打听谁不知道我是陈四牛的媳妇。” “你那个没用我有婚书你也没有。” 乔氏气的发抖便再也不能忍她蹦了起来怒吼:“不就是个婚书!四牛回来写给你就是!” 七茜儿才不怒就平平淡淡炸了一个天雷出去:“不要写给我我要你的婚书作甚?可我四叔也不能给你写。” 乔氏胸口气的剧烈翻涌气哼哼的说:“你你想的美他凭什么不给我写我女儿都给他生了他老娘我侍奉了三年!三年!” 七茜儿翻翻白眼儿:“我想的美不美我不告诉你我就教你个乖看喜鹊的份儿上也算是救救你很不必感恩了!” 乔氏已又慌又惊的说不出话了她上堵下堵浑身抽搐着强吐出一个字:“呸~!” 就要晕过去了。 七茜儿呲牙啧啧一声后才说:“你咋不知道好歹呢?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对你好你还不领情也罢了看在喜鹊的面儿上我告诉你历朝历代的律法就从没有一个女子在没有拿到前面夫家的休书敢再嫁的。你这算什么?口口声声说是我四婶子皇爷的公主都不敢一女享二夫你到狂野!” 周围刹那就炸了嗡嗡一片议论声然后众人发现这庄子里的家眷里边虽二茬婚多可像是乔氏这样的情况前窝男人还活着的这是唯一的一个。 对啊你算作和离那就拿着和离书再嫁你要是被休弃你也好歹拿个休书再嫁啊? 那乔氏从来都说她前窝卑鄙无耻为了性命就把她献给那陈四牛换了性命了。她自然是不愿意可是那男人跪地哀求她没办法就只能救他跟了四牛了。 往日她说起这段事大家都是同情的还一起安慰她甚至……众人是心疼又艳羡的。 这些妇人懂什么至多就知道那戏文里只有绝世佳人才配敬献给君王。 乔氏讲这个故事就是这个意思她出身好贤淑良善还是个美人。 乔氏颤抖着指周围说:“你出去打听打听就这庄子上的有一个算一个她们哪个走完了你说的那些东西……啊?!” 七茜儿对这些妇人太了解了闻言就笑了:“人死一了百了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呢!” 有人提高嗓门像是证明自己一般的说:“是啊!我男人早就饿死了孩子也没了人死帐清没那些东西我们回头补去可乔氏不一样啊她还真连个妾也不算了。” 轰隆隆闷雷击打乔氏的天灵盖这是没活路了?这不对啊这不是自己安排好的路数啊? 乔氏心里后悔的不成了她真是万想不到自己竟然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 她向来得意的也看不起陈家这些泥巴腿子满家窝囊废她也没出几下子招数陈家上下几个校尉弄的那点财产还都不是在她手里了。 现在她要怎么做呢她就站在那边搜肠刮肚的想办法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化成了灰对面这人何其恶毒她是逼自己去死么? 她哭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哭了乔氏喊到:“不就是那些东西么我不相信四牛就任我被你欺负你给我等着。” 七茜儿满面遗憾:“不用等你这辈子别想。” 七茜儿说完乔氏忽然又有了些力气是了是了三书六礼她是没有可她有陈四牛啊只要她要陈四牛什么都愿意给的。 七茜儿看到乔氏又稳了就随即扎刀说:“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乔氏瞥她:“你是披着人皮的鬼么还知道我怎么想的?” 七茜儿点点头:“你那些想头没用我跟你说你就是走了一切你要的礼数老太太是婆母她不愿意!你就名不正言不顺!你上不得族谱!宗族不会认你我这个隔房侄儿媳妇还真不用给你脸。” 老太太在一边灿烂的不成了她解气般的狠狠对乔氏吐吐沫笑的十分狰狞说:“呸!我就是死了我不愿意!” 完了彻底完了。 乔氏知道自己跟老太太这辈子不能和好那要是这样那既然要死就拖她一起死吧。 乔氏尖叫一声上手就对七茜儿脸挠了过来。 七茜儿能被她挠到?她一伸手就抓住了乔氏还是把她两只手拧在一起抓的她什么手劲乔氏娇柔一下子就疼哭了喊着:“你放手你打人你怎么敢我可是你的长辈!!” 七茜儿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半响才说:“原来~你不过~就这样啊!” “救命欺负人了你放开我~我是陈四牛的妻救命救命欺负人了……” 乔氏可怜巴巴的哀求看上去可怜极了。 要是按照以往那边的妇人们早就冲过来了可今天这场面太吓人趋吉避凶这一群都颤颤巍巍若淋了雨的鸡雏般挤在一起取暖。 上去作死么?那是什么那是雷神老爷的女儿下凡这是霹雳娘娘来了实在招惹不起啊。 七茜儿看着哭泣的乔氏心里几层疙瘩都去了她撇嘴松开道:“呵~还充长辈呢?你个旁人家的妻还来我家作威作福?在我家别说妾你连个外室都不能算你还嫌我喊你乔氏?那我喊你什么?婶子?你做梦吧! 我家臭头再不好他也是七品我是官宦家的正堂娘子!你个商户女出身的连个庶民都不算你跟我充什么牌面! 我那四叔再不好他也是七品果敢校尉你不过就是我四叔随便拿钱儿换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 乔氏扑通坐在地上万念俱灰。 对就像你当初说我是个十贯钱买来的玩意儿当初你对我做的种种我今日都一并还了你我们也算两清了。 太毒了这话太恶毒了一边听的众人都吓傻了。 面前这丫头决不能招惹高低以后见了要躲着走的这那里是家里的口角她这一出手简直是推人上绝路啊。 乔氏这辈子算是毁了。 周围鸦雀无声天色越来越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忽那伤病营的口子亮起了两个火把。 “那头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热闹?” 一声温柔似水的声音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营儿外面来了一辆朴素的马车也不知道它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大的功夫了。 赶车的老车夫放下一个踩凳车帘被一个十一二岁着水葱色布衣的小丫头撩开。 她蹦下来对车帘内伸手道:“太太。” 如此车帘一掀一位三十刚出头肌肤白皙细眉细眼望之可亲梳松鬓偏髻插点翠海棠花素簪着团花围肩穿品蓝色竖领一色领窄袖袄子下身是青色淡花折裙的妇人便款款的就着那小丫头的手下得车来了。 一切人都看呆了。 这妇人下得车便四处看看她没看显眼的七茜儿倒是径直走到哭不动的喜鹊儿面前想抱这小丫头。 抱着喜鹊的周氏都看傻了。 这妇人要抱周氏还说:“她邋遢别污了您的衣裳。” 妇人喜悦的笑了:“没事儿小孩儿都不脏。” 说完她接过喜鹊哄着来到七茜儿面前。 七茜儿又与这位对视半天之后按照年纪这两人一起以一种玄妙的节奏互相开始行平辈的福礼。 “初次见姐姐安。” “初次见妹妹安。” 甚至她们声音声线节奏都是一模一样的。甭看那妇人抱着一个小孩儿节奏那是分毫不乱。 周围人都看傻了自这一刻她们忽然发现有的人跟自己其实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不在于吃喝穿戴却在~魂魄血脉里。 那妇人笑着问七茜儿:“不知道妹妹是哪家的。” 七茜儿轻笑:“不是什么好门楣一般的耕读人家庆丰城外十五里霍家庄三百年前开始给前朝看庄子的姐姐呢?” 这位也轻笑起来:“差不离前朝倒霉蛋儿世代御医局搓药丸子的不过……家夫姓成在这营儿里办差他也是个搓药丸子的~呵~。” 那边棚车内传出一声脆响这妇人笑的更加喜悦眼珠子都看不到了眉毛眼缝两条月牙线。 七茜儿闻言微惊这伤营明年散了她就没见过这位。 如此她退后三步再次郑重施礼:“恕罪竟是成师娘到了。” 喜鹊又哭了起来成师娘抱着她拍了几下又笑着对七茜儿说:“多大仇怨乡下妇人躲避战乱活下来不易她只贪你一些钱财这孩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坏她前程。” 七茜儿不解释又施礼到:“今儿天色已晚这就先告辞了。” 妇人愣了一下又点点头道:“好!” 说完她就让开道看着这小娘子招呼人喊了赶马车的扶着她家老太太带着她的东西走了。 看热闹的妇人们不好意思也尴尬起来无声无息的各自离去。 乔氏看着这妇人她一肚子冤屈本想找个依赖倾诉可惜这妇人像是很嫌弃她的样子竟先把喜鹊递给她的丫环那丫环才把孩儿抱过来还她。 乔氏接过孩子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便随着七茜儿喊了一句:“成成师娘……” 她声音里含着泪然而那妇人头都没有回就把乔氏留在那边黑影里。 那小孩儿一直哭哭声越来越远那妇人回到车内成先生竟也坐在车里还十分的无奈的看着这妇人道:“我何时与你成的婚我怎么不知道?” 他嘴上说着不知道可脸上却是笑的。 成师娘闻言就轻笑起来:“哎呦师弟啊我娘家完了我那夫家也不要我了你就痛快点说吧留不留人?” 成先生无奈瞪了她一眼道:“一会全子回来我让他给你安排宅院你暂且住下。” 成师娘就笑了起来坐在他身边低声说:“我有休书。” 成先生噗哧就乐了:“你呀以后少管那帮妇人的事情。” 成师娘颇得意的扬扬下巴道:“我就是厌烦小孩儿哭再说~后宅事这也杀的太狠了。” 成先生无奈的叹息捂着脑门说:“你啊自小就不长脑子那边的乔氏……”他声音顿了一下低声说:“她活该如此!老太太常悄悄跟我要去淤血的药……以后这样的人你见了看都不要看。” 妇人刹那就呆了很显然乔氏这种低等市井学来的阴私手段她是不敢想象的。 她眯着的眼睛忽然睁的溜圆看着成先生道:“你是说?” 成先生无奈的点头脸上遮盖不住的愤怒道:“是她私下里殴打老太太还打的是不能见人的地方。” 只一次刹那那妇人脸便狰狞起来回身就往外走成先生大急叫她道:“师姐!!”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v了我很糊涂不知道怎么防盗就百分百了要是哪儿有不周到你们多担待。 正文卷 22、第 22 章 见自己师姐一脸愤怒, 回身就要往外走, 成先生赶紧拉住她的袖子, 低声喊到:“师姐!苏白鲤!你去哪儿?” 苏白鲤扭过头, 眼里全是火的说:“程挽柠你管我?我去找那坏种子再喂她一瓶愿來散让她下半辈子快活如神仙!岂不美哉?” 成先生很是苦恼, 拉不住苏白鲤的袖子但这些年他在军营也不是白过的如此他就豁出去的一把抱住了苏白鲤的腰。 他就是一个可怜巴巴被白石山嫌弃麻烦因长相拖累被逐出师门的小小坐堂大夫, 他可比不得这白石山下来专克自己的女煞星一句话不对她便要出去喂人愿來散。 那愿來散何等歹毒, 它不若旁的毒是以死伤为目的, 它就是为折磨人而被苏白鲤琢磨出来的。 那凡中者, 周身仿若坠入无边云彩, 没支没撑只能瘫在床上眩晕不止。中了一两天还好说长期躺在床上, 每天不要命的眩身体一直有下坠感却总是落不到实处会是怎样的难受就可想而知了。 一肚子气的苏白鲤被成先生抱住, 整个人就僵直成了一条人棍儿。 成先生看她不动这才手脚忙乱的把她按到座位上耐心劝说到:“师姐这不是养着关外名马的六骏马场也不是从前你随意闯祸别人畏惧你师门威势不敢言语的时候了别忘了咱们白石山没了啊!” 成先生一直以为自己早晚能回师门呢谁能想师门竟然说散就散了啊。 好难过他就哭了。 苏白鲤呆愣愣的扭头看自己的师弟哭了便伸出手抹他的眼泪抹着抹着她就把成先生的假门字胡摘下藏在了袖子里。 又小心翼翼给自己手上图了一层药借着擦眼泪的功夫苏白鲤便越来越满意随着药物抹去遮盖江湖上早就失去踪迹的夺魄郎中程挽柠那张美脸便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样的一张美脸啊眉是这般秀眼是这般明鼻是这般挺唇是这般艳低头闻闻师弟说话好像都有香气……也是师弟是走香药这一道的他怎么可能不香。 成先生依旧不知还在表演。 “师姐我求你能跟我好好过日子么?你能答应我不出去乱下药么?” 苏白鲤流着口水点头如捣蒜的说:“答应答应师弟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你说摘星星咱就去摘星星你说上树师姐就给你粘猴毛你说住猪圈师姐每天给你烧热乎乎的猪食儿…… 成先生信她才怪却不得不吸取教训再不敢像少年时硬杠着来这次他预备用哀兵的计策打动她就这样迂腐威严的成先生心里拿定主意就一头扎进苏白鲤的怀里哭唧唧的说:“师姐六骏马场你回不去了我没本事就是个小郎中我给不了你好日子还不能让你像之前那般肆意的活着……” 苏白鲤被美色所迷心疼的都要碎了:“不是不是!师弟~别哭我不在意的真不在意不就是好日子你给不了我……我可以给你啊!” “师姐呜……我是男人啊我也是有俸禄养家的……” 苏白鲤何曾见过师弟露过这样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儿那一刹真是灵魂都炸她满脑袋就剩下一个声音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她师弟卷着一张白羊皮就在她魂魄的草地里滚来滚去…… 心里缓缓呼出一口气成先生吸吸鼻子抬头道:“师姐那不过就是个黑了心肠的后宅妇人她是坏!可她的女儿才两岁没了那妇人你觉着今儿那老太太还有那小媳妇会照顾她?还是会帮她照顾孩子?稚子无辜以后这样的事情多了你想想你跟我就要住在这庄子里了那鸡零狗碎的你管的过来么?” 管她们去死!统统去死!!如果不死就全部药死!! 苏白鲤乖巧的摇头成先生满意的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了吧那个丫头……” 苏白鲤点点头百脉全通又如何世上奇人多了去了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就想~恩放羊!拿着小鞭子放羊然后……咩咩咩咩咩……多好啊。 从前高不可攀的师弟竟然跟自己有了在一起过日子的打算苏白鲤喜的都要晕过去了…… 就这样她脸上的表情逐渐逐渐便露了迹象又缓缓的缓缓的把可怜的成先生逼迫到了车棚角落里…… 成先生此刻才发现不对他推开苏白鲤有些气恼的低声吼到:“苏白鲤!!” “师弟不气哦师姐给你粘猴毛……” “……苏苏……苏白……咿……” 跟孟万全往老太太家送柴禾的一群老兵卒抬着一缸黑酱回营到了营儿口他们就看到成先生家的车夫还有一个小丫头正可怜巴巴的蹲在营子口看向远处。 孟万全困惑就问那丫头道:“你家主人呢?” 小丫头无奈的扭脸看看远处……而远处一辆靑骡车跑的都要飞起孟万全就瞧见个模模糊糊的车腚。 想了一瞬孟万全便笑了他单只手摸着后脑勺叹息到:“嘿!这猴急!老夫老妻啧!娘~舅~耶~真真羡慕啊!” 老卒们立刻意会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小院泛黄的枯藤下蛐蛐在戏着曲儿……东侧房旧坑的老灶上又架起铁锅七茜儿蹲在灶下两手掰柴在烧着锅而曾经被用来熬煮盐卤水的大铁锅里正炖着一个老太太。 燕京周遭几百里民间有些风俗有趣至极。 譬如那家底厚的人家都有个支大锅的灶房。 这种灶房一年到头除春耕秋收过新年农忙的时候会用里面的大铁锅做十口甚至几十口子人吃的大锅饭那不忙的时候大家就在这房里烧大锅沐浴。 这就不错了皇城根儿的讲究体面人就是不用香也不能有体味儿头发还不能油腻。 而陈吴氏这样的庶民她打生下来还没洗过澡呢等到水温差不离能下锅的时候老太太起先还羞涩死活不想进去七茜儿劝了好几句最后急了才说那里外三层新的衣裳还有新铺盖您就这样随意受用了? 对于穷苦人来说穿新衣是个极要的事情想想孙媳给自己整理出来的那一大堆新衣裳老太太一咬牙按照孙媳的要求到底下了锅。 那一刹做人便全无遗憾了。 当老身板被全部接纳进舒服的热水陈吴氏顿觉自己上了天她有些晕乎哼哼了几声又及时收住一下子老脸就涨红涨红的。 听到身后孙媳轻笑她便摸着身下专门为沐浴垫身的凹形木板子自我调侃到:“臭丫头你看着点火候别把我煮熟了。” 七茜儿探手试下水温附身又从灶坑里拽出两根干柴丢到边上的小灶下面烧小锅水。 她也笑着玩笑道:“那正好有肉吃了。” 寸长寸长的泥团脱离开老太太的皮囊老太太那颗老心就从羞愧尴尬走到了死皮赖脸。 算啦有好日子就过吧挑剔啥呢?她这样的人还有这样的日子就是明儿死了也满足了啊。 感受着背部的肌肤被干布一层层的照顾到老太太就笑着哭了。 她看着面前的墙壁一处凹进的地方干涸许久的灯台被灌满了灯油明亮的火就跳跃着红彤彤的的亮闪闪的可真好看啊。 孙媳在身后说:“奶~你躺下我给您洗个头再上点头油给您篦下发没那邋遢东西咬您以后就睡的稳了。 老太太语气坚强:“你不折腾我从来睡得好!” 也不知道怎么了七茜儿就在老太太身后笑了起来她想起从前这老太太对自己最大的报复就是半夜起来让她倒便盆。 为了折磨她老太太硬是要在睡前喝半壶水。 从前她从不想她的好可现在想就分外有意思了那半壶水进肚大概也不好受吧…… “你笑什么?” “没……仰身对躺在这个木头上对……” “不许笑啊!憋气!” “憋气那不憋死了!” “你是精怪憋不死你!” “恩还真许是。” “我就说么……精怪!” 闻着喷香的头油味儿陈吴氏觉着自己处处妥帖身上就没有不被照顾到地方她仰头躺的百无聊赖就忽想起自己那孙儿来了。 “七茜儿啊。” “恩?” “你咋从不问你男人是啥样呢?你……你就不怕是个孟万全那样的?” “……不怕。” “假话!” “恩~假话可我都来了奶你舍得放我走啊?” “那可不成!他们走你都不能走!你答应给我养老了茜儿啊奶跟你说我活下来这三个孙孙要说脑子好臭头指定末尾你要说好看他人样还算可以他不是那种能给你富贵日子的人……但是吧那孩子他稳当又忠厚……” 老太太不知道想起什么事儿静默片刻她忽然想坐起来。 七茜儿就按住她道:“您别乱动啊。” 老太太心里孙媳现在排在所有人之上于是她就想啊要是七茜儿明儿对臭头不满意前面还有臭瓜跟臭蛋呢。 算了不说了明儿见了人看对不对路吧反正要是不对路那也没啥就臭瓜臭蛋一起站好随她的茜儿挑拣…… 篦子在老太太的头皮游走老太太心里痒痒就挣扎几下羞臊的问:“……多么?” 七茜儿把篦下来的那些虱子虮子丢进火堂抬起头笑着说:“不多您是干净人儿。” “那是!我最爱干净了……” 火堂传出密集的噼啪声老太太的话音就转了个弯儿。 “也不也不老少的嗨!成年的奔波谁能少得了这个!别笑我你也有!” “恩有不少呢。” “那你今晚盖旧铺盖回头我也给你篦篦。” “好。” 这一夜老太太被七茜儿从头到脚照顾了两遍等到她骨肉酥松飘在云上被七茜儿送回东屋她早就迷糊的找不到北了。 等到她头发好不容易敖干再穿上一套新的里衣进了新铺盖她都没舍得爱惜几下就迅速睡着了。 等到老太太睡着七茜儿这才出去收拾干净了大锅又给自己添了十担水新熬了一锅洗澡水。 好在这种沐浴的灶房下面有口渗井倒水是极其方便的。 老太太并不知道孙媳忙活到什么时辰她是睡的香喷的舒舒服服她第二日自然睁眼的时候她都不想起来就躺在被窝里觉着自己是个高贵的娘娘。 老太太摸摸自己顺畅的老头毛又摸摸新里衣再摸摸新铺盖再一闻她还香喷喷的……哎呀这日子美啊。 她美滋滋的看着炕那头的七茜儿想这丫头甭说臭头了就凭着她这一手搓泥儿的本事她敢打包票这世上便没有男人能抵抗的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卷了一下被头闻闻新棉花的味儿想可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的臭头要是她臭头知道自己给他找了这般好的媳妇儿还不知道欢喜成什么样子呢…… 永安元年十月二十九武帝杨藻即位改元大赦天下分封诸臣……永安元年十一月十四猴日充虎黄道司命贵正东喜正南福东北宜:定盟安葬入殓移柩…… 这日天不亮停灵多日的上将军潭士泽终于等来了他的谥号武肃。 有了谥号便可做牌位潭士泽的葬礼总算可以操办起来。只是这早就做好的牌位么却无论如何都摆不出来了。 谭家想要个武忠也一直自觉潭士泽怎么说都是武忠。 可他们等啊盼啊全军上下等了这么多时日却等来个武肃实在无法操办丧事的主事人只得命人赶紧去后面重新制来到底漆水未干的摆上了。 待灵位摆好谭士元带着自家子弟一起拜灵他起身之后就开始头晕目眩身体打晃站在他一边的长子少将军谭唯同赶忙上前将他扶住喊了一声爹接着潸然泪下。 停灵大帐瞬起一片哀声。 谭士元甩开儿子的手死死盯着面前的牌位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喃喃自语道:“邵商起兵你二叔违背祖命率部响应一路战役万千攻城无数我谭家上下为他杨藻又死了多少战将多少部曲?可~到了最后你二叔又得到什么?他身首异处连个全尸都没有!!却为何是肃!!为何?不是忠?啊?!” 他撕心裂肺的吼着却没人敢说话……跪着的谭家诸子弟却难免心怀不忿悲痛不已。 谭唯同拍打自己父亲的前胸后背又寻了机会对跪在地下的二弟三弟打了个眼色。 片刻灵帐外响起几声闷哼不久一队军士悄然过来补位站立帐前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开国侯谭士元官拜兵部左侍郎正二品因新朝开国爵众多便顺封地也称其为宜阳侯谭侯。 谭士元想给弟弟要个忠且停灵这段时日他四处活动一直就为了这个字忠。 一切人都知道若谭家得一个忠字庇护从前种种便可一概抹去自此君臣相和便是皆大欢喜。 可显然有人是不愿意的……忠武是战将的最高荣誉谭家想要武帝杨藻首先就不愿意。 轰隆隆脑袋乱作一团没有了骁勇善战的二弟支撑谭士元的心从未这样孤凉过以后他该怎么办呢? 天下已定大势已去他要怎么做才能带着谭氏三房族人千二度过这以后的日子? 正惆怅远远的便听得一声长报声: “报……!” 报信这位是谭唯同老婆乌氏的弟弟乌秀这小子没什么大出息就跟着姐夫在军中四处蹭功惯会钻营。 满头汗滴的乌秀冲进灵帐扑通跪下对谭士元道:“亲家大老爷大喜!!” 都是什么时候了这都是什么人? 谭士元大怒一伸手打了自己儿子一耳光回身就把乌秀踹了个满地滚。 乌秀吓死了爬起来匍匐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侯侯爷饶命饶命!” 谭士元对他怒吼:“滚!!!” 捂着半张脸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好的谭唯同也斥骂到:“还~还不快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乌秀不敢抬头就哭着说:“实在是实在是听他们说明日卯时初刻皇爷会携诸皇子还有朝中众臣出城亲来拜祭二老爷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人便被谭士元单手揪了起来紧迫的问:“你说什么?“ 乌秀吓死了他鼻涕眼泪长流的说到:“是是是适才京中我那我那朋友处得的消息说是皇爷明儿早上要带皇子跟大臣们来拜二老爷呢……” “消息~可真?” “真真!真的我那兄~朋友他爹在礼部说是现下已经着人拟旨了怕是一会传旨的就到了……” 谭士元将这无赖子甩到一边又在营帐四处转悠皇帝要来这个消息对谭家来说就若枯木逢春一切都有春发的迹象了……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谭士元终于住步对下面吩咐到:“传令下去着各部清扫营帐清洗战马……”吩咐到这里他扭脸对自己的长子道:“去让长刀营的将士给我收拾的威风凛凛把新甲发下去明日你就是死!也要把我谭家军长刀营烈武奋杨长刀天下纵横沙场的气势拿出来知道了没有?” 吩咐完谭士元脖颈青筋暴露的对外嘶吼着…… “谭二死了!可他的长刀营还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一万两千字了昨天至今只睡了三个小时因为答应三章对我来说不是拿字数去糊弄三章内容断章都要注意文感还有故事的流畅度你们的阅读感我就硬生生没有分出来。 所以今天还得奋战最少三千字我就善于挖坑埋自己埋完还在这里跟你们打滚没大纲没故事轮廓我就开文现在脑力劳动加倍也没有提前预收就这样还v了v了啊啊啊啊! 好吧我设定了百分百防盗反正我也不懂防盗就这样吧最后感恩你们的支持唯有加倍要求自己绝不为字数来拼凑故事绝不为多几个银子水故事我尽量以最大的能力把这篇来自奇怪时间段的文写好哪怕它没有几个人知道就像我的初始最初几十万只有十几个人看一样我只当再上路了。 请安福礼泪……请你们宣传一下掀桌…… 正文卷 23、第 23 章 十五日这天早上, 天还不亮的时候, 就有乌鸦盘踞在谭二灵帐的附近, 它们总是能闻到腐尸的味道, 而躺在棺材里的谭二将军尸首却只有身躯没有脑袋。 驻扎在燕京南门二十里处的谭家军营马场内战马被人悉数带出马蹄子踩的大地颤抖, 如此睡在马场草料垛子里的几个倒霉蛋就一起推开马草纷纷钻出一个脑袋往外看。 马二姑看着马场外正在套新甲胄的军士满面羡慕他顶着枯草左右看看, 没看到大哥就回身四下摸索最后, 终于在草垛中间摸到一个人, 他用手一拽, 陈大胜就仰面被拉出草垛, 睁眼便看到了太阳老爷。 刹那两行热泪冲出一坨眼屎陈大胜伸出胳膊遮挡眼睛, 翻了个身。 接着又闭眼想睡只是想起那个长梦却又……恩, 还是再睡一会吧。 他又闭起眼睛脑袋里却泛起昨晚的那个长梦那个让他从此便睡安稳的梦。 ……火光冲天的皇宫杀声四起血肉横飞上百战骑横在最后的帝国门前这是一群有死志战士。 他带着弟兄们跟在谭二将军的身后往里走比起那些装备齐全的骑士长刀营就只有半片布甲还裸着后背各自握着自己的长刀…… 着黑甲面目狰狞的将军为了躲避对面黑骑便一把抓起身边的小卒挡在了自己面前。 陈大胜在梦里大吼着:“羊蛋儿!!” 羊蛋被黑枪串着甩出了好远一看就不得活了。 那天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许想起了很多事吧。 想起老家想起娘还有姐姐想起阿奶还有掉下于江的爹。 他想起在新兵营跟万全子结拜跟小花儿一起在战场嚎……后来他被谭二从新兵营选入长刀营从人就变成了鬼。 两千青壮身无寸缕就手握着一个涂了白灰的木棍而他们对面却是装备齐全的齐齐一排战马战马着重铠骑士穿重甲他们催马踏入人肉堆孟万全拉着自己四处躲避…… 长刀营没有练不好被撵出去的兵卒只有被马踩死的被那些骑士用秃头枪尖戳死的不到三月青壮两千剩了五百他们就自然形成了一个个锐阵成了长刀营成了谭家的刀。 谭二说过你们不必恨我也不必效忠与我对本将军来说你们就是个物件本将军也是物件物件要有物件的自觉想吃饱想活命就去战场上挣去…… 他们去了没有铠甲只有露着的皮肉骨他们背负长刀麻木的接受着一模一样的死亡那人一波一波的去最后就剩下了他们八个人羊蛋还不是长刀营的人。 曾经有一度陈大胜是羡慕孟万全的他是个意外是谭二都控制不了的意外。 也因为他陈大胜才知道谭二是可以反抗的他并不能掌控所有的物件。 万全子一刀砍了自己的胳膊躺在了别人家的战点又被对方带走救治几个月之后他回到谭家军谭二无法便只能给了他个位置打发他离开。 他就这样跳脱死亡走时笑的那叫个畅快。 那之后压抑在陈大胜的心里的鬼便冒出来了他也想畅快一次。 万全子说他不想给老谭家多付出一日因为他们是恶鬼。 最后那恶鬼就把羊蛋儿举起来为他挡枪。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一刀劈了那黑甲又反手一刀削了谭二脑袋。 那头颅在空中打旋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自己上前一步便把他踩在了脚下……畅快!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也就这么做了。 兄弟们为了遮掩这事拼了老命的收拾战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长刀斩的切口是认不错的为了遮掩刀口余清官还找了对方的腰刀把谭二的脖子又切了次许是为了安慰他剩下的六个兄弟就一人上去补了一刀把谭二的身上斩的那叫个七零八落。 据说谭家人收尸的时候还带了裁缝。 至于那只不好处理的头他们就丢进了皇宫的荷花池里。因为丢的太远他们就在皇宫迷了路。 最近不打仗了陈大胜就总是想起羊蛋那孩子可机灵了他管自己这几个一身罪孽的都叫做爹。 羊蛋没有姓是他在上次战场边上捡来的那孩子说了你给我一口吃你就是我祖宗……陈大胜说我给你吃不做你祖宗你喊我爹我给你馍吃。 后来羊蛋就喊了爹自己就把他带到了长刀营成了个没有军饷没有号牌的小卒子。 长刀营排阵就是个尖角锐他是枪尖羊蛋是尾巴。他们都不愿意羊蛋染血羊蛋就一直没有染血孩子被保护的很好每天都在笑。 却不知道那晚那孩子跑到前面做什么?现在想起来是军粮供给不足孩子怕是饿就去扒拉粮袋子了。 他心疼自己的爹们每次上了战场他们在前面杀羊蛋就在后面抄家他瘦小的身躯总能背回很多东西从里到外就连他身上穿的袜子都是羊蛋给他收拾来的。 陈大胜从前总想他们这样的鬼其实早就是死了的即便他们还在喘气可人轻飘的却从无重量。 像他的爹他的伯伯哥哥们人到这世上村子都出不去死的也无声无息除了自家人谁知道你是哪儿的家门往那边开家里门口有没有一颗大槐树。 小时候阿奶跟他说过春日里莫要掏鸟蛋人家一年就下一窝你也莫要撒尿去冲那蚂蚁窝造孽的那一泡尿下去几千条命没了你可下辈子怎么好? 其实不必等下辈子遭报应这辈子他已经受了。 那时候娘总是埋怨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其实现在想想还是在老家的时候最快活。 他三房家里最小哥哥们也与他最亲他就敢折腾遇到事情就大哭喊阿奶喊阿爷喊阿娘喊阿爹喊哥哥喊姐姐…… 家里总是有人的只要他大哭便招一群人来哄最后再挨上他爹几脚握着奶奶给煮的热鸡蛋跑到外面继续看蚂蚁…… “老大那不是咱的旗么?” 长刀营的旌旗飘扬战将着重甲徐徐离开营盘。 陈大胜仔细看了半天儿摇摇头却没说话那旗怎么可能是长刀营的那么干净那么鲜艳。 管四儿说:“大哥你说他们去哪儿?” 陈大胜看着远处他不知道。 从皇宫好不容易摸回来他们几个就被丢到马场没人管了。甚至没有人问他们谭二是怎么死的。 得亏马场的兄弟每天吃饭记得喊他们要不然他们都不知道去哪儿填肚子了。 这几天陈大胜老想美梦他想着现在他们没用处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就像老兵卒说的那般解甲归田。 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陈大胜趴在草垛里继续美梦反正今天是没得吃了那便别动弹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身着长甲留络腮胡的军士被马场老卒带着来到这草垛面前。 这军士相当惊讶的看着老卒问:“这里?” 老卒好奇怪的看着他:“对陈校尉就在这里。” 说完他转身走开就留下这络腮胡愁眉苦脸的看着草垛好半天他才语气颤抖着问:“请问……陈校尉可在可在可在?帐中?” 这位话音刚落便从草垛里钻出五六个脑袋看到这位络腮胡便有个脑袋笑嘻嘻的问:“在在呢!” 他说完就一脚把一个人踢了出来。 陈大胜跌落在地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还伸出手挠挠脑袋看看这位军士有些困惑的问:“那边的?” 这军士面目抽搐好半天才找到魂儿般的说:“陈校尉好小的是常伯爷麾下亲军今日陪我家伯爷一起来拜祭谭二将军的。” 这个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陈大胜依旧纳闷的看着这军士。 这军士看陈大胜不吭气便赶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陈大胜道:“前些日子我家小将军去看贵贵府老太太也是巧了贵府老太太给陈校尉刚娶了个媳妇儿……” 这军士还没说完那草垛轰然倒塌马二姑他们纷纷爬起一起窜到这军士面前七嘴八舌的问:“你说啥?你说啥?我大哥有媳妇了?啥样的?哪儿的?眼睛大不大后丘圆不圆?能生儿子不?” 胡有贵扭过脸对陈大胜说:“大哥你有了儿子叫羊蛋好不好?那样我就又是爹了!” 好巧不巧的这军士跟着常连芳见过七茜儿也知道一些事他便站在哪儿简单的说了一次。 大概的意思就是家里老太太给他孙子娶了媳妇儿了是个知书达理的贤妇老太太也不知道陈大胜在哪儿赶巧常连芳又去了伤病营这新媳妇儿便托小将军给陈大胜带个信。 这军士递过信陈大胜便一脸慌张的伸出手又缩回手在很脏的布甲上使劲蹭了几下接过信后他抖出信纸又不好意思的对这军士说:“兄弟劳烦!我不识字。” 这军士闻言就笑:“知道您家夫人也是这么说。” 他说完将手指放在陈大胜打开的信纸上点着说:“夫人说她叫霍七茜您看这里这是霍是夫人的姓氏她是燕京本地人家里是读书人家这是七就是数字的七这是茜一种红色的茜草。” 陈大胜眼睛慢慢溢满了笑意红色的草啊红的啊……他眼前出现了巨大的山坡跟老家的山坡一样山坡那坡上便生满了红色的草。 这军士又指着陈大胜的名字道:“这里这是大人的名字陈大胜!大人的名字很好听吉利的很。” 自己的名字是这样写么?陈大胜一次便记住了。 那军士笑着对陈大胜说:“您家妇人还说知道您不识字便就写个名字好教您知道陈大胜有媳妇了她的名字叫霍七茜以后旁人问起您也好答。 今日原本我家少将军也想来见校尉可出来的时候皇爷却点了他伴驾如今他正在前面忙也不得过来让小的跟校尉说家中一切都好新妇贤淑把老太太也照顾的很好让您只管看好自己以后若有粮食饷银便别让陈四叔带回去了反正带回去阿奶也用不到……” 这军士说完就笑着看前面已经笑傻了的陈校尉。 陈大胜看他不说话了便急切的问:“没有了?” 没了啊? 这军士摇摇头看陈大胜垮了脸便不忍的添了一句:“小的见过尊夫人是个仁义孝顺极利落的小娘子还有……恩您家夫人家底挺厚最近还发了一注财养个老太太是没问题的……” 那军士说完离开就留下傻乎乎的陈大胜呆呆的站在原地立的跟杆子一样他脸上的笑容都是凝滞的。 他不说话也不动就捧着字一直看一直看心里一直一直默念着两个名字甚至他脑袋里还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看不清样子的女子她对自己不断的说:“陈大胜有媳妇了她的名字叫霍七茜。” 这页纸滚烫滚烫的燎烧着陈大胜的心一直烧到这马场又来了一个人。 乌秀穿着一身崭新铮亮的血色皮甲身后还背着长刀他得意洋洋的来到陈大胜近前大家同为校尉他却不下马并且直呼其名道:“陈大胜!” 陈大胜赶忙把家书郑重入怀这才抬头道:“乌校尉。” 乌秀看看他寒酸邋遢样子便不屑的轻哼哼完从怀里取出一封朱漆军印封口的信丢了下去。 陈大胜接过信看了一眼道:“可是帅帐军令?” 乌秀扬扬下巴:“正是。” 陈大胜心里猛的一揪却不带出来的问:“我不识字。” 乌秀看不起的瞥了他一眼道:“大将军知道这不派我来了让你这两天收拾一下后日率你部军士跟着粮队去往金州左梁关找当地守备谭英报到他自会安排你的去处……” 说到这里乌秀附身看看这几个倒霉鬼再也憋不住他就狂笑起来:“哈哈哈哈……那么就此告别祝愿陈校尉前程无限后日我就不送了告辞!哈哈哈哈哈……” 他扬起马鞭一路飞灰的去了。 不让自己解甲归田了?不让自己回家了? 陈大胜满脑袋都是这两句话。 金州他去过距燕京六千里…… 有人在陈大胜的耳边唠叨:“这混蛋大哥才有媳妇儿这人还没有见到呢……” 远处忽传来一声长啸。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那是将士集结的嘶吼。 陈大胜往远处看了看又从怀里取出家书抚摸了一会最后他到底撕开信封抖出那张军令不认字也就是扫一眼可是扫来扫去他没看到陈大胜三个字。 一刹就像屁股地下有一把尖刀冒出陈大胜蹦了起来他举着那封军令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把所有的字都悉数数了一次这里没有陈没有大也没有胜……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一把从腰间拽下半个羊皮褡裢倒着一抖便掉出两个羊皮包。 打开其中一包却是陈大胜自升为校尉帅帐给他发的每一封军令。 那是厚厚的足有上百份的军令。 “摆开!摆开!” 陈大胜对他的兄弟们吩咐。 崔二典以为大哥疯了就喃喃的说:“大哥你没事吧别怕今晚不然今晚咱逃吧!” 陈大胜对他一声怒吼:“打开!让你们把这些军令打开!!!” 就这样马场的边缘崔二典他们一张张铺开那些军令又用石头压好…… 陈大胜就趴在地上拿着他妻给他写的家书在那些军令上找陈大胜三个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一封军令上有陈大胜…… 作者有话要说:游过啥也不想说了。 正文卷 24、第 24 章 这天天不亮, 武帝杨藻便率众臣离开燕京亲至谭家军营拜祭。 潭士泽年纪不大, 今年方三十七岁, 却至今未娶无儿无女。 礼部在选定谥号的时候, 也是认真考察了他的战功还有德行才呈送的。 从前战乱需要严谨的地方做的都粗糙但是现在新朝崛起一切书面上的东西, 将会成为今后历代朝廷办事的依据作为永安元年的第一个谥号礼部没有任何私心皆是秉公办理。 潭士泽此人实力非凡作战勇猛还百战百胜, 然他也个性急躁鲁莽, 还天性残暴行为偏执, 所过之处也做下了一些有违仁道的事情, 故此礼部自“貌恭心敬”中取了肃。 这还是看在皇爷的份上, 也是暗自夸奖潭士泽对君上一人的忠及他二人曾有的朋友之谊非谭家要的那个对后来君王也有用的忠。 皇爷对这个字是喜欢的, 偏谭家却在一天上了三份折子要燕京附近的冥地要整军的军资, 要谭家军有功将士的赏封。 谭家难道在老家没有冥地么?还是欺负潭士泽死在外面不让他归乡了?老谭家要凭着一具尸体占一块土地么? 君王总是想得多的一类人。 几份折子非谭士元一人所上谭家自邵商起兵已经把触角伸延到了朝廷各各阶层许他们都觉着值潭士泽丧期皇爷对谭家也应多加抚恤才是。 可是他们都想错了皇爷从不在意这个那只是大臣们的一厢情愿罢了。他是开国之君那些人又是第一代辅臣一不小心流芳千古的功绩啊谁能抵抗的了呢。 这一天天的在他耳边叨叨个没完没了。他甚至想哈哈大笑的告诉这帮子蠢货他不是凭这些没用仁义做的皇帝他就是抢过来的谁不知道啊?他家也曾世受皇恩可从造反那一刻起他的名声就烂透了。 看看这朝中上蹿下跳的人这就坐不住了?虽历朝历代的帝王都要面对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君君臣臣相互依赖难道他也要这样么? 他又没受过一天的帝王教育也不懂什么是帝王心术。 还有那个谭士元哼!谭士元!一个曾经想跟自己争天下的蠢货。 也不知道他家祖宗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前面有个看不清楚的谭士元后面就有个补锅底儿的潭士泽。 如那天罚一切都如冥冥注定一般…… 皇爷便彻底不愉快了。 他穷。 就连谭家故意把灵堂设在军营他也坦然的带群臣来了。 反正那些余孽说他不过就说他出身低下等世家出身行事没有规矩小气吝啬言行粗鄙等等之类……粗鄙就粗鄙吧以后不粗就是可是鄙还是能做到坦荡的鄙的。 如今日。 新帝就坦坦荡荡的到了军营亲自焚香祭拜还烧了自己亲写的祭文后他终于决定了与其憋死自己他还是找点旁人的不是舒畅些。 他就是嫌弃才将进入军营那长刀营呼喝的声音太大甲胄行进动作碰撞的声音令他不悦他觉着这是花着自己的银子对自己示威呢。 生他的老娘如今在城外的山上一顿饭才四个菜他们凭什么? 如此杨藻就犯了刚得的帝王病他小心眼了便举目四顾一圈皇爷决定给谭家一些教训。 谭家在皇爷心中地位并不高从前没少干拖后腿的事情然不高也没有到跟他折腾了这些年他登基就把谭家干掉的地步功劳就是功劳潭士泽随他一路征战有些东西不能抹便更加恩吧。 看看这这满帐子隔绝不住的哀声一会就晕倒好几个好像是伤心过度般的悲痛欲绝可仔细端详这灵堂却是满目的三等大功四等的小功五等的锶麻……你谭士元曾孙都有了维持谭家体面的潭士泽葬礼上却连个服斩衰都没有……这就是欺负人还是看不起自己? 武帝杨藻出身不高跟潭士泽的出身有着相当相似最后也是凭着这个他们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杨藻当年许诺了潭士泽一些东西才将潭士泽彻底招揽到手里的。 武帝是嫡母不会生实在没办法才在她三十多岁的时候从赶到乡下的妾氏江氏身边抱走了他万幸他家就他一个男丁连个姐妹都没有。 除七岁开始的母子离别之苦武帝杨藻家的东西打小就都在他手里与之相处的也是隔房的堂兄弟姐妹。 而潭士泽不一样婢生子与嫡兄岁数相差了整整二十多岁谭二在本家地位并不高从小被苛责又在年少时因家里实在呆不下才被家里送到四明禅院学习禅道。 按照潭士泽亲生父亲的想法他是期盼自己的小儿子可以成为一代名僧的毕竟南北两大护国寺对历代朝廷一直影响深远。 然而潭士泽在禅院呆了不到两个月他就翻墙跑到了隔壁的南派功家秦舍处学艺…… 也许从送到四明禅院开始潭二的内心深处便开始有了强大的野心他不想做和尚行事便与慈悲仁义处处逆反着可以说毫无仁心颇为残暴了。 可那又如何呢他也曾是自己的朋友啊。 武帝焚了祭文接过边上太监首领张民望捧来布巾擦手边擦他边往第一排的谭家子脸上打量。 他好像记的谁提过一嘴来着谭家第三代要看他家的三子。 谭士元亲自过来接皇爷用完的布巾皇爷就指指那边问:“那个是谁?我好像见过。” 他指着一个十三四岁面若温玉五官秀美并着大功的少年问到。 谭士元抬脸一看先是楞继而嘴角微微勾起道:“回陛下正是我那顽劣的三子唯心。” 皇爷点点头便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如此外面礼部主领祭祀的官员便与朝臣无法进来共同祭祀了。 常连芳送诸位皇子到一边的营帐歇息他心里惦记这义兄的事情便找了由头往灵帐前面去寻他爹。 好不容易在一群黑漆漆的朝服里翻出自己的爹常连芳便蹭过去低声问:“爹啊!” 常伯爷正低头想事情听到儿子说话他便把他拉到一边问:“你怎么来了?少爷们呢?” 虽现在那些都是少君了可是多少年来的毛病他也喊习惯了。 常连芳闻言翻翻白眼露出一些恶心道:“您不知道现在哪里容的我在前面冯家的刘家的岳家的从前打仗就不见他们。” 常伯爷闻言便笑道:“好事儿今儿我看前面不对你也别过去了才将你才哥跟我说你那义兄在马场呢去寻他吧……” 常连芳不等自己父亲说完便小声欢呼~小跑着走了。 看到儿子跑远常伯爷才无奈的摇摇头慢慢回到朝臣队伍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之后他便轻轻叹息一声对自己身边的同僚说:“哎!什么福气都没享到这就没了!可惜啊!” 那位应景也是沉痛的点头道:“哎!可怜……说是老娘还在那边呢活的挺不如意的。” “没办法……就这一个出息儿子以后算是没依靠了。” 灵帐内…… 皇爷指着谭唯心道:“把那孩子叫过来我看看。” 谭士元闻言一愣又喜赶紧把小儿子招手唤来与皇爷行礼。 谭唯心迷迷糊的站起来先是被人去了身上的孝衣这才被人引到皇爷面前磕头。 皇爷见到他倒也是温声软语先是夸了芝兰玉树又问了在哪里读书有没有学谭家的祖传《治兵论》等问完他便笑着说:“好不错!落落大方机敏灵秀是个上材以后要好好琢磨不可懈怠。” 谭士元大喜拜谢却不想皇爷又让他把其余两子也喊来。 待谭唯同兄弟二人换了丧服跪在皇爷面前皇爷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待谭家子竟又罗嗦又亲切起来。 正问话间一阵秋风卷着细雨便来了。 又是此刻距灵帐不远的马场一滴秋雨落在泛黄的军令上陈大胜赶紧让自己的弟兄们把那些军令收起来。 他这人往日话就很少脾气更是没有有时候十天半月未必能听到他对外人发个声说一个字。 可今儿是怎么了呢?如何就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呢? 余清官看兄弟们畏惧便接过那叠东西递到陈大胜面前道:“头儿?怎么了?” 陈大胜面无表情的接过这叠军令又相当慎重的将之放进羊皮褡裢里。 怎么了?他该怎么告诉兄弟们从洪顺二十六年起长刀营的人命就是给人垫脚的。 “头儿你说话啊不管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咱们兄弟好商议啊。” 马二姑性子急便一连串的问了出来。 陈大胜心内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他交代不了了他身上还背着十几条队头的发束按照长刀营的传统这些队头都是为身后的兄弟死的是为这个新朝死的。 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这些官老爷这些贵人到底把他们当做什么?猪崽子都比他们值钱…… 长刀营的人死了从不收尸就身后补上来的队头带走一束头发。 而现在陈大胜的褡裢里一共有发十三束。 真的就白死了么?陈大胜就就傻呆呆的看着这细雨天心里想怎么我难受就下雨了?莫不是老天爷看我们可怜也肯给我们掉几滴眼泪了…… 他正看着一股草地风从不远处飘来未及多想这七人已经反手握刀迅速将草垛归位俱都钻了进去。 就是说时迟那时快的事情隐藏在草垛里的陈大胜几人便看到一个头戴生布盖头身着大袖孝衫脚踏麻鞋身背琴囊的女子正足尖借力帐顶越飞如一只灰色的燕儿般的滑进了营盘。 多少年了这几个还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女人?还飞的那么高。 一时间都看傻了。 “神神仙!大哥女神仙!” 陈大胜掐了童金台一把道:“不是她是……我们在琼州见过的那种人。” 听他这样说童金台便想起来是谁了于是他的表情从震惊到鄙夷:“哼花~架子啊。” 陈大胜歪头看看他忽也笑了:“恩花架子。” 女人是不得进入兵营的老太太与孟万全那么熟跟了伤病营好几年可她有事都是营子门口说。 想当年常连芳受伤那时兵营是占据了一处村落歇息并未插旗算不得营。 圣驾在此这女人简直胆大包天。 管四儿问:“大哥……那那咱管么?” 陈大胜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才道:“不!” 他不愿意管了。 等到那女人跳的远了这几人才滚出草地向远处看去。 “大哥那边好像是谭二的灵堂。” 陈大胜目光凝滞观察片刻后忽道:“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走!” “走?!”管四儿闻言大喜扭脸问陈大胜:“大哥我们要逃了么?” 逃?逃哪儿去啊这孩子竟说傻话。 当初老家水淹了全村人不是也想逃么长刀营初选那些战马冲过来他们不是也在逃么在无数城墙下战场上总有人想逃可是他们都死了。 像是他们这样的老天爷从不给第二个选择往前!不生即死! 这几人行李本就不多战场上皇宫里打扫来的东西他们也早就寻了渠道换成了银子藏了起来。如此也没多大功夫他们便一人背着一个小包袱默默的跟着陈大胜往那灵帐处去了。 都没问他们的头儿为什么往那边去反正就是头往哪儿走他们就跟着。 头要是死了余清官上。 灵帐内皇爷还在问话。 灵帐外文武两班大臣就安静的呆着武帝自登基脾气一向不错也不知道今天是如何了把大家一直提的仁君两个字都忘记了么? 倒是没有多久一小太监举了一把油伞出来遮在了太师李章的头上。 约一炷香的功夫皇爷总算在谭家诸人及满朝文武的困惑下问完了谭士元嫡出三子的情况。 等他问完他便对身后笑说:“谭家后继有人谭卿有福了。” 谭士元闻言忐忑的内心方缓缓放松下来然而那心还未落地便听到皇爷又是一声道:“好!赏!赏两位长公子斗牛阔玉腰带各一条。” 腰带这东西是极有说头的可是谭士元却不知道该是高兴呢还是需要谢罪。 他最爱的三字唯心也不知道怎么了皇爷并未说赏。 身边有太监很快端来两个木盘盘里果然放了两条极考究的上品阔玉腰带。 谭唯同他们跪接之后皇爷便笑着对满面惶惶的谭唯心道:“朕今日送你一个字吧隆礼。” 谭唯心一张小脸越发迷茫只是皇爷赏了东西他到底要谢恩的如此他便趴下磕头谢赏。 待他谢恩完毕便又听到皇爷问他:“你可知隆礼是何意?” 这个读过书的便都知道。 谭唯心答:“回陛下这是圣人在礼注释里说过的话乃是尊敬遵从礼法之意……” 这孩子话音还未落站在一边的谭士元已经扑通跪倒。 谭唯心看到父亲跪倒已经是吓傻了他不敢说话就呆呆的看着皇爷。 皇爷笑着点头还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道:“好孩子果然是灵透聪慧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盼以后把你祖母照顾好……”说到这里他扭脸吩咐张民望道:“带他下去给他换斩衰过来……” 看着亲生儿子被仓皇带走谭士元到底不掩悲声喊了一声:“陛下!” 对这是陛下了再不是他们从前骨子里就看不起的破屋顶杨藻了。 武帝杨藻慢慢的走到潭士泽的灵位前盯了好半天才说:“昨日内大臣呈上了三份折子你们家人又跟朕要冥地又跟朕要军资还要赏功都知道现在朕就是个穷光蛋可是就是把朕的老底儿掀了这些也都给你们谁让朕的前锋大将军没了呢……” 他回过头看着谭士元道:“朕不想有日见到朕的武肃公他问我即当初可把腹背交托怎舍得我光身上路死无全尸不说连个摔盆的都没有?即得了人家的便宜谭卿你就舍个儿子出来……” 武帝话音未落帐外忽然响起一阵丝弦声有个女子在灵帐顶端说到:“算你有良心!也不不枉他跟你一场。” “什么人!!” “护驾!!!” 一刹那周遭乱了起来有亲卫抽刀正要上前护卫却听到武帝一声训斥道:“莫慌!是故人!!” 如此大家便逐渐逐渐安静下来俱都紧张的看着帐顶。 那女子又道:“他可曾说过我?” 武帝嘴唇抽动总算是按捺住情绪说:“他说若有一日我登基赏功就请我给他封个侯爵再给他个有桂花树的院子这样他就敢跟你爹提婚事了。” 那女人轻笑了一声帐顶徐徐传来一阵琴声琴声破雨不悲不怨如送友人远行殷殷切切…… 待那琴声奏完武帝抬头问帐顶那人道:“秦姑娘?” 那女子笑道:“三十多岁的老姑婆了还姑娘呢改名儿了啊。” 武帝挑挑眉毛到底叹息一声道:“你二人从来都是一样的执拗算了却不知道秦姑娘如今~唤做何名了?” “情不移七情六欲的情矢志不移。” “你怎么不下来拜拜他?” “他不让我进军营。” “不是进来了么既然来了朕恕你无罪好歹让他见见你。” “不入帐便不算的我从前也偷偷这样今日也……不见了吧劳您大驾帮我把这个烧祭了吧。” 那帐顶缓缓送下一页纸武帝伸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还没看完便听到刚跑来护驾的孟鼎臣道:“陛下她走了。” 武帝点头转身走到那烧盆前伸将纸在蜡烛上点燃一刹诸人便见那纸上这样写着。 “墓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颜花有复绽之期情无再见那年。” (这诗来历请看读者有话要说) 那女子又如燕儿一般的在兵营帐顶走了…… 而此刻常连芳正被人捂着嘴拽到一处旮旯不能动他惊慌极了却看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站在不远处的帐顶停下又看向灵帐的方向…… 一阵秋风袭来她头顶的麻布盖头被风吹去一颗锃亮的光头便露在雨中。 耳边有人低低道:“三弟别出声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首诗其实只有半句就是前面墓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颜。 这半句诗提在我老家附近高平的一处墓穴墙上当年打开墓穴的时候这个墓地并无棺椁只有壁画还有半句诗想是墓穴修好主人要远去便写了这个却再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葬在那里。而那个地方却是当年人屠白起坑杀三十万降兵的地方。 然后很多年后我是个刷抖音续命的憨憨再次看到这半句就续写了后面花无复绽之期情无再见那年。 我觉得那个离开的墓主人他有个故事而我有了个与古人对话的机会。 潭士泽这个人物他很复杂我觉着一个好家庭贵族出身的大将军为何他会残暴会把人命不当一回事?所以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成长线还有一个属于他的故事…… 正文卷 25、第 25 章 常连芳手里拿着一叠军令, 一脸复杂的看着对面蹲着的七个矮墩。 这些年, 只与全子哥匆忙见了几次, 每次都是亲亲热热并没有说陈大胜这般艰难, 用全子哥的话讲都好着呢甭记挂谁死谁生看老天, 都是杀场上挣命谁也帮不了谁。 他是常年跟着皇爷的可谭家的战线在右路。一晃四年他是五品的少将军可是自己的义兄……就成了这个样子。 常连芳的脑袋里就想起孟万全的那只空袖管还有一直笑眯眯的样子。 到底回不到从前了。 对面一尺的地方, 常年不沐浴体味加了血腥气, 还有马料马粪伴着臊裤裆的臭气波波往他鼻里冲。 他想干哕却忍住了, 他不能对这样的人露出丝毫的恶心, 那不尊重, 可是这味儿着实呛鼻子还是辣呛辣呛的刺激的眼睛都流泪。 他手下他爹手下, 皇爷手下再狼狈的兵都没有这样的。 头几年最受不了就是冬日行军, 有部下被冻伤了脚趾头说是生掰掉了他就心疼的要死那都是他在校场一天一天陪着熬着亲手练出来的兵。 看到嫂子那边有旧棉花铺盖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可以改多少棉鞋?自己的属下今冬少挨多少冻。 父子因为那点旧袄子旧铺盖差点就没打起来。 从前自己的兵卒总是满面崇拜的看着自己他也得意于这样的崇拜敬重现在想来那些兵卒是知道别人是怎么活的他们拥戴自己不是凭着自己的那把破镗是自己善待他们把他们当人看。 心里沉重手上发黄发黑又脏的各种军令被常连芳来回翻动军令? 军中交战大部分凭的是机密的虎符还有各种隐藏的印信真正写在纸张上的东西并不具备保密性如义兄说的那几张夜间伏击的军令?如何会以这样的方式出令为防止泄露军情用纸张传递消息是最笨且并不提倡的法子他们掌军的大将何敢用这样的东西拿将士性命玩笑? 这这里面就没有一张算是军令的东西……半张都没有。 倒是有一些人粮马料账房抄废的单子有不知道哪儿捡来字迹极差的幼童抄圣人训还有道士做驱祟的符裱更过分的是还有手抄的那种家里长辈从不让他看的那种下流书中的某章节…… 想有人想诓骗这些可怜人替他们卖命正巧在看杂书就随便抽了一页拿笔描画个红色的印信应付的给出去便可以了反正这样的人也不识字更不知道真正的军令是什么模样。 尤其是长刀营这个谭二手下的刀锋他们过的一般很闭塞隐秘更不会让他们跟外面的人打交道。 可这种应付后面又有多少人命添在里面呢? 怪不得他爹从不喜欢谭二有时候说他的名字像玷污了嘴巴他自己想找义兄他爹都不许肯定是怕自己看到一些东西失望吧。 皇爷那样人的兵卒里竟然有这样的都在提着脑袋给皇爷征战天下……何故就这般不同。 常连芳抬着脑袋看着旮旯顶上并不敞亮的天空叨咕:“皇爷……” 也就是一刹那如上神般的皇爷在他心中形象都崩塌了。也不是不敬重就是换了一个更加清醒的角度看到了一个新皇爷。 陈大胜看义弟表情越来越难看便小心翼翼的打听:“如何?” 常连芳张嘴想说话一股子辣鼻子的味道又冲了过来他憋着气实在忍不得了便说:“哥……你们多久没换袄裤了?” 说完他也傻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陈大胜表情古怪看看义弟再闻闻自己:“你说什么呢?袄裤?袄裤还要换?!我这是新的!还是去年羊蛋给我找来的厚实着呢你这小爷好挑拣我都以为你改了!” 常连芳憋着呼吸向后躲避。 陈大胜并不理解人为什么有两条袄裤就是从前好那会他家里也没有替换的习惯一身就是一身实在烂了才考虑做新的。 他娘她奶他姐一年到头织布可是织出布匹是要交税的他打来这个人世上就记的他爹也是一条袄裤青色的上面满是补丁。 他爹穿着那条裤子种田出门给哥哥们娶媳妇儿只那时娘会时不时的给清洗……洗的烂了就再上个补丁? 他爹袄裤一时干不了就会裹个破铺盖依旧在院里旋着干活。 自己这裤子可没有补丁呢义弟?这是嫌弃自己臭呢? 陈大胜想明白了大怒伸手拍了常连芳的脑袋气道:“说什么呢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在家做少爷有两条袄裤给你换!” 常连芳不敢说话了何止两条袄裤他这辈子最难过的时候也就是在新兵营那会吃不饱每天惦记一口吃以至于他忘记味道这回事了久闻鲍肆而不闻其臭那会他也不知道自己臭不臭也就是呆了几个月后来受伤就走了他爹也是吓的够呛。 待他伤愈回去有一个多月他爹都不敢看他的脸来年见到阿娘阿奶他气的不成告了状她奶拿着拐杖打的他爹上了房她奶对他爹吼你怎么不去你怎么不去?你活该去死你就死!我可不心疼你乖孙那么小他运道不好投了你家的胎你还不好好待人家?你把他送到那要命的地方他是灶坑里耙来的么……你这是想要我死呢!! 爹一声都没吭就蹲在房顶被他娘掐……阿奶从来没说过那种重话现在想想年岁到了有经历了阿奶也是知道新兵营是啥地方的更知道他出去会遇到什么。 两条袄裤?他何止有两条袄裤自打家里搬进燕京他每次回去都会发现自己会多了很多衣裳不是一两件是一堆堆一年四季见什么客要换什么衣裳在什么亭子吃饭都要换应景的衣裳。 什么样子的玉佩要搭什么腰带什么样子的鞋要配什么袍子就这样他们这群外来的新贵在人家老贵面前依旧是土穿不出他们的漂亮总就自卑自己好像缺些什么。 他受了气就跟萧娘娘嘀咕娘娘心疼就赏了宫里给六皇子新做的几件时兴袍子他穿起来在皇爷面前转圈皇爷也是笑眯眯的还让人给他拿了新的络子配衣裳。 他生的好看家里的长辈宫里的长辈都爱打扮他就连皇爷都是亲手给他画了甲胄款式让军器监拿上好的材料给他做。 从前跟在皇爷身边的那群少年军士都是皇爷看着长大的他们本以为什么都是最好的可那会皇爷还笑他们你们这帮小可怜又见过什么好日子。 然后大人们就齐齐心疼起来。 南征北战他们跟着颠簸也许在父母眼里就是受罪了。 想必皇爷是见过好日子的吧像燕京这些老贵这样活着穿二两不到的里衣睡觉六个大丫头一夜不眠驱赶蚊蝇后来日子不好了皇爷才反的…… 对老谭家就是老贵跟燕京那群看田舍郎般看他们的老贵他们是一种人。 多日来缠绕在自己心里的疙瘩彻底解开了那些隐约的嫉妒隐约的自卑统统就化为了鄙夷。 呵~不过如此。 常连芳面色郑重的指着这些纸道:“二哥这些不是~军令。” 陈大胜似乎是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就点点头道:“不是~对不是。” 常连芳揭开这个结果内心愧疚无比他不是对陈大胜愧疚是对自己的爹愧疚这几年他好像对自己的爹不太好就只跟着皇爷转悠害的他爹总是满面幽怨的盯着他们看。 他一直不愿意回想他爹把他送到新兵营那件事。 直至现在他才明白他爹说那话的意思他爹说你这臭小子在富窝里呢甭以为你在新兵营一趟这世上的东西你就见全乎了你哪里知道这世上有多少腌臜事儿见天吃饱了撑的跟老子拿大…… 每次他被点将从战场上得意洋洋的回来跑到皇爷面前交令的时候皇爷哪次不笑眯眯的说:“呦我们的小将军长大了这次没有嚎吧?做得好!有赏!” 那时候的皇爷可不比现在这样战场里的外财来的容易也赏的容易他也这样觉得没什么了不得的。 如此皇爷身上有啥好物件他看到了就缠磨着要点自己的将赢了回来就赖皮着要他爹没看到便罢看到了就要追着他打所有人看到都笑嘻嘻的他们笑嘻嘻的…… 自己怎么那么丑陋呢……常连芳忽然想哭也就哭了他抬起手抹下自己的眼泪对陈大胜说:“二哥他们就糊弄你们呢。” 陈大胜愣了一下以为常连芳替自己难过便安慰他说:“你别这样其实其实我们几个也有想过的真的想过的。” 常连芳尴尬又窘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的脑子里就反复就出现从前跟皇爷东西没要到还挨一顿揍就跺着脚对自己爹叹气道:“爹啊!要不我就给大都督做儿子吧做您儿子太难了!” 他气的掀起帘子出帐身后哄堂大笑他爹在背后喊:“早就不想要你了!当谁稀罕?快走快走!!” 皇爷也笑:“成老子不嫌弃儿子多说定了给我了你不兴后悔!!” “臣~倒是不后悔……那那老太太老太太不一定愿意末将末将还有事儿……” 然后一群叔叔伯伯就在那儿笑。 现在想起来他们哪次得的军令不是长辈们反复衡量必稳会赢才舍得让他们出去磨刀见血。 就这么护着连皇子带他们三十多个依旧有人吓的离开说是去读书了如今皇爷身边除了皇子也就两三个从前的长成了。 那些离开的皇爷也没怪罪毕竟他争天下没得把旁人的骨肉拿去抛灰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可是意外死去的皇爷每次到了祭日都要换了素衣亲自祭祀静坐许久。 他们留下的这几个皇爷真是当亲儿子的。 而在那群少年将军里常连芳也敢自信的说他是唯一在新兵营见过一口真血的也凭着这一口真血他的功劳没一桩是假的皇爷只要敢用他他就能让皇爷满意……可是现在那些功劳都烟消云散了。 抬手用衣袖擦去眼泪常连芳就觉着脑袋无比清明他也从未这般冷静过。 他得帮义兄把眼前这事儿以他的经验掰扯掰扯不然这亏得直接气的到棺材里都不闭眼的。 他举着“军令”问:“二哥!你要去皇爷面前告御状吗?” 陈大胜一愣继而站起来离开遮雨的旮旯地儿到外面淋着雨水蹲下他双臂抱着脑袋蹲如那没有母鸟护着露在雨水里鸟雏儿般的无依无靠。 他的几个兄弟看到也要跟却被常连芳拉住了。 “别去让他好好想。” 余清官看看那叠军令喉咙上下打结好像一颗小核桃堵在他的嗓子眼半天他才吐出俩个字:“啊~好。” 说完拉着几个兄弟去了更加阴暗的地方蹲下齐齐一动不动的看着陈大胜。 他们都知道了却不怎么为自己难过只为头儿难受……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本事!害的什么都能什么都会的头儿一筹莫展的那么闷着。 雨水越来越大灵棚那边忽响起了昂长的牛角号子清朗有力的诵读祭文声从那边徐徐传来:“嗟呼……举国悲怆兮哀哉!故大将军武肃公不终年而身殉……人心骇震亿万之人悲声动地言及先公泣下沾襟……闻将军之德褒死难之士养死事之孤亲推轜车厚死以慰生……(注)” 陈大胜于雨中缓慢站起安静的听着祭文他听不懂却要认真的记忆下每一个字。 直至那边念完他才慢慢走到旮旯里重新蹲在常连芳面前问到:“告不赢吧?” 常连芳点点头:“赢不了陛下手中三路大军谭家十六万以后我爹说会分成五路他家最少还得站一路。” 陈大胜点点头:“你说的我不懂!进长刀营两千就活了我们七个冤死……” 他举起自己的双手黑暗中又送过来斑驳的六双手加一起一百个手指头都没有。 常连芳面目肃然:“一千九百九十三。” 陈大胜点点头:“一千九百九十三添一个羊蛋。” 常连芳不知道羊蛋是谁但是被陈大胜额外提及就很重要。 他说:“谭家军自邵商正式起兵助皇爷征战天下前日报备到兵部的损失将折八百余兵损十一万余他家为新朝是倾家荡产这事不假。” 陈大胜点头:“赢不了我这个校尉许账册子上面都没有花名儿。” 常连芳点头:“自古兵营吃空饷抢属下功常事儿!人人都这样只他家吃相难看。” 陈大胜瞪着他:“不是吃相的错是人人都错这事不对老天也不许?” 常连芳气笑了:“老天爷?” 陈大胜认真点头:“在庆丰城外我看到了。” 常连芳抿抿嘴:“可……老天爷也没砸死老谭家皇爷也不会看老谭家倒霉。” 陈大胜看着天空问:“凭什么?” 常连芳:“不凭什么他比你贵比你能比你人多比你权大比你……什么都比你强姓谭的这次折损两百多这事皇爷不敢不认!老天爷那边他凭着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案台上供奉的牺牲都比你多……” 陈大胜忍耐:“前面的也没少给。” 常连芳:“老天爷不瞎这世上不能有两个皇爷我皇爷比前面的强!” 陈大胜认真辩驳:“那是你说的。” 常连芳忍耐着劝他:“死的人多了现在不打仗了最起码老谭家没那么多事儿了你想想家里老太太给你找……哥你都活下来了多难你都活下来了你何苦?” 陈大胜声音抬高:“活不了!我背后跟着一千九百九百九十三条冤魂还得添个羊蛋。” 常连芳:“可谭二死了。” 陈大胜愣了一下接着眼睛飘向一边瞅了一眼说:“这堆东西不止他给的。” 常连芳看看手里的厚厚一叠:“你都记的?” 陈大胜点头:“记的谭士元谭唯同谭维征谭士坤……乌秀。” 他记性好极了说书般的背了百十个名字半本的谭家族谱。 常连芳早就知道陈大胜有个好记性他也背过世家谱系闻言便叹息到:“守士维兴修成兆正中间有这几个字儿的他家上下八代人没跑谭家是恒台州传承五百年多年的世家。” 陈大胜认真的看着常连芳说:“我还得记下这些字儿怎么写你回头帮我写下来!教我认识认识。” 常连芳都气笑了:“你认识了能怎么着?每天写一遍他们的名儿学着判官老爷勾魂儿么?” 陈大胜极认真的告诉常连芳:“从桐岩山到五城亭琢宁关华阳城南中四郡两江岸边三十九城两千娘生爹养血是红的肉是疼的一刀子出去砍的是都是……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不疼谁不怕!五百出去就剩……”他太阳穴拧着青筋忍耐着说:“我谁也不认识!我谁也不知道!我只认一千九百九十三!再添个羊蛋!将军大人~小人有冤!!” 余清官的声音从边上慢慢传来:“说好的契纸子手印按了卖给他们家给钱粮买命死了还抚恤五十斤粮钱粮没给~死了没管冤枉!” 陈大胜看看他们又对常连芳点头道:“对。” 常连芳睁大眼睛看着陈大胜:“就为这?” 陈大胜认真点头:“一口粮一条命五十斤活一家老小没这口吃~就白死了。” 寂静…… 好久好久~常连芳才悠悠的说:“潭士泽死了可他爹谭守义下月初到皇爷依旧给了侯爵如今他家一门双侯谭守义官至少师年禄两千石这还不算食邑不算禄银那个人~我爹都怕。” 陈大胜脸上到没有常连芳的艰难他就很直白的请教:“能杀么?” 常连芳翻翻白眼:“能啊!可他后面还有谭士元年俸一千五百石官拜兵部左侍郎正二品!” “能杀么?” “能可他后面还有谭唯同正四品忠武将军年禄三百石正在活动兵部实职估计落到身上的差事比我都强管你这样校尉最少八十让他们生便生让他们死便死折腾人都不配让人家挑一下眉就拐弯的圈套一句话的事儿!可你连个校尉还未必真是呢。” “能杀么?” “杀的完么你当孟鼎臣的九思堂是假的么?那后面还有谭唯征谭唯心谭家七房活着的六世同堂盘根错节到皇爷都不会轻易碰甭说你现在没证据便是真冤又如何?他们……我们这样的身上有罪可赎可减可免罪……” 常连芳话音未落陈大胜已经站立起来又回到了雨中仰天淋着…… 灵棚那边悲哀的牛角在军营四处响起要钉棺了吧。 半响……那个男人缓缓的伸出手抹了一把脸来到旮旯前面问常连芳:“如果我是个真校尉一年拿几石?” “果敢?” “恩!” “九十石七十贯你问这个作甚他家怎么可能给你这么多。” “我要到前面见你的皇爷我们这样的~人要么继续卖命要么死!谭家不许我们离开能拉我们的只有皇爷我有刀!这世上能站黑骑的最后七把长刀我是刀尖! 卖给皇爷!我替他卖命从九十石开始……我拿到一百石我就弄死他家一百石的我拿三百石就弄死他家三百石的!总有一日我拿两千石到时候我再跟他们一个一个的说道理!!” 一刹那常连芳被面前汹涌的站意冲击的差点没坐在地上。 这东西叫杀气他说自己有他爹说没有。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他没有。 他张张嘴好半天才缓过气来问:“那那你要是路上死了呢?” 这次陈大胜没有说话倒是余清官慢悠悠的说了:“还有我我死了还有他们。” 对呀这就是一个人。 这一次换常连芳跑出去了他蹲在了雨水里也是一动不动。 他想的很多他家就是个落魄的士人出身好不容易靠着他老子会盘算提着脑袋父子四人带着亲戚卖命好不容易如今成了新贵好日子没过几天呢这事他没法掺和也不敢送全家去死。 他就是跟陈大胜八拜之交又如何? 他不能托着一家大小跟着陈大胜去报仇去……家里人也不可能同意。 可是不帮着陈大胜他读的书看过的仁义学的道德统统白学了么? 沉闷的三军炮响起棺了…… 常连芳慢慢站起他走到陈大胜面前说:“我家上下八十多口不能陪着我胡闹。” 陈大胜理解的点头:“那不能不用你只求你一次我要见皇爷。” 常连芳盯着他的眼睛问:“哥!不悔?” 没有犹豫:“不!” “那那就走吧……” 常连芳返身就走陈大胜在身后问:“去哪?” 去哪啊? 这一次常连芳倒是笑了他捏捏鼻子回头对陈大胜说:“要见皇爷我得带你们去见六胖子咱要给人演一出戏六胖子~啊是个小神仙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为了反讽用了《为张巡请功表》十九字。 感谢亲们的打赏我不爱点那个一键感谢我的作者有话说有用处。 有的读者爱听书我眼睛不好也这样听可听到最后就是一连串的这个一个小地雷那个一个□□最后索性关了可是有些东西读者有话说要解释的。当然我是感恩喜欢打赏的不是别的就觉着好虚荣好体面还美滋滋的。经常搓着肥手跟那数。感恩!会以真诚质量回报大家。鞠躬。 正文卷 26、第 26 章 武帝杨藻率众臣送谭士泽棺椁三百六十步后, 皇爷带领诸皇子先返谭家军营。 谭士泽的灵柩要送到燕京北十里的一处叫三家沟的地方, 谭家求的冥地就在此处, 并预备在这地方, 为谭士泽起一座武肃公祠以便后人拜祭。 进了谭家预备好的休息营帐皇爷才从里到外脱个干净着人将祭祀那套衣服拿去焚烧, 又光站着让四个执炉太监举着香薰炉子在他身边熏了一会子才换了蓝缂丝三色青白金膁龙袍。 再亲切的关系也架不住谭士泽停放了那多天那腐肉的味儿就是用成把的熏香也遮不住难为皇爷从头到尾不露声色。 摸着新衣裳, 皇爷就有些不高兴他捏着袖子不满道:“怎么又是新的?” 张民望闻言便满眼心疼道:“哎呦!圣上爷, 您这才哪到哪?跟那前面的比, 您这又算什么?您想想, 自打您登基, 大朝那套都穿多久了这身什么手工这……还是从前那边库里的旧料子, 您现在可跟从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皇爷拍拍脑门奚落般的自我嘲笑道:“从古至今现下还不敢提文治武功, 只说做皇帝哼!做皇帝啊!享福排不上朕这穷酸朕倒是可以挣个头名了说出去谁人信?” 张民望不敢接这话他也知道今天看到谭家军从上到家一眼过去万人都置换了崭新的甲胄这都是钱皇爷是真的不高兴了。 四处筹措几十万两的意思撒出去就是这个响动? 听说庆丰城那边赈济的锅子甭说什么筷子插进去不倒稀的都能照出人影了。 别人也做皇帝皇爷也做皇帝登基以来整日子就是钱钱钱钱这日子哪儿有从前快活。 等到收拾停当有人端过茶水皇爷看比自己使的好瓷器华美的刺人眼睛他就不愿意用张民望便笑嘻嘻的又奉上一套说:“圣上这是咱自己带来的不是外面的。” 这样皇爷才瞥他一眼接了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后才问:“什么时辰了?” 张民望道:“回圣上才午时初刻离钦天监看的起驾时辰还有段时间呢不然您就在他们家随便用点?” 皇爷不喜欢谭士元这个人就不想吃他家的东西倒是自己捡了宫里带来的点心配茶吃了两块。 正吃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少年的尖叫声音惊惧不似好声接着一阵吵杂声传来。 停战没几日皇爷是龙袍穿了老毛病依旧没改那外面传来的声音他分外熟悉是他家老太太最最在意的六儿这孩子虽然平时神神叨叨的可是这样喊叫却极少见奶嗓子都喊劈了。 在屋子里迅速转了一圈皇爷没找到武器便空手冲了出去伸手拔了帐外侍卫的腰刀提着就往外跑。 一小太监捧着双蓝色缂丝祥云金绣游龙边皂靴紧跟其后边走边喊:“鞋鞋皇爷鞋……” 他还没出帐子就被张民望一脚踢倒。 伸手抱起靴子张民望骂道:“丢人败兴的东西喊什么喊!滚一边去!!” 大惊小怪丢脸到外人脸前了。 等到张民望怀抱着靴子顺着营内焦急的人流跑到地方那边地上已经躺了一地。 才将叫的不是好声的六皇子如今正一脸兴奋的靠在皇爷怀里皇爷一手持刀一手捏着他的胖脸来回看看到儿子无事皇爷才安了心道:“你不在营帐好好呆着怎么乱跑?!” 皇爷这人说话行事向来憋得住脾气对自己这几个儿子的时候他倒真有民间父亲样儿慈爱也慈爱常开玩笑可生气了那也是该骂骂该踹踹该发脾气发脾气。 然而有一人他是从来不打不骂还很宠溺百般迁就的。 就是这个六皇子杨谦。 早年皇爷正妻去世之后他嫡母给的亲娘送的下面人献的女子并不少有十好几位而这些女人这些年给皇爷也生了有二十多个孩子。 只可惜战乱颠簸夭折的也不少现下他活着的儿子就五个二皇子杨贞五皇子杨英六皇子杨谦七皇子杨度还有个九皇子尚在襁褓不敢起名只起了个玄鹤的乳名喊着求长寿康健之意。 杨谦生母姓窦是皇爷当年准备起兵前为维系各方面力量接受当地一小世族献来的美人旁人管这位叫窦夫人。 窦氏娇媚善解人意颇得当时的大都督欢喜只可惜她时运不好生了李谦之后就死了。 同年皇爷生母江氏重病为孝道皇爷就把不满周岁的杨谦送到了生母身边抚养简而言之就是给老太太解闷的。 凡举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孩子通常都有几个特点一个是胖第二个他的脑袋瓜子里想法跟老人家总有相似的地方。 江氏挂念儿子不得见便把整个的人生全部寄托在烧香磕头上。老太太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是哪路神仙能保佑自己的儿子平安顺意于是她就全面出击是个神仙就诚心祭拜虔诚供奉建庙塑金身不在话下。 如此在皇爷老家老太太就给皇爷求出神仙一条街来什么菩萨庙真人庙龙王庙皇帝庙文庙娘娘庙土地庙甚至祝融庙都有除了这世上已经知道的神仙那边还有各式各样的瑞兽庙…… 老太太每天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就带着宝贝孙一庙一庙的去走动上个香啊施个米啊跟庙祝庙主神婆和尚道士聊个天解解闷啊…… 六皇子杨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与神仙作伴快乐自在并健康的长到九岁的。 几个月前老太太看六孙子都这么大了皇爷还不紧不慢的她就急了。 如此休书一封她就连人带信的把大胖孙含泪送到皇爷身边。 大胖儿子回到父亲身边亲昵自是不提在当晚家宴皇爷看他天真就当着全家的面问六皇子我儿未来可有想做的事情?你想好了告诉我为父也好早作打算。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就是封了王有了封地就你这样也管不好何况我现在还不是皇帝呢你难道不趁机求求我给你捞点功绩以后也为你封王积淀一些资本再给你找个土地肥沃的好去处? 他家的孩子自小都有眼色只一听就明白他们父亲什么意思了。 周围刹那鸦雀无声便听那小胖子极愉快的说:“父亲!儿早晚回归天庭做我的神仙去儿在天上颇多故交好友多年未见儿臣也是常常挂念。父亲只是管地面的事情人仙也儿臣求的您也帮不上啊!!” 这理直气壮的嫌弃劲儿。 满桌子人惊掉一地下巴众人知道了这小胖子已然老太太教坏了……皇爷自是哭笑不得自己造的孽宠着吧。 他只得笑道:“好好好我儿想做神仙就神仙吧为父的安危就全凭你的神仙关系了。” 小胖子自是拍着胸口保证只管交给他。 然这事情过了没几天大军开拔走了两天无水之地好不容易看到一口老井还未等有人上去打水六皇子便飞奔过去扒着井沿就往下跳。 周围人都吓疯了一群人上去抱的抱拉的拉哄的哄好不容易把人弄下来了皇爷也到了就气急败坏的问儿子要做啥。 这小胖子却一本正经的跟皇爷说:“父亲不知儿子现在就去这井下找井龙王去这井龙王与东海龙王乃是表兄弟他家必有捷径通往东海待一会我去攀攀交情定让那东海龙王亲来与我父行云布雨好解这燃眉之急……” 皇爷听完真是哭笑不得周遭人憋笑憋的肺都要炸了。 总而言之这是个坚定认为自己是神仙的皇子。没人敢笑话他就只能一起喜欢着假装他是个真神。 这样的一个神仙皇子才将被陈大胜等人忽冒出来拉住他问事情人从小环境祥和安稳哪里见过陈大胜这样的人还有这样的阵势……忽然就蹦出来了忽然就拉住自己问自己人不认识字儿? 六皇子吓的大叫等众大内高手冲出来这位皇子恢复了神智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大喊:“你们几个不可随意杀生见血!坏吾的道行根基吾跟你们这等凡夫没完……” 众高手施展不得不到几个回合便被余清官一人用刀柄磕打的滚在了地上。 陈大胜的刀轻易不敢出。 此刻皇爷人已经到了当地便被众侍卫围拢过来护住他捏着六皇子的胖脸左右看还问:“你不在营里呆着?怎么乱跑……” 张民望也跑了过来跪在地上给皇爷穿鞋可他耳边却听到六皇子兴奋的说:“父皇!儿臣才将恍惚听到谁说有一神仙着羽衣戴高帽飘来定然是那中山卫书卿想当年卫书卿拜的也是武帝……” 不等他说完皇爷就好不苦恼的将刀递给侍卫道:“那是个女子!” 六皇子一愣接着更加兴奋:“啊!竟是个女仙?难不成是见彭祖的那位朵女到了哎呀哎呀!这可是太失礼了我早就想见见这位女仙了想当年朵女遇彭祖求教上补仙官之路……” 忍无可忍了武帝暗自运气夹起自己的大胖儿子丢给侍卫便说:“赶紧带你家神仙用膳去!” 那小胖子走了好远还在嘶吼:“父皇不要啊!儿臣好不容易得遇真仙竟是错过了么!难不成父皇竟舍不得儿臣竟要坏吾机缘……父皇与我血脉相连何致如此何致如此啊!儿臣虽可亲可爱然父皇该舍还是得舍哎呀父皇你舍不得你早说啊不瞒父皇!吾在天上有一辆鸾车可日行万里想见我就……咻……” 众人就再也听不到他说什么了想是远了…… 有人铺好地毯摆上案几皇爷坐在高处他端起茶水定神一口下去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便一口茶水扭脸喷出半捂着脸肩膀耸动不止。 此刻周遭方不停响起嗤嗤声就是有再大的怒气如此也消散了。 好一会皇爷半张着嘴巴抹着眼角的泪滴指着对面跪着的一堆趴着的矮堆儿道:“说说说吧怎么回事?吓的朕的六儿好没飞升上去……” 说完又是一顿闷笑。 那边上的侍卫上来请罪只说才将六皇子正在小睡这谭家军营也是没规矩闲杂人等四处乱走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被六爷听差以为神仙来了带了他们便出去四处寻仙人。 这几个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就忽然冒出来一把抓住六爷问小官人你识字儿么小官人你认字吗? 六爷吓了一跳便叫了起来他们本想上去拿下交手的时候六爷又喊不许见血不许坏他道行如此便这样了…… 侍卫说罢就让人呈上几把破布包裹着的长刀。 几把长刀被丢在地上发出碰撞的闷响皇爷低头一见眉便轻微的耸动下眼睛还向那几人凝视了一会儿。 这几把刀的样式他见过怎么可能没见过才将还有好几百着黑甲立在马上花着自己的钱还对着自己捶胸喊威武呢只是那些背着的刀该是后来的长刀了…… 这几把是最早的长刀款后谭士泽也献过几次改动图纸新刀选了更好的料器在重量上更是逐步减了三斤四两却做不长了只能刀成七尺长。 而老长刀该是面前这种刀长七尺半重二十二斤刃三尺半柄长四尺他熟!更是亲手摸过无数次只是他摸过的与这些是有距离的。 这几把的刀刃比老刀刃的宽度要狭窄半寸这绝非匠人所制硬是人身骨肉皮慢慢削出来的。 皇爷忽开口对那侍卫道:“拔刀。” 那侍卫一愣沿着武帝目光看去又赶紧蹲下一一将长刀拔出摆成一排。 老刀无声的并躺着除刃是一线银白别的地方竟是沉黑老刀没有皮鞘却被奇怪的黑布鞘裹着露着一股子被主人不在意的慢待与寒酸。 周围那些侍卫看了就奇怪想这世上竟还有布做的刀鞘然而头脑灵敏的想到深处心皆是一肃表情便渐渐凝重起来。 那从前该是用巴掌宽的布条缠裹刃只血见的多了布拉不开便用人血粘了一个鞘。 那拔刀侍卫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无知无觉的竟从第一把开始便使单手拔刀另一只手竟握着自己腰下刀柄不离他表面故作镇静可心里竟有一阵阵说不出的心悸。 侍卫头领本想训斥却被皇爷瞪了一眼。 再看那老刀谁都知刀乃凶器一般开刃之后便会取艳红的布条裹刀柄辟邪防汗可这几把的柄却黑的发亮已看不出红布的质地竟皆如黑玉被把玩了几百年已经出了统一的皮壳般的黑亮着。 侍卫好不容易摆好刀松了一口气的站了起来却听到皇爷说错了? 他抬头看去就见皇爷指着那些刀说:“这是第一把那个第二那个第三……” 待刀摆好皇爷才看看那远处几人脸上竟也露出温和的笑容说:“你们几个都抬起头朕看看。” 陈大胜几人一直五体投地的趴着他们心中早有准备待听到上面皇爷喊他们抬头就假装听不懂的一动不动。 一直到有人踢他们屁股这才一一抬起头都是一脸呆滞迷茫的看着皇爷。 皇爷看到有人动粗立时便不喜了他瞪着那抖机灵的骂到:“你!滚下去你当他们是谁你也敢踢他们……” 然而皇爷这话说了半句便吓了一跳无它这几个人形象太败坏了。 怪不得自己的六儿吓一跳。 这都是什么打扮啊?就见这几位脑袋从发髻到脖子都缠着看不清颜色的头巾身上的衣裳更是布带飘飞掣襟露肘般的狼狈要使劲分辨方能看出是很久很久之前上面统一派发的卒甲说是甲其实算作是厚布袄子可这种袄子不是冬日配发么? 再看这几张脸更是没眼看跟洗了一次澡从此走一次三年长镖的老镖师活脱脱一般无二个个脸上都看不清长相都是一副土制的皮壳套在脸上般灰厚板着脸肉显的呆板又木讷。 奇怪的是其中有一个的脸格外显眼他的脸上灰壳是一条一条的痕迹就像雨水浇灌的土坡儿凹凸面儿。 这是陈大胜他才将淋了雨可见这几人的脸有多么肮脏。 就两个眼睛还有神采黑是黑白是白张开嘴也是红白分明的牙肉床配大白牙对下颚还有用刀强切的狼狈胡茬。 那镖师走镖为了抵挡风霜防止皴裂便走一年镖一年不洗脸走三年镖也是三年不洗脸。 镖师如此常年行军的老卒何尝不是如此。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这样的老卒皇爷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是隔得这般老远那遮不住的臭气已然是阵阵袭来他都没介意。 这都有多久没闻到这味儿了很久之前最艰难那会他的老卒也有过这个时日。 这味儿还在可他的老卒已经很少很少了。 凭这气味皇爷便能在心里明白这些肯定不是刺客也不是外面来的。 这就是随他打江山一城一城过来的老卒不要比老卒还有经历这是谭二手里的老刀啊。 这几个到底缓缓抬起头看清楚上面的贵人了其中有一人看到上面的皇爷仿佛是认识般便小声惊叫到:“大大都督……” 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后面猛的一锤骂道:“傻子!是皇帝老爷!多日前就是皇帝老爷……” 话没说完这个也挨了捶又一起 猛的五体投地头磕的真诚震动地面都微颤了一下。 皇爷憋不住的抽动嘴角道:“免礼免礼起来吧起来吧!” 可这几位显然是畏惧的他们缓缓抬起头便有带头道:“我等……标下下?拜见?大皇帝老爷?” 几个可怜的没见过这阵仗就仓皇的左右看着求援。 张民望笑着出来帮衬道:“要称圣上你等……” 他看看皇爷皇爷点头很认真的想了下说:“称臣。” 他认。 张民望咽下吐沫道:“你们就称臣。” 一圈侍卫惊讶的看着那几个老卒。 这几个就互相看看依旧是迷迷茫茫倒是带头的那个又一个头磕下去道:“圣……圣上称臣祝……” “呔!胡说八道什么你们是臣你们要说臣等就是你等……” 皇爷无奈的摆摆手对张民望道:“你闭嘴乱教以后慢慢教~别吓到他们!” 说完他便笑着对陈大胜几个说:“别怕你们随意叫以后再让他们慢慢教你们。” 陈大胜木讷的点点头很认真的又带着兄弟们磕头后他这才恭敬的抱拳说:“右路军长刀营陈大胜!” “余清官!” “童金台!” “马二姑!” “胡有贵!” “崔二典!” “管四儿!” 又是实在的一拜陈大胜直起上身语气诚恳的继续道:“恭祝皇帝皇帝老爷圣上……”可怜他也不认识几个字儿肚子里没有草后面那几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总得开个头吧如此他就使了牛力气喊了一句:“恭祝您~老爷……早生贵子!” 余清官愁的不成了他赶紧小声喊:“老大圣上有一群儿子了!” 陈大胜好不慌张的说:“啊~有了?哦哦那您金榜高……”也不对啊逼急了他眼睛一闭大声说:“您老发大财!!” 余清官今年三十六有经验就得意的接:“财源广进!” 恩后面的也是使了牛力气说好话可怜的这一路就这样下来了。 “开~开门见喜事!” “身体好!” “好?可好了!!” “每天吃好的喝好的……!” 胡说八道到崔二典他就美死了可算轮到他露脸了从前要饭地主老爷家添丁他跟着师傅去唱莲花落好话多了去了就这样他抱着拳头就开始唱了? 一群侍卫加皇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满脑袋都是:“他唱了?他竟然唱了……唱了……” “哎哎哎福字儿添了来喜冲冲福源善庆降瑞平……” 余清官气的不行回身越过人对他就是个狠巴掌:“你闭嘴吧。” 崔二典被巴掌呼倒就露出可怜巴巴的管四儿孩子也急就头一歪大眼珠一翻露着真挚开大嘴露红肉白牙抱拳喊到:“您老大大喜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些错误皇子姓氏有问题我改了一下我眼睛不好有时候没经历改错咱慢慢来吧您多担待。 那个他们说现在要给读者发红包了我就在微博那个读者群里不定时发了宝宝们要得了闲就去溜达聊天那边没啥正经事除了深夜互相厮杀各自放毒之外都挺好偶尔我还抽个奖啥的。 你们甭嫌弃我节奏慢我这个文就得慢慢推一百多万呢咱不急啊开个漂亮的开头才有后面的风起云涌。 正文卷 27、第 27 章 一帮老实人, 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说了心里最好的话。 皇爷不但不怪罪, 听了还挺高兴的, 就觉着这些话怪顺耳又真诚比那些每天叨叨咕咕这个不许那个不对的大臣们可亲多了。 亲归亲, 这却也太逗乐了这是笑还是不笑呢? 人谭家今儿出殡现在主家做主的也不在背人大笑过分失礼就忍了吧。 于是连皇爷在内, 周遭人都是憋着长出气一口一口好不容易把那些笑咽回去, 皇爷也是一脑门汗的对陈大胜说:“哎, 发财好, 大喜也好!这话不错, 朕喜欢……你你们过来依着刀顺序站好。” 陈大胜他们几个这才互相看看, 爬起来一起站在自己刀面前。 皇爷对站在头刀位置的陈大胜道:“原来你就是刀头啊?” 陈大胜点点头想说点什么, 却只是张张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他不会对应这样的话。 这就是个老实孩子皇爷耐性又好了些的继续问:“多大了?” “二……”陈大胜是真的忘记自己多大了想了半天才约莫着说:“十九还是二十?回您话小的爹从前也在营儿里那时候有人提醒后来小的爹在打南中四郡的时候没了就没人告诉小的该多大了小的生活紧成天忙乱也就记不得了。” 住在这大营里成日子除了杀人哪儿也出不去什么也不知道就成天浑浑噩噩想一件事明儿我出去了我得想法子活着回来。 南中四郡啊!一句南中四郡倒是勾起皇爷不少心事儿他仰着脑袋也想起宁中郡那场大战要不是谭士林……太上皇也早就没了。 可太上皇受一场颠簸惊吓心神受损现在也是常犯糊涂令他着实忧心。 谭士泽谭士林……还有提不起来的谭士元谭家有时候还真让他左右为难。 皇爷回过神又耐着心的挨个问了多大了问完他就笑着对陈大胜说:“有意思你到不算个大的却做了他们刀头他们平时可服你?” 管四儿最小也不懂得什么规矩就脱口道:“服服!头就是头头的头没了他就是头不服也得服!” 一串头儿下去把皇爷搞的差点又笑出声来。 无法皇爷只能端起茶水遮掩一下又问陈大胜:“按照你这个岁数倒也是难得了记不记得你前面没了几个刀尖啊?” 陈大胜想想便从腰上的褡裢里取出一个包儿他蹲在地上打开将发束取出来摆好道:“回您话十三个。” 十三束黑漆漆的头发用红布系着陈大胜身上又脏又臭可这头发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顺顺溜溜。 皇爷低头看看半天才说:“明儿朕就让他们安排一块冥地再着人给他们打一副好棺材好好把他们安葬了吧。” 陈大胜闻言眼前就一亮他心里想着就冲皇爷这份良心他可以把命交给他了。 他跪在地上沉默的磕了三个头。 皇爷不知道这三个头代表什么他以为是陈大胜替死去的刀尖们谢恩心里便有些愧的说:“你咳也别担心他们的香火朕给安排在大庙那边着那些僧人好好祭祀就是。” 这一下余清官他们也跪下虔诚谢恩甚至心内还有些羡慕了。 活人多受罪啊成了鬼有大和尚伺候吃香火这多享福啊。 站在一边的张民望就有些无奈的咳嗽了一声皇爷岂是能随便看这样的东西的多不吉利啊冲撞了可怎么好啊! 一会子还得让皇爷换套衣裳见了白事儿还得打发人召钦天监的来看看时辰不然宫里的也冲撞了。 听到张民望在身后安排皇爷便撇撇嘴从前在前面哪天不见白事儿偏偏现在穷讲究。 不过他倒也没有阻止人家又没做错。 营子那边陆续响起马蹄声皇爷知道这是送灵的人陆续回来了。 如此他便奇怪道:“你们?今天怎么不到前面去送送你们二将军?” 好歹也是老刀了。 陈大胜闻言就一愣抬起头语气就有些低落的说:“想去的可是……没人告诉没人告诉小的怎么去……就没去。” 皇爷眼神微暗看看这几个的打扮他便又想起入营的阵势来了。 “哦?没人告诉?那些长刀营的说起来他们还算晚辈怎么就敢如此怠慢你们?” 军营里的老卒甭管有无官身在任何人面前那也是有几份体面的。这样的刀队不说全部就说这个小刀头是该建营就在的老卒的。 陈大胜的语气倒也没有难过只是很平常的说:“那些那些不是我们长刀营的他们是大将军的长刀营……” 皇爷闻言眼神就一变声调提高了打断问:“你说什么?!” 陈大胜吓一跳他看看皇爷有些不明就里的张张嘴迟疑了一下解释说:“不不怪人家不喊我们他们是大大老爷哦大将军的长刀营不是二将军的长刀营不喊我们也应当没没骗您。” 皇爷大怒伸手抓起桌面的茶盏就举起来呼了一口气他又缓缓的又将那茶盏放下了。 周围气氛刹那压抑起来。 陈大胜有些紧张便赶忙跪下道:“小的小的说错了什么?” 余清官他们看头儿跪了也一个个跪了下去。 皇爷压抑住脾气强扯出个笑道:“你们起来跟你们没关系。” 这样陈大胜他们才敢站起来却手脚慌的也都不知道该往那边放也不敢说话了。 皇爷却又逼问他:“莫怕就是有事儿也怪不到你们头上朕只问你们二将军的长刀营现在还有多少人?这些人现在都在哪儿?” 陈大胜他们互相看看最后他才一脸您竟然不知道样子答话道:“您您不知道么?” 皇爷摇头肃然说:“朕!不知道!” 他每月都会接到兵部转来的单子不提谭士元谭士泽手下直接管理有精兵一万两千人日支米两升月支六斗一军日耗二百五十石年耗约九万石。 其中长刀营满员五百精锐配备一人日支出牛羊肉二斤白米五合二升馒头十二个盐三人一合酱料一人半合十五人一队配有专门的伙夫…… 然后他的银钱就养出这样的老卒?给个盆出去他们就能要饭对!人家还会唱莲花落呢。 陈大胜身体晃悠了一下他盯着皇爷看了半天才道:“您不知道?您是皇上啊!” 余清官知道他心神纷乱就赶紧扶住对皇爷哀求:“我们我们头实在是难过您您能让让小的替我们头说么?” 皇爷微叹苦笑:“是啊朕是皇上啊你说吧。” “回您话二将军的长刀营早就没几个人了如今就我们七个了!最后那些人~都交待在庆丰城了。” 皇爷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你是说就你们七个?长刀营?” 余清官点点头:“回您话是这样就我们七个原本还有个残队围城那会跟那边的主将交手过几次人家那边剩的都是精锐听说那还是前面的二皇子带着亲自应战的。 都也都也是急了谁输谁没命!人家要殉国呢!那那咱们也殉呗反正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可谁能想两军交战的能那么卑鄙那边就扬了毒粉又刮了大风咱咱这边就倒了倒了一大片……丁三~丁三让他们就都没回来……二将军的亲卫军也折了一大片去……” 余清官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冲出眼眶子浇出两道泥沟子。 从邵商一起出来的一起苦来的到了最后被毒死了? 皇爷点点头也是很难过愤怒的说:“这事朕知道他们用了白石山的人。”说完猛一拍桌面:“白石山!朕诛他们九族!!” 马二姑就赶紧接话道:“我我说我说后来还是大~皇爷您下的令说只围不攻后来的事儿您就知道了老天爷觉着他们下作就怒了庆丰城塌了我们又跟着二将军连夜进了燕京接应您那晚说是大将军会增援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东面西面都开始攻了那炮都响了也不能退了! 实在没办法二将军就带着剩下的亲军营还有我们一起进去了人太多了……我们一路进去谁也不认识皇宫那边南门最险都杀红眼了可到了后来人又不见了……满地的尸首也没人告诉该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二将军也没了今儿对了!今儿今儿!” 马二姑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拽拽陈大胜:“头儿您赶紧把那张军令给皇上老爷看看皇上老爷识字儿他能告诉我们去哪儿。” 他说完笑着对皇爷道:“不是故意冲撞您家六少爷是前面给二将军送灵咱们觉着吧打多少年前起咱们就跟着二将军了嫌弃咱们寒酸那不让抬灵好歹也让咱跟几步呗? 可老不来人那边都预备起来上甲上铠出去了咱几个还在马场呆着等啊等啊却是那边乌校尉来了说帅帐给了军令了让咱们后儿跟粮队去边关呢我们头儿那会子正难受呢就没仔细听着也不知道该去哪儿随队去等想起来问乌校尉都前面去了……哎头儿!头儿?” 马二姑用胳膊肘碰碰陈大胜。 陈大胜定定神这才从怀里取出那封军令双手捧了递到上前的张民望手里。 等到皇爷接过去再把这军令一看便倒吸一口冷气。 这东西他熟月月见天天看人粮马料抄废的单子。 这就是军令? 皇爷都气笑了也不知道该笑谁他抖抖单子问陈大胜:“这是你的军令?” 陈大胜有些慌张就问:“不是么?难不成放错了?” 他的手又伸进怀里没一会掏出一堆纸张更慌张的铺到地上来回看了一圈不认识就抬头哀求的看向张民望:“这这位大人劳烦您帮看看是那张?小的小的不识字儿……” 张民望感动刚才的故事眼圈都是红的闻言一叠声的点头说:“哎哎这就来来给您看啊别慌别慌。” 他小步跑过来一张一张捡起这东西捡到最后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砸到了最后他双目模糊的捧着这堆东西就走到皇爷面前说:“什么军令啊!皇爷您看看欺负人呢这不是……” 然而这状还没告完就听那边有人来报说谭唯同回来求见。 皇爷当没听到只一张一张翻着军令翻到最后问陈大胜:“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军军令啊?” 皇爷手抖:“你看到的军令就是这个?” 陈大胜看皇爷发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一伸手摸着自己的褡裢包说:“难道又错了?没放这边啊。” 他伸手取出一个羊皮包儿倒出更多的军令来回翻翻后确定的点头:“没错这些都是老军令不是新的不在您那边么?” 皇爷吸了一口凉气恨恨的指指那羊皮包。 张民望颠颠过去把包也给没收了捧给了皇爷。 那边又有人来报说是谭唯同求见…… 皇爷却翻那些旧军令翻着翻着他反到不怒了只是看着面前的陈大胜等人心又酸又软。 看那老实孩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皇爷便在心里拿了主意反正你们老谭家不要这就是自己的了。 到底是做皇帝的他稳了一下神指着那些军令说:“这些~你都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大胜点点头指着边上的那张道:“忘不了!小的记性好都记的呢那张红字儿的是小的第一次接的令上桑植道当时斩了个银甲红樱子的马将二将军高兴赏了肉吃还给了小的们一人二百钱。” 皇爷跟周围的佩刀侍从眉角抽搐最初起兵为了鼓励军心军中记功法相当残忍按照斩首数目大将身份记功。 银甲的骑士一首该赐爵一级。 陈大胜想起很多美好的记忆他羞涩的说:“那时候我还有头呢这是我们头的军令就这一张了那后面的都是我哦小的的您手里那个圈圈多的军令五城亭的二将军那会不在是大少爷替帅帐给的军令命小的带队阻截斩了当时的一个叫商君的还有他的骑队马将八十五城亭打下来当时计数我们这一队斩首一千二大少爷高兴回头赏了我们两只羊随便吃!还一人给了五百钱!” 没法听了商君是你斬的?你知道商君是谁么?那是前朝五城亭守城大将商保之的二儿子人家是个四品的中郎将何况那后面还有八十黑骑呢脑袋一千二…… 这么大的功皇爷当然记得是记到谭士元跟谭唯同身上了现在这小刀头却说是他们做的? 陈大胜还要说却不想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道:“你住口!!” 众人抬头却是那披麻戴孝的谭唯同带着一群同辈人一脸激愤的冲了进来。 皇爷没招就敢强行进来这胆子是有多大? 可是这是谭家军营。 皇爷随手将那堆东西丢给张民望便笑了。 谭唯同带着一帮子同辈兄弟进来扑通就给皇爷跪下了。 他父亲现在在墓地那边事儿太多已经来不及去请示了。无奈他只能跑到这边便是皇爷罚也得申辩申辩了。 他磕了几个头道:“臣有罪臣冲撞圣驾罪该万死可是臣在边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还望陛下开恩容臣辩解几句!” 也是要听听人家怎么说的。 皇爷态度很亲和的点点头道:“谭小将军莫要激动你慢慢说朕听着呢。” 谭唯同直起上身稳稳心神便伸出手怒指着陈大胜几个道:“陛下不知这几个就是无赖兵痞他们说的没错儿早年他们的确进过长刀营却因阵前怯战我二叔就把他们打发到马场了。 陛下若不信便现在着人召马场那边的营头还有军士来问问问他们是不是住在马场吃在马场? 臣实不敢欺君!已经让人取从前还有现在的长刀营将士册子去了。到时还请陛下亲自验看到底有无这几人。 这几个平日在军营里仗着资历实在没少欺负弱小也就是凭着我二叔心肠软看在从前起兵就一直跟着的情面上就没多计较。 原臣家也想着反正也少不得他们一口饭吃到时候打发了就是谭家世代养兵治军什么人没见过万不敢想这几个!!这几个……” 谭唯同瞪着陈大胜厉声骂到:“说!你们到底受了何人指使!来诬陷我家满门忠烈?你们就不怕回头大将军回来将你们千刀万剐么!!” 说完他又对着皇爷又一个头磕下去道:“陛下他这是不知道在哪儿受了挑唆欺负我二叔死了死人不能说话坏我家名声呢!还望陛下明察还我谭家几代人的清白陛下我二叔才刚抬出去啊!!” 谭唯同说完大哭起来周围谭家子弟皆是哀嚎一片。 陈大胜几个一言不发的站着俱都眼神平静身形都不动一下。 甚至陈大胜还想呢若是若是他们都是一样的今日便统统别活了弄死几个算几个吧……他回头去看皇爷皇爷却冲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谭唯同哭的痛心疾首一口一个二叔你在天之灵看看吧…… 皇爷就一言不发的听着一直到有人抬了半箱名册上来请他验看皇爷便笑了。 他对谭唯同说:“朕不看这个成天见!朕是看的够够的了!朕说你这孩子?哭什么?你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还不知道你这么爱哭呢?查什么?连年征战陈年往事闲工夫多了去弄清楚这些事儿不就是他们不是长刀营的么?不是就不是吧!” 皇爷说完便对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的孟鼎臣道:“五郎。” 孟鼎臣过来道:“臣在。” 皇爷笑着吩咐他:“去把谭小将军那匹战马牵过来。” 下面嚎哭的声音立刻停止这群人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俱都去看谭唯同谭唯同也不知道胡思乱想到什么就吓的嘴唇发白看看皇上又去看陈大胜他们他甚至求救般的看了一圈人然而这边只有陛下跟强冲进来的他们……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是要自己跟这几个怪物交战么? 正胡思乱想着那孟鼎臣便牵着谭唯同的战马过来了。 谭唯同这匹马来历不凡是下面六骏马场今年送上来的一等战马它名字叫赤焰龙说是有卢血并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待那赤焰龙被牵了过来众人看清就暗自喝了一声彩这马一看就是一等一的好战马凭的姿态就是漂亮周身朱红没有一根杂毛不说马身仗长体型更是优美浑身肌肉匀称傲然一路被牵来步步踏实蹄子迈动弹性有力。 甚至见惯了好马的皇爷见了都眼里划过可惜对谭唯同赞一句:“好马!” 谭唯同嘴唇依旧是哆嗦就听到皇爷对那几个无赖子道:“今日不让你们杀人杀马你们可会?” 陈大胜看看那马道:“这么好的牲口杀了可惜。” 皇爷却笑着说:“没事儿谭家不缺这一二畜生朕就问你敢不敢杀?” 陈大胜点头:“小事。” 如此不管愿意不愿意这一群人便一起来到谭家军军营入口耀武的那处空地。 谭唯同心里畏惧依旧强撑着对皇爷道:“陛下老兵杀个马不是简单的事情?” 可皇爷却双手拢在袖子里笑着说:“恩简单?你怕是没见过你二叔的长刀营怎么杀马的吧。” 栅栏外陈大胜等人慢慢解开头巾裹在脸上最后只余二目他们身上更是脱的只留了一块脏兮兮的兜裆布。 张民望哆哆嗦嗦的道:“这这成何体统?” 皇爷却笑说:“如何不成体统他们裹头防血呛多少衣裳也不够抛费索性从第一日起就没有上甲护身的习惯。” 张民望话多就好奇的问:“皇爷老奴看着这几个身上倒是扎实?如何才几条伤?您看孟大人他们那一身伤……” 皇爷眼神平静的道:“长刀营出去不生就死要疤瘌做什么?”说罢他看着周围谭家子弟道:“一会子就都睁大眼睛给朕好好看!都记住了!记住什么是长刀营!什么是谭家的长刀营!你们给朕闭上眼睛试试!!朕千刀万剐了你们!!” 一副破破烂烂的布甲被陈大胜他们从包袱里取出草草的围在腰间。 这块玩意儿从前也是能盖个半身的可惜如今就剩下半块了。 管四儿不屑的看看远处那马道:“头儿大哥就让咱们杀个这?你一人去呗?” 陈大胜晃动一下脖子声音平淡的说:“换东家了今儿手里的活计都给我做的漂亮点子让咱新东家张张脸面。” “哦!” 就这样他们光着脚露着一身战场上得来的青铜肉绷着半生的愤气慢慢的缓缓的走到场子中间排成一排个个单手背后握刀陈大胜盯着那马后面这几人却是一人一个角度看着身后左右。 孟鼎臣看那边准备好了就对皇爷点点头。 皇爷打了个手势就见那孟鼎臣忽然从腰下取出一把雪亮的长刀对着那马屁股就是一下狠的劈了过去就听到噗……的一声 那马血飞溅长嘶一声便前蹄站起疯了一般如团红黑的怒云奔着那七人便席卷而去…… 周围有人惊叫还未等众人反应那马已经奔到了陈大胜他们面前见有阻碍便双腿腾空对着这排人就踏了过去。 只一刹一眨一瞬! 众人的耳朵便先是听到一声沉闷的低吆喝:“呼!!” 这种吆喝没有愤怒没有不平只若两江险滩上的纤夫他们弓腰趴背在山崖峭壁拉着比自己重百倍千倍的航船向前行进从没有一股子力量是过大的也没有一股子力量是过小的但是他们步步有力没有一下错漏。 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众人耳朵就齐齐听到一声不急不缓如利剪过单幅粗布哧……的一下轻微响动就从耳朵眼里脆过去了。 眼睛里那马双踢凌空那刀头身体一滑已经来至马下那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已来至身前成双手持刀状。 就见他身体微蹲刷的一下抖动一刀破空白光闪过那马就在众人眼里瞬间腰断裂开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变十六块…… 匹马分裂于空被利落齐整的肢解待到马肉落地轻轻缓冲众人才听到耳边嗤嗤的冒血声竟还有那马低低的轻喘下接着寂静无声…… 那几位老刀没有看那些碎块却缓缓收刀送出憋住的一口气慢慢低沉的喝了一声: “哈……!” 像大清早从家里出门对着寒冬的天气呼出的一口被窝浊气般的莫名精神。 强大的杀气从场子上空划过有人扑通坐到在地还有尿骚气缓缓升腾起来。 武帝杨藻看着那些老刀心里也是激荡不已不管看多少次他都激荡不已就觉得说不出的美说不出的爽利这个场景够他醉酒二斤再击整场战鼓的。 他一把揪起已然呆滞的谭唯同把他带到自己身前道:“回去告诉你爹就说朕说了不追究了让他擦干净老腚学不得你叔叔也好歹有点人样子!他笨他傻就去问问你爷爷怎么叫做用人之道!再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就是你二叔的长刀营!你不要现在是朕的了。” 成片的喝彩声犹如春雷炸起。 场子里管四儿呼出浊气悄悄问自己老大:“哥!哥?咱东家满意么?” 陈大胜眼睛含着笑意嗯了一声。 然后管四儿就背好他的刀弯腰抱起一块马肋条肉隔着好远对皇爷喊:“皇皇帝老爷!这块马肉能赏了小的么!!” 这个点了他饿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一激动俺就没收住 正文卷 28、第 28 章 晚霞夕照, 河流山丘薄金素裹, 山林渐静, 啼鸟逐幽, 古道净土细薄烟尘扬扬行人规避一路顺畅, 那武帝杨藻卷了老刀便一路疾行至燕京城边方停了御驾车马。 倒不是礼部那群破官儿神叨又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时辰不到不许进城的混账话。 而是自小怀有大志暗自筹谋邵商起兵, 一路征战登基为帝, 继而琐事缠身, 直至今日葬了谭士泽, 武帝杨藻回归, 看到远山晚霞他的心便突然就清明轻松起来了。 就像放下什么东西般从此区分了过去与现下。 是啊, 一起征战的谭士泽死了从此便是新的征程。 从前便是从前了往后便看他如何驾着这辆叫做大梁的马车, 驶向何处了。 永安是改元之号属武帝本人的年代符号以后再有皇帝便是一帝一元。 而梁这个国家名号却是从武帝先祖世代居住的都梁州而来的自此这天下便是梁朝天下了。 皇爷下了车慢慢来到古道边缘的古河流边他看河水清澈周遭风景优美便着人铺矮塌架三面隔帐要在这里看晚霞吃晚膳。 皇爷吃的也简单只随便用了一些后他便看看左右问张民望:“平时那几个上蹿下跳的今日怎么看不到人了?” 皇爷说的这几个就是皇爷身边长大跟皇子一般教养的那三个孩崽子开国伯常免申的幼子常连芳太师李章的孙子李敬圭郑太后的侄孙郑阿蛮。 早年一起送来的孩子不少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走了不少打仗就避免不了死亡现在就这么三个了。 虽外面把皇家的事情说的各种玄乎其实皇爷跟自己嫡母郑太后的关系一直就很好这种很好来自老杨家赤地千里一根苗不好也得好。 郑氏亲自教养抚育皇帝那也是个强人皇帝起兵之后她背后的娘家更是鼎力支持皇帝感恩就把郑太后的几个侄孙也接到身边。 郑太后名分在那里又有抚养恩德加之礼法她就是皇帝的母亲如此才有了宫内一闹皇帝生身母亲江氏借机出城住在了燕京城外山上那件事。 那位老人家不想亲生儿子作难。 皇帝帮着亲近人教养孩子历来都有阴暗里便是攻守同盟的人质之意可杨藻这人没那么阴暗孩子是那些近臣主动送来的他也就顺水推船了。 是真当成亲儿子养的。 等到各家慢慢弄明白他的脾气人品人家自然就接回去了。 家家情况不一最后外戚家就剩下个阿蛮是个漂亮的跟小姑娘一般的孩子他最爱背后出阴招出鬼主意皇爷却看他好玩的很。 还有个李敬圭出身大儒世家却最爱跟皇子们打架早先不知道轻重也没少见血跟皇子一起一个个嚎着在皇爷面前轮流告状要他给公道。 至于常连芳这就是个极端的好战分子什么战场他都想上去走几镗整日提着脑袋到皇爷面前献首卖乖。 总归自己养的怎么看都有意思。这不几个孩子一天没见皇爷就想了。 现在不同以往他是不能如着从前一般随意把某个亲儿子叫到身边亲昵了。 没办法只能玩别人家的崽子逗乐。 找人呢这就是心情好。 张民望笑笑走过来小声说:“早溜了跟几个小千岁置气呢今儿就都没过来。” 皇爷听到便失笑说:“小孩儿!胡闹呢好了坏了的!不是以前被困你背我我背你半夜睡山上互相抱着臭脚取暖那会哥哥弟弟叫的甜的时候了甭搭理他们都叫进来我给他们看看老刀让几个小兔崽子开开眼。” 几个孩子背后好了坏了香了臭了的事儿皇爷是一清二楚。 那从前走的冯家刘家岳家的孩子都陆续回来了几个小家伙觉着跟着皇子一起长大就应该更亲厚。 可是现在天下初定外戚的赏赐也下去了名分也定了那生了三个公主的继后曹氏还有九皇子玄鹤生母敬嫔曹氏的娘家人。五皇子的母妃刘氏七皇子母妃冯氏的娘家人自然还要凭着旧关系跟自己的表哥或表弟混在一起重新亲香起来。 几个小家伙这是心里吃味呢今儿早上一起出去他们看皇子身边热闹想是生闷气转身就跟父兄一起三家勾去了。 那旁人得了旨意伴驾还不知道多高兴多惶恐多敬畏生怕一丝不周到招惹皇爷不高兴或闹出什么笑话来。 这几个硬气说走就走了。 皇爷知道他们犯浑也绝不生气就赶紧打发人喊去如平常老父得了好吃的给孩子们分享一般。 没多久这隔帐内便慢吞吞进来三个着常服并一脸不高兴的少爷们。 打头的这个头戴金冠穿大红飞鱼妆花袍腰围飞鱼白玉阔腰带脚穿五彩靴腰下挂了个银鱼袋还挂有几个零碎儿像是配了珊瑚的精巧火镰用来切肉的嵌碧玺牛皮小刀具……艳红绚烂一身打扮遮不住杨柳扶风腰身细眉细眼眉目清秀至极就像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般这是在家里被一群女人千娇百宠的郑阿蛮也是郑太后的心肝肉。 紧跟着这位身姿挺拔浓眉大眼头戴小金冠身着大袖蓝底花牡丹袍围金腰带腰下也挂着银鱼儿跟一个小攒花小牛皮扁包儿这位站定就笑露着一口整整齐齐的大白牙尤其顶门的俩颗格外大眼睛神不好使会把这位认成人形兔妖。 最后这个自然是常连芳了他今儿也穿的好看葬礼回来换的见驾衣裳也不那么严谨如见家里的长辈般穿了窄袖青织绣麒麟的武士袍头戴小玉冠厚白底武士靴腰下也配银鱼倒是他的手里今儿抱了个物件一个装五斤的银嘴耀州葫芦。 甭看这几个一副少爷样其实个个身上都挂着实在的官衔还任着军中实职人家可不是靠着祖荫论起资历个个都算做老资历要不是年纪还有父兄长辈官位卡着他们比谁都升的快。 私下里都有朝臣议论这几位只要不卷裹到往后的那些麻烦事儿里稳了的三朝元老苗子。 几个小子认真施礼起身之后皇爷就对常连芳道:“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常连芳一笑立刻窜到皇爷身边打开葫芦塞子用巴掌扇扇味儿道:“您闻闻您闻闻!” 皇爷一闻便笑了:“臭小子!哪儿来的好酒?这得有二十多年了你小子今儿不是去送葬了?这是扒拉谁家的酒窖去了?” 常连芳嘿嘿一乐并不把酒葫芦给皇爷却给了张民望。 现下可不比以前他们弄点好吃的给皇爷皇爷敢拿起来就吃。 如今皇爷有试毒的太监了再者皇爷吃什么用什么那也要每天御医们诊了脉才好安排。 他们不好随便献了。 张民望接过酒葫芦就夸奖:“恩就知道咱们小三爷是个孝顺的晓得咱们皇爷好这口。” 常连芳闻言就笑:“那是!” 说完他趴在皇爷的矮几上邀功:“皇爷您不知道儿今儿去了那前面安排的法事凭的罗嗦谭大人听个道士的安排一个会让我们左面站着一会又说方位不对。 儿原也佩服二将军的为人就想过去好好拜拜哼!再尊重的心也被那家磨没了后又一想儿今儿可是伴驾的……又没规定儿得陪着大臣们去送葬!儿就跑了。” 那年桐岩山东林渡口后有追兵前无渡船那时皇爷受伤又与亲军失去联络身边就十几个娃娃兵。 谁能想到就是这群十几岁的孩子背着抬着一路被追杀死了几个渡河的时候又用自己的肩膀扛着皇爷渡江半路又被激流冲走几个最后就剩了三。 回来之后大都督就让人正式摆了香案认了所有孩子做儿子不管是死了活都是他的子。 现在这些孩子的遗骨他都预备在新的皇家陵寝之地为他们留一块地方。 如此常连芳他们三在皇爷面前自称儿那些皇子反倒是自称儿臣。 这几个小家伙很聪慧在外面当着人从来称臣或末将但是等到只有他们几个了他们就是一口一个儿却不称父依旧唤皇爷。 这个尺度双方都很满意那些皇子们也满意。 听到常连芳说秃噜了嘴皇爷就点点他脑门。 常连芳笑:“嗨!我的心可比他家人诚前两天我还给谭将军跪了一个时辰的经呢……”他手往身后随意指指:“他俩一起跪的就在护国寺那边还烧了亲手写的佛经给大将军超度呢。” 皇爷笑笑欣慰的点头:“该当如此你们心诚谭二将军在天有灵定然也高兴他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哎当初的人也没几个了……安无他们几个要在还不知道多热闹多高兴呢。” 看皇爷又难过郑阿蛮就踢了常连芳一脚常连芳拍拍脑门就赶紧指着那个没有被抱走依旧被张民望笑眯眯的捧在手里的酒葫芦道: “您说巧不巧!闲着也是闲着儿就带人四处看。嘿!不问不知道那三家勾从前周围全是老酒坊两三百年的老字号好几家呢您好这口儿就带着人四处去寻合该您有口福那边有个老字号家姓戴也是刚回乡我就让人敲门去了问有没有好酒喏就一点子缸底儿酒头子我都给您弄来了。” 皇爷一听便高兴了问:“这么说已经有民返乡了?” 郑阿蛮过来坐在皇爷腿边点头:“有了燕京街上的老坊市也有好几家开档了儿还进去看了下啥也没有啊!就是个光杆掌柜他看看我我看看他!” 皇爷拍拍腿吸吸气欣慰道:“有就好!有一户就有第二户……” 见他又要说朝上的事情李敬圭就赶紧道:“皇爷儿听说您今儿把谭家的老刀夺了?” 站在一边的张民望听了就噗哧笑。 皇爷指指他们哼了一声:“臭小子我说来的这般利落才将都在哪儿蹲着呢?” 常连芳眨巴下眼睛:“嘿嘿六神仙那边听故事呢说是错过了朵女正在捶胸顿足呢再说!儿没意旨儿也不敢随便过来啊!皇爷老刀都是啥样子的?” 听他这样问皇爷就想了一下陈大胜他们几个的样儿他本想说是可怜人然而这样到底亵渎心内认真思索了一下他倒是慎重的介绍到: “是刀的样子你们几个向来无法无天的以后见到虽他们职位比你们低也跟你们来往的人不同可你们也得尊敬几分……他们到底是真正有功之臣只可惜谭家自古便是这样治军有时候朕就是知道也不好过分干预……那是受了大苦的刚毅之人啊他们身上的好处多了以后你们慢慢看也要学过来……” 说到这里皇爷忽笑了起来这种笑容包含了许多意思说老鼠偷油有些不尊重可是就是这种笑。 毕竟长刀营是谭家的魂有长刀的谭家军才是完整的谭家军。 现在他拐着人跑了这魂就是他的了。 比起重用老刀让他们冲锋上阵皇爷心里更愿意把这几个人摆在明处更要妥妥当当的照顾好这对三军归心是能起到无上妙用。 想想那几个人的邋遢样子皇爷又罗里吧嗦的嘱咐了一番不要不尊重了不要嫌弃臭之类的。 一直到郑阿蛮犯了小性子嘀咕:“皇爷!儿也是战场上回来的!” 恩也就他能这样自在的发脾气了。 皇爷笑着摇头吩咐:“这破性子!去把曾安榜叫来还有那几把刀看看他们吃的如何了要是吃饱了就喊来要是没吃饱就~也喊来莫要一下子撑坏了。” 张民望笑笑便去了没多久兵部左侍郎曾安榜便先到了。 左侍郎曾安榜如今兼管着亲军卫所。 所谓亲军卫所就是由皇帝亲自管理兵部协管不在五路大军之内只负责皇帝皇宫保卫巡查仪仗等职能的军队。 简称皇帝老子袖子里的兵也是历朝历代皇帝最信任的一支军队。 像是从前历史上皇帝身边的御林军金吾卫等等之类皆是出自亲军。 同时武勋人家的子弟长大最先安排熬资历最好的地方也是亲军卫所。 兵部右侍郎曾安榜拜见皇爷之后便笑眯眯的爬起来搓着手说:“陛下这是这是给咱们卫所了?” 皇帝见他高兴已经知道下面抢成什么样子了就笑着逗他:“不想要啊那我给……” 曾安榜赶忙摆手作揖:“不是不是!陛下臣喜欢死了那是谭二的刀啊谁不爱啊!臣都爱死了臣跟您保证您只管把他们放臣手里不出三年不~两年!臣一定给您打造出第二支长刀营!” 这些人果然是这样想的。 皇爷笑了一抬手接过张民望给自己递过来的银酒壶亲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之后吧嗒下嘴儿他先是冲常连芳点点头眨眨眼。 看小孩儿可高兴了他也高兴。 又自在的喝了两杯之后皇爷才叹息道:“你到想的美!只可惜再不会有老刀了!” 曾安榜面色困惑拱手正要问却听到皇爷悠悠的说:“除非有第二个人反了朕除非还有一支前朝的铁骑给你磨刀啧……老刀可以轻易得的都不知道那谭守义怎么养的儿子一个这样一个那样好的好死了烂的……不提了。” 算了皇爷也不想说了。 曾安榜只是愣了一刹就明白了明白了心内也是一片肃然很是沉重的点点头道:“是啊再也没有老刀了。” 他拱手请示:“却不知道陛下想让微臣如何安排他们微臣愚钝恐随意安排恐误了陛下的大事。” 皇爷听他这样说便笑:“恩当日他们从南门跟着他们二将军杀进去的就~让他们在南门执更吧。” “是!” “关于……职位朕一会安排至于他们么要待他们与平常亲卫有所区分。” “臣愚钝却不知如何区分?” 皇爷站起来在地下转了几圈最后拿定主意坐在矮塌上吩咐:“他们七个就按照五品亲卫的份例加倍供给你亲卫所也有院子挑一处好的让他们住在一起且不可分开了……” “是!” “也不必过分特殊就是莫要委屈了他们提点下头多多尊重不要怠慢务必要让他们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平日上值也不必累着就大朝排个班随便站站就是。” 曾安榜这就困惑了这是训练亲卫呢还是养爷呢? 他抬脸拱手道:“这?合适么?” 皇爷无奈的笑笑:“哦让你摆弄去?安排他们佩刀的活计?四处巡逻去?曾安榜!你个死脑筋!你想谭二是怎么练兵的?那都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刀? 他们脑袋比你还一根筋也不识得字儿更不懂变通!明儿随便有个风吹草动朕的朝上有几个……咳死谏那几个哎~懂了吧!那些大臣有几个暴脾气的也没少折腾还还有都察院那几个!到时候人还没蹦跶起来呢不等朕反应那边出刀了到那时嘿嘿!你就预备着每日朝上给他们收尸吧!!” 还不是全尸最少十六块。 曾安榜这下不美了还仔细想了下脸上竟越来越白然后就小心翼翼的哀求道:“陛下那要是这样臣臣可不敢接不若让他们城外兵营去?自在又自由。” 皇爷气的冒了粗口:“曾安榜!死脑子!那是谭家的老刀自然是要带回来好好上油好好护刃!你就给朕把他们照顾好了还要收拾的利利索索的摆在朕的大南门! 就摆门口知不知道?那是灭了洪顺八千铁骑的刀!他们七个可抵万军!放在南门是给天下看!给那些有着不轨之心的人看!给那些余孽看!朕的宫门是天下最硬的宫门!我看他们谁敢来试刀!” 皇爷说这话的时候胸膛剧烈起伏说完又得意了于是又喝一杯。 曾安榜彻底老实了他点点头再次跪下道:“陛下息怒臣知道了。” 皇爷点点头:“恩知道了就好你就做恩……他们血鞘外面的温柔鞘吧!”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啊曾安榜都苦恼死了。 正苦恼着外面有人来报说陈大胜他们到了。 皇爷一听就立刻满面笑着连声道:“好好好叫进来叫进来。” 没多久一股臭气提前进来陈大胜他们依旧是那副傻样儿。 没办法小工程收拾不出这几个人再说了人家也饿了啊。 皇爷是个好东家人家先实在的管了饭。 陈大胜他们是扶着肚子进来的才将那灶下给他们上了一大盆羊肉半盆的米饭还有各色面点随便他们吃。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奢侈就一脑袋扎进去吃到现在。 这几个进屋就虔诚跪拜东家。 东家真是好人啊太好了啊! 等到他们抬起头就听到管四儿打了个饱嗝。 这孩子没有打过饱嗝打完就捂着嘴惊讶的扭脸看他老大。他老大也没吃饱过又哪里知道饱嗝是什么东西。 皇爷看他们这幅样子心里就又得意又满意的笑着问:“陈大胜!你们吃饱了……” 皇爷话音未落身边就有人惊呼起来:“陈大胜?” 常连芳那小表情就跟真的一般他喊了一嗓子立刻走过去隔着陈大胜那张肮脏的脸左右端详最后声音颤抖的就问:“你是?臭头哥?”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掐着自己的大腿憋着各种情绪看着常连芳喃喃的说:“小小花儿?弟弟?” 郑阿蛮坐在矮塌上就打滚笑因为小花儿这个称呼常连芳跟人打了无数架。 所有人都以为常连芳会立刻大怒甚至皇爷都猛的站了起来生怕常连芳挥拳那边出刀…… 结果人家常连芳还哭起来了:“臭头哥!呜呜二哥哥!是你呀!!” 陈臭头点头:“啊是我呀!” 他不太会演戏声音平板僵直只有常连芳卖力演。 “可是你不是不是……孟大哥说你一切都好么?你如何成了这个样子?你你你你竟然是长刀营的?我我爹骗我从前我让他打听他说你一切都好就没说你你怎么进了长刀营了啊? 前几天我还见到了阿奶哦对对臭头哥嫂子托我阿爹给你带的信你可收到你可知道阿奶给你娶了媳妇儿了……” 常连芳很是激动的撇清自己家在此次老刀事件当中的清白然而皇爷却在上面打断到:“花花儿!你这孩子你们认识?” 常连芳没有来得及计较这个称呼却满脸是泪的扭过来很是激动的指着陈大胜道:“皇爷您还记得当初臣给你说的那个新兵营的那事儿么?” 他说完一拽衣裳露出一个疤指着那处道:“臣跟您说那时候还有一个跟臣一样哭着上战场的就是这个臭头哦大胜哥那时候他还叫臭头呢。要不是大胜哥那时舍命相救拽着臣扭头就跑也就没有臣了。” 郑阿蛮不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起微窘着问:“就是他啊他救了你?我们都忘了对不住啊你咋不早说呢早知道……” 早知道早知道也没用。谭二的刀谁也拿不走那时候的皇爷都不成。 常连芳点头:“啊救了我呢那会子都小我俩哭的眼泪鼻涕的一边嚎一边跑我那会一直流血吓的脚都软了要不是后来全子哥过来背我我俩就死在那儿了。” 这里没人说话了脑袋里都是这样的想法。瞧瞧!同年的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就成了杀人的刀。 他们眼睛里莫名就看到一副场景很多年前两个瘦弱的少年手拉手哭着逃离战场的样儿。 可现在一个活的如此精彩而另外一个就成了忘记自己还是个人的刀具。 (好了我改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嫌剧情慢我就这节奏。 正文卷 29、第 29 章 有关于陈大胜与常连芳的事情, 皇爷跟熟悉常连芳的人听说了无数次。 只那时常连芳一口一个臭头哥, 原来这就是臭头啊。 说起陈大胜这个名字, 皇爷便想起一事来, 就笑着问陈大胜:“你这名朕听的怪耳熟你早先可在谭士林老将军手下呆过?” 陈大胜一听便呆了这么小的事情皇爷也知道么?他好半天才点点头, 有些困惑的问:“是小的是在谭老将军手下呆过月半皇爷竟连这个也知道么?” 他说完除了他们七个周围的人便都一起笑了起来。 那谭士林论其辈分是谭士元的叔叔是谭守义的庶弟, 要说治军打仗的本事他在谭家算作中等。可此人做人倒是比一般谭家人强的, 也没那么大的架子, 对任何人都有着相当的随和, 整天笑眯眯还大大咧咧的。 然, 此人还有个怪癖却是人尽皆知当做笑话看的就是战事紧张的时便找人做法。他身边常有和尚道士, 做法摆阵只是第一步完了还要给周围见到的人起吉利名字战前一般就是大胜大勇之类, 若打赢便做再胜再勇若输了便做要胜要勇。 只要在他身边呆过的人都会有这个待遇后来还是御使告了状说父母给的名字怎可随意改之老将军因这还挨过板子申斥。 那之后他依旧起名却不强迫别人必须叫了旁人听完也就是这一仗叫做这名回头也就忘记了。 皇爷摸着下巴的胡子有些得意的说:“那个老家伙!这毛病怎么说都不改倒是你怎么不叫从前的名字了?你看你一改名我们小花儿都找不到他臭头哥了。”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陈大胜却是一愣喃喃的说:“小的小的爹说总比臭头好听就叫这吧……” 又是一阵哄笑笑完常连芳才稳住情绪走到皇爷身边又坐下却是满面的丧气没有掩饰的呆滞了。 这一整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看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黑暗一会装成路过的蹲帐篷外去挑唆皇子又要快马赶上送灵的队伍要在所有人面前晃上一圈让人看看脸又要带着亲兵四处找酒制造不在场证据……李敬圭用脚踢他他又用力踢回去也不想理人就傻坐着神游。 郑阿蛮对李敬圭撇嘴两人一起坐到了一边也不搭理他了。 下面的小动作没瞒过皇爷的眼睛皇爷倒是理解这小家伙的心思便微微欠身用大巴掌盖在他脑袋上说:“汝父心思朕知你今年也大了说不得一两年便也做父亲到那时我们的心你便清楚了。” 老伯爷希望儿子在敞亮的地方生成一颗笔直向上栋梁之材他不必看到什么黑暗也不必与灰色的东西去做舍命抗争他不必去学习什么人间的拐弯道理才明白向上之路崎岖他只要踏踏实实去做一个真诚坦荡君子就可以了。 毕竟这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幺子啊。 常连芳静默许久低头思考半天才点点头又回头去看郑阿蛮他们曾作为人质的幼子 他们心里都有个疙瘩。 这疙瘩捆着他们的心勒的他们五脏从未间断过流脓流血还要面上假作不在意人前骄矜嬉笑怒骂不屑一顾但是在这一刻再看看前面的陈大胜等人他们是心有所悟的。 皇爷见他们通透便欣慰的点点头还得意的撇了一眼曾安榜。 曾安榜就是再愚钝也是会拍马屁的如此便赶紧拱手道:“父母之心皆比子苦子伤父痛不显于皮却痛彻心扉回头定然夜夜难寐辗转榻间陛下圣明!常伯爷也是一片慈父之心。” 这位说出这样的话已经不易了毕竟曾将军人家是耍金瓜大锤的。 陈大胜他们跪在地上倒是听的津津有味听不懂没啥就觉着有意思。这群官老爷真可怜都不说人话哩。 正寻思身边这个大胡子在卖啥书袋子呢却听到上面的皇爷道:“如此便这样吧陈大胜你等……” 然皇爷话音未落常连芳却蹦了起来先是告了失礼之罪接着没头没脑跑出去没得片刻又从外面拉扯着一人狂奔进来。 进来这人穿着今日官员送葬的圆领文官素服嘴边的菜汤子也没有抹干净。 他进来先是看了一圈人施礼接着咻的一下就躲到了陛下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还特别利落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书袋子又取出纸笔翻开一页就支起耳朵手做抄录态安静的倾听起来。 史官专门记录国家大事编纂国家历史记录帝王言行国家大政的官员属官僚集团里最奇妙的一类人。 常连芳走到张民望与好友身边面露得意仰头看天张民望默默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 咱皇爷封赏老卒呢这样的好事合该留存史档该千秋万代称颂。 陛下看到干儿子拉进一个史官进来他便笑了他是不习惯用这种人的整一个田耗子每日游魂般的飘在他身边就差放个屁也要写进史书了。 如此……恩便要想下新的说辞了毕竟给后代子孙学习的东西这措辞也要讲究语气也要雄壮还要有帝王的博大胸怀…… 半天后皇爷清理了一下嗓子便喊了陈大胜他们的名字。 “陈大胜余清官童金台马二姑胡有贵崔二典管四儿你等上前听封……” 这几个哪里知道什么是听封就傻乎乎的去看常连芳这是自己人。 常连芳机灵赶紧跑过去跪下一伸手按住陈大胜的脑袋就往地下一碰道:“臣等在!” 到底是做皇帝的皇爷说起这几人就连他们出刀的顺序都没有数错。 看面前的老刀都跪下了陛下才点点头表情很严肃的说到:“从前他们喊朕反贼说朕世代皆食君禄世受皇恩实乃忘恩负义第一贼也可是朕为何要反了呢? 自前朝立国便大肆封赏从一公一侯起至他灭国亡族泱泱大国!亿万黎民!竟要供养十数万的勋贵国戚只一卫阳太守就能食邑万户区区庶妃父兄随意就敢封食四县。 尔等想想四县百姓既要供养太守又要供养宫妃亲眷再加赋!税!役!层层盘剥可还可有活路?!” 众人慢慢跪下齐呼我主圣明聆听圣训。 倒是皇爷对训不训的不在意他甚至露出一些放荡不羁的表情道:“民不得活自然便反那时何止朕一个?反贼多了去了只朕运气好罢了……” 张民望轻声咳嗽皇爷倒是不在意的摆手笑道:“朕说的是事实又何须遮掩?也遮掩不了便如此吧。” 他说完看着陈大胜几个道:“尔等老卒自朕起兵便鞍前马后血浸战袍没得朕登基了却闹出从前使得将军登霄阁归乡老卒独一人遍身褴褛裹残身的笑话如此便封你们做朕的城门侯吧……” 周遭人倒吸一口冷气如今朝上才几个侯陛下不是刚批判了前朝胡乱赏封的罪过么? 却听到陛下继续道:“尔等切莫多想这个城门侯只是个称谓罢了是朕对老卒的尊重尔等自此也要对这样的老卒尊重呵护方是我大梁之仁道也!” 曾安榜听得热血上涌谁手下没有忘不掉的老卒如此他便使劲磕头流着泪道:“我主正心已立纪纲心怀仁道恤万万苍生如此才得苍天相助得降天罚助我明主登基……” 陈大胜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的大胡子心说好厉害读过书的人好厉害…… 他是听不懂但是座上的东家他笑的多甜啊要是自己也会这个就好了学了这个以后就有二百石三百石……直至两千石到了那时他就不用跪着求人给个说法了。 等到曾安榜痛哭流涕的叙述完陛下才摸摸胡须道:“曾卿言辞夸大了……” 曾安榜磕头道:“臣句句出自肺腑……” 此人叨逼上瘾皇爷却不愿意跟他对戏了便咳嗽一声看陈大胜等人道:“十数年征战尔等老卒昨日功绩已不可考今虽封尔等虚侯以示尊重毕竟对尔生活无助如此朕!便赐尔等从此可食一鼎!” 陈大胜他们傻愣愣的并不知发生什么却架不住身边有个常连芳他一激动便按住陈大胜的脑袋又往地上砸还喊:“快!谢主隆恩!!” “……隆恩!” 这个就听懂了陈大胜他们赶紧磕头谢恩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 其实就是从卑微老卒鄙薄庶民从此迈入贵族初级阶级。 礼记上书天子可食九鼎八簋余下贵族以此类推到最低等的贵族便是一鼎一簋。 陈大胜等人从前虽有个果敢校尉那却是个虚职散阶虽有年俸却早不知落到谁的手里他们实在的职位其实就是普通的军士然便是实职的鄙薄军饷都也落不全。 谭家做此事在上位者眼里其实就是刻薄吃相难看却人人不觉着是大罪从前历朝历代权贵皆是如此他们养的部曲是奴隶他们临时从封地招揽来的士兵是租种他们土地的佃户就是陈大胜这等被骗进来的也是如此。 你证明不了你是骗来的谭家手里有契约你就是我家的奴隶你身上的任何功绩自然也是我的。 武帝也有他的小心眼他想的是当初的律令跟赏功令。 陈大胜所述他们早就有战绩那么第一次就可抵奴隶的身份从此就是自由民是他杨藻的人了。 更何况他当初赏过一批散阶那是三军犒赏人尽皆知。这个谭家自不敢昧下那既然是承认了他们的散阶年俸呢饷银呢?他们一次没少要啊。 皇爷是真金白银给了钱儿的。 穷酸总是愤世嫉俗。 他们家那群牲口还有一个私造军令假传军令的罪名。 只可惜这罪难追皆因谭家军说是归圣上管辖却是谭家私军出身现在若去追又牵扯甚广根本无法一一核实只能从此慢慢消减逐步溶解了。 闹腾起来众臣人心惶惶实不值当。 没得为了几把老刀去追一个满门支援他造反的功臣之家。总而言之糊涂账!就这么着吧。 归根结底他的报复却是为了谭士泽的死!谭家满门合起来在他心中的份量皆不能与谭士泽一人相抵。 那么欺辱谭士泽的刀就是欺辱他打了他的脸。 武帝这样封赏已经是相当的仁德了既买名了皇爷便更进了一步道:“朕呢是个精穷的也不敢如前面的张嘴就敢乱给朕倒想给可惜是要啥啥没有国家正在复苏以后再慢慢来吧。 前几日倒是礼部拟送的散阶我看了一眼你们身上的果敢校尉也是最后一批怕是从此就是个没实惠的虚衔了那朕的老刀自然要跟着新的走如此陈大胜!朕便封你一个实在的亲卫所指挥使六品经历其余六人便做七品指挥使都事。” “呯!” 陈大胜的脑袋又被常连芳按倒在地他有点晕。 倒是曾安邦表情有些奇怪的道:“启奏陛下亲卫二十七所各职已然满编这这让微臣如何安排?” 皇爷无所谓的挑挑眉到:“那就增加一个御前长刀卫所二十八所听着也好听正是个双数。从你那边给他们拨一个院子要离南门近些最好有个小校场给他们活动莫要把朕的刀钝了牙口!恩你回去叫小山来见朕这几个人就给他照顾了。” 曾安榜连忙称是。 听听皇爷说照顾非管这词让曾安榜再三斟酌看着面前这几个脏兮兮臭烘烘的他竟无限艳羡起来。 这是啥盛宠啊他们争来争去还不是争的这个么只可惜他脖颈细老刀却是做不得心内也是着实佩服的。 这个叫小山的其实大名叫做郭谦字小山他是亲卫所的都指挥佥事只比曾安榜低一级在亲卫所内部的权限却比曾安榜大只他如今不在未曾伴驾才喊了曾安榜来。 就这皇爷依旧没赏完他看几个老实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噗哧就笑了继续说到:“如此除了你们职位上的安排朕再让人于燕京附近给你们你们每人选上一百亩永业田吧。” 前面的听不懂这个这几人是听懂了皇帝老爷东家给田地了!! 他们从前见天的听谁谁说以后得了功勋朝廷给赏田没想到是真的啊。 只听得呯呯几声实实在在的这几个傻小子给皇爷谢恩了把地都磕出坑来了。 皇爷都给逗笑了坐在角落的史官也在低头微笑。 如此皇爷便拍拍自己的大腿颇有对牛弹琴之感只能无奈笑着摇头道:“我就说么哎也是朕没说的不合适该先说给田这事儿的!呵呵那既然你们认实惠朕就给你们实惠这给了封赏你们听不懂那接下来朕给的这个三军独一份的奉料哦!奉料便做奉养有功老卒的实在支出。 你等有功于国自今日起自然由国来奉养然大梁刚立国库无钱今日起这笔支出便由朕来供给……” 这个国家要穷到什么地步让皇帝私人掏钱。 围观众人赶忙跪下请罪然而皇爷却摆摆手道:“你们不必说那些啰嗦的朕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自是要告诉天下人凡举与国有功的人无论是勋贵朝臣庶民还有这些老卒哪怕就是再紧朕也认这些帐的。” 这便是皇爷要千金买骨了他们如何再敢阻止亦不过是七个老卒每人一年二三百两的事情。 只是这二三百两对于陈大胜他们却是震撼非常的。 就听皇爷在上面说道:“你们活一日朕便养你们一日若是朕没有你们命长那就由朕的子孙养……” 曾安榜一头汗的听着心里只道谭家算是损失大了就这一出以后他们家便军心全失再不敢轻易做这盘剥之事。一个领兵的将领失了军心结果可想而知陛下此次所图甚大啊。 皇爷还在上面洒金呢:“从此以后每年每人拨奉料银五十两此笔款项用作给你们雇佣杂役一干事务花费。年供给绢绸各两匹粗布十匹细棉布五匹棉二十斤鞋月供两双四季衣裳一季两身月支给猪肉三十斤鸡鸭各三只日供粳米三升白面一斤豆腐一斤菜三斤黄蜡两支碳夏十斤冬四十斤……” 陈大胜他们的表情越来越飞扬眼神都是亮闪闪的这这是皇帝老爷以后养我们了?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熟悉内宫的张民望却听的心都在抽抽。 他想皇爷您给的这是啥啊您这是给的低等宮妃的年月份例啊怪不得背的如此顺溜呢。 常连芳看着自己干哥哥心里只是高兴却不知道他哥哥陈大胜如今的称呼已然变成这样了。 陈城门侯(虚勋)御前长刀卫(单位)六品指挥使经历(实职)吃俩铜锅子(一鼎一簋)低等武勋贵皇爷小妾(奉料)大胜大人。 说了一大堆其实皇爷真的没给啥过分的皆是虚名可一场经历好不容易活下来陈大胜他们好歹也有个虚名了。 人活一世还不就是个脸面么。 自这一日起好歹是个人了啊。 永安元年十一月二十五黄道玉堂诸事大吉。 这几天天气渐冷七茜儿便从家里取了五斤黑酱十斤盐托了全子哥请那营盘里的兵卒若清闲了就去附近山上给家里预备过冬的干柴来。 她是知道今年是个灾年炭不敢想可是干柴却是能弄到的只她也没想到就那么点东西伤营的厨下直接派了四个杂役竟给自己打了整整十日干柴那家里东侧屋子整整堆了两房。 这几日已冷了七茜儿早起熄了院外的灶房移了正堂暖起东屋的灶火。 这火一烧起来东屋新炕就是热乎乎的老太太也不爱出去了。 祖孙俩如今也是穿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家常衣裳虽这些衣裳是那霍家庄从前管事娘子的穿戴可那又有什么老太太就觉着这是贵人太太的衣裳她也是个贵人了从前她们村子那财主老娘都没有这样里外三层新。 她还香喷喷的用头油每五日茜儿就给她来一次滋润的搓洗她脖子都跟脸一个色了。 这日子过的就是明儿死了她都愿意了只外面那群混战娘们嫉妒她哼!酸的很呢! 那日她只穿戴一套出去从此乔氏说什么她都有话说了。见天说给我做新衣裳新衣裳三年了我没穿过她一针半线。 我孙媳进屋不到三天装裹衣裳都给我置办好了谁孝顺用眼一看就知如此乔氏也出不了门了老太太专门找她呆的圈子扎堆也不打她就坐在那炫耀。 那有人照顾的老太太跟没人照顾的老太太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七茜儿自己照顾自己照顾家也习惯了老太太那手活计她实在看不上真真是粗针大线扫个炕她都不看炕角的就中间划拉一圈儿做完她还得返工。 实在没办法每天一大早七茜儿就烤两个老太太能咬得动的饽饽她有的是咸盐再填一把咸香的豆子给老太太放袋袋里牵着老太太的手把老太太送到郭杨氏那边吹牛去。 如今这个世道七茜儿她们活的这个圈子一个老太太里外穿三层没有一个补丁她就是最牛的人。 如此老太太最初每天得意洋洋出去咸盐豆子都不舍得给人家分一粒就让别人干听她吹牛。 按照一贯的规矩老太太过去会先坐下恩如今已经是不能随意就坐了新衣裳呢。 要七茜儿给她放个拼布的小垫子才肯坐下坐好之后待七茜儿走了她便撩起衣裳一层一层一层一层给人家看看她的细布里衣看她的夹袄看她雪白的袜袜看她的细布马面裙裙……太招人恨了。 看完衣裳老太太嘴巴也不闲着我孙媳给了一对红木炕柜我孙媳给了我一个硬木衣柜我孙媳给的我这个戒指美不美? 太招人恨了如此每次等七茜儿一走婶子们便各自寻了机会一哄而散。 没多久老太太便委委屈屈的回来坐在炕上不吭气逼问的紧了就抬起头嘟囔:“遭雷劈的不跟我玩谁稀罕!” 七茜儿跟她不客气每次都要训:“每次给你带了吃的是做啥的?你不能先给人家吃点再吹啊!” 她这样一说老太太更恨了:“凭啥以前她们都不给我!” 好吧没人跟你玩就在家里呆着吧要么跟孟全子放羊去。 然后老太太又跟孟全子吹牛跟那些老兵吹牛后来人家也不爱搭理她了。 就像今儿咳老太太被迫在家蹲着死活也是不出去了她躲羞呢。 这人嫌狗憎的劲儿。 今儿老太太头发也是抿的利利索索带着七茜儿刚给她做的小如意花样的抹额上身穿着对襟青色袄子下身是青色袄裙外面套了驼色嵌绿边的比甲镯子也不带那么些了就选了一个戴茜儿说六天轮换一次天天新花样这才贵气。 就是这个话。 倒是七茜儿她现在每天头上顶着一个全罩的黑色副巾旁人问起七茜儿便说是家里父亲刚丧虽热孝出门也要带一段素色头巾尽孝。 什么啊老太太门清那是她一头毛稀的胎头被她剃的干干净净现在就像个小尼姑似的屁嘞尽孝。 老太太不敢招惹掌权的也就只敢嘟囔。 已经住下十多日粮不愁衣不缺身不冷加之前几日有人又送来七茜儿那些所谓陪嫁的红木大家具还要乱七八糟老伯爷使人添的生活家用老太太喜的头晕目眩就每天唠叨一声我明天就去死了。 七茜儿哪里舍得她去死就每天打扮她高兴。 这些年老太太整了一头骡子两头驴外加三车破烂那也是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了。 破烂么就是老太太路上捡的死了的士兵身上扒拉的进了没人的村子扫荡的。 穷人家的老太太就是看到一片纸她都会捡起来。 如此七茜儿便与她坐在炕上收拾那些太脏的东西就拿到大锅那边先煮一次再清洗一次晾干了该缝补缝补实在烂的不像样子就用剪子把好地方裁剪下来拼布做成门帘子椅垫子补丁块子。 甚至剩下来的破烂布条那也不能丢编布辫子布绳子缠牲口笼头裹辘轳把子……这两人都是啥也不扔的那性子就暖和和的坐在炕上手脚不停做活。 七茜儿一边做一边嘟囔老太太。 “奶!那块红的是配门帘儿的您别往屁垫上缝!哎呦你给我放下!放下!!” 老太太不服:“我的东西我爱往那就往哪!!” 没错她的! 七茜儿生气:“那我炕柜还我……” 老太太一撇嘴一堆红布块丢还七茜儿正想叨咕呢却听到外面有人急促敲门。 孟全子就在外面大喊:“奶!赶紧出来咱臭头大喜了!您大喜了臭头媳妇大喜了!大喜了!宫里来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各种散阶虚衔实职还有各种规矩是我文学要求必须严谨亲们不必纠结在里面这些玩意我才刚入门径也是一知半解历朝历代各不相同咱是个架空并且这些东西通常一个作用那些古代做官的死了刻墓碑的。 至于文中皇帝所谓十数年是从他想造反开始起算的日子却不是陈大胜等人的五年。 有关 正文卷 30、第 30 章 深秋的冷风灌脖子, 佘自秀从车上下来就打个寒颤, 白皙的脸上就有些发青。 看着宫里来的太监面色不好, 孟全子也不敢像刚才般高兴的乱喊了, 他就声微微颤抖着拍着木门继续招呼:“奶~!!快点啊……” 没多久那院子里传来一声清清楚楚清清脆脆的小娘子声音道:“烦请稍等!家中没有男子, 未曾提前得知消息因此蓬头垢面不成体统要收拾一下方可见贵客烦请贵人稍等马上就好。” 孟万全闻言表情便更加紧张他扭脸去看佘自秀, 倒是佘自秀没在意的摆手道:“莫要催那里面小娘子说的是正理。” 这可是接圣旨, 的确不能蓬头垢面。 如此, 那宫里来的一行人便站在了这个朴实朴素的小院子外面, 安静的等待起来。 等待的功夫, 那庄子里的婆娘又陆续而来一拥而上只这次不能在门边就近看了, 这宫里来的太监还带了二十多个头戴八瓣盔穿紫色火漆丁甲, 挎着腰刀骑着马的侍卫她们人一来就被人家挡在二十步开外了。 片刻那院子里的门终于开了打头先出来一个老太太。 佘自秀抬头看去便见出来的这位老太太她挽着简单的发髻青布包头着深青色圆领对襟长袍袍里是交领夹袄最难得是她交领尖处竟衬了白生生的领衬。 这出得宫一路都是灰呛呛的颜色光这雪白的领衬就能给这些来人一致的好印象了。 老太太五官并不好看宽额淡眉耷了眼还大嘴可难得的是这老太太从内到外的露着通身的干净利索劲儿虽她眼神里露着满目茫然还上下左右小心翼翼的打量他们小孩儿一般就怎么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老太太依旧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孙媳给她从头到脚又扒拉了一次把她的镯子银扁方都摘了从前私藏预备装裹的好衣裳也揪了出来给她套上了。 最后脑袋顶还给上了个布帕子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出来了。 老太太好不容易打量完回头就将面前打头的这位脸嫩娃子打量个彻底。 这位皮儿忒嫩白的就像剥了皮的煮鸡子儿小嫩面儿是那种风一吹就能破了的那种嫩皮儿。 也看不出他的年纪也像十几岁的眼神也像二十多的。眉目清秀的通身气派不说还头戴黑帽儿身着绿生生的衣裳身前还有官老爷才有的五彩方形图样儿。 这位小少爷官老爷?手里还托着一对锦缎小轴子也不知道是啥?看皮是花花绿绿的那种老值钱儿的缎子面? 来干啥的? 老太太就怕胸口有这方框框的人那上面的鸟啊兽啊的凶恶的很吃人呢! 茜儿还小她顶不起门户心里怕还得有勇气老太太就一咬牙就凑上去小心翼翼的问:“娃娃?少爷?大老爷?您您?这是来我家有事儿啊?” 问完才想起福礼老太太就草草的一蹲一福姿态僵硬又勉强。 可怜四品掌印太监佘自秀冻了半天好不容易等来个老太太人家上来就喊了他一句娃娃。 他没憋住噗哧一声就笑了。他一笑周围的小太监还有侍卫就吓一跳。 这位从来不笑脸一年四季的雷雨前兆阴沉沉寒凉凉。 佘太监心中顿生好感就觉着这老太太天真又可亲质朴又纯真自己都三十多了她喊自己什么?娃娃?有那么小么? 老太太见这位笑了心里就稳了不怕了。跟她笑了那就是没事儿了? 她刚想进一步打听却听到那边传来几声呵斥还有妇人尖叫。 又一抬头就看到高氏她们被跨刀的挡在外面了扭头再看孟万全又对她面目扭曲也不知道想干啥? 她心便又慌回头去找七茜儿却见七茜儿双手捧着个铺了缎子的炕几正小心翼翼的往外走一边走她一边问:“劳烦几位伴伴您看我们是在外面呢还是在院里接旨?” 佘自秀闻言一挑眉心道这位果然与众不同看样子知道接旨的规矩。 这位也是个奇人凭六个字就把谭家搅的上下不得安宁还给他男人争了一个远大前程最难得是那份盛宠如今谁不羡慕。 这么想着他便暗暗观察起这小娘子来了。 这娘子身材消瘦玲玲珑珑个不高肩膀不宽模样不美尚算得清秀而已虽打扮的也是干净利落可这模样在他看习惯了后宫温软娇花的眼里八品模样都排不上。 可虽先天不足这小娘子也有与旁个女人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有一份自在这种没有畏惧看什么都坦荡的自在胸有成竹稳当有序的老练样子是相当难得的。 是什么环境?才能养出这样性情的小娘子? 那陈大胜他们在燕京已经十天了这十天里皇爷没事儿了就要过问几句几个老刀安排的如何了?住在什么地方?可还自在?不要拘束了他们!吃了什么?吃了多少…… 甚至还抽出时间见了三次每次都是问问过去的旧事回忆一下谭二偶尔也问一下旁的事情像是家里有几人如今都在哪儿之类。 家常一聊就说到陈大胜的老奶奶给他娶媳妇了这才引出谭家营儿那件事的源头。 常伯爷一脸蒙被叫进宫问来问去竟然问出一个大功德你说传奇不传奇? 正是陈大胜的新妇给他写了一封信他才知道了自己的名才发觉那军令不对的……如此才有了陈大胜满营子找人问军令那趟子事儿…… 哎传奇本子说书的都想不出的奇异故事啊。 佘太监笑道:“霍娘子莫慌今时不同以往也是诸事草率更不必讲究也不是讲究的时候老太太年纪大了就院子里吧外面风大。” 知道自己姓什么? 七茜儿心情就微妙了。 她因在门缝看到了太监又看到了熟悉的抚摸了千遍万遍的敕令轴子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是苍青黄赤黑的缎面她领过敕命做过诰命妇人。 可怎么想都不对啊怎么现在家里就有敕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下子事情全部跑偏这太监还知道她姓什么? 脑袋里乱糟糟的可是还得依老经验面上努力不动声色的对付走一步说一步吧。 七茜儿回手将炕几捧给孟万全也是慌了就忘记这位就一根儿胳膊。 好在孟万全一根胳膊啥也能做他就单手往几子下一托举这香案便稳当当的被他托住了。 七茜儿松了一口气这才回身拉住慌乱的老太太温和的拍拍她手背又一伸手抚抚她胸前后背哄三岁小孩般的说她道:“不怕!不怕!是好事奶!好事!” 老太太闻言就长出一口气:“啊好事儿?” “对对!好事儿您先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事儿!咱进院子说啊!” 如此老太太才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回身就自己往院子里走。这就是个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老太太根本不懂得让人那边圣旨还没进去呢。 七茜儿无奈上前一步拉住她扭脸回身对那佘太监道:“伴伴莫怪我家老太太年岁大了都要七十了。” 佘太监笑着道:“无碍年过七十百无禁忌随老人家。”接着却说:“小娘子倒是见识多广。” 七茜儿看了他一眼道:“从前娘家往上十代的祖宗都是给皇家看庄子的知道点规矩些许听来的经验让您见笑若是失礼还望多多担待。” “竟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怎么会庶出爹不认识嫡母不管生出来丢在后院死就死活就活凭老天爷随意安排!在那些倒霉的判了苦刑的犯妇手里长大那些婶子良善也不嫌弃就教了活人活命的经验听来听去长了心摔疼了几次就记住了熬到现在。” 七茜儿一点都不怕太监不管外面怎么评价太监也是人。 她见过廖太监人生最落寞的样子最绝望的样子后又得了太监的好处对这些人还真说不上讨厌隐约还有些同情。 佘太监竟听愣了站在那里凝神好一会才抬头对七茜儿道:“也是苦尽甘来。” 七茜儿就笑:“恩每天睁眼都要确定一回生怕从蜜里掉出去回到从前。” 佘太监也笑:“不会了!绝不会了!” 对这小娘子印象便也好了。 他家也是前朝高门后犯了事儿却没有小娘子说的犯妇那般幸运只做苦刑总有熬出去的时候。 他家却是不到腰的女儿送进娼门不到腰的男娃都被阉割做了太监余下满门尽数抄斩。 心里有恨他就做了这次大梁军入燕京的内应你灭我全家我毁你一国大家也算两清。 说着话这一群人进了院子等到七茜儿那脚迈进院门就听到远远的乔氏在那身后边喊:“娘!老太太!七茜儿是我是我啊……老太太让我过去啊是我啊四牛媳妇儿啊!老太太想想您四牛!还还有喜鹊您最喜欢她我是您媳妇儿啊老太太……” 乔氏很急切一边跳着脚一边跟兵老爷急急解释她也是这家的啊!这可是接旨呢这老太太怎得这般不知道轻重那边没成礼的小丫头都能接旨凭什么她顶门的媳妇不许进去。 二十步远乔氏声音那般大老太太怎么可能听不到然而她就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她就亲自上前看着乔氏那张急切哀求的脸冷淡的沉默的缓缓的关上了院门。 院外孟万全不知从哪找到了一串鞭炮燃放起来。 院内香案摆好老太太被七茜儿牵着手跪下。 佘太监便先打开了永安元年敕封六品指挥使经历陈大胜祖母陈吴氏的圣旨。 敕封内先是阐述了陈大胜的战功以及忠君爱国之心接着赞美老太太亲和慈爱娴明母道淑范宜家早相夫以教子孙的功绩最后兹以覃赠尔为安人。 到了七茜儿那一封就是终温且惠既静而专贞淑性成能宜其室兹以覃赠尔为孺人。 安人为六品以下皆为孺人七茜儿是个七品孺人。 除了两个敕令诰封朝上还赏了老太太二百两封银七茜儿一百两这是给她们的衣裳首饰钱从前封赏诰命给的东西很多除了大妆的衣裳头面还会给诰命妇人们华贵的锦缎珠宝以来彰显皇家气派。 然而如今的陛下穷就给了点银子让这对祖孙自己做。 至于其它的倒也实惠五谷各给了五石宫里的点心给了十匣子给了老太太二百亩地给了七茜儿一百亩做她们的私房体己像是前朝高等诰命妇人随便就拿个年一千石的好事情以后怕也是没有了。 七茜儿扶着老太太起来慢言细语认真解释了好半天才跟老太太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以为老太太会大喜过望也等着老太太感恩戴德。 然而老太太却捧着那敕命手有些抖的喃喃说:“我的三个儿子五个孙子就给我换了一张绢……” 七茜儿一把捂住老太太的嘴巴看她不解的看自己七茜儿便忍泪道:“从此就不哭了!” 老太太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哭? 七茜儿一把将老太太搂在怀里拍着她说:“从前我看《玉厉宝钞》中说那人死了过了冥河经了判官老爷的判好人就一起到那孟婆婆那边领一碗汤那汤叫孟婆汤喝完可以忘记前尘往事就可以投胎了。 可是亲人喝汤的时候啊要上奈何桥让他们再看看亲人奶!不能哭啊你要是哭了他们就舍不得你觉得你过得不好不肯放心不肯喝汤不肯忘了你若耽误了那有钱人家的好胎您该多心疼啊!” 老太太闻言心里一颤接着两眼圆睁着努力圆睁着就那眼泪怎么出去的又怎么生生的吞了回……去。 最后她缓缓推开七茜儿的手看看七茜儿再看看周围的人她突然伸出手比个八的手势从下巴往上一抬托着自己嘴边薄肉道:“嘿!我笑呢!” 七茜儿使劲眨巴眼站在一边的小太监们也是眼泪盈盈只那佘太监面无表情可心却已经碎成了泥。 他看老太太笑就也跟着笑:“是啊从此便好了老太太有争气的孙子孝顺的孙媳以后要享福了。” 老太太闻言就猛的拉住了他的手点点头道:“可不是这话再对没有了我这孙媳十里……十城八城都挑不出这般一个好的来她好着呢!” 佘太监一愣刹那红霞满面。 “娃来!可怜的小小的出来受这罪大冷天的来跟奶进屋……” 也不管身边人啥表情佘太监飘着就被拉进屋被老太太按在炕上脱了鞋被推到火墙边屁股烫烫的地方坐好腿上还给捂了一个小花被被。 老太□□置好他又去拉别的小太监小太监们不敢刚要拒绝就听到抱着小被的佘太监道:“上去。” 立马上去动作可利落了。 老太太看他们都暖和了就笑眯眯的显摆:“娃们坐着奶给你们煮糖水去咱家有糖!你们嫂子刚弄到的……怕我坏牙藏起来了哼!我知道在哪呢!” 说完她就跑了。 七茜儿看老太太出去这才恭敬的将两份敕封供到炕柜顶上。 家里没有大几只能这样凑合。 等放置好七茜儿才爬下炕慎重给佘太监施礼道:“失礼了老太太单纯质朴并不懂这里面的厉害要是有不周到的还望伴伴不要见怪。” 佘太监捏着被子低头笑:“不怪老太太很好只是小娘子知道这敕封怎么来的么?” 七茜儿又施礼道:“无门无路两个乡下妇孺还望公公指点迷津小妇心中疑问颇多却苦于无人问询我家官人不是在谭家营么?怎么就成了皇爷的亲卫了?” 佘太监笑笑对两个小太监一歪下巴两个小太监看看外面正在围着锅台的老太太索性一捂耳朵背对着他们一脑袋就扎到了墙角。 腚撅的老高老高的。 等他们堵严实了佘太监才道:“这敕命么是从小娘子献的那个盐井来的小娘子高义献盐铁盐井算是帮了皇爷的大忙光是这个盐井就解了庆丰城附近难民之危有了盐他们也好有力气归乡了至于额外的那是皇爷喜欢你们家的那个陈大胜……” 七茜儿闻言两只眼睛刷就亮了她看看外面的老太太前行两步低声道:“总要有个过程吧?” 佘太监放下小被噗哧就笑了传奇一样的故事六个字就六个字! 他也喜欢讲就把前后的过程给七茜儿简单的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七茜儿已经是目瞪口呆。 所以就是那臭头看了那信升官了? 天地良心她写这个是憋着一口气的上辈子的今年那臭头去了边关辗转三年吃了大苦总算遇到一个贴心的上官给了他好位置也重用他他这才得了假期归乡。 然而那傻子回来却到处打听他说不清自己奶奶的全名更不知道自己娘子叫啥只说是找祖母找媳妇莽莽撞撞寻了半日总算找到人谁知道竟成了尖酸妇人口里的笑话。 从此乔氏口里就又多了一句讥讽那个十贯钱买来的她男人都不知道她叫个啥的傻东西…… 她就是为这才负气写了六个字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七茜儿脑袋乱七八糟的却听到那佘太监道:“方才我听到老太太竟然没了八个子嗣?” 微微晃晃脑袋七茜儿正容肃穆点头:“小五十口离乡路上颠簸折损大半女眷只留二人后子孙入梁军随吾皇征战天下五年老太太折损三子五孙现军中余一子四孙一孙女婿。” 佘太监吸了一口冷气许久才道:“竟是满门忠烈。” 七茜儿点点头:“是如此还望伴伴莫要将此次敕封的原由告知阿奶如此老太太心里也好过些。” 佘太监微楞很快笑着点点头道:“你很好很难得。” 七茜儿摇头:“比不得老太太一片慈心是她好才是。” 屋外传来木锅盖捂铁锅的磕打声瓷碗打鸡子的筷子搅动声佘太监看看手里的小被轻声道:“此次回去咱家就不禀告老太太的事情了回去便是说了……什么也迟了敕封也给了赏赐也受了便不好更改。 还是放上一年半载才妥当如今铸币局正在赶工制图最迟明年八月必会派发一批赏功钱要金要银不如得一枚赏功庇佑子孙万代。 而今陈大胜他们在燕京刚迈步试水脚跟还不稳虽有盛宠今后也必途无量然你等家眷也要收拢心性最好本分持家温恭自虚忠信乐易方是家族根本不露圭角谦虚谨慎才是子孙立足长久之道。” 这太监说了一大堆唯两句七茜儿十足在意一句一枚赏功庇佑子孙万代一句子孙立足长久之道。 七茜儿恭恭敬敬给佘太监施礼道:“是您老大恩小妇必铭记于心。” 佘太监闻言举着那小被就笑了:“我不为你你也不必记得我的恩凭良心的几句淡语出了这个门咱家就忘记了。” 七茜儿一笑:“您老刚才说什么?” 佘太监一愣老太太却捧着一个粗瓷大碗进了屋笑眯眯的递给佘太监道:“娃!来来趁热喝了好暖和可怜的……饿了吧!” 佘太监坐起的姿态有些狼狈却跪在炕上双手伸出接过那个简陋的粗瓷大碗表情极其慎重的一口一口认真喝掉。 照顾了他老太太一扭脸便看到炕头那边俩小太监正撅着腚捂着脑袋趴着。 她一看就哈哈笑了起来过去对着屁股就是一人一巴掌到:“赶紧起来多大了还玩?躲猫呢哎呦这对傻小子。” 老太太根本不知道何为太监只当他们平常的孩子对待看着一个个面光白净说话又声儿细不是娃娃是什么?可怜的多大点就在外给人当差了。 俩小太监被打的一愣坐了起来后又一人手里被塞了一碗红糖飘蛋花也喝哭了。 就在他们在屋子里坐火炕吃红糖蛋花的时候。却不知道在外面那乔氏正盘腿坐在角落痛哭流涕跟人哭诉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太太这般不待见我?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办了那个毛都不齐的又懂什么?再说了对外都是一家子我好歹也是四牛媳妇接旨呢那是接旨呢!!” 她咬牙切齿的抹了一把鼻涕心碎成了八瓣裹了五层黄连那样苦涩:“就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喜鹊四牛的份上也要全家过去接旨凭什么我伺候了三年!却要便宜那刚来的?凭什么给她!赏封了……”她泼妇一样愤恨的蹦起:“怎么没我的!不公道!我冤!我要去告状那个那个嘴甜心苦心里种刀子的……她骗了人是我伺候了老太太凭什么封了她……” 真的要疯了乔氏心里又悔又苦只是怨恨世上没有早知道。 以往这庄子里的婶子言语都是向着她的可是今日也是凭着她哭硬是没有一个人敢多一言半语这么大的事儿皇爷都知道的事儿她们哪里敢多言哦皇帝老爷你做的不对伺候老太太的是乔氏赏封该给乔氏? 疯了?活够了?再说了老太太现在啥样她们也没瞎。 甭管怎么说吧乔氏就在外面哭嚎着发泄一边哭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一直到她嚎哭的晕过去那门也没开。 众妇人七手八脚把她抬了下去。 乔氏却不知道未来十几年老太太这扇门却再也没有对她打开过不管是她真心改了还是实心实意悔了一切都晚了。 佘太监跟老太太颇有聊性两人叽里咕噜说了好些淡话一直到外面侍卫头目催了这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说好转日还要来。 祖孙俩送了佘太监上车等到佘太监坐好了才想起一事他举着门帘对老太太道:“老太太这几天家里预备预备您那孙儿大胜过几日就可能就回来了。” 老太太闻言大喜过望连声问:“真的?真是我那大胜回来了?” 七茜儿闻言也是脑袋一蒙她迅速想起一事她的安儿是陈大胜三年后得了假回来才生的乖儿。 那陈大胜现在回来? 他们……那啥那个……咋办?万一……有了又叫什么事儿? 不成不成无论如何得避避。 脑袋胡思乱想间就见老太太回身往屋里跑。 没多久她就抱着一床小被一个小包袱出来小被先是给佘太监递进去道:“娃路上寒凉你拿着围腿挡风这是你嫂子新做的可干净了。” 佘太监接过下车道谢。 等他再上车老太太又送进去一个小包袱得意道:“娃你回去好跟皇爷说他给了我们那么些东西又是地又是粮还有银子我们家穷还不起礼就只能明儿去庙里给他上长香我请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包儿里是五双棉袜三双男袜两双女袜都是新布新棉花新作的天冷了你让皇上老爷蹬上好不冻脚明儿娘娘冬日里织布脚好不冷!” 佘太监都傻了他木然的接过包袱对老太太道了谢。 就这样祖孙俩真诚的送出很远那车快走到没影了佘太监撩开帘子往后看庄子口大磨盘上那老太太还跟孙媳妇招手呢。 等到那车马彻底看不到了老太太利落的蹦下磨盘。 七茜儿就抹了一把汗的说到:“奶!您可真是的啥话都说啥也敢给人家吃人家宫里来的人娘娘不织布你咋把咱做的布袜子给皇爷了……” 她还没唠叨完老太太却冲她嘿嘿一乐道:“你知道个屁!我自然知道人家出门坐金车顿顿吃鸡大腿想吃几条就几条!我不是啥也不知道乡下老太太么!咱家没了那么多口子人我得让这家人……” 老太太恨恨的往地上吐吐沫:“我就不能让他们拿钱换了咱家的命他给我啥我就还点啥总之!平了!谁也别欠谁的!!总有他们还的时候判官老爷那里有数着呢!” 老太太说完就走只留着可怜的七茜儿在风里吹啊吹啊……吹的透心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出来你们不信今天我下午一点开始忙到七点才开文两年里最忙的一天。 正文卷 31、第 31 章 堂屋里的响动将老太太从梦中惊醒, 她缓身的坐起, 扭脸就看到枕边放着的一碗水。 睡火炕口干, 年纪大了嘴苦, 老太太就翻身端起碗一饮而尽。 这水是甜的每天早上都有一碗她都享受习惯了。 披好衣裳趿拉着鞋儿出了东屋, 七茜儿跟她早上一般不开火干饽饽就半碗水对付一顿。 现下有粮了也是这般过日子也是相当不错的日子细粮饽饽呢。 老太太啃着饽饽靠着门框上看七茜儿见她拿着一根外面捡来的棒儿, 正在锅里搅合再一低头, 咿!就没眼看了, 这都是什么活计啊, 这黑漆漆, 粘稠稠的东西闻着味儿倒是有粮食香。 老太太心里立刻发欠没憋住就问七茜儿:“一大早的, 干啥呢?你这是熬粥呢?” 七茜儿停了手里的木棒子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老太太说:“奶我觉着吧, 还是你的眼光好!” 说完继续卖力的在锅子里搅拌。 这是夸奖自己呢?这是疯了? 虽自己眼光一向的好可是好在哪儿啊?你说具体点儿也让我美美呗! 这话说的迷迷糊糊的。 老太太伸出手在锅里撇了一下舔舔:“那那还用你说!回咱老家打听去那十里八乡家里家外谁不夸我利索!恩?榆皮面儿?你这是做啥呢?也不掺点豆面你这面不面粥不粥的?怎么打这样的糊糊?这不是糟蹋粮食么?我跟你说从古至今就没你这样做活的从前在家你婆婆敢这样我一锅铲……那你那你到底做的是啥啊?” 老太太看七茜儿停了手似笑非笑的斜眼瞥她就讪讪的笑笑又砸吧下手指头道:“瞧你这个厉害劲儿!说说你能掉块肉?那谁干活还不得打小学啊还不兴说了?你瞧你看我做啥?不会奶教你呗呦呦呦说你还不愿意了!还瞪我! 嗨!奶又不是本地人妮儿咱今早吃啥啊?你这是本地的特色?这看着吧哈也香哈?那我就且吃一碗试试?” 七茜儿噗哧就笑了:“什么本地特色本地特色可是大鱼大肉的就咱家?穷这样还吃肉呢?这不是给您吃的!我就打点粘面糊糊街口那院儿咱能占了!咱贴个记号去!” 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就高兴的问:“真?” 七茜儿喜滋滋的点头:“恩够格了!咱六品呢你也六品我七品我就不信了俩诰命镇宅他们敢来抢吓不死他们!” 七茜儿越说越高兴谁不爱大房子啊那巷子口的位置多好啊是多讲究的官宅啊那往后安儿小夫妻就住前院她跟老太太住后院…… 把面糊放进碗递给老太太一伸手她又将桌子上预备好的笔墨拿起来这祖孙俩就要一起往外走老太太路上还喜滋滋的说呢:“也是哈这独门独户小破院到底配不上咱臭头咱好歹是个那啥啥来着?” “御前亲卫营长刀卫六品经历!!” “对经历!六品的金利这一听就是个油差你男人往后差不了。” 娘俩过年一样往外飘着快要到门口了老太太竟然停住脚舍不得了她看着这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宅子就叹气说到: “哎其实你的眼光也不错这屋也挺好的我还舍不得了呢。你不知道从前咱家在老家那会儿住的是竹骨夯泥胚的半砖屋这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屋都收拾出来了咱东西都在这儿呢谁帮着搬啊……” 七茜儿打头里扭脑袋理直气壮的说:“您说什么呢!那边咱也要这边也要!这边是经历老爷家柴房!” 老太太胆怯:“那能行?” 七茜儿哼了一声凭什么不行甭管谁来五品六品的芝麻绿豆咱现在不打醋!咱自己家也绿豆了发个长豆芽怎么了? 这祖孙兴奋的一溜烟来到门口打开大门刚迈了半只脚又慌里慌张的捧着碗抱着笔墨蹑手蹑脚的一起往回碎步跑。 疾奔到家里这俩人就是一顿折腾。 柴房关了!下厨锁了!放东西的西屋锁了!!全部锁了!没锁子就粗布绳子捆扎再来一个死扣! 桌子上的饽饽收拾了摆炕上新被新褥塞炕柜里洗干净的旧铺盖摆上……乱七八糟一顿折腾老太太终于蹬了鞋吸着气上了炕拿起自己的针线簸箩七茜儿就坐在地上开始做纺线儿的样子。 这两人喘着气刚摆出做家务的样儿就听到院外有人笑眯眯的招呼:“老姐姐在家吗我是你老陶家的妹子……” 人家懂礼的在门口表示身份叫门这家里的窗户就被人猛的扒拉开了。 那号称府城来的大户人家的高氏就拉开窗户脑袋挤进来半个先是一看接着笑嘻嘻的大喊起来:“哎呀!都在呢!都在呢!你们那么罗嗦!站门口干嘛?快进来!这不娘俩都在呢做活呢!!” 从前有别人家媳妇要不打招呼这样进来至多就吵一架不然就骂一顿再不成上手可现在不一样了长了心眼的可不学她也隐隐是畏惧了。 “老太太在家吗?” “我是郭杨家的。” “于万家的。” “钱吕家还有老陶太太也来了。” 人都站在门口不进来高氏就别扭起来她看屋子里的两人不抬头也不看她还不招呼她就撇嘴了。 她重重的放下窗嘟嘟囔囔的走到门口支着嗓子就喊了一句:“贵太太吔!我是高氏!哎呀都认识多少年了耍这套好没意思!真是……”她嘀嘀咕咕的不乐意。 七茜儿听了一撇嘴对着老太太往外指指老太太对她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祖孙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哑语。 总而言之人家依着规矩有礼的上门七茜儿便走到院门口笑眯眯客客气气的相迎。 她先是对长辈们福礼那几个也知道从今往后这院子里的人是不一样的如此她们也学着老陶太太的样子还礼。 老陶太太辈儿大却是庶民她的儿孙也在军中具体是个什么她家可没有陈四牛那样走四方的传声筒。 诰命太太就是诰命太太人家这是有门槛了她们就得有个拜访的正式样儿。 老陶太太做事有姿态又见识多广也有心机还不爱掺和事儿在这帮妇人堆儿里就算是隐形头目比陈吴氏这刻薄厉害的可强多了。 人今天上门拜访带着人就跟七茜儿行礼表面上丝毫看不出丁点的不愿意。 七茜儿也知道这位的厉害就不在她面前露圭角。 客客气气的将人引进屋内老陶太太见了老太太就立刻行礼嘴巴里特别甜的就说到:“给老姐姐道喜了泼天的大喜呢!昨儿天晚了没得黑夜贺喜的道理这不我们这一大早就召集了齐齐的就来了。” 被教育大半夜的老太太立马想蹦起来炫耀又听到屋子门口七茜儿在咳嗽她便忍着内心的各种躁动使劲的端着说到:“哎呀什么喜不喜的这都是茜儿她男人我家臭头争气!这才给我挣了一个体面赶紧上来坐茜儿!!” 老太太又对屋外吩咐:“赶紧给你老陶太太婶子们烧水。” 老陶太太笑着往上坐了半个屁股道:“还跟我们客气呢?不急也不渴。”说完对身后的于万氏说:“赶紧的快去把外面那小人精抱进来。” 于万氏笑着点头转身出去没一会便抱着穿身小碎花袄子梳着两个红绳裹着的小发揪揪怀里还强抱着一个布包袱的喜鹊进来。 喜鹊生的好进门就喊奶奶露着几粒糯米糯米的小牙儿可爱又招怜。 七茜儿隔着门也看着外面不敢进的乔氏。 这乔氏也是千斤铁料打百锻的铁心昨儿哭错了重点哭来哭去是陈大胜名下挣来的诰命跟四房没有半点关系。 人倒也不尴尬。 要换了旁人十天半月能出门见人就不错了这就是个强人一夜过去醒来就迅速想好办法新组了战局她又来了。 可现在可不比从前了她是真的站在门口不敢进院。 自打知道可以替子休妻老太太就明面上当着人说了不止一次她住的地方她呆的地方乔氏敢迈进一步她就是大不孝。 乔氏心里有鬼就真的不敢迈这一步。 喜鹊伸手够奶奶一下子就掉了手里的包袱。 老太太看到喜鹊也欢喜这孩子娘再不好那也是她亲孙。 她半坐起来伸手接喜鹊过爱惜的摸摸喜鹊的揪揪又亲亲这孩子的脑门道:“哎呦这是谁啊?你怎么来了啊?” 这老太太跟一切人抠可是孙女来了一手抱娃她另一只手没听指挥的就探进炕柜摸索出一盘宫制点心来。 等到点心上桌她才开始后悔却已经迟了。 老陶太太笑眯眯的说:“哎呦先天的骨头亲这个是怎么都打不断的!我们喜鹊想亲亲的阿奶了!我们抱着阿娘给阿奶做的新衣裳来给老太太赔礼了!老太太您大人大量看在我们喜鹊的份儿上就不要计较了啊……” 干劈柴烧的灶火噼啪作响七茜儿抱出一叠大碗一个个摆开拿葫芦瓢往里挨个添热水。 周氏在东屋炕上找不到市场就出来寻七茜儿闲话。 见七茜儿烧的都是白水她就没话找话说:“哎呦贵太太就用这个招待人啊你家昨天得了那么多好东西也舍不得拿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上辈子烂胡同里相处十多年七茜儿知道她的好也知道她的孬如此便不客气的问她:“婶子啊您那府城来的好东西见天就听您说了也拿出来给我看看呗?” 都知道周氏吹牛跟她直接要的人还真没有。 周氏闻言脸上就红了哼了一声道:“我家的好东西凭什么给你看。” 七茜儿一扬眉:“对呀你也知道是我家的好东西?” 说完抱着托盘利索的把几个水碗放上去端着进东屋了。 周氏在她身后嘀嘀咕咕:“小眉小眼刁眉刁眼黑心黑肺粗皮老鸹脸!!” 东屋炕上喜鹊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手里还抱着一块点心不撒手。 她哪里吃过点心这样的东西老太太就心疼的劝她:“哎呦!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慢点吃啊……” 说完就把炕几上的点心盘子拽到自己孙女面前了还一只手伸着保护。 人家旁人倒是也有个尝尝的心思看她这样便不好意思了。 老陶太太跟七茜儿道了谢端起粗瓷大碗饮了一口水放下碗语气就有些失望的说:“那老姐姐是真的一步不退了?” 老太太表情淡淡的摸着喜鹊的脑袋一下一下的说:“不了我跟她呢是真没有做婆媳的缘分你啊往后也别接她的央告谁来都没用!皇帝老爷都不成!谁也别做这个急先锋老妹子有些内里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不跟你提不代表没那些事儿。” 老陶太太叹息:“是您家内里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您是知道我的我就喜欢烧香念佛也不爱出门她来求我我就想起从前了那会她大半夜生喜鹊咱们又在路上热水都没有血流了半盆她拉着你的手一直喊娘等到喜鹊生了你俩抱着一起哭的那样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老太太闻言就笑:“我也没忘那是四牛欠她的就让四牛还吧……” 七茜儿从柜里取出点心匣子取了七八张宣纸一张纸里放了五块点心坐在炕角包。 手脚勤快沉默寡言的钱吕氏过来帮忙竟低声问她:“说是您家陈老爷要归家?” 七茜儿闻言一愣抬起头看上辈子的老实疙瘩这人也有鲜活胆大的时候呢。 钱吕氏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就脸上一白不好意思起来。 七茜儿笑着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说是要回来了。” “哦那敢情好呢你也是熬出来了……” “恩……” 妇人们笑盈盈的一人怀里揣着一包点心走了。 喜鹊走了很远才发现她离心爱的甜甜糕还有奶奶越来越远于是嚎啕大哭哭声越来越远。 七茜儿送了人出去回屋就发现老太太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炕几低着头发抖。 她赶忙过去扶她道:“您这是何苦?您要是真的舍不得就给她个台阶又何苦整成这样?” 然而老太太一脸恨人样的抬起头瞪她还咬牙切齿的说:“别提她!我只说你!你说我那点心……你给出去几块?啊!” 七茜儿一松手坐了起来她就知道就知道以后她再心疼这老刁婆子她就是狗。 她拍拍手走到柜子里取了自己没干的榆皮面糊糊拿着笔墨就出门。 老太太见她走了也着急就赶紧下炕跟着:“哎我就说你几句?说你几句?你还吃我的心?啊?傻妮子你个大傻子我六品我六品了你敢不理我?你等着等我臭头回来砍了你的头!!!” 昨儿起她都砍了七茜儿无数头了。 三车并行青石板铺路的巷子内七茜儿跟老太太如做贼一般的左顾右盼左右横跳现在选择多了她俩就想把从前不敢想的房子都瞧瞧。 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她四个孙孙都应该住在一个巷子里这样才亲厚。 然七茜儿进行了拐弯抹角的抵抗她是疯了找三个比自己大的嫂子给自己添堵。 她早就想好了这泉后庄最后面还有一排靠山的好宅子颇为不错就把那几个送过去混作一堆吧! 让她们总是说那些自己做不到的话好么你们三五年都不回来一次回来就是一堆道理指指点点好像他们男人官大多了不起似的。 有本事你们接老太太走啊到最后还不是自己伺候。 恩倒也谈不上仇怨就是堂妯娌之间的磕绊大家都不在一起的也没啥感情…… 四处勘验着这祖孙就到了巷子口七茜儿鬼鬼祟祟见左右无人就从怀里拽出一卷宣纸趴在地上分条。 可她却不知道就在这宅子的隔壁屋顶上一趴一跪着俩人。 苏白鲤咬着果子对边上截了脉跪着的师弟说:“师弟啊?你说这老太太跟这小媳妇儿成日子鬼鬼祟祟满庄子浪荡你说她俩到底想干啥?” 成先生咬牙切齿的威胁:“苏白鲤!来人了啊!你解开我……” 苏白鲤不屑的回头:“不!” 成先生气的不成看到远处慢慢进巷子口人马他就忍怒调气冲脉面子比身体重要最后他一口鲜血喷出咕噜噜就从屋顶滚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会摔一下重的谁知道却摔进了苏白鲤的怀里。 苏白鲤满面怜惜的看着自己艳唇带血的师弟她肝颤表情却极其慎重的对成先生说:“师弟!你~受伤了!来!别怕!师姐给你疗伤去!” 说完就抱着成先生进了房…… 七茜儿并不知道自己跟老太太的鬼祟行为已被人看的个彻彻底底。 她刷好面糊铺上宣纸条子拿起毛笔就得意的在那纸条上写了几个大字。 大梁御前亲卫所长刀卫所六品指挥经历陈大胜官…… “你?在写什么?” 身后忽然有人开口心中剧烈震动就吓的七茜儿猛的回身等看到来人她手一抖半碗墨就从手里脱出了。 陈臭头!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陈大胜远远的就看到自己阿奶跟个戴副巾的纤瘦的小丫头一起悄咪咪的不知道在干啥。 这边躲躲那边趴趴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反正陈大胜没见过阿奶这般姿态看上去就像个在玩躲猫的小孩儿一样。 他困惑极了。 带路的孟万全本想过去喊可是陈大胜却阻止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看那两人有趣自己心中就松快。 鬼使神差的他就慢慢的小步小步的凑过来了。 这十多天小花儿无数次在他耳边唠叨二哥你家那个母夜叉!二哥你家那个凶婆娘!二哥你家那只母狐狸……所以?自己到底是娶的是人还是妖怪? 为这一面义弟常连芳带着他进了燕京的香水堂(洗澡堂)子在燕京十二天每两天他都要花一个时辰泡在香水堂子里。 可怜陈大胜大寒冬野地里埋伏一夜没啥鸟事却一连在香水堂热晕过去两次。 四个大汉按住他上下搓皮搓肉好不容易折腾完还得泡香汤。 实实在在的香汤大秋天出得门子身边还能引好几只蜂虫儿那种。 为了使得自己二哥不被那只女妖精唬住常连芳出了牛力气给自己老实二哥催亲卫所匠作间赶紧给人赶制衣冠甲胄跟皇爷讹战马他忙的不亦乐乎搞得他两个哥哥还有亲爹一头扎入醋缸泡的□□。 陈大胜他们步兵出身顶了天坐过大车又在这十天内被常连芳加紧训练从颤颤巍巍抱着马头不放手到现在的快马加鞭披风飘飞。 今儿的陈大胜腰下挎的是亲卫腰刀背后背的是金缂丝坠血玉环配五彩丝穗袋子袋里裹着的自然是叱咤三军的断魂长刀。 他头戴无翅墨色乌纱冠身穿锦织黑底虎啸绣纹袍。腰围金涂银带下坠亲卫铜牌银鱼银火镰敲花牛皮腰包脚蹬小牛皮底儿皂靴。 最最可怕的是吓掉一地下巴的是 六品经历陈大人他还有着一张令满亲卫所皇爷常家满门皇宫宝殿半屋太监都震惊不已的脸。 谁也想不到满面尘埃抚去那下面竟是一张甜瓜脸没错陈大胜生就一张先天就十分甜的样儿也就是民间说的娃娃相。 他圆脸俊眉鹿眼儿上挑不高不低的鼻梁儿不厚不薄一张嘴靠右边的嘴角先天就向上勾未语他三分笑开口就十分甜那是相当招人欢喜的面相。 只可惜了人家是老卒长刀端起来……更没眼看了还是甜。 皇爷愁的不成最后还是常连芳想了办法说是让他二哥带一张凶煞面具有可能也许能大概的挽救下长刀所的形象。 就这么定了! 面具赶制当中。 人家这张脸又因为要见皇爷的缘故早被曾安榜带着被郭谦带着被常伯爷带着……成天里真真又是脂膏又香脂总而言之这十几天七把老刀被人从头到脚照顾到了现下就脚趾甲盖儿都没有富裕的边儿。 整个人过去那就是七根梨花香飘去人过有梨果香那谁见了都要吸吸鼻子。 七茜儿满鼻子喷香她自然知道陈大胜什么模样可是这样的陈大胜她是没见过的。 对方眼神亮闪闪的十分甜的看着她。 陈大胜觉着自己的表现还算不错的然而对于七茜儿来说这就是个牌位变成了大活人的新鲜过程。 她胆怯肝颤吓的手里的墨碗都掉了。 陈大胜机灵一弯腰就托住了墨碗。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七茜儿手里还拿着一支毛笔呢。 如此以来六品经历皇爷心爱的老刀陈大人的脸上就被毛笔浓浓的自下巴照顾到了额头。 他站直了笑着把墨碗递给七茜儿问:“你在做什么?” 七茜儿呆愣愣的回答:“给咱娃占屋子呢!” “咱娃?” “恩他叫安儿眼睛像你圆圆的也爱笑只可惜你没见过他。” 陈大胜的心啊一下子就开了彩虹挂在心尖尖上整个人都甜的冒了蜜。 他说:“早晚能见到的。” 七茜儿就点点头很肯定的说:“是三年后。” 陈大胜心情好极了他就指着大门上的字问:“我认识个陈。” 七茜儿点点头:“恩下面有大胜陈大胜!” 陈大胜吸吸鼻子:“那那我帮你啊!我会写了。” 七茜儿看着那道墨痕儿眨巴下眼睛她也笑了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跟你们讲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因为两个字困住了整整两个小时我找不到这两个字打不出来我就憋死了。衤曳衤散一色衣蒙古话演变的音但是现在我想用它它没有了消失了。哦我一会回前面一章改错字老太太四个孙我脑子不好使经常有逻辑错误。 正文卷 32、第 32 章 墨是浓的, 陈大胜用尽全力握着手里的毛笔, 胳膊却是颤抖着的。 他对着那门上的字就怎么也写不下去。 邵商郊外, 穿着狐裘的老爷抱着暖手炉, 对他们笑眯眯的说:“咱们家几代人修桥铺路出去打听打听十里八乡有名的善人!我这也是可怜你们, 大冷天离乡背井的来我们邵商咱们要的人不多按了手印就能上山干活赚了钱儿也能养活老小在我们邵商扎根了……” 他们给老善人虔诚磕头排着队在那张纸上按下了手印, 就想着怎么好好给主家卖力气换得银钱粮食, 好回家把日子过起来。 可, 一根绳子串一串, 他们却都被五花大绑的带走了。 那天的天, 是那么高。 那天的地也是那么宽却一条属于他们的道儿都没有。 他的阿奶牵着丁香, 就哭着在后面呼唤儿一声孙一声…… 看陈大胜手抖的不成七茜儿就说:“我, 我帮你啊。” 说完她伸出手把握住他的手在那大门上描了一遍陈又写了两个字。 大胜! “会写了啊……”七茜儿看着那字吸吸鼻子都会写了啊。 “我……我的我的孙?” 有人在身后颤颤抖抖的喊着人。 陈大胜回头看向阿奶。 阿奶这么老了啊头发都白了啊他想撩袍跪下却被老太太一把握住就往家里带。 没有人说话一起默默的就跟着看那老人带着孙子回家。 这一路老太太特别安静没有哭没有颤抖她只是死死的用尽全力紧握着自己丢了的东西她身上生生割裂走的肉可总回来一块了。 到了屋里她就松开手想摸陈大胜的脑袋。 可是陈大胜长高了她要踮着脚尖才能够到。 七茜儿站在门口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从前老太太每看到一次孙就要做的一模一样的事情。 陈大胜缓缓跪下老太太慢慢摘去他的盔头他的头网拆开他的头发脱去他的外袍夹袄里衣最后是靴子。 穿着兜裆布的陈大胜跪在当地老太太就认真的在孙儿脑袋上一点一点的不放过任何地方的摸了起来。 脑袋是好好的脖子是好好的肩膀是好好的有些刀疤鞭痕没没关系没关系的都好了以后都好了。 老太太摸着那些疤吸着气依旧没有哭。 后背是好好的腿是好好的每一块皮肉老太太都要细细的摸索过去一直到她数清楚孙孙脚趾头手指头都是全的她才抬起头笑着说:“好全乎了你娘生你啥样我孙我孙就是就是……啥样。” 陈大胜缓缓伸出手搂住了奶奶的腰他没有娘了只有阿奶了。 熟悉的味道冲入鼻翼阿奶摸索着他的脑袋说:“我孙以前可害怕?莫怕啊阿奶不是一直在么一直跟着一直跟着就离你们不远……” 陈大胜无言的点头却想起在新兵营他们五花大绑的跪在当地惶恐绝望以为立刻就会死了的时候那削的尖尖的木栅栏上忽然!攀爬上来一个老太太她的十个指头都是血也不知道怎么上来的她就趴在那边笑着嘶喊她嘶喊着: “我儿啊!!娘在这儿呢……别怕啊!我孙啊!奶在呢我不走!哪儿都不去!你们莫怕……我在哪!娘在那……” 从此新兵营外就多了一个带着小孙女替人缝补的老太太。 千里万里她再没离开过哪怕是千军万马从水岸踏过她带着孙女趴在沼泽里躲避追兵那双眼都无惧的看着前面。 哪怕是一地尸骸她就领着双眼裹着布的孙女一边唱着家乡小调一边从战场上走过…… 旁人打仗总是说前面的事情他们老霍家只要停歇就会站在高处往后看他们不管走多远都不会怕他们知道娘在奶在……她几千里万里的跟着一直跟到了这里…… 木桶清脆的坠在井下水面辘轳发出人间的吱扭扭的声儿。 七套亲卫服饰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东屋的炕头陈大胜坐在炕上穿着老太太给他寻的新衣裳。 老太太跟孙孙细细碎碎的唠叨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我不难过你看我都没有哭要说难受你大伯没了那会儿奶是真难受可没多久他们跟我说啊你二伯你爹也去了我就想啊!挺挺好!兄弟三还有你爷总在一起了他们几个有把子傻力气就啥也不怕了一家人在一起不挨欺负是吧!” “恩还有臭狗哥他们。” “……对!都去了。” 七茜儿一手提着一个满桶水从窗台下换了霍老家管事衣裳的呆瓜们边上过余清官就赶紧站起来有些羞涩的说:“小小嫂子我来吧。” 七茜儿有点别扭的倒退强笑着摇摇头她提着桶进屋把水单手提桶就倒进了锅里接着又出去打水。 她一趟一趟的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只能让自己忙活起来心里才松快些。 陈大胜加上外面这六个还有一个叫羊蛋的对!后来再加上安儿老太太十个牌位就是她供奉的一生。 初一十五清明鬼节她还要年年送寒衣过去。 孤零零几十年世上只有她一人独活这些人都早早的去了。 他们初到边关三年先后都在那边扎了根还有这个叫余清官的他还把老家的老娘媳妇儿还有孩子们也接过去了。 那时候的他们一定觉着好日子从此开始了吧? 可惜好日子没多久外敌开始徐徐侵入他们那上峰还不会用人就拆了他们用。 三年陈大胜在左梁关没了六个兄弟便开始二十年的独自坚守。 而他们新成的家也都各自散去。 陈大胜怕没人供奉他们就做了灵位让人带回庆丰城泉前街家里请她帮着祭祀。 二十多年这几人的后人陆续长大没有父亲帮衬母亲又死的死改嫁的改嫁陈大胜就给他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女。 陈大胜一人俸禄分成八份要养活别人的孩子便捉襟见肘的连累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儿。 谁不说他仁义谁不说他忠诚。 可家里的她呢?她跟安儿就拿着鄙薄的从乔氏手里抠出来的零碎煎熬日子。 那时候她多恨他啊。 后来她老了却慢慢想明白了干嘛想靠着个谁啊你自己不是人么?你自己没有手么? 她为什么要一天天的等着这个人呢?要是早醒悟了靠着自己挣扎出去她的安儿也不会……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不争气! 缓缓呼出一口气一生过不去的坎儿其实早就都烟消云散了……上辈子她就想明白了如今就是别扭了。 “嫂子水烧开了。” 管四儿低头看看铁锅内翻起的水花又愕然的看看七茜儿这小嫂子好大的臂力来回提了两大锅水熏的堂屋都不能进害的他们都躲到东屋窗户下面了。 七茜儿低头看那咕嘟咕嘟的一锅沸水又抬头看着这孩子就笑了四十年离子之伤若大梦一场看在你们双眼含光活蹦乱跳的份上我!就再不与你们计较了。 这次我要不把你们的日子调理好了我就白活这一回! 这次我不把你们收拾的一个个独挡一面我也白活了。 管了你们四十年阴间的日子阳间这一遭我过不好就对不住老天爷了!! 想到这里七茜儿就对着东屋就喊了一嗓子:“陈陈臭头你出来!” 坐在炕上吃着点心跟奶奶闲聊的陈大胜一愣。 他的名字从未被这样的人还是女人用这样的理直气壮的方式喊出来。 想到这是媳妇他真是又激动又有点那个啥的怪害羞的。 老太太听七茜儿不客气了便笑了一伸手她给了自己傻愣愣的孙儿一巴掌道:“赶紧出去!没听到啊你媳妇喊你呢!” 陈大胜咽下点心还傻乎乎的对阿奶笑说:“哎!知道了。”说完他一伸手便把桌子上的点心隔窗送了出去。 余清官冒半头自然的接了过去跟窗根下面的人分吃了。 老太太无言的捶捶胸口哎呦~这个败家子儿啊!她的点心啊那是皇帝老爷给的点心啊……可谁让她孙喜欢呢那那你们就吃吧吃吧! 吃干净就省心了!! 陈大胜套好簇新的老布鞋掀着门帘子来到堂屋。 他的眼力看不出女人的美丑也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反正吧他就觉着握着自己手写名字的这个女人她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也是一切女人都不能比的。 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始便站在那边手足无措。 可七茜儿心里是跟他是半熟的看他出来就带着他开了西屋锁进了西屋又从腰下取了四五把钥匙挑出一个铜亮的扭开最大的红木柜从里面摸索出一个小荷包。 陈大胜跟着就觉着媳妇儿出出进进的这套动作咋就那么?恩?他也说不出来就很厉害的感觉。 荷包倒着几块亮闪的碎银被抖落手心七茜儿惯熟的上下颠颠陈大胜就又看醉了。 真好看啊真了不起啊他娘到死手里一文钱儿都没握过阿奶手可紧了谁也甭想从她手里挖出钱来。 自己媳妇咋恁厉害呢这才几天就有这么一大把钱了这是咋从阿奶手里弄出来的呢? 陈大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笑的脆甜。 他娘死前老唠叨早晚从刁老婆子手里弄出几文使使这可不是不是几文是好些个几文了。 七茜儿满足的掂着碎银子这是她最近的破习惯每天都要颠颠才过瘾。 她现在不必动用瘟神庙的那些东西也是有钱人就连上辈子做老夫人了都没这辈子这来多的余财。 常伯爷那边最初给了二百两井盐跟铁料她换了铺面现在也不知道人家给几间反正几间也是赚。 倒是后来常伯爷那边送家具的时候又给了不少家用的杂物粮食布匹还有三只下蛋母鸡外添了她五百两算那些半旧棉絮织机农具杂项钱。 后加上皇爷给的一百两赏赐她如今算作有现银八百两实落手里七百两。 皇爷给的不能花就只能摆着要么给阿奶抓着玩儿。 老太太抓住了就是她的七茜儿也没打算要回来。 庄子里连个货郎都没有她提前抓出来的这十两碎银就一直没有用的地方。 颠完分出几块碎银子估摸好份量七茜儿就把银子塞到陈大胜手里。 陈大胜看着手里的银子有点莫名其妙很快他竟低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没听说见面见面给男方钱的是这边的规矩么?” 他脸上热辣辣的觉着全身都是火这果然是皇城根的媳妇儿太太了不起了还给他见面礼呢。 七茜儿闻言都气笑了什么跟什么啊。 一肚子前辈儿里带来的火气涌上心头她是老太太带了十几年的就难免有了点老太太的风范她瞪着他说:“想啥呢!还给你钱儿?美的你!你把脑袋放到脖楞架子上想事儿成不成?这是五两你去巷子口斜对面那个上三个台阶有红漆大门那家那是老陶太太家她家羊多你去牵一只回来。” 陈大胜有些懵他被七茜儿这种跟阿奶近似的语气完全控制住了便不由自主的低声道:“一一只羊?就?就五两?” 虽然从小长到现在他都没有花过钱可五两对他而言也是个大数目了。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点头道:“对!五两。五两还多?出庄子你去买十两你看能卖一只么?咱奶到是说从前村儿里收羊的八百钱一只也说那是从前了。 我是庆丰城这边长大的这边的羊价一直在三贯左右燕京这边啥也贵羊早就快四贯了那边营儿里收也是这个价就可惜没人卖。 咱这一庄子人也就陶老太那边是讲理的你给添一半价格她就高兴就给五两牵她家一只肥羊回来。” 陈大胜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摸着后脑勺握着银子问:“……好好的杀什么羊啊?我们带干粮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七茜儿又收拾了:“你大老远带了你兄弟回来家里待客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人家这是奔着你家来了!多少年一起吃苦的交情就回家这几日不得给你备下些油水给你们添点膘?” 陈大胜又是甜蜜又是慌张的摆手:“不是那不是阿奶有羊我看好几只呢……” 看着这张跟安儿相似的圆脸七茜儿就不能打他就只能吸吸气忍忍怒道:“你你这个……算了!原本是个傻子我跟你说这个明儿气死我谁心疼我啊?” 陈大胜一脸懵这如何就气死了? 七茜儿指着窗户外压着声音道:“经历大老爷!你不去看那几只羊都多大了那都是老羊。阿奶说是养活羊贴补家里从你们不在屋里丁香嫁了也就这几只伴儿陪她要卖早就卖了还等你来吃?哦老太太心尖上的伴儿你回来就给阿奶弄死一只?!” 这样啊!这样啊! 陈大胜点头如捣蒜还羞涩的呲呲牙一伸手他在身边摸摸想到衣裳脱到东屋了便说:“不用你钱这是你的。我有!回来的时候郭佥事说现在还没有铸钱我们的俸禄也要等到满月才有恩~还不一定按日子发放如此就一家给了五十两安家费还有我这些年也存了一些都在马背上的褡裢里呢。” 说完他讨好的对七茜儿笑:“一会儿我都给你。” 稀罕的这是带钱儿回来了!还给自己呢。 七茜儿立刻就抿嘴笑到底跟从前不同了。 看媳妇儿笑陈大胜也笑。 他不由自主讨好:“恩都给你!” 呸!你现在想给啊我还不要了呢! 七茜儿给他一路推到堂屋外指派他说: “买你的羊去!” 隔着窗棂看他们处的好老太太就放下心笑了起来。 也是她的大胜这么好茜儿怎么可能不喜欢。 陈大胜走到门口脚下一拐又来到他兄弟们面前他把手里的银子上下学着七茜儿颠着语气也是得意极了还笑的甜滋滋的说:“我我媳妇……可厉害了!跟我阿奶一样。” 厉害可凶呢! 在陈大胜的眼里这世上最好的最合格的女人就得是阿奶这个样子什么都能做的主什么都能抗的住这就是好女人。 他的弟弟们看着他离开又一起互相看着也真心为他高兴起来。 老太太趴在窗户上看着孙子喜滋滋的离开便冲七茜儿使劲招手。 七茜儿满面困惑的进屋问她:“咋啦?” 老太太特别满意的对她笑:“他去干嘛了?” 七茜儿道:“恩我让他拿五两碎银陶太太家买只肥羊去。” 老太太本来还笑刹那就满眼金星坐起来就要往炕下蹦。 却不想七茜儿立刻跑过来扶住她在她耳边悄悄说:“外面那几个是你孙子背后的皮是他的肉是他的骨!他们能豁出命替你孙子死去!还有这是花我的钱儿没用你的。” 老太太愣了半天才撇着嘴嘀嘀咕咕的依旧是下了炕:“你跟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啥你以为我想干啥?我就就下坑我我找点东西去……我我茅厕去!” 她怪不好意思的下了炕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儿后又回来了。 她跪蹭到炕柜边鼓了三生的勇气这才打开柜子提了三层一大提的点心出来放到炕几上一层一层的打开默默摆好算作待客。 七茜儿靠在门框上看嘴角就一直勾勾着。 自打宫里给了十提盒点心这老太太每天坐在柜边算是不挪窝了。 七茜儿就寻思着这不起绿毛不放腐坏了她是不能吃的。 见孙媳站在一边憋笑看她老太太便晃着脖子讪讪的说:“那你你也吃一块?” 七茜儿才不吃倒说:“现在不吃回头想吃我自己拿!” 说完她就放下帘子走了。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这屋里一切的柜人家都有钥匙包括她的柜。 这屋里屋外大部分的东西也是人家的嫁妆人还真自在的很那是想吃啥吃啥想干啥干啥。 自己呢除了三车破烂三匹牲口几只羊一点私房还真是在人家名下活着的。 越想越生气老太太就恨恨的拿起一块舍不得吃的点心咬了一口:“娘舅姥爷的我也不知道成日子给谁存的我我吃死自己算了!” 老太太正发狠呢就听到外面羊咩咩。 陈大胜笑眯眯的牵着两只羊进院他身后孟万全也笑眯眯的跟着手里提着个篮子篮里面放着几个鸡蛋还有两坛子老酒。 看到迎出来的七茜儿陈大胜便笑着说:“看!”他拽过两只大肥羊炫耀:“陶太太给了两只羊。” 他等着夸奖然而七茜儿的脸色却慢慢变了从刚才的在外虽不多言却满眼的笑意变成满目阴沉。 陈大胜什么反应他看看两只羊又看看七茜儿便小心翼翼的问:“你你生气了?” 趴在窗户看热闹的老太太一见到七茜儿给自己孙子脸色瞧她就不愿意了于是隔着窗棂骂道:“哎我说七茜儿?这家是不是搁不下你了?我……我孙才回来多一会?” 七茜儿心里那个难受听到老太太骂自己她只能忍着气对孟万全说:“全子哥你把门栓了!咱屋里说。” 说完她就往屋里走走到门口她又对着一脸蒙的六个墩儿说:“你们几个也进来我跟你们也有话说。” 少许功夫除了孟万全不好意思脱鞋七茜儿就跪坐在老太太边上而她对面是整整齐齐的也跪坐了七个。 老太太只觉着孙子失了面子忍得着实辛苦她就瞪着七茜儿看那眼神稍微不对大概许上去就能给七茜儿一口狠的。 七茜儿看大家都坐好了这才跟老太太解释:“奶您从前娶我进屋不就是说老陈家一家吃了不识字的亏就砸锅卖铁也要找个认字识数的放家里以后再也不能吃要命的亏了么?” 老太太愣了一下:“是这样没错可是这跟我大孙有啥关系你这样欺负她我跟你说你敢欺负他试试……” 七茜儿赶紧道:“您先听我掰完今天的道理再跟我发脾气成不成?”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不吭气了。 等到安抚好老太太七茜儿这才看着满面懵的陈大胜道:“才将出门我给了你五两碎银又怎么跟你说的?” 陈大胜一愣回忆着说:“你你说燕京周围羊一惯贵从前三贯五现在怎么的也得五两让我就让我跟陶太太家买一只回来给兄弟们贴膘。” 余清官他们立刻抬头满眼含情的看向小嫂子。 七茜儿点点头:“那你怎么带回来两只羊?” 陈大胜又愣然后雾蒙蒙的回想着说:“老陶太太看到我就哭说是看到了自己儿子般她说说跟咱奶三年亲如一家人的交情就怎么能收了我的银子?就无论如何让我白牵走那咱不能白拿人家东西我就非要给陶太太就非让我牵两只我我就没有挣过她……” 看孙子可怜巴巴的那委屈样老太太就摸摸放在桌子上的烟袋锅她耳边却听这臭丫头接着就来了一句: “咱奶跟她三年交情前面也算杀场上一起逃出来的都说是亲的跟姊妹般……可咱奶从她手里没有讨过一文钱儿的便宜凭着咱奶这个铁耙了样儿一根针都没有捞到人家的她给你一只五两白银的羊吃!你信么?” 孟万全憋不住噗哧就笑了。 屋里人一起冷漠的看他看的他好不尴尬就只好说:“哎!是这样那老太太比咱奶那啥!咳弟妹你继续咳咳……” 老太太松开烟袋锅很是别扭的说:“说这干啥我我那是让着她。” 七茜儿无奈的吸气正色跟陈大胜道:“其实打我入你老陈家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辈子便再不能如旁人家的娘子那般温柔贤淑细声软语的过活着了人家只在后宅管好家务抚养好孩儿便是人家自在娘子的一辈子…… 我不行我就是这个操心的命老天爷取长补短它安排好了我就来了!我没跟你拜堂我得先给这老太太操心棺椁……你真以为这是陶太太凭着旧交情啊?咱奶脸难道比磨盘大了?她从前怎么看不到啊?好好的人家就非要多给一只羊?你以为这是一只羊的事儿么?!” 老太太一边嘀咕:“难道是三只?你想的美!那~老抠!” 七茜儿不想搭理她就大声说:“今儿一只羊!她就是好人自己人了人就跟咱家特别好了就两代的交情了!明儿她子嗣回来要是过的不如意去了燕京寻你让你帮衬着找找门路凭着这只五两羊的便宜你好意思拒绝么?就问你?” 陈大胜闻言一愣立刻所有所思。 老太太便不愿意了:“她!她凭什么?” 七茜儿回头瞪她:“凭咱家吃了人家五两的羊凭你孙子不会分辨是非凭你讨了人家便宜不好意思!你说凭什么?” 屋子里安静下来连老太太在内谁也不傻又想到深处大家的脸色都不好起来。 七茜儿微微叹息:“前儿来了个佘伴伴说皇爷特别器重你们还让你们给皇爷家看大门是么?” 这话没错的他们七个一起点点头。 七茜儿微微叹息:“是不是如今看到你们的人都是笑脸相迎谁也跟你们好了啊?” 又一起点点头。 “他们跟你们熟么有从前的交情么?” 陈大胜想了一下说:“小花儿。” “除了小花儿。” “还有皇爷。” “皇爷不在内皇爷是再生父母!记住没?” “恩。” 七茜儿嗓音抬高:“大声点!皇爷是再生父母!!” 他们不由的一起点头大声说:“恩!!皇爷是再生父母!!” 老太太吓一跳捂着心口倒退。 七茜儿总算满意的点点头道:“细细寻思好比你们父母把家里最重要的门户交给你们了那些人看在你们父母的面子对你们好成日子笑脸相迎还想着法子对你们好。 于是今儿是五两羊明儿是十两鞋后儿就是一件金丝织就的百两的好衣裳!你们既然拿了人家五两羊就不好意思不穿那十两鞋最后越欠越多……忽有日一日送衣裳这位半夜里来你父母门口哀求说掉脑袋的祸事无论如何求你们看在从前的交情上让你们开了大门他们进去找皇爷求情救命去……” 说到这里七茜儿猛的一拍桌子那可怜的小炕几哗啦一下就塌了! 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七茜儿就小脸严肃眼神锐利的质问这几个傻子道:“就问你们!你爹这门你们几个傻子到底给不给开!说!!” 陈大胜立刻反应:“不开!” 七茜儿气死了:“那你吃了人家的羊呢?” 陈大胜坦荡荡的回答:“我给他们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啥说的。 正文卷 33、第 33 章 七茜儿质问。 陈大胜却坦荡荡又光棍的答:“我给他们吐出来!” 大不了我不吃你的了, 我还给你还不成么?难不成, 变成粑粑你们也敢要?不嫌弃臭么? 没错, 这位便是这样想的。 这就是他的人间道理, 他奶奶便是如此他娘也是如此他从前庄子里的一切长辈都是如此。 后来去了军营周围惯熟的也大部分是如此行事。 七茜儿刹那惊呆, 对呀!他不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么! 现下他才多大二十岁他遇到的那些坎坷都是旁人直接施与的人家根本不会对他这样低贱人去动心眼害他都不用拐肠子弯。 他人世最大的刺激还没有来他便不会长进。 可他必须长进啊! 屋里安安静静的, 倒是院里的羊因为到了陌生的地儿时不时会发出几声不安的咩咩。 窗棂开着, 硬木的小炕几塌着, 老太太难得的乖巧, 也不吱声, 就默默的收拾点心。 她却在心里哭想着:“孙啊奶这次是对不住你了!原以为她是个好的, 咱家这是被骗了啊谁能想到她是个这样的啊这就是个活脱脱母夜叉转世啊……” 想到这里, 老太太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的眼袋锅子又莫名其妙的自我开解起来:“亏我聪明从前只是想打她我心善就没动过手。” 想完一头冷汗她抓起那个烟袋就垫到了屁股底下。 七茜儿不说话就瞪着陈大胜。 陈大胜立刻明白媳妇不高兴了却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他扯扯嘴角想跟七茜儿笑却被七茜儿瞪了回来。 自己的媳妇儿说了那么多话他是认真听了的皇爷为什么是父母这个明白除了爹娘白给你吃喝别人也不会给的。 可是他怎么想却也想不通呢就因为自己给皇爷看大门了就不能跟从前一样了?羊这个玩意儿左右邻居亲厚吃了便吃了明儿有事儿她家需要出力气看情况帮呗。 至于十两的鞋怎么可能!还给自己百两的衣裳穿?谁傻了给自己百两的衣裳? 常连芳给东西从不说价格陈大胜更是个不识货。 七茜儿就知道完了她预备的那一大套的道理算是施展错了地方对牛弹琴了。 从这臭头笑眯眯的牵回旁人家的羊进院开始七茜儿就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与老太太一样的东西他讨到便宜了他高兴死了。 这可不是上辈子的边关靠着忠信加一条命获得赞誉的时候了。 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叫做皇宫!天家无小事只要有事靠一个人的脑袋是扛不起那些罪过的。诛杀全族三族九族就是那个地方用来震慑天下人的手段。 七茜儿脑袋里瞬间出现无数的画面三朝元老年迈体衰走路不稳他摔了一跤老大人手里的笏板掉到地上赶巧城门侯陈经历路过他就顺手捡起放进怀里说玉片片不错掉在地上的就是我的…… 漂亮的宫女想勾引皇帝就将精心绣的香包或手帕丢在地上城门侯陈经历路过他就顺手捡起放进怀里哎这里有个物件?恩!掉在地上的就是我的了! 刺客刚刺杀了皇爷把刀子丢到宫里草坷垃里陈经历路过看到左右没人呦这刀子不错他就捡起来大摇大摆的插在腰间于宫门口晃悠给百官看。 那老贵出身的贵族子弟看不上皇爷宠爱老刀路过南门就顺手解下腰间的玉佩丢给城门侯说赏你了。 城门侯陈大人绝对不会拒绝这样的便宜的他会欣然接住这些赏赐放在怀里并认为对方是个大好人。 可他却不懂只要接下这些赏赐他在这些人的心里便不再是同殿为官的同僚就只是个谭家卖身奴出身可以随意指使随意打杀的家下婢仆。 他自己成了婢仆不要紧可是她的安儿呢上辈子没有爹娘支撑尊严被人当成婢仆之子随意送出去给贵少爷做马骑被当牲口抽自己的安儿那么聪明什么书本旁人读一次就记住了偏就投胎入了她的肚皮成了她的崽? 想到这里心中一疼七茜儿捂着心口便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耳边老太太惊叫起来:“这这是怎么了?我的老天爷啊。” 屋里的一切人都惊慌了陈大胜吓的不轻一伸手想搂住七茜儿却被七茜儿使了最大的力气一掌推到了身后墙面上贴成了人烧饼又缓缓的滑下来。 余清官他们几个呲着牙身体后仰着吸凉气我滴个乖乖这是个女谭二! 烧饼落地恢复人形又想上前。 “你别过来!!”七茜儿恨极了她抬头瞪陈大胜说完又不在意的伸手蹭了下嘴角的血道:“我没事儿。” 她下了炕穿鞋走到西屋反锁了门蹲在地下无声的哭了起来。 回来之后她还从未有这样绝望过。 她想了那么多说辞道理就恨不得掰开塞进这些人的脑袋把道理塞进去了。 没用了啊!听不懂怎么办啊? 像是陈大胜他们这样的人他们吃过大苦受过大罪忍耐过大饥见过人吃人的地狱往后便是太平盛世这些人魂儿里也做下大病了。 他们从此就再不会吃属于自己的新鲜的粮食要一直放放到要腐坏了才能动嘴儿。 他们再不会吃完整的水果要烂掉一半才敢动嘴他们永远吃着嘴边的就要预备下个月的甚至后半辈子的也要预备好。 一个个如那野地里的田鼠他们永远都在找一份儿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确定他们能吃大苦受大罪也能从着本性去生存。 活着就得藏匿物件藏匿东西藏匿钱粮一辈子就这么过啊过啊过到死最后松一口气的蹬了腿儿还高兴呢这往后啊算再不用害怕挨饿受罪了。 这病没的医也医不好。 只要这群人出去不弄点东西回来他们就觉着不能做人了。 老太太是这样的人孟万全是这样的人陈大胜是这样的人其余那六个也是这样的人甚至乔氏她都是这样的人……他们靠着这种经验从大灾大难里活下来就一生奉为圭臬死了还要传给子孙后代。 可他们如今去的那是何地? 那是整个大梁的核心那是皇城那是群臣聚集各路势力扎堆的官僚角逐的之地。 这一个个的现下看着人模狗样个个的圆溜溜的饱满可随便一碰那就是个鸡蛋壳会粉身碎骨的! 她的安儿就就连忠良之后都混不上了?好难过啊七茜儿算是愁坏了眼泪不断吧嗒吧嗒的跟小河一般流。 孙媳妇儿咋也叫不出来老太太就手脚无措的左右看还嘴唇颤抖的说:“这是什么脾气?你大娘二娘你娘!满村你去问谁家有这样的奶奶?我叫她奶奶成不?她是我祖宗!哎呀!如何如何就这般大的气性你你娘她们没了那天我都没有气吐血……” 老太太其实是心疼了她自己没意识到呢。 陈大胜也慌他知道自己肯定是错了那要不~就给陶太太送回那两只羊?再买旁人家的? 最后倒是孟万全说了一句话:“你肯定是哪儿做的不对不若就请成先生过来一趟?” 成先生与这小媳妇儿都是一类腻腻歪歪的人就成天讲他们听不明白的那些道理总一套一套的没完没了整的人好不心烦。 老太太闻言眼睛就一亮:“对!对!赶紧请成先生来!全子赶紧找人去!”那臭妮儿一口血喷出去这娃都没有养下呢可别做病了。 如此孟万全就跑出去很久才拽着一个脚下浮软嘴唇发青一脸解脱了的成先生进了屋。 成先生进来这次也没端着只草草与老太太行礼又立刻看到亲人般的攀爬到大炕上一直蹭到窗户边找到依靠靠住又警惕的看看窗户外没人他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一屋子人面面相窥只觉古怪无比。 等到成先生缓过来他便满面通红的拱手到:“这几日寒深表里吃风到底是没熬住有些不舒坦了着实失礼还望老太太原谅则个。” 这话有一半屋里人听不懂老太太一拍手看看她孙儿一副我就说的样子。 陈大胜严肃的点点头他知道的那些读书人也都这个球样儿说话听不懂还一直叨叨个没完。 当然媳妇儿叨叨那不一样还还是挺好看的声音也好听可是发脾气又吐血就太吓人了。 孟万全倒是个好的他单手托着炕沿也坐下凑到成先生不远的地方道:“嗨也是我们急了不知道您今儿不舒坦是我们没理其实请您来是这样的……” 成先生稳下心思听完倒是真的同情这小娘子了。 他看着满屋子依旧不明状况的这些人成先生就叹息了一声对老太太说:“哎!老太太家有贤妇啊……哎!” 你叹个屁的气啊? 老太太点点头:“是呀可不是清闲么见天享福吃饱了没事做了!她她还……” 吐血玩了。 成先生在兵营多年到底知道怎么跟这些人交流便直言道:“老太太我说的贤可不是清闲您家这孙媳妇那真是个好的配三品大员家的嫡子都绰绰有余了……”他看看蹲在墙角眼睛不断往西屋瞄瞧的陈大胜摇头。 那老太太就不愿意了:“您这话说的我家臭头那也是六品了!再说了我们那那如今也是皇爷家的门房了。” 依旧是分不清状况整个一个奴才心。 跟这老太太说那么多做啥? 成先生不与她费力气却对孟万全道:“你去请小娘子先出来吐血也不是小事待我与她先诊个脉看看。” 陈大胜闻言不等众人反应就瞬间站起跑到西屋门口喊人:“那那你出来啊媳~茜儿?郎中来了让他给你看看我知道我才将不对你跟我慢慢说我就懂了我给你赔礼不成么?” 少许七茜儿眼泡微微红肿的出来走到东屋先与成先生施礼接着心中又是一酸。 成先生与她看了一下脉便摸着自己刚贴的门子胡道:“小娘子从前胸中便积有不忿吐出这口郁气也不是坏事不过你如今身上气脉乱窜……到底还是要找找正途精心捋顺气脉为好。” 七茜儿心中一咯噔抬眼看向成先生却见他对自己微微点头便想:“这世上到底是好人多。我从前稀里糊涂度日竟不知道身边也是有异人的人家如今知道我是怎么回事竟也不戳穿我还帮我遮掩…… 她又郑重道谢。 看这两人云山雾罩的老太太就赶紧问:“那么一大口血吐出来?要开些药吃吃么我们小呢一般般的药吃吃就能见效……” 她这话还没说完陈大胜便从一边叠放的衣袍内翻出几个从前老郡州官造成色上等的十两银饼出来。 他倒也没多想就一气儿把银饼往前一推很诚恳的对成先生道:“劳烦您她吐血了她她是我媳妇儿了。甭管什么病我认了给治!甭管是什么药您只管开咱不怕花银子我有钱!” 老太太看到银饼手脚就抖可到底什么都没说就眼巴巴的看着成先生。 “她她小呢!没吃过药随便给点指定那一吃就见效。” 成先生看看那银子就笑着跟七茜儿道:“这却也是难得的好人家。” 说完对老太太摇头:“保养几日就好只这几天再不要招惹她生气了。” 听到不必花钱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气说:“可算了还招惹她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七茜儿看着成先生却说:“您可知他出力那地方是皇宫。” 成先生看她难过就笑着说:“小嫂子莫慌我那边你也是知道的成天打交道俱都是这样的人。”他指指孟万全:“都不是坏人也都实在本分却跟着这人一样那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他有他的道理你跟他软和了解释说破嘴了他却觉着你理亏才那么多话。 那会我让他大锅煎药一锅出一盆他偏出三盆。这下好人人都有药吃了。只没过几月旁的伤营都一个个出营了偏他的地方人满为患。不管什么伤总就是慢的好成天的浪费米粮得不偿失那上面追查下来他挨了二十军棍才长了记性。” 孟万全讪讪的笑了起来道:“嘿怎么说起我了?那不是后来就您说啥是啥了么?这个跟今儿又有什么关系好端端的怎就说起我来了?” 七茜儿无奈:“若是皇宫那边有疏漏只是一顿军棍我就不怕了!哪怕他是解甲归田呢凭我也不愁养活他……” 陈大胜闻言便心头一松心里灌了蜜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耳边媳妇儿还在抱怨他:“那边要么没事一旦有事他自己都给自己说不清自己冤枉在哪儿?到时候一大家子给他陪葬了都不知道为啥死的。” 周围人吓一跳如何就说到死了。 陈大胜越听越委屈自己没那么傻吧? 成先生看他可怜就笑着说:“小娘子听我一句劝你现在就是讲两江三海的道理不懂就是不懂!不怪他慢慢来。 小娘子不若学我在营里给他们定下规矩他们只要按照我的规矩办事就出不了岔子。待日子久了事情到了眼前有了结果他们自然就能明白了你还是小硬是瞬息就让别人涨几十年的见识那指定不成的。” 陈大胜这次能听懂了便赶紧过来结结巴巴的对七茜儿道:“对对对你只管说我我听你话真的我听你话你说什么是什么!好不好?咱不生气了好不好?” 七茜儿看着这么甜的一张脸哎呀!真是气死她了。 不能看了她扭脸看一边儿去。 老太太看他这样便是一叹完了!这又是一个陈四牛。 余清官他们互相看一眼也心想可怜小将军一场折腾完了!老大这辈子就这么着了。 陈大胜转到七茜儿面前哀求:“我听你的真的听。” 七茜儿心里立刻委屈撇着嘴指着炕说:“坐过去!” 陈大胜迅速点头飞鞋上炕端坐在媳妇面前满目哀求眼里再也看不到旁人。 旁人无奈也只能再随他上炕端坐。 待他们都端正了七茜儿才稳稳心神认认真真的说:“几位叔叔便心里暗骂我是疯了有些话今日也是要说清楚的。” 余清官他们一起摇头他们又不傻也不想飞出去贴烧饼。 七茜儿正色道:“那那我就说了。你们几个从今儿起这第一条要做的就是需每天早上天不亮便起床起来后要打扫自己的屋子还有庭院要将自己从里到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要五日一沐浴两日一换里衣睡前洗脚净面方可使用被褥每日篦头净面不要怠慢晨昏青盐漱口一日两餐饭食之后也记得要漱口……” 成先生以为这小娘子要说什么没想到却听到了《女训》内相似的内容他忍笑忍的浑身颤抖可又一深想便不由佩服起来。 仪容是人与人交往的基础粗兵糙汉不讲究这个然而这里面出现一队干净的那就有意思了。 他看看七茜儿七茜儿却一本正经的对陈大胜道:“你可能做到?” 陈大胜想了下心里只觉着麻烦可媳妇才说第一条无论如何他也得做到的。 他确定的点点头:“可以!能做到他们也可以做到。” 余清官他们相互看看万念俱灰。 七茜儿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松软起来:“第二条日子虽好了可每日最少也要花上一个时辰练习你们的手艺……” 陈大胜闻言一愣:“手艺?” 他有什么手艺?他怎么不知道? 七茜儿出手比刀对着空就是一下。 哦这个手艺啊可以!虽然没有铁骑给他们砍了可是腰刀技也是能学的亲卫所的人都会腰刀他们可以随便跟人请教。 人家这压根不管旁人愿不愿意。 “第三条官位利禄皇爷给的可要旁人给的许的一概不要可能做到?” “利禄是什么?” “金银珠宝官位房子田产绸缎漂亮娘子日行千里的骏马数不完的铺面……” “小花给了马。” “小花与你是兄弟你有的自然也可以给他这个跟外人不同外人的东西万不能沾。” “恩!记住了这次记住了!” “三皇爷吩咐的差事你身上背的差事要跟上司确认清楚该你们做的不敢怠慢不该做的一分多余的也不要做记住了么?” “恩记住了。” 他吃饱了撑的白干活? “第四同僚请吃要记得还酒一来二去三便想法子不去。上峰摆酒不熟的人请吃就……就去请教曾大人去不去。” “曾大人?” “恩你们说皇爷让他照顾你们那就问他。” “曾大人要是不在呢?” “就等着……” 坐在后面很无聊的管四儿看现下气氛和缓了便探出头道:“嫂子要等不来呢?” 七茜儿瞥他:“那就去问皇爷!!” 她这是气话。 余清官掐了他一把管四儿吐下舌头缩回去了。 可陈大胜却认真的点头:“好!记住了!” “第五这次回去当紧要先找个先生要礼数周全认真拜师人家要收下你们便每天都要抽空与先生学习认字识数。从此以往逢年过节也要把先生当成阿父一般孝敬。” 一不小心又多一爹。 一直没吭气的老太太这次抬头道:“是是!什么都没有这个重要怎么的也得自己识数识字往后就再也不怕旁人卖了你们了。” 这次大家一起认真点头道:“记住了。” 七茜儿如今到底也是十几岁的样子她自己惯着自己老太太也顺着她多少也有了一些贱骨头借着大家让着她她就肆意了。 看他们乖她就露出点笑模样道:“恩那~第六这往后谁敢给你们赏赐说赏你们这样的混账话这个人就从此远离再不可交际也不必给他尊重!东西或者银钱就直接给我丢还回去!还要说无功不受禄。” “无功不受禄?” “恩就是我只给皇爷扛活没给你家干活不要你的东西。” “哦记住了!” 看陈大胜受教七茜儿难免贪心就加了一句:“你也是朝廷命官那些人也是他们凭什么赏你?若有的人官都不是敢赏你这个人就心肝都是黑的他那是看不起你们把你们当成奴仆了。” 成先生微叹这好歹也是皇爷封的七个侯这屋里连他七个七品官一个正六品还有个从七的校尉这训得的跟三孙子般。 可是细细思量这些规定要是面前这几个傻小子能做到能保持着一生去做就何止满门富贵一世的清名那都是稳稳的。 不管哪路的圣人都说看人先看品行出身反倒是次要的。 几个契约奴出身的小子不卑不亢自尊自爱尊师重道对皇上忠诚对职责尽力这就没什么力量能击垮了这是人间大正道也。 这样的小姑娘能看到这么深的地方又何止难得啊。再想想自己家里的那位就只认个炕!他便在心里十足十的艳羡起来。 陈大胜心中背了一遍完了还问呢:“还有么?” 他身后人便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有怎么可能没有。 “第七庶民去不起的酒肆有女娘陪的书香楼子赌博场子斗狗撩鸡的地方只见了就给我倒退五十步远远的离了记住没有?” 气氛莫名诡异老太太斜眼看看七茜儿最后她确定了这一条:“他们记不住!就要打断腿!赌钱可是好耍的!那有多少钱都不够填窟窿的!” 这几人立时点头如捣蒜。 看他们记住了七茜儿便笑道:“那就第八条也是最后一条从此以后那地上掉的东西甭管是什么都不许捡记住没?” “啊?”老太太惊愕了失声问:“那周围没有人呢?” 七茜儿盯着她说:“您也不许捡!” 没得朝廷的六品安人满地捡破烂的这传出去便是陈大胜他们大不孝了。 老太太那个不愿意啊站起来就往外走。 看老太太要生气成先生便赶忙打圆场道:“老太太才将我在路口看到陶太太的小儿子了。” 老太太脚步一顿眼睛唰的就亮了:“她那个留在南四郡做将军亲随的小四?” 她现在就要去炫耀一下她做官的孙孙。 成先生点头扭脸看着七茜儿意有所指的说:“说是犯了事儿被上司开革回来了。” 果然是这样。 七茜儿吸吸气便又从炕上爬下去了。 大家伙现在看她这个动作害怕便一起道:“你不用下来!!” 七茜儿却笑着说:“必然得下来的我今儿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你们记住几条……” 陈大胜赶紧抬头道:“都记住了。” 七茜儿却说:“记住了不够却也是要吃教训的。” 还有教训? 满屋子人默默向后挪动只有陈大胜傻乎乎的看着他媳妇儿。 七茜儿说完取下腰间的钥匙开了最靠边的炕柜一伸手就从里面拉出一个包袱。 老太太一看就差点没有厥过去她颤抖着说:“茜儿?你你要做什么啊?” 七茜儿慢慢打开包袱众人便看到这包袱露出两轴真金线绣的牡丹花鸾鸟彩锦。 这彩锦一看就是昂贵东西那屋外的光线走在丝线表皮光都是流动的活跃的。 七茜儿取了一轴放在手上又将剩下的那轴收拾起来又锁起来这才对老太太说:“这是我的这卷。” 说完她将彩锦捧在手上认真的对陈大胜道:“这原是受敕封那日跟着圣旨一起来的。佘伴伴说从前都赏成套的诰命衣裳可现在还没有内府他就让礼部从前朝的料库翻了两轴给我们只是悄悄给的别的命妇都没有的并不算做御赐单子上的物件这咱就能随便用。” 她爱惜的摸着这轴彩锦道:“许那些富贵人看来这就是平常的东西别人不在意可民间哪有这样的好东西这怕是给从前的娘娘使的。 我也算有些见识可长到现在却从未见到这么好的锦我们娘俩还商议呢明儿死了就拿这个做最外层的装裹也是谁都没有的体面。” 她抬头看着陈大胜认真的说:“今日你白吃了人家五两的羊这彩锦不管它价值几何我们便作价五十两还了人家陶太太。” 老太太一阵眩晕就要跟七茜儿拼了可七茜儿却瞪着她说:“老太太也要记住这个教训!我就是故意让你疼的。往后不管你的孙孙们做到几品你都不能白拿人家一文的东西。往后你拿人一两银我就还人十两银你拿人一百我就还人千两我就问您疼不疼。” 老太太捂着心口哭了起来:“我不想活了。” 七茜儿却捧着彩锦要出去一边走她还一边说呢:“那就一起死!您先去我随即就到。” 陈大胜上前一把拉住七茜儿看着她的眼睛说:“我错了你不用这样的我都记住了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可七茜儿却说:“我知道你聪明说什么都能一次就记住了可是那还不够!日子好了人虚幻了印象不深了你就总有忘记的一日。 我得让你实实在在的疼上一次也好让你长记性!奶收了人家的我十倍还你收了人家的以后我就千倍还不瞒你我还有陪嫁的铺面你只管折腾去!真的赔不起了我到不介意跟你要饭去!” 这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一直看到陈大胜缓缓松开手让开了地方道:“那我陪娘子一起去。” 七茜儿扭过身捧着彩锦边往外走边说:“还没拜堂呢谁是你娘子!” 陈大胜站在那里就笑笑完紧跟几步上去说:“老霍家的啊那个七茜儿啊!” 老太太趴在炕上一边哭着收拾几枚银饼子她边悄悄往袖子里放边哭诉道:“皇天爷爷啊老陈家祖坟水淹了这坟头啥时候浮出来啊这是母夜叉降世了我不活了老天爷啊……你劈死!劈死……劈死乔氏那个不要脸的活妖精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看清楚八千!八千!! 正文卷 34、第 34 章 陈大胜跟着媳妇跑了, 他的弟兄自然是呼啦啦跟上。 老太太鬼鬼祟祟的挪到炕柜边上, 自以为隐蔽的又藏好银饼, 才坐好了, 她就没什么事情发生般的抹了下脸怪不好意思的正色对成先生说:“哎!小孩儿一样给您添麻烦了!您瞧瞧好了坏了的, 一对混账东西这是都嫌我活的长呢!” 成先生看看孟全子孟全子看看成先生就合伙了低头闷笑起来。 不过心里也真是服气了老太太这样的从来都是宁割肉不舍财, 今日小娘子算是抓对了软肋孟万全再也不担心营儿里的粮草车被老太太拦下, 马料也要揪两把的糟心日子了。 成先生还好心劝老太太:“老太太, 您家从此以后改换门庭, 往后来来去去也必不是一般的人家, 贵府孙媳才将一番良苦用心老太太该当细细思量万万不敢如从前一般了。” 可惜成先生这番苦心算是白糟蹋了, 老太太听不懂就去看孟万全。 孟万全今日也学了新技能他没听懂, 大概却是知道意思的就跟老太太俗着说:“大胜他吧如今是个正经官身了也算是一步登天有鼎食的贵人了以后您去地主老爷家吃席您都是坐上席当间吃席面的人了。 阿奶从今往后好歹也得想想他的脸面再说了阿奶您也是皇上承认的老夫人那以后婆娘扎堆说长道短的您就甭去了!那羊也最好别放了转明日我让下面的每天来牵羊帮您放没得朝廷的六品老太太成日子放羊的。” 老太太那是放羊么?她是闲得慌。 这做了贵太太就连羊都不给放了? 老太太闻言心里便寂寞起来她摊开手搓着手里的老茧微微叹气说:“哎你们就说吧这是我念阿弥陀佛都不敢想的事情我就就是个种地土里刨食的老太太这刨吧刨吧还让皇爷知道了给了我那个……可我哪儿会当贵太太老夫人啊还不让出门子了不让放羊去那我干啥啊?” 她看着成先生与孟万全说:“我十辈子没见过贵太太啥样我就是假装那那你们也得帮奶找个饼模子我也好抠抠样儿啊!” 是呀跟谁学呢? 这两人坐在那边想了好一会忽就听到成先生一拍手笑说:“有了!” 这时孟万全也抬头笑说:“我也有了!” 如此他们便一起对老太太说:“就学陶太太!” 老太太听了身体不由得一仰嘴巴里那是嫌弃万分的说到:“啥?学她?就她?那刻薄鬼?我学她?那一肚子坏水冒的五百斤井石都盖不住流脓的老货我学她?” 孟万全认同老太太的说法却继续劝她学:“阿奶你不必学她刻薄媳妇女儿你也不必学她的心眼儿你只看她怎么跟人交际就成了反正吧我看她端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成先生也认同的点点头:“是这话老太太您往后看人不要看坏地方也不要出去议论她们的坏您只看好地方学就是。不是说?陶太太她家从前也是在县衙里做官的想是有些家风家韵行事作风到底是……” “什么啊!你听她吹牛谁不知道谁啊!”老太太抬脸不屑的插嘴:“还是前年她家大媳妇说漏嘴了我听了一耳朵说是陶太太她爹哼!那是从前做牢头的就是看大狱的!呸!每天装的什么样子似的充官家小姐下九流出身还看不起我们种地的……” 老太太这话其实没错俗世看人上中下流农人在哪个圣人嘴里都是上流而那师爷衙役中人媒婆娼妓戏子盗窃神婆商户就是累世不得翻身的下九流。 成先生不爱听坏话也不入耳闲话就扭头就看向窗外心里却想您都忘记了从前您家满门男丁还是不入流的卖身奴呢人都不算这就看不起人了? 孟万全嫌跟老太太说话费劲便提高声音道:“您说这么多没用的做啥?人陶太太的儿子在四郡那边的千户所还算是有牌面的人早就是官身了。 您也甭说人家不是陶太太家再咋样那也是人家自己家的事儿。反正出来进去我从没听陶太太说过左邻右舍一句不是也从不议论旁人半句不好就这一点我就觉着人家不错您老不然?就学学?” 老太太呆坐半响仔细回忆半天才无奈的长出气说:“哦学!那老陶婆子啊……哼!” 巷子口陶家暂住的院内十几双女子的手在捻杆线旋椎纺车织车上来回繁忙。 织机的踏板声与繅车架下的铁锅咕嘟声汇集在一起……偶尔有妇人抬头警惕的看看帘外见安全便将发红的手伸进热锅捞出个熟茧掰开迅速取出一只蛹子没回头的塞到后面七八岁正在绕线小姑娘的嘴里。 小姑娘一口咬住看看娘的后背眼睛眯起来便悄悄笑。 帘子那头陶太太正在虔诚拜佛。 一口老缸上面架石板石板上面放着一尊粗糙雕工的木菩萨像。 陶太太不会念经便虔诚的跪下念一句阿弥陀佛磕下去念一句阿弥陀佛起来再念一句阿弥陀佛。 三个动作一连拜了九套陶太太才扶着有些酸苦的腰站好她先看看帘子那边的媳妇孙女女儿见俱都勤快正在无声的忙活便点点头这才弯腰解下膝盖上的布垫子又念一句阿弥陀佛把垫子放在菩萨边上。 她走路无声的来到门口又无声缓慢的掀起门帘又无声的从这所不属于她的大宅后院走到前院。 一直等到脚迈到前院的门槛上了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再看一眼后院这才回头一边抿头发一边往正堂走。 正堂里什么都没有周继宗就靠着一根光柱子看着屋外初冬气象想起自己这一段的遭遇他不由心情败坏颇感聊赖。 陶太太慢慢的绕到门口看着自己几年没见到的小儿子不知过了多久她噗哧一声就笑了。 周继宗看见母亲便立刻改坐为跪趴在地上唤母亲:“母亲。” 陶太太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晒着阳儿老爷扯着袖子上的线头嘲笑:“怎么舍得找你讨饭的娘来了?” 周继宗趴在那边安静少许方抬头解释:“子不言父过当初父亲要带我们走他要给子改姓我们不敢不走也不敢不从。” 陶太太继续讥讽:“别往他身上推!你们二哥就没跑。也是道理都在你们嘴上我也说不过你们你们总有理的。 娘算什么呢?丢也就丢了。 可他周兴发若有骨气当初就不要花我们陶家的钱来我家入赘啊!哦国乱了家没了陶家指望不上了他转身就跑了。 你们跟他跑了就不要回来我也当你们死了!好么!在外享福自然是想不起我来的现下你们倒了霉我便又是那个讨饭的娘了周继宗做人不能这样做买卖的还要讲究个两厢情愿呢!你跟老三找你们爹去啊!” 周继宗趴在那里好半天终于抬头说:“我爹……他说他帮不上。” 陶太太闻言冷笑:“他都在南四郡做了那么久的百户了你们跟着将军也当了三五年的亲卫百十两的损失填补不上这话我不信。” 周继宗:“实不是百十两的事情是三哥现在关着我们都被停了差事……倒是有从前的故交给我们想了几个法子也都可行只是娘!”他使劲磕头道:“我们没有敲门的砖没有体面的贿赂还望娘看在母子一场的份儿上救救我跟三哥吧。” 陶氏看着把脑袋当成葫芦瓢往地下摔的儿子好半天才苦笑着说:“我说呢我就说呢!眼巴巴的来寻我这是惦记我们老陶家那尊鎏金佛呢吧。” 周继宗抬起血淋淋的脑袋苦求:“娘!救救我们吧娘!” 陶太太厉声问到:“你不是有爹么!?你不是孝顺么!你爹呢?周兴发呢?找他去呀!” 不提倒好一提满眼是泪周继宗心中酸楚就颤抖着说到:“爹他他早几年就有家了儿子都有两个了我去了我爹说你们都大了他也负担重叫我们自己想办法还说……还说您有个鎏金佛……娘!救救我们!” 陶氏心里猛的就针扎一下她吸吸鼻子慢慢走到屋外台阶上坐下嘴巴里喃喃的说:“也对人家早晚是还要有个家的……至于我我也早就没有金佛了你们想什么呢?这些年我们就假装不知道你二哥没了死皮赖脸的跟着老营子存身。 人家别人家都有丈夫儿子孙子寄来的军饷养活妻儿。你们各自抛下妻女在外自在的又是成家又是享福倒给我这可怜老太太留下一身累债! 我们有谁只有满门的孤寡……还不能当你们死了还要假作你们都在还时不时要假意你们捎回来这个了那个了! 呵呵造孽啊!甭想了那金佛我也早就卖了买了牲口买了大车买织机繅车这一路我们靠着织布纺线过日子咱们现下也是强活你走吧我帮不了你们了我爹也没了啊……”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陶氏知道这是儿子起身了。 对呀这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没了金佛她这个娘也就不必跪拜了…… 陶太太正想着心事那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陶太太抬起头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这才问到:“谁呀?” 大门外七茜儿的声音传来:“陶太太是我呀陈家大胜屋里的霍氏。” 陈大胜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憋不住笑意的看七茜儿。 七茜儿捧着锦脸都不扭的问他:“笑什么?” 陈大胜摇摇头反正就听到是他屋里的就莫名的高兴。 听到是七茜儿来了陶太太便愣了下她看看门口拴着的几只羊立刻就站起来说:“哎呀贵客上门来了来了!” 说完对着院子里半截水缸里的水端详下自己拍拍灰扯扯衣裳这才急步走到门口最后两步稳重下来慢慢的开了门一脸笑的迎上去却呆了。 屋外七茜儿跟陈大胜并列站着七茜儿手里捧着一轴颜色绚丽贵气无比的锦。 阳光一照就像她手里捧着金宝贝般。 这两人身后还体体面面跟了六个亲随。 呀!这就呼奴唤婢的抖起来了?这是来她这可怜家户面前耀武扬威的?还是怎的? 陶太太并不知道那边六位也是七品老爷她看他们穿的衣裳却是家下才穿的半截衣甭管这些衣裳新不新好不好体面人在人前不穿短衣裳。 心里腹诽陶太太却热情无比的说到:“哎呀哎呀!这不是我们经历大老爷再临门么!赶紧!家里坐屋里请快!快!” 嘴里是这样说的陶太太却难受的在扭肠子她怕极了就怕这些人说要进她家里坐这妮子不好招惹眼睛从来都刁毒的很。 再说她家实实在在是待客的椅子都没的一把啊。 得亏七茜儿立刻拒绝道:“不了陶太太我身上还有孝不好进旁人家门。” 松了一口气陶太太便说:“对对你看我这脑子我把这事儿忘记了你是个孝顺知礼的!”她扭脸对陈大胜夸奖道:“咱们这群人里要说里外一把抓那是你媳妇儿!要说孝顺不是我吹那还是你媳妇儿!你有福气呢我的经历大老爷!” 陈大胜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陶太太夸完便面露迟疑的说:“大侄媳妇儿你们这是……” 她这话一说出来七茜儿眼皮儿啪就翻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对视半天。 “呸!”陶太太立刻伸手打了自己的脸对陈大胜不好意思的笑笑:“看我这记性如今怎么敢跟从前一样了。” 说完她端正的下了台阶正式不正式的给七茜儿扶着膝盖行礼说拜见经历老爷孺人太太。 陈大胜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做点什么却被他厉害媳妇踢了一脚接着挨了俩大白眼他便不敢动了。 七茜儿笑眯眯的对陶太太颔首一只手放开锦虚扶一下说:“赶紧!您看您!莫要这样!您多礼了!太客气了!又不是外人要是被我们老太太知道回头定要训斥我们往后……您可不兴这样啊。” 她们都知道这是客套而已。 有今天这一遭往后看到便从此就得这样了。 七茜儿不承认从前的关系 凭什么?没吃你没喝你老太太说逃难路上都是个人顾个人从没有陶家的晚辈给老太太抬抬东西搭把手的事情现下也就别提交情有交情也是你家跟乔氏从来都是亲亲热热往后你们还要联姻做亲戚咱们往后的账目也要慢慢的盘算盘算了…… 现下咱们还没有冤孽我也不给你机会再让你整出妖孽的事儿来可是陶老太太自今儿起我面前就从此没有你耀武扬威的时候了。 如此七茜儿怎么的今儿也要受老陶太太这一礼。 她心想我给你脸照顾你家生意可怜你家妇孺日日操劳你却偏偏要拉陈大胜这个傻子垫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脸送上来了我不打对不起你! 陶太太心里不愿意看她的酸样子便笑着看陈大胜道:“却不知道经历老爷又来我这寒门上可是有事儿?要是还买羊哎呀就只管尽数牵去!算作老妇全家的孝敬了……” 这话讥讽还有盖不住的酸气儿。 院门后轻微的响了一下七茜儿耳朵动动却没有回头的对陶太太笑笑说:“非是如此是大胜不会办事好端端的非要多牵你家一只羊回去。我们老太太一看就生气了说老陶太太带着一大家子本来就难你也好意思受了人家的肥羊?这不!” 她举起手里流光溢彩的锦笑着说:“这是前儿宫里赏下的是宫里娘娘常穿的彩锦我们啊这是给您来赔礼了。” 陶太太看着面前的锦都有些吓傻了。 这是锦啊!就是想要市面上也从来没有这可是花一二百两也买不来宫造的锦这还是一卷不是几尺这东西岂能以银钱计算? 这是给自己赔罪的?这老太太一肚子算计然而如她是赚五十两的便不会有五十一两的经验她前半段人生当中所有的见识合计起来都想不通为什么七茜儿会送她一轴锦。 然而这老太太也聪明不把握她就不要!心里万万想却能忍耐着拒绝这就很了不起了。 她摆摆手:“千万不敢这么好的东西……” 可惜她话未说完就从院子里冲出一个满脑门是血的人。 这人跑出扑通就给七茜儿他们跪下了磕了头站起来眼睛就放在那卷锦上瞄又可怜巴巴的去看陶太太凄凄惨惨唤了一声娘。 陶太太不愿意要便道:“就只是一只羊卖破天不过五两银的事儿无论如何……” “娘!!” 周继宗一把抱住了他娘的腿有了这一轴锦比那金佛可有用多了这可是宫里内造的东西。 七茜儿不愿意掺和他家的事儿看他们母子互相对持她一伸手便把那锦放进了陶太太的手里。 陶太太接过想跪七茜儿却伸手拉住陈大胜便快步离开。 陶太太都傻了一直看到他们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她再低头手里的锦却不见了。 “老四!!!” 陶太太一辈子的尊严都没有了她厉声喊了一句。 周继宗奔跑的步伐就停下他站定缓缓回过身却给他娘磕了三个头说:“娘!儿知道儿又打了您的脸损了您的尊严!儿死不足惜可儿有妻小还有三哥他还在大牢里呢! 娘!我要拿这东西救三哥您就与了我吧我就有个讨饭的娘了……娘!这东西还能给我们换个前程!娘你放心我们回去若顺利明年最多四五月我们就活动到您身边到时候我跟三哥回来!都姓陶!” 陶太太眼睁睁看着儿子跑了她心中剧痛捂着心口跌跌撞撞的走到家门口就扶着墙缓缓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也不知道多久有人喃喃的唤了一声:“奶奶?” 陶太太擦干净眼泪回头便看到那清瘦穿长衫的少年捧着一碗水还很担心的看着自己。 她笑了慈爱的说:“是状元啊!奶奶没事儿来乖孙挨着奶奶坐下。” 来人是陶太太二儿子留下来的孤儿他大名叫做陶文通状元是他的乳名 陶文通给自己奶奶奉上水挨着老太太坐下。 陶太太摸着他的头心里酸楚的说:“我原想新帝登基必要恩科从前你姥爷说恩科是最好考取的如今咱家舍一只羊换个人情明儿就去燕京我再卖个老脸求求他家的新贵人给我乖孙找个书院……哎!” 陶太太仰脸看看这院子的门楣。 那上面有四个档。 “到底这世上一山总比一山高。” 这对祖孙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夕阳晚照老太太才对陶文通说:“乖孙你去跟你小姑姑说明儿把那乔氏送来的鸡子儿还她吧从今以后……家里便不要与她来往了。” 陶文通不明白便问:“为何?乔婶婶人很好的奶!家里没有别的收入了乔婶子说一月给一贯钱呢。” 陶太太站起拍拍他的肩膀笑笑说:“她也是来试探的你小姑姑又没说过她识字再说了咱家拿了人家贵人的东西便不要做让人贵人不欢颜的事情记住了么?” “恩知道不记得那本书说过了好像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奶孙儿还是想读书的。” “呵你太爷从前也总是这样讲那时候咱家什么日子!算了不提了!我儿读书!我儿读书!回头家里存的那些布都与你卖了怎么的我们都有书读的完后咱们手脚勤快也不缺那一贯两贯怎么不是活?哎呦我的状元儿啊……” 夕阳晚照院子的桂树枝上悬挂着两只血淋淋死不瞑目的羊头还有两张没有脖子皮的羊皮。 老太太滔滔不绝的唠叨在院子里回荡着。 “哎呀!娘啊!祖宗啊!开开眼吧……可真怕人家不知道你们是砍脑袋的!就没有见过杀羊用大刀一刀砍下来的?你们以为你们是衙门里的刽子手!! 看这半院子血这不是糟蹋东西么?这都一个个二十来岁的顶门爷们了!怎么羊都不会杀!!” 正堂两只烧火墙的灶头上铁锅咕嘟嘟冒着热气一锅是羊骨头加整幅的羊杂碎另外一锅是满锅的羊肉块在翻滚。 东屋的大炕上已经点起陈大胜他们带回来的黄蜡。 今儿奢侈点了足六根把个不小的东屋边边角角都晃得明明亮亮。 七茜儿面前放着一个长矮箱那炕几被她拍碎了如今就剩下这个箱子勉强用。 这箱上还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堆银饼子碎银子零零落落几十个铜钱扑散着发着莫名的铜香。 而七茜儿脚前竟黄橙橙的摆了五贯麻绳穿的铜钱还有个大布袋子。 箱子正前余清官他们就一个挨一个的跪坐着给七茜儿报账。 老太太一听七茜儿不跟陈大胜要帐了加之乔氏跟他四儿搬走了孙儿的积蓄她心虚便搬着小板凳逃出来说是看肉锅。 然这种看不是好看的是恨不得耳朵贴在墙上什么钱数都不漏下的看。 偶尔左右没人她还会进西屋时不时拿个粗瓷大碗出来弄上一碗羊肉去院子里转一圈再空着手回来…… 谁都看到了都假装没看到。 院门一响陈大胜手里就提着一大一小两杆戥子进来。 老太太唰的站起跑过去插门插好还在门上凝神听半天确定安全她才小步蹑手蹑脚的进屋。 孟万全进屋把东西往箱子上一放又从自己的怀里也是鼓鼓囊囊取了一个银包放在炕上道:“劳烦弟妹也给我盘算盘算嘿我我这往后的日子要咋过起来……” 自打知道可以白占房子孟万全便觉着这日子可算他娘的黄天开眼了他不是不嫉妒自己义弟的可有些事儿到底不能两全了他舍了胳膊好歹留了一命活下来了。 七茜儿笑眯眯的看看他的银包又用下巴点点队伍后面说:“成!全子哥就跟着四儿我最后帮您好好盘!” “哎!好嘞!好嘞!劳烦弟妹千万给哥哥指点迷津回头你放心!必重重谢你。” 七茜儿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外人话快过去!” 孟万全就笑眯眯喜滋滋的去排队了。 陈大胜依旧话不多然而就像个小厮般跟在媳妇儿的身后给她端茶倒水偶尔还往她嘴里塞一块点心。 老太太的柜子自然是锁了七茜儿也没给他钥匙。 只是这厮鬼精他时不时就把身后一整扇的柜门卸下来鬼鬼祟祟的看着外屋背着手摸索着给他媳妇偷渡点心完了再背着手把柜门装上去。 七茜儿不揭穿他这点还赞许的对他点头。 着实干得不错!以后最好经常这样! 陈大胜便偷的更加起劲眼里真真是跟那锦一般也流光溢彩了。 盘算日子是七茜儿要操的第二份心她必须给这几个傻子把现有的银子都管理起来把他们的日子基础打好要给他们置办家业给他们找门当户对的媳妇儿延续后代从此他们的后代才不能连累她安儿说不得还能给她安儿做助力。 若不然凭这几个人就他们的脑子去了燕京那样的地方别说拿着六品老爷的俸禄没人管着没人教着他们手里就是有个万两积蓄凭着燕京那地方的特色有多大钱就有多大的物件等着他们消费他们的本事脑子加起来都护不住财有多少都不够他们抖落的。 当然现下一个个的算作不错了主要从前都没机会花钱除了这几年陈大胜存的大部分都上交了他最穷这六个手里都有个几百两的意思。 七茜儿拿起面前的大戥子小戥子给余清官点好份量又拿起手里装订好的账本写了壹又黑乎乎重重的添了一划。 她拿起账本对余清官说:“叔叔记住这是一这是你的账目你这桌上一堆共计五百三十二两加四十个大子儿。” 余清官认真的看看那一划便确定的点点头还假装什么都知道腹内有万顷良田般的点头道:“没错劳烦小嫂子了就是这个数。” 他知道个屁过了三十他都糊涂。 七茜儿笑笑拿着他的手在总数上让他按了个指头印又把四十个子儿还他剩下的就支开手边的大布袋子把那一堆钱儿往里面一划拉。 随着叮叮当当沉闷的硬银块儿撞击屋外的老太太就受不住了。 她扶着墙直低头吸气道:“我的心!!” 可这一低头坏了一锅羊肉被她偷渡出半锅去如今表面是只见汤看不到肉了。 这却也没关系老太太扶着墙捂着心骂到:“遭雷劈的老陶婆子坏良心这羊忒瘦!!” 作者有话要说:咳!小八千! 正文卷 35、第 35 章 黄蜡光明, 老太太不放心旁人, 便亲自动手给大家端羊肉汤。 她也是照顾过一大家的, 便知道怎么安排。就先把从前做好的, 粗细粮加野菜制的混三合干饽饽捡了一大簸箩摆上炕。 这是给自己孙挡刀枪的骨肉皮无论如何也得给人家吃饱。 再说那羊肉她就给盛的相当有水准了。 一个粗瓷大碗, 打底是多半勺羊杂添两大段失了肉的大脊骨撑面积再在脊骨上均匀添七八块羊肉尤其是最后三块必要高出碗面才算体面最后狠狠添一大勺汤, 这就是满满一碗端出去, 皇帝老爷家也就是这样了。 皇后娘娘都不敢见天给他这样做!! 家里有盐, 老太太盛汤之前, 还往俩锅里使劲放了三把盐。 她是不同意七茜儿的调味手段的, 什么叫味气正好?正好是什么好?这个没见识的!那从前在家平常全家吃也是一锅炖菜收秋找几个帮衬来, 那还是一锅炖菜巧媳妇会制饭手段耍的就是盐, 哼小丫崽子咸盐都不会玩且有的教呢。 老太太亲笑眯眯的端着羊肉汤进来还笑眯眯的招呼大家:“好喽好喽!今儿啊也是过年了!看这油水都闻闻这盐味儿!!可香了!快端着都吃着!吃!” 陈大胜赶紧跳下床帮忙却被老太太严肃拒绝像是分肉这种具有掌家意味的事情谁伸手那就是心怀不轨必有想法。 七茜儿就不去费这劲儿老太太喜欢看粮食缸炕柜就都放在她的床头。她这么做便是老太太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普通百姓历来也没有上桌面的习惯如此大家就放松了盘起腿儿都坐在炕上吃。 等最后轮到老太太跟七茜儿端碗了七茜儿却拒绝了她头都不抬的跟老太太说:“奶我给他们盘账最后吃。” 老太太眼神看上神般的看着她的笔看着她写出的字儿心里骄傲的不成老太太就好稀罕的点头话音里都抹了蜜般的说:“哎!好孩子心……你先忙着奶给你火上温着呢!你们赶紧吃啊锅里还有……呵!慢点吃好烫!烫到喽慢点……啊啧!” 这老太太本想说心肝儿自己觉着麻的慌到底就忍住了! 听老太太这样说屋里人也都不太懂得客气的就都道了谢端起碗就开吃刹那间室内响起一片吧唧声儿咀嚼吞咽声溜着碗边稀溜的声儿。 老太太就是足足添了三大把咸盐人家照样吃的喷香。 这点咸味算个啥他们行军最奢侈就是带几块咸菜那东西咬一小口能配一顿饭可香了。 陈大胜迅速下了一碗肉举起碗递给自己奶奶说:“奶!还要!” 他这个可是实实在在一碗肉一点别的都没有。 老太太脸上肉抖动下可依旧笑眯眯的应了:“哎好好好!就来就来我大孙等着!” 她接了碗走还没两步炕上又怼过来三只空碗齐齐唤人道:“奶!嘿嘿……!” 老太太接了空碗低头一看便心凉她原本想着今晚她就吃这些人啃干净的骨头这骨头捣碎了添点汤泡干饽饽也是香的只可惜这帮臭小子贼能吃竟然是骨头都不剩的。 一个个的都是狗么!这是啥牙口啊?好歹剩点骨头渣啊! 七茜儿没抬头的笑不用去锅边她都清楚老太太必又要放两把咸盐下去了。 她将面前的八本帐分别写上了聘衣食住行往育蓄八个大字。 等到写好便抬头跟余清官正式盘账又想到这位其实比臭头要大十多岁她真的一口一个叔叔去唤便不合适了。 如此她便唤到:“余大哥?” 余清官低头吃的正欢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喊自己呢一直到七茜儿拿笔杆捅他他才愣愣的抬头看。 七茜儿冲他笑:“到底你比臭头大老些唤叔叔失礼甭管你们背后怎么分派的咱们今儿起呼叫乱答应可好?” 余清官没多想的点点头:“哎哎!随小嫂子嫂子随意喊就是。” 七茜儿就笑道:“好现下就跟你说说咱们怎么盘账吧。” 她举起账本指着上面的字开始给屋子里的人念了起来:“这是聘礼的聘就是成家娶媳妇给人的礼钱。 衣!衣裳鞋袜一年四季裹身御寒皆是衣裳。 食!食乃粮食代表吃饭。 住!便是宅邸房子。 行!便是骡马大车出来进去。 往!就是来来往往亲戚礼仪。 育!便是子孙后代教养儿女血脉传承。 蓄!就是攒钱存粮福延后代。” 这么爱吃一帮子人肉都能舍了。跟小孩儿一样嘴里喃喃不知的无声自语跟着七茜儿默念着。 陈大胜更是死死盯着那几个字骄傲的神色就在脸上飞扬。 七茜儿教完便对余清官说:“我恍惚听说余大哥在老家是有家人的?” 余清官那张素来平淡的四方脸也算有了暗处观察之外的表情他眼里满是怀念也不知想到什么就笑着说: “是!自然是成家了。我家里穷成人晚二十上才有的媳妇儿你嫂子她她是个半聋子她八九岁上发了烧家里没管就听不真了!这事儿他们都知道可那那要是好人人家不能给我对吧?她人挺好也贤惠给我养儿育女侍奉老娘跟小嫂子是差不离的好。” 七茜儿点点头又问:“哎!知道了却不知余大哥有几个娃儿?” 余清官闻言便笑的更加疏朗道:“四个!!两个崽子俩妮子我那大妮子……” 他停顿了许久还放下碗掰着手指算算了好半天才惊讶的对七茜儿道: “呦!我的大妮该嫁人了?要算起来她该跟小嫂子年岁差不离的今年也当十五了。大崽也该十三了三妮子妮子今年该八岁了离开前最小的那崽也刚满月要不是生他他娘憋住了差点没了人又吃了好些药欠了不少粮我也不能出来!哎也不知道这兵荒马乱能不能存住……” 七茜儿点头伸手翻开纸张分别又按照顺序添了四个名字上去余大妮二妮大崽小崽。 余清官这个媳妇能是真的能人家把他老娘跟崽儿都照顾到了而她自己的身体却毁了说是接到边关没几个月那人就没了。 填完七茜儿没用算盘便只伸出手像算命先生般的在指头上一顿点点完才吸吸气道:“若是有这么些人余大哥这些积蓄怕就是要紧张了啊。” 她这话音一落满屋子人都震惊了。 余清官更是惊讶的说到:“不会吧!小嫂子你重算算这可是五百多两啊?我我老家好田一亩才两贯呢。” 在他们老家家有余田五十亩就是上户了。 七茜儿轻笑:“余大哥大概不懂我这就与你详说我不知新朝对土地的新律令咱就参照从前算从前您老家两贯一亩田可要是到了边关那边一亩耕好能出粮的地其实才区区二百钱可这地若是在两江地代南四郡地面好的时候上田一亩能卖到四十贯。” 屋子里的人刹那齐齐吸气。四十贯?闻所未闻的数字。 看他们吓成这样七茜儿便抿嘴笑:“不过你们如今也莫怕现下可是元年咱新的土地律令还没下来加之这天下人口损失一半儿满目都是绝户荒田我就想皇爷养民呢顶破天燕京周遭绝户荒田一亩最多不过五百文还得是上田。” 老太太忽张嘴道:“吓一跳!!” 众人心有余悸便一起点头。 七茜儿就笑眯眯的说:“呵~赶着这个机会永业田我就帮着你们选好地方了咱泉前庄前面的山脚有个瘟神庙那庙边上都是绝户田上田!转明日你们回了燕京便去找那管土地的官儿说咱们的永业田就要那边的一千亩。” 她说完看看陈大胜:“你若不知道啥是土地官儿就去找小花儿要么去找曾大人我跟阿奶在这附近也好常去照顾明儿余大哥的孩子们过来我手里便有使唤的就让大侄儿帮我跑腿儿也教他们一些管着农庄的本事。” 余清官闻言大喜想爬起给七茜儿磕头却被七茜儿瞪了一眼道:“你这毛病从此便改了吧!你可是城门侯!食一鼎一簋的贵重人现在谁敢轻易受你的头?要这样我可不管了!” 余清官赶紧道歉。 七茜儿却继续数落到:“余大哥还是七品的官儿呢拜我这后宅妇人可失了体统以后万万不敢你我具是自家人咱们虽非血亲但我希望子孙后代要如骨血兄弟这才是真好。” 这话感人大家互相看看便一起点头笑了起来只陈大胜没笑。 他这人去过无数战场砍过无数脑袋人脑袋马脑袋他都不惧可让他跑关系?这可怎么办啊? 可媳妇儿安排了便不能露怯他咬咬牙总算确定的与七茜儿点头投井般决绝的说到:“我我去!去!去求人!” 七茜儿看着他好半天才把眼神挪到账本上继续。 “我还预备从诸位哥哥叔叔的总账里各自刨一百两以后你们总要成家立业人丁总会增加往后啊这每家每户最少也得有三百亩田打底才能够得上燕京庆丰这边的嚼头花销庆丰周遭的土地咱官小不敢买可三百里外买个庄子还是可以的。” 她这样说大家便一起喜上眉梢的点头说依你都依你。 看他们同意七茜儿便又做一本总账并照人数在上面做十一人帐。 她与老太太都是独立的账目并不与家庭混一起。 既大家都认了那就她的钱就是她的陈大胜的就是陈大胜的老太太自然就是人家老太太的。 所以说识数的想耍个鬼不识数的是真不知道还要赞美她精明利落。 写好七茜儿便一拍手道:“恩那按照一惯的算法五尺为步步百为亩百亩为倾倾九为井可五倾就成庄了咱这一家人便算作有最少有五个庄子的大户了。” 五个庄子啊屋子里静悄悄的老太太靠在门边安静的抹泪。众人心里只是不信自己这样的人竟然也是有庄子的人了? 等到一家人情绪平和七茜儿的手指便开始拨拉的飞快嘴边的数字更是听的人发蒙: “余大哥咱就先从田亩出息算下你的入账吧。现下算作你有田亩三百有一百亩不必赋税的永业二百亩需要赋税的上田一亩出粮二百到三百斤我们算个边账三百亩上田年入粮食大概在七万五千斤左右。” 七万五千是个庞大的数字一屋子人刹那就有些呼吸不畅通。 老太太便又想去死了。 七茜儿见他们受惊却笑道:“想什么好事呢你们以为买点地就能直接把七万多斤粮食搬回家了?这些粮食你要刨去佃户分润朝廷赋税种子等消耗水利建筑照朝廷规定咱还得打防旱的田井。 而这种大井少说也得三十贯起这还不算天灾人祸地种一年歇一年的空置这还只是粗陋的账目我说出来也是要你们心中有数。” 余清官可不管这个他已经是喜滋滋了:“已经可以了!小嫂子从前出来我便跪在土地爷面前发誓我这一辈子豁出性命去怎么也得给孩儿们赚个不挨饿如今已经可以了。” 七茜儿点头却不管大家如何高兴都已经在脑子里幻想粮食成堆他们如老鼠般的在粮食上打滚的幻象。 她依旧数着手指头说:“损失消耗折中算你年入三万七千斤粮而这一笔里还得挪出七千斤算作家里交际人畜自吃的消耗。如此余大哥你每年有固定粮食入账三万斤加上你七品都事老爷的年俸粮食一百石合你年入三百四十三石粮。 老太太在一边插嘴:“吃不了七千斤妮儿?你这账目不对!” 七茜儿不愿意跟她抬杠便当没听到继续:“一个七品都事老爷除禄米还有每年的俸银的收入你是亲卫又是燕京的官京官自古双俸那就是你年入账大概两百贯。 粮价不能按照如今的斗米价去算非常时候就要按照平年去计那么平年三百四十三石卖的好余大哥年入一千零八十三贯折银共计一千零八十三两再加我这里的四百三十二两若顺利后年此刻你就会有一千五百两的家底额外还有泉后庄大宅一套。” 七茜儿这账目算的是清清楚楚说话嘚啵嘚啵又千又万的屋子里的人自然是听的心驰神往跟听大戏一般过瘾。 他们安静了好久才听余清官语气干涩的说到:“我我有这么多钱了啊!” 七茜儿便笑了:“这么多?那是以后的事儿了!你现下放在这里的五百三十二两我却要替你开始花销了这首先买田的一百两就得支出去那你就只有四百三十二两了。” 花钱?为什么要花钱?死也不能花都要存起来啊花钱作甚? 余清官从甜蜜的发财梦里使劲挣扎出来有些迟疑的问:“小嫂子?为何要花钱我如今好了吃穿花用都有皇爷管着我是不花钱的。” 可七茜儿却将那装银的布袋子倒过来又把银子堆到箱子上开始分堆还边分边问:“余大哥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可还康健?” 余清官说:“我爹早没了出来时老娘还算康健还有一兄一姐。” “余大哥可知你家里离燕京多远?” “我从前问过的他们告诉我我要回家的话来回也在两千多里地吧我家在南边路上还有一截水路。” 七茜儿抬头看他一伸手她就从桌子上五堆的银饼子里推出十个道:“如此!待到明年春暖花开城中镖局开门迎市这一百两就算作镖局的押镖钱。你不能离岗便只能委托旁人去接你妻小。” 她的手又一拨拉五个银饼子又被推出去了:“这一路镖局要雇佣仆妇照顾你老娘媳妇儿四个儿女的吃喝花用两千里六人算作五十两不过分吧?” 余清官看的肝胆欲碎就语气颤抖的说:“不!不过分该花花花用吧。” 七茜儿一伸手又是十个银饼子却没有往花销那边推只看着余清官说:“你走失七年家里老娘妻儿可全凭兄姐照顾?” 余清官闻言当下脸色便白了拳头也握了起来。 若是兄姐肯帮衬一点点他也不必卖了田亩抛下妻儿出来吃这样的颠簸。 七茜儿明白了她点点头道:“恩……那余大哥要多个心眼儿了!就吩咐那镖局的镖头接人的时候先左邻右舍打听一下若是这七年你不在兄姐帮衬照顾了哪怕只是一点点咱也不能当做没发生。 你如今也是官了接人的时候就怎么的也要给人一家放上五十两银这才是亲人亲戚的道理……若是他们没有管自然也是不必给的。” 这一次余清官没看七茜儿他伸出手自己把银饼拨拉了过去语气却沉重道:“只怕不出这笔赎身钱儿兄嫂不能放他们离开。” 谁家没点事儿呢七茜儿一笑一伸手从银堆里拨拉出七个放回原处指着那三个说:“你跟那镖头说半夜进去全家偷走一人五两!” 余清官闻言眼睛一亮抬眼看向七茜儿大声问:“这样!可以?” “好歹十亩上田呢他凭啥不做江湖人胆子大的很。” “若是若是我兄嫂看到人不见了报了官府呢?” “现下朝廷刚刚理顺两千里外收拾利索还要点时间不过余大哥家可有田地房舍?” “我媳妇生病祖上给的几亩地都卖给我哥了家里现在还有三间土房瓦顶的土房。” 七茜儿闻言便笑道:“那便安心吧为这三间瓦顶你那兄嫂定然就不吭气了再说了你又不是考举人当地官署要去你家敲锣打鼓。 他们一来不知道你被卖到谭家军了二来你个武官光亲卫军二十多个卫所几万人呢你哥嫂乡下地方出来官府一不会给他们开路引。二么这人偷出来到了你的地方他们来了又如何?只做不认识打出去就是!即是亲人又何必当初!!” 七茜儿这话说出屋子里一家男人心里都暗自道以后咱们就是挨上一顿狠揍凭着腹背一尺刀疤也不要招惹她这位还真是个凶人。 人确定了省了七十两七茜儿手头宽裕便笑着挪出五十两道:“这五十两就用在明年开春家里有房好的置办不来一般般的杂木家具也是要有一套的再加上新的铺盖厨下用具省省也算是够了。” 老太太站起来想说点啥又想起七茜儿绝人富贵路的那股子狠劲便憋住了又坐下。 她搬着板凳屁股不离凳面的挪到孙子边上抬手掐了孙子一把。 陈大胜面无表情巍然不动。 好端端的花五十两买家具铺盖这是疯了么? 老太太觉着贵了余清官也觉着贵了他想开口说点啥可七茜儿却说:“七品在燕京虽不算什么可家里也是官宦人家了甭说你还有个一鼎食以后交际人来人往难不成到你家都坐地上?” 余清官听她口气严厉就咽吐沫道:“是是啊!花花吧……弟妹随意使就是。” 他这么一说便搂不住了就听七茜儿在那又开始出帐了:“媳妇孩子接来从此就是官宦家的小姐少爷了总不好让他们再受苦如此家里好歹也得买一户婢仆使使……” 她这话音未落便满家人开口大惊失色的一起喊了起来:“买人?” 七茜儿吸吸气无奈的点点头:“对呀躲不过的待到什么都平顺了你们会发现就再也回不到这省钱的日子了。 姑娘们往后要与小姐妹走动来往具是官宦人家今儿踏春明儿茶会她们虽是小官的子女那也的的确确是小姐少爷了。那身边便是粗使婆子也得带上一个难不成就穿着从前的粗布窄面衣插着荆钗步行出门么? 这家里无论如何骡车也得有一辆既有骡车就得有个车夫家里的少爷回来也要读书了哪怕两人用上一个书童也得有的还有官宦子弟自小便有熟悉的地方去!也得是燕京的好私塾我从前听过一耳朵好先生的私塾一月少说也得两千钱……” 自此这屋里人就看到七茜儿的手在那堆银饼子上不停划拉起来。 “待人来了一人一季置办两身体面衣裳平常首饰头面也得置办这绸与缎每匹三贯七百钱须得四匹。上布每匹八百钱须得十匹。家下仆奴自用衣裳自裁下布三百钱一匹须得五匹草鞋十二文得预备三十双木屐三百文得有二十对燕京天凉城中上好的靴店一双皮履三贯五得要六对……还有少爷上学的书箱启蒙的书籍笔墨纸砚学间饭费……” 余清官的身体早就软在了童金台的身上他们一直看到七茜儿的手不在箱子上划拉了也划拉不出什么了便都如被救命般的齐齐出了一口气。 燕京好可怕啊!当官好可怕啊!吃铜锅子更可怕!! 七茜儿的手落空便撇撇嘴道:“咳!恩两个大姑娘的嫁妆两位少爷娶媳妇的聘礼这可是两大项呢少说也得预备一千贯……” 余清官两眼无神看着房梁喃喃自语:“小嫂子你你杀了我吧。” 七茜儿把那堆银饼子碎银子利落的划拉进袋子轻笑道:“杀了你能变钱儿便杀了你。” 她收拾好袋子又从脚下取了一贯铜钱拆了麻线数了五百钱出来对余清官说:“伸手两只。” 余清官颤巍巍的伸出手七茜儿施舍一般的往他手里叮叮当当的放了五百钱道:“余大哥从此你有家有口老娘妻儿好过不好过都在你一念之间。那燕京什么富贵人没有平平常常买一根马鞭花万贯的有的是。 可你不一样你就是一个给皇爷看大门的城门官你没有捞钱的本事没有巴结上官的机灵就别学旁人的歪心你玩不来的他们太能了。 喏从这月起你的俸禄先交到我这里我给你盘着你啊每月就五百个钱多一文都没有!你看着花吧花不完你赚了花完了你就忍着。” 七茜儿摆摆手:“下一个!” 余清官捧着不断掉落的五百钱感恩的缩到炕角了。 童金台吸吸气还提了一下布腰带这个存在感不强不爱说话的三刀鼓足了人生最大的勇气将身边一个略大的银包咣当放在七茜儿面前喊着说: “嫂子!这是比俺二哥多多的一堆!咱没爹没娘!没哥没姐没老家回没亲戚串!这世上就我一人了!咱也没别的求的就一个我想找你这样的娘子!我出这一大堆比二哥还多的多的一堆!您给我寻摸个跟您一模一样的比你丑都没关系……啊!!!” 陈大胜缓缓收回脚慢慢跪坐在媳妇身边莫名其妙的他就蹭蹭媳妇儿低声道:“你好看!” 七茜儿看着墙上那烧饼缓缓滑落她对着手掌吹吹气眼睛瞪了一圈儿人见一家人都畏惧的低下头。 她才哼了一声说到:“这个抬出去挂树上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遭遇前所未有的艰难古代一亩田多少钱一匹布多少钱镖行出镖多少钱你们肯定想不到我翻了多少东西泪!我都跑去看论文了!问为啥又更了一次别问问就自杀我给余清官多发了一千两。 正文卷 36、第 36 章 一大早, 依旧是七茜儿最先起来, 她烹了一锅热汤, 煮了些野菜, 还揪了粗面疙瘩下锅现下有羊油这锅汤便闻着香。 七茜儿昨晚与老太太住在西屋陈大胜与他的兄弟们就住东屋。 西屋炕也暖和, 她家现在还有毛毡席子随便一铺也不受罪。 若是还如从前般要上战场生死未知有些话就不好说了可现在陈大胜也不用打仗了老太太便能对七茜儿不愿同房这件事, 有了更多的理解与怜惜。 才十五啊这妮性子那般乖巧, 能够成那样, 就光长脑袋瓜子了, 身子却干枯若柴, 十五岁的干瘦丫头自然不能承受母亲之责再说这丫头要守孝三年, 借机会慢慢调养一下也是对的。 陈大胜性格淳朴又本分他奶悄悄提点几句他便同意了, 一句多余的不是话都没有。 这人本就是这样良善宽厚的。 甚至一大早七茜儿起了他听到响动便悄悄披衣爬起也不说话就七茜儿洗锅他提水七茜儿做饭他掰柴烧火。 他也不吭气拙于用语便忙来忙去看上去一直就很高兴。 忙完他靠在正堂的门框上背对着七茜儿坐还合着眼依旧什么也不说七茜儿盖锅盖他笑七茜儿切菜他也笑甚至七茜儿趿拉的那双草鞋鞋底摩擦在地上他也笑鞋是昨晚他等着无聊拖过草鞋耙头随手打的一双。 奇怪的是打好谁也不能穿就他媳妇儿那双小脚合适。 他就帮她穿上了她就一大早套上了。 七茜儿忙来忙去偶尔也会奇怪的抬头看那家伙她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高兴?他从前好像从来不高兴的。 她与陈大胜那生只见了三次三年后左梁关回来一次半路送了一次灵位第三次他送余清官家老二进京赶考。 她没有享过他的福却受了一辈子庇护。 这人以往就住在夜里脸上总没白天的时候他的肩膀总是耷拉低着头像在地上寻找活路般总是认真仔细没完没了的看。 一生几十年这男人也只对自己说过一句软话。 他说你莫怕不会让你走的我……认你。 可到底离的太远两盏灯也死了谁也亮不到对面去。 太阳啊就越升越高晨曦一点点的舒展开陈大胜脸上的阴霾如阿娘的手抚去顽童面颊上的泥巴露出干干净净一张孩儿面。 陈大胜合起的眼里出现一团雾他被娘亲抱着哄睡他全心全意看着娘娘也全心全意看着他娘用鼻翼哼着最心疼的调子睡呀睡呀你怎么还不睡?又哄我那? 阿娘一直哼啊哼啊他就一直跑啊跑啊跌跌撞撞就推开老家破旧的柴门半条腿进院儿就对屋里大声喊起来娘……! “饿了!” 七茜儿听到陈大胜说话愣了一下问:“恩?” 那人背对着说:“饿了。” “哦……恩!” 身后粗瓷大碗灵巧的撞出家的滋味锅盖受了水汽变的软绵又慈祥。葫芦瓢撑着偏爱满满当当的盛了安稳的热东西灌了满碗。 她的步履缓慢平和一步一步的端着走到陈大胜面前蹲下递给他。 “那。” 陈大胜接了碗却放置在一边却猛的握住就要走的手手愣了呆呆的黏黏的展着与母亲一般无二的茧子。 他捧住她两只手仔细端详最后就把脸放进去闭起眼深深的闻了一下那滋味哈……跟娘一样啊!菜刀的铁香新鲜的野菜香还有老案板的油腻香这些气混在一起……他就回来了。 他轻轻的说:“那……?” 他抬头眼神明亮:“你怎么不与我生分呢?” 就像认识了一辈子。 七茜儿看着他的脸她从前盯着他的木头每天每天每时每时每刻每刻都在跟他说话说家里啊说外面啊说这个世道啊可他总是不理她的。 总算是应了呢。 她就笑了说:“吃你的吧!” 陈大胜眯着眼睛点头不舍的松手端起碗溜着碗边裹了一口汤就快活的吃了起来好不容易歇歇嘴一抬头他便看到他小媳妇正蹑手蹑脚的走到西边下屋的窗前。 西下屋的门被阿奶反锁了却也没关系。他媳妇伸手托住活窗就将整扇的窗卸了下来。 陈大胜呛了。 七茜儿对他扬眉:“嘘……” 下巴对老太太那边点点。 陈大胜点点头端着碗也是蹑手蹑脚的过去看他媳妇儿熟稔的爬窗进去没多会儿她又举着一碗羊肉块出来对他又说:“嘘……”。 半碗羊肉块就咕噜进了他的碗。 “嘘……” 陈大胜呆了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媳妇儿。 好厉害!! 七茜儿卡好窗户端着半碗肉回到灶台毫不心疼的就倒了个干干净净。 藏个屁!放着也是坏! 西屋老太太慢慢掩好窗缝撇嘴又睡回被窝骂了句:“小遭雷劈的!” 后来一只庄外来的傻鸡才懒洋洋的开始打鸣。 那老巷原本是死了的没了人便成荒庙积尘的气象。 可是后来又有人了一个小媳妇背着等身的大筐指着巷尾的一套宅子说那边屋好咱去那边吧……从此这巷子便又活了。 不知道是哪年的事情了前朝皇家狩猎的林子边上就陆陆续续有了这样跟风的庄子还越修越奢华。 那住在燕京的人总是想把日子过的体面又精致他们离开燕京花成千上万贯在百泉山边上造一年只住月半的宅邸。 而现在这些大宅就便宜了这些外乡的泥腿子们。 今儿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阳老爷暖和人就欣喜。 师姐来了兴致追的成先生绕着院子里的石桌转圈跑。 成先生一边跑一边哀求着对师姐说:“好师姐你容我歇歇不然……我就给你吹个萧你不是最爱听我吹箫么《喜相逢》《仙桃儿》随你点。” 要命的时刻他便听到门口细细碎碎的脚步传来如蒙大赦他指着外面就小声喊:“外面外面有人!容我去看看是谁?” 奔命一般跑到门口成先生打开门一步迅速迈出便看到陈霍氏怀里抱着一个木牌匾她身后跟着她相公陈大胜她的祖母陈吴氏陈大胜手里一支笔半碗墨汁身后还跟着独臂孟万全还有那几把老刀都各自捧着面糊碗宣纸条子。 大家都喜笑颜开欢乐如过年般却被身边猛拉开的门吓一跳。 一群人惊讶的看向成先生成先生吸吸气看看身后就小心翼翼的带上门才问:“诸位这是?” 七茜儿笑眯眯的打量他笑着说:“万想不到咱们竟做了邻居呢!” 她指指巷子口的宅子又指指成先生的门:“紧挨着。” 成先生讪笑:“刚搬来没几日你们也不出门便不知道。” 七茜儿点点头对身后说:“赶紧给咱成先生也贴个帘子。这可真好以后咱巷子里有郎中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在后面应是管四儿就举着一张宣纸过来马二姑利落的给人家大门刷了一层厚浆子。 待粘好纸七茜儿便放下木牌接过陈大胜递过来的毛笔提笔在成先生门口写“大梁太医院庆丰生药库监丞成晚亭宅” 写完她扶着膝盖道福说:“恭喜成大人新封监丞给您道喜了。” 成先生一脸困惑直到孟万全走过来嘿嘿笑着说:“昨晚就想跟您说的您却跑的急今儿也不见去营儿里我还想着见到再说的。” 他凑到成先生耳边嘀嘀咕咕一通说成先生听完先是难以置信最后孟万全又是一通解释诅咒发誓后他也是面色露大喜便收拾了下衣冠走下台阶拱手对七茜儿说:“这这真是万想不到的好事真是多谢小嫂子关照了。” 那长在大地上的人啊谁不想有个家存住自己呢。 待大家哈哈笑着走了成先生便倒行几步呆呆的看着这栋宅子这门楣还有那一行字。 后他笑了轻轻说:“谁能想到呢竟扎根扎到这里了?竟是真有个家了。” 正在此刻墙头慢慢支出一个脑袋成师娘笑颜如花的看着他逗:“师弟?这么高兴啊?” 成先生当下就慌了他看看左右迈步就往那一群人处跑去一边跑一边说:“我去帮衬帮衬邻里之间该当帮衬的!” 成师娘见他走了也打开门走出去倒着一步一步靠在对面的墙上看着那门久久不说话后她摸着肚子无奈的说:“你怎么不争气啊?还不来?” 巷子口四根车辕上拔下来的生铁钉卡着木匾。 那铁钉牢牢的把着陈大胜左右使了一些力气看牢靠就对七茜儿道:“稳了你写吧。” 七茜儿点点头提笔在碗里沾了浓浓的一下又在碗边卡了卡她转过身看着那木匾许久终于落笔在上写了三个大字。 “亲卫巷”。 她写完就有人在身后念了一次。 成先生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大梁亲卫居住之地自是亲卫巷!” 等到明白七茜儿写的是什么众人便一哄而散冲到巷子里给自己选屋子。 一群睁眼瞎完全不知道亲卫巷具有什么样的力量。 那一个人便是一个人如果一巷子亲卫甭说小吏便是主事来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绕着走。 亲卫巷道昂长巷宽能容三车并行它地面还考究的铺了交错的长条青石为防滑石面俱被石匠用凿磕了浅牙年景好的时候这样讲究的路石从山上运下来造价每块六百文只多不少。 于巷口向内看还能看到家家户户门口躺着上马石左右各有三个拴马青石桩桩上立着精雕细琢的各色石狮子。 由此便能想出这地方曾有的富贵人间气象现在到好就没有一家的院墙是完好的都被人扒拉过了。 那巷子尾巴中间那栋宅子就像个撑底儿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倒霉的选错了地方门口不敢上桩用的是嵌入墙壁的铁拴马环扣后来战乱了那铁环扣便不知道被谁取走了。 整一条长巷左右斜对门的二进宅子足足十套。 众人簇拥着七茜儿向里走走到成先生家后面孟万全便笑:“我从此与成先生便是同僚就这里吧。” 七茜儿点点头众人便与她粘纸。 “大梁庆丰右卫所生药库监百户所总旗孟万全宅”。 等到写完孟万全就看着自己家大门叹息到:“数我官小数我家名儿长。”说完他扭脸对七茜儿笑:“弟妹劳烦你再给我念一遍。” 七茜儿又念了一次。 念完孟万全就抬起剩余的胳膊摩挲着那纸叹息:“这是我啊也算是有个来去名儿了。” “小嫂子赶紧赶紧给我们写该我们了!” 余清官他们聚拢过来将七茜儿团团围住急切又热烈。 这一条巷的屋子都住过人家家建筑方式不同然而这几人也不挑拣就随意找一户也不进去看只伸手将户部的贴条一扯随意一丢便热情的招呼起人来。 “来来嫂子给你贴好了写着写着!” “大梁御前亲卫所长刀卫所指挥使都事余清官宅”。 “大梁御前亲卫所长刀卫所指挥使都事童金台宅”。 …… 说来有趣这世上的人不认自己却认记号那一张一张的贴条填好七茜儿身边人便越来越少等到七茜儿写好最后一张“大梁御前亲卫所长刀所庆丰外营房”她跟老太太陈大胜再回头便不见旁人了。 那一个个的都守着自己家门口有勤快的又不知从那边拖了抹布扫帚出来在那边勤奋打扫。 老太太看着门口的字儿心里描画半天不认识便扭脸问七茜儿:“茜儿咱家门口写的这是啥?” 七茜儿给她念了一遍老太太就有些不愿意了:“不是说是咱家柴房吗?” 七茜儿不在意的笑:“没事儿!这个也不在他们卫所的记录上就扯大旗应个名儿明年若有人来占屋子看到这贴条便不敢下手等到事儿结了名分定了咱就去衙门写个自己的名儿落了地契房契就好了您安心有我呢总不可能给旁人站了!” 这样老太太便安心了却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指着最后一套宅子问:“那富裕这套给你……” 七茜儿不等她说完便笑眯眯的拿着纸条小跑着过去刷了浆子一贴又写:“大梁亲军金吾前卫所副千户游骑将军常连芳宅”。 恩!没了!满了!谁也甭想来了! 老太太眼巴巴颠颠的跑过来听七茜儿念完便有些不愿意了:“你这丫头胳膊肘往外!你那三个堂哥哥家里可是啥也没有呢!那那你四叔再不好那也不能不管啊?咋就给了小花儿了人家什么人?他缺你这点东西?” 七茜儿轻笑:“他缺不缺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啊这段时日你家臭头倒是欠了人家不少。奶!咱做人得有良心是吧您看人忙前忙后的你现在吃的用的多少不是人家小花儿给送过来的?那亲生的也就不过如此了。我看您那亲生的还不如人家小花儿呢。” 老太太撇撇嘴:“他家那么有啥也不缺……” “再有他也是个老三我还不信了他爹娘舍得给他弄套万贯的大宅子。” 一听万贯老太太又有些承受不住她就恨不得把泉后庄几十套大宅子都拢到她家去。 七茜儿扶着她回屋边走边说:“奶您看您都咋想的我?咱这个地方在外围太招眼!那要是满眼看去都是姓陈的却也不像话不是! 那明儿户部的官儿肯定有话说了。哦你个区区六品的官儿!竟然占了这么多宅子?对大胜名声不好!” “那那你哥哥们……” “您放心!庄子后面我都给他们三看好了一准儿没跑!少说也得是咱住这样的这不是去了信他们也没回信么。现下是不知道三位哥哥在哪位将军营帐下司职?等到明儿得了信我才好给他们写个条子也名正言顺不是!” “那那你四叔?” “四叔啊我可不沾他家!抠了我们臭头多少银子了?我不找他算是好的!您还怕他吃亏一对鬼精的那乔氏可是个好整的?你看昨晚人家随便哪个拿出来最少那都是五百两打底他!一个大子儿我都没看到……” 老太太理亏迅速挣脱七茜儿颠颠的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我那啥我看看咱那火……午饭也得预备了。” 陈大胜忍笑在后面跟着这小媳妇啥心思他是一眼能看穿却绝不会戳穿。 嘴里轻轻哼了一声七茜儿斜眼瞪这臭头可未等她说出酸话陈大胜却一把拉住七茜儿带着她便来到院里马棚的角落从他的马兜内掏出个不小的包袱递给七茜儿。 如今七茜儿力大无比这包袱入手便觉着压坠。这个份量除金之外没旁的东西。 七茜儿打开包袱刹那便觉气紧无它这真是满满一包袱纯金的首饰。 她伸手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掐丝如意云纹的金镯儿这手艺一看便是内造的东西。 伸手将镯子套在胳膊上七茜儿就问:“哪来的?” 陈大胜说:“攻打燕京南门进的宫。” “死人身上扒的?” 陈大胜老实的眨巴下眼睛:“不是就路过一个大宅大宫殿里面跑出几个女子求我别杀她们我不杀女人她们就给我塞了一包这个。” 七茜儿满意的点点头:“恩挺好。” 说完她把王氏的那个玉镯子丢进包袱手上留了那个金的。 戴好美滋滋端详一会她抬头笑眯眯的问:“你怎么不给你奶?” 陈大胜抿嘴笑:“奶把我碎银子都收了还有昨晚那五十两……其实这次要不是你那信下次四叔来我就给他捎回来了。清官他们把东西都卖了我想着现下也卖不出好价格就送回来存着四叔……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七茜儿看看胳膊上的镯子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陈四牛!乔氏!遭雷劈的王八蛋!!” 陈大胜面色窘然半天才期期艾艾的来了句:“骂错了都是都是一个祖宗。” 七茜儿才不管他怎么想却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掂着脚尖亲儿子般的赏了他一口:“表现不错!以后也这样!你乖!” 只要知道把钱儿交给她那就是个好乖乖!必须奖励! 亲完她抱着包袱探着脑袋看向正堂见老太太不在便蹑手蹑脚的小跑着进去迅速躲进西屋藏东西去了。 她却没看到陈大胜已经五雷轰顶般整个人的魂魄都飞了。 好半天儿陈大胜缓慢的倒退一直走到墙根就靠上去一下一下的开始用后脑勺磕打墙壁。 琢宁关守备戍军千户所外陈四牛对着寒风打了个喷嚏。他坐在门房的长条凳上对着寒风已经足足吹了一上午千户大人一直忙就未曾召见。 才将倒是说忙完了开始叫进了却喊的是旁人一直就没喊他。 这出来进去不少人都曾经是将军帐下的军士相处这么些年谁都认识谁然而每次都是陈四牛与人笑脸相迎旁人都是冷脸相对要么当成没看到。 简而言之这出来进去的便没人能看的起他。 “呦陈校尉这是吸了凉气了来来我给您添点热水。” 看门的老伯倒是良善见他打喷嚏便从屋里提出一个铜壶来给陈四牛手里早就空了的水杯斟满热水。 陈四牛道了谢便很珍惜的端着热水慢慢喝。 一边喝他偶尔还会摸一下胸前鼓鼓囊囊所在。 这次他备下了足够的孝敬只盼的千户大人看在他这些年孝敬的份上别让他跟着大军一起迁到左梁关守关去。 看门的老伯提着铜壶进屋便有在屋里说闲话的小厮笑眯眯的过来问:“那是谁啊?这都讨厌一上午了大人不见就走呗这死皮赖脸的也好意思?” 老伯填满铜壶将壶架在铁盆上先是看看门外这才挪动两步悄悄附耳对这小厮道:“那个就是陈怕死!” “是他!!”小厮听完惊讶接着便捂着嘴笑了起来。 陈四牛这人在琢宁关戍军里有个响亮的绰号陈怕死。 其实他这个绰号从前在谭家军里就有的他这人吧是做什么都成脏的苦的累的他统统不怕就怕正面迎敌。 那时候他上战场就晕厥等到打完了他就晕晕乎乎晃晃悠悠的自己回去。 不管上官治了他多少次用鞭子抽用刀比划着撵他就是晕倒下没有一两个时辰都起不来的。 后来在谭家军里任职的上官翼之跟谭士元闹掰了要散伙他要带人走那谭士元便塞了一堆垃圾兵卒给他带走。 陈四牛便从谭家军混到了上官翼之旗下那时候建制散乱上官翼之还是个从五品的将军。 现在么人家是琢宁关戍军里的正五品上官千户。 现下他们这一支戍军又领了新的旨意要被派到左梁关去了。 左梁关那地方甭说不能跟琢宁关比那就是个苦寒的边关出去就是荒草无边的边塞谁愿意去啊? 恩上官翼之倒是愿意的他从五变正五品当官的么什么地方不是个踏脚只可怜跟着他的这些军士现下都在各自寻找门路找着关系换地方。 陈四牛自然也是不想去的他在后面做的好好的虽大家看不起他贪生怕死可这五年下来那不贪生怕死的不都是死了么。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要那些破名声做什么? 陈四牛很想得开为了保护他这份不必死押运粮草的好活计这些年他也没少给上官千户送好处一年四季凭着哪次不是一二百两的孝敬。 听到身后门房响起一片的哄笑不用想陈四牛都知道这是嘲笑自己呢。 他不在乎也习惯了。 他只摸着心口鼓鼓囊囊的东西想这一次是五百两千户大人便是一年的俸禄又有多少呢? 可这到底是五百两啊!这是自己四个侄儿提着脑袋在杀场挣回来的卖命钱儿自己以后要怎么见他们呢? 又一阵冷风吹过陈四牛便缩缩脖子往门洞避风处躲了躲。 他一直等一直等到下响再没人来拜见了那里面的通传才想起他来就很轻慢的对他扬扬下巴道:“你跟我来吧千户大人叫你进呢。” 陈四牛赶紧放下手里握暖的杯子陪着笑脸跟对方道:“劳烦小哥了。” 这位也不爱搭理他就一路带着他穿假山过花亭最后竟然到了一处饭厅所在。 陈四牛进了地方迈到厅里便跪下了:“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那上面的人并没有叫起只自己在那边哗啦哗啦刨饭一直是吃到半饱灌了几口汤上官千户才抬头不在意的说:“起来吧!” 陈四牛赶紧爬起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包躬身双手举过头递到上官千户面前。 上官千户没有接银却对饭厅的一个小厮歪歪下巴。 这小厮上去接过包颠颠对上官千户比了一个巴掌。 上官千户看到便笑了:“我说陈四牛陈校尉你这一次次有意思么?你说这些年我在你这里都拿了多少了?我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个押运上的校尉这一年才拿多少?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还没见过你这般给着上官银子白给朝廷干活的!你你是这个!!” 他从筷子里分出一个大拇指比比。 陈四牛嘴巴抿抿到底说:“家母年迈家里顶门的儿子就只有我一个了属下不敢死!” 上官千户闻言便笑了:“没没让你死啊!去边关而已么你这话我听着就觉着虚了!” 可陈四牛却说:“离家母太远家里的媳妇又是继妻侄儿们都在外郡小的不敢离她老人家太远……” 屋内悄然无声好半天上官千户吐了一段鸡骨头到陈四牛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手里有富贵水水的浇灌几瓶嘿嘿嘿! 正文卷 37、第 37 章 半截鸡骨头落在陈四牛的脚面, 陈四牛低着头, 卑微着的一言不发。 厅内的咀嚼声如鞭子一下一下的抽着他的心, 一直到那拿着银包的小厮从后堂出来, 在上官翼之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后上官千户好像是呛着了使劲咳嗽还嘀咕到:“娘的!呛死老子了, 这是谁整的菜?” 厅内再次安静陈四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惶惶然把背躬的更低了。 许久上官千户才咳嗽几声干笑起来。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哎呀!我的陈校尉!陈老弟啊!” 他终于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来到陈四牛的面前, 静默, 继而双手扶起他躬着的身躯热情道:“哎呀, 陈老弟啊!怠慢了啊, 你这一次次的总是搞这些作什么?太没意思了我以为我们交情到了, 你就是拿了包点心过来让我尝尝呢这是, 是干什么呢?见外不是?” 陈四牛无比惊讶的抬头孙子做的久了他也不会用平常人的方式琢磨事情了遇事就往坏处想。 难不成?上官千户不愿意管这事情了。 心里畏惧五脏瞬间焚烧成灰他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却被上官千户大力扶起还热情的将他拖到一边的小客厅进去之后便一叠声吩咐:“来人来人!这些没眼色的我处理公务饿的急了尔等也处理公务么?这群瘟猫来人来人!赶紧给陈校尉上茶!哦拿你们太太的那二两散芽来。” 上等的散芽在名贵的瓷器里漂浮这种杯子让人望而生畏陈四牛不敢喝就眼巴巴的看着上官千户。 然而上官千户那张满是胡须总是不拘细行的脸今儿却端起斯文来了他却有所思眼珠子也在乱动偶尔他的目光与陈四牛交错竟伸出手让他道:“哦你喝着喝着。” 说完继续想事情。 也不知道这位想了多久反正陈四牛身上的汗是干了湿湿了干的反复周转直到上官千户终于放下手里的茶杯对外吩咐道:“来人!取笔墨来。” 取银那小厮便奉来笔墨纸砚上官千户便在小客厅提笔就写了一封信写好吹干还叠好放进信封又封了腊这才交给站起来的陈四牛道: “哎这些年大家都不容易提着脑袋跟着皇爷一场也算是都得了好下场你~陈校尉在我帐下也是劳苦功高你家有老母左梁关又在万里之外哎!也是一片孝心我都知道的。” 陈四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习惯使然立刻道谢感恩:“多谢大人体恤。” 上官千户一摆手:“嗨!什么体恤不体恤个人有个人的难处这些年我也是尽力照顾你了。陈校尉当知阵前怯战是个什么下场!” 上官千户死死的盯着陈四牛陈四牛便一头冷汗的缓缓跪下。 待他跪的实在了上官千户方微微一笑又把他扶起来道:“哎我也是为难那下面怎么说的自不必我给你一一转述保下你我也是落了颇多的非议还让那起子小人没少在上面给我添不是可是那有什么?咱不是也活着到现在了对吧哈哈哈!” 陈四牛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场合也不会应付此等热情就只能喃喃赔不是。 上官千户今儿话颇多握着那封信追忆了不少从前还大骂了谭士元半柱香的功夫。 最后他到底是把信给了陈四牛拍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外带还边走边说:“哎呀~陈老弟你求我的事情我考虑过了哎!我也是为难真的难!我就是再有办法也不能违抗军令啊!那李校尉跟了我多少年?他这次不也得一起走着哎!这事儿难办啊……” 走到门口已经有一辆辕车安静的停在千户所门口赶车的见到人出来便赶紧给拿踏凳。 陈四牛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还让车送他? 他吓死了!就死活不想上车还攀着车辕往下跪。 可上官千户却将他的银包连同那封信一起塞进他怀里推着他上车道:“老弟你莫怕!一场交情你这东西无论如何我不能收了。哎呀这人得有良心你说是不是?” 陈四牛哀求:“大人小的有良心有良心啊!一年四季小的都有良心啊大人啊!!” 上官千户只是笑强推着他上了车又把他往里一推道:“是啊你的良心本将军一直知道你安心!事儿呢我给你办!” 挣扎的陈四牛猛然愣住他扶着车框傻乎乎的看着上官千户语气满是哀求的说:“大人您您您看小的的良心您无论如何救救小人吧。” 他又把银包递过去却被上官千户拿着就丢进了车厢里。 上官千户指着那信道:“陈老弟放心此乃给我舅兄的一封荐书他现下在燕京工部做员外郎你拿着这信只管找他去你在我麾下是七品的果敢校尉去得工部必也给你安排一样的品级必给你录个实在的缺少说也是从七的意思一点儿都不会少你的。” 陈四牛万不敢相信就啊的一声继续困惑的看着上官千户。 上官千户却拍拍自己巴掌上的灰道:“到时候陈大人平步青云若有一日你时运好盘到了金銮宝殿说不得我还得送良心给大人你了!如此咱们便就此告辞陈大人陈老弟好走!” 他随意拱拱手一拍骡子屁股便看着那陈四牛满脸惊愕的远去了。 直到那车儿不见了上官千户才吐了口吐沫背着手回到千户所的后院。 他一进屋便对自己的夫人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上官夫人却笑着将今日拢的良心都放进柜子这才扭脸对他说:“我还以为他不来了谁知他也不知道自己家的事儿。真有意思如今他家已经有了通天梯何苦再来求老爷?” 她提起茶壶给上官千户斟满道:“我们将军大人今日丢了小扑满是不是不高兴了?” 上官千户没有端茶却将夫人搂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道:“喊千户!现在都不喊将军了。哼!本千户扑满多了去了不少这一个咣当的每次都得打破了吐钱儿我也是腻歪。你甭看那家伙是这鸟样子他那侄儿我是真心喜欢哎!那跟这傻鸟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从前在傻谭二那边我就想整过来可惜了那长刀营的人谭士元都伸不得手只能由着老谭家糟蹋。如今人家被皇爷看重那!那也是该当的结果本千户最爱这样的故事真真是吾皇英明!哈哈哈傻谭大真是乐死我了明儿谭守义那老东西过去嘿嘿!本千户恨不得插翅奔燕京啊我的夫人啊~!” 夫人伸出藕白的膀子圈着上官千户含着他的胡子就是一扯上官千户呀呀呀的一串乱喊他想打自己老婆却被他老婆躲开笑着说:“你把那家伙送到我哥哥那边你也真是放心就不怕他真的平步青云~反口好咬你?” 上官千户将这臭婆娘抓住对着她后丘一顿乱拍拍完就笑着说:“那小人去了兵部任何地方我反担心工部么!凭他!契约奴出身大字不识一个账目都不会算的孬种那可是工部水口待他去了文官的地盘两次考绩下等我看他如何!还平步青云美不死他!” 陈四牛不知道自己已落入人家的算计他只觉是天降鸿福一路上就傻呆呆的抱着那封荐书又看看那满当当的银包最后他到底没撑住解脱一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陈大胜在家里住了五日最后这日大早七茜儿做好了饭他便端了两碗出去游门。 如今都各自有家了这帮死小子便从小嫂子那边求了套铺盖各自卷着回了各自的家。 定了窝人就踏实那无论是想法还是做法刹那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之前他们是一日吃饱全家不饿至于娶媳妇成家立业身边没人老人指点着急便没有这个想头。 现在小嫂子说了明后年世道稳了早晚都是要做爹的。心里暗自欢喜他们便一身蛮力找到了地方见天也不出门就在自己家里清扫糊顶维修院墙个顶个的勤奋。 只有陈大胜每天空闲闲的差点没上房打滚去。 他旋转着实在讨厌便被七茜儿打发了到后面的百泉山上去一处隐秘的地方每天扒树皮往家背。 陈大胜扒的那种树皮正是榆树皮这种树皮晒干了磨成粉跟豆面白面粗面都能掺着吃。 兵荒马乱天灾人祸按道理这种能吃的树皮不可能剩下偏孟万全他们在这边扎了营盘他们身后的山便没人敢进去往山里走七八里便能看到一处隐秘地存了好大一片榆树林。 媳妇知道的实在太多这让陈大胜颇为惴惴加之今日要走他便借着游门的机会端着碗到隔一门的孟万全家去了。 孟万全果然在家的正在劈柴。 军中玩刀的很多直刀弯刀腰刀还有陈大胜的长刀然而凭大家怎么玩也玩不出孟万全的短刀寸劲。 一排切好的圆木墩子摆在地上尺半的短刀在独臂手肘灵巧的转个影花儿待刀把入手轻轻一抬四剁没费什么劲儿下去就是八瓣瓣瓣一般大小切面平滑跟锯匠锯过木匠初次打磨过般平顺。 “大哥好手法。” 陈大胜夸奖了一句便把饭碗放在一个圆木墩儿上自己蹲在孟万全附近吃。 “啥饭?” “面呢。” 见是自己兄弟到了孟万全自然是高兴他把刀搁在一边也蹲在木墩边拾起筷子开吃。 边吃边说:“什么好手法啊!一条胳膊把长刀是不可能了可是砍个柴还是轻松的也就是砍一刀的功夫好歹还能混上碗饭吃。” 他又扒拉了两筷子抬脸对陈大胜道:“回去帮我谢谢小花儿说我记这个人情了。若不是他给我使劲儿甭说守药库凭我这条残胳膊怕是银都没的几两就得卷铺盖了。” 陈大胜抬起脸点点头:“自家兄弟往后时候长呢。” “什么时候走?” “吃罢饭下次回来要看看那边的活计了。” “总不会比从前提心吊胆燕京才多远迈腿小半天快马一个时辰的功夫。” “恩!” 这兄弟俩都是大肚子比面盆略小的碗没多大功夫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这都几天了见天一堆人跟陈家吃饭偏就顿顿筷子能从碗里扒拉出肉块来。 有肉饭就香孟万全吃完也是一身的劲儿弯腰提刀就继续劈柴陈大胜就蹲在一边闲话。 孟万全曾是陈大胜的头刀也是他前面唯一活下来的头刀如此陈大胜对他是相当尊重的。 他说:“哥皇爷赏了咱头儿们坟地说是明年春日入葬到时候要不要兄弟几个拼凑些银两让人捎回去帮衬帮衬他们屋里?” 孟万全没犹豫的点头:“好啊!苍天有眼皇爷这回没选错。回头你跟你媳妇儿说就从我那边每年支五十两给他们捎回去咱们现在也就是这点能耐往后若好了往后说饷银多就多帮些我说你记得他们老家在哪儿?” 陈大胜闻言点头:“发束你到是给我了可家在哪儿~你也没交代给我前面的刀头哥啊后面的我倒是都知道。” 孟万全放下刀子弯腰搂起干柴进屋里放置。 片刻他出来说:“我哪有你这个好脑子我可记不得了!我亏得折了这臂膀不然现在也跟他们一样。” 陈大胜就看着他笑:“哥你堆这一屋子干柴作甚?” 孟万全也笑:“不做甚钱儿都交你媳妇儿了这宅子太大不填满我这心就怪别扭我手头就五百钱你说能买啥?后一想得!我整点干柴堆满心也踏实不是。” 说完这哥俩一起笑了起来不止孟万全那几个也一样成天走兽般的在庄子里四处寻摸就是没人要的磨盘他们也要悄悄搬进自己的院子存着。 孟万全不像他们要端些老大的样子便只能劈柴堆着。 这兄弟俩话都不多孟万全又剁了一会儿抬头见他没走便奇怪的丢了刀坐在他身边问:“怎么了?有话跟你哥说?” 陈大胜捏捏鼻子点头他有话的。 这段时间他每天起来啥都便宜了三岁孩儿般媳妇每天给他篦头给他端吃端喝帮他打理上上下下他的衣裳是那么香被子是那么软鞋子是那般贴脚饭菜是那般烫他浑身都是力气就觉着需要努力需要出吃奶的力气去保护这样的好日子。 可是无论他是怎么使劲儿的那个家都没地方给他伸手像个多余的摆设媳妇儿什么都做好了他就跟个手脚残的大爷般每天那么混着。 这要不是媳妇打发他山上掰树皮去他觉着他能疯。 那旁人家也有媳妇自己的媳妇儿咋就这样呢? 他稀罕她厉害可她的厉害让他把握不住啊那是一种跟阿奶的厉害不同的张扬锐利真真叫人喜欢又让人失落想接近却感畏惧。 陈大胜不知怎么去形容这感觉就来找比他聪明的孟万全。 他歪着头看着天好半天才为难出一段话道:“哥我我媳妇吧我就觉着吧她挺好可是挺好吧我又不把握?你说我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他看着孟万全认真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你懂不懂?” 孟万全扭脸看他终于抬起手臂将他打了个踉跄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懒洋洋的靠着身后的屋墙想了一会说:“你没看出来啊?你媳妇她有点像谭二。” 陈大胜吓到了:“啥!谭二?谭士泽?” 孟万全确定的点头:“恩一样的人都努力都脾性强都不想输人半点儿!谭二也是一身本事可他没人性他张扬总想显露自己比过谭大。你媳妇不是你媳妇儿一身本事可她藏起来了她跟谭二~都是大老婆捏在手里捏大的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大胜不明白他的环境能娶得起媳妇儿已是不容易还整俩老婆?这不是疯了么? 看陈大胜迷茫孟万全继续道:“你媳妇到这那天我也在就在你奶身边站着那之后好多天我一直在寻思要是我胆大点要是我豁出去了要是我有阿奶那眼神你媳妇就是我媳妇了。” 陈大胜猛一惊就去瞪孟万全。 孟万全却笑呵呵的说:“你是没看到呢她嫡母提溜着她跟提溜小鸡仔一样。人提溜到奶面前张嘴就是卖人哩。” 陈大胜闻言想到媳妇那股子好强劲儿又被那样侮辱心里就是一顿抽疼。 孟万全吸吸鼻子:“那大户人家不是太太养的娃就是牲口了人家是想打就打想弄死就弄死。谭二什么心劲儿什么本事?他都能被逼疯了你媳妇偏就忍耐住了就这一点儿谭二比你媳妇儿差远了!她是一直忍耐到她嫡母卖了她你是没看到那天反手人家就把她嫡母治了……” 陈大胜不知道这事便听孟万全在一边把七茜儿怎么治她嫡母的怎么翻身捣腾娘家的怎么把娘家抠干翻身把老陈家日子过起来的这么一说他就傻了原来俺媳妇比我想的可怕多了。 孟万全那个佩服啊语气那个神往啊:“哼!当天……奶完了还不愿意呢嫌弃人家瘦那女人就说你媳妇识字儿这样这买卖才做成。呵~凭你媳妇那样的十贯钱?五十斤粮?做梦吧你! 就你媳妇那样万斤粮食她都值了可她嫡母偏偏就不知道她除了识字儿人还一身本事!你说她得有多么狠的心性儿那要不是成先生后面提醒这个婚书兴许咱奶都不懂给人家一个呢当初说好的可是买人的身契哼!就你媳妇这样的你家也敢买回来?” 陈大胜一脑门可见的冷汗冒了出来。 孟万全拍着陈大胜肩膀语气不遮掩羡慕的说:“兄弟知足吧。她要是不把一身本事藏起来能到你家?你信不信她嫡母能把她换个金马车然后驾着腾云回老家去。 也不知道那丫头咋想的兴许她就想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就咱们这样的傻子家人口简单过起来有人味人家才来屈就了。 人来就是想做主的那就给人家做主!你懂个屁!你也没人能干!知足吧! 你现在啥日子?还不全凭着人家操持她什么心性你甭看她在家跟咱们耀武扬威那话一车一车的那是自己人!出了你家屋子出了这个巷子见了外人人是多余一个字都懒的说哼!咋你还有意见了?想做主了?做梦吧!不想活了!哼!” 陈大胜听孟万全这一番话他就别扭了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大哥说:“哥你想什么呢我就是觉着她啥也不让我干我难受我!我回家之后成天瞎溜达家里啥也不知道啥也不跟我商议那你说她要我干啥?” 孟万全站起来把一个个圆木墩儿摆好翻个刀花举刀四剁哗啦一声木头四散就听他痛快的说:“干啥!让做儿子就儿子让当孙子就孙子屋里巴结嘴巴甜点上炕卖大力气伺候!我就不信了她能舍得你!傻!” 说到这他忽戏谑一笑对着陈大胜呵呵道:“好兄弟?那你要不满意我愿意啊!给我啊我那几百两都给你我给小嫂子当孙子好了……” 他这话没说完陈大胜就蹦起来踹了他一脚大声道:“屁话做梦!走啦!” 说完快步离开。 孟万全脑子里来回翻那天的情景最后他扶起一排木墩对着上面一阵狠剁。 正出大力气呢身边冷不防有人轻轻说:“孟大哥你咋做到的?” 孟万全吓一跳仓皇回头没人?再一低头就看到七茜儿抱着俩空碗蹲着正痴迷的看着地上的木头。 她从前见过这样利落的身手那个廖太监就这样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就一下出去咔嚓!完事儿了! 然后孟万全也这样几刀下去哗啦!也完事儿了…… 孟万全倒吸冷气心有余悸颤抖着问:“小嫂子你啥时候来的?” 七茜儿蹲在地上举举碗:“刚才啊那猪给人送饭还赔家里俩碗才进来就你剁这个的时候。” 她不好形容用手比刀唰的一下用力道:“哥!咋做到的?我也能劈开也不费劲就没你这样脆劈不出这般漂亮孟大哥你咋做到的?” 孟万全万想不到她是问这个就举举刀说:“就这?” 七茜儿使劲点头:“对就这我就觉着你有窍门教教我呗?家里还有一条羊腿你教我我炖了谢你。” 孟万全噗哧就笑了:“小嫂子这个你跟我学?你家臭头比我可厉害多了。” 七茜儿摇头:“他不一样他跟你使的力气不一样没你这样灵脆我想学你这样的咔嚓下去哗啦散了恩就这样……” 她又比划了一下心里神往的很了。 陈大胜回到家生了半天闷气他看着媳妇出去就不见媳妇回来了。 他人虽笨拙可是也会深思的好么如此便一头冷汗的奔了出去等跑到孟万全的院子孟万全正给她媳妇叠木头玩呢乱七八糟都叠了一人多高了。 努力吸气陈大胜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迈步进门他还背着手走过去做出轻松的样子问:“呵~做什么呢?茜儿?” 七茜儿瞥了他一眼继续看那堆木头。 陈大胜又道:“哦!玩木头呢玩木头家去啊咱家也有啊……” “你别捣乱听孟大哥说。” 七茜儿白了他一眼继续专注那些木头。 孟万全如浑身润了羊油神采飞扬的对七茜儿说:“小嫂子当初呢我没了一条胳膊那是啥都不成了那时候端碗我都端不起来后来上官就说你也是有汗马功劳的那让你回家有点委屈那就帮着管伤营吧……” 七茜儿打断他:“废话太多!你就说你这木头。” 陈大胜迎合的点头就是!废话那么多。 孟万全白了他一眼道:“嗨那天也是巧了还是劈柴我就发现这个柴里有个点……找到这个点甭管你做什么就是一下的功夫。” 可怜七茜儿也是个玲珑心她怎么想也不明白这个点是个啥玩意儿? 孟万全看他们都不懂就得意的指着这堆木头道:“小嫂子你抽上面那几根。” 七茜儿站起来抽了上面几根木头看着孟万全。 孟万全一副老学究样儿道:“不倒吧。” 七茜儿勉强点点头:“恩。” “那你抽中间的几根。” 七茜儿又去抽当中的劈柴这叠木头就倒了一半。 孟万全又道:“倒了一半吧!” 陈大胜无奈的插嘴:“哥你到底想说啥?” 孟万全不理他却对七茜儿道:“你看这里。” 他伸出脚在这堆乱七八糟的劈柴下面一踢只一根飞射出去撞在对面的墙上弹到地下而那堆高高的劈柴便轰然倒塌了。 那根劈柴并不大又细又小的。 七茜儿呆呆的看了半天语气就带了足够的崇拜道:“孟大哥你怎么踢的?你怎么知道是哪根撑着力气?” 孟万全低头捡起一根粗柴颠着笑道:“怎么踢的我也不好说我就发现这世上万事万物你想破坏个东西都不必费更多的力气你就找到这个支撑这个点儿把劲儿送到这里它哗啦就散了……像这样?” 他把粗柴一丢神速从腰下取刀还来得及在手腕骨上翻两圈刀花等到那劈柴落到他腰间位置他轻轻刀刃对着上一推一扬:“就这样你也不必费力气它就两半了。” 粗材对半落在地上。 他回头看看陈大胜道:“从前在长刀营他们那时候小没力气劈不动的时候这本事也摸过一阵儿就是那铁卫骑马过来他们要多余躲一下就找那些人铠甲上的点那不管多厚的甲胄找到那个点把刀往前一别那甲胄立时就散了这下再劈就好整了那人没了保护也是两半……” 他还要说却看到陈大胜双手捂着七茜儿的耳朵就把人往外带。 一边走他还一边瞪孟万全道:“好好的你说这个!她学这个做啥?好的不教你教这个她又不去前面冲锋去……” 七茜儿由着他带一边走她自己嘴里还痴迷的唠叨:“恩一点?一个支撑什么支撑?” 陈大胜一头冷汗满脑袋都是他媳妇挥刀自己变成两半的样子。 正文卷 38、第 38 章 今儿大早起, 老太太便神识不聚, 行事慌张, 后她就去了伤兵营那边, 寻人要钦天监今年发的第一本黄历回家非让七茜儿选时辰。 老太太不提醒七茜儿便没注意。老太太一拿了黄历回来她才想起, 到底是一大家子出门呢必要选个好时辰才吉利……。 她忽就愣住了看着窗棂傻呆半晌后失笑这不就是一直求的么忽然就热热闹闹有一大家子了。 是呀是呀, 必要选个好时辰让陈大人回燕京的。 祖孙俩趴在炕上看了半天便选了巳时初刻让他们出门子。 巳时不是那么寒凉, 也不是那么热烈, 但是迈出门去太阳便随着他们的路程逐渐升高, 越来越暖, 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到燕京到那边门口恰恰好便是艳阳高照当空的午时。 好时辰出了家, 离了巷陈大胜他们停在庄子门口勒马肚那群妇人又聚拢过来, 只艳羡的看着却再也不过来了。 这段时日有些人自然是收到了家书可大部分的人家却依旧没等到亲人的信息。 她们常想这些人发达了是不是自己从此也会有这样的日子?可随着家书越来越少有人已是只有一个念想了什么都不要人回来便好。 众人换好来时衣默默的看着身后的家是家呢下次回来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但终究是会回来的。 孟万全赶着一辆马车过来他也要跟着一起去燕京。 来时这些人就只是一身衣裳加点积蓄可走的时候七茜儿跟老太太却给他们添了满满一车的东西。 家里也是平常人家来去耍的都是七茜儿的嫁妆自然这些人离开带走的依旧是他们小嫂子的东西。 老太太必然是舍不得又不是都给她的孙可七茜儿偏偏要给她也做不得主就只能暗自心疼。 孟万全那大车上满满拉着烧水的铜壶净面的木盆待客的竹制茶具冬天睡觉的厚铺盖换洗的寝单提水的漆桶梳头的篦子整理仪容的铜镜修面的小刀席子七卷裁好的防潮羊毛毡垫也是七卷还有一套拼凑出来挂黑釉吃饭的碗盘……如今这些物件都没地方置办去。 就怕这几个人什么都没有又是当紧要使的器具便一次次去张口求人求人求的多了人便不值钱了。 家里也没有很好的东西难得的是却能给他们预备一整套出来。到底咱们是出门做官的有些体面也是要讲究下的。 七茜儿把个小包袱挂在马鞍子上跟陈大胜嘱咐:“有些毛病总是要改了没得这么大的人了七个顶天的爷们每天拿着袖子去擦鼻涕的这是这几日给你们扯出来捏了边的布帕子别的我不管都事老爷就放过你那袖子吧。” 陈大胜脸上又羞又臊肚里预备一夜起码有三句往上的感谢话便瞬间忘记了。 柔情又是什么就滚球吧! 他点点头又看看站在磨盘边上沉默不语的老太太便走过去撩开袍子要跪却被老太太立刻拉住瞪着他开口就骂道:“我还没死呢!我缺你这一跪?你这你这是新衣裳还是缎子的好脏了!这又不好浆洗怎么不懂得爱惜东西一天天的怎么就不能让人安心!” 陈大胜心里仅剩的那点亲情腻歪也从此便烟消云散是悲也悲不起伤也伤不出了。 得了走了! 老太太又瞪着他问:“真没多远是吧?” 陈大胜点头:“就回来的快马一个时辰。” 老太太点点头嘟囔了一句:“回来好回来好……”又抬头问:“不走几天啊?” 陈大胜点头:“不走几天至多月半的功夫就回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笑笑一盘腿又上了磨盘也忘记自己那富贵人才用的小垫子了。 送人的队伍很热闹人多笑脸多只人说话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庄子里来个乖妮她摇摇晃晃的过来身后还背着一个小筐。 这妮正是喜鹊也不知道她娘跟她说了什么反正是人边上晃悠过了不知道去哪就去看站在那边的熟面孔的妇人有嘴快的便与她指点:“快去快去你哥哥在那边呢。” 如此喜鹊便含着手指晃悠到陈大胜等人的旁边眼睛却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人便从磨盘上下来当她看到喜鹊背着的小筐里放着十几个煮熟的鸡子儿便撇撇嘴回头跟陈大胜说:“带着吧!路上吃她总归是欠了咱的吃她几个鸡子儿又如何!” 陈大胜笑笑也没客气就低头捡起十几个鸡子儿给兄弟们分了又把最后一个放进喜鹊手里。 喜鹊自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就拿到先笑眯眯的看看完便举着走到老太太面前也不是给老太太吃就示意她给剥皮。 老太太稀罕这丫头倒也没有想旁的依旧是埋怨嘟囔:“你到精怪知道什么好吃。难得你~那遭雷劈的大方一回你哥哥没吃上你到吃嘴儿里了。” 她磕了皮儿剥出白肉掰开两半抱着喜鹊又上了磨盘让她背着风坐在她怀里吃。 喜鹊举着蛋白往老太太嘴里送老太太假意吃了一口忽就僵住了。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看她的孙儿可他孙子只顾着跟媳妇儿说话并未看她。 老太太便缓缓松口气又沉沉叹口气。 陈大胜对七茜儿说:“四叔他早晚回来到时候怕是老太太要为难了。” 做过娘怎么能不懂老太太的心。 七茜儿挺不在意的笑着说:“老太太怎么我也管不着!人家亲生的母子若说糟心肯定不止面儿上的这一点儿老太太能憋住了不我告诉我我疯了往身上揽事儿。 人哭一顿闹一通老太太难不成为了银子逼死亲子?长辈事儿长辈自己收拾我就把老太太照顾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陈大胜点头到底是说了心理话他说:“你受累!其实没人怪阿奶的。从前我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那些钱儿也是路上卷来的就想着别便宜外人至于四叔四叔他……他也以为我们不知道呢。” 七茜儿眼睛瞬间瞪的溜圆。 陈大胜一贯憨厚的脸上难得露出讥讽道:“我们不知道他便亏心!知道了闹翻了还能怎么?送到大老爷面前砍头么?不知道他们能对老太太好点。我爷活着那会儿也说长辈要是不像样就没了尊重。我~我想臭瓜哥他们跟我是一个意思吧……” 七茜儿惊愕:“你们~竟真知道?那还一次次的给?” 莫不是傻了? 陈大胜挠挠头:“恩!臭瓜哥他们应该知道比我还细我那是见不得人的他们中军左右都挨着堂妹夫那人比我们灵透消息也广去岁路过他还给我送了个羊皮背心当时我们就说起这事儿了。 堂姐夫说山高路远战事不明脑袋也不知道能存几日两家人也就这一个老太太了那万一不好了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去四叔两口子凡懂个羞臊也是好的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往后若我们都没了还有人能给老太太披麻戴孝好好送个终咱们是不识字可也不傻四叔那名声在军中很响亮的陈怕死么!谁不知道。” 这样啊是这样啊!怪不得堂哥嫂子他们回来走亲戚就从不提这事倒是陈四牛两口子每次都态度谦卑半点不像长辈。 她那时候还以为是人家在中军有肥差四房两口子看人下菜碟儿呢。 谁能想到呢人家压根是懒得计较就凭着一件事压了四房一辈子。 那会儿大家只当家里有个老人这家还是个家。可是阿奶去了之后从此大家便再也不来往了。 七茜儿想问臭头那为何不跟我说?可又一想心内便一声叹息。 是了亲人骗怎么的心里也有个台阶看在老太太的面子看在死去父母的面子看在血脉的面子忍也就忍了。 可她是谁呢?既不沾亲带故又半点情谊都无老太太先被亲儿子骗又被媳妇儿克扣死人身上扒拉一针一线给人缝补一个大钱一个大钱弄点体己就被嫡母倒走一多半。 十贯钱五十斤牙缝里挤出来的粮食送来一个她这样干啥啥不成的……怎么可能原谅那才是真恨呢! 闹了半天她才是那个有大罪吸着老太太血活下来的人。 偏她不甘心总是想着我伺候了你的老人养育了你的儿子你们怎能没有良心? 怪不得她不论多委屈如何的弥补都得不到人家的谅解。 陈大胜牵着马慢慢往外走七茜儿便跟着他走。 看着远处的山峦陈大胜就跟媳妇说着自己的心事儿:“我从前也总问凭什么?凭什么那大水淹的是咱家的村子?凭什么那些匪人害的是咱家的……人!凭什么总是咱倒霉老天爷瞎了么?那么多人等着营生偏偏就是咱被人骗了……可是后来我不问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七茜儿道:“其实这世上本就没凭什么的!” 七茜儿抬脸冲他笑笑看他腰带歪了就顺手帮他正了一下。 也是奇怪这还开始交上心了。 陈大胜很少说这么多话今日却说的十分顺畅。 “堂妹夫那时候说过一些话其实他比我大也有了经历就想的就比我周全。那些话我后来想过倒也是有道理的……总四叔活着一日老太太就是有儿子的人咱家就不算缺一门。 咱们再想孝顺老太太也不能越过顶门的儿子。 老太太心里必也是这样想她再埋怨出去也不会说儿子一句不是。从来都是家里一个不孝出去满门不孝外人只看你不好才不会想你家里分了谁是谁。心里鬼多了人就变成了鬼反落了下乘。我那时候不懂什么是下乘后来明白了……” 陈大胜伸出手帮七茜儿正下副巾看着露出一点点的光头皮他便想笑又害怕人家便只能忍耐了憋着一口气说:“呼……四叔这辈子就是下乘了他起不来了!他的腰板躬着魂魄趴着外面不是人家里也不在意他这只鬼。 呵~我都替他没意思活着也像个死了的鬼何况他也不敢死咱爹他们等着跟他算账呢。 这样蛮好若以后他回来人家母子怎么说就随人家吧!反正你别上去就成咱们这日子就只是自己的咱就是随意过着也比他们有滋味。” 是啊现下每天的滋味都是甜的。 七茜儿回头看看那乔氏走到磨盘边本想附身跟老太太说些什么却被老太太一烟袋锅子敲走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只那时候敲的是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像鬼。 人做了坏事便再也没有尊严了生不如死。 七茜儿认真的跟陈大胜点头:“知道了。” 看媳妇儿一点就透今儿话还少陈大胜犯贱就小心翼翼的问:“你~就没啥跟我说的。” 七茜儿想笑便把脑袋扭到一边笑了笑完又扭头正色的说:“有可多呢还有点罗嗦你烦不烦吖?” 不敢烦! 陈大胜就顺嘴问的闻言如遭雷击半天才喃喃的说:“那你那你说吧我~我听你话。” 七茜儿闻言便满意的点点头道:“恩我就说给你一些我从前听老人说的你不一定懂就记住慢慢悟的话。” 陈大胜心如死灰僵硬点头:“哦。” “你记住你是个肉身会死的……” 陈大胜噗哧就笑出声然而笑了一半便憋住了他看着七茜儿瞪圆的眼睛捏鼻子又咳嗽到:“咳~恩恩!我知道了我是个肉人会死你~继续说。” “你往后……遇到那等喜欢张扬的你就离他们远点他们张扬的时候总要找个垫脚你这么傻肯定先踩的就是你要你给证明要你给支撑最后还要踩着你蹦起来……皇爷只出了雇工的钱儿他没有出买命的钱儿你就把雇工的事儿给人家做好旁的统统跟你没关系…… 宫里的做官的那里面总有话少的看上去不打紧的小人物你是看门的便常能知否这些人一月去皇爷那边几次?这种人肚里通常没本事也不会说话却想过得好怎么办?就去把你的事情当做闲话告诉皇爷或你的上司皇爷看重你便喜欢听你跟他近就变成他交际的手段了……” 这话很复杂陈大胜不懂便拉拉七茜儿袖子七茜儿停下来看他道:“还有很有可能这些人就是皇爷的耳目你说的无意话很有可能皇爷转身就知道了记住谁也不小瞧谁也不高看守好本分无欲则刚。” 陈大胜认真点头表示记住却低头嘟囔到:“我~有想头……” 七茜儿没听到他说什么只在前面努力想着自己浅薄的人生经验:“皇爷随意吩咐的你不必懂却不能怠慢越是看上去没啥了不得也有可能就是皇爷安排好的一步棋你听话照做就成不必去问为啥……” “……甭管谁跟你说这事儿容易这事简单这事不费事就当下拒绝肯定不简单……” “……你越想要的越不可能得到索性别想一等着就到……” “……皇爷喜欢的赏赐最多捧的最高权势最大的人也离他远远的他肯定是先死的那个便是皇爷不让他死别人也会弄死他人就是这样得意就忘形你离这样的人远远的话都不要多说上一句记住没!” “哦那小花小花儿……。” “小花没权也没势你到了皇爷身边会发现小花就是小花儿。” “哦。” “……怎么着都有看不上你的人你怎么做他们也是看不上你怎么巴结人家还是看不上索性互相看不上……” “你自己聪明没用你周围的人聪明你才稳妥那六个好好看住了他们一个比一个傻……” “任谁跟你说我是行家我见天干这个没事!这种人必然不能交托事情出事儿都是行家半生的才会赔上万分的小心……到到地方了。” 嘟嘟囔囔絮絮叨叨眼前就是古老的官道七茜儿总算停下脚步万分不放心的看着陈大胜。 这是走上另外一条道儿的人她对他遇到什么人会遇到什么事儿半点都不把握。 倒是陈大胜主动拍拍她肩膀说:“我记住了还有没有?” 七茜儿眨巴下眼最后比出手指头:“还有一条。” 陈大胜捂着脸趴在马鞍上身起伏半天才回头憋着气道:“你~哈……呼……你说!” 七茜儿很认真的嘱咐:“从此小花儿再给你任何东西超过十贯的都不可要。” 陈大胜点头:“知道你说过了穿了五十贯的鞋就要五十贯的腰带百贯的衣裳来配我没钱儿穿不起穿了自己也累。” 七茜儿满意的点头:“恩你下月得了俸禄也别往家送就先跟他们每人从里到外制上三身上布衣裳以后不管京里时兴什么面料什么衣袍你记住你永远就是这三身他们习惯了就不找你攀比也就不挑拣你了可衣裳你要用上等裁缝去缝制这是体面……那那你你走吧。” 其实还有很多话的可是吉时已到就去吧。 陈大胜点点头抓住马缰绳翻身上马。 七茜儿就捂着副巾仰脸看他。 他们都笑了起来七茜儿想我总是今儿把前辈子的话都吐干净了。 陈大胜喝了一声这群人便飞马上路一路绝尘而去。 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这几人便到了燕京东门又牵着马在到处混乱的燕京东拐西拐好不容易回到亲卫所还没有进大门便被坐在门房的一个黑面络腮胡的将官拉住叫到:“哎呦!几位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赶紧吧皇爷早上就叫了!” 如此不及等孟万全他们又被拉着往皇宫便去了。 进宫的手续办的顺畅就是进中门的时候陈大胜他们卸了长刀腰刀。 刀摆在亲卫所的桌子上等到他们离开便听到后面声音吵杂回头一看就见那边呼啦围上一群亲卫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在那挤着。 还有人在外面蹦跶着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给我摸一下给我摸一下!” “这帮臭小子!” 络腮胡笑笑着扭头对陈大胜他们说:“这帮没见识的小子!他们是早就知道你们的大名也是敬仰的很!只前段时间你们不住亲卫所他们就无缘得见今儿是好不容易盼到了!以后陈经历与几位都事大人要常指教他们也不必给我面子尽管使劲敲打也让这些小子好知道天高地厚!” 陈大胜在外一贯老实媳妇说了他最笨就索性本色与人交往也不必羡慕旁人花言巧语讨人高兴学是学不来的不如就这样吧。 “练不出!无战役没刀锋!” 陈大胜很冷静的转述这种事情这位却愣住了。 很快他拍着脑袋又笑了起来:“是!是啊……最后这点残部都被常免申这老东西卷走了渣渣都没给咱亲卫所留着咱们啊以后……也好跟着皇爷出出进进每天也不必提心吊胆最起码老婆孩子放行了。” 陈大胜深有体会便赞道:“大人跟我媳妇儿说的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大人是?”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交际语言来回跳跃的也太快。 这位刹那就愣了接着爽天雷般的笑声响了起:“失礼!失礼!我哦本官柳大雅任金吾内卫经历只是我这经历是从五品高陈经历半品。当然陈大人不必在意这些咱亲卫所向来凭本事挣面子。” 这是很不错的人了他怕是对陈大胜这一群人做过很彻底的调查也实实在在的表达出属于武人的贴心来。 陈大胜愣了下立刻拱手道:“柳大人好!“ 柳经历依旧笑却很认真的还礼道:“陈大人好!以后不必多礼咱二十八卫所平级你长刀卫跟我们是同等衙门只你家人少我家人多。 说起来你那院子原本是我后卫所的后来皇爷吩咐曾大人又看我们院子里松散就给你们劈了个院子咱们啊算作同僚兄弟往后也是邻居我家里都在外郡以后咱就相互照应着可好?” 人家说了这么多自己好歹也得说一大堆吧。 陈大胜憋了半天却只能认真的对这位点头:“好!照应你!” 凭他的经验这位真是不错的眼神正做事直接半点都不拖泥带水又是邻居好相处。 就像从前马场的主管那人就很好也是这般爽直看他们没地方吃饭就见天关照他们。 这份关照与尊重从不看门第高低是他们凭本事豁出性命拿刀子赚来的。 柳经历又发出震天的笑笑完带着他们往里走。 其实这皇宫陈大胜来过不止一次最初从正中的午门也就是南门进来的。 媳妇儿说那午门十分尊贵就连皇后一辈子也只能走一次。 可他那晚就在那门下斩杀了不少人那血溅的很高门钉都染红了。 闹腾的时候他觉着这个院子就是普通的地方至多院大点儿。 可是现在跟着柳经历再次进来这地方却忽变的宽阔又昂长。 柳经历一直在边上细心关照。 “哎这中间咱们不能走。” “哎这是人家大祀要用的通道……” 上次跟小花还是随便进随便走的可这次就又不一样了。 那些规矩在约束人却慢慢凝聚起这宫的威严让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而那个亲切的皇爷他也好像是变了变的高不可攀变的有些可怕了…… 也不能直接见就一重门一重门的走一段老路半柱香竟八重门。 最后到底是找到地方了。 亲卫与太监有时候特权都差不离都属于宫的半自由人他们可以接触到皇爷能去的大部分地方当然后宫不算娘娘们的院子也不算。 两位经历到了地方就随意找个地方预备坐下几个小太监立刻端来的草垫铺上甚至还有人给他们端茶。 大家自己人优待也自然是有的。 至于那些候见的大臣他们也不在这说是在偏殿附近的一个长厢房候着。 陈大胜看着天想是后者?猴着?厚着? 皇爷那熟悉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从殿里传出陈大胜立刻端着杯子扭脸就从门缝看到偏殿内。 几天没见皇爷瘦了呢!今儿他还穿着家常的衣裳还光着脚靠在罗汉榻上半闭着眼睛问事儿。 罗汉榻的几步远有四五个大臣正跪着回话。 皇爷不高兴的说:“……只一份简单的旨意你们偏就要舞文弄墨什么叫新朝气象?新朝就是要人活跃起来动弹起来!成天这个典那个籍的折腾?难不成你们就看不到外面?外面已然因兵革连年四处道路榛塞村庄人烟断绝黎民不得归乡!导致田地无人耕种?偏偏庆丰燕京周遭又是难民聚集不得纾解? 再磨蹭几日怕是朕的黎民就要变为草莽了!! 前几日朕说你们从前的皇帝是被你们这等禄蠹连累死的那边就要死谏了!倒是死啊!没死! 嘿!真有意思了你们前边怎么舍不得死谏你们若早早死谏了就轮不到朕躺在这儿了!什么东西!!” 咱皇爷造反的出身就这味儿。 反正陈大胜喜欢。 咻…… 一堆折子就从里面飞出来落到了地上。 陈大胜想皇爷就是厉害果然是皇爷! 柳大雅满面不屑的啧了一声低声在陈大胜耳边道:“前面的那些玩意儿一个成事儿的都没有!真是~啧~咱现在属无人能用就被威胁了!啧!怕他们姥姥!等明儿南四郡那些大人到了哼哼姥姥!” 南四郡还有邵商旧臣就是支撑皇爷打天下的最重要力量自然是这些人比不得的。 陈大胜也是邵商一起来的自然确定的点头对柳大雅点头道:“废物!” 柳大雅立刻迎合:“前朝废物!” “恩!” 自己老家水灾若不是这群废物何苦受那些罪皇爷骂得好。 殿内传来中年人的低泣有人道:“便便我等是降臣也不该如此侮辱……” 这人没说完皇爷就说:“那你死谏吧也算是朕登基之后第一位了朕一准厚葬你绝不祸极你家人……” 又是一会那人哭泣道:“只!家有年迈老母要奉养臣不敢不孝若不……” “得得得又是那一套不提你娘也不必提你们爹!大孝子们咱们就说现在朕这几天看了从前的统计不说燕京只庆丰一城便有登记在册铺户八千七百三十多户现下燕京一切市肆歇业你等是做什么吃的?别跟朕说是朕杀光了燕京的铺户朕带着人进来的杀了谁灭了谁?难道朕不知么!没错!人是杀了不少可是铺户也是一户未动民更是一家未曾惊扰!围城这么久了没人出去过那么这些铺户呢?!” “……陛下围城两月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没有货品自然是无法流通的……” “可闭嘴吧!补锅定碗定秤磨刀张罗修脚算卦代写书信抬轿修履也要流通?有一家商铺便有二家有出有进民心方稳……” 陈大胜安静的听着里面说话还不断点头。 正听的热闹呢便看到一位太监带着成群的小太监手里捧着大量的书卷从边上好不威风的卷过来了。 这位一看便是大人物甚至坐在边上一直很威风的柳经历都站了起来。 柳经历恭敬的问候:“佘大伴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佘大伴对柳经历淡淡点头:“哪儿都缺人你说怎么办?我这个不全换的现在都当户部的账房在用这位是?” 他上下打量陈大胜打量到一半那张寒冰脸忽就露了笑到把柳经历吓了一跳。 他就没见过这位笑。 佘总管笑着问:“这位可是陈经历咳~陈臭头!” 陈大胜惊讶极了这太监竟然知道他的乳名? 佘太监也惊讶极了他死死盯着陈大胜这张甜瓜脸到底没忍住就扶着门笑出了声:“失礼前几次你来咱家忙呵~也是错过了~呵呵……” 屋内有人立刻训斥:“何人喧哗!!!” 有人小跑着进去告诉皇爷皇爷没一会也笑了起来就对外面招呼到:“得了!一整天了可算看到一点畅快事儿了都滚出去~拟好了折子再来今儿不把事儿解决了就直接不孝吧!” 又是几张折子飞出来有那还穿着前朝制式官服的陈年旧老爷们就扶着帽儿掩面跑出。 皇爷在里面声音软和的叫了一声:“是大胜他们回来了?进来吧瞧把你们佘伴伴笑的这都多久了朕还没见你们伴伴笑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哼!八千!! 正文卷 39、第 39 章 陈大胜听到皇爷喊自己, 便慌忙把手中的握杯递到小太监手里, 迅速站起。 那佘太监终于笑完, 便抹着眼角泪先他们一步进了殿。柳经历带着陈大胜赶紧跟进去, 入殿行礼皇爷叫起。 等他们站起来才看到那佘太监好像是生气了正把几堆半人高的账簿, 些许出力负气般的丢在罗汉榻一边。 他这样?皇爷竟半点没生气还笑嘻嘻的对佘太监说:“青岭受累了。” 说完皇爷又对张民望张大伴丢了个眼色。 张大伴的品级自然高过佘大伴然而他却笑颠颠的亲自去倒茶还双手给佘大伴奉过去。 佘大伴单手接茶一气喝完, 没有皇爷叫坐就很随意的自己坐到了一边。 他今天看到陈大胜心情好, 就又继续看这臭头, 便又笑了起来。 皇爷看他高兴, 更对陈大胜满意了, 他张嘴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礼部尚书郑行云求见。 如此这殿内便瞬间安静皇爷伸手拍下脑门, 而那佘太监却站起来径直入了后殿没片刻他捧着一双棉袜出来, 跪下亲手给皇爷套。 皇爷好像是不愿受他的伺候脚还瑟缩了下那佘大伴却说:“皇爷这才是奴婢该做的事情。” 皇爷本来挺高兴这下是彻底不高兴了。 他对张民望摆摆手。 那张民望迅速领会转身也去了后面没多久便双手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大托盘出来将托盘给了陈大胜。 陈大胜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既然是赏的跪下谢恩总是没错的。 谢了恩皇爷也没了说话的性质便摆摆手打发他们二人离开。如此柳经历便与陈大胜又磕了头这才匆匆出来。 下偏殿台阶的时候陈大胜一脸懵的又被柳经历拉到路边给一位四五十岁面目冷峻颚下留三缕长须穿素服的中年朝臣让路。 听了一耳朵陈大胜自然知道这位就是那礼部尚书郑行云了他微微欠身郑尚书却龙卷风一样从他身边卷过了。 感觉很上火啊。 陈大胜本来想走却发现柳大雅柳经历在温吞吞的整理袍子还细致反复的弹着下摆不存在的灰…… 不久那殿内便传出来很大的声音这声音没听过想就是郑尚书了。 “……从古至今民之生业皆自农耕畜牧历代盛世之君竟无不重农!圣人治国曰昔者圣明之君虽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俱王者天下何也!必国富栗多……吾皇才刚登基江山未稳又何故日日辱人死谏去又反复重提贱丈夫桀黠奴之事!!” 柳大雅吸吸气伸手拍拍胸。 陈大胜不明所以盯着地上的台阶想就这七八个台阶柳经历到底要下多久? 身后殿内又安静下来不久便听到那位佘大伴竟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种笑声一听便不是好笑可以说是刻薄至极了。 可方才的佘大伴却不是这样的陈大胜不大会形容人就觉着佘大伴这人还是很温和可亲的。 “尚书大人太有趣了!一口一个圣人言咱家不才也是读过几本圣人书的!圣人么不就是手里捧着几张蒸饼都说自家饼香成天卖嗓子吆喝自己写的玩意儿最花哨呗曰来曰去不就是想在帝王面前买个好价钱么?那先人也说了有恒产方能有恒心。 咱家是这些年是没出去过却也知道的不少从前住的华阳什么样子?现在却是赤地三千倾不见田舍人!见天喊来喊去就你有理!就你声儿大?就你圣人曰的对?重开市肆怎么就错了? 你说来说去不就是前面那点儿旧玩意儿么?你也知栗多国富?国富也得送民归田啊!燕京庆丰城外聚着五万多的难民户部想尽办法才勉强凑出一碗薄粥与民果腹这眼下立刻又是寒冬将临尚书大人好大的口气!你是让这些饥民光腚露蛋吸风吃屁腾云驾雾归乡吗!!” “佘青岭!!” “郑行云!!” 佘大伴哈哈大笑了几声:“你耐我何?断肠草煮的断魂茶该吃的也吃了该死的也死了!你恶不恶心?你这薄情寡义虚伪至极的贱匹夫又穿什么缟素又来装的什么神伤!” 一个茶盏被人丢到了地上那边刹那安静下来。 柳经历缓慢蹲下又拉拉陈大胜的衣摆陈大胜茫然的四处看看也端着托盘蹲下了。 皇爷似乎是习惯了这种吵闹了他摔了茶盏也不生气倒是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可惜了这玩意儿从竖胚到上釉彩~在前朝需价三十贯就这一声响没了!呵~我从前哪里知道这个! 当日朕!啊呸!老子从来就没想做这个皇帝!老子就是想出一口气……如意没了那日老子气的跑到郡里喝酒那天又遇到谭二那小子那天也受了气也喝了不少……后来老子说要造反他就说若有那建功立业的机会必做老子的马前锋!哦……现在谭二也没了谁能想到呢就是一句戏言……就把老子架上火了!你们能不能好好的不想见便不见相互回避着就是……” 皇爷这话还没说完一个圆胖圆胖的肉球就从殿边上滚了过来人家也不走门就双手对着偏殿的窗户一推半个胖身体攀着对着里面的人就大喊:“父皇万福!儿臣仿佛听到有仙兄来访今日天晴日朗可是我那阳德兄长来见?哎?” 皇爷都气笑了:“你你在说什么啊?” 六皇子杨谦从窗户上艰难的滚下去一边矜持的整理衣冠一边嘟囔:“哼!儿臣就知道父皇舍不得我每次必要将仙人藏起来不与我见断我仙缘!便是父子也没得商议!当儿没听到呢又是行云飞驰又是腾云驾雾今日便不是阳德兄亲来最少也得是我那天喜弟……” 他边说边往里走等到人不见柳经历才缓慢的站起来一起便看到站在殿外抹汗珠的张民望。 柳经历对张大伴竖起大拇指张民望对他瞪眼指指远处。 如此柳经历便带着依旧是糊涂的陈大胜悄然离开了。 他们出了偏殿的位置没有吩咐余清官他们便默默跟上走的无声无息一脚抬起七人落步依旧同一人落脚般的响动。 柳经历羡慕的看看又亲昵的过去挨个拍了肩膀竟是一派与有荣焉真诚欢喜的样儿。 旧宫的廊道昂长青石朱红琉璃瓦铮黄狭窄的一线长廊八人走路回声若二人并行一模一样。 柳经历边走边说着闲话:“陈老弟你说就咱走的这个长廊你说那前朝又有多少宫女子从这过过?” 陈大胜木然摇头。 那晚他跟几个兄弟反手握着刀就从这条长廊匆忙追击而过前朝的臣子护着他们的君主跌跌撞撞的跑着现在想起来他们也不是没有忠臣的就像最后的铁骑最后以瘦弱之身一个一个拦在长廊上的那些文臣。 那些人好像跟今天这位尚书大人差不多的都是那种清瘦清瘦大袖长衣的柳树风范就是也都怕死死前也有人尿裤的却也不躲。 后又有很多人冲进来了都在前面砍杀地面是人墙头是人还有那所谓的江湖人也从四面八方出来拦截大家就在这条长廊踩着人尸剁来剁去到处是血地下都是粘粘的。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桶水冲刷过。 柳经历依旧在前抒发情怀:“这世上从来一家一屋檐就像你我咱是一家人!那些在外的虽也是大人却各有家各有各的圈子!咱呢跟皇爷一个圈儿跟那些大人们那可不一样。”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看着陈大胜道:“这个你明白么?” 这话媳妇说过陈大胜认真点头表示记住了他是皇爷家雇工呗。 刘大人见他诚朴便笑了还拍拍他肩膀道:“往后咱兄弟在宫里这自由虽不如那些内官耳目到底不如人家灵光却也差不多。只这知道的就多了陈老弟……有些事不当是所有的事儿听到了看到了闻到了!转身最好~就全都忘了吧!” 陈大胜停下脚步看着柳大雅认真的道谢:“多谢柳兄提点。” 那后面六人也是节奏一般的一起点头。 柳经历听他喊自己兄就高兴的一把搂住他肩膀说:“该当的!该当的!哥哥平生最敬佩你这样的血性汉子!以后我们好好相处为兄别的不成你出去只管打听就是早年跟着皇爷那一帮就没有不知道我的!” 陈大胜这前二十年除了家人除了小花儿遇到的贵人可以说皆不友善甚至处处刻薄。 可忽有一日他接到娘子的一封信知道自己叫什么了这人世间便忽换了面孔这让他每接受一份好意心中便感恩戴德而最最感激的就是他的娘子。 这还没有离开多久他便觉着已经开始想她了只一想起就心里又疼又涨就恨不得转身回到她身边从此就不走了。 ……她生火就给她劈柴。她做饭他就给她拉风箱她碾米他就给她推磨……想那样的日子就是六神仙说的神仙日子吧。 有了娘子他就是个神仙了。 娘子来了小花来了后来皇爷也来了……就像这托盘下面的黑色生漆面具一看就是精工制作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皇爷给自己那么多自己又要如何报答他呢? 甜蜜的想着心事陈大胜便跟着柳经历到了西外门边上的一处值房院子。 这小院不大房舍六间精致算不上却顶用琉璃瓦最最难得是这院子角落还有一丛杂竹半截不成形的假山上还攀着枯死的青苔…… 对了还有一口青石六角井一些靠着墙的石锁等器物……想柳经历是个勤奋的必日日练习改日必要好好请教一下腰刀技才是。 柳经历指着这院子道:“这就是咱金吾后卫跟你长刀卫的值房以后若是有夜值或皇爷有其它吩咐你就在这等无有宣召莫要宫内乱走。” 陈大胜点点头与他在院子里看了一圈。 六间房舍间间干净从前的床榻家具皆在甚至铺床的寝单都是丝织万字纹的。这里原是前朝一个掌印太监单独的院落后来就分配给了金吾卫。 柳经历带他去了西边的两间便说这屋从此归了长刀卫。 余清官他们一直不吭气一直到有了自己的屋子才活泼起来一个个在屋子里四处巡查榻上躺躺柜子里翻翻又书柜里拽一本书出来屏息看看半个字依旧是不认得书都拿倒了。 柳经历好脾气就一直很豁达的在那边笑。 等他们折腾了好一会儿柳经历才从房里抱出一个漆水全干的招牌挂在这套院子门口与金吾后卫的值牌在一起并着。 他指着上面对陈大胜道:“陈老弟来来来你看看这是给你们长刀卫兄弟们刚做的门牌你看可还满意?” 陈大胜满意的点点头这是~都承认他们了他们总算可以人前立足了。 他是认识长刀卫这三个字的于是站在哪儿安静的看了很久很久一直看到柳经历拍他肩膀他才恋恋不舍的把眼光挪开。 柳经历带着陈大胜进了自己的屋子亲自点了炭火又在外面井里提了水灌了一铜护烧上这才开始与陈大胜闲聊。 他道:“陈老弟今儿在那边你是不是吓到了?” 陈大胜一愣想起刚才的事情便困惑的点点头。 便是再傻再没有见识也知这宫里的太监是个什么地位那位佘太监?恩怎么有些吓人呢那样发脾气也不见皇爷生气呢。 柳经历看他深思便说:“其实这事要说起来还要从前朝说了可你须先记得这宫里敢称大伴的只两位一位是皇爷身边的张民望张伴伴还一位便是这佘自秀佘伴伴…… 这两位么偶尔怠慢张伴伴都无甚关系甚至跟皇子亲贵咱也不必卑躬屈膝咱是皇爷的亲卫自有皇爷给的体面!可~这位佘伴伴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你要出大力气记得这一点也要跟兄弟们好好交待不管佘伴伴是不是个不全之身你就得把他当成个全换人去尊重不然这天下的读书人能骂死你!哎!然后皇爷也不能饶了你!” 陈大胜认真记住了这话道谢后问:“柳兄这里面可是有讲究的?” 柳经历点头:“那是自然这是挺啰嗦一两句说不完嗨!这事要从前朝说起了哦前朝的那皇帝前几日葬了咱皇爷给前面的赏了谥号叫幽你知道吧?” 这是陈大胜不懂的话他便实在的摇头。 柳经历也是个半瓶子醋他看陈大胜不懂就晃晃脑袋说:“你也不必深究反正跟你没关系就以后说起从前洪顺的皇帝你便喊他幽帝幽是恶谥就是恶心他的字号。” “哦!”陈大胜点头跟着念了一句:“幽帝。” “哎~对!幽帝!说起这个幽帝不知老弟可知前朝的璠溪鱼道……” 柳经历话未说完陈大胜便唰的一下站立起来大声问:“璠溪鱼道?可是那个专门改了河道的那个璠溪?!” 看陈大胜有些激动柳经历便问:“莫非陈老弟是两河下游之人?” 陈大胜握了一下拳头到底是坐下了酝酿好久他才艰难开口道:“我我我家是吴之郡的。” 柳经历闻言就无奈的叹息了他想拍陈大胜的肩膀安慰几句赶巧那炉子上的水烧开了。 他便站起提了茶壶给陈大胜斟满茶杯拍拍他肩膀道:“喝水缓缓。到底洪顺已亡幽帝已葬老弟想开点。” 洪顺十一年幽帝的皇后杜氏得痨症幽帝忧心不已遍寻天下为其寻医问药后得一偏方需离燕京千里的璠溪雌鱼入药做君。 这鱼要的极其苛刻一得雌鱼二得六两三必得活鱼入药。 陆路艰辛攀山越岭无奈幽帝便下旨开凿璠溪鱼道入漓河好方便走水陆运输。 漓河属于两江支脉却是历朝历代帝王重重维护修整的防涝河道如此此河道修成伊始两江下游便一遇汛期便年年洪涝自此洪顺便逐步走向衰亡。 陈大胜捧着杯子呆愣许久才抬头道:“柳兄今日我在偏殿遇到的大人他们随便说一句话便有可能是一个璠溪鱼道是不是这样?” 柳经历万想不到陈大胜会问这个他呆愣半天才说:“是也不是像是郑尚书这等的才可以可佘伴伴他爹他爷他叔父当年那种三四品的却是不行的。” 这怎么又扯到佘大伴了? 柳经历语气有些沉重的说:“你当咱皇爷为何一口一个死谏其实这事儿还是从这里来的。 当年那幽帝在朝堂上说要开凿璠溪鱼道满朝的文武大臣除佘大伴的祖父出来反对竟无一人敢出来说上半个不字。 那位老先生孤掌难鸣又一身傲骨幽帝将他的折子驳回他就真的死谏了人家一头就碰死了!就咱们前面的大殿上改日我带你去看现下那边正修呢。 转日二次朝会佘大伴的父亲与叔父借请罪的原由又去了大朝谁能想到?这兄弟俩未提老先生之死先后又上折子请求幽帝收回开凿璠溪鱼道的圣旨幽帝让人拖他们出去他们就碰死在南门口了哦就是老弟以后值更之处……” 陈大胜喝光了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问:“那后来呢?” 那佘伴伴既然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如何就成了太监? 柳经历一声叹息:“天子大怒自满门抄斩!当年郑尚书的父亲有两个女儿他家大女儿给了杨家就是咱后宫的老太后郑娘娘那小闺女就给了佘家你知道了吧佘大伴人家其实是皇爷正儿八经的姨表弟弟人家可不是一般人!” 陈经历说的口干也是一杯水下去用袖子抹抹嘴这才语气充满遗憾继续道:“那贵族的亲戚也是绕来绕去当年救佘家的好几户幽帝后来便补了旨意说可让他家晚辈抓阄赦他家三男三女但这六个孩子身高不许过腰。 他家亲戚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这好歹给佘家留了根呢!你不知道那佘伴伴当年在燕京是出了名的俊才郑杨佘三家子弟只要夸奖第一便是说他的。 又为了保下他他祖母就让他的小堂弟替了他的名字赴死了。 可谁能想到过几日亲戚们又寻人狱中探望那边佘家活下来的男丁已是男受宫刑女入了教司坊……” 柳经历说到这里也是一脸不忍好半天才道:“三个男丁受刑不到腰的都死了只活一个冒名顶替的佘自秀……哎!哦想起一事咱佘伴伴叫佘自秀字青岭以后你见了大人们若要称呼也要喊人家字号喊名儿不尊重……” 可这又跟佘伴伴来新朝做太监有啥关系?人家表兄已经是皇爷了啊? 陈大胜就问:“那皇爷?” 他也让佘伴伴侍奉?不别扭么? 柳经历无奈的摇头:“咱皇爷当年还由老太后做主跟佘伴伴的大姐姐订过婚呢可惜了大姑娘当年遇到宫中大选就被迫进了宫没多年也去了。嗨!不说了这表弟小舅子成了太监咱皇爷心里啥滋味?佘伴伴的事儿你也别出去说这些虽然也都知道明事儿!娘嘞~这事儿说起来气死人!” 柳经历也是被这事气到了他就拍着腿说:“你就说哈咱佘伴伴卧薪尝胆跟咱皇爷里应外合得了天下他家好不容易盼出头了那佘家在教司坊不是还有三个姑娘么你说家里这都有人做了皇帝了~遮遮掩掩给个身份小事儿啊! 再送的远远的嫁妆给的足足的找个踏实人家成家度日月那也是好日子不是?明儿再添几个娃娃再过继给咱佘伴伴佘家这血脉也能延续下来你说是不是?” 陈大胜立刻点头这样没错啊! 柳经历冷笑又是一拍大腿:“哼!可没那好事燕京打下了第二天人家郑老太爷就是郑太后他爹咱皇爷的外祖父就派人送毒酒给这三个姑娘喝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吧!” “啊?” 陈大胜彻底惊讶了:“亲亲外祖么?” 柳经历点头不屑的说:“对!亲亲的外祖父!那老……算了!你今儿听听郑尚书那语气那爷俩都是一路人……又酸又愚!咱皇爷大怒本来这国公该封给那老太爷的一气之下就给了郑尚书了所以郑尚书也是郑国公。”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看门口道:“那一家子迂腐的很!哎!迂腐!就这俩字!你没听外面怎么骂的最近日日有人上他家丢腌臜物儿!那些读书人疯起来可不是好疯的!这不郑尚书不敢出门憋的狠了又得上朝无奈他便给外甥女们穿起孝来了也是胡闹的很了!” 陈大胜眼前划过娘死的那个河畔白花花躺着一片村里人就哭着用手挖坑一个个给好好葬了。 他的亲姐堂姐堂妹伯娘婶子们还有村里的那些女人……他想若是家里的女人有一个能活的他们救么?救的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那都是亲人啊。 好半天陈大胜才喃喃的说:“佘伴伴也是不容易。” 柳经历叹气:“对啊!可不是难么!哼!他们跟我说就这郑家的还不依呢说是非要咱佘伴伴出家为僧才是最合适的去处。 这不咱佘伴伴一气之下就又回到这个宫回到这个大圈圈里人是正儿八经的做起了太监他这个四品掌印可不是咱皇爷给的是人自己去找人要的皇爷不给他还发了脾气呢……嘿嘿!” 柳经历忽然笑出声:“人也是逼急了豁出去了!就见天穿着内官的衣裳在他表哥面前晃悠前段时间郑尚书那人味……他往前一站周围几尺都没有人就前朝旧臣都说耻于跟他在一起站着。这不这俩人要么不见面见面肯定争吵郑家……” 柳经历指指脑袋瓜子:“他家这里从来就不对劲儿我不是不尊重。你看人佘伴伴我啥时候见了不是毕恭毕敬的。这人不看身上全换不全换还得看人品你说是吧?” 陈经历唠唠叨叨的说着小话却不防陈大胜忽就站起来往外走。 他赶紧跟着一路问:“哎!老弟!哪儿去?你这冷不丁的吓我一跳!哪儿去?” 陈大胜走到门口自己也愣了他回首看着宫墙看着那巍峨起伏的琉璃顶好半天他才喃喃道:“柳兄皇爷帮我们满村把家仇报了呢……” 柳经历闻言一愣仔细想想便点头:“哎~你这么一说是这个理儿!可不是报了!报了!幽帝也是恶有恶报活该他亡国哎?哎!老弟哪儿去啊?” 陈大胜心潮起伏一边走一边想皇爷帮他们全村都报仇了他好歹也得谢谢人家可是人家什么都有……他要怎么谢谢呢? 他脚步越来越慢一直走到西门口当他看到宫门对着的几间关闭的商铺他就站住对满面懵的柳经历说:“柳兄你说要用什么法子这些商铺才能如了咱皇爷的意一个个的再开铺呢?” 柳大雅都听呆了好半天他才认真的回答道:“老弟我要是知道我一准儿把郑尚书的行当顶了我做尚书去你是不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跟你们讲我今天遭遇没有大纲的反噬一边写一边去圆前面的逻辑真的疯了! 肯定有错字腰扛不住了!今天就这样!晚了对不住! 正文卷 40、第 40 章 大梁宫南门的城楼上, 陈大胜已经安静的坐两天, 他就一动不动的坐在高台, 看着南门外的那石柱, 还有石柱上卧着的那只犼。 今儿不是他当值可是他依旧五更起来了也不说话就径直上了城楼, 戴起皇爷赐给他的面具一动不动了。 没人知道这位到底怎么想的然非常人一定想法也非常人。 如此除吃饭有人上去喊他一起用剩下的时间那些亲卫就只远远的, 用崇拜英雄般的眼神看他没有任何人敢上来轻易打搅。 陈大胜在城门楼高处坐着, 他的兄弟们就肯定在附近蹲着。都是不爱说话的人, 他们甚至不交流, 上得城楼看下位置就各自选好地方, 进入夹角就不动弹了而那些守门的亲卫也不用多大功夫便能从脑袋里, 把这几个人完全忽略。 一直到用膳的时候陈经历从夹角位置过他们才会慢吞吞的站起来, 你这才能想起哦这里还有六个呢。 接着一头冷汗。 这几个人就是这么吓人。 其实长刀卫接的活计并不重除皇爷十日大朝他们需四更天起站在南门等下朝就可。 至于每日小朝自有别的亲卫所轮值他们是无需做那些琐事的。 长刀卫自立所起就凌驾在众亲卫所之上因为他们是大梁朝开国仅有的七个城门侯又被赐食一鼎又是那样的存在受这样的待遇众人反倒觉着是给的少了。 前朝三百八十年黑骑尉金戈铁马征战四方外敌打过多少又平过多少叛乱谁又能想到是被这样的步兵以肉身一步步消亡于尘世。 皇爷手下的亲军从来作战勇猛其中从杨家带出来的老部曲更是所向无敌。 可出身杨家部曲的柳经历自己都说那不一样的从头到脚都不一样的压根就不是一类人也没啥好比的也不能比。 都是从战场上身经百战下来的有的人迎风一里地看上一眼能不能赢老卒自己心里有谱。 而现在这样的人就立在南门给皇爷看大门能够想到谭家人心中滋味。他们家倒是一直说长刀卫在呢!在呢! 哼!没有见过血开过刃的长刀营还叫长刀营么? 皇爷暗处都不知道偷笑了多少次了。 虽然柳经历跟陈大胜提过城门侯这个职位在很久很久以前是相当厉害的一个位置那时候的皇帝赐城门侯食两千石。 现在么三品左右的大臣能有恩封两千就不错了谁让大梁穷呢!起步给少些连年加恩才是恩啊! 长刀卫倒是有夜值一般跟在金吾卫后面一月也至多是在宫里睡三夜的事情毕竟人家金吾卫好几百人呢。 至于剩下的时候他们会出现在大祀正旦冬至哦还有皇爷出巡……总而言之只要皇爷出宫他们要跟着金吾后卫的队伍走那剩下时候他们就爱做啥就做啥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简直清闲的令人发指。 柳大雅柳经历今儿当值他去了后面没多久便溜溜达达的从后殿出来了他的手里握着几个干瘪的果子身后还跟着八个御前亲卫亲卫当间还站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大臣。 南门重要的职能之一皇爷在这里打大臣板子。前朝脱裤子打光腚皇爷恩典大梁朝打大臣老腚允穿里衣。 谢主隆恩!这是仁政就是打的频率有些高尤其是皇爷这几天上火隔一两个时辰就送出一位。 下面啪啪打板子柳经历便溜溜达达的上了城楼路过夹角的时他就从袖子里抓出一个小包丢过去这是一包从后宫赏下来的干果那些妃子娘娘高兴了常常赏给吃喝有时候也给银钱一般内官拿的多亲卫拿的少。 有品级的亲卫是不接这种赏的。堂堂朝廷命官接后妃赏钱?不像话! 如此柳经历便只能得些有眼色亲卫送来的供奉算是甜甜嘴儿当然他也看不上这些赏赐倒是欢喜兄弟们有啥好处都惦着他。 管四儿举手接过包儿抬脸对柳经历笑:“谢了柳大人。” 这是个浓眉大眼讨人喜欢的小兄弟他主动又好奇对柳经历总是咧嘴笑会问东问西像个没出过二门的后宅女娃子。 长刀卫千亩荒田就这一根主动苗儿柳经历爱若珍宝时常就跟他逗几句。 柳经历露出委屈指着他埋怨:“四儿啊!你就伤你哥哥这颗心吧!两天了吃了哥哥多少好东西硬是大哥都舍不得叫一声?白心疼你了。” 然而他这种埋怨却也是甜蜜的这几人不防备他他便能察觉到他们。 如此他一边埋怨眼角却是往城楼下面得意的瞥的。 那下面的亲卫们自然是羡慕不已能跟长刀卫的开玩笑啊!还这么惯熟果然是我们八面玲珑哪儿都门清的柳经历。 管四儿嘿嘿笑是!东西是吃了人家不少然而大哥就是大哥刀头一生便只有一位这一点就是皇爷来了都不成。 陈大胜听到又有人被打板子倒是站起来了。 乡下孩子早前看个里正都腿肚子转筋儿现在每天都能看到那些大臣被打板子这是个奇妙的经历。 凌空接过柳经历飞来的一个干瘪果子陈大胜一边吃一边换了方向趴在内城楼墙头跟柳经历啃果子看大臣打板子。 挨打的大臣三四十岁风骨也算可以看到有人铺了宽凳他就自觉的解开革带脱去了三梁冠朝服贴里夹袄夹裤皂靴……最后赤足穿着一身有补丁的里衣趴在了宽凳子上。 还特客气的左右致意:“劳烦诸位兄弟了轻点打必厚谢。” 说完一咬牙把头埋下了。 下面啪啪开始打大臣就开始嗷嗷叫有人高喊着一二三……! 陈大胜就跟着柳经历在上面咔嚓咔嚓啃果子。 柳经历一边啃一边说:“老弟你可不敢小看这几个果子哼哼!甭看这是燕京现下就这几个没水的小干巴也就宫里有了~你拿着钱儿买都没地方买去这日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哦……” 陈大胜上次吃水果还是在老家他家那会有颗老枣树每年成熟了就抱着阿爷腿央求腻歪的阿爷烦了就拿起杆子给他们敲几下。 就这几下还得瞒着阿奶不然上下一顿好骂阿爷也是怕的。 家里的枣忒甜每年打下来能有好几布袋拉到镇上能换好些盐巴回家。 陈大胜把果子带着核啃完这才看着下面央求缓缓打的大臣说:“这是个五品白鹇。” 柳经历对陈大胜竖起大拇指夸奖:“不错兄弟好记性!学的快。” 亲卫们的活计也是有些功课的像是背这些大臣的补子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武官的补子绣兽一二品狮子三四品虎豹……。 要么就去数大臣们脑袋顶的梁冠皇爷九根梁一品七梁二品六梁三品五梁……(注)。 那么多人呢记不住脸没关系记住补子梁冠就不会太失礼。 如今新朝乱的很从皇爷到大臣全部穿的前朝的东西因为战乱朝臣们的朝服也是不全有一全套被分开借出的有穿祭祀礼服的有穿朝服的还有穿大袍正面随便贴个纸画的补子的……反正新朝没匠人燕京也没裁缝铺子开。 下面的大臣共挨了十五板子最后几板子到底把人打出血了。 这位挨完打就扶着凳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又一件一件套好朝服最后从袖子里摸出几块碎银子要给这些亲卫。 这动作一看就是前朝旧臣咱们皇爷又没亏过下面的军士大家伙也从未养出过这样的习惯。 于是这银子便拒绝了倒闹的这位旧臣呆立许久才扶着腰扶着宫墙一点一点的往西门走。 三朝五门东西南北什么人都有该去的地方该走的门廊。 那大臣走的很慢可是陈大胜却一直看到他消失。 柳经历比较好奇就问他:“老弟?看什么呢?” 陈大胜想了下说:“原来官老爷也穿补丁衣裳。” 柳经历闻言就笑了:“不是这么说少见!咱皇爷什么人!用这位兴许就因他穿补丁衣裳。哎!你说这满大燕京的百姓咋就不知道咱皇爷的好呢?这是劝也劝了说也说了敲着大锣在街巷坊里喊了这么久嘿!就是没人出来开市这都怎么想的?” 是啊怎么想的?皇爷这么好为什么一城百姓家家闭户不出呢? 如今这城里来去的就是泼皮帮闲无赖流民……这是大燕京啊! 柳经历还在那边叨叨:“我家阿爷跟老老都督那时来过燕京咱小时候就听他老人家叨叨过说燕京城内城二十里城周八十里那会子还是盛世就有那文人写书说这地方是世胄宦族世代所居之地皇帝老子都能随便换那些世家是不换的好的时候燕京城里能有六七十万人口那繁华那声势……” 说到这柳经历用胳膊拐碰了一下陈大胜:“知道才将那位为什么挨揍么?” 陈大胜当然不知道。 柳经历也不是真问他就笑着说:“人在后面跟皇爷发脾气呢说进城那天杀前朝世勋贵胄太狠吓的满城百姓闭门躲祸不敢生业哼!嘴欠的不打他打谁啊?你说是吧?” 身边半天无人应声柳经历扭脸就看到陈大胜正低头摸自己那张只额头有角只露双眼嘴部却是尖牙利咬看上去着实凶猛的黑色生漆面具。 察觉柳经历看自己陈大胜便举起面具问他:“这是什么?” 皇爷上次召见没来及说。 柳经历耐心极好便笑着说:“头有角威武面此乃獬豸明儿你去刑部转转到处都是这位法兽。” 陈大胜不懂就困惑的问:“为何是刑部?” 柳经历就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才说:“我也纳闷呢人说獬豸懂人言知人性是天生知道是非的大能之神兽所以刑部才有獬豸镇守。后我又想了其实獬豸不止这些好处它还威武勇猛见到一切不诚实忠厚的人便会立刻治裁。 兴许皇爷想做一个公平的皇帝或者说皇爷让你驻守南门许是想凭着你们的忠阻挡一切邪祟?谁知道呢反正这是个好兽只~你们有好好保护着明儿找上好的匠人做个好袋儿存了那小鹿儿皮是上好的材料放里面慢慢养不几年一定油光铮亮!” 陈大胜认真抚摸面具半响抬头对柳经历说:“我知道了从此我们便是皇爷一人的獬豸!明白了!” 说完他扣上面具翻身去前面坐着了。 柳经历闻言却刹那满身的鸡皮疙瘩加冷汗。 他使劲拍拍脑子想对呀!真!真是一语中的!可不就是这样就这么简单啊。 皇爷让他们长刀卫做自己的人形獬豸那从此他们的公正就是一切反对皇爷的便是邪就得铲除。 至于朝廷至于法制他们是不管的。 瞧瞧这悟性。 柳经历想明白后真是又嫉妒又羡慕好半天他才迈步走到前面又坐在陈大胜身边开始套近乎了。 良心话几个乡下娃子契约奴出身。从前还有看不起的可是现在是真不一样了。 他赔笑着问:“我说老弟你都看了两天犼了这是有?什么讲头?”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透过獬豸面具看着柳经历问“那不是狮子么?” 柳经历闻言差点没有从台子上闪下去他指着那犼道:“你把那个叫狮子?” 陈大胜认真的点头。 柳经历自己在那边哈哈笑了一会才道:“这位也是神兽不过它叫望帝归不管咱们它啊是专门监督咱皇爷的要是咱皇爷到处巡游不理朝政它就会呼唤皇帝归来处理朝政记住了这个叫犼不是狮子!” 陈大胜心里默念记住了便对柳经历点头致谢道:“多谢柳兄记住了犼!” “恩!犼!这世上到底谁都不自由啊你说咱都督如今都是皇爷了家门口还得立个犼管着你说要是这玩意儿顶用它咋就不能跳下来到坊市里挨家挨户门口吼一嗓子开门做生意了!那咱皇爷就省事儿了……” 柳经历一顿唠叨可陈大胜却对他说:“你也说了这是吼它只犼咱皇爷……” 陈大胜语气停顿忽就站了起来。 柳经历吓一跳也站了起来跟着陈大胜一直跑到城墙那边又顺着宫墙跑了好一段路陈大胜才摘下面具脸上涨红的对柳经历说:“多谢柳兄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他就沿着附近的墙台阶一路小跑下去了。 管四儿他们站起来想跟陈大胜却背对的一挥手这几个立刻又蹲下了。 大哥不让跟着呢。 柳经历被晾在原地好半天才磨磨唧唧的走到管四儿身边也蹲下用肩膀碰碰他问:“我说四儿你家刀头儿知道啥了?” 管四儿眨巴下眼睛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大哥那么聪明我这么傻!我怎么会知道!” “你就不会想想?你脑袋是用来干啥的?” “吃饭的!” “……” 陈大胜脸上带着面具在外宫畅通无阻他腰下挂着亲卫经历牌子这一路凡举见到他的亲卫俱都远远的躬身施礼。 他跟着柳经历走过几次便学着他的样子也不看更不必回礼就是走到偏殿内门口要把腰刀背上的长刀随手交了让人按照规矩上下一顿摸这才放行。 被人摸一下是昨天的新规矩昨夜宫内好像又有人进来了。 “失礼经历大人请进。” 内门侍卫客客气气的让进。 陈大胜便又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偏殿这虽有重重侍卫站着却依旧没人拦着他。 如此他便走到偏殿门口对守门的太监说:“劳烦你我要见皇爷。” 小太监对他笑笑悄悄的就进了偏殿。 偏殿今日依旧是忙的那里面的人说的话陈大胜大多不明白就老实的站着。 身边有小太监递来茶杯陈大胜便接过喝了几口道了谢又把杯子还人家人家让他坐他也不坐就站着想事情。 从前小的时候他听娘的话后来长大了爹让他干啥就干啥到了后来全村逃难就全村听老族长的话老族长也不识字就指挥着大家乱跑死了不少人却也不敢埋怨因为大家都没主意。 一个个好像没人指点着脑袋里就不会思考一般的四处漂泊总要跟着一个人走前面没人就不会走了。 就是站在岔路口条条道路贯通着他们这样的人也不敢迈步生怕走错了。 若是旁人指挥指点着那就是错了心里也舒服。 就不明白从前为啥会这样想呢? 在军营听头儿的话听谭二的话听刀头大哥们的话直到有一日他成了刀头他便慌了想着从此要我拿主意了么? 什么是主意啊? 一直到有一天羊蛋没了他忽就懂了自己再不想法子就再也不用想了人就要稀里糊涂的交代了就像他的族人阿爷阿父……羊蛋。 陈大胜人生第一次靠着自己的脑子指挥双手挥刀砍了谭二的脑袋。 这几天他也是逼着自己去想办法想主意人总要靠着自己的。 如此他就安安静静一个人想了两天。 几位大臣一脸愁苦的抱着折子从内殿出来。 今儿不错皇爷没有飞折子出来。 这几位看到陈大胜当下就被吓一跳有一位甚至哗啦啦掉了一地的折子。 陈大胜自然不会弯腰帮着这位捡现在甭管他脑袋上顶着几根房梁胸口飞的什么鸟兽媳妇儿说了就听皇爷一人的话他是皇爷的人。 他站的笔直脸上的面具威慑又迫人放出的气势着实压迫的很。 也不知道这几位文臣怎么想的就出来看了他一眼吓一跳便瞬间躲开也不看他就瞄瞧别处默默等待那位倒霉蛋。 倒霉的这位也是惨被骂了小半天同僚被拖出去打板子再也没回来出门又被凶兽吓一跳。 这新帝从他本人到他的朝臣个个都是怪物。 心里委屈又难受这位年纪不大也曾是头戴簪花金榜题名被全城女人宠溺过的人上人如此他便一边捡折子一边低声抽泣起来。 这就吓哭了?陈大胜心下满意吾皇万岁我果然威风! 殿内传出皇爷的询问:“外面怎么了?” 就有小太监跑进去说了几句皇爷便在里面笑着喊人:“大胜来了?进来吧!” 如此陈大胜便进了偏殿却没看到皇爷倒是看到那佘伴伴正踩着一个人字梯在殿内顶着屋顶的书柜上取书呢。 四五个小太监在下面惶恐的扶着生怕一下不注意这位有个好歹他们小命不保。 佘伴伴看陈大胜带着面具进来便抱几卷书坐在梯子上笑问:“怎么戴这个进来?说是把人家张探花吓哭了?你不闷么?赶紧摘了吧!” 可以不戴么?陈大胜立刻伸手摘了面具表情是相当古怪。 佘伴伴就在梯子上笑。 不懂这位为啥见他就笑人家都跟自己笑了陈大胜只好也对人家笑还微微施礼后说:“谢谢您我不知道的很闷的因是皇爷赐的不知道能摘……”想到自己都戴了两天了他就有些委屈摸着面具嘟囔:“都戴了两天了还以为进宫就得戴着……” 佘伴伴自然听到他嘟囔了听完就在梯子上大笑起来。 他正笑的欢皇爷就从后面笑眯眯的出来他边走张民望便紧跟着他给他提裤子围腰带…… 皇爷说:“你俩倒是对缘法。”他对陈大胜点头表扬道:“没事儿多去你佘伴伴院儿里走走多陪陪他好让他高兴。” 皇爷吩咐了那就得做到。 陈大胜躬身道:“是!”说完转身问佘伴伴:“您住哪个院儿啊?后宫我也不能进。”他低头摸摸自己的身份牌子又说:“张伴伴戴的那种可以去后面的也得给我一面才可以……” 他话没说完佘伴伴又开始笑已经笑的要瘫了人就在梯子上摇摇晃晃。 张民望刚给皇爷系好腰带又小跑着带人到梯子边把佘伴伴扶下来。、 好不容易等他笑完了皇爷没说话佘伴伴却先问了:“你这家伙不在前面给你们皇爷镇宅来后面有事儿?” 陈大胜认真点头:“是有事儿的!” 皇爷丢开一本翻开的折子笑着问:“哦?你~还有事儿呢?说吧何事?” 陈大胜吸吸鼻子走到他们半躺的罗汉榻前先是端正的施礼起身后便满面肃然一本正经的说:“借钱!” “哈哈哈哈……” 佘伴伴都要疯了哈哈又是一顿笑最后指着门口喊:“不行了不行了我是遇到克星了把这家伙拖出去拖出去不然我今儿非笑死在当地不可……借钱找皇帝借钱哈哈……” 他这么开心皇爷无论如何不能让陈大胜出去啊便笑着问:“哎!好好的让咱臭头出去做什么?人说正事儿呢你说你借钱做什么?” 陈大胜很纳闷皇爷咋知道他叫臭头他也不知道佘伴伴为什么要笑其实一点也不好笑他背着媳妇要背债了他心中颇为难受的。 陈大胜有些生气的看看佘伴伴惹不起人家只能抿抿嘴说:“买布!!” 不行了皇爷也开始笑屋子里一切人都憋不住了简直是瞬间哄堂大笑起来把那没走远的几个旧臣惊的猛一起站住又一起呆滞的看向偏殿想那些人是在笑我们无能么? 陈大胜安静的看着周围一直看到他们都不好意思了皇爷才抹着眼泪有些过意不去的问:“你怎么想起跟朕借钱买布了?” 陈大胜委屈就有点带气的说:“谁也不在家!小花儿跟老伯爷出兵了媳妇儿说!有事找曾大人皇爷让曾大人照顾我的他就得管我!要是曾大人不在就找郭大人要是他们都不在就找皇爷……” 那上面已经忍耐的腮帮子都鼓了张民望含着眼泪张着嘴给佘伴伴顺气就听到陈大胜更委屈的说:“他们今儿都不在!不找您借我哦我是臣!臣谁都不认识!” “哧……”佘伴伴从腮帮子吐出一口气泡泡捂着肚子趴下了。 皇爷又气又笑的问:“你媳妇说?” 陈大胜点头:“恩我媳妇儿说的。” 皇爷恨铁不成钢的问他:“你是朕的城门侯!你不听朕的你听你媳妇的?你又不是常免申打不过他媳妇?你干嘛听她的?” 陈大胜惊讶极了他看着皇爷满面真诚的说:“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干嘛打她啊?” 天呐后宫的大娘娘好可怜。 虽然大家不知道这个老实疙瘩怎么想的但是他那满眼的同情忽然往后宫看的那一眼可真是什么都表达出来了。 佘伴伴笑疯了指着门口喊:“你滚出去!再看你我就死了哈哈哈……” 皇爷无奈就好奇好笑的问陈大胜:“好他们不在你媳妇说的你可真听话!说吧借多少钱儿?多少布?” 陈大胜认真想了下又比出手指看了看最后他为难的看着皇爷说:“不知道啊算不过来了……” 佘伴伴就直接从罗汉榻滚到了地上。 皇爷拿着折子就飞了陈大胜一折子到:“不知道你来找朕!” 陈大胜躲开折子很认真的跟皇爷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臣我是臣也不认个字哦陛下赎罪臣也不认识字也不识数那那城里有多少裁缝铺子我也不知道啊?” 皇爷愣了问他:“你要做衣裳?找满城的裁缝?” 佘太监渐渐停了笑声扶着罗汉榻起来了。 他坐好后笑着问陈大胜:“你不知道满燕京一家铺子都没开么?你就是有钱有布也没人给你做啊?再忍耐几天吧。” 陈大胜眨下眼睛吸吸气认真的说:“我知道啊就是皇爷愁的不成我才想了两天那铺子不开又咋了?我带着钱还有布敲开就是!人!总要吃饭吧!他们总不能一辈子不动弹养家糊口啊?” 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自打进了燕京这座都城就像死了般皇爷朝臣曾经的幕僚想了多少办法惠民的旨意下了多少就是无法让这些百姓信任他们。 现在有个不识字甚至数儿都不会数的人站在这里说简单啊你们是傻子么?带着钱跟布敲开门就是了。 对啊敲开门就是了。 皇爷慢慢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最后他走到陈大胜面前伸出双手上下拍打了他肩膀好几下才颇为欣慰的说:“是!他们不开门咱就去敲门去你……你在外面坐了两天就在想这件事?” 这孩子性子向来爽直跟皇爷说话也是如此他理直气壮的点头道:“对呀我臣事儿可多了忙的很媳妇让沐浴都没去卫所都没收拾东西乱七八糟堆着我是臣有病我坐那边两天不动弹我……哦我是臣!” 作者有话要说:官员补子是找的明会典。 我去前面改错没有双更别想美事儿。 正文卷 41、第 41 章 柳经历稀里糊涂的带着金吾后卫一起奔赴晏澜殿。 一个多时辰前, 皇爷命他召集所有的不值更的后卫, 带换洗的常服还有鞋履到晏澜殿听命。 这能进亲卫所在御前的后卫们, 家里大部分都有来历, 不值更谁好好的在家等着他召啊。 如此他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花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找到二三百人来。 说来好笑, 各自家境不同上面的命令又下的模糊只说让带换洗的衣裳来报道便有直接穿来的怀里抱着三五件的腰上只挂着一串鞋的, 还有家里驱车送来车上装了三四大箱子的…… 空场上, 成群的侍卫三五扎堆, 就跟坊市里卖衣裳的小贩般交头接耳, 有炫耀的, 有互相换着穿的总之嗡嗡嗡跟绿头蝇也无甚区别。 柳经历听的头大也不敢耽搁, 就有多少算多少集合之后便一路急行着往晏澜殿跑 晏澜殿是前朝内宫的第三库, 一般用来存放纺织物品因前朝几次大火都是从这里开始起烧这地方便起名晏澜殿取意平安有水。 前朝皇帝死折腾给宫殿改好几次名字还不算还在这边修了一座祝融庙也算是对自己的财产相当在意了。 不像如今的皇爷至今说起哪处地方都说是左边那个殿后面那个亭……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柳经历扶着墙急喘几下才抬头却见晏澜殿后面的三个院子外院人声沸腾那里面十八个门竟全部开着有上百名小太监正手里抱着怀里搂着各色动物裘皮绸缎布匹等织物正成堆的往祝融庙外的场地堆。 皇爷披着斗篷双手束在袖子里还笑眯眯的在祝融庙台阶上看热闹。 而站在台阶下面的却是内宫二十四监掌印太监这些老官儿平时见他表情那是相当的圆滑热情。 今儿倒也有趣一个个站在那边手捧账册肃穆如户部大臣般的火眼金睛总而言之是都认真的很呢。 柳经历眼珠子乱转找了一圈算是找到人了。 场子里除了这两位那旁人都忙的很就他俩如赶庙会的老客来来去去闲晃悠不说还挑挑拣拣的。 佘伴伴背着手前面走着而那个跑的不见人影的陈大胜这家伙也背着手跟在佘伴伴后边尾随两只眼睛晶亮晶亮的。 他哪儿见过这般多的布匹啊? 才将这娃都吓傻了。 就像他从前以为常连芳有好几身换洗衣裳能穿一辈子那般。他找到阿奶媳妇儿才知道自己也能有好多套换洗衣裳本以为这就不错了那些衣服能让他穿一辈子了。 好么!皇爷因为他的办法就直接给他翻出十八库布料来。 他都傻了!详细一打听这些还都是人前朝不要的就堆在库里随便它们烂的东西。 然后这个叫晏澜殿的地方也不是一套院子是殿庙之后三进院子每院都是十八门十八间库房里面就全部都是放这些东西的。 陈大胜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见天喊着自己如何如何穷你有三院子布匹你还穷?这不是骗人么! 如此城门侯陈大胜用一种极其嫉妒难以置信吓死了又吓活了你真造孽的眼神死死盯着皇爷看了半天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佘伴伴悄悄过去听听的又是一阵大笑。 后来大概是麻木了缓过神来的陈大胜就开始跟着佘伴伴闲溜达捎带长长见识。 他就认识个布还是跟这里不一样的布。 柳经历悄悄的挪过去尾随便听到佘伴伴竟在给陈大胜上课。 “……此乃绢产地两江四郡刑部给盗窃之人定罪若人犯偷窃的是纺织物便一概用这样的绢折绢的价格以来量刑……” 陈大胜学的也是很认真还不懂就问:“量刑?什么是折绢?” 佘伴伴教的也相当耐心他从边上捡起一匹纱道:“若窃贼盗纱五匹如在燕京犯案就依照今年燕京的纱价核算因织物质量不一产地不一自然价格混杂。 像是这样的燕京货色一般一贯每匹盗得五匹合计五贯律法里有条有关绢的固定价是两贯一匹此折价法不与坊市相同就只是个标准。 五贯折绢两匹半便是流五百里重枷苦役五年。计算丝织赃物的价格就是折绢好方便算出刑罚的数目。量刑就是刑罚的轻重明白了吗?” 陈大胜站在原地想了一会点点头说:“恩懂了。” 佘伴伴听他说懂了就开始笑他自是不信的便为难他说:“既懂了那我来问你若是一个官员贪污从他家搜出赃物上等绸缎十匹该当何如?” 陈大胜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回答:“折成绢价处以刑罚。” 佘伴伴惊讶极了就笑着继续为难他说:“这是个官员贪墨案不是庶民盗窃案。” 陈大胜依旧不加思索的说:“当官的贪污跟贼偷不是一样犯错么难不成官员犯错还有别的说法?” 佘伴伴心里赞叹只听一耳便能追其本质这份资质是相当少见了。 这孩子说的没错犯罪都是一样的折算方式也是一样的只可惜处以刑罚的方式却不同的。 官员背景身份不同量刑方式就有很复杂的区分。 倒是这个孩子想法从来直接蛮横却有实效真真是招人稀罕了。 看佘伴伴半天不说话陈大胜便认真的提醒:“其实我觉着您问的方式就不对!” 跟着偷听的柳经历打个踉跄就歪在了成堆的绫罗绸缎上。 你咋不知道好呢!人家佘大伴教你呢老实儿听就得了你哪来的那么大意见? 佘伴伴呆滞一下一深想便特别欣慰的点头:“是!我的错!是我问的宽泛了。” 柳经历爬起来又摔了下去。 你你是佘大伴啊那个皇爷都敢指着鼻子指责的佘大伴啊!你你咋还跟这小子认错了呢? 陈大胜嘴角勾勾露出一些小得意说:“我其实约莫能明白伴伴说的是啥小时候跟阿奶去听戏那上面的青天大老爷说知法犯法要打去乌纱罪加一等的!” 佘伴伴呆了下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他带着陈大胜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叹息的说:“正好相反戏文里唱的皆是小民臆想你万不可信。” 陈大胜愣怔片刻才问到:“戏里是骗人的?” 佘伴伴把手也插进袖子边走边点头道:“除十不赦大罪外以你为例你是有军功爵封的人还有一鼎那鼎可替你一罪再有罪可以爵以钱赎之……” 陈大胜脚步微停顿抬头去看皇爷。 佘伴伴走了几步回头见人没跟上又看到陈大胜去看皇爷便笑着对他招手道:“你过来。” 陈大胜跟了过去就听到佘伴伴在他耳边悄悄说:“你家皇爷跟从前的不一样他把十不赦大罪加成十一条了贪墨我大梁不赦!!” 说完他拍拍陈大胜的肩膀自己走了。 陈大胜呆在原地不动却被后面跟过来的陈经历踹了一脚:“想什么呢?兄弟你是个傻子么?赶紧跟上啊!” 这天下读书人把佘伴伴当成司马迁那样的人崇拜人家愿意教这家伙还发呆?真是脑子不够用了。 如此陈大胜就被动的跟着佘伴伴走倒是听了一耳朵有关布匹乱七八糟的知识。 “……先贤圣人的年代官员不拿俸银那时候也没有这么多品种的纺织物那时像是你这样的小六品芝麻流一年可拿帛一百匹粮食四百斛……” “一百匹也很多了够我全家老小穿一辈子了……再说六品也不小!” “哧……不小不小!哎?人呢?” 走着走着陈大胜又不跟着了佘伴伴回头看去却发现陈大胜站在一堆半人高乱七八糟成卷不成匹半轴闪烁半轴黄零七八碎几尺也有几寸也有的锦堆边上一动不动。 陈大胜死死盯着地面半天才语气艰难的说:“我认识这东西这叫锦内造的现在外面拿钱买不到不说宽面成匹的就窄面成轴的都值银二百两靠上。” 佘大伴听他这样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锦还是他命人找的便笑着点点头说:“对!这是内造织锦我知你家有。”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就惊愕的问:“外面一匹要?两百两?” 陈大胜抬头苦笑艰难的点头道:“恩我娘子说别说现在好的时候也没地方买民锦就是民锦宫里的就是宫里的宫里的不计成本就可贵呢。” 想起那一卷锦陈大胜的心都是抽疼抽疼的那夜他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事儿都成了他的心病了。 佘伴伴什么心眼子他看这孩子不对劲儿便极有耐心的问:“这里面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陈大胜点点头便把在家里多拿了人家五两羊的事儿说了最后媳妇把装裹的锦赔了人家还教训了他一大堆话的事儿他也没瞒着。 他脑袋好重复的一字不差真是越说越难过:“……就这样我媳妇锦没了。我今儿又借了皇爷的钱背了大债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给我娘子再置办一卷这样的锦……” 他话没说完身边就有人插话到:“哼!你这臭小子朕用你还钱?你活该被教训!就得这样教训!好!!做的好!你也不必置办不就是锦么?朕赏她!你~你这媳妇娶的好!” 众人扭脸一看却是皇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溜达达的跟在他们后面听闲话。 皇爷看看周围摆手招呼张民望过来他指着地上堆的跟小山般的旧锦张张嘴迟疑下问陈大胜:“……你媳妇姓啥来着?” 陈大胜懵懵的说:“霍霍七茜啊您不是知道么?” 皇爷才不理他站在那儿那表情是又欣赏又欣慰最后他对张民望道:“着礼部拟旨升霍氏七品孺人为六品安人霍氏贤德惠风肆好深明大义教夫有方朕……” 皇爷是真的很想多给点东西然而他的家底就是这些前面留下来的破烂玩意儿了心里惭愧然皇爷的也架势不能丢。 如此皇爷就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到:“朕!咳~赏霍氏一山锦!”他伸出手指在地上随便一划拉道:“就这些都给她!” 说完脚步就有些快的离开了。 陈大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看前后左右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满眼的艳羡。 哦这个也无所谓什么俺人如人的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地上的东西都是他媳妇的了?! 陈大胜指着地面声音有些颤抖的说:“这这些?都给我媳妇儿了?” 佘伴伴忍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对!一大山的锦都归你媳妇了!” 陈大胜大喜对着皇爷的背影跪下喊到:“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完使劲磕了三响头。 皇爷站在祝融庙门口好半天才语气古怪的跟张民望说:“这臭小子这次一个字儿都没说错!” 张民望忍笑肃然点头应是。 这一顿折腾便来到太阳西斜十八仓的东西可算都搬出来了。 张民望招呼了一声告了比皇爷站的高的罪过就爬到了场子当间的一张方桌上。 “肃静!” 皇爷在这儿呢那些内卫自然不敢吵杂现场立刻便寂静起来。 张民望一摆手就有小太监递过一件他的旧衣。 将旧衣下摆找出来张民望就用他略尖细的嗓子对那些侍卫说:“诸位小将军一起着把您那衣裳拿起来跟咱家这样做!” 就见他双手揪着衣裳下摆左右一使劲哧……的一声那衣裳下摆就成了两半儿了。 这是做啥呢? 亲卫们一脸懵的互相看耳边却听到第二声布裂的声音众人举目看去却是人家柳经历他举着他老婆给他做的新衣裳对空就撕成两半了。 这厮劲大的很撕完还对着皇爷学陈大胜一脸甜笑。 皇爷默默的扭过身去看祝融老爷的脸。 张民望高声阻止:“哎哎!不必如此!就一件衣裳撕开七八个口子就成方便人家缝补打补丁就成哎不必太大劲儿糟蹋东西么……” 场子上响起一片裂衣声虽不明白要干啥但是皇爷在呢甭说撕衣裳撕肉人都没问题啊。 等到大家撕的差不多了张伴伴又一摆手便有一排小太监手里端着满是布袋的托盘跑到场子里一人给发了一袋。 等到袋子一入手众人便知这袋子里少说也得有一百两的意思。 等银子分完张伴伴便指着院子里的绫罗绸缎布匹裘料道:“诸位小将军如今燕京什么样儿大家是看到了那户籍本子上说是有民六十万咱家看不止就前朝那个盘剥样儿不在户籍的有的是……他们就是吓怕了不敢相信咱呗…… 这些人家世世代代居住燕京记录上说城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家是靠着支摊子开铺子养家糊口的!这段时间外面啥样小将军们也是知道的咱们皇爷老大人们也是想尽了办法没用人家就是不出门。 而今也是逼不得已就只能劳动诸位小将军们给朝廷跑跑腿了都也给咱皇爷出出力皇爷也不能亏着你们啊……” 张民望语气停顿用眼睛瞥了柳经历一眼柳经历立刻就大喊到:“张伴伴只管说!甭说跑腿儿就是提刀给皇爷当肉盾咱们金吾后卫也是不在话下!” 他这么一说后面自然是热血上头百般应和。 张民望满意的微笑伸出手让大家息声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诸位小将军看到地面的这些布帛没有来来来都随便拿!能拿多少拿多少这些都是皇爷白给的!来呀拿呀……!” 我的天啊还有这等好事么? 随便拿!是个绝妙的词儿真真让人热血上头心肝乱蹦。 那地上的东西皇家是不稀罕。可是他们稀罕啊!家里有归有那也是刚刚富裕起来的新贵那只要是挂个内造那就是一块破布挂身上穿出去那也是皇爷赏的体面啊。 可到底是不敢啊大家就一起去看柳经历。 柳经历也是半信半疑看张民望看他他又看看皇爷皇爷微微点头他便顺手从边上抱起几卷红色金织的绸缎道:“那那我就不客气了真真给啊?” 这是内造的东西啊有钱买不到啊。 张民望爽气的一摆手:“给!你就拿这么点啊?那那咱家也就不客气了……” 张民望说完爬下方桌奔着自己看好的目标就去了路上他还摔了一跤然!没关系那可是缂丝啊…… 从张伴伴开始楼缂丝起不知是谁雀跃的喊了一句:“抢啊!” 那人呼啦一下就跟潮水般的冲了出去都美飞了高兴坏了。 什么十八库堆满地?这里的侍卫有二三百清场子就是眨巴眼睛的事情压根就不够分的。 一刹那那场子上除了陈大胜那一堆锦就留下了一些没人要的布匹其余就是缎子碎头儿都被人抢完了。 佘伴伴站在陈大胜身边问:“你们怎么不抢?” 陈大胜就看着远处乱丢了一地的布匹说:“那不是么?” “那是布啊!” 这孩子到底是傻还是不傻啊? “对呀就要布啊!我媳妇儿说了燕京城里永远都有我们赶不上的时兴玩意儿我们那点俸禄根本追不及怪累的!以后便只穿布衣就成了人的体面是靠人品的。干干净净就成……哦我媳妇还说虽是布衣要找上好的裁缝做裁剪我媳妇说这是小处见底蕴?。” 佘伴伴愣了半天方迟疑的跟陈大胜说:“你媳妇?真是你阿奶给你十贯钱聘来的?” 陈大胜闻言就生气了他扭脸对佘伴伴说:“您说什么呢?那后面还有五十斤粮食呢!” 我媳妇怎么会那么便宜?净瞎说! 佘伴伴又开始笑笑完倒是语气诚恳的对陈大胜说:“以后遇到事儿万一我跟皇爷还有他们不在就回去问你媳妇儿她比你聪明又睿智!哎!万想不到你有这样的福气真真一等一的好宗妇你这臭小子?谁能想到竟有这么大的造化……” 陈大胜满面骄傲便嘀嘀咕咕开始跟佘太监说起自己媳妇的好处比如爬窗户偷阿奶肉心疼他这事儿必要拿出来炫耀一下。 他这人也有意思你要是官面平常面上说话应酬那是心里没草他怯懦说话就打磕绊用词更是一半儿词不达意有时候别人说深了他都听不懂。 可这家伙说起媳妇儿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把个素来冷脸的佘伴伴逗的真真就笑成了花椒儿了。 他俩人旁若无人的在这边嘀嘀咕咕。 人家张伴伴就在那边又开始安排事儿了:“各位小将军受累了!明儿起只要不值更的清闲的凡举拿了皇爷的银子布帛的就都早早的上街去到坊市里溜达叫门去! 人家要不开门没事儿!多叫几次总会有人开门…… 可记住啊不是让你们摆官威打劫吓唬人去呢!小将军们行行好那什么腰刀啊流星锤啊都别带……笑脸多些给赏钱体面些也让那些燕京的黎民百姓看看咱大梁的气象…… 总而言之就把那些缝补的裁剪的染布的制鞋的制头巾的制网巾的门都叫开给他们找点事儿做把买卖置办起来……你们心里有点数还得记好账东西钱儿是白给的可花在哪儿了?用一个子儿的花销你也得记上回头户部还是要交账的…… ……遇上那手艺好的就多夸奖几句可加倍给!那就傻了!该多少是多少花完为止。就算咱皇爷体恤你们这些年当差不易了…… 都珍惜着用咱皇爷就这么点活泛银子你们可得小心了使着……那家里有老人的有媳妇儿的有崽子最好就都带着全家出去里外做上几身新的……只当提前过年了!” 燕京的百姓永远不会忘记永安元年的冬天…… 这天一大早陈大胜在宫外长刀卫的院子早早就起了。 起床之后他按照媳妇儿的吩咐就逐个敲门把兄弟们都喊起来先是认认真真的净面又都用青盐漱口三次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就都披头散发一人拿着一把篦子搬了凳子在院子里坐成一排给前面的篦头。 认真收拾这么些天他们脑袋上的虱子虮子也是很难找到了。 柳经历跟陈大胜在宫外也是住一个院里的他今日也起的早带着几个较好的属下抱着缎子皮革就兴冲冲的来找人。 这人一进院子便被面前一排场景给吓到了。 我的娘嘞大白天闹鬼了不成? 这他妈的太诡异了长刀卫排成一排披头鬼般的坐那边一下一下整整齐齐的拿箅子给前面的梳头。 等到差不多了他们还会掉个头换个方向篦真是一个都没落下。 柳经历的属下语气颤抖着问:“大大人他们……这是干啥嘞?” 柳经历歪歪头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道啊练啥神功呢吧?兴许这是人长刀卫练心性的方式明儿……咳!你们你们也得学起来!咱金吾后卫从来不落于人后!” “是知道了。” 等到这几位长发通顺了他们还会给前面的扎辫子帮发巾。 等到收拾好了这几个站起来也只是对柳经历他们笑笑接着便各自回屋认真清扫把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又各自拿着用具把院子里收拾了一遍。 等到差不离了这院子里找来的杂役韩哑巴两口子便提着食盒笑眯眯的进院比划着通知吃饭了。 陈大胜点点头这才招呼柳经历:“ 柳兄可用了早饭?带兄弟们一起过来吃些?” 看这精神气儿看这院子再看人那屋子!就这一会柳经历已经代表金吾后卫输人家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干巴巴的笑笑道:“陈老弟讲究人!那啥……我们回去也都收拾收拾咱一会坊市见哈……” 这群人走了好远还能听到柳经历在大声说着:“妈的!真是服了!这谭二咋练的兵?不能比!不能比……真太他妈细腻了太细腻了……怪不得我每天闻着他们喷香呢看到没用头油呢还!” “那不是娘们唧唧的?” “你知道个屁!这人出去人才不看你穿啥衣裳呢那上等人看的就是一口精神气儿看到没?明儿起咱金吾卫也这样!!” 几声惨叫过后那外面到底安静了。 陈大胜他们面无表情认真的坐在桌上用早膳。细嚼慢咽吃过后又漱了口这才穿着皇爷赏他们的新亲卫常服一个个精神抖擞浑身幽香面光发顺体面排场的出了门。 管四儿他们手里捧着皮革上布语气里也是遮不住的些许兴奋。 “头儿咱去哪?” 陈大胜四面看看便看到不远处街角一堆的无赖游手正蹲在一处对着阳面的山墙在那说话抓虱子。 陈大胜对那边点下巴胡有贵便把手里的几匹布对上空一丢冲着那几人便跑了过去。 崔二典上前一步抱着皮革一托便稳稳的接住了布匹。 身后刚要出门的柳经历又被刺激到了他一伸胳膊对后面人命令道:“都给老子回去再给爷一人举五百下石锁……。” 身边院子一阵阵的惨叫那边胡有贵便领着一个帮闲后脖回来了。 这位都吓死了见到陈大胜便要跪嘴里还喊着:“将军爷小的啥也没干啊就晒晒太阳就就抓抓痒儿……”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几枚铜钱对着他丢了过来。习惯使然他探手一接脆声的巴掌声就拍了出来! 还是习惯这位就亮着嗓子喊了一句:“您老喜上眉梢抬头见喜滋嘞!谢老爷厚……咳咳!厚……赏?” 这这是买命钱儿么? 帮闲儿腿软要瘫吧却听这面甜的小将军老爷问他:“西市贾千针的铺子知道在哪儿么?” 这帮闲闻言便立刻点头:“当然知道了贾千针家么!小老爷小将军您见识高啊!他家的铺子那在燕京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最好就是他家从前那公主府国公府的小姐都用他家的裁缝……” 这位想多夸几句卖卖本事却被人揪着领子调转方向道:“少废话带路!” “哎!哦哦!是是是!小老爷们这边走这边近呢……” 西市贾千针裁缝铺子后院内。 贾千针的老娘正坐在地上抱着家里那只骨瘦如柴老狗正在哭一边哭老太太还一边哀求:“儿啊你放过它吧儿啊!反正是出去也是死在家也是饿死吃了它能顶你几顿啊?你摸摸咱红线的肋吧没啥东西了吃它干啥?早晚还是没得吃啊儿啊……娘求求你了……” 那老狗通人性像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贾千针手足颤抖的拿着菜刀它却也不逃反倒是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到贾千针面前又缓缓的趴在了他的刀下…… 贾千针再也忍耐不住弯腰抱着老狗哭喊了一声:“红线啊!这天杀的世道啊……” 这位还哭完便听到外面一阵阵的敲门声。 贾千针吓一跳便收了泪小心翼翼的走到前面隔着铺子门板先听听觉着安全这才问:“谁~谁呀?” 门外的人年纪不大声音是外地的他语调软和和说:“贾掌柜可在家咱们是来裁衣裳的……” 啊?做衣裳的?这是?外面平安了?客人都敢上门了这是有活路了么? 贾千针家已经饥荒到要杀看门老狗的地步了他也没多想便呼啦一下打开门闩迈步正要出去却一眼便看到一群的军爷。 贾千针吓坏了晃悠两下便坐到了地上。 陈大胜一看就知这是饿坏了亏他有带吃的的习惯。 他从腰下牛皮小褡裢里取出一个干蒸饼弯腰笑眯眯的递给贾千针道:“饿坏了吧莫怕咱就是来做衣裳的你先稳稳神垫垫吃两口就好了。” 贾千针傻乎乎的接过蒸饼他发誓活到四十多岁了他就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笑脸。 粮食的香味一阵阵冲入鼻翼贾千针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泪掉的哗啦啦的扶着门扶着墙就慢慢的往后面走边走他边哭着喊:“娘!红线娘子有吃的了有人找我做衣裳了……咱能活了……” 陈大胜跟他的兄弟们安安静静的站在坊市街上。 这坊市安静的就像没有活人一般可是凭着他的耳力他能感觉到有无数的眼睛正在悄悄的看着他们。 一只满身伶仃骨的老狗摇摇晃晃的出来它走到街当间想拦着却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 陈大胜张嘴小声说:“都给我笑!” 余清官他们便立刻露出笑容甜蜜的看着老狗。 刀头对后面伸手就有贪吃的管四儿递过来一个还热着的熟鸡子儿。 拨开蛋皮陈大胜蹲下掰出蛋黄一块一块的喂着老狗还笑着说:“香吧真不容易啊吃吧!吃吧都过去了!不会死了莫怕啊……” 身后长街也不知是那家的门板悄悄的便被卸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点都不想说我今儿怎么过的都挺好!希望大家也好!加油! 正文卷 42、第 42 章 永安元年冬, 七茜儿最畏惧的那场雪终于来了。 雪片刚下来的声势就不小, 初像母鸡颈下的细毛, 不急不缓十来天的功夫, 那雪就从头下到了鸡尾巴上。 一大早的老陶太太家的大媳妇黄氏冒雪来敲门还送了一碗油炸的面蛋蛋最近庄里的都知道了, 她们家男人除了那个老的都从南四郡捎了粮食还有银钱回来。 黄氏套着厚羊皮的背心头上裹着布巾脸冻的通红站门口不敢动弹, 敲门也是逐渐放大音量声音是怯怯懦懦放不开。 七茜儿好不容易听到, 打开大门便看到了她。 黄氏看到七茜儿, 便认真的单手扶膝盖微蹲施礼说:“霍~霍安人好啊。” 这位大自己一辈儿, 七茜儿赶紧把左右门都打开, 对人还礼道了好再请人进屋:“婶子怎么来了?” 黄氏少出门至多家门口眼巴巴的四处看几眼就赶紧回去, 那往常都被老陶太太拘着后院干活呢。 头回见这妇人离开大门这还是来自己这儿送东西的? 七茜儿忍不住想笑。 老陶太太羞于见自己却把黄氏派来巴结了, 可真舍得这是炸货呢! 见七茜儿礼数周全的让进去黄氏便高兴极了。她脸上涨红的双手奉过一个装油蛋浅口碗道:“今儿遇雪了怕要开始熬冬不能出门了我婆母让我来看看两位安人要是有甚家务便来搭把手。” 七茜儿下了台阶双手接她的碗便看到这妇人从前满是深裂不愈合的指头都上药油严重的两根还被细布裹了起来。 这世上的事儿多奇妙啊黄氏该是死在这个冬日的旁人家都有男人贴补遇到冬就是万难也要往家里捎上几十斤过冬的粮食。 陶家没有男人这妇人积劳成疾就没熬过去。 黄氏看看手就腼腆的笑笑可语气是盖不住的有炫耀的味儿:“上了马油呢昨儿婆婆求了孟大人派了人跟着还套了营儿里的车我们去了燕京城了……哎?老安人呢我去给道个好就回。” 七茜儿惊讶极了这是穿过难民积聚的庆丰城去了燕京么?着就要请人家里坐坐好好问问了。 因为畏惧也不忍目睹难民的惨状七茜儿基本不出去的就连官道边边她也是不碰的。 她笑着对黄氏说:“老安人那边院儿呢这边她晚上才回来。” 老太太是怕搬出去那好屋给人占了便说什么也不搬那边属于她的东西说是要用人气儿暖屋子。 七茜儿一说黄氏就笑了起来。 到底这庄子里几个老太太什么性格家家都是门清的。 二人进院七茜儿没有带黄氏去正堂正屋倒是带她到了前院西屋偏房她白天一般就在这边做营生。 两人一进屋黄氏便觉到扑面而来的暖和气儿还有羊圈特有的羊粪蛋儿加烧树灰的味儿不好闻身上却舒坦暖和极了。 这边偏房也很大内外两间暖屋的方式跟那边差不多就是外屋烧火走火墙火炕。 咩…… 七八只大小羊被木材扎的栏杆圈在屋顶头挨着羊圈的地方是叠放整齐几乎码到屋顶的松木干柴。 黄氏羡慕的呼出一口气走到羊圈边上低头一看就笑了:“呦!下崽儿了这都住到屋里了倒享福人都没它们享福。” 其实陶太太家今年也不冷的。 人都扎堆儿呢看亲卫巷子的见天往家背干柴庄子里的妇人便也求了人多少家里都存了过冬的干柴。 从前觉着总要走的她们就没有存柴草的习惯。可陈家不一样啊陈家有关系有地位他家消息灵通总他家做什么学着就没错。 七茜儿腾空碗打开屋角的小缸给黄氏添黑酱边添边说:“人乱了牲口都没规矩崽子下的不是月份!就这月添了两只老太太都高兴的不成了见天半夜起来瞄瞧。那么大岁数来回折腾!这不就再给羊祖宗烧个屋子白日里就在这边做点活!今年也有意思见天添丁进口。” 黄氏看着俩只小羊叹息:“添喜添喜!多好啊!谁能想到来了就走不了了呢。” 七茜儿把碗还给她她客气了两声到底是收下了。 老规矩没得端东西来让人空碗回去的道理。 黑酱现在可是个好东西黄氏摸摸碗边爱惜的把东西放到了门口的窗台上。 待黄氏放好东西回转便见七茜儿拿着一根木棍揭开锅盖搅合一锅红染料。 黄氏是纺织好手看见便也找了一根劈材过来帮忙搅合还一边搅着一边羡慕的说:“这是染布呢?也就安人家染的起了……这色调的正是?石料染不是茜草啊!我就说呢到底是您家家底厚椿树灰还好说我路上也寻了些可这样的红是碎朱砂吧?” 七茜儿点头笑:“嗨!都是末货也染不出正色都是药库的渣渣儿了。前面不是从各地搬来点底仓货么?有的都没了药效就剩点颜色能看。成先生他们说要丢我就说别丢啊我买!” “人家都要丢了您咋买啊?” “这话说的人家就是丢了烧了也不能贴补了个人那就是贪墨了。好好的给人家成先生添什么麻烦?也没几个子儿的事情。 我就买了些青绿的药料那朱砂都不能看了混的乱七八糟几十斤堆着石子儿比砂多这染出来也不是正经红我也是乱配的料一锅跟一锅混的不一样色儿!” 七茜儿放下木棍又带着黄氏进了里屋说:“你看都淡色不深您是好手帮我瞧瞧该添点什么?” 黄氏进了屋便觉头晕目眩的无它里屋横了十几根绳子上面挂满了染好的宽面细布黑的青色的暗红的朱红的葛红的一色一条挂满了都。 她磕磕巴巴的说:“不深不深便多烧点椿树灰试试?” 说完左右去看就见这边睡单人的炕上就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布匹一目看去能有上百匹的样子却没有一匹是纯白的都满是梅黑的点儿水印的一圈圈黄渍。 这一看就是顶顶好的上布啊。 黄氏看的分外心疼就过去抱起来摸又低头闻闻还语气颤抖满面可惜的问:“小安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七茜儿抿嘴笑:“这不就是你们说的那几大车皇爷赏的金银宝贝!” 黄氏都惊了:“啊?几大车就是这个?” 也不是吧好锦也有的只是不能给你看。 七茜儿坐下无奈的笑:“嗨前朝精穷的他们仓底儿能有啥好物这段时日上面封赏了一大堆诰命给的东西差不多就是这你真当我这个安人有多了不得呢跟这布一样垫底儿的!” 黄氏心疼的手指颤抖这好东西她们要开多少天的织机熬的人都快死了就糟蹋成这样了? 心疼过后她又想嗨人家小安人的东西她心疼啥?这怎么了?些许小事儿!只要不朽烂布匹到了她们这样的妇人手里总能给它们翻成人间的样子。 黄氏叹息:“谁能跟皇家比垫库的都这样了!这都是好东西啊!手脚勤快还收拾不了这些玩意儿?整年的荩草四月的蓝草河边的地黄根儿一溜烟下来的菘蓝木兰槐蓝狼把草八九月的紫丹。我的亲娘这么些布!可给小安人找到活做了这十几年靠着小锅都染不完!” 她忽然就不嫉妒了还拉住七茜儿亲昵着说:“我家也染布明年上山采草我来喊小安人同去家里也有几本染方出色要比你这个正气些……” 话是这样说黄氏却打心眼子里佩服了老陈家求的这小媳妇家里家外还真是什么都会。这些布虽不是上等正色难得染的件件匀称这染坊里的大工也就是这了。 七茜儿抿嘴笑:“是我就稀罕草色天然反正也闲着咱慢慢弄慢慢染这一辈子都总有新穿戴不好么?” 黄氏鼓足勇气赞美了一句:“小安人手巧怎么都成的。” 手巧?七茜儿可不觉着自己巧活计都是反复做了几十年的她倒是佩服自己的耐性闷头能一直干活。 可人家夸自己呢便互相溜须呗。 她也笑着拉黄氏的手说:“我家阿奶可说了我这手就是耙子粗针大线简直没眼看!要说心灵手巧还是老陶家媳妇儿那上上下下那利索的啧~!” 说完她们一起笑了起来七茜儿便请黄氏正屋里去坐。 黄氏现在胆子也放开了婆母又说可以随便坐她便放开胆子想来陈家沉屁股。 这可是求不来的荣耀现下满庄子妇人谁不服小安人都快把她当成娘娘庙的娘娘拜着了。 那伤兵营说不走便不走了换了旗儿说是从此算作药材库了那前面也不打仗了加上老陈家祖孙又满庄子溜达贴条子? 谁也不是个傻子陶家还藏着个识字儿的姑娘等着寻高门呢! 这边都上了牌子叫做亲卫巷固定住了如此人心便更惶恐几个年纪大的成天就坐在老太太那边哭。 老太太看七茜儿给她堂哥找好了宅子便把七茜儿的分析揽功绩算作自己想的都说出去了。 一刹全庄子的妇人便都疯了又都各自出去打听总归是各家都有军中吃饭的关系一来二去可不就是都知道了。 也有那跟前面失了联系的妇人不知爷们在前面挂着什么职位人活不活着都两说呢。 就哭哭啼啼来求陈家的老太太天地良心那会儿谁敢麻烦小安人啊! 小安人那狠劲儿的谁见了不躲着走。。 可谁能想到呢求来求去最后能依靠的竟是这个厉害人儿。 除乔氏进不得门去前些日子只要人过去求就有求必应。 人小安人也有耐心就挨家挨户的给分析。那不摸底不知道男人去哪儿的便都听了小安人的建议寻了庄子后面靠右的屋子差不离的就各自占一院也贴了条子写了男人在哪边出力姓甚名谁。 这有根底的这会也明白了从前住的官宅到底保不住就选了老太太现在住的这种各自分开去占住了。 上月末的事情那边皇爷又来赏人单赏了陈家小媳妇一人说是给了不少东西拉了好几大车呢!这就更不能招惹都得端着捧着人家过活了。 从此亲卫巷子这边的两位陈家太太她们就喊成了老安人小安人。 可成了安人又如何该干的生活半点也少不了做。 看锅内染料差不多了七茜儿便熄了火从灶下取了一根明火带着黄氏往那正屋里去。 黄氏跟着心里真是艳羡不已不说旁个只说陈家这铁锅人有沐浴的大锅有制饭的套锅现下染个布人家还有专门的锅。 羡慕不来的。 进了正房东边七茜儿把明火塞入灶坑又添了几根松油柴片刻灶下噼啪作响满屋就松香味儿这家便缓缓烘了起来。 便是有几屋子干柴也没得奢侈到一起烧两间炕的。 黄氏就站在东屋看着人家窗户上贴的双层宣纸就又羡慕了。 大冬日谁不想看点明可是家里的纸张都是给状元写字儿的如此她们的窗户便横着板子边缘拿破布塞的严严实实挡风。 七茜儿看她羡慕就去里屋取了十几张宣纸出来给她:“婶子们日日针线没得把眼睛糊坏了拿去贴窗户借个明儿。” 黄氏怎么也不收还笑着说:“不要不要!要面糊呢家里现下就是好也不敢糟蹋粮食啊。” 七茜儿听的心怪疼的便又去里屋给她拿了两片榆树皮。 黄氏接了树皮就佩服死了她坐在炕边夸奖:“小安人真是会过这样啥都预备着呢。” 七茜儿坐了锅烧了水这才坐稳了陪她说话:“你们早晚也能捋顺了这不是前面也捎东西了往后婶子的日子差不了的。” 黄氏拖过七茜儿的针线簸箩从里面翻出活计帮忙一边缝鞋梆子一边笑着说:“嗨我挺知足也没啥求的亏我婆婆能维护住我们那外面的这些年都死多少?冲这我都要孝顺她的至于旁的呵~不想的。” 七茜儿点头赞许:“也是想多了难受!婶子~跟老太太去燕京了?” 黄氏眼睛一亮:“可不!周承宗他们不是往家捎了东西么加上家里还存着从前织的那些布我婆婆就说去燕京看看卖了布!再买点东西好过冬。” 七茜儿手里依旧收拾的是老太太的破布头她也手脚麻利的打布辫子还在意不在意的问:“那你们去?路上可稳当?” 黄氏手里利落的走线也不看针却半个针眼都不走错她就瞧着七茜儿道:“就说是呢!那人咱都见过吓死人了都!开始我们也不敢去还是我婆母拿着东西去官道想淘换这才知道的。人庆丰这边的难民早都去燕京那边奔营生了。” 七茜儿手瞬间停了下来有些惊讶的问她:“那可是几万难民呢!” 黄氏闻言就笑她这次真是涨了见识的就说:“几万人?几十万人燕京城都能吞的下!哎!我跟您说真的!那地方啊可大了!那城门!可高了!!” 她努力扬起脖子表示了一下:“城门要这样看才能看到顶给我们吓的看到城门老爷都不敢说话还是我婆婆能人家就啥也不怕一个脑袋使了三个大钱就进去了。” 七茜儿没吭气笑笑低头忙活却眼内全是震惊。 她都预备好了几千斤的榆树皮了就想着这几天好磨成榆皮粉再掺一分粗面好做成榆皮面。等雪大了再悄悄去接济难民好给她安儿好积攒点福报。 按照黄氏这个意思?那些难民?竟不用冻死了?都去燕京了?燕京不是明春靠着皇爷四郡的老家底儿才能逐渐逐渐暖和起来么…… 黄氏还在那边唠叨呢:“小安人你可不知道呢!不说燕京一城人周围还有好几个县都是富县!那城里铺面大部分都开了跑堂的伙计都雇不上。 给我们带路那劳力大哥说了现下虽流通不好可是出力的活计都找不上人燕京城里的跑商都要出门去收货还顾不上行脚您知道么……” 她满面知足的跟七茜儿笑:“我家那不是有些布还有些纱么……” 七茜儿闻言就笑她:“呦你家还有这好东西呢?” 黄氏脸上一红:“恩有呢!我们老太太会成这一路一直就说总有一日会稳当我们多吃些苦靠着这些布帛也能重新撑起家来您看还真给我们老太太说对了。” 七茜儿想想老陶太太那人倒点点头说:“你们家老太太那脑子活泛。” 老话说的饿上三天人生歹心。靠上三月人生歹意。 一群婆娘逃命路上颠簸能活下来的都不简单陶太太人家是见的多就养出个算计心。 自己家老太太倒好就养出一个大嗓门吃的都是闷头亏。 自己也曾羡慕人家九曲十八弯的拐弯心眼子可半生之后她也悟出了自己的道了就养一口坦荡率真之气世上一切坚城可摧! 如此便谁也不怪谁也不嗔做好自己的营生不亏旁人那旁人若来招惹? 那就……踩死它! 像那廖太监遇到啥事儿俱都是一下小嘎嘣! 黄氏不知道七茜儿在那想嘎嘣谁呢她就是得意继续炫耀着说:“我们那天一进城旁人一看我们有半车布便呼啦就围上来了!小安人不知从前我们那种布没色的卖三百文都勉强现下燕京那边三贯一匹还不是我们出的价儿是一堆铺子掌柜围着哀求给的价码儿。” 七茜儿就笑她:“那你家发财了!” 黄氏眼睛亮亮满是憧憬的道:“还还成的!我家现在也有灯油了!”说完这妇人美滋滋的放下一个鞋梆子又拿起厚厚的鞋垫子使了锥子就是一戳:“以后夜里也能点灯做营生了。” 七茜儿放下自己的布绳出门给她盛一碗水又添了一点盐味。 黄氏端起来喝放下碗道谢说:“小安人家水都是香的。” 七茜儿就笑:“那你常来喝!” “哎!一准儿来。” 说完她埋头用力干活半天没听到七茜儿说话抬头却看到小安人在看着窗外想心事儿。 贵重人想的事情肯定重要她就没敢打搅。 却不知七茜儿想的问题可大了去了。怎么今年冬天?真不必死人了么? 七茜儿却不知道一切的因是由六个字开始的…… 雪片慢慢加大黄氏手脚麻利的给纳了半个鞋底七茜儿本想留她吃饭却听到家门外孟万全在喊人呢。 如此黄氏就告辞抱着黑酱离开等她走远了孟万全才在家门口对七茜儿说:“小嫂子你赶紧去那边看看吧陈四牛回来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几步又回头嘱咐:“小嫂子照顾好老太太就成旁的你不用管的。” 七茜儿给他福礼说知道了。 话说那陈四牛交了差事收拾好自己这些年的积攒怀揣荐书解脱般往家奔。 千里奔波进家就遇雪。 到庄子又到处打听半天儿陈四牛才知道家在哪儿。他赶车回家好不容易敲开门乔氏便哭着跑出来坐在门口就开嚎。 这边没有左邻右舍七茜儿那边在巷子口就没听到。 风雪当中这陈四牛就在家门口听了一本乔氏的怨恨账目。 老太太给臭头娶了个混世魔王偏偏这俩人被朝廷封赏了最可气的是没她的份儿? 老太太跟七茜儿帮衬了所有的人就丢下乔氏跟喜鹊不闻不问…… 乔氏是个精怪没人管也有自己的法子她赶着车拉着家私带着喜鹊就搬到了老太太隔壁差不离的院子住。 亲卫巷子是个通巷一条巷子十户。 而它的巷子顶是个丁字口老太太住的那套院子大门对着亲卫巷可这套房却跟亲卫巷不是一条巷子的人家是单排巷一排七户老太太住的这个在中间院儿是最好的一套院。 乔氏现在看到四牛立刻就想跟老太太住在一起她嚎给老太太听示意那边您那顶门儿子回来了你还不赶紧出来? 可老太太始终没开门。 陈四牛站在雪里傻乎乎的听着乔氏竟然跟老太太分开住了?老太太竟然给臭头找了个媳妇儿?老太太管了全庄子的外人竟然不许乔氏进她的门……这!这是败露了必是败露了! 陈四牛万念俱灰忽然想死。 七茜儿提着食盒披着羊羔皮的斗篷不紧不慢的去巷子尾。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便看到乔氏一人扯着牲口嘴里喊着:“灰!灰……灰灰儿……”正指挥着一架大骡车往她的院子里倒车。 看到七茜儿过来乔氏便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还吐了一口吐沫。 啧! 七茜儿没客气放下食盒低头握了几把雪团成个实在的雪团对着乔氏便打了过去。 她什么手劲乔氏仰天摔倒便又嚎了起来。 “打死人了!晚辈打长辈了!!” “啧!” 七茜儿拍拍手不紧不慢的提起食盒语气带着一股子狠叨叨的劲儿说:“可闭嘴吧这么大的声儿你个妾!看到没在意你早就出来了……” 乔氏爬起来跺跺脚就走到老太太门口运气刚要嚎一声大的就听到她身后那鬼不紧不慢的说: “还钱!” 乔氏刹那冰冻好半天她抹下脸吸吸鼻子也不敢吐吐沫了就没事儿人一样说:“啊喜鹊哭了!” 说完她就跑了。 七茜儿也吸吸鼻子:“啧~!” 老太太院子门没关七茜儿就推门进去进了正屋便听到老太太好像在打耳光子? 啪啪的! 七茜儿看看门口便慢慢伸手把门帘掰开一条缝却看到老太太打的是自己的脸。 她迅速放下帘子站在原地无奈无声的叹息了一下。 老太太左右打的自己面目涨红她哭着对地下跪着的陈四牛说:“……我有罪!我造孽!我没教好你!我活该遭报应!!啊~! 可是我记得生你出来的时候你也长的是人脸啊怎么出去一遭儿你怎么就长了狼心了……” 轻轻吐下舌头七茜儿倒退的来到门口大声说:“奶!我给您送饭来了。” 屋内哭声顿止老太太好半天才说:“茜儿啊你把饭放院里回吧!我跟你四叔说点事儿……” “哎!知道了!” 七茜儿把东西放在院里转身离开了这里。 亲卫巷的三车路安安静静七茜儿看着自己的脚印听着脚下的咯吱声慢慢往家挪动。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耳后一阵风声背对着她一伸手却抓到一个雪团儿不半个雪团儿? 隔壁的山墙缓缓探出一个脑袋成师娘一脸锅灰蓬头垢面的举着个饭勺对她笑:“那小丫头你那你~会做饭么?”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有件怪事我的点击收益都比收藏多! 掀桌啊!(╯‵□′)╯︵┻━┻!把收藏点点一万多好丢人啊!! 真是什么作者带什么样儿的读者我就够懒的你们咋比我还懒? 正文卷 43、第 43 章 “那小丫头, 你, 那你~会做饭么?” 七茜儿站在雪中看成师娘, 墙头这类人她从未接触过, 也不知道这类人的深浅在哪儿? 她便一直躲着走也不是怕就是觉着这些人身后必然有千丈壕沟, 她是把握不住的。 她们跟自己不一样的虽都读书可她读的是经史子集这些人读的就是兔起乌沉那种书。 兔起乌沉是《月德三十六式》里面的话原本这词儿的意思只是个月出日落的意思, 可到了这里却不是了? 《修合真经》还有那《月德三十六式》里说什么开气练膜为先御气连穴为主, 行气于子午, 上合于肾, 引入丹田, 一念代万……还有什么舌顶上颚赤足凝力……还有密密麻麻的三百多个属于经络xue道的阳白, 印堂神门合谷……? 字到是全认识的, 意思却是墙头这个人能明的意思…… 就如佛主把死后的地界又分成了无数道这每道都说人话但是道道不同。 成师娘满面狼狈就趴在墙头看外面的小娘子师弟今天宴请生药库同僚作为今后的主官他自是要上下把关系捋顺于是让自己烹调一只羊? 还给了一大堆自己认识却跟从前思路完全背道而驰的一堆佐料? 外面小娘子这样的后宅妇人她们才把药材称为佐料呢。 师傅在她六岁的时候便说了:花椒主风邪气温中除寒痹疗喉痹吐逆疝瘕去老血添之可调产后余疾腹痛治恶风梳理四肢顽痹…… 还有陈皮它主走脾经、胃经、肺经本草经中也说陈皮辛能散苦能泻温能通行则逆气下呕嗽止胸中瘕…… 师弟也不会烹饪他也是把花椒当做香料与药材的现在却偏偏来为难自己。 想到师弟眼巴巴的眼神他从未求过自己的只是一顿饭么也不难吧? 自己当时是一口答应觉着为了师弟刀山可上火海也敢闯的。 然而如何把变了作用的花椒调入羹鼎?最后方能把羊肉激出最大的药性? 不不!又不对了要换做佐料调出香味? 这就比刀山火海还可怕了她不会啊!就觉着整个脑子都是模糊的拿药材的手都是颤抖的这家里连个戥子都没有这要她如何去做? 两妇人互相对视半天到底七茜儿对成师娘微微施礼道:“后厨小技自是会的。” 成师娘闻言大喜:“那小丫头!那你能帮帮我么?” 七茜儿抿嘴一笑:“不!” 成师娘大惊:“为何?” 七茜儿笑而不语因为你出现那天让我不高兴了我就凭什么帮你? 帮了你你也不会说我好帮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我就会成为你们家的厨娘说不得我哪次不去反倒会得罪你我吃饱了撑的我给你当厨娘你是疯了么?我是六品安人! 六品了!! 成师娘不知道七茜儿心里乱想一大堆她是真没那么多的想法就抿抿乱七八糟的头发身体一纵上得墙头就把个七茜儿看了一呆。 暗想成先生那么温文尔雅一个人怎就偏偏就寻了一只猴?大门就在边上又为何要跳来跳去?这妇人脑子必是糊的……这些人……如何就跳的这般高?若是我学会那修合真经我也能这般跳么?细想那却也不错若明儿安儿遇到危险自己去保护也便宜些……走房顶到底不绕路。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妙手失魂苏白鲤坐在墙上一动不动。 她想如何让这小娘子应允呢?不若我给她下点药让她臣服?不妥不妥我都跟师弟发誓了若是在他身边定要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娘子…… 好娘子不下毒! 雪越来越大七茜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在忍无可忍想撕破脸走了那刻那墙上的人也忍不住了。 “小丫头你的头发还长的好么?” 好?这是笑话我呢吧?这么久了都快摸出皮壳了还越来越亮了! 一根毛都没长! 心中悲愤! 七茜儿大怒转身就走。 苏白鲤赶紧纵身拦住她笑着说:“做个交易如何?” 哗!人~人竟会飞么? 哦说起来那廖太监就会飞他一下飞出去对人就是嘎嘣儿一下…… 完活儿了! 七茜儿强忍着惊诧就眨巴下眼睛问:“交易?” 成师娘轻笑:“丫头不是我说凭你每天没头苍蝇一般的自己琢磨你不如问问我啊不然!你这辈子都甭想长出头发了。我就是就是郎中也不瞒你凭市面上的什么生发散生发丸你生吞一缸都没有用处怎么样做个交易一个问题帮我做一顿饭食如何?” 问吧问吧我白石山有的是传承随便给你两种就能让你生发无限。 七茜儿现下什么心性她最讨厌的就是旁人要挟她。 一顿饭食?我又不是你家厨娘。 她反唇讥讽道:“不必了我家自有我家的法子!我倒是个小丫头可好歹也能让自己吃饱了不必饿死您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啧~可惜了!也是成师娘一看就出身不同您又何苦来求我?您家不是还有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么?今日怎得不见人影?让下人做就是了!” 成师娘闻言便面色古怪起来她翻个白眼仰头嘀咕:“我可用不起她了一次就够了……” 可没等她嘀咕完墙头就又冒出一脑袋那曾跟在成师娘身边侍奉的圆脸小丫头特认真解释道:“上次是她想给自己脸上贴金非要装甚的贵夫人!她不是贵夫人!我也不是她的小丫头我是我是她的小师姑……我也不会烹羊不然这笔买卖我就做了!” 七茜儿看看成师娘又看看那一本正经的小丫头顿觉周遭全都混乱起来。 隔壁住着的竟是一窝大麻烦! 那小丫头说完就从墙头翻下来这也不是个走门的。 她走到七茜儿面前很认真的挑唆:“你莫要教她教她就是害她她不学一辈子都不会……” 话倒是没错正经的好话。 只可惜这小长辈话还没说完肚子便是一阵咕噜声起。 小姑娘捂着肚子刹那满面悲愤捂着肚子扭脸就骂成师娘:“你这个不肖子孙!” 成师娘无奈也不敢跟饥饿的小师姑反抗就只能俯身赔礼语气带着央求相劝到:“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且忍忍就有饭吃了。” 小丫头想到底自己是长辈便只能忍她让她包容她教养她……如此她对成师娘微微叹息转脸就眼巴巴的盯着七茜儿看。 还说:“家门不幸对不住您了。” 十一二岁的丫头满嘴的老气横秋真是~太招人怜了。 七茜儿不由自主便笑了起来人小总是讨便宜七茜儿又最喜欢小孩儿 她就笑着问她:“如何就饥成这样?家里没有一点干粮备着么?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从前是如何吃饭的?” 小师姑委屈道:“从前都是小晚柠自营儿里取来的那边今日散伙往后就没的吃了。” 小姑娘满面遗憾的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家日日饭香~都都飘过来了。” 可怜的。 七茜儿轻笑:“那真是对不住了我转明儿做饭定好好盖住锅盖。” 小丫头叹息:“无事都是我白~恩!我家管教不严哎!总归家门不幸一代不如一代!到底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办这也太好玩儿了。 七茜儿站在那儿寻思好半天到底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她想虽不深交可是成先生对她也是两辈子恩德咳算了……头秃到底是个心病这小姑娘也不惹人讨厌她便~帮吧。 想到这儿她便抬头对成师娘道:“那!我要一尊郎中家摆的那种行针小人儿……” “行针小人?”这两个异口同声的问了一句后成师娘一想便笑了道:“是经络铜人吧怎么你家长辈没有教你识过脉络?” 七茜儿支着脖子哼了一声道:“怎么没有!就是年头太久忘了!就是那东西经络铜人给不给?一顿不成我包你们十天饭食!如何?” 不熟悉的人绝对不能让她们看出自己的根底。 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这小师姑眼睛一亮就立刻拉拉师侄的裙摆道:“把我的那尊木头的给她!!” 说完肚子又是一阵乱叫。 成师娘闻言心里一叹就伸手弹了她脑袋道:“您可真是还觉着咱家是从前的样子呢您要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便是不要旁人都会眼巴巴捧到您面前讨您欢喜?就是几顿饭!咱家里带出来的~可就这一个了她事儿不大就掉几根头发的事儿还值当您把那个给她?” 小师姑捂着脑袋叹气:“这才几日你便敢跟我动手不给人探脉不寻病因你也敢随意承诺你这个不肖子孙!” 成师娘忙摆手:“是是是我错了!她没带副巾那会子我留意过想是给她机缘那长辈去的利索未及给她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学脉络的时候又年纪小怕是记不清了。到底也没多大事儿你您啊咱家的木人说给就给……也不怕列祖列宗从地底爬出来打你。” 小师姑听她这样说唠叨自己倒是很不在意的摇头说:“你们啊!当初先祖建山开宗身上也无额外的余财小鱼你从来都被外物所扰方多年不得精进。你是如此我哥也是如此哎!谁能想到呢几十代的积淀终被不孝子败落的干干净净你们被俗物所扰连累山门走到今日也是报应……哼!区区木人舍了又如何……” 小师姑的脑袋忽就被成师娘盖住了。 成师娘温柔的摸了几下依旧在笑却笑的分外勉强道:“是现在都知道了若早听您的就不会有今天了我们知错您别难过好不好?” 小师姑长长出了一口气不想跟成师娘说话却对七茜儿很有长辈样儿抱歉说:“到底是要麻烦小娘子了我这个师侄真干啥啥不成的。” 七茜儿忍笑摆手:“无事无事!几顿饭的事情。” 对!几顿饭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可千万别找我。 她本来想直接去成先生家指点几下可成师娘却让她等着。 如此七茜儿便稀里糊涂的回到家里没多久便听到院里有人招呼她。 待她来到院中便诧异的看到那成师娘一手提着一只收拾好的羊另一只手托着一块菜板那菜板上放满了各色外面买不到佐料还有稀罕的姜蒜段儿。 成师娘这个还好说她身后的那位小师姑就惊悚了些。 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单手托着一只还在咕嘟嘟冒泡里面满是热水的大铁锅。 那能烹一只整羊的锅子里面最少能放三担水…… 这这是啥手啊?铁手啊!不烫啊? 七茜儿惊的身躯都在摇晃脑袋里就一直想咋过来的?如何来的?怎么弄过来的…… 她看看这两人再看看那院墙到底她咽了一口吐沫强维持住尊严回身揭开门帘道:“赶紧进来。” 这两人便提羊举锅的进了正房。 松枝旺火正堂两个小凳上坐着成师娘与小师姑她俩托着下巴具是满目崇拜的看着七茜儿。 这是高人啊!! 这小娘子忒厉害都不用戥子什么都是伸手一抓就是恰恰好的合适。 她们的抓药功夫也能这么利落可那是扎扎实实练过的是有名师指导的是家传渊源自有窍门的这小娘子何等厉害何等果断何等的…… 咕噜噜…… 成师娘与小师姑被迫一起捂住了肚皮。 七茜儿无奈的摇头回身去了里屋抓了一簸箩老太太藏的芋头干递给这对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姑侄? 成师娘接过吃的感恩的不成她现在也不装了就跟自己小师姑坐在那也不知道是饿了几顿反正吃的一点都不贵夫人。 三下五除二的下好调味七茜儿把案板上的咸盐拿捏好剂量放进一个粗瓷碗后就抬脸对她们笑着说:“成了!弄回去吧!回去看差不多就把盐味倒进去再翻均匀了小火焖锅一个时辰就妥那会子成先生回来正好你们揭锅……” “何为差不多?” “如何翻均匀是木勺翻还是铁器?劳烦小娘子说清楚左边多少下右边多少下?” 前面那句是小师姑说的后面罗嗦的是成师娘问的。 这到底都是什么人啊!又是怎么活成人的? 七茜儿真是给逗笑了她无奈的拍拍案板骂到:“怎么就这么笨呢!这是做饭不是熬药!木勺也使得铁勺也随你们找不到东西不是不怕烫么?下手搅合也没人说你们! 差不多呃差不多……就是你捞出一块肉咬咬若烂了就能加盐味儿了翻均匀翻均匀……算了左边你贴底儿三十下右边贴底儿三十下最后你便拿勺正转三十圈反着再来三十圈这样可明白了?” 这次便真的懂了。 这对站起认认真真的给七茜儿福礼道谢。 七茜儿看小师姑可怜又回屋就给她找了几个粗粮饽饽塞她怀里道:“小师姑先拿着垫垫肚子明儿你要是饿了就~尽管来寻我……没事儿呢!” 还是个孩子呢。 小师姑接过东西仰脑袋看了七茜儿好半天方认真的说:“你!可要拜我为师?” 她的一句话好没把端着锅出去的成师娘吓死。 亏七茜儿立刻摇头拒绝到:“不好不好!好好的我做你晚辈我是吃饱了撑的?我才不想找个人管着我呢小师姑还是赶紧把你这两个师侄调理好了吧也免得你以后饿肚子呢。” 小师姑很认真的跟七茜儿解释:“只有一个师侄阿柠是在我家外门花钱学艺的他不好指派……哎现在又是女婿了女婿只能哄着更不好指派了!” 恩?虽然听不懂可七茜儿依旧认真点头道:“知道了那小师姑就好好的调理你这不成器的女弟子吧真不像话!看把我们长辈儿饿的……” 门口传来大力咳嗽七茜儿便忍笑送了这两人出去这回涨了一次眼福。 真墙头弱女子飞锅! 彼夜七茜儿提着饭篮给老太太送饭。 进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隔壁。乔氏房顶的烟囱寒凉想来没有开火。 都这个时候了?哼这是觉着她当家的回来了自己合该孝顺? 管他的自己反正就给老太太做了一份儿。 七茜儿推门进院喊了一声自己来了。 等到进了正堂老太太依旧不许她进去这母子俩的账目也好像依旧没算清。 中年男人嘶哑的抽泣声盖不住的传到外屋。 七茜儿不便看长辈挨训便大声说她回去了。 老太太里面应了却说今晚她也不过去了。 七茜儿心疼却也没有办法。 她一人回转插了院门回到正堂灶前一个人生火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刷锅…… 等到天地白茫茫彻底盖住她便一个人坐在灶坑前没有点蜡就抱着膝盖看着忽明忽暗的柴火燃烧。 隔壁院子里的吵杂声很大劝酒的声音说笑的声音还有……成先生竟当众高歌仔细听听一会诗经一会药经最后竟然还有香谱? 成先生果然学识高深啊! 灶下劈柴噼啪一声大的。 七茜儿收拾心神继续看她想有多久没有一个人了?自己竟然害怕一个人了?可真是矫情呢。 她自我奚落的轻笑起来门口却传来小姑娘的询问道:“你明明不高兴却为何要笑?” 七茜儿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却是那小师姑她抱着红布裹着的一个人形不知道何时来的就站在门口看她。 七茜儿笑着站起来问她:“可吃过饭了?” 人吃饱了脾气便总是好的。 小师姑抱着经络铜人进屋语气软绵绵还很是抱歉的说到:“这是阿柠的经络铜人他现在已经不用了就与你吧。” 那铜人落地发出沉闷一响。 七茜儿本想道谢却听小师姑又问一次:“我看你不高兴可为何要笑?你可以悄悄哭反正没人看到的。” 长长呼出一口气七茜儿慢慢蹲下把这小师姑当做小孩儿般的摸着她脑袋说:“你不是看到了!小师姑记住啊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喜怒哀乐里面有一件你是不能学的。” 小师姑歪歪脑袋:“那件?” 七茜儿捏捏她脸蛋说:“不能哭!也别学会这个东西!哭只能让你软弱它对你遇到的一切难处除了让你更狼狈起不到半分作用如此……越是难咱越要笑!你记住了么?” 小师姑认真的想想最后抬头道:“恩!言之有理!你你是对的!” 说完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忽眉目轻弯就咧嘴跟她笑了起来。 笑完她认真的对七茜儿施礼道谢。 谢完就笑眯眯的就离开了。 院子再次安静天气寒凉雪片落地沙沙作响…… 七茜儿伸手拿了一根蜡烛对火点着举着来到铜人面前就一把揭开了红布。 好半天之后七茜儿轻叹道:“原来~你们长在这里啊!” 霍七茜年十五如加上她前生的所有岁数许她心里住着的就是个差点百岁的老太太。 有经历的老人对世上的一切事都有自己的认识。且她们还会耿直的觉着旁人没有她们岁数长自然不如她们懂的多。 七茜儿就是这种人她是自信的虽活人活到现在她才知人身上竟有这么多说法从前也知道经络xue位却不知道有这般的多原来这些玩意儿组合起来才算是个完整的人啊。 从那廖太监送了她两本书起她已经反反复复看了不下百次并按照字面的意思有了自己的领悟。 是的就是她自己的领悟就像从前没有人愿意给她单独上课她就反复阅读常常背诵自己领悟般她也是这样领悟这两本秘籍的。 加之当日那瘟神庙里有个叫谷红蕴的人对她说过只要找到铜人按照传承的方法找对路数跟着练就成了。 谷红蕴认为七茜儿家中必有成法隔壁的一对师侄也是这样想的。 这样的舍命拓脉若不是家中有实在的传承谁人又敢什么都不说的就稀里糊涂的拓脉灌顶? 如此这些人便各自在心里给七茜儿补出家谱补出传承故事。 旁人是如此七茜儿如何不是这样!她是完全不知道厉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她而言就是我按照这个练练明儿我就长头发了。 没错她就是为了生发练的。 那修合真经上说须得赤足踏地方能感受大地真元。 那真经又说须得子午那午时已过现在就只有夜里的子时了。 深夜子时七茜儿便脱了鞋赤足踏地去感受站好半天两脚冰凉她啥没感受到便想许是感受就是把那些气拽上来我才能感受到? 此人上辈子对着牌位寂静惯了是个入静便能立刻心无杂念的。 如此她迅速入了静想着我从大地拽一口元气感受到它感受它感受它……有了! 再按照这些经脉去运行它…… 一股子从地底冒出的气还真被她生生感知到了那气被她拽到足心又与她从前身上本就有的气合并在一起。 然后这两股气合并一处就规规矩矩沿着书上那铜人上标注的脉络开始运行…… 如此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那气儿越来越多便慢慢变成奇怪的东西……先是从左足开始走的是热气了又从右边开始走的是寒凉之气了? 七茜儿不知道这些气为什么变化便认为它们本该如此就是这样。 气虽不同然则按照修合真经的办法它们自有循序就这样互不干扰的一圈一圈的游走起来。 隔壁喝到下半夜便开始送客。 七茜儿能听到足够的吵杂却丝毫不会分心。 她此刻是愉快的愉悦的并欢喜的。 讲不出为何这样欢喜?就是能感觉到那身上蔓延着一种奇妙的生机生机是协调的平衡的还任她掌控又如沃土遇到了种子种子遇到了水季节恰恰合适那树苗儿便发芽了从大地慢慢探出头啪的一下…… 世界便发出喜悦的一声哼又是一声哈…… 七茜儿知道自己低低发出了些声音这不重要! 倒是隔壁小师姑盘膝坐在蒲团上点头道:“果然家学渊源!” …… 种子变成树苗树苗抽出枝蔓枝蔓长满绿叶受着恰恰好的和风细雨滋滋润润当中那树苗便开始抽条越来越高越来越壮…… 七茜儿看不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一会热气升腾一会满是寒霜。 这是个压根不知道武林更不知道江湖听都没听过绝世武功这个词儿的后宅妇人她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哦她知道自己在练生发的功夫。 她一人走出了从前一切人都没有走过的修炼之路然而事情也真非她所想是一帆风顺的。 如一个气囊一直往里面添加大地一口真元虽有那廖太监给她拓宽过经脉然而这经脉总会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如此便难受了。 大概是下半夜的时候七茜儿便觉胸中憋闷好像是荷塘底下挤满了淤泥般不得纾解。 然而此刻她也是收拾不住了那气脉还在一圈一圈的游走甚至七茜儿心里已经清楚再这样吸进来却散发不出去她一定不好了…… 不好了? 不好了! 该如何是好? 她便想起那本月德三十六式来。 怪不得那老太监给了两本该死的遭雷劈的!他咋不说是一起练的啊!那书自己只看了几眼上面尽说些什么来着? 哦!兔起乌沉右臂前出左腕拧翻?气贯于指手足小圆…… 圆?圆?圆圆圆! 身上好难受……要死了要炸开了……要是一个圆必须有一个圆对!家里有个大磨盘……圆的! 七茜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只想着老娘几十年都熬得阎王老爷身上生死簿都逃出性命了我能在这里炸了? 休想! 如此这天地唯一奇哉的妇人便叉着收不回来的腿儿一步一步的出了正堂又一步一步趟雪的去至后院磨房。 老官宅有人就得吃粮有粮总得磨成粉。 这原就是一户家有二十几个婢仆的老宅也不知道前主人是如何想的许是刻薄他家里用的磨盘就不是那牲口拉的滚磨却是上下两片的人推石磨还出奇的大。 七茜儿好不容易挣扎到地方脑袋里就一个想法总要做点动作发散出去总要画个大大的圆才能舒畅如此她就一头扑过去双手把抓住那磨盘上的拐就开始一圈一圈的磨了起来。 到底……还真是圆了! 左右足心于大地取一口元气灌输体内与身上先天之气会合延出阴阳二气运行经脉润养经络兔起乌沉气贯全身送至双手圈圈环环收气于体周而复始……当天地再次明朗庄子里瘟鸡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叫唤。 七茜儿便缓缓放开双手睁开双目想:“我成了!” 又一想?什么成了? 反正到底是成了! 最后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摸了一下脑袋顶瞬间……她就泪眼汪汪了 娘哩!好发!毛拉拉的划手哩! 作者有话要说:哼!晚了!我写不出来卡文了我!哼! 正文卷 44、第 44 章 七茜儿整夜未睡, 早上依旧浑身的力气, 出了磨房竟也不觉着冷, 精神抖擞更不想睡。 天地满目银白, 站在没了小腿下半肚的雪中她仰头看看雪势半天儿嘀咕了一句:“恩~风雪连两世重门雪皑皑, 啧~房儿多了也是麻烦啊算!好歹现下是省了棉衣了从此又节省一笔也是快哉……。” 她是真的满心欢喜只觉着随它深冬雪寒她自周身二月春风护身如着狐裘。 又好一身劲儿无处宣泄, 算是找到了用处这院儿房屋太多, 从前就怎么都收拾不过来。 然!现下不怕了, 她有的是气力了, 就在找了扫帚抹布, 从前院到后院二十多间屋子犄角旮旯, 房梁马圈能照顾到的地界她都照顾了三遍, 牲口圈的骡子驴蹄儿她都给抛了个光。 她动作飞快急速那刻恍若流星旋过打扫下屋鸡圈时就把几只母鸡吓的提前交了蛋后颤巍巍拥挤做一团。 这一顿收拾只要身上些许不济她便自然循环随心所欲把身上的不好的气还给大地再从地里拽点新鲜气用。 到了最后那锅底都被她拿草木灰擦的铮亮实无事可做她便提着一个木质的平头耙子心随意动的上了房。 到了屋顶她又展开双臂美滋滋的叹息说瑞雪飞絮不沾衣悦目佳人上玉台……有头发人便雅致咱读书浅诗文也会胡诌几句的当然这些不甚重要重要的是咱有头发就是个佳人儿了还现在想飞都能飞了。 就感觉随随便便飞一两口满水的锅都不在话下。 有的人天生做事就自成道理她觉着可以便没什么不可以什么心法什么身法都随它…… 房顶厚厚的积雪被七茜儿推到地下随着砰噗砰噗的落地声成先生便捂着脑袋从屋子里晃悠出来。 呆呆的侧仰头看了半天寻到人成先生便呆滞了。 这位常夸七茜儿贤惠的呆郎中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到:“实实在不成体统这……如何就上了房呢?过了实过了!” 再看看这位这肆无忌惮的兴奋劲儿她她念的狗屁不通的诗句简直有辱圣贤书……现下再想想自己的师姐其实也不是没有优点的起码她不上房还有调鼎的手艺也还是不错的。 想到昨日被同僚羡慕赞美成先生便不由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来。 正嘿嘿乐着耳边便听到有人说:“小阿柠你在高兴什么?是酒还没有醒么?可要小鱼给你调些醒酒丸?” 东屋的窗棂小师姑正好奇的看着成先生。 成先生赶忙上去问好:“小师姑起的早啊” 小师姑却认真的说:“不早了从前在家当五更起是你们倦怠了。” “您教训的是您~且再忍忍待明日安稳了好歹药堂的东西我帮您置办齐全咱们~就恢复从前的样子。” 小师姑闻言却笑着摇摇头又从窗户里递出一个荷包。 成先生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袋拇指大的夜明珠。 怎么怎么是这东西? 成先生脸色上瞬间浮现悲痛好半天才语调哆嗦的说:“这这不是您的明珠么?” 这是师祖给他最爱的小女儿他的宝贝疙瘩的周岁礼啊。 小师姑却不在意的笑笑说:“白家的明珠已经死了啊!”她看着不间断的雪片说:“呐小阿柠!从此便叫我雪姑吧随了雪姓也算是彻底干净了。” 今日隔壁那小娘子分外高兴她就在屋顶又喊:“云鬓腮香波横秀……秀……哎呀咱就长头发啦……” 小师姑抱臂笑了起来。 成先生捧着荷包的手却有些颤抖他看着雪姑说:“您您这是何意?” 雪姑抬脸歪头眉目弯弯的看着隔壁笑:“总总不能过的比那小娘子差了这些你拿去典卖了那小娘子说的好歹弄点养家的田亩呢咱家早晚会再热闹起来的你明日进城再买两个利落人我跟小鱼也真是没出息到底了这日子过的真是连累阿柠了。” 成先生缓缓跪在雪里喃喃的说:“都是都是我太没出息了……” 雪姑却不待他说完便插话道:“没出息好啊没出息好呢!若不是你没出息我们恐怕连个稳妥存身的地方都没了……你师祖说过一句话这人走到绝路就先得看清楚自己个有多大本事本事不大就先认命我认命!小鱼也得认还有阿柠~你也得认!” “……是我早认了!” 七茜儿收拾完屋顶的雪又制好饭食昨日提盒篮子都送到老太太那边了今日便只能捧着一碗粥揣着两个鸡子儿过去。 才刚出了家门七茜儿便看到家门口有刚刚被雪覆盖的两道车痕。她皱皱眉便沿着车痕一路走到丁字口老院门前便看到那车痕一拐果然是隔壁的。 这是又走了?去哪儿了? 又将将推开老院的家门喜鹊的笑声便从屋内传出。 七茜儿愣了下便端着碗站在院里喊人:“阿奶我送早饭来了!” 屋里传出老太太的招呼声:“进来吧!没没~外人了!” 七茜儿端碗进屋先往灶坑里添了几根大柴看火势旺了才撩帘进东屋。 可这人进去她便有些楞了。 这满鼻子的腐气儿只一夜功夫老太太就老了十岁不止头上算是一根黑发都没有了。 自己伺候了那么久老太太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凹出了刻薄样子她顶着一头自己看不到的银发就万念俱灰的靠着炕柜。 见七茜儿进门还得撑着精神忍耐着跟晚辈笑着招呼:“来了啊大早上的没得麻烦我随便打发点儿就成。” 喜鹊穿着一身打着整齐小补丁的布衣正在满炕边打滚。 许是母亲说了很多不成体统的话看到七茜儿来了她便滚起喊着:“啊~呀!啊!来了来了!” 跌跌撞撞她一路卷到老太太盖在腿上的棉被里竟头都不敢露。 七茜儿半嗔半笑的瞥了这小孩儿一眼抬脸就对老太太说:“您听听像不像狼婆子来了?”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尽瞎说!” 拖过补好的炕几七茜儿摆好碗拿出两个鸡子儿放在桌面上:“您赶紧吃点热乎着呢。” 老太太瞥一眼便嗔怪:“怎么是俩?你留着给臭头回来吃啊!” 七茜儿才不搭理她这个话头倒是爬上炕开窗子换味儿整好又出去烧水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屋子打扫院子。 偶尔她抬头就看到半开的窗户上喜鹊握着一个鸡子儿一边吃一边瞪着大眼睛看她。 自己假装凶像这丫头就假哭着找老太太告状。 啧~这长大之后也是个精怪可会装模作样了。 要不要趁着她现在还小就多打两巴掌呢? 等收拾利落进了屋老太太到底是起了床铺她自己也收拾利落了还把昨日的提盒篮子打并在一起放在了厨房口。 七茜儿进了东屋就看到老太太一手护着来回歪的喜鹊人也不说话就自己发着呆。 如此七茜儿便安静坐下寻了老太太的针线簸箩一边给老太太做鞋一边安静的陪着。 这人活一世沟沟坎坎多了去了遇到事儿早晚都会明白谁都帮不上的到底还得靠自己熬过来。 也不知陪伴了多久老太太终于带着一丝气愤问:“我都这样了!真白疼你了你你~也不问问我?” 七茜儿没抬头的轻笑:“怎么问?您老四个儿子就剩下这一个当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就是一泡臭狗屎谁都嫌弃谁都能踩却独您护着……这里外不是人的事儿我可没那么傻……” 老太太闻言便更生气了拍着炕几骂到:“说什么呢?什么臭狗屎啊……那是那是你四叔!” 看她说话了七茜儿便抬脸问:“这小丫头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无奈苦笑:“……大清早就给送过来了说是要拿着见叔叔谁啥的书信去燕京找上面的人去又说乔氏会办事儿说往后不做兵部的营生了他给我看了一封信我也不懂是什么……” 七茜儿抬头打岔问:“荐书?” 老太太点点头:“对见叔!哎呦~我的祖宗先人啊他老陈家都要死绝了一家土里划拉东西吃的乡下泥腿儿他哪儿有燕京的叔叔?你说这人咋没脸呢!还见叔他咋不认个爹回来!” 这又是跟从前不一样的地方算了……自己都这样了就不想旁人的事了。 七茜儿心里到底好奇便问:“却不知四叔的举主是哪位?” 老太太呆愣一下半天才问:“啥你说啥?见主?” “哦!就是~谁送给四叔的人情给他写信那个!” “哦这个啊老四说说是从前的上官让他去燕京见叔叔。” “哦那那位燕京的叔叔在什么地方呢?” “……说是工部什么水口呢我也听不懂反正老婆子是不信他了人家皇爷的官儿他喊个叔叔就给他做了?又骗我……” 老太太唠唠叨叨的等着七茜儿搭话话没等到却看到七茜儿眉眼弯弯在那边笑。 自己这么难过她还笑?她生气语气就生硬了问:“你笑个啥啊?”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没啥想到四叔转了文职从此不必提脑袋卖命您也省心了。” 老太太很是痛快就立刻来了一句:“他死外边才痛快呢!” 七茜儿却看着老太太那张满是风霜的脸半天才轻轻叹息到:“您才舍不得呢一尺三寸婴十又八载功……老母一百岁常念八十儿好歹身上的肉艰艰难难看着长大了再不好还能丢了不成!就这一个了您就想开点该吃吃该喝喝……” 七茜儿没听到老太太还嘴就抬起头却看到老太太已经泪流满面就坐那万念俱灰的浑身抖动嘴唇都抽白了。 七茜儿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哪句话可能戳心了她挣了鞋要上去帮着顺气却看到老太太使着吃奶的力气猛搓自己的脸她说不出话就喊:“你~你!你出去!!出去啊!” 七茜儿放下簸箩要走身后老太太却喊:“喜~喜鹊!!” 七茜儿转身拿着被子卷着喜鹊就跑了出去…… 听到孙媳妇关门那一瞬老太太到底是忍不住了她就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她哭啊哭啊就噎着憋着只是不痛快! 想哭点什么宣泄一下却什么也不会啊后来她便想起从前在娘家里她娘是信道的就常坐在田垄哭牛。 老太太娘家贫寒家里怎么可能有牛她娘那时候也奇怪是旁人家死了牛每次她娘就去旁人家田垄里哭。 一辈子就要过去老太太脾性刚硬就不哭就不哭! 现在她想哭了就明白自己的娘了娘哪是哭那牛啊她就是想找个地方放放郁气不哭嚎一场便没得活了。 如此想想那小时候听到的词儿这老太太就真的哭唱了起来“啊!啊……我我劝劝世人啊……听我说因由啊那世间最苦是耕牛啊天爷啊!春夏秋冬齐用力啊四时辛苦未曾休……我的老天爷啊!犁耙铁打千斤重啊竹鞭身上万条抽啊……” 喜鹊听到老太太哭她害怕就把小脑袋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也是含着泪看着屋里。 老太太知道自己有一场大雨怕惊到孩子这才让七茜儿抱她出来。 七茜儿摸着她脑袋安慰:“不怕不怕……阿奶吃苦药呢。” 小丫头用手指着屋子里喊:“奶~嗯嗯嗯!” “是奶哭了!被你的臭爹娘气的……” 这话没说完一双小手就盖在了七茜儿嘴上这就是个不到三岁话都说不全的孩子可她不让七茜儿说爹娘是心里什么都知道的…… 七茜儿用脑门贴贴她脑门叹息:“真干净啊!” 屋里老太太还在唱:“……泥硬水深拖不起啊肚中无草泪双流口渴饮些田畔水喝声快走不停留啊我的老天爷肚饿吃口田中禾一家大小就骂瘟牛老天爷你开开眼好苦啊……啊啊……” 上辈子这老太太也掉眼泪却从未听她这样哭唱过。 七茜儿抱着小孩儿颠颠的转圈子心里却想是了是了有了自己作伴她才能唱着发泄一下是找人心疼心疼呢。 她心疼了。 “……嫁女婚男成喜事无钱商酌卖耕牛!田粮课税难完纳家贫要贷这条牛老天爷你行行好见我老来无力气牵出街坊做菜牛……吃了我的心扒了我的皮啊老天爷啊……” 这词儿实在好七茜儿听着听着便听住了正记呢耳边便察觉巷子口来了好些车。 她如今耳力好听几耳便知这是陈大胜几人回来了。 这个时候? 果然没多久陈大胜便喊着奶!奶?奶!奶?奶!奶……的进了院子。 七茜儿扭脸对他嘘了一声陈大胜一愣就听到他奶在屋里哭嚎还念念有词的。 这小子吓一跳立刻想进去却被七茜儿拦住了:“你可别让奶发泄发泄不然非得一场大病不可。” 陈大胜在巷子口已经跟孟万全交谈了几句知道他四叔回来了就不作他想一准儿就是这两口子气的。 茜儿什么脾气他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气阿奶! 这傻子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七茜儿倒退一步拦住顺手还把喜鹊塞进他怀里道:“来抱抱你妹甭去找两口子燕京去了!” 陈大胜没有抱过小孩儿就立刻僵住了。 说来奇怪到底是骨血亲喜鹊到了陈大胜怀里个小人却缓缓松了一口气。 兄妹对视喜鹊想看了一会就拿巴掌左右拍她哥脸她哥不生气随她打她就忽伸出手把指头怼到她哥鼻孔里了。 陈大胜受了惊差点没松手就听到屋里老太太嗷呜一嗓子大的:“……老天爷啊……我是怕死难言流惨泪将刀割断寸咽头剖肉抽肠破肚肺剖肝削骨有何仇?我上辈子造孽这辈子受剥我皮来做鼓打惊天动地鬼神愁……我今受尽千般苦莫要你来世变成……变成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下半辈子可不要你了……我的老天爷啊!” 瞧!到了这会子自己都要气死了人家也不愿意自己儿子来世受罪招了报应变成耕牛好受罪。 老太太哭成这样到吧陈大胜吓死了他语气颤抖的说:“就就没王法了?四叔四叔……你也不管管?这都要扒老太太皮了啊!” 七茜儿都气笑了伸脚想踹又怕他飞了不好找便只能解释:“别瞎想老太太这是哭牛呢……” 陈大胜一听更傻了:“咱没牛啊?啥时候买的?咋死了?” 好半天才听到七茜儿说:“这世上做母亲的便跟老牛也没啥区别吧辛辛苦苦一辈子死了死了都要剥皮抽骨奶是伤的狠了。” 可上辈子这老太太是怎么忍耐的? 陈大胜一想便清楚了他语气带了一丝哀求道:“咱咱回头把老太太接家里成不成?就不能放他们身边。” 七茜儿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你咋回来了?” “今儿早上拿俸禄了又赶上大雪钦天监那边消息不好说要下很久我们就赶回来看看帮着清理清理……” 陈大胜这话没说完就听到七茜儿也是一嗓子高的:“哎呀!陈大胜你咋回来了?奶啊!别哭了!你臭头孙儿回来了!!” 那屋里还在嚎哭并且哭声更大了。 七茜儿一撇嘴又喊:“那我们回去了!臭头说皇爷给发了粮饷了您先哭着啊!我们回去放下东西就……” 窗户板子被人猛的推开老太太鼻涕眼泪糊满面的对外喊:“你敢!那是我臭头的钱儿……你你个外人你~你俩赶紧进来!” 这收的就有点快了陈大胜都看傻了。 七茜儿忍笑拉着他就进了屋。 其实便是如此了难道要哭死么?哭死那牲口还是牲口他也做不得人了。几十岁的人还指望他浪子回头不成? 陈大胜蔫蔫的进屋被他阿奶一把拉住没问几句因为心疼阿奶他便把自己得了多少东西拿回多少银钱的事儿都秃噜了。 甭看他入了亲卫所没几日可是皇爷看重他便总是想着他。这不是大雪么想起他家境不好便让人悄悄给他先支一些粮食还有银钱回家。 就这样陈大胜赶着自己卫所的车拉着自己月供节省出来的猪肉鸡鸭粳米白面豆腐咸菜黄蜡还有碳就兴冲冲回来了。 谁知一进家门就遇到狂风骤雨把个老实孩子好没吓死。 陈大胜说了一堆东西老太太看他两手空空便又开始嚎一边嚎一边说自己命苦哭祖宗哭臭头爹娘又说陈大胜可怜等等之类然而她的眼睛可不看孙子就使劲瞪着七茜儿…… 七茜儿无奈只得翻翻白眼对陈大胜道:“赶紧赶紧!把你那点东西都拿进来都给老太太铺排开哎呦!这心眼儿拐弯的都到你们老家了!” 陈大胜傻乎乎的应了跑出去来回几次这东屋算是乱了半口袋面一口袋粳米七八只活鸡活鸭几布袋子黑炭还有两挂肋条肉…… 老太太眼神是满意了可嘴里还哼哼着哭呢七茜儿都拿热帕子给她过了二遍脸她都不依就哼哼! 就看一种东西哼哼一次最后看到陈大胜将黄亮亮十贯永安通宝摆上炕老太太就吸着凉气扯了一嗓子:“我那可怜的儿可怜的臭头娘你们养儿一场是啥也没享受到……” 话就是这样说手上人家也利落就把那铜钱子往自己身边划啦。 七茜儿心想老娘都会飞了我跟你个老太太计较这几个? 乔氏她祖宗的到底有点生气了。 她咳嗽一声:“这家里吃吃喝喝我以后可不记账了!” 那边哭声嘎然而止没多久飞过一把铜钱有十几个。 “哼!这骡马牲口料还白拿人家营儿里的脸皮那么厚呢!” 又飞过来一把带气铜钱。 “哎我这身体也不舒坦也得吃几剂药补补不然明儿曾孙怕是没了……” 气哼哼三五个大钱丢过来大概觉着自己过分又丢了三五个过来。 七茜儿大咧咧收拢了一堆还要说话身边这老太太就恶狠狠的说:“你还想咋?少你吃了少你穿了?” 七茜儿掰着指头:“那是我的嫁妆你孙儿没回来……” 这话又没说完那边怒飞整一贯过来:“拿去!老天爷啊!老陈家祖坟塌了塌了!给你!都给你!我可不活了……” 哧……担个屁的心啊几串铜钱就能哄好的老太太。 七茜儿忍俊不住扭脸把身边的一堆儿钱都给人家肝疼的推回去了。 “逗你呢!都给你给你了!我不要!” 看着堆过来的钱儿老太太的心算是彻底敞亮了是啊她到底还是有个后墙能靠着的。 便是如此人也没有把钱儿还给七茜儿却打开炕柜嘴上讪讪的道:“我个快入土的我能花几个?一文都不少你们的你们小奶给你们存着……” 七茜儿翻白眼拉着陈大胜要出去卸牲口却听那老太太在身后说:“茜儿啊以后我就住在这个院儿吧。” 七茜儿身势一停就扭脸看向老太太道:“不是说好了我给你养老么?” 老太太嘴唇抽抽苦笑道:“不用你我手脚利索着呢!那会你没来我也是自己顾自己没得现在到娇气起来了。” 七茜儿回到炕边拉住她的手问:“是那边说你什么了?”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无奈到:“说什么?他能说什么?他不敢!他理亏!他没尊严没脊梁说话!是我~我就想着我跟着你过旁人说咱满门不孝我跟着他过我自己心里难受你们也为难。 索性这院就做老宅子我一个人活!也挺好的……那外面都说我财迷都说我霸道都说我刻薄也成这个名声啊奶就认下了!啊!我认!我就独轱辘谁也不容我看上这院子我还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太哭那个是道家一直流传的《道家牛图经》很小时看到当时就震惊了。 正文卷 45、第 45 章 重回家来, 谁也不好意思再麻烦小嫂子, 这次余清官他们都带了干粮, 吃了东西便甩开膀子在自己家收拾屋子, 打扫屋顶。 虽是瓦顶但都是在宫中做事的就总有便宜都知道这场雪会下很大, 还会下很久。 大家匆忙回家一进巷子就看到只有老大家的屋顶能看到瓦片颜色小嫂子总是能干的过分。 按照惯例陈大胜又无事可做倒是陪着老太太坐了很久。 祖孙都没提及陈四牛。 交谈中, 七茜儿明显感觉陈大胜长进了他竟然学会分人说话了, 他跟阿奶说燕京的街巷, 说那些铺子难民, 只说好的消息, 却只字不提宫里的任何事情。 倒是老太太连着问了好几次皇爷好吧?大娘娘好吧? 老太太对皇家总有一种对神的虔诚她是真心诚意期盼皇爷万寿无疆的。 陈大胜自然说好, 可心里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清楚太多宫的事情他便不提, 也不敢提了。 实实在在他看事情的地方跟旁人不同甚至唱戏都唱不出他每天看到的东西到底该当如何形容。 譬如哪位大臣的腚皮较厚这事儿。 亲卫们的活计既不在朝也不在宫且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能自由交往这令初入官场的陈大胜松了一口气也绷着一根筋。 他知道很多事情。 好比皇后曹氏入主正宫的旨意依旧没下帝后不和初一十五肯定吵架皇爷其实很喜欢睡小姑娘宫里的惠妃掌握的权利比皇后还大等等之类……可宫是宫前朝是前朝皇爷喜欢睡了谁都跟前面没关系。 前朝都在说皇爷是明君也必然是明君。 后宫只支配一部分人的生死而前朝支配着整个天下的生死这个是必须要区分来看的。 一天天过去人在成长然后某日陈大胜起来就察觉……羊蛋忽然就不是羊蛋了羊蛋变成了一件事情可归类户部归类吏部可归类地方要员甚至可以归类钦天监他形容不来这种感觉。 就觉着他想到的地方都十分要紧能轻易拨弄命运促成千万的羊蛋及他。 还有宫在西门角的某个地方隔三差五会安静的抬出尸体小内官的宫女的偶尔还会齐齐刷刷抬几车出去那时柳经历会告诉他宫内某个院子从此便锁了。 锁了就是再也不住人了废宫了。 而皇爷依旧是慈爱的最起码对他是慈爱的。 看那马车远去柳经历当时不屑的说了一段话:“知道日子不好过了才来尽忠!这早干嘛去了?” 人命有时轻贱到不过唇舌轻启一句话罢了。 而后更多的人进宫了刚立住的男孩子坐在大车里的小妮人一车一车的从宫外送进去……也不知道会去向何方。 在大梁宫人命还不如一只下蛋母鸡值钱跟这个地方沾边了就是大臣们的命也是如此的。 现在陈大胜无比清楚他看守的地方分了前朝与后宫这个必须区分去想去看。 陈大胜不愿意跟亲人去分享这样的事情就说起他现在住的院子上工着实近便还有那对哑巴夫妇做饭也很好吃……约到了正午余清官他们就都进来给老太太磕头又喊了陈大胜一起走。 如今长刀卫的活计就是这样没什么事儿但皇爷会忽问一句大胜呢?今儿怎么没见?他做什么了?又去南门楼子看狮子了? 然后皇爷会一个人站那边笑会子。 前朝后宫就都知道了长刀卫的陈经历皇爷是放在心里的。 还有宫里太监们的老祖宗佘伴伴他也会时不时把陈大胜叫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或让他搬搬花盆或让他讲一些长刀营过去……从想活命到吃皇粮到一步登天陈大胜每天都在思索一个人坐在城门楼子思索…… 他透过面具看着那些快马快马又从全国各地不断送来各种消息他这才知道他就是苍生苍生又活在不一样的地方那些地方并不安宁每天都要有地动有断炊的有三年绝雨的也有六年不雪国大了就是这样的它从无宁日而苍生唯一能依靠的地方就在他畏惧的宫里。 陈大胜不敢走远甚至今年过年都未必能回来他就只能挑着细碎时间抽空快马回来看看。 现下又遇了这样的大雪之后到雪化大概更没有什么时间回来了。 这七人走之前或多或少都往七茜儿手里交了账目多的能有几十两少的也在二十几两银。 都做官了虽不是肥差但这些细碎的钱儿还是会不间断的莫名其妙的蹦到口袋里经常有亲卫所请他们过去坐坐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就真是去坐的。 反正~头儿说了多吃东西少说话就肯定不犯错。 随便走上一次便有补贴都不会空着手让他们回去。 还有就是他们吃住在一起人人都有皇爷补贴的份例又至多消耗三人的份东西多了吃不了用不完剩下的四人份就转手给了柳经历换了钱儿。 为何只是六人? 那是因为陈大胜有个家要贴补他的东西是剩不下的。 他回来俸禄东西都交了老太太七茜儿却依旧给了他五百个钱的零用这些钱儿坠在经历大人的小牛皮褡裢里走路都噗啦噗啦闷响。 七茜儿就边送他边笑。 陈大胜却边走边回头去看依着门的老太太一直看不到人影了陈大胜才把七茜儿拽到一边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个锦缎做的袋子给他。 七茜儿有些迷茫的接过入手便知是什么。 又是金子?! 她立刻睁大眼睛看陈大胜脑袋里立刻闪过乱七八糟的很多想法。 陈大胜吃过教训就立刻解释:“别乱想!是皇爷私下赏的。” 他示意七茜儿赶紧把东西放起来因这件事世上便没有几个人知道。 上京与庆丰民生快速的恢复朝堂上下齐齐称颂皇爷睿智称颂皇爷如天之德……这里面跟一个小亲卫是没有关系也不可能有任何关系的。 武帝需要这样的名声新朝需要这样的名声甚至占用这名声也是理直气壮没人认为不对。 大臣们歌功颂德的奏章陈大胜看不到万民称颂的声音他也听不到甚至他上了街看到慢慢恢复元气的燕京城也会从心内叹息皇爷圣明! 却压根想不到这事儿跟自己有关系。 他在皇爷的眼里就是这样一个诚实诚恳诚挚诚朴的臣子老实到令人焦急不照顾看好了出门就能被人拐走的少根筋孩子。 没错孩子!陈大胜今年二十在官僚阶级里这个年岁就是个毛孩子。 可他又是皇爷认下的臣有了大梁这几月臣!皇帝认下的臣还真没几个。 那后来史书上这样写武帝智勇兼备大梁初立便有盛世先兆……其中只字未提陈大胜。 他只是默默无闻的从大梁元年一闪而过。 当然作为好的上司陈大胜也是有所收获的私下里他便得了那宫中老祖宗给的一袋金子有小小的一袋一锭十两给了十个。 户部新铸的大梁金官锭本是先送到宫内让武帝赏人玩儿的送的不多有二百来个陈大胜一人就拿了十个。 陈大胜并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好就顺手给了媳妇儿。 七茜儿作为低等官员的未亡人也没这种见识就看看左右警惕的塞进了她的琵琶袖里又因太重就用手托着。 “那~我走了。” “哎!路上小心着点儿。” “好!你受累多多照顾阿奶。” “知道有事没事儿甭乱跑家里都好着呢。” “哎!走了。” “恩!去吧。” 他们就如此分别从头至尾陈四牛也好乔氏也好其实早就不值得一提了。 风雪遮人眼七茜儿眼里很快不见了陈大胜她现在倒是有些困了就轻轻打个哈欠转身晃晃悠悠回到老太太院子里。 一进门她便看到老太太在正堂方桌下系了一根绳子绳子上捆着喜鹊喜鹊腰上扎绳坐在一个草垫上。 小丫头对于绑起来坐地上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她手里有一块她从没有吃过的好东西。 一块白白的冷豆腐。 看七茜儿进来这精怪就转了个身。 七茜儿看老太太抱着东西来回奔忙就问:“您这里还有事儿么?不然我帮您提前做了晚上的饭食?” 老太太占了人家小两口一大堆的东西这会子看到七茜儿发困这才感觉不妥当闻言她便讪讪笑笑颇大方的说:“不用不用!晚上你也不必过来我这里啥也有了呵……你回吧不用管我!明儿你想睡到啥时候就啥时候……。” 她这人便是如此东西充裕了她反过来侍奉七茜儿都没啥问题。 七茜儿闻言点头转身出屋走到院里才想起自己想吃点细面如此她就一伸手卸了手边的窗户在门帘后面愤怒的那双眼里端了老太太一碗白面出来吃。 当然临走窗户是又给人家按上了的。 身后老太太愤怒的喊:“明儿你过来要把我的碗给我拿回来!这是我老家带出来的!” 七茜儿愣了下抬手看看碗底叹息:“呦来历还挺大。” 回到家她插门烘火蒙被子就睡这一睡就睡到第二日三更不到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外面北风呼啸她推开窗户夜中见外风雪更猛。 又估摸下时间大概如今子时已过却依旧想去后院推推磨盘才舒服如此便寻了陈大胜上次从后山扒的榆树皮到后院推磨去了。 总不能白推吧! 老宅后院磨盘的牙口忒好推到约莫五更天便细细碎碎扫了七八百斤榆皮面出来。 七茜儿是个会过的就寻了家里的豆面掺和进一盆再将掺和好的榆皮面挖了五六十斤的样子背背上她这就预备出门了。 是大雪当中不到四更天七茜儿要出去做些积德的事情了。 在上辈子庆丰城里有个要饭的老善人叫秋花子。 这秋花子要饭从不用碗就饿了随意找个饭铺门口一坐大店小铺面不拘什么地方他坐下就有人掏钱儿给他付账想吃什么店家还亲自出来问还要亲自出来奉酒夹菜伺候着。 那会子能伺候秋花子吃一顿膳食就是庆丰城最荣耀的事儿了。 秋花子睡觉也是随便找个屋檐就躺但只要他躺下身后屋主就肯定就会抱新棉被给他捂着让他取暖要是遇到冬日还会给他烧个篝火添上一夜柴侍奉着。 就是这样一个受人尊重的老叫花他却害怕给人添麻烦轻易不受人供养而在一个深冬他冻死在旧城的老宅屋外了……。 给秋花子送葬那天多半城庆丰城的人都出来披麻戴孝七茜儿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老人的事儿的。 那天她扶着老太太赶着家里的大车一起去了秋花子的家一见便知秋花子果然家世不凡他家老宅那真是一处曾毗邻府学书香浸染的好宅院。 也是在那时才知秋花子真姓秋据说是前朝名门之后他家败之前是老庆丰城中的一秀才家里有所私塾且家资颇厚有城中旺铺十数间。 庆丰城破后难民聚拢粥棚后朝廷的粥棚开不下去就不断有人饿死……直至一场风雪灭了更多人的性命……而秋花子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阶段。 那会儿朝廷都没了力气有点能力的就开始凭良心去救人大家都出力有的是力所能及的善人可像秋花子这样倾家荡产的善人却就这一位。 起初他收留了十数位孤儿随着上门求助的人越来越多秋花子便来者不拒一直赈济到他自己也变成了要饭花子。 到最后这位可敬的老人倒也爽气就披着衣裳拿一个碗跟着家里的乞丐一起走了……很多人都说这就是个傻子! 见仁见智吧反正老太太说过当初她们村子一起逃难出来的要是遇到秋花子这样的活菩萨只给一口饭吃只要一口兴许能多活百十位了。 老太太那人是抠可知道秋花子的事儿后年年冬天都让七茜儿老城里去找要看看老人家身上穿的可暖和要是没有过冬棉衣就扯新布新花给老人从里到外做新的。 可是这样的好事哪又能轮上她们。 一城供养的老善人他到底是死了死于寒冬。 送葬那天半城人披麻戴孝扶灵打幡抬棺一起走到老城郊外便遇一个岔路口又看到一群人那秋花子的妻儿后代。 七茜儿那天也去送灵一眼便能分辨出秋花子的妻儿过的一点都不好他们斩衰孝衣都可能是借的。 又怕人认出他们是秋花子的后人这群人便以帕遮面在路边哭灵而哭灵的声音也不是好的从上到下竟全家都在骂这个老花子。 葬礼声势浩大一路灵棚接送亲人外人交错而过没人吵没人闹没人争辩对错更没人相互指责。 对外人来说一碗残羹是条命对于秋花子后人来说长辈倾家荡产害的是他们的前程你想做好人做活菩萨你出家去你何苦娶妻生子…… 老太太说过一句话别拿没奈何的事情去讲人间道理这里面没有道理可讲各自凭良心做人吧。 七茜儿现在做的就是凭良心的事儿她有能力了。 虽现在难民散了她还是想去秋花子家看看若是那位老人家依旧收留了那么多孤老她便出手救济。 若是没有她便自己寻一些孤老也做个力所能及的善人。 如此她背着一袋子榆皮面就往房上蹦。 最初这下顺畅无比但想连续蹦跶却开始连续踩烂屋瓦还不是自家的是人家成先生家的屋瓦。 七茜儿心里一颤悠就泄了气一慌张便从屋顶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没关系再蹦上去就是。 再上再蹦连着踩烂好几次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幽幽的说:“大半夜多大仇?您能在自己家练轻身功夫么?这是我家屋顶……” 七茜儿又吓一跳又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等她抬起头便看到成师娘裹着羊毛斗篷那小师姑穿着一件兔毛夹袄一个皱眉满面厌烦一个笑眯眯的正看着她。 七茜儿呲呲牙爬起来赶紧道歉:“打搅打搅!我这就走门出庄再蹦……手艺不好抱歉抱歉!” 这都窘迫的不成了。 雪姑看她有趣便笑着问:“霍娘子哪儿去啊?” 七茜儿拍拍雪一脸无奈继续抱歉说:“整点粮食想去城里看看能不能帮衬帮衬人到底年景不好总有没奈何的恰好缺咱这一口。” 这样啊! 满面无奈的成师娘就看看七茜儿说:“若如此你且稍等下。” 说完她跳下房没多久就提着一个布包蹦上房丢给七茜儿道:“驱寒散我家粮食也不多这个给你吧上面标注了剂量并不怕吃错。” 七茜儿郑重道谢却被她不耐烦的摆手拒绝还将脑袋也扭到了一边儿。 倒是雪姑笑眯眯的举起青葱的白嫩指尖儿提点:“气运足底借力要快你这样跳~不要在落点换气儿……你再试试!” 她不断的画着半圆的弧度手指轻轻在几个关键点用了点子劲道。 啊!是这样啊! 七茜儿认真看完道谢又把药包背好按照小师姑说的法子蹦跶了几下磕磕绊绊总算贯通却并不流畅。 她站在原地思想也不回头再请教过了一会子……雪姑就见那小娘子伸手将鞋儿脱了下来。 这一次足心直接接触地面便真是贯通了。 看着迅速远去的纵坠身影雪姑微微叹息:“好资质!要是家还在我就收她做我的大弟子了。” 成师娘笑笑伸手摸摸她头发道:“得了甭眼气了!她这辈子也不会卷进咱们的纠葛当中您啊~就回去睡吧。” 雪姑点头下了房顶就夸奖到:“小鱼今日也不错也会救人了呢!” 成师娘打个踉跄尴尬非常的就嗔怪一句:“您说什么呢……我我是怕咱家屋顶子被她踩漏了……” 雪片飞速刹那渡鸟瞬间无痕。 七茜儿跳的越来越快风雪之夜雪势使得她行迹安全。 到底是活了一辈子的庆丰城人半炷香的功夫她已经到了秋花子家门口。 她原本想着趁着夜色摸摸情况却没想到在秋花子家门口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群老丐加不足腰的小丐拦在秋花子家门口的老道上。 老道上停着两架板车没有牲口拉就如当初霍家那般靠着人力牵移。 一群妇孺坐在板车上抱着包袱的抱着孩童的众人表情绝望纷纷眼巴巴的看着老宅。 没人说话没人交谈……这是~怎么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丐抓着板车辕头哀求:“求求您了老夫人是我等不要脸!看到一口吃就生讹在您家为难秋先生您万万不能走是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这老丐还没有说完却听到那院子里传出一声果断的呵斥声道:“你们不用走!让她们走!!” 话音落从老宅院走出一位身穿棉袍头发凌乱却鸾姿凤态的先生。 七茜儿小小的惊讶一下她见过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秋花子却没想到他是~这个样子的。 板车上的妇人原本眼巴巴的看着家却听到一句这般寒凉的话。 一咬牙她对前面拉车的儿子便撕心裂肺的喊到:“儿啊!咱走!走啊……!” 乞丐们一阵惊慌赶忙上去拉扯推搡之间便忽听到附近那房上有女子轻笑声音透雪送至这老街巷的每个角落:“秋先功德无量您这善行舍不舍得分润出一分给小妇人啊?” 秋先生与众人皆是普通人五更天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先吓一跳。 众人抬头四处找寻不久便在街对的屋顶看到一位身穿暗红色朴素棉袍头上蒙着一块布?布上抠着两个洞的?小?妇人? 秋先生慢步走下台阶看着房顶半响才再问到:“这位……却不知?”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交流这一生都没有站在屋下跟一妇人隔着房顶聊过天。 七茜儿伸手把粮食口袋还有药包丢下去笑着说:“您莫要多想小妇人并无歹心只是听闻先生善名嫉妒先生善行今日才来蹭先生一点福报却不知先生愿不愿意分润与我?” 拉车的年轻人放下绳子跌跌撞撞的跑到墙下打开布口袋他看了一眼便激动的大叫起来:“爹!是粮食!您看!我们有粮食了……” 他举着榆皮面口袋给秋先生看了一眼又举着跑到秋夫人面前给她看说:“娘您看不是我爹一人在行好您看啊!是粮食啊……” 秋夫人低头看了一眼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她哭到:“只是几十斤撑个一两天还不是个走……” “你住口!”秋先生阻止了一句便回身对七茜儿行士人大礼道谢。 这位善人的礼七茜儿可不敢受她躲了一下又换了一个屋顶才道:“不敢受先生礼先生倾家活人性命是菩萨一样的人物您万万不可如此……” 说到这里她看着那妇人道:“秋夫人莫担心这世上便没有好人落个坏下场的事儿从前不知道便罢了!今日来了便~自然是要管到底的!” 说到这儿她一伸手从袖子里取出陈大胜白日给的金元宝还顺手就搓了两个金丸子…… 没办法就带了这两本是看元宝小巧可爱把玩的。 七茜儿跳下屋顶走到板车前伸手把金丸子放到秋夫人颤抖的手里道:“这世上男人向来狗性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里懂咱们在后宅操劳纺织边边角角的细碎辛苦!这是给您压袋子的私房您可不要给他呵呵……” 七茜儿自己都觉着自己说话有意思便笑了起来。 总归是做了好事心情分外好的原由。 秋夫人并不敢要刚想推迟七茜儿却转身又蹦到屋顶笑着说:“夫人莫要担心断顿三日后我再来粮食依旧有这么多这个寒冬小妇人定会倾尽全力!助先生善行……暂且便告辞了!” 说完她便几个纵身不见了。 秋夫人蹦下车捧着两个金丸子跑到秋先生面前泪流满面的说:“老老爷您看……金子我们有金子了。” 秋先生嘴唇颤动刚想上去摸秋夫人却惊醒的把金丸子放进袖里还严肃的对他说:“这是那仙子给我的却与老爷无关系!” 秋先生看着老妻看着看着他忽热泪满眶的大笑起来…… 七茜儿蹦了没几个屋顶便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吟唱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七茜儿站住竟听的心驰神往。 她便想是了是了凭着秋先生这样的人他饱读诗书去哪儿不能成为座上宾?然而他依旧任由自己成为乞丐被一城供养…… 却原来他这一生都在证道并用自己的死证了属于他的仁道…… 想起那场皇帝都没有的葬礼想起那场葬礼唤起世上多少包括她的仁义之心……七茜儿又想坏了!我如此这般不是破坏了先生的仁道么? 正思绪纷乱当中七茜儿便觉头后一阵冷风灌来她迅速向前一纵跳得老高急急慌慌连续越过几个屋顶确定稳妥后才向后看去……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明亮风雪稍逊当中两个身穿与臭头亲卫衣裳差不离的一高个一矮个公门中人他俩正手持大刀满面惊愕的看着自己。 高个那位声音有些发漂他举着刀对着七茜儿道:“尤你这女子!!出身何门何派?又姓甚名谁?是哪派功家传人?大清早你不走正路在我庆丰九思堂衙门口肆无忌惮的上屋顶……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等?难道就不怕我京中九思堂追责么?!” 七茜儿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只是气愤的想老娘抠搜一辈子好不容易想做点善事儿大清早这俩傻子拿这么大两把砍刀砍我? 这是……疯疯了么? 老娘是六品!六品! 对面的你们几品?也敢砍我? 正文卷 46、第 46 章 大雪降了一夜, 凌晨化为细雪, 便视线清晰起来。七茜儿站在屋顶看庆丰, 就觉着它没有想象当中的大, 却分外罗嗦起来。 却原来这人世分成了屋檐下与屋顶上。屋檐下是芸芸众生求活路屋顶上却是刀光剑影断生缘。 她的初衷不过就是心向往之, 想做一件对得起良心的好事谁能想到却招来钢刀加身? 被人拿刀劈砍这是她从前绝不敢想也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跟乔氏斗了一辈子那都是走脑子的事儿甭说钢刀, 菜刀都不会动的。 七茜儿一头冷汗之后便异常愤怒了。 何至如此吖? 那一高一矮的两人, 现在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三个屋顶之外, 并死死的盯着她。 待她回身, 那矮个的又来, 兜头对着她脑袋便又是一刀剁下用的是江湖熟烂的刀技叫做披荆斩棘。 这招式是烂可是攻击一般开始都这样, 什么顺手起手用什么。 刹那刀势席卷着寒风积雪扬起矮个这个小子就像个机灵蚂蚱般的蹦跶过来了。 七茜儿却哪里见过这个, 吓得一跳也不知道躲避见他刀来便本能一个仰面铁板桥。 只旁人的铁板桥是双腿撑身体她是单腿翘着撑而另外那条腿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等七茜儿躲了兜头这一刀这腿对着这位挥刀的就是一踢。 七茜儿从未打过架自然力道上没有用全力踢完她依旧是愣了想的却是我把人家的孩子打了?我跟一个男人打架了?三十六式里?这一脚叫啥来着哦见兔顾犬动作稍迟却不耽误事情……不不不!我打人了?我踢了人一脚?可我?为什么要踢人家? 两世一后宅妇人到底跟人动了手还是在房顶上。 那矮个的就觉胸中如被千斤油锤猛的击打他沉闷的呃了一声那刀瞬间就从手中脱出人飞出去都不知道自己咋挨的踢。 就听那高个撕心裂肺大喊一声:“前辈手下留情!!六好!速速躲开!!” 晚了人都直接就飞到了附近一处没了住户的高宅墙上把墙打出一个人洞来。 这边七茜儿踢完人自己也傻了她就傻站着听到风声一伸手却握住了一把坠落的刀? 刀?刀!!!! 那高个的想到这矮个的上面那五个哥哥顿时觉前程尽毁万念俱灰。 他赶紧跑过去好不容易攀着墙头又把这人拉了出来见这位捂着心口大喘气便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 活?活的! 观音菩萨满天神佛保佑吃饭的差事保住了! 矮个子捂着心口闷疼了好一会方站好神魂具惊的又被头儿问了一串儿你可好?可没事儿? 他自己也吓一跳上下用手摸索一遍最后就从怀里拿出一块凹陷的护心镜道:“我我没……没事儿我五好哥的护心镜?不不有事儿……坏了头儿我会被我哥扒皮抽筋的……” 可他这话还没说就见对面女煞星又蹦了过来手里还提着刚才那把刀? 这两人立刻闭了双眼心道我命休矣! 七茜儿心里慌的不成就没有多想她蹦到这两人面前把刀小心翼翼的放到矮个手里见他发抖握不住还好心的拿对方袖子将手与刀把绑好。 又抓着他胳膊摇晃了一下看稳妥拿住了她才松一口气的的倒飞了好高落下又默默站住又与对方再次对视起来。 她继续想这两人太坏了!看!刀依旧在他们手里仔细看去竟然是刀头双开刃的利器!又何至如此?五十斤榆皮面而已?雪印长刀更亮偏刀尖儿是对着自己的。 现在想想这架打的莫名其妙难道自己闯了别样的祸事而不自知么? 想到成先生家屋顶一片破瓦她下意识挪动下脚看看脚底也不过是雪中浅浅的一双足印。 可看到这样的足印却令七茜儿这种后宅女子心里立刻升起一种微妙的情绪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那臭头都没仔细看过这双脚丫子。 倒不是说难看现在也是白嫩的小小的一双指甲盖儿还是粉红红怪好看的……可被对面的男子看到了那就那就……不如杀了灭口吧? 她努力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刚才这两人看到自己的脚没有?好像是今儿的裙还算长应该?没看到吧? 七茜儿吸吸鼻子脚在裙底的掩饰下便是左右连着一顿扫。折腾完她又回头看看来路看到满目银白便松了一口气。 到底脚这样私密的……被人看到她还是会羞涩的…… 她想的就是自己的脚露脚的羞涩已经摒弃了刀的威胁。 甚至她下意识把刚才已经交手一次一招退敌的事儿都丢到了天边只当没发生继续在心里扮无辜。 后宅女子的思维就是这么奇异。 可是对面的两位差役人家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们亦不过是江湖后辈虽分堂比武他们的成绩也在中上然而就是上上也没有如对面这女子这般的深不可测人家打自己就是一招这还是腿下留情了…… 一百多斤的壮小伙子被人凌空踢飞七八丈还直接镶嵌进了砖墙里面偏她用的劲道奇巧无比人飞出去进了墙抠出来竟然没有一点损伤? 他俩才将是疯了么?一个劫道吓唬一个上刀就砍。 煎熬到最后那矮个的迎风就打了个喷嚏七茜儿身躯立刻倒退又是一丈高。 对面两这位马上将刀警惕的护在胸前防御并大退十数步。 总这么也……也不成啊家里营生那么多臭头的鞋垫子还没剪呢今儿牲口也没喂呢……七茜儿心想到底是自己不小心好好的走什么房顶?屋顶? 咦?好像不对啊我走房顶怎么了? 她终于开口问到:“两位?才将好像听你们说大清早我在你们~你们衙门口肆无忌惮的上屋顶?却不知道二位衙门口在哪儿?” 高个的咽下口水一手握刀一手对着身后一划拉:“那那边!” 这么高的汉子说话怎么稀里糊涂的? 七茜儿是个认真之人便再次询问:“哪边?劳烦指示清楚!” 矮个子万念俱灰的指指身后:“就那边府后巷子。” 他这么一说就把七茜儿气死了当她外地人呢? 她气的高声说:“府后巷子离这里隔着一个坊市!两条街呢!你们当我外地的在这欺生?老娘本地人儿!你们吓唬我呢!什么叫你家衙门口上屋顶这不胡说八道么?这一片都是前朝府学的现下没学生开课这也没人住着什么你们衙门?” 高个子努力维持尊严到:“即便不是我们衙门口那那那你也是江湖人就得就得归我们九思堂管管着……” 这话说的就更没道理了七茜儿确定自己熟读诗书更通律法她便认真责备起来。 “两位?瞎说什么呢?什么浆糊不浆糊!从古至今无论律令宪礼!均德教在前慎刑在后上古《舜典》也曰慎刑之恤哉圣人常说国以用法不得已为之从来慎前刑后!我不知大梁新律是否新拟律令不得践踏屋顶? 若我有其罪也是旁末治安小罪又何至如此?然!纵观历朝历代典籍绝无黎明过屋顶而治罪的律令!更有现下已过五更便不在宵禁范畴那既无司理之官依法判决又何故不问情由背后钢刀加身……” 对面那女子滔滔不绝的讲了一番话这两位九思堂下面的小令便听的一脸发蒙。 矮个的语气有些颤抖的喊人:“头~儿?” 高个那个愣了一下便说:“六好不好了!从前我家长辈说过悉有南疆虫婆下蛊之前必先念一段咒文……” “是~是吗?那她她念的是啥~?” “仔细听来像是……恩!刑虫没跑了!” “那那咋办?喊喊人?” “喊谁?分令?哦!你哥昨日入京你你忘了……” “没忘总总得做点啥吧?” “你安心我!已然做好了!” 高个的缓缓倒退两步矮个的向下一瞥便见他头儿竟用脚图了一个虫子。 这是留下线索了矮个心里一凉便难受到:“哥不然你先跑嫂子嫂子肚里的还没见到见到亲爹呢……” “好兄弟不知你竟然如此义气若今日祖宗积德逃得性命咱们回去便烧黄纸斩鸡头献牺牲……她她来了……” 对面那女人忽就飘到他们面前了。 矮个子大叫一声转身要跑却被他头儿揪住衣领又恨又委屈的对他咬牙低声道:“不是让我先跑么!” “头头儿我心里是这样想的这这我腿它它自己跑的……” 七茜儿这人向来玩的招式就是强词夺理最善声先夺人她都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了对面又一直在退那~就是他们理亏了。 她便心松了一口气想我安儿没有生出之前我绝对不能成为一个触犯刑律的犯妇我安儿必须是朝廷命官家的宝贝公子我安儿必须上全庆丰最好的官办私塾家中更不能有一丝半点的污点害我安儿前程者便只能给他们一个嘎嘣! 哼!对面这俩衙差一看就是个仗势欺人的那肯定就如从前那些到乡下逼迫苛税的坏差一般无二我虽依旧是个小女子却也是堂堂六品安人。 如此就更得跟他们说说道理正正盛世之前的朗朗乾坤了!她纵身飞了过去却一眼便看到了这高个的在地上画了一个虫儿? 没多想她就顺嘴问:“这是啥的啊?” 高个腿软扶着矮个的肩膀就磕磕巴巴的说到:“不不知道啊画的啥啊~的!” 七茜儿无奈叹息她语气沉重的说:“好好的官门差役!不务正业!不做正事!大清早屋顶不问缘由挥刀砍人事后不检讨自身还在地下划拉画儿儿玩你们上官是这样教育你们的么?说姓甚名谁家住哪儿?几品的衙门?主官是谁?说!” 这俩没多想立刻就老实交代了。 原来高个的这个叫周无咎矮个哪个叫谢六好具是南派功家出身现下都在九思堂庆丰城分部做八品小令。 九思堂是大梁新增的执法机构这个衙门对刑律之事只是协管辅管它真正管理的却是江湖事江湖人。 并且九思堂的职级也跟朝堂不同它有总令主一执令四辅令八按照州府县的行政区分又有各地的分令主各自管理着旗下小令而小令之下便是杂令…… 听他们絮絮叨叨说完七茜儿便松了一口气什么吗!管江湖人士的她又不归他们管。 如此她便哼了一声说到:“什么啊!我又不是江湖人你们干嘛拿刀砍我?” 骗鬼呢!跳那么高踢人那么狠那么厚的玄铁板子都踢凹了你不是江湖人? 那祸头子谢六好看他的头儿可惜他头儿心已伤人已绝望正呆呆的看着天空雪不言不语他就只能自己上了。 “回回前辈话我我就没多想。” 七茜儿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道:“没多想?你你们这些一月拿着朝廷七八贯的衣冠盗贼尔等俸禄皆是百姓血汗那边秋善人家里如今已然绝粮那么多孤老幼丐在城里冻饿而死你们不管大早上拿把破刀砍杀我个背粮济贫的?你们真真非人哉!” 太气人了七茜儿在屋顶转了两圈只吓的两位小令心惊胆战想起各自恶果心里就越发的绝望。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骂完竟然一跺脚走了…… 就走了? 谢六好抹下冷汗逃了一命般的推推周无咎。 周无咎擦擦额上的汗珠半天才对着谢六好骂了起来:“好端端的你干嘛砍她!你是傻子么?” 谢六好讪讪的:“头儿那刚才刚才她不是没有跳那么高么?” “那你就砍?你就不会先问问?” “问啥?”谢六好嘀咕了一句:“你有胆子你问啊你不是好好问问人家了哦!出身何门何派?又姓甚名谁?是哪派功家传人?人家啥也没说咱俩倒是把底儿交代的干干净净回头到了堂里算是抬不起头了……” 身边没人说话好半天谢六好被人背后擂了一拳道:“你知道个屁!谁见了?谁知道?那那女女前辈不说我不说你不说谁能知道啊?” 谢六好眼睛一亮扭脸看着周无咎求教:“头回去不报?没事儿么?” 周无咎哼了一声他腿软就扶着自己唯一小弟道:“你懂个屁!我就问你咱令主厉害么?” “那自然是厉害的!江湖上我是说从前的江湖说起咱令主那鲜少有人不服的南孟北谷两位人杰那也不是作假的。” “那我再问你北派现在疲软那边护国寺收了那么多余孽咱令主怎么不去抓?” 谢六好愣了一下终于道:“他令主他他去了也打不过呗……” 周无咎拍拍自己傻兄弟的肩膀扛着刀就蹦下屋顶。 谢六好紧随其后的问他:“头儿哪儿去啊?” 周无咎边走边说:“我才想起来我不是江湖客了!人女前辈说了咱们吃的是民脂民膏就做点人事去呗!人秋善人现在正在救助孤老幼丐我就过去看看……” 七茜儿可不知道她无意又做了好事那九思堂的小令自这天起就轮班在秋先生家附近维持治安上辈子经常去秋先生家里敲诈的游手无赖就没找到机会再去骚扰。 也算是辅助着活人无数了。 话说那六品诰命贵夫人骂了人官差一顿跑了很远她才松了口气就站在百泉山边暗自擦汗。 其实吧她也害怕的那万一闹大了官老爷么找理由给人寻寻麻烦还是有办法的。 她一个妇人大早上乱跑毕竟不气粗。 再看看身后无人追来七茜儿这才安心转身提气就上了百泉山。 又是一路腾转跳跃她便寻到了那片足有二三里的山凹处低头一看这地方果然长满了茁壮的老榆树。 只可惜啊今年她这一糟蹋救得秋先生一屋老幼过冬这树等到春天怕是活不得了。 如此七茜儿就站在树林边上给山神老爷磕头祷告并发愿今日害死一颗榆树转年起定然两颗偿还。 等发完愿她才慢慢来到榆树林找了一颗粗壮的榆树一伸手便从人家树身上抓下一大把皮来。 不知道何时人手已然成了爪儿了。 天寒地冻榆树皮抓的到底不是那么利落。七茜儿忙活半天就觉着指甲有些酸疼可树皮也没有抓下多少。 冻住了? 这样不是办法啊想那廖太监出手那下是何其利落孟大哥砍柴那一下又是多么准确万事万物定然有瞬间嘎嘣的弱势可这榆树皮的弱势之处在哪儿呢? 就这样这个啥也不懂的小妇人就围着榆树转了几圈又开始拿自己的妇人道理去拆解这世上的事情了。 她想了半天便想到每年春天天气暖和树枝发芽是最容易做树笛的时候。 那时树木抽芽只要随意采下一枝用手轻轻一拧便能把整个树皮从树干上拧下来。 拧?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试试的。这树干与树皮的连接处便是它的弱势了。 七茜儿心里怎么想就敢怎么做就见她慢慢伸出手将巴掌左右放在树干之上为了出力方便她便扎出了一个江湖人士标准的大桩马。 如此站桩的姿态也就无师自通自然形成了。 她拿巴掌推着树皮缓缓的左右一起使劲儿左边拧一下右边拧一下……开始那榆树自巍然不动但是随着这小妇人靠着推磨的寸劲儿将气从地下拽出送到双掌又从掌心推入树木与树皮的连接处如此这般徐徐向上均匀推送一下一下……终于……那树皮竟真的整张从主枝上蜕离了。 脱离倒是脱离了可皮还是因为枝叶的牵绊而立在树干外部。 到了这个时候七茜儿到不怕了她就伸出手握成廖太监那种爪式对着树皮某个点就抓了出去。 就听得喀拉啦一声一整张的榆树皮犹如脱衣般的就从榆树上脱了下来。 住在燕京城的陈大胜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媳妇已经沿着这世上一切人都不知道也办不到更想不到的怪物之路一骑绝尘。 此刻他谨记老婆的吩咐必要找个好老师要把书读起来。 这段时日他跟家附近的游手都问过了燕京城教书最好的应该就在学士巷子里住着。 这天大清早的陈大胜便跟兄弟们背着几袋紧缺的粮食肉干活鸡活鸭家里有什么好的是都带着了如此这几个就诚意满满的奔着学士巷就去了。 学士巷在前朝官办太学的后巷而太学后巷口入口是一串二十几个巍峨的石头牌坊。 当陈大胜他们背着粮食从牌坊下面走过的时候啥也没见过的管四儿就问:“头儿这些都是啥啊?这一大串儿的!” 前面传来他最敬爱的刀头斩钉截铁般的回答:“贞节牌坊!!” 一拄着龙头拐杖的老者刚巧路过闻言便一头栽倒在地半天而不得爬起…… 七个朴实孩子看老先生摔倒自然一拥而上帮着搀扶。 老先生挣扎了几下扶着陈大胜胳膊站起才刚要道谢却看到陈大胜等人穿着的亲卫衣裳银顶大帽环臂甲内造御赐斗牛服加防雪的高底儿牛皮靴子最重要的是他们腰上挎着大刀呢! 他颤抖的伸出手指恨声道:“你你们……如何才来?” 陈大胜不明所以以为老先生嫌弃他们扶的慢了就态度极好的赔不是:“对不住您老了下次我们一定早些。” 这老先生内心戏很多自己站在那儿想昂首挺立奈何腿脚不好就跌跌撞撞陈大胜赶紧递给他拐杖他轻哼不屑眼里看着寒风就觉自己骨骼清奇露着一身不屈的国士之相!他背了很多东西觉着自己从三岁背正气歌开始便预备这一天了。 等他内心一套诗歌背完就轻轻推开陈大胜的手先是弯腰拍拍身上的灰又正了一下不存在的冠最后便双手背后哼了一声道:“哼你们可算来了老朽早知就有这一天了哼!” 没有拄拐便又开始摇晃无奈他便叹息一声只能拄拐走了。 陈大胜与自己的弟兄们莫名其妙的互看一眼又不是傻子他们便觉着这老头儿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都无奈笑也不能跟这么大岁数的人计较啊这几个人只能拿好自己的东西便向后巷里走。 没走几步便又听那老头命令道:“没看到老朽腿脚慢么?都跟在我身后!!不像样子就不怕我跑了么?” 那你就跑呗?哎呀这条街的人真怪啊! 人家年纪这么大陈大胜实在不能计较便只能跟着。 只没走得几步便看到前面一扇大门猛的被推开一位着秀士衣袍的中年人被推了出来摔倒在地。 这位摔倒非但不敢起还顺势跪下又从袖子里取出一节戒尺双手举过头顶大声哭喊到:“老师!先生!!” 大门里丢出各式各样的礼盒点心飞的漫天都是不久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提着一个朱漆的扁担出来对着这中年人便是一掷骂道:“你这遗臭万年的奸逆之辈你也有脸登我的门?赶紧给老夫滚!!” 那中年人捂着被扁担敲出来的疙瘩悲愤控诉:“先生何至如此那幽帝昏庸无道不辩忠奸开鱼道害了多少两河黎民百姓凭什么天下人都骂得他偏偏学生喝多几杯随意写了几首诗便被逐出门墙……” 这老先生愤怒至极不待这中年人说完便骂到:“你既看不惯便不要做他的官你既做了他的官便有了君臣之义你既知他错了可曾提醒过他诗刺哲妇丧国?你没有!你可劝他临政愿治广览兼听?你没有!你可曾上本阻止鱼道开凿告诫君王劳止不怨于下?你没有!倒是他亡国了你反因从前的朝无小明之悔开始作诗讥讽了?像你这样的卑鄙之徒你也敢说是我张观能门下?你给老夫滚啊……” 那秀士再也无法忍耐便掩面而去。 陈大胜他们几个听得一场大热闹对面说了好多话一串串的就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恩!听不懂就对了!这是有大学问的人啊。 还未等他们亮出礼物预备拜师。 就听到拄着龙头拐杖这老头咳嗽了一声到:“张兄等明日再气吧老朽今日却要与你告别了!” 那张观能闻言一愣便看到门口不远牌坊角落站着一群人恩……一群鹰犬以及他的老友。 这这竟然是真的等到了这日么?可这不对啊!要是抓也该抓自己啊?自己好歹还是可以上朝的这老雨溪公都七十多了?新帝要他做什么? 无论如何吧事情就在眼前心里不管多么羡慕张观能依旧下了自家台阶一路疾行到这老人身边与他双手交握好半天这张观能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雨溪公抢了先道:“张兄可记得当年你我同榜簪花巡街老朽是当年的状元你是当年的探花……” 又提那事?有完没完? 张观能赶紧阻止道:“自然是记得的遥想当年意气风发满堂秀气聚集! ” 那雨溪公眼神明亮一脸神往道:“啊那一年天上催班五星伏尽紫薇出老朽是胪上传来第一声张兄却在第三声……” 又说这话?张观能不爱听便扶住雨溪公道:“呵呵你我这辈子啊!来来我陪雨溪公找诸位老友告别吧……” 如此这俩老头便开始了敲门之旅捎带喊出了更多的老头…… 这群老头又唱又怒说的话都不是人话。 陈大胜跟了一路有时候慢了那龙头拐杖的老头还不愿意还要喊他们跟上? 那陈大胜就更不愿意了他的本意是要找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先生这老头太老没得教上几天他提前蹬腿儿了这可怎么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觉着水我便只能大改虽然砍掉的是我还很喜欢的一段! 呃!肯定有错字然而我困了!你们再看一次吧!这次说水那就别看了我水平也就这样了! 正文卷 47、第 47 章 陈大胜等人拖着袋子, 被越来越多的老头簇拥着, 跟着那位叫雨溪公的老头往巷子深处走。 那些老头一会念终钢强系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说了很多遍竹子还有丹心。 陈大胜对读书人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 而这种畏惧来自文字之后曾被支配过生死的那股力量。 就这样他们被簇拥到了巷子中间人群停下三开门宅院里就冲出大群妇孺, 打头的那位银发老太太跌跌撞撞面露哀容浑身颤抖。 她被两个媳妇子搀扶着来到老头面前只说一句:“老爷~!”便泪如雨下。 老爷子却一甩袖子大义凛然的道:“这是喜事!是庇佑我后代子孙昂首挺胸存活于世的好事, 你又何必哭?真乃妇道人家……” 如此哭声更大了只哭的陈大胜转身想走, 不想他一扭头便看到一中年人蹭着墙角, 拉着一名青衣小厮还指指自己这边?又指指巷子口, 语气严厉的吩咐几句什么。 人群吵杂声音太大, 陈大胜没听清楚但直觉这事是与自己有关的。 那小厮狠狠瞪了这边一眼扭头便狂奔而去。 陈大胜完全蒙了, 手却被人硬塞进一堆沉甸甸的硬物他一惊低头看去却是几根金簪? 吓一跳, 一抬头他便看到门口从老到小二十多名妇孺正纷纷从头上手腕上取首饰往他们手里塞。 给陈大胜金簪这老妇满眼是泪的哀求着:“官爷我家老爷年迈体衰今日你们就是不带走他他也活不了几日了!你们行行好万万不要动刑啊……” 说罢这老妇竟要气绝过去又被人一顿抚胸拍背顺气。 陈大胜怎么会收这东西到了这时候他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是个傻子了。 他赶紧把东西从一脸懵懂的兄弟们手里收集好回身就塞到附近妇人手里抱拳致歉到:“诸位先生这个不能要我我想你们是误会了……” 那老妇刚喘过气又哪里会听陈大胜的解释一看他拒绝贿赂还以为必要给她家老爷动刑心情激荡之下便彻底昏厥过去。 当下这位雨溪公家门口真是嚎声震天人仰马翻抬人的抬人跺脚的跺脚各种正气歌丹心谱就哗啦啦的从那些老先生的嘴里吐了出来…… 陈大胜一看现场不好收拾一伸手他就拉住也在上蹿下跳并一起激荡的那位张观能先生道:“这位~老先生才将的情形你是看到了的……” 张观能用袖子甩脏东西般的甩开陈大胜并大骂到:“无耻之徒!凭你也敢摸老夫……”话到这里他突然语调顿住眼睛咕噜噜一转头一低对着陈大胜心口就撞过去了。 他喊着:“今日要带走雨溪公!除非从老夫身上踏过去……” 陈大胜怎么可能被他撞到自是扭身躲开这老头对着墙就冲了过去的亏余清官机灵他松开手里的布袋就抱住了这老头的后腰。 这下好了他袋子里的两只没帮脚的大公鸡便挣脱了出来开始扑楞着翅膀四处乱飞。 “我的鸡!” 余清官特别着急松手将这老头放下转身就在人群里扎着抓起了鸡。 那边有女眷便又是一顿乱喊。 陈大胜看看跌坐在地的张观能又看看乱作一团的现场无奈他只能站到这家的高台处大喊:“我们不是来抓人的!我们是来拜师的!!” 现场依旧很乱他只好又大喊了一次。 这次就都听到了……也愣住了。 周遭一片寂静那雨溪公本来激荡的满头是汗听陈大胜这样说他是绝不相信的。 一条街的人都在这里看着呢他丢不起这个人。 人们停止激荡相互奇怪的看着也不说话只有雄鸡逃窜的惊慌声不时传来。 余清官好不容易抓住了鸡便掐着鸡翅膀抬头惊喜的大喊:“抓到了……” 他话音未落人群外却传来一声大喊:“住手!都给本王住手!” 人群两分从外急步走来一人这人三十出头面容端正疏朗头戴貂毛珠冠身披石青色缂丝披风脚上穿着一双黑绒面防雪的高靴。 这人来到人群当中先是环视一圈接着就朗声道:“诸位先生莫慌待本王先问清楚缘由再从长计议本王保证绝不会让诸位先生受一丝半点的委屈。” 这位说完就大袍翻飞扭脸怒视陈大胜道:“本王杨葵!你们又是那个卫所的?” 陈大胜最近两次大朝请教了柳经历和不少人才将那些朝臣的脸记熟然而对于不上朝的宗室们他却是两眼一抹黑的。 但这人既自称本王他依旧依着礼节抱拳施礼到:“王爷好末将是亲卫长刀卫所经历陈大胜。” 杨葵闻言一愣:“长刀卫?你们就是那几个城门侯?” 陈大胜道:“正是末将。” 杨葵闻言便面露惊容道:“难道~竟是皇兄下的旨意?怪不得本我竟不知道……” 陈大胜赶忙说:“王爷莫要误会!此事跟皇爷无关是我等几人不识字就想找个好一点的先生学学问咱们都是外地来的不清楚本地情况又打听错了人如此才引来这场误会王爷莫要担心才将末将已经解释过了是误会……” 身边有人插话道:“你你说什么?” 陈大胜扭脸看到的却是扭曲着面孔的一张老脸雨溪公语调颤抖的又问:“你~你再说一次?” 陈大胜看雨溪公不信便认真的又解释了一次:“老先生实在是误会我们不认字就想来找个先生请教的……哦您稍等。” 陈大胜回身让兄弟们把满满的布袋子亮出来他一袋一袋打开给这些老先生们看:“我出来的时候打听过想要拜先生就得预备六礼做束脩可是现下燕京什么也不好买芹菜红豆莲菜红枣还有桂圆这些真的不好找好在~肉干还能预备着别的东西咱们就只好拿别的替代了您看……” 陈大胜从袋子里捧出一捧白米来到雨溪公面前满目真诚的说:“老先生您看这是上好的白米我们真的是来拜师的。” 雨溪公看看这捧白米又看看面前这七位一脸懵懂的武夫想到今日丢了这般大的脸便道了一句:“真气煞老夫也……” 他将手一推那把白米便飞扬到了被人踩烂的雪泥上。 雨溪公直接晕了过去又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抬走了。 体面的三扇宅门缓缓关闭起来那些狂欢的人纷纷收敛情绪又纷纷用一种极其鄙夷的眼神盯着陈大胜他们看。 陈大胜就感觉便是送他们回到谭二的长刀营回到正面厮杀的战场他的心也没有这般疼。 那自杀未遂的张观能从地上爬起来也想回家只他走了几步觉胸中郁气难宣便回头盯着陈大胜大声训斥到:“你可知这里是何地?” 陈大胜愣了下回答:“难道不是教书先生住的地方么……?” 张观能愣了下便面露讥讽冷笑道:“哼!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凭你们这样的人也敢来拜师?” 说完这位一甩袖子也走了。 陈大胜呆住了他前后左右看这条长街再看看这些人……他好像来错地方了。 管四儿从后面走过来拉拉自己大哥的袖子说:“头儿咱……咱的米。” 这孩子说完就慢慢蹲下认真的在地上一粒一粒的捡起沾满泥水的米来。 陈大胜呆愣了许久到底蹲下与自己的弟兄们一粒一粒的捡起那米来。 这样的米一把能救一条命呢回去洗洗还能吃还很香呢今晚……就吃了吧毕竟兄弟们一直馋白米吃都存了那么久了…… 花了一点时间陈大胜他们总算把每一粒米收集起来背着自己的袋子又从原路返。 离开巷子口的时候陈大胜与他的兄弟们无声的看着这些贞洁牌坊心想以后这地方他们是不会来了。 到达路口的时候陈大胜又看到了那位王爷的车驾。 那位报讯的中年人正在端正施礼道谢王爷君子谦谦伸双手相扶他们谁也没看陈大胜也不会看这样的人。 倒是站在车辕边上的一位穿有品级衣衫的小内官他见陈大胜他们因趴在地上捡米弄得周身狼狈的样儿便笑了听着耳边主子的不屑之言他眼珠子一转便从口袋取出一袋钱对着陈大胜等人就丢了过去还笑道:“几位兄弟!今日辛苦这些赏你们买酒吃……啊!!!” 雪白的积雪上钱袋坠落断手脱离肢体掉落鲜血不断涌出逐渐逐渐……染出一片红…… 小内官疼痛难忍抱着手嘶叫几声竟疼晕过去。 陈大胜面无表情的收起腰刀对着目瞪口呆的这位王爷施礼道:“所里还有些杂事我们~这就先告辞了!” 他转身就走走了好远才听到身后有人大骂:“竖子敢尔!竟伤我贴身内侍本王这就去宫里参尔等一本……” 陈大胜一路无言耳边只来来去去响着媳妇那句话……你接下他们的赏赐从此你便是他们眼里可以随意打杀的婢仆他们根本不会把你当做是人…… 现在他没有接那些赏赐可他是人了么? 好像……依旧不算是…… 回到卫所陈大胜便亲自提着那一小包米到厨下用清水反复清洗起来…… 大梁宫内清晰的打竹板声一下一下的传来。 今日六皇子又在学里宣讲神仙传读书哪有听故事好几个不大的皇子还有宗亲家的小郡王们听的入迷就书都懒的翻的围住他。 教书的师傅无奈只好亲自将这位小王爷送到陛下面前。 皇爷也无奈只得亲自行刑。 做爹的打儿子其实舍不得使大劲儿却依旧很疼。 六皇子杨谦双眼含泪却死也不认错只是质问自己的父皇道:“为什么要学哪些没用东西做神仙不好么?” 皇爷无奈打手板的力度加大一边打一边说:“为什么?呵~你总有一日做不得神仙却要靠哪些没用的东西存身啊。” 六皇子绝不相信便撇嘴哭到:“很疼啊父皇孩儿为什么做不得神仙?孩儿本来就是神仙啊!我要回去告诉箫母妃……” 皇爷仰面憋笑低头严肃的继续告诫:“你告诉谁也没用你问朕为什么做不得神仙?”皇爷缓缓呼出一口气道:“因为你的父皇早晚会死啊没了我你也就做不得神仙了……” “陛下慎言!” 殿外传来一声温润的阻止一位五官明艳耀眼头戴貂帽披着赤霞斗篷身穿五彩牡丹大红金织袄子的宫妃徐徐进殿她停在不远处扶膝给皇爷施礼道:“臣妾拜见殿下。” 皇爷看看她到底是无奈的放过了那小胖子的手道:“阿多来了啊起吧!” “谢陛下小六淘气我这就他回去教训……” 六皇子本就忍耐到极致见到这位便立刻嚎啕大哭起来还举着手过去告状到:“母妃……父皇不讲理哇……!” 皇爷呲牙才刚要说点什么张民望却进殿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一串话。 陛下闻言表情竟露出少有的惊愕之气。 萧妃看皇爷有事要做便立刻带着六皇子告退。 等到这对母子走远皇爷才无奈的摇头叹息:“呵~慈母多败儿!这都给她惯成什么样子了?才打了几下就喊救兵去?次次如此我倒要看她要惯到何种地步……” 身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正在角落看书的佘伴伴抬头讥讽:“你早知会如此还把他们放一起现在却来抱怨了?迟了!我就看着挺好的阿多在桐岩山没了两个孩儿六皇子又没了母亲他们在一起也算合适陛下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也不知道每次抱怨什么?” 皇爷似乎天生一副贱骨头每次都被佘伴伴讥讽却乐此不疲生气谈不上还觉着蛮过瘾的就像从前没两样。 他讪讪的笑了一会这才对张伴伴说:“把兴王喊上来吧。” 佘伴伴放下书奇怪的就问了句:“杨葵?他怎么来了?” “谁知道!成天跟前朝那些老梆子上蹿下跳的……说来告状的?” 皇爷没有兄弟姐妹起家靠的是郑太后跟别的关系他自己的宗族因属世家谱当中的中末流反倒有心无力。 兴王杨葵属陛下堂兄弟当中比较能拿的出手的他自幼聪慧读书很有天分陛下造反之前他已经有秀才的功名了。 又因陛下造反这位曾经宗族里的麒麟儿便绝了科考之路。 陛下这次封了不少宗室王爷有十几个之多对于亲戚陛下谈不上多喜欢就亲戚而已大家从前走的就不远不近的现在再想来亲香也需要过程。 兴王杨葵受封之后就立刻从邵商搬入燕京来便立刻与大儒学子每天一起文事盛会更是举办了多次他是个书呆子这样做也是意料之中的。 说着闲话兴王杨葵就捧着一个盒子来了他气的满目涨红进来就给皇爷直接跪下一副您不给我做主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这?这是谁把脾气温润的兴王爷逼到这种程度了? 皇爷笑眯眯的让人扶兴王起来还贴心的让他坐下。 待他坐稳皇爷才问:“是谁这么大胆把我们的斯文人气到这个地步?”他看看地上的盒子又问:“这是什么?” 兴王心口急促喘息几下这才语气焦躁的抬脸对皇爷道:“陛下可记得踏槐?” 皇爷怎么会知踏槐? 却依旧好脾气的点头问:“恩踏槐?他怎么了?” 兴王气的不成就指着那盒子道:“陛下这是踏槐的手啊!您不知道!您手下那几个粗鄙不堪的城门侯实不像话……” “哎呦~妈耶!我的祖宗哦!您可真是怎么把这个东西带进来了……” 张民望惊叫一声赶紧站在御桌之前拦着一副生怕血气冲到御驾的样子。 屋外侍卫被传召进来提着那不详的盒子出去了。 兴王对自己的身份至今不太习惯别人不提醒他压根想不到自己这位皇兄对了对了!人家已经是皇帝了。 他喃喃的站起来跪下赔礼道:“陛陛下赎罪是臣弟鲁莽了。” 皇爷摆摆手笑着说:“起来吧!无事是他们大惊小怪从前战场上每天见多少血偏偏现在见不得了。” 兴王站起来又坐了回去这次倒是坐的端端正正的了。 皇爷接过张民望递过来的一叠紧急折子边翻边批边不在意的问:“你说~朕的城门侯怎么了?” 对对还有最重要的这件事呢。 兴王再次激动起来他就从得到雨溪公长子求救消息开始说一路比比划划他说到中间就难免书生意气带上了足够的鄙夷及不屑的声调他都攀不上的雨溪公那几个人粗人竟然带着公鸡跟几袋粮食就敢上门去侮辱? 没错他就是这样认为的陈大胜去拜师就是侮辱人家人家是什么人前朝老状元三朝元老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啊! 他倒也是一位君子没添油加醋只是说到最后就说自己的内官踏槐也是看天气冷见这几位被拒绝的可怜便好心给他们钱买酒谁知这几人蛮横无理竟然无视了他王爷的身份就当着他的面行凶砍了他内官手掌…… 他终于说完了然而皇爷在上面一直一直很忙的样子。 直到了两碗茶见底皇爷才放下御笔看着兴王没啥情绪的就说了一句话道:“什么时候朕亲封的城门侯轮到你家的一个内侍打赏了?你当朕的臣子是什么?是从前给你家看大门的婢仆么?”- 杨葵心里早就忐忑听到陛下这样说便再次回到前面跪下了。 陛下依旧大度:“你起来吧!自己家兄弟这也不是前朝不必跪来跪去。” 他让人扶兴王起来听兴王告罪才笑笑说:“没事儿你头回做王爷朕也是头回当万岁咱都慢慢适应这个身份好么?” 兴王腿肚子发软的说了是说完要告罪离去走到门口却听陛下对他说:“你的~那个内官叫什么名字来着?” 兴王颤抖着回身喃喃的说:“踏~踏槐。” 陛下想想便笑了:“兴王到底是个痴人也罢喜欢读书到底是好事儿回头我让他们给你送几套古本去那个……恩踏槐?踏槐!就赏他断椎吧既看不起朕的城门侯他若不死~从此便给朕趴着活吧。兴王你也别难过回头我让他们再赏你个踏槐可好?一个不够就给你俩踏槐可好?” 兴王缓缓坐在门口好半天才回身谢恩被人扶着离开了。 室内安静片刻陛下又低头批完最后一本折子这才抬脸对佘伴伴说:“臭小子长进不小!” 佘伴伴点点头却说:“太学后面那房子是前朝分封给翰林院侍讲修撰还有太学的那些老祭酒司业们的说起来明年一开春咱们的太学也得开起来了……” 陛下嘴边露出一丝笑就啼笑皆非的问佘伴伴道:“一个不用?” 佘伴伴满面不屑轻哼了一声说:“人家这每天都巴望着就义好名垂千古呢!你也不怕教坏咱太学的学生无用之人……用来塞牙么?” 皇爷用手指敲敲桌子叹息:“可是赶他们出去名声上……咳~不太好啊。” 佘伴伴慢慢站起来不屑的说:“那有什么换个地方教书育人呗庆丰府学那边早就空下来了送去那边也是您的恩德毕竟咱的忌酒咱们大梁的五经博士们过来也得有个地方住不是那咱家就告辞了!万岁爷!” 佘伴伴转身离开陛下呆坐半天就又气又恼的对张民望道:“你看看他一口一个咱家这是故意的吧?” 张民望吧嗒下嘴巴磕磕巴巴的说:“那那小祖宗说啥?不咱家那也不合适啊!” 陛下故意气恼的样子就缓缓收敛了起来他坐在那边好半天才说:“你来我身边迟了你是没见过青岭当年的样子……” 说完皇爷慢慢走到殿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雪轻轻说道:“似这雪一样再没有比他更干净的人了……跟~如意一模一样。” 张民望不敢说话就默默的伺候着。 陛下站立许久终于又说:“去让五郎查查大胜他们几个初来咋到怎么就偏偏寻到太学街了……这里面要没事情朕却是不信的。” 今晚长刀卫热热闹闹的小饭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认认真真的喝着白粥。米里泥沙掺和的太多虽很干净了却依旧偶尔能遇一两粒沙。 陈大胜不敢嚼便大口咽下沙粥又觉着嘴巴淡便伸手从边上的布袋里取出一条肉干要啃…… 屋外尖细的嗓子忽传了进来:“柳经历咱们老祖宗寻你呢。” 老祖宗是太监们对佘伴伴的统一称呼。 陈大胜没有多想就顺手将那条肉揣进怀里提了自己的大氅便出去了。 这世上总有几个对他真正好的人佘伴伴对陈大胜而言就像个慈爱长辈。 便是这会子雪势加大陈大胜毫不在意的一路疾行到了佘伴伴宫里的小院内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进门看到佘伴伴正盘腿坐在佛龛前认认真真写的佛经。 自佘伴伴世上最后的亲人没了他便这样每天一人在屋里抄写佛经一直到写的累了才去睡。 陈大胜施礼道:“伴伴您可有事吩咐?” 佘伴伴看他进来便住了笔推出一个蒲团对他招手到:“臭头来了坐!” 陈大胜不明所以的过去坐下。 佘伴伴也不说话看他坐下了便继续写一直到一页写完他才放下笔自己端详了一眼回手又在佛龛前烧了。 身后传来陈大胜慢吞吞的声音:“伴伴写的字真好看。” 佘伴伴摇摇头笑着对他说:“写多了都这样他们告诉我你~今天去了太学街那边?” 陈大胜闻言一愣:“您知道了?” 佘伴伴点头笑着说:“兴王进宫告状了。” 陈大胜不吭气就低头看着桌面。 “安心!你是陛下的城门侯谁也不能辱你!” 陈大胜一愣猛的抬脸看佘伴伴那位不是陛下的亲戚么? 佘伴伴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却不准备解释毕竟在这宫里久了该知道的早晚知道用自己的眼见耳朵听比道听途说记忆深刻。 好半天之后他的身后就传来陈大胜喃喃的谢恩声。 “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 “哧……” 佘伴伴不由自主的又开始笑了也不知道怎么了陈大胜做的一切事情在他看来真就挺可爱的。 他笑完才回头问陈大胜:“你对今天有什么想法?” 陈大胜挠挠头:“想法?那些读书人啊?” 佘伴伴点点头:“恩!也不算是读书人了人家都是教书人了。” 陈大胜就双手放在膝盖上好一会才拍拍腿道:“也没什么只是这些人吧让我对读书人的尊重从此就弄没了……” “只是这样?” “恩!就是这样。” 佘伴伴背着手慢慢走到门口。 两个值夜的小太监就赶忙过来打开帘子搬了个火盆放在附近。 佘伴伴就看着那些雪听着雪花落地的沙沙声很久之后他才说:“从前咱这个世界还没有文字那时候的人们为了方便记录就开始拿绳子打绳结代表计数又在岩壁上图腾记录生活就这样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这世上就有了文字有了读书人……” 陈大胜安静的听着。 “你不要把今天的读书人看作是真正的读书人他们已经长歪了就像大树半路被风雨击弯从此再不能挺立!我这么说你懂么?” “恩!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好。” “大胜啊读书很重要呢如果没有文字及学识人们就不能继承先贤的知识如果没有《仪礼》也许我们还活在人畜不分的时期我从前看家中古籍那上面说在久远的从前人们同姓通婚无媒苟合一妻多夫比比皆是甚至那时候兄妹也能在一起……你想想没有后来的圣人先贤书写知识制定规矩人活的真还不如个畜生……” 佘伴伴说了一大串话就怕陈大胜从此不读书了他说了半天却没听到后面的动静便回身去看。 这一看他便呆住了。 陈大胜手里捧着一根肉条安安静静的跪了不知道多久了。 仿佛是明白什么又仿佛是吓到了。 佘伴伴便喃喃的问:“大胜啊!你你在做什么呢?” 陈大胜笑着抬头满目真诚的说:“您可以做我的先生么你能教我读书么?” 佘伴伴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笑着说:“你乱想什么啊!瞎说话!大胜啊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陈大胜点点头:“知道!会教我读书教我做人的先生。” 佘伴伴闻言泪如雨下:“你你前途无量怎么可以拜一个不全之人一个太监做老师?赶紧起来起来啊!你知道他们会怎么看你么?只要我认下你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他去拉陈大胜陈大胜却一动不动就捧着肉条大声说:“先生这样说不对!什么叫认了您就站不起来了?在我看来……我我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您您……就站着的啊……在我面前的您就站着啊!” 那一句您就站着完全击碎了佘青岭的壳。 他的嘴唇抽动一张一合的对陈大胜颤声道:“是~啊大胜啊你看到我站着了?” 陈大胜膝行几步认真点头:“恩站着!在我看来您比所有人都站的直……您才将说了不管什么人都可以拥有学识难道太监的学识就是肮脏的么?不是这样的!在我这个粗鄙之人看来您干净!您比这世上大部分的读书人干净百倍千倍万倍……” 他很少说这样的话就觉着今天自己身上充满了不一样的力量从斩断那只手开始他知道他不一样了。 他高举着肉条大声说:“先生收下我吧我想学站着的道理想学真正做人的道理我想像一个人一般!去读书去识数然后与您一般也有尊严的活着……求您了!先生!” 佘伴伴呆呆的看着他好半天他挪到陈大胜面前伸出手一把紧紧握住那根肉条。 供在佛龛上的香灰缓缓从线香上跌落…… 我佛慈悲…… 正文卷 48、第 48 章 永安元年十二月八, 大雪。 这日清早, 柳经历便来求陈大胜, 说是金吾后卫人手不够, 求他在东门照看半个班。 陈大胜去了便又开了一回眼。那一架一架看不到边的牛车拉着满满的的冰块从百泉山往宫内运, 不断车流整整的运了一上午。 这时候他才知道有钱人家的夏天是用冰的而冰必须是在大雪这天从河床上凿下来的才能入库。 却原来这世上有很多节气单只是给体面人过从前他也只知道个过年, 可现在却知宫内光是大雪这日便有七八种讲究。 今日皇爷要起早, 要带着皇子们去祖庙祭祀, 今日还不能扫雪, 体面人或多或少都得食一碗热粥应应节令。 如此, 在岗上的陈大胜便与自己的兄弟们吃了小太监送来的热粥。 送粥的几个小太监提着食盒从御膳房一溜烟的过来他们穿行了大半个宫, 裝粥食的盖盆取出来竟是热气腾腾的。 陈大胜探脑袋一看好家伙食盒最底的小铜盒里烧着木炭保着温呢。 如今这日子过的…… 他也从不知道, 一碗粥里竟然可以放那么多东西豆是五颜六色的米也是还有桂圆红枣核桃碰在一起沙沙甜甜粘粘稠稠的好吃极了。 陈大胜连喝了两碗还告诉小太监晚上还要吃这个小太监笑眯眯的应了。 没错陈大胜现在在宫里已经具有了点菜的资格。 当然就是让他点菜他也就会点个肉菜只知道肉好吃要不是跟着他的先生每天混饭吃他都不知道世上好吃的东西有那么多!干瘪果子现在他是看不到的水分充足的梨子还有果儿他能随便吃。 皇爷还得找人试毒他不用抓起来就啃一气儿能吃十多个。只先生不让多吃说这些东西来历艰难每一个都是步步血泪后他就不怎么吃了。 佘伴伴心疼他自己有的好东西都给他留着…… 当然陈大胜也心疼自己的先生每天他都起的很早赶在大臣们进宫之前就去小院里接先生。 他先生脾气硬不肯坐宫里给配的滑竿现在雪大他就背着先生去前殿当值等他下了岗他就去接人再给背回去。 后来他先生心疼他到底开始坐滑竿暖轿他就跑着跟随不管多冷什么天气都无关紧要反正是要去接送的。 娘子说了要把先生当成老子孝顺。 这对师徒就坦荡荡的照顾对方都用了全身最大的力量。 这爷俩觉着自己就是师徒可宫里却不这么认为就连皇爷都觉着陈大胜是佘伴伴认下的儿子。毕竟佘伴伴那人目下无尘自己又傲气也不是没人想给他做儿子人家那是看不上的。 然后某天陈大胜进宫就发现那些太监开始喊他小祖宗了。 陈大胜跟佘伴伴唠叨过几句不习惯佘伴伴也不让喊可是皇爷却好像故意拧着一股子劲儿迫切想把某个名份定下来。 陈大胜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进了某个圈子又是某一天他竟发现自己能进后宫了而那些女官跟宫女们竟也开始私下里喊他小祖宗了。 太后郑娘娘常喊他过去去了也不说话总看着他掉眼泪就像第一次老太太都哭的抽过去了。 现在呢就是常喊他去问佘伴伴的起居还让他好好孝顺佘伴伴。 孝顺是肯定要孝顺的可外人说郑太后认下他这个侄孙子了这事陈大胜不认先生更不让他认。 反正他先生从不去郑太后那边就是下了懿旨他都不去抗旨抗的毫无顾忌。 陈大胜现在也想争取这个权利那老太太眼泪总是没完没了丁点不像外面说的那般刚硬。 不到一月的功夫陈大胜每天都在开眼就像现在他才下值才走了没多远那管着后宫尚服局的孙典仪就带着两个老嬷嬷把他拦在路上了。 陈大胜满面无奈的伸开手臂俩老嬷嬷就给他从头到脚量了一遍尺寸。 孙典仪看下尺码就笑:“小祖宗最近胖了些。” 陈大胜摸摸自己的肚子无奈的摇头:“别喊我那个我才多大!不胖怎么着?哎这里面每天都是好东西填着不胖对不住那些好吃了吖!” 孙典仪笑了起来:“那还不好要是老祖宗知道您胖了不知道多高兴。” 陈大胜无奈的放下手臂:“先生才不喜欢我胡吃海塞你们?今儿又是什么由头?” 孙典仪又笑:“这不马上小年了接着又是大年今年又是咱大梁的第一个年您说呢?” 也是啊大梁的第一个新年宫内宫外都暗自出力势要办出个体面气象来。 等到孙典仪收拾好东西行礼要走陈大胜少不得又嘱咐一句:“平常布料就可以莫要做丝绸的我的份例在亲卫所那边你们去那边支银子。” 嬷嬷们互相看看就一起笑了起来回头说知道了但是肯定不去几套布衣而已。 这个小祖宗特别好伺候从不为难人给啥吃啥对于穿戴他也就一个要求穿布的不管做的多精致多好看多奢华的锦缎丝绸的衣裳他都会原样退回去不穿就是不穿跟他干爹一样倔! 人就是这么实在还生就一副甜瓜样儿看谁都笑也不仗着老祖宗的势力给任何人脸色瞧更不提为难人了。 如此他便成了六局一司最爱的人。 所谓六局一司便是大梁宫后宫女官们的地盘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宫正司。 一宫两套班子太监一套女官们一套。 陈大胜继续往前走他现在去下陛下办公的东明殿那就跟打仗过暗哨一般艰难莫名其妙就会蹦出一个太监跟他拉关系套近乎不说还有这样的…… 陈大胜距一个障碍物半丈远的地方就开始喊人:“江老三!江老三?” 没多久管着秋兰庭的老太监江德便从角落飞奔过来边跑边喊:“我就说今儿早起喜鹊叫闹半天是要见贵人了来了来了!小祖宗您老怎么来我这破地方了?” 陈大胜记忆好宫里不管什么地方他认一次绝对不会认错人更不用说了。 看着一头汗的老太监陈大胜便让他喘喘气:“绕个近路你先别着急缓缓气儿。” 老太监笑眯眯的喘息几下后问:“哎哎还是您心善体贴那小祖宗有啥吩咐?老奴保证一定给您办的利利索索的我保您……” 陈大胜现在已经会拒绝人了便指着面前的雪地说:“我没事儿给你办!是那个你捡起来看看是谁的?还给人家。” 江老三一看顿时就笑了:“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呢得了得了!这就给您捡起来我捡起来……哎呦这手艺还有鸳鸯呢……” 老太监过去捡起一个绣的极精致的荷包等他抬头想再巴结几句陈大胜已经躲瘟疫般的跑了。 老江德笑的不成左右一看便看到秋兰庭角落飘过水葱色的裙角他就面露讥讽的冷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老祖宗什么人小祖宗什么人?呸!想得美!” 他们背后早就商议好了绝不让那些贱人染指他们小祖宗。 他一招手又过来俩小太监口称爹这江老三就让他们去找人要是新进的就交给各自的嬷嬷教训要是前朝的就撵出去。 这宫里女人多偏偏还是男人的就没几个于是这小祖宗就成了新目标了。 好在他这人脾气特别古怪见到什么女子都不抬脸去看路上要是遇到什么帕子荷包那是绕的远远的看都不看实在没办法也是一脚就迈过去。 后来路上的东西实在多他也厌烦就彻底戳穿谁丢的就让人还回去好绝了那些女子的念想。 可事情就未必如他想的那么简单只是没人告诉他罢了。 他还真以为就还回去了呢。 再后来这事儿便成了后宫娘娘们的闲嗑儿都觉着有意思可……心里都却是佩服的果然是人品贵重佘大伴到底会挑人儿。 那前朝多少勾搭搭的花样流传下来皇爷都中过几回套子后宫就多了三美人……看看这世上总有君子不是。 陈大胜真是一路翻山越岭好不容易到了东明殿外先生今天又加班陈大胜也不急就要了个小桌子躲到避风的地方取出先生写的佛经开始照着抄录。 这些佛经上的字儿他是认识了的就先生对着佛堂给他念过几次他背下来再找了一张做字帖边背边写一来二去便会了只是这字儿七叉八叉的着实难看。 可他先生不在意每次他写好先生就欢欢喜喜的拿去焚烧。 陈大胜没有进殿资格抄写的地方就是个殿檐不过他也不冷身边有小太监给端了火盆。 大约写了四五张那边殿门便有人出来。 先生说人得知道自己的重量才能到外面去称量旁人他其实就是个六品小官儿。能去东明殿直接面圣的随随便便都比他高好几级所以面上的礼节必要走到。 陈大胜端正行礼却不见出来这人再动弹等到他纳闷的抬起头眼神便微微一缩心道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了你很久了。 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提醒自己如今就是过的再好也不能忘了他身边曾经有一千九百九十三条冤魂再~添个羊蛋! 他等啊等啊就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陈大胜在心里演练过千遍万遍如此便按照演练的那般他恭敬而肃然的又行礼道:“末将~拜见老将军!这么大的雪万想不到您会进京来……” 这人是谭二他爹太子少师开国候谭守义。 只上次见到这老头他还是满头青丝意气风发而这次却已经是白发苍苍面露悲容了。 他双眼也红肿着显然这是在皇爷那边哭了一场了。 谭守义自然知道陈大胜是谁甚至他今日进宫也是两个目的一是来见见陛下凭着二小子生前与陛下的交情再表示一下忠心。 这二来就是来找陈大胜等人想了解一下他二儿去世那天晚上的情形……不是他自信凭他的二小子这世上若有排名连江湖人算上他二小子必然在前十。 可是二小子下葬竟连个全尸都没有? 谁能杀他?谁又能把他的身体砍……砍的补都补不全? 这段日子谭守义一个完整的觉都没有睡上他一合眼便是二小子血淋淋的站在高处无言笑着看他…… 他的儿啊儿啊! 真疼死他了! 不管面前这个人曾经是不是他家的契约奴如今人家已经攀上了这帝国最大的高枝之一做了那佘青岭的干儿子。 如此问话便不能如从前一般还得客客气气的请教。 只他绝对没想到这个他根本没印象的老刀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相当客气的施礼还按照谭家军的习惯称呼他为老将军。 这是没有忘本?还是心中有鬼?或~在掩饰什么? 一生半辈与人勾心斗角谭守义却生就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双眼便又红了。 问陈大胜:“你想必就是陛下新封的城门侯陈经历了吧你~竟记的老夫?” 陈大胜肃然答:“怎会不记得?长刀营建成入营那天老将军来过。那天将军与您喝了不少一连几日脸上都是笑的……将军那人很少笑的……最后那次是去年四月二将军生辰老将军您来送酒又跟我们二将军坐了一会您走之后咱们将军~就在营门口站到天亮……” 谭家的事情再没有比在谭家军里呆过的他更熟悉了。 谭二最后是真疯他不是装疯他是已经摒弃人性化为狂魔才彻底没了人性。 而这魔!就是面前这人还有他身后的那些人一步一步逼迫而成的。。 他怎么能忘怎么敢忘! 谭守义心口针扎般疼他捂着心口位置好半天才说:“却不知~陈经历此刻可当值?若忙老夫便宫外等你。” 陈大胜心里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不当值老将军可有事?” 谭守义点头看着他道:“想借一步说话不知~陈经历可愿意?” 这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当朝从一品的大员他手里掌着陛下的重兵却依旧能制怒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而自己又算什么? 陈大胜点头左右看看便道:“那您这边请。” 他不预备与这人在宫外有任何接触他现在就是皇爷的人如此便坦荡的指了一个方向准备众目睽睽之下与谭守义交流。 捎带么也向他亮一下自己这个年入不到两百石的爪子准确的说是年入一百二十石而对面这老头他年入两千三百石。 相差十倍。 陈大胜指了地方谭守义便迈步向那边走去这么大的年纪冒雪从邵商过来一路车马劳顿又面君奏事可他的步态却丝毫看不出半点疲态走的是虎虎生风。 陈大胜在他身后让半步跟随。 谭守义找自己到底有何目的呢? 他最近读书跟着先生是从增广识文开始的先生并没有从一般蒙学开始教却说增广识文最适合他那里面写的是做人的经验他的学习就得从学做人开始。 增广识文是一本实在书不像一般蒙学那般能轻易鼓励起人的凌霄之志它会明明白白的把人性人心刨开给你看。如现在他就想起那句: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先生说这句话是用自己的心去体谅别人的心可他又说也可反着意会。 如此若他是谭守义他会怎么想? 一个大世家的宗族头领如果他进京是把儿子的死亡真相放在前面呢?还是把家族稳定放在前面? 自然是稳定的谭家从来不是谭二的更不是谭守义的在这个姓氏背后有着二百石三百石……直至更多的更多的凶手。 所以他不过就是问问想让自己心安? 哼!休想! 一处外廷角落有亭四面漏风陈大胜带着谭守义过来立刻就有小太监抱来遮风的棉帘子盖了三面。 两盆上等的松香炭被迅速摆到角落亭中鼓桌铺上了锦缎的桌布鼓凳上了锦缎棉垫。一壶热茶两个宫造山水彩绘鼓肚杯三碟尚食局制的小点心具都被悄然无声的铺排好那些人便悄悄的退下了。 即便是从一品谭守义在宫里也没有这个体面如此他便再次打量了一下陈大胜。 陈大胜却恍若未见倒是提起茶壶帮谭守义斟满水杯又双手举起送到他面前说:“天气凉您老先暖和暖和。” “劳烦陈经历了。” “应该的。” 看着谭守义缓缓喝下热茶陈大胜想如此我便与你来个将心比心吧。 雪越下越小衬的宫内造景甚美陈大胜坐在谭守义对面却谁也没看谁都安静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三杯热茶过后陈大胜便有些莽撞的道:“其实老将军便是不来我也是要找您的。” 谭守义闻言一愣扭头看下陈大胜:“哦?陈经历此话怎讲?” 陈大胜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若似深思又若是忍耐一般……最后他到底年轻到底是忍不住便说:“末将觉着我们二将军可能是大将军害死的!” 一只茶杯从谭守义手里跌落就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谭守义本来想立刻站起来怒斥面前这个奴才瞎说放屁!简直胡言乱语! 然而杯子落地的破碎声却令他冷静了下来。 这是宫!这里不是谭家这是宫!而它背后的支配者之一却是这小子的干爹…… 四个小太监跑过来安静的打扫安静的换了一套瓷器又安静的转身迅速离开。 陈大胜站起来又帮谭守义倒了一杯茶道:“我知道老将军不相信可不止我这么想我跟兄弟们私下里也说过这事儿就觉着虽然不可思议可这世上若是想我们将军死的人第一个就是大将军没跑了……” 谭守义这次没有丢杯子却眼神恍然了一下到底是压抑住了脾气强笑道:“陈经历言过了!他们兄弟是有矛盾可是要士元想让士泽死……这怎么可能?” 陈大胜伸手拍拍自己的大腿好像是记忆起很多事情般他的表情又是悲愤又是忍耐好半天才说:“是啊您怎么会信呢?这话说出去谁信呢?可偏偏就很多人知道啊不止我。” 谭守义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也学着陈大胜的样子把手放在大腿上拍了一下道:“老夫好奇陈经历为何有这样的想法?还说很多人知道?老夫就想问问陈经历此话何来?可有证据可有证人?” 心境修炼的真到位呀。 陈大胜静默片刻说:“那话就长了……” “老夫有的是时间却不知道陈经历?” “没事儿末将现在吧也就是闲空多点!” “那就愿闻其详了……” 陈大胜点点头坐在那里好半天才说:“老将军怕是知道末将的身世了对么?” 自然是原原本本从根上盘查到了现在他的二儿死无全尸怎么可能不查? 谭守义点点头认了这事。 陈大胜倒是无所谓的笑笑说:“就是那样!末将出身寒微全家大小被人骗着跟人签了契约又被人反手卖到谭家成了契约奴……” 谭守义要插嘴陈大胜却一伸手给他填满茶水道:“您喝着听我说。” 谭守义端起杯子点点头。 “……其实大将军早晚弄死二将军这件事谭家军里面恐怕除了您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了……” “是么?” “恩这话要怎么说呢?哦还是从末将开始吧。末将家出身寒微几番波折被人卖到谭家军……乡下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的男人还能娶两个老婆三个老婆四个老婆……” 耳边的茶壶与杯子碰撞了一下陈大胜抬眼看看故作平静的谭守义继续道:“一直到末将被分到长刀营才知同样是男人有人一辈子娶不起老婆可有人却能娶很多……而同样是儿子有的人天生大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有的人却生来下贱!您知道么下贱这个词儿我是从大将军嘴里听到的他经常说下贱人养的贱种……说的就是我们二将军……” 谭守义拿茶杯的手开始发抖。 “那时候末将想哦!原来儿子跟儿子也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末将就寻思若是若是您明明知道他过不好您又何苦何苦生他……您知道么其实我们二将军他早就~疯了!” 又一个杯子落地摔的四分五裂谭守义一动不动。 有小太监要过来却被陈大胜摆手阻止。 “……一个谭家军几道木栅栏一边吃不饱一边就杀猪烹羊夜夜长歌。那时候二将军只要立功不用多久您那边的大太太就会写信来然后我们二将军读了便得去大将军帐前跪着背孝经……大将军那时候可得意了他会用马鞭抽我们二将军会拿冷水大冬天泼他叫他~下贱种子!” 不知不觉谭守义已然泪流满面。 ……从前我不知道您家太太写的是什么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是末将最近~也是有了见识的想来不过是您家那位太太拿二将军的娘威胁了……大将军什么都要粮草骡马武器甲胄……最后没办法谭家军的长刀营就只能不着甲……” 身边好半天没有声音到底这是个爹他得护着他的心裂成八瓣儿了他也得当着外人护着。 谭守义终于说:“可士元怎么也不会害死折儿他们他们到底是亲兄弟啊……” 陈大胜没有附和却说:“最后攻入这宫那天我们已经两天没有拿到该有的粮草大家都饿着肚子还是二将军杀了马我们才吃了一顿饱的……哦!那马是您送的吧?”陈大胜抬头问谭守义:“我记的呢是您送的!” 谭守义张张嘴:“是!去岁他生辰老夫就高价从关外给他寻了一匹马王。” 他没有说的是自己儿子短暂的一生仔细想想他送的似乎也只有这匹马了。 陈大胜笑笑:“……我们二将军对那匹马爱若珍宝让那马跟他睡一个帐子那后面给马上个马掌他都要在旁边看着……可他却亲手杀了那马给我们吃了……然后……”陈大胜指指自己的脑子:“将军就有些不对了。” 又是一阵风寒静默最后谭守义颤抖着声音问:“那后来呢?我的泽儿他……为一匹马疯了?” 陈大胜回忆那天晚上道:“那晚我们一直等大将军的增援可是大将军总是不来就那样~北门响了西门响了……我们二将军就疯了他第一个冲了进去我记得……南门那边整整齐齐排了洪顺最后的黑骑尉整八排……我们是老对家不会认错的。 人家那边也不想活了人家想殉国呢……我们就跟着将军冲了进去就那么几个人大家被冲的四分五裂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将军到底这么没的我也不知道……所以说我们将军算被他的哥害死了这话就是这样!他要来我们将军死不了……他不来我们二将军得有多绝望?都死了!都~回不来了……” 两行眼泪从陈大胜眼里掉下他为自己哭为死去的那些兄弟们哭其实这场恩怨极可笑说到底就是一个愚蠢的男人纳了一个妾生了一个优秀的儿子罢了。 他站起来单手捶胸给谭守义行了军礼后道:“老将军!自我们二将军没了我就一直想仇我给他报不了了因为前朝没了幽帝埋了……您想过要是我们二将军活着谭家会如何吗? 我们将军一直随着皇爷鞍前马后立下赫赫战功又与皇爷有兄弟之情就因为您家有个嫡庶……呵~这话我憋了许久总算说出来了!坐在我二将军拿命换来的位置他谭士元也睡得着? 今日我也是最后认您是老帅老实话您家那位大爷我还真看不起他!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大家同殿为臣我对您心有不满可您是我二将军最在意的爹可对大将军我就……就是看不上!” 他对谭守义抱抱拳道:“这事儿其实陛下知道很多人都知道……您要早有心就去好好打听下吧……下官告辞您保重!” 陈大胜说完利落转身离去。 到底是起风了…… 正文卷 49、第 49 章 谭守义离开皇宫, 出宫就上了马车, 让车夫把他往三家沟送。 老车夫跟了谭守义很多年了, 便说了一句:“老爷, 这样的天气全家都在府里……” 他只说了半句话便憋住扶着谭守义上了马车扬鞭慢慢往城外走。 可出了城门往前走十几里, 也就没有路了。 谭守义跳下马车站在白茫茫一片大地上没回头的吩咐老车夫道:“你回去让士元带着家里的男丁都去~你家二爷的祠堂就说我有事说再~请南渡先生带着老夫那几个得用的人也过来……。” 老车夫又想说点什么, 可看到谭守义表情狰狞到底是忍耐住了。 等到老车夫走远, 谭守义扭脸看不到人, 这才伸出手放在眉毛顶端挡着风雪, , 忽发一声苍老的悲怆道:“儿~儿啊……儿啊!” 他开始嚎啕大哭在没膝的雪中一步一步的挣扎着向着三家沟走去…… 三家沟未建成的武肃公祠还没有门窗, 不时有风雪吹入祠堂偶有积雪被风吹到一尊蒙着红布的雕像前显得这里凄凄冷冷。 雕像前的香炉里孤寡干净, 竟一炷香都没有。 朝廷封给谭家冥地的时候已经初冬谭士泽的棺椁就没有入土只是被砖瓦临时封在祠堂右边的空地上。 祠堂左边立着几顶军帐大冷的天气几个军士正围着篝火一边取暖一边翻着一只整羊在烤。 无论如何这地方是谭士泽的停棺之地这样肆无忌惮的杀生害命就着实不像话然而就在军帐后面看骨头成堆的样儿这些人如此做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该是天天如此。 翻羊的军士拿着一把刀子片了一块肉看了看熟透的状态确定好了他不敢吃便对着帐篷里面喊:“大人!大人烤好了!” 好半天儿乌秀一脸狼狈裹着一床被子从帐篷里邋里邋遢的出来迎风就是一个喷嚏。 这厮满面无奈的坐好接过属下给的酒囊先是喝了两口接着开始骂骂咧咧说老谭家忘恩负义等到身上暖和了他才扬手把被子一取丢入身后的帐篷抓着不肥不瘦油汪汪的羊肋肉啃了起来。 乌家在前朝门第确比谭家高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现在开始看人家谭家的眼色过活想自己也是鞍前马后的出牛力气就为了几个臭军奴大老爷竟然让自己看祠堂赎罪? 妈的! 寒雪加烧酒冷风一吹乌秀就酒劲上头他举着酒袋子摇摇晃晃的来到祠堂面前。先是对着祠堂门口洒了一些酒接着拉开裤子对着祠堂门口笑眯眯的说:“来!谭老二!喝爷尿来……” 他哈哈大笑的在祠堂门口洒着拐弯的水只尿得一半便听到下属颤抖的说:“大大人……” 乌秀提好裤子扭脸大骂道:“小x养的喊什么喊!有事不能等本大人舒爽完再说……” 可惜他的下属却没像以往一半又是赔笑又是说好话他们反倒看着一个方向话音都吓的拐弯了。 “大大人那!那有个人!” 乌秀一愣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果然天地苍茫间有身影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去!去把爷的刀拿来!谁谁在那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找死!找死你就过来!” 乌秀颤抖着吩咐他的属下连滚带爬的跑到帐子里半天才抱着几把腰刀跑出来。 谭守义周身血液都冻住了眼泪与鼻涕在他的脸上结成了冰条他也不觉着疼就凭着一股力量一步一步的向着有他二儿的地方走。 他终于看到了地方便趟着雪又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乌秀跟他属下举着刀一直在恐吓可人却缩成一团等到这雪人近了他们才勉强认出这这竟是一位穿着朝服的人? 乌秀颤抖着过来仔细打量终于认出人来心便道一声坏了。 他手中的钢刀落地扑通跪倒就喊了一声:“亲家亲家老老爷……” 谭守义脑袋僵硬的四处看了一圈终于看到烤羊的地面上丢着一个酒囊。 他凭着本能走过去捡起酒囊又慢慢的走到祠堂门口艰难的扶着门框坐下拔了好几下才打开酒塞仰头灌了起来…… 雪又开始下了乌秀等人跪在谭守义不远的地方一动都不敢动…… 一直等到天色渐黑谭守义的幕僚谢南渡才带着他的亲兵过来。 人过来一看谭守义的样子谢南渡便立刻解下身上的狐裘过去给他披上。 如此祠堂前的空地上又烧起十多堆的篝火……等到天色全黑谭士元才带着家里大大小小十数位男丁过来。 远远的看到篝火谭士元便一把拉住自己长子谭唯同的手道:“一会你们爷爷若是打为父不管打多狠就是骨头断了!你们也万万不敢求情。” 谭唯同大惊失色:“父亲!何至如此?祖父他……?” 谭士元那张总是自信的脸上终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道:“你不了解你祖父哎今日过了这个坎为父的再给你细细讲从前吧……” 他缓缓伸出手摸着已经长成的儿子笑道:“你爹我那时候就发誓若有一日我为父我身上受的那些罪!定然不让我儿受一分半毫……为父的没有什么能力做爹却比他强多了~嘿!呵呵!” 何至如此?就是如此啊! 哼!这段时间自己不是一直就等着这一天么人家老爷子死了最爱的儿子自己要不给人家出了气这事儿是过不去的…… 谭士元被儿子扶着来到祠堂门口他先是四处看了一眼看到那边架在火上已经焦黑的羊再看已经跪的要昏过去的乌秀心中暗骂了一句后就带着孩子们跪在了祠堂外面请罪。 他最小的孙子如今才三岁路上已经冻的面色发青这会见长辈都扑通扑通跪下又一惊便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唤醒正在祠堂门口发呆的谭守义他睁开昏花的老眼对南渡先生说:“去小点的孩子让他们进帐子暖和暖和……” 几个亲兵过去抱走了孩子孩子哭声渐止…… 跪在地上的谭士元小心翼翼的窥视自己父亲他努力分辨父亲的表情以及他说的每一个字。 果然带幼儿来是正确的孩子的哭声总能让父亲心里软和些。 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终于鼓足勇气道:“父父亲!” 谭守义抬脸看看他竟笑了他用一种很少在他身上出现苍老而慈爱的语气开口说:“我记得士元你的生辰是在七月你母亲生你那天风雷电闪我那天还说呢这是什么样的孩子落到我家了?如何这般大的声势……说起来我儿也有了第三代是做爷爷的人了你看为父的常年奔忙有几个曾孙我都认不全呢。” 谭士元心内咯噔一声趴在地上语气带着泪意道:“父常年在外儿以往也望云思亲恨不能就陪在阿父身边时常孝顺这几年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抚养他们不易儿自己独坐也会想当初阿父养我育我应是一般辛苦……” 谭守义冲他笑笑鼓励赞赏说:“我儿孝经悟的不错。” 谭士元仰脸满是濡慕之情道:“阿父您忘了这是儿三岁您亲自教的。” 谭守义想了下恍然大悟一般的点头道:“这样啊是是这样啊!我到忘记了倒是我儿……可还记得我教你的那些东西?” 谭士元抬头静默片刻才颤抖着语调问:“却不知道阿父说的是什么?” 谭守义慢慢站起来回身走到祠堂内吸吸气他一把抓住蒙着雕像的红布猛掀开…… 红布剥离谭士泽横刀立马的看着远方谭守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二儿半天才说:“这雕的挺像的像!像我的儿……我儿~如此威风!这马还是我送的呢难得你记的你弟弟的喜好……” 他缓缓的伸出手没回头的摆了一下几个亲兵便一起围上按住了谭士元还堵住了他的嘴。 谭守义依旧没有回头的说到:“我儿其实我也教过你弟弟我对他说……” 谭守义拼命挣扎嘴巴里呜呜作响他惊恐的看着一个老亲兵表情冷漠的从腰下皮囊里取出一把短刀又喝了一口老酒对着那刀子一喷……他挣扎的更加剧烈以为自己的父亲要杀自己。 谭唯同等人大惊失色却全部被人按住不能动亦不能言。 那老兵一步一步走到谭士元身边打去他的貂帽抓住他的头发便是一下一下一下……谭士元花白的头发就这样一束一束的落在地上…… 祠堂里谭守义用他苍老的声音大声朗诵起来:“……敢问圣人之德无以加于孝乎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夫圣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乎……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义也。父母生之续莫大焉。君亲临之厚莫重焉。故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 那老人一直背完整一篇孝经而后他静默擦去眼泪再扭脸已经是神情坚毅。 他一步一步走到已经没有头发顶着秃头神色木讷的大儿面前低声说:“我教过你们都在三岁!你弟弟记住了!可你没有…… 所以为父再教你一句长者命!不可违!你弟弟做的很好!我儿一生却都在逆我人说骨肉孩儿有两种一种是来讨债的一种是来报恩的!你弟弟报了恩他就走了……可我儿这债为父却还不起了下辈子吧……儿啊你就从此便在庙里好好给你弟弟念经赎罪吧……” 他低头俯身在儿子耳边道:“你真当你弟弟没了便从此什么都是你的了?便是我不送你去那杨藻也早晚寻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傻的蠢货!” 谭士元面露惊恐剧烈挣扎却被几个老亲兵抱上了早就预备好的马背。 天地满目厚雪便是深夜也是一片银白……谭守义就这样看着远处一直看到他的儿看不到了他才慢慢走到已然吓傻了的孙儿们面前微微摆手那些亲兵松开手祠堂前便是一片哭声。 谭守义一步一步走到穿着一套绸缎衣袍衣领还有紫貂的谭唯心面前一脚将他踢倒问他:“汝父刚死!为何身着绸衣?” 却没想到谭唯心却爬起来对他祖父大喊起来:“绑走那个才是我爹!我不是谁的儿子!我是我爹的儿子……我是我爹的儿子!!” 谭守义却笑道:“好!像你爹!有股子决然之气……” 谭唯心刚要反驳他身边却传来更大的哭声:“爹!!!” 谭唯同总算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他挣脱开人向着自己父亲被带离的方向没命的跑了过去…… “爹……” 南渡先生刚想让人阻止却被谭守义拦住了:“让他去!人家是父子跟上他……跑不动了……便带他回来。” 谭守义就这样再次坐在篝火边默默的等着一直等到天色渐明几个老兵才架着已经跑不动被冻僵的谭唯同回来。 篝火边谭唯同身上被人盖了被子他剧烈发抖又被灌了一顿老酒才缓了过来。 永安元年十二月九日大雪过后雪却停雪面刺的人张不开目。 谭守义就背着手看着远处用他已经嘶哑的声音说到:“我谭氏出自姒姓乃于上古崇伯大禹勾践同血!历朝历代我们谭家从未落于人后而今却逐渐边缘……” 他回头看看满面迷茫的孙子们就走到篝火边捡起几根干柴丢入火中才继续道:“原本凭着你们二叔与新帝的交情凭着这些年我谭家鞍前马后倾家荡产族亲折损过半才有一些新势头偏偏你们父亲不容你们二叔活着……” 一直沉默的谭唯心抬头争辩:“我父就是再狠!也不会害死二叔!” 谭守义看着他淡淡道:“那不是你父亲祠堂里的才是……” 谭唯同大声争辩:“我才不是小娘养……” 这话还没说完他便被谭守义拿着一节还带着火星的干柴对着右脸便是一拍。 孩子立刻半面脸青肿撩伤又吐出一颗牙齿。 谭唯同挣开被子上去就搂住弟弟对自己的祖父怒目而视。 谭守义无所谓的笑道:“让你做泽儿的儿子可不是老夫说的是陛下说的若不是不愿当初做什么去了……?” 没人说话只有干柴声劈啪作响。 许久谭守义才道:“今日起你便在你父面前结芦守墓三年当日你父如何成为战神老夫也会派人一般无二的教导你……” 谭唯同讥讽:“祖父不是当初送二叔做了和尚么?不如送三弟去与阿父作伴可好?” 谭守义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我倒想!他若听我的便没有这一天了!可惜啊他有个远大的志向……你们啊……” 他站起来看着祠堂里的雕像说:“祸在眼前却不自知难道你们就没察觉自从你们二叔没了陛下便再也不信任谭家军了么?” 这次没人说话了。 谭守义扭脸看着谭唯同道:“也不傻么呵~你是宗子所谓宗子便得把心放在心中不偏不倚不悲不喜公平合理才能带着宗族长长久久的生存下去!谭从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而宗子却是我邵商谭氏几千族人定盘之星你可知?” 谭唯同不说话了他看看祠堂又看看自己的祖父再看看父亲去的方向最终他咬咬牙狠狠盯着谭守义道:“……孙儿知道了!” 谭守义看着他的脸轻笑道:“慢慢来我等着你把老夫弄下去再把你爹接回来……” “孙儿~万不敢这样想。” “你尽管这样想!我愿意你这样想!老夫高兴你这样想!如今谭家军已然失去圣心这圣心倒是无所谓无非你有用圣人总会偏爱你几分……汝父无用站着地方便是麻烦!” 看大孙子被冻的发抖谭守义便把酒葫芦递给他道:“如今当务之急却是谭家军的军心……你可知?” “军心?” “对没了长刀营谭家军便没了军心你爹是个傻子非要边沿你二叔甚至你二叔死了他都不愿意用他的人你可知我若是你爹该当如何?” “……如何?” “要么~让他们消失!要么……便恭恭敬敬奉养起来不过几两银子买个名~才是有始有终!人家当兵卖命谁不想要个好下场!好么吃都吃不饱谁还跟着你们出力流血?你们真当自己是神仙不成随便来一句这世上的人所受的苦难皆是今生修炼你越苦来世福报越大……可惜了你们不过是肉眼凡胎给不了人家来世的福报!最后倒是让那杨吾皇站了个大便宜!” 这一次谭唯同没再问什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队人马带着兵士总算开了一条容一车的雪路。 谭守义被人扶着上马车谭唯同愣了一下就上去搀扶。 谭守义看看自己的长孙到底笑了起来。等他坐到车里谭唯同在车外行礼道:“还望祖父教我如何成为合格的宗子!” 说完他缓缓跪下。 谭守义探身撩起车帘又看看谭士泽的宗祠道:“今日起陪你弟弟守孝吧会有人来教你的……至于你父身上的爵位明日我会写好折子降一等这家你愿意不愿意都得背起来了……” 谭唯同恭敬的双手高举过头缓缓拜别道:“喏!” 回去的道路顺畅很多谭守义闭目养神车子一摇一晃间他的幕僚南渡先生道:“主公莫要心伤不破不立总要有个过程的待少主们到了年纪自然会懂了。” 谭守义捏捏眉心叹息道:“但愿如此吧士元这三个崽子除了那没骨头的二小子别的我看还成也不愧是老夫的骨血!呵~老夫等着他们没了便没了随他们乱葬岗安排就是!只……那几个老刀……” 南渡先生想了一下便道:“此事不难咱们老宅那边已经供养了不下二十名宗师也该让他们出出力了。” 可谭守义却道:“可九思堂新出了止斗令再不能如从前一般随意了毕竟那几个可有圣心了。” 南渡先生却笑着说:“这个不难依照新的律令下民贴约斗便是。” 谭守义摸着胡子想下点头:“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泽儿训练出来的人可不容易输……” “主公安心非战场比斗一人对一人才是规矩!” “若比斗依旧输了呢毕竟江湖技跟战场技是有区别的……” “再下帖!再再下帖!” “恩便这样吧毕竟老刀不折!我谭家军便不能再立新刀……便是对不住那些人也只能这般了。” 大雪第二日清晨雪停庆丰城满城欢庆。 这天大早七茜儿刚从秋先生那边送粮回来便又在房顶看到那俩九思堂的傻子。 俩傻子丢给她一张新告示转身就跑。 七茜儿拿着告示读完便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家。等她从房顶蹦下来便看到自己家墙头趴着一个雪姑。 雪姑拎着两只野鸡早就等在此处将她回归便高兴的把鸡丢在她院子里道:“鸡肉给我鸡汤便宜你。” 七茜儿捡起野鸡笑着说:“明明鸡汤最补。” 雪姑满面无奈道:“哎小女婿最爱啃骨头!家门不幸养女不贤只能退一步跟他一起啃。” 七茜儿心情好便大笑起来套好鞋又从怀里取出告示掷给雪姑看。 雪姑接住告示问她:“是什么?” “哦官告说是从此民间再不得随意械斗明年春日之后大梁凡有城者会建造民斗台。从此若有械斗就要互发民贴约日期在斗台签生死状后以论输赢。” 是这个啊!雪姑一听便没了展开的想法随手就把官告丢还给七茜儿道:“我们从前也是给人看病的郎中从不是江湖人。再者难不成你就是江湖人士了?” 这几日七茜儿总是听到江湖这个江湖那个这些消息都来自屋顶上的那两个傻子。 这俩傻子很执着就一直在做一件事希望七茜儿可以去九思堂登记为隐者。 不可能!难不成能蹦跶几下就江湖了?七茜儿是死不承认的。 回到屋里七茜儿便手脚利落的烧了一大锅水预备杀鸡烫毛却不想门外传来敲门声老太太语气带着惊喜喊着:“茜儿茜儿!有贵客上门了。” 七茜儿忙走出去打开门却看到老太太背着喜鹊正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这老太太自拿了孙子的东西就每天在家里看着很少主动出门这是咋了? 老太太一见七茜儿便道:“老陶家大媳妇去我那边报信了!你赶紧去巷子口说是小花儿他家送年礼来了……哎呦燕京就是讲究年礼送了三大车呢!” 七茜儿恍惚了一下是了是了!作为一个合格的贤妇现下正是年根是该给各种关系预备年礼才是掌家之道。 真是太失礼了。 她赶紧换了衣裳扶着老太太进了屋嘱咐几句这才自己到巷子口喊人。 没多久常家派来的婆子就进了屋先给老太太磕头问好又把年礼的礼单送上。 这婆子姓赵进门便悄悄四处打量嘴边略微弯弯有些不屑可一见老太太却夸奖说老太太面相慈善菩萨转世又说七茜儿国色天香一身的气派。 七茜儿这种人见的多了就笑笑接了礼单低头一看便见上面写着:活羊十头鸡鸭各十只各色菜干一百斤酱料二十斤粗粮十石精米二十斤。 这才是官宦人家的生活来来去去互相捧着亲亲近近便为世交。 这是按照家里的情况给的实在年礼如今这个年头能找到这些不知道有多难呢! 难为老伯爷跟小花儿在外面平叛走时依旧郑重吩咐了。 七茜儿只看了一眼便把东西放在桌边并没有露出太大的欣喜。老太太倒是眼巴巴的可是知道自己不识字只能忍耐了。 七茜儿亲自给赵婆子拿竹筒杯子倒了一杯水。 赵婆子赶忙说不敢又双手接过便坐在屋子里的小板凳上回话。 七茜儿端正的坐着笑问:“你看原我是晚辈该当去家里先给老太太还有各位长辈嫂子们问好只是我们刚落脚什么都不方便就失了礼数。” 赵婆子赶忙笑着说:“瞧太太说的!现在哪儿不是这样?今儿出来的时候我们太太还说呢请府上的老祖宗跟少奶奶千万不要多想如今什么时候万不能计较这些枝枝蔓蔓还说咱们俩家是实在的亲戚要看以后不看现在的……哈哈。” 七茜儿心里稍安便又问如今家里的情况。 她这样问倒是引得赵婆子眼神一动便笑着介绍说如今家里四位爷们都出去平叛了府里就老太太太太在主院这年礼也是主院给的。 常家因让了侯爵皇爷就多封了两个子爵这就必须分家如此常家虽住在一个院子却是一门三家。 两位小奶奶各自管着自己的院子家里已经有了第三代的少爷小姐大房那边的孙少爷今年十岁两个小小姐一个八岁一个三岁。大少爷还有两房妾氏因是新納还没有身孕。 二房有个小少爷今年五岁还有一个在二奶奶的肚子里呢…… 七茜儿听完便立刻赞叹真是满门兴旺。 老太太最羡慕人口多的人家也是满口赞叹。 七茜儿问清楚人口就去了偏房没多久便捧着一个大包袱进来打开给赵婆子看。 赵婆子低头一看便傻了没办法宫锦总是耀眼的。 七茜儿可是有锦山的人啊。 这些锦都是七茜儿收拾过的不成卷便选好的裁剪下来。 她都选了有一丈的锦一块一块的细细吩咐赵婆子道:“也说了我家刚安置好现下也没得牙市打杂的寻不到就没法派人去府上真是失礼失的大了!” 赵婆子赶忙又安慰。 七茜儿继续道:“虽家里有几样祖传的滋味只是庄子也没置办只能明年秋后孝敬到老祖宗面前了。现下啊便只有这几样一般的东西还望家里的长辈不要责怪我们也是羞臊的不成了……” 赵婆子闻言就咂舌赶紧道:“哎呦~我的奶奶!我都活了四十多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缎子呢这还一般……哎呦我这身上穿的莫不是稻草不成?” 七茜儿笑了家里现在确实不成可也不能在外面露了窘迫只能多多还礼万没有讨人便宜的事儿有来有往才是正经交往的意思。 她捧出两块颜色没那么鲜艳的锦道:“这是宫里赏的内造锦这两块色稳当暗花的是给老太太太太的孝敬。这下面遍地金的是给两位少奶奶的都是一丈足够做一身的。剩下这几块青花是孙少爷们的桃红的是孙小姐们的各都是五尺。 你回去替我跟太太奶奶们请安就说明年春暖花开我就跟我们老太太门上讨厌去!只是那时候可不敢嫌弃我们我们家人就一桩好处……人实在特别能吃!!” 赵婆子一愣便与七茜儿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七茜儿又从包袱最底下翻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却是一包小珍珠。 这珍珠是马二姑巴结小嫂子的他就孝敬了一只珍珠鞋七茜儿只得把小珠子都拆了下来却不想用在今日。 陈家刚刚起步就绝不敢吃别人一点施舍 她笑着对赵婆子道:“这是五两小珍珠孔儿都打好了颜色也漂亮一色全是新珠子!是我们老太太给府上老太太的虽说东西不贵却实在是难找!这个啊就拿去给老太太镶一双珍珠鞋儿明儿新年待客穿出去也体面不是!” 赵婆子是跟常家从外面来的如今也是刚见了富贵便万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拿珍珠往鞋上镶嵌的。 她走的时候真是倒退着再三施礼原有的几分傲气丁点儿都不敢露了。 等她们走了七茜儿返回院子却看到老太太背好喜鹊要走。 这次好稀罕?老太太竟然是两手空空的就肯走了? 七茜儿便站在门口笑着逗她:“呦?咱们老太太这次不占了?” 老太太大怒满面肉疼的回头骂道:“我我占个屁!我我给不起回礼!这都是什么人啊给咱一点儿粘回去那么老些~还还是不要走这门贵亲的好!她给我一粒米我倒要给三粒回去我又不傻!” 正文卷 50、第 50 章 庆丰元年的新年, 老太太与七茜儿都没有过。 一来是家里这几年不断有亡人, 身上各自有孝。二来苦人逃荒, 心里总奔一口吃, 就忘记什么日子什么节气了。 只说是过年呢过年呢转日看到陶太太, 人家一说哦敢情昨儿过年啊! 其实老太太跟七茜儿。就觉着见天都是过年呢身边有亲人陪着她俩躲在巷子里啥也不缺就连喜鹊都给养胖了两圈儿, 老太太也说年节都是给旁人看的, 没人看, 就不过了。 那就不过了! 整个的正月, 就娘们三个相依为命。陈四牛两口子没回来, 陈臭头更是没回来倒是老太太嘴里的臭瓜臭蛋儿, 臭栓子都从外地给老太太各自捎回两贯钱外加十五斤粮这数量本就是在信里说好, 又派人捎给孟万全的。 乔氏不在家她一文便宜没弄上老太太就舒畅滋润饭都多吃两碗肉涨有十斤七茜儿头发生长茂密心情也好就见天精米细面给老太太换花样吃。 老太太心疼便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到春暖花开。这永安元年过的飞快转眼便是二年初万物就复苏了。 这日黎明七茜儿送最后一次榆皮面到庆丰城那秋先生家里住的老丐小丐就一起出来给七茜儿磕头。 这些乞丐原在屋里她看不到如今一看又何止一百多都这么久了啊! 从最初每三天送五十斤榆皮面到三天两百斤毁了一大片榆树林子心里本来内疚可是看到面前足足有一二百的老老小小七茜儿便又想原来我竟救了这般多的人呢原来我也是可以帮衬旁人救人命的。 如此心便舒坦了。 七茜儿不愿意受老者的头可是秋夫人却站在在门口笑眯眯的说:“那屋顶的善人!好歹你受他们一个不然大伙儿良心就着实过不去了。” 乞丐们笑眯眯的七嘴八舌都说很是很是! 如此七茜儿便被迫站在屋顶看着下面那一大片给她扣头脑袋瓜子有不足腰的孩童白发苍苍的老人肢体不全的残者她悄悄向后挪了两步到底……还是不敢受这份优待。 等到众丐纷纷爬起各自背着铺盖要走七茜儿便问:“你们要走了么?” 带头的白发老丐笑说:“是!咱都有手有脚再不敢连累善人们了!”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副牛骨板取左边一块双手捧着对七茜儿道:“善人这东西您莫嫌弃寒酸只当留个念想如若善人今后有事凡遇丐者凭此板任您差遣……” 七茜儿低头看那板儿铜铃穿身牛骨造骨身苍老若裂油光锃亮沉甸甸的一看便有些年头了这是老丐吃饭的家伙她怎么好收。 可那老丐又长跪不起无法七茜儿只得蹦下屋顶受了半幅牛骨板子。 老丐见七茜儿受了板子便大喜回身又把右边半幅奉给了秋夫人。 秋夫人大方坦荡的受了板。 如此那边乞丐便扶老携幼的一起离开七茜儿心里鼓涨涨的刚想掉泪却不想前面忽传来一阵骨板莲花落之声。 乞丐们有板儿的便一起举着铜铃牛骨没有板儿的便拍巴掌跺脚一二百人声势洪亮的齐唱莲花落远去: “洪顺年!大荒年!洪水泛滥冲尔田百姓流离失居所小民失业无家还扶老携幼向北去赤地千里尸连连!敢问老?何处去?北上燕京寻皇帝问他何故修鱼道问他何故弃子民? 北上行!到庆丰!万民流落无所依百年大冬加倍冷天罚城毁苦寒冬投河江水水上冻投井井枯死不成皆称贫寒无所活又逢阴寒雨雪临二尺飞雪冻孤寒无有败席裹残身!我自仰头告天去矜寡孤独无有门依门正诉无量苦东边来了秋善人! 秋善人!庆丰人!诗礼传家积德门百年香火上大供紫薇星君下凡尘星君怜悯孤寡苦打开家门救苦人!玉帝怜悯星君苦又遣娘娘下凡尘!榆树娘娘住百泉万年修得好仙根闻听山下万民苦剥皮割肉助星君…… 七茜儿越听越害臊便讪讪的扭脸对秋夫人道:“哎呦星君娘子好啊!” 秋夫人噗哧笑了也对她打趣道:“哎呦!榆树娘娘安啊!皮肉可疼?” 七茜儿装模作样摸摸胳膊腿儿叹息到:“还得吃点好的润养润养……” 她说完手晃骨板丁零当啷乱响一通后又与秋夫人齐齐笑了起来。 是啊!迎春花开万物复苏人有命便能煎熬世间一切无量苦。 晃动间七茜儿看这幅骨板上似乎有字便低头看去便见这骨板上刻着四个大字“范祖催债”? 她好奇又去看秋夫人那块却见上面写着“儒门讨粮”? 两女面面相窥不知何意那门里却出来一个眼睛浮肿的秋先生。 秋先生看着远处音已不可闻的地方吸着鼻子道:“早八百年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早年先圣带弟子周游列国断粮被困陈蔡后来借了丐祖范丹的米才得过饥荒因两祖早年有约定我儒门世代都得替祖还债……” 说到这里秋先生一伸手取过秋夫人的牛骨看看字便笑了:“看此物磨损裂状倒是像那时候的旧物这辛伯啊!如何给我半幅呵~我儒门还了他们一冬难不成明年还得接着还?” 七茜儿这才知道那老丐头竟叫做辛伯。 与秋先生约了今冬若有能力再一起救苦之后七茜儿上房返家不成想九思堂那两个傻子竟还在。 小矮子谢六好先是对七茜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喃喃的说:“我就说嘛您肯定不是一般人却不想真的是神仙啊!” 周无咎无奈的拍拍额头双手抱拳对七茜儿道:“这一冬辛苦姑娘了咱们职责在身倒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这里就给您赔礼了。” 七茜儿心情好便笑道:“明日起我就不来了却不知道两位差哥又要何处去?” 谢六好抢话:“仙姑!咱们庆丰城马上要来工部衙门的人了城里没有水源处处也不方便要往泉后庄子那边移咱们哥俩也接了堂里的新令官告上的民斗台还在老城建我们以后就去那边值更了……” 七茜儿点头转身要走却不想那周无咎却道:“姑娘手里的骨板千万要好好保存。” 七茜儿一愣举起骨板来摇晃几下问:“这个?可有说法?” 那谢六好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后就猛的一拍巴掌对周无咎道:“叫你试探!叫你试探!你看我就说她不是人!丐行儿都不清楚!你还不信她都不知道辛伯是谁!” 周无咎瞪了谢六好一眼道:“秋善人也不知道。至多至多这位姑娘真不是江湖人士。”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好奇的问:“辛伯?不就是那老丐么?” 周无咎却说:“姑娘不知世上各行各业都有行会行头从前燕京为了门面就不许乞丐行头过去设点儿无法这天下乞丐拜的码头就在庆丰城那辛伯便是丐头儿……” 说到这里周无咎满面羡慕的看着牛骨板道:“姑娘好机缘千万好好收着这物咱们江湖上都知道丐行子里有两幅祖板是当年范祖所赐却没想到被你跟秋善人共得一副……” 七茜儿愣了下道:“就凭一口榆皮面他送我们半幅身家?” 周无咎面露难过道:“五年刀兵南北分裂白石山倒天下郎中四散洪顺生了十万丐一场刀兵尽成灰。那辛伯身边是丐行子最后一□□气儿了姑娘与秋善人功德无量!以往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七茜儿瞬间便觉手里骨板重如千斤她看着远处吸吸气道:“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转身又蹦跶着消失了。 谢六好满面崇拜的看着远处道:“早说了她是仙姑么!” 周无咎不愿意跟糊涂人吵架便笑道:“仙姑不仙姑的不知道好人善人却是真的咱走吧……总昨日没有白过好事儿也做了些。” “恩!” 七茜儿回到家中朝阳已然升起。 她照例打开屋门洒扫庭院一边收拾便一边想:“总归传说便是传说我能变成个仙姑却原来上辈子秋善人做了丐头儿了怪不得走哪儿都有人孝顺呢……” 她想的有趣又想起自己是个下凡尘的便在院子里骄矜了一下学那戏台上的仙子才走得几步便听到巷子口的动静。 呆愣片刻七茜儿便走到家门口把家门大开起来。 没多久一阵马蹄踏石板的踢踏声传来陈大胜竟然在家门口对陈四牛说话? “我到家门口了!四叔先回吧我先回家收拾下再去老太太院儿里晚间弟兄们没地方吃饭我家里也忙就明日与你一起坐坐。” 门外陈四牛的声音相当矜持:“也好你也是多日未归先去吧!咱们叔侄~时候多呢!” 如此门外驴蹄子啪嗒辕车远去陈大胜又与他的兄弟们告别还让他们晚间过来吃饭。 七茜儿站在门内只砸吧嘴儿这个陈臭头这就给自己安排上事儿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双手掐腰看着门口。 陈大胜一进门便呆住了。 他看到一个头发漆黑不长抓了一个短揪揪揪揪上插了一支烧银兰花簪子耳下缀着一副同款银兰花叮当坠儿的美丽姑娘真跟仙女一样的。 仙女套着嫩青色过膝灰兔毛偏襟棉袍搭同色灰兔毛裙子纤瘦的一把腰围素色暗纹宫锦腰下还缀着一个绣着小鸟的小兜兜。 仙女儿肌肤白里透红脸上不画不描天然的杏眼琼鼻只是嘴略大些牙齿正咬着秀丽的眉毛上挑她她?仙女手里还拿着一个大扫帚? 陈大胜站在门口都看傻了! 这是自己媳妇儿?几日不见怎得长高了?还这样好看了? 好看倒是好看瞧媳妇这样子这是生气了?要打自己呢? 陈大胜咽了一口吐沫倒退的走到门口反手一插门便鬼鬼祟祟的走到七茜儿面前说:“媳妇儿?” 七茜儿瞪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一身官服能被他穿的像是泥地里打滚出来的邋遢货。 她哼了一声:“啥呀?!” 恩……语气~不太好!这是生气了? 陈大胜老老实实站着努力回想了一番自己最近做了啥? 想到最后他确定的跟七茜儿道:“媳妇儿我听你话了!真一条没犯!我我也不知道错在哪儿了?”他又有鬼般四处看看确定安全便缓缓抱头蹲下道:“那你要是生气就悄悄打我一顿?” 这一招他跟他爷学的。 他爷当初也是关门挨他奶揍。 这个傻子能气的她不气了! 七茜儿无奈蹲下一伸手揪住这猪耳朵就悄悄骂道:“大开春的你就是让兄弟家来吃饭也要提前与我商议!你虽是个男子也要知道家里米缸面缸有几粒家当!今日还好说明日你的弟弟们成婚过日月了你有几文俸禄见天招待人吃吃喝喝?” 陈大胜鲁男子也闻言他就抬头道:“不是给你钱儿了么?” 七茜儿大怒:“我也得有地方买去!” 骂完才想起来常理是常理家里的吃吃喝喝凭着这厮面子也没少弄反倒自己是个搅家外倒的贼给人家浪费出去一多半。 然而女人么!没理也得掰出三分理来她哼了一声站起来便又骂到:“看你脏的这个样子!你先牵你的泥马去牲口棚搓干净!我给你烧水去!” 说完就急急忙忙的离开没多大一会儿就开了进门的倒座房又烧起大澡锅来。 她在这边忙里忙外陈大胜又犯了鲁性他看自己家倒座的屋子宽敞一大锅水看着就舒爽恩~必须昭告天下他日子美! 他就得意洋洋的站在门口喊了起来:“清官儿!金台……都过来清爽一把你嫂子烧好水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从巷子尾就颠颠冲出个老太太。 老太太跑的贼快一溜烟的跑到陈大胜面前伸手又准确的揪住陈大胜的耳朵揪着他进了院子才开骂:“你是不是傻!你见天不在家你媳妇忙前忙后伺候我照顾喜鹊打扫这么大的院子人都要累弯了!你咋不心疼心疼她?回来给你一个人烧水不说你一张嘴又是六锅你当她是铁人么……” 老太太还没骂完余清官便欢快的提着一包换洗进了院子。 见了老太太他先喊奶喊完又叫一声嫂子喊完人家特爽利的就进了澡间儿进去没片刻就欢呼道:“呦!呵呵呵!好大澡锅头儿赶紧来咱俩互相搓搓才是痛快!” 接着便是噗通一声一串儿的哇哇赞叹…… 陈大胜进门便被媳妇老太太左右夹击治了一顿怕丢面子他便连连作揖如今咱也是识数的就举起指头央告:“三锅!三锅!至多三锅!” 如此这个院子便彻底忙乱起来。 家里人多又要烧大锅七茜儿忙里忙外先是给陈大胜抱了里外三层的新衣裳又把他一身的泥水衣裳泡了起来。 等到便宜了七茜儿又跑到后面羊圈挑了一只大肥羊牵出来……才刚到前院便看到他们老太太围着她做饭的大兜兜正坐在前院井边给人家金孙洗衣裳呢。 这一看声势就不是一个人的都满满两盆了再听澡间的闹腾劲儿里面最少进了四个人。 年轻人洗澡就是水仗喧闹的不成样子了都。 老太太是一边捶衣裳一边抿嘴甜笑。 看到七茜儿牵着大肥羊出来她脸上便一顿尖酸撇嘴就抱怨道:“哼!咱们啊就是一对儿贱骨头!” 哧…… 管四儿做事儿最墨迹他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院子便看到马二姑跟崔二典两人抱着换洗衣裳正一脸惊吓的看着院子角落。 等他顺着这两人的眼睛也看过去便是一头的冷汗。 娇娇嫩嫩的小嫂子嘴里咬着一把雪亮的牛耳尖刀她身上围着一个粗布兜儿手下还按着一头壮羊正在捆前后蹄儿。 等到那羊腿脚扎好她就轻轻一提那羊便上了搭好的案子脑袋半垂着对着一个木盆。 这?这是要亲手宰羊 管四儿吓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想要上去帮忙却被马二姑拦住了还跟他小声嘀咕:“别去~你上去阿奶好骂你!不记得上次剁羊脑袋浪费血的时候了!” 对呀上次他们直接拿刀一砍羊倒是利索死了老太太也是利索的骂了他们一个时辰。 那就看着? 正犹豫呢那边七茜儿直接就动手了。 就见人家贝齿一松刀子入手对着羊脖子就是一送一拔瞬间完事儿捅完那羊还没觉着疼没挣扎呢她又把刀子往案子上一丢左右抓着羊身子羊脑袋一掰就听到嘎巴一声羊瞬间死! 那血哧的一下对着木盆就去了一滴都没浪费…… 正在洗衣裳的老太太得意的一哼斜眼看着这几个孩子不客气的嘀咕:“你们啊干啥啥不成的!看到没?这才叫干活儿呢!” 管四儿摸摸自己脖子扭着脑袋声音劈叉的对屋里喊:“头……儿我嫂子上手宰羊呢……” 头顶窗户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啊看到了!” 管四儿吓了一跳半天撇撇嘴侧头对马二姑嘀咕到:“我就感觉吧咱刀头吧在家里没啥用处呢?” 马二姑确定的点点头:“恩!!” 真的是没啥用处的。 剥羊皮刨羊肚扒拉下水包儿收拾骨头片羊肉和面做蒸馍……七茜儿做活不出声但是又快又稳露着一股子狠劲儿。 等到换了里外三新的陈大胜出来她也不允许他闲着就指着家里的大木桶说:“要闲了就去巷子口清扫一下住人的地方化雪化的到处都是泥巴。” 陈大胜眼睛一亮拉着余清官两人一人一只木桶打好水就往巷子口去了。 等到他们出去老太太便撇嘴又讥讽:“哼!我就看你是个没出息你治不了他!你就吃亏!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我~我才不给他台阶呢……就晾着!” 七茜儿把做好的蒸馍一个一个的装笼屉装好两手抬着三层就进了屋没多会儿出来也讥讽老太太:“感情这是我家孙子就我疼?您有本事您别给他洗衣裳啊!” 老太太呸了一口继续坐在那边捶衣裳一边捶一边骂:“这是掉泥坑里!预备把自己整成个随葬的!预备大墓坑里站着去守灵呢?!” 赶巧胡有贵披头散发的出来闻言就笑着解释:“阿奶这是头年宫里的六皇子上了山陪老娘娘过年皇爷昨天让我们接人去这不是化雪么路上不好走就这样了!” 老太太闻言一愣就满是好奇的问:“呦老娘娘怎么上山了?” 胡有贵一愣不敢随意泄露就眨巴下眼睛道:“恩山上有个庙!” “啥庙啊?” “姑子庙!” “是哪个仙姑啊?” “不认识啊!” “灵不灵啊?” “不知道啊!” “你咋啥也不知道呢?” “……是啊!” 七茜儿看老太太没完没了就对胡有贵吩咐:“去巷子口跟你哥收拾地方去你说这么多老太太啥也没听懂……” 胡有贵逃命一般的跑了等他跑到巷子口却发现自己家刀头没干活他正跟胡有贵蹲在亲卫巷的牌子下面看热闹呢。 巷子口来了不少马车看声势是个有钱的主儿可是等到马车近了一看前头车马挂着的灯笼姓胡的?六品?还是工部的? 胡有贵他们没有机会跟佘伴伴学习人家佘伴伴也不是随意收学生的倒是陈大胜心疼他们这次学乖了就直接请人来教。 人家六个现在都是前朝举人弟子。 都不是傻子日子不长这几个人也是背了几十个姓氏下来的还有各衙门的关键字他们也会了。 这就是一群看大门的来去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在他们眼前走他们自己也身上有个虚候一二般的官员便天然不入眼。 看着那一大堆足足有二十多辆车马到了他们巷子口陈大胜多机灵一看这个声势便知道那户部收房子的怕是来了。 果然车队在庄子泥地里走了一段终于看到好路了便自然找体面宅子去。 陈大胜他们的亲卫巷见天有人收拾比起边上没人打扫屋顶的房子自然体面于是人家就停在巷子口了。 陈大胜歪头对胡有贵吩咐:“去家里把腰牌都拿来。” 胡有贵转身就跑回去了。 头车的马夫住了缰绳伸手拿出踏凳放在地上又扶着里面的老爷出来。 陈大胜这才看清楚出来这人面目清瘦两腮凹陷一脸的疲惫他接过马车里递来的灰鼠披风自己披上先是对这边看看见到两个穿布衣的小厮正在打扫巷子口便皱眉低声道:“不是说没人住么?” 嘀咕完他便扭脸对第二辆车喊了一声:“蒋贤弟!” 没多久那后面的马车里便迷迷糊糊的钻出一个圆胖的脑袋。 再一看灯笼七品户部的姓蒋。 “呦!这就到了?我都迷糊着了。” 姓蒋的胖子被人扶下车扎好披风一伸手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折子拉开边看边唠叨道:“我看看来!我看看!泉后庄就是这里了!从右到左六条巷子官宅~共计七十二套……” 他伸出指头挨个数了一遍又招呼那瘦子:“胡兄!胡兄!这个巷子不错!” 当然是好了不好老太太能带七茜儿来这边? 如此这两位老爷便拿着户部给他们的房屋本子对着陈大胜他们便来了。 好巧不巧胡有贵跑过来一伸手往陈大胜腰后别了一个牌子。 别好他自己拿着木桶就开始打扫。 姓胡的那位六品官自然不会折腰跟布衣说话他自走到巷子抬头看便面露困惑的说:“亲卫巷?什么亲卫?哪儿的亲卫?” 这两人互相看看这才折腰跟蹲着的陈大胜打听:“小哥儿劳烦测定一下这巷子里住着的是何处亲卫?” 都是官油子初来咋到绝对不会轻易得罪人如此他们的语气是客客气气的。 那既然客气陈大胜想着以后是邻居了便笑着站起来问:“打哪儿来啊?” 完全的职业使然人家给皇爷看大门的就是二品大员也是一句打哪儿来的啊! 可这两位就听不惯了干瘦的住了嘴倒是肥胖这个便冷笑着问:“小子!你们主家可在?” 这就不好听了都多久了还有人敢叫自己小子? 陈大胜眯了一下眼道:“我就是这里的主家。” 姓胡的官员走到陈大胜面前到底~压抑住脾气道:“你你就是这儿的主家?可我们从户部拿出来的空房记录里也没说这里住了人啊?” 陈大胜不客气的讥讽:“真有意思!就许你们户部一占六条巷子咱们亲卫所占一条怎么了?” 说完他从后腰取出一个铜牌举在他们面前道:“两位同僚没得互相较劲儿!都是给朝廷流血出力这边房子多得是随哪边收拾出来都差不多的!这边我们占了回头就去户部报备!再说了这地方也未必户部就能做主做主也该人家庆丰的新衙门做主过界了!” 这两位一看腰牌御前长刀卫陈大胜等他们念完又一翻面六品指挥使经历陈。 本来看一个就足够了然而余清官觉着自己活这一辈子就是在等这一刻呢。 他压抑住兴奋严肃着脸在边上也缓缓递出一个牌子御前指挥使七品都事余。 这两位外地来的刚要笑着打招呼身边那个披头散发的便也笑眯眯的递过来一个牌子。 这又是一位招惹不起的御前。 蒋胖子哈哈大笑起来他本来胖两只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缝了那瘦子胡大人也笑笑可甜了! 没办法御前的官儿见了他们都大三级他们见的是什么人人家天天见的是皇爷。 这个御前是很有讲究的就是皇爷身边的人就像柳大雅他是金吾后卫没有御前。 这位蒋大人笑完双手拱着与陈大胜他们见礼陈大胜他们客客气气的回礼。 都是芝麻绿豆官员见面赶紧说明身份没得比等再互相树个敌人那是不够数! 蒋大人客客气气的笑着说:“嘿!想不到跟御前的兄弟们做了邻居以后可要常来常往啊!” 陈大胜笑眯眯的:“两位大人也是赶巧了咱们兄弟忙的很也是今日才回来这不是刚沐浴完被家里的撵出来收拾家门口了……” 这两位闻言大惊那位瘦子胡大人便问:“陈大人?竟然亲自打扫庭院啊?” 说的多新鲜啊我不收拾你给我收拾?还是家里那两个母老虎收拾。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笑着说:“没法子头年皇爷就明令燕京周围一切官员不得私买人口这不现下刚吐口燕京牙市说是下月开我家里就有个祖母还有个媳妇儿这重活我也舍不得她们动手啊便只能自己做了呵呵……呵呵!” 两位大人面目扭曲的抽动笑跟在后面的胡有贵跟余清官也跟着干笑心里想!就他妈你省事儿好不容易小嫂子心软派了你一回工你就恨不得昭告天下似地…… 他们想的没有错陈大胜就是这个意思。 咱不是废人!咱在家也是有个用处的!! 他们互相继续客气却不防着那车队后面钻出一老妇人她对着前面大喊了一声:“胡远举!你儿子都颠吧吐了你慢吞吞扯你娘的蛋呢!!” 陈大胜完全没有觉着被怠慢了老人家嘛!这位恩~可以阿奶做挚友! 作者有话要说:叫你们掐我的局部说我水这一章修改二十多次才缓缓调整进来些许突兀呃!没法子垫铺就是垫铺!以后要乖!我不是注水的! 正文卷 51、第 51 章 老人们交朋友种是很容易的, 开春没几日, 老太太就跟隔壁巷子胡家的老太太胡徐氏成为挚友。 这俩老太太都是庄户人家出身, 就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们都吃过大苦受过大罪那就必须跟别人阐述一下艰难表白表白自己这些年生儿育女苦苦煎熬活下来的辛劳。 老人家唠叨多, 一件事反反复复来回说就不招人待见。儿子孙子媳妇们都躲着她走老徐太太就常年寂寞作了心病成了一个刻薄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得罪不起儿子孙子孙女子, 就把三个儿媳妇全部监管着让她们早请安, 有婢仆也得让她们齐齐上手给全家做一顿早饭, 丈夫孩子的衣裳也不得婢仆去做, 必须她们亲手裁制…… 反正, 她们已经恨自己了背后说自己是怎么不早死的老狼婆子。 那她就狼婆子了! 徐老太太的想法特别简单你们不是说我受的苦, 旁人的娘都受着么?那你们也照着我的苦轮一遍…… 现下好了她说一串儿陈家老太太补一串儿, 做娘辛苦总是相似的互相疼爱亲香一下再互相炫耀一下身上的东西。 东家长西家短的笑话笑话一天下来神清气爽饭都多吃两碗。 俩老太太乐不思蜀每天就掂着出去玩。 胡家那些媳妇子看老太太的眼神如今就像看着救命恩人一般呐! 她们太难了啊! 从前为了脸面也不敢轻易放老太太出去交际没得一帮子贵妇坐着就只听她家老太太不分场合来来去去不分人的叨唠她早年守寡辛辛苦苦伺候三个儿子屎尿屁的那些腌臜事儿。 尤其胡大人他小时候肠胃不好总是拉裤兜。徐老太太却最爱说这个以来显示她大冬天河边洗衣的辛苦。 现在又从邵商来了京城这一路胡大人都是绝望的不然陈大胜头回见到他便觉着这家伙脸颊凹陷看着刻薄尖酸又不快活。 人胡大人其实是个能臣又颇得上司喜欢便有了泉前庄大宅子的福利。 可谁能想到呢!这地方还真是个宝地啊! 那隔壁巷子竟有个一模一样的陈家老太太对方还是个六品老安人人家作起来的那个劲儿只比自己老娘凶猛。 那是啥都是她的!偏偏人家孙媳妇根本不生气就当小孩子娇惯着。 恩既然有了垫底儿的~那就放老娘去出去吧。反正谁也别笑话谁。 这俩老太太玩着玩着又来了巷子口的老陶太太 老陶太太哪有她俩生活好就被无情的沦为炫耀对象。 偏这位有心眼懂得奉承最会损自己夸奖旁人这互相一调剂老陶太太就成了陈家老太太胡家老太太最爱的人。 这日一大早老太太照例穿上孙媳给自己做的新衣裳从里到外套了五层新袜子都穿绣花边的那种。 她现下爱美比不得人家徐老太太富贵但是每天赢过陶老太太是没问题的为了保住自己中间的位置她就让七茜儿给她挽发。 七茜儿给她抹了头油抓了个一窝丝又上了三根银扁方出门的时候她却有点不爱出去了就瞄着七茜儿的胳膊不动弹。 这老太太什么心思七茜儿一眼懂这是自己那六个镯子戴过一遍今儿觉着出门寒酸呢。 “知道了知道了!”七茜儿伸手把自己的玉镯子拨拉下来给老太太套上。 老太太怪不好意思就别别扭扭的说:“就一会儿一会子回给来我还你我~不要你的!就是戴戴!” 七茜儿一手提着茶具小点心篮子一手提着老太太的小凳与她一起往外面走边走边说:“您暂戴着且忍几天。我那边给你缝了一套新缎的夹袄扣子我给你上套银镂花儿的转两天我再让臭头去城里看看银铺金铺都开门没若开了咱就请师傅家来好歹给您做几套见人的首饰。” 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想出去体面点还不成么多简单啊家里有钱儿! 老太太一听要花钱就二话不说把镯子摘下来了非要还给七茜儿。 “我的够戴!那么些呢……” 说完她回身进屋戴了自己的旧镯子出门亮给七茜儿看:“我这个也是新的我有!你们不敢花钱啊!” 她顶门的儿子就住在隔壁她吃不上人家的也花不上人家的那两口子就卖一张大粪嘴还应了个被隔壁孝顺养老的名声。 现在她再从臭头两口子身上扒拉东西那就不是人了。 她腰杆不直心里不踏实着实就不志气啊! 老太太有时候夜里就翻来覆去就想若不是臭头给自己挣来一副诰命她品级都比老四高不用在这两口子屋檐下端碗那就是人过的日子。 那她要没这套诰命呢! 有时候她也想若是当初想省钱没聘了茜儿?那会如何? 想起来牙齿根都是打颤的。 想着心事儿反锁了门祖孙刚入巷子就听到陈四牛那故作文人的咳嗽声:“咳!嗯!嗯!” 七茜儿听到拉着老太太就走。 走不几步就听陈四牛在身后又恼又嗔的喊了一声:“娘~!” 老太太也假装没听到一步就迈过七茜儿准备自己先溜。 可没走三步陈四牛就拦住了老太太他也不看七茜儿又满眼含泪的喊了一句娘:“娘~您这又是何苦?都是一家人难不成儿子丢了脸面丢的是儿子的脸?那是全家的脸啊!” 他斜眼看七茜儿的脸色七茜儿对他阴沉一笑他便立刻换了地方继续看老太太哀求:“娘~您救救儿子吧儿子再往前就是绝路了!喜鹊她娘的现在又有了您明年就能抱新孙子了……我爹要是地下有灵还不知道多高兴呢!那您不管我~明儿我全家都得挨饿啊!娘~!” 陈四牛这人天生怯懦你越强他越怂就只欺负自己的娘。 可惜老太太今时不同往日看他无耻就啐他道:“呸!老娘才不去说!你自己有本事你去说!我看你没这个胆子!你自己造的粪你自己吞了!你有大多能耐你就端多大碗!你还当是前几年呢?老娘捞不住你没个人证!就你做的那点龌龊事情你当谁不知道呢?” 长辈教训长辈七茜儿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她就安静的看着陈四牛。 这位也是能人也不过几日的功夫陈四牛活动入工部便换了体面的士林老爷袍子头上也顶了黑色的文士幞头大初春天不热人家还拿折扇。 哎~真是可上史书的奇人啊! 话说年前陈四牛拿着荐书去了燕京他志得意满的活动了整个年节银子花了无数才在工部活动了个七品所正。 他找的那人确实是个实权也原说让他去水口可是人家主官一问竟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那他能干什么他在工部就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前朝就是因为水口的事情灭的国现在水口再来个不识字的这不是找麻烦么。 这位主官思来想去碍着亲戚的面子最后到底给陈四牛想了个好去处工部庆丰所柴薪司给了他一个七品所正的位置然后却没有给他派任何实在差事就挂个名儿让他拿一份俸禄。 柴薪司是个肥地方不说别的单说一样。 燕京出来四十里入百泉山沿着山脉边又二百里这一路工部共有二十个烧炭厂随便给陈四牛一个地方管着那都是冒油的好去处。 可是他不识字也不识数更不懂烧炭的手段他就只能挂着。 甚至陈四牛自己都清楚他也至多挂三年了。 考绩下等甭说继续做官了直接让人撸了也未可知毕竟他不是文路上来的没了一份实缺想想办法还能在吏部重新想法子找关系补缺。 他是武转文还是举荐官拨拉他太容易了。 他欲哭无泪的愁啊愁啊!就喜从天降了! 他最小的侄儿福星高照竟然成了御前红人了成了皇爷的心头好了还是大太监佘青岭的干儿子了? 头一回从旁人羡慕的语气中听到自己侄儿的名字陈四牛是震惊的而震惊确定之后他又是惧怕的。 无它其实叔侄之间就是明面上的关系。私下里其实早就都撕破脸了不管是臭瓜臭蛋还是臭栓子臭头他们都看不起自己这个亲叔叔。 尤其是臭头他爹自己三哥陈三牛那件事后这世上就再无叔侄情谊了。 他三哥当初也是在谭家却是在谭士林手下卖命的。 而谭士林是继谭二将军之后皇爷第二入眼的谭家人。 当年宁中郡太上皇遇险谭士林带着五十军士返程营救后来太上皇是回来了大部分的军士却都损身了。 因太上皇的命贵重当年皇爷自己掏钱一个阵亡的军士是给了二百两抚恤还有一条家里若有直系血亲为奴的允赦一人为民。 钱儿是陈四牛去领的赦的那人却是乔氏的那个前夫。 都在谭家军帐下三哥的事儿陈四牛觉着自己侄儿一准儿清楚可那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后来他确曾有一段时间是不敢见侄儿可他是上峰养扑满拿了他怕死的短处不断威胁为了活下去!陈四牛便依着孝敬老太太的名义挨个的又去寻了侄儿们敲诈。 他想过的谁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活呢?大不了他们死了自己多烧点祭品还他们! 谁知最后到底活了四个还有那个侄女丁香那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活着难道不好么他是这个家第二代唯一幸存的人别说抠点钱儿就是他遭了难难不成他们还不出钱儿救他了么 就怎么一个个的这般不通人情! 人啊!尊严没了慢慢也就豁出去了。 不然还能怎么着?陈四牛觉着自己是不亏的起码哥哥们都死了他活下来了。 没脸就没脸吧他也没预备要什么面皮只他也是苦熬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个七品官位了难不成还要返回去做泥腿子么? 再者乔氏肚子里又有崽子了难不成让自己的孩子看旁人的眼色活着? 陈四牛想了好几天办法最后便听了乔氏无论如何也得挂个实在的差事做空差不管是个谁一准就是个死。 可是如何在工部弄到个实在差事呢也很简单叔侄携手燕京衙门口溜达一圈自不愁人巴结说不得效果会更好。 然而陈四牛不敢跟侄儿说话更不论提要求了。 怎么办呢?他还有娘啊! 如此陈四牛这几天便疯魔了一般折磨老太太。他是白天黑夜只要没人就哀求半夜爬过墙就蹲在老太太窗户边哀求。 陈四牛唯一没有算计到的是老太太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昨夜他刚爬过去老太太就是一盆冷水过来。 倒春寒的天气儿啊! “娘~!” 陈四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他现在是彻底凉了的就觉着老天不公娘也不公! 然而他的亲娘想起昨晚的折磨就忍无可忍伸出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巷子里耳光响亮巷子口便被惊动了。 那老徐太太嗓门很大的就问:“陈吴家的!!可是摔了?” 怕人看到陈四牛捂着脸迅速躲进身后的门廊老太太抓起七茜儿就走一边走手一边发抖。 七茜儿吸吸气扭脸对老太太笑着说:“您莫慌!不慌!我来想办法啊!” 老太太一滴眼泪都没流就看着前面道:“没事儿奶早想开了……” 大不了就一死她也不能连累孙孙们了。 七茜儿送得老太太出了巷子迎面便看到隔壁工部巷里的徐老太太。 哦现下泉后庄的巷子可均匀了六部加个亲卫所倒也不偏不向分完为止皆大欢喜。 徐老太太正跟陶老太太吹牛见到这祖孙也不学陶太太起来施礼却一伸手露出很粗的一个金镯子道:“哎呦!可算来了!老安人小安人好啊!老身今儿就不起了实在是昨日没睡好!”她又抚摸一下胳膊上那镯儿道:“早年冬日里寒水里洗衣裳作了大毛病了……” 老太太不在意的摆手:“起个屁!都啥关系你起?见天整这些虚的?没用!哎~年纪到了~我今早起那脚也不利落刚才差点没摔了这鞋子不舒坦呢!”她微微摆了一下袄裙露出了崩了锦边锈了花的新袜袜! 哼!御赐! 七茜儿给人家垫好小凳小垫又在徐老太太的桌子上摆起今天给老太太做的几样炸货再奉上热茶。 等到她铺排好才笑着施礼道:“这是昨儿老太太提点我做的!甭看是炸货可是酥脆呢老太太们试试?绝不费牙口的。” 老太太一看费油了就心一阵抽疼还得故作吃的多了不爱吃一般随意说:“是啊!是啊你们尝下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我都吃腻了你们吃你们吃!” 老陶太太亲自上手取了一块用手兜着吃吃完便使劲夸好。 这样人家老徐太太才屈尊降贵的吃了两块却意外的合口一高兴便毫不客气的要方子。 可惜陈家老太太什么人当下就啐了人家一脸。 然而徐老太太也不生气还笑嘻嘻跟陈家小安人央求:“小安人您行行好老婆子我最近后面俩槽牙晃悠这酥脆咸香能入口的多久没吃到了您行行好!明儿再赏我这个老讨吃一点儿呗?” 七茜儿捂着嘴就笑了起来:“成!我家里做了不少本是想给我家老爷带到卫所垫肚子的您让人跟我来我给您装些!哎呀可怜的年纪大了就一点不好牙不好吃饭都不香了!” 咳!这一点是切身体会过的。 三老太太立刻开始说自己的牙齿。 她们有说有笑陶老太太就在一边暗自羡慕又暗自唾弃自己。 现在儿子们都记挂家里了她家日子好了十倍不止还有啥不知足的? 本该满足的可现下在看!人家老徐太太出门身边有俩婆子侍奉身前还半跪个小丫头捶腿。 人家架势铺排的这还不算夸张呢毕竟是六品官员家的老祖宗。 再说人家陈家谁敢说半个字的不好甭看家里一个婢仆都没有可人家真是找了个一顺百顺福星高照的孙媳妇这小媳妇来了之后陈老太太便掉进蜜罐子了。 甭管徐老太太多么大的排场就没有人家陈老太太身上一针一线都是孙媳妇给置办的体面贴心。 偏偏这两位过的这般好还成天抱怨也不知道抱怨啥?可细想想过得好的人才有闲空找人抱怨呢就像她她坐在这儿便不敢抱怨还得努力讨人欢喜。 老陶太太想到这里心里堵却笑的十分开心道:“我跟你们说昨晚我可听到打更的了许今日能来和尚化缘!” 她话一落这俩老太太顿时大喜纷纷让身边人回家立刻预备好米细面各一碗来。 这年头谁家无有亡人谁不想给亡人送点功德。 那平安无事的年份和尚才下山打更白天再去善主家里化缘人家出家人不白吃你的布施。 老太太从未这样大方过就拉着七茜儿的手道:“这便安稳了!这便安稳了!赶紧家去取一碗……不十斤!最好的粮食咱布施十斤!” 七茜儿知道她的心病便拍拍她的手说:“哎!好!您等会这就来!” 说完她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便看到陈大胜正趴在桌子上写佛经呢。 这家伙倒也是个努力的。 七茜儿看他闲着便进了屋子对他说:“你赶紧去找你四叔坐坐我看他那个架势昨晚一定又去老太太那边讨厌了!老太太不想管他却想逼死你奶呢!” 说完七茜儿便跑到下屋托了盆子狠狠取了一斗米出去她也是见天盼望和尚下山打更如此便彻底平安无事了。 等到七茜儿抱米出来便看到陈大胜趿拉着鞋往外走。 七茜儿到底不放心他便说:“喂~!” 陈大胜扭脸看他:“啊?” 到底到底是越界的事情打长辈呢! 七茜儿低声嘱咐道:“那你别~打脸!毕竟是个长辈!” 陈大胜笑下回了句:“知道了。”又趿拉着鞋离开了。 等到七茜儿抱着米出去便看到巷子口的角落老陶太太正掰她端出来的炸货往地下扔。 这是穷困人家出不起给人的布施就给蚂蚁布施给小鸟布施…… 七茜儿假意没看到抱着米绕过人家直接回到工部巷子口。 老太太看她端了一盆头回一声不吭还对她笑了下。 如此这娘母几个就坐在工部巷门口等和尚可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半下午那和尚也没来。 老太太失望的回到了家晚上吃饭也吃的不慎畅快。 这天晚上七茜儿收拾完钻进被窝就对隔着一个帘子大炕另外一头的人说:“陈臭头!” 陈大胜好半天才懒洋洋的回了句:“恩?” “打了?” “恩!” “重么?” “躺个三五天吧!” 七茜儿微微叹息裹着被子想心事儿。 陈四牛虽然懦弱可是有股子韧劲却也随了老陈家根儿。 就是说三五天之后她又要折磨老太太了? 老太太现在就是熬着使劲忍耐使劲忍耐!总有一日老太太就熬出毛病了…… 身边的布帘子划拉一下被掀起来陈臭头穿着里衣瞪着七茜儿道:“媳妇儿!我不成了!我憋死了都!” 七茜儿当下吓疯了都! 她刷的坐起来抱着被子倒退还磕磕巴巴的说:“你你你不能出尔反尔啊!你都答应了啊……那咱安儿还得等……我我守孝呢你忘了?你你给我憋着……要不我给你……”七茜儿小心翼翼看着他瞪红的双眼道:“给你打一桶井水?你凉快?凉快!” 七茜儿吸气暗想他要敢胡来就把他丢到井里彻底凉快? 陈大胜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当下就给气笑了。 他伸手放下帘子在那头大声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说咱奶的事情……憋死我了!” 七茜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坐在那儿稳定半天才站起来走到帘子面前拉开。 面前豁然开朗陈大胜挑眉看着穿身水葱绿里衣的小媳妇儿便讥讽道:“舍得撩帘子了?” 七茜儿讪讪的笑:“你看你想什么呢?我就是……嗨!这不是拉开了么?你看!拉开了!我信你不信谁我都信你!” 她使劲把帘子拽了一下又迅速躲回被窝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陈大胜无奈的一躺其实~他一直就觉着自己跟媳妇这种相处方式有些古怪的也说不出哪儿古怪反正就是不对劲儿。 这世上还有把男人当成儿子管束的?还有不许男人近身防贼一般每天一个炕上歇着偏偏要一个炕头一个炕尾中间还得拉个布帘? 他当然不会做什么!可是为什么不信任自己呢? 陈大胜有一肚子问题偏偏自己的老师是个太监问这样的问题就太残酷了。 至于皇爷哼!不是他看不上就看后宫斗的那样儿吧他自己都顾不得自己呢。 而跟他最近的柳兄哼!不是他看不起有钱不知道存着过日子都交到新开的里捧娇娘了! 以后啊有他好受的。 那自己要跟谁请教呢?或者根本别吭气就任其发展也许天下夫妇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呢……还是不对劲儿啊! 屋内安安静静一直到外面响起和尚打更的声音身边才传来媳妇儿软绵绵的说话声道:“你~认识工部的人么?” 陈大胜一愣脑袋里立刻划过工部尚书的武昌年那张四方大脸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方楞的人脸啊! “跟工部的武尚书说过几回话。”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干脆扭过身道:“这个人情太大咱欠不起不求!你想个小的” 陈大胜不知道媳妇儿要做什么脑道理便开始想工部那些官员左右侍郎?三品也不小啊…… 后来他想起一人便说:“有个虞部的员外郎好像是姓雷的他欠我个人情。” 七茜儿翻个身看着也在看她的陈大胜道:“虞部的啊!那五品也够了你不早说!这个最好可他欠你什么人情?” 陈大胜不知道想起什么事儿来他笑了一会这才歪头对七茜儿说:“不知道反正就是工部的什么工程一直出错皇爷生气一天打了他三次六十多板子呢!我看人都虚脱了就跟打板子的弟兄说轻点打再打出事儿了!转天他特意让人去所里谢我说我对他有救命之恩……其实皇爷吧对前朝的大人们就一直转不过弯儿我先生每天说他呢……” 陈大胜也不知道动了哪根筋便开始唠叨起皇爷的破脾气他一直唠叨到不对劲儿才立刻收了话颤颤巍巍的扭头看着自己媳妇儿道:“我……我……媳妇儿?你咋不说话了?” 七茜儿莞尔一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没想到你都走到这儿了……” 陈大胜听不懂:“走哪儿了?” 七茜儿笑:“这个没所谓的我就说你要是有事儿让这个虞部的大人去做?他能听么?” 陈大胜想了下很确定的说:“不敢不听吧你有事儿找他?” 七茜儿摇头:“不是我是你四叔。” 陈大胜一听扑棱就坐起来了月光下他的表情特别恐怖就瞪着七茜儿道:“你让我管陈四牛?” 七茜儿吸吸鼻子:“你急什么?躺下!!” 这句就比较严厉了。 陈大胜一愣想起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便立刻虚脱仰头哀求道:“媳妇儿能不管他么?” 七茜儿在边上悠悠的说:“不管?他每天去折磨阿奶阿奶扛不住就咽了气!阿奶一走你更不管他就更活不下去!那边一个娃两个娃的生……都住在一个庄子今儿没米明儿没柴人穷便没了脸他现在都豁出去了再养上一群孩子一代一代的生……不说旁的咱活着还好可是有一日咱安儿怎么办?”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对自己有个安儿的儿子已经习惯了反正他媳妇就是这么笃定。 他困惑的问:“什么怎么办?” 七茜儿叹息:“你想啊咱儿子天之骄子!官宦人家的公子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可是偏偏身后跟着一群穷的要掉地上的不要脸长辈咱们不在了!压不住了那四房的崽子们不是要连累咱子子孙孙么?” 陈大胜一仔细想可不就是这样的! 这可怎么好? 一时间脑袋里犹如真实发生一般陈大胜想了很多不好的后果最后他想不然明儿出去就给他制造点什么意外? 再送他做跟先生一样的人? 不不不!陈四牛那种卑鄙人他简直侮辱了太监这份差事可是弄死他阿奶也活不得了啊…… 他正想手段呢就听到自己媳妇道:“其实~你四叔就怕没了七品老爷的体面他怕旁人看不起他呗!他这事儿其实也简单……” 陈大胜都愁死了他扭脸就盯着媳妇问:“简单你有法子?” 七茜儿点头坐起来竖着指头对陈大胜道:“别等他折磨阿奶明儿你就悄悄回燕京找那个员外郎去……你就直接安排这事儿给他补一个又苦又累的实缺也别让他知道是咱做的。 你四叔别的本事没有吃苦倒是与你们差不多的!之后么……就让他在七品的位置永远上不去!只要他有俸禄他家里就得自己养活!这泉后庄来来去去都是什么样子的人家哼!互相攀比着他就过不好!偏偏又不敢总来求你这世上死在不入流的官员年年都有反正你把他上进道路堵死了他就造不成□□烦你懂了么?” 陈大胜想了一会从被窝子里伸出大拇指对媳妇说:“高!媳妇儿这就是钝刀子杀人对么?” 七茜儿冷哼一声:“我有毛病我受他的冤孽!就慢慢磨他呗……” 作者有话要说:哼!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 正文卷 52、第 52 章 一朝得了主意, 陈大胜整夜好睡, 第二日一早就要出门。 几个老太太今儿出门早, 陈大胜出巷见到人便笑眯眯的过去问好。 老陶太太赶紧站起, 笑着问:“一大早的经历大人哪儿去啊?” 陈大胜好脾气的答:“回燕京有点儿事儿。” 看老太太也是一脸困惑陈大胜便对她说:“阿奶我下晌就归。” 说完, 上马便独自离去了。 见他一个弟兄没带老太太多了解自己孙子就扭脸问七茜儿:“臭头哪儿去啊?你俩是不是又背着我要折腾?” 七茜儿抬头看她笑着说:“背着您做什么?是他们兄弟几个商议着要把家里家外收拾收拾说是找木匠, 石匠瓦匠去了……”犹豫下, 七茜儿这才说:“还要买些人回来……” 可惜这话还没说完, 老太太便大声怒到:“你说啥?买人!就家里那点子活计, 是你不能干?还是我瘫吧了?我一个人都不费事儿!还买人?这, 这真是好日子过的厌烦了越发的不像话了……” 这老太太说话的语气就像冲天炮!声儿又大又不客气把边上的徐老太太都吓到了。 老陶太太习惯了, 就低着头没事儿人一般的捻捻新做的佛珠又担心的看看七茜儿。 七茜儿却丁点没受影响, 一边给老太太新袄子上银扣儿一边耐心的与她解释:“那合着您的意思?明儿咱泉前那边的地咱自己拉犁头自己个春耕去?成啊我前面拉您后面挥鞭子!我指定不敢言语!就活该给您家做牛马呗!” 老太太脸上当下就红了徐老太太跟老陶太太对视心里都想好厉害的小媳妇真是平时不吭气一张嘴撅死个人! 七茜儿看老太太不吭气了便继续道:“还有那边马上也要修庄子得雇佃户。那人来了不得给人预备个窝棚存身啊?好!您能干!咱娘俩自己过去俩朝廷六品的诰命咱自己和泥巴做胚子再自己盖房子烧瓦……” 老太太没理讪讪闭了嘴。 徐老太太指指老太太又特别解气的对七茜儿竖起大拇指。 七茜儿看老太太不吭气却也不能放过她这周围住的家户越来越多又都是官宦人家上辈子是乔氏做表面功夫她们背后吃的是实在苦。 她现在自舍不得老太太受罪可老太太也得学做一个官宦人家的老祖宗了也不求她有多么上进就老徐太太这样会享受起来的便知足。 “阿奶!”她没有抬头的喊人:“有些事儿咱回避不了该用钱就得用钱!您看是糟蹋东西我看何尝不是?可大胜堂哥哥他们要在外面行走再跟从前一般对他们官声不好……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一打听他家老太太自己在家推磨自己磨面自己制饭这就是大不孝了!” 老太太嘟囔:“我自己管自己还有错了?” 老徐太太就骂她:“你说的是屁话……” “你才屁话!你说的是粪话!” “你……!” 怕她们又吵七茜儿便插言:“今时不同往日不说旁的就咱家起码要个外面的管事儿一个管家娘子您老身边得当的婆子也得给您买两个还有清官他们那边的宅子也得各自找人照看收拾……七八个人回来都未必够用……” 老太太一听要白养活人当下就要疯可她的手却被一边的徐老太太拉住了。 这次这老太太真是起了大作用的人家毫不客气的瞪了老太太一眼道:“你这老太太见天不讲理干嘛为难孩子们?你以为他们愿意?” 老太太嘴唇哆嗦道:“这有啥?不愿意就别用呗!咱自己手脚齐全的怎么还买起人了?从前一大家二十多个人老婆子一人都能抓起来咋现在就不成了?” 徐老太太无奈的叹息:“不买怎么办?都是咱这些老厌物坑了儿女呗!他们自己怎么都好偏偏咱们几十岁了出来进去的那外人就要看孩子们的孝心一点不周到~那都有人说闲话!说你家都做官了还刻薄个老太太……。 孩儿们不难么?辛辛苦苦弄点养家银子……你是不知道呢咱们这个不算什么人家燕京的大户就是个不得宠的妾氏身边都得四五个人侍奉着咱这才到哪儿啊!” 老太太都听愣了好半天才一脸惊惧道:“这这哪儿是享福啊?这纯受罪来了这可怎么好?我!我这是又给孩子们添麻烦了……” 七茜儿一把抓住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说:“阿奶!您不是麻烦您是我跟大胜在这世上唯一的福气了您想我有什么?大胜还有谁?人家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的可您没了大胜一走就剩下我我可不可怜?大胜回来家里就是个我我俩形单影只脸对脸活着又有个什么劲儿?您看人家老陶太太家看人徐太太家咱家连一桌饭都坐不满您怎么是麻烦呢?” 这话说的难受三老太太都抹起了眼泪抹了半天儿老太太无言的摩挲着七茜儿的手叹息:“以后随你吧!我不管了!就是……我妮儿得累死吧?” 七茜儿破涕为笑嗔怪到:“您瞎想什么呢!还有做官太太累的?咱家不缺这养活七八个人的银子……” 她对着老太太耳边嘀嘀咕咕到底把老太太说的笑起来了。 也是啊家里有好大的庄子呢还不必交赋税到底不一样了到底不一样了。 如此大家便笑了起来徐老太太看她们和好了便转话头道:“若说富贵你们才见过什么啊!老婆子我啊在邵商那可是见过大富贵的真的!就是我那小子的上司现在朝上的三品侍郎他家……” 徐老太太在邵商有过几日贵妇生活也出席过宴会便开始一脸得意的讲了起来。 “那年!人家侍郎老爷家老太爷八十了要过寿摆酒!我儿争气便被人家请了全家过去我那会子也是头一次出门嘿呦!这也是涨眼去了…… 那日~太阳落山那会我们过去的还不到人家街口呢你们是没看到……那一串等着进去的车!就有二百辆二百!最少这个数目! 那沿着街的牛油大寿字灯笼照的跟白日一般你们说得抛费多少蜡烛?人家侍郎老爷家是个善人咱们去里边吃他家就在街口外面就开了一台大戏请的全邵商最好的班子给街坊唱三天!还支了十口锅给乞丐施肉面……等到咱们好不容易去了他家后面好家伙那一院子的大姑娘小媳妇真跟小花仙般那叫个美那叫个香甜……” 老徐太太的话头忽然就打住了无它前些日子她家跟蒋家过来有二三十辆的车子就显得声势浩大的很了可现远远的来这一队却格外不同。 徐老太太看着那边说:“那是奔着祠堂口那套棋盘院去的吧?” 泉前庄还有两套宅子是套宅就是那种由一套三进院左右连了四个二进院的大宅这套院太吓人就是当初老太太那群鲁妇都没敢过去占着。 又由于那套院四四方方就像棋盘上的格子她们便把那边称为左右棋盘院。 来这一队奢华的显然是奔着右边的棋盘院来的。 七茜儿抬头也看便看到足足有七八十号家丁腰下跨刀骑着大马团团护着的家眷车这还真是从头车看不到人家车尾的…… 许是累乏了在一群婢仆的照顾下娉娉婷婷就下来一群带着帷帽的女眷有十多位每位身边都有婆子丫头团团围着。 七茜儿微笑起来好邻居呢! 这户她认识大梁名臣唐九源未来的吏部尚书如今的刑部正五品清吏司郎中当朝太子太师李章的三女婿。 那一队车马就训练有素的在棋盘院门口等待着那么多车那么多的人却并无几个人在高声喧哗…… 几个老太太都被镇住了 七茜儿住在这里一辈子却从未进过棋盘院人家唐家在这里虽住着却也很少跟后巷的一般官吏家眷交流至多有节气了就不失礼的走邻里之谊。 可陈大胜出灵那日她万念俱灰一个人从墓地跋涉回来却在路上看到一乘小轿在等她?那等人的婆子说是家里的老祖宗说怕她一个人出事儿就让人等在这里送她回家…… 真正世家的做派就是体贴人也是体贴到心尖最柔软处。 凄凄冷冷一生难得遇到一点好七茜儿便记到现在。 至于左面大柳树下的那棋盘院却是有杀子之仇那人家的院子她也同样记得必不能忘! “妮儿?茜儿?” 老太太看孙媳一动不动的观察眼神是她从来没见到过的露着寒气儿的样儿她有些心悸便伸手摇晃她肩膀。 七茜儿眼神瞬间清明还笑着问老太太:“奶?咋了?” 老太太撇嘴道:“怎么?羡慕人家富贵了?看不上我们老陈家寒门小户了?” 这老太太! 七茜儿噗哧便笑低头一边继续做活一边道:“您想什么呢?那就是个五品才高你孙儿一级我羡慕个什么?那边一看就是上下最少四代人成日子罗里吧嗦挨挨挤挤二三十个主家一堆的麻烦事儿!咱家日子是多不清静我去羡慕她们?” 老太太一听就不愿意了又觉着吃亏了便问:“啥?就五品?那跟小花儿差不离啊!咱咱给小花儿占得小了吧?” 这老太太一说话七茜儿便知道是啥意思了这是觉着自己家占的院子少了吃亏了! 她低头一想也对啊!唐九源是五品小花儿也是五品?唐九源就敢毫不客气的住棋盘院凭什么小花儿就要住在亲卫巷子的二进院? 那唐九源有个一品的老丈人可是咱小花儿有皇爷啊!还有个伯爷爹倆子爵哥哥呢!住你们个棋盘院子怎么了? 还是胆子小了格局太小了! 七茜儿放下簸箩低头捧着老太太脸对着她脑门就是吧唧一口亲完她转身就往屋里跑。 老太太满面嫌弃又气又羞的使劲擦自己脑门还抱怨的骂道:“这是疯了么!疯了!” 老陶太太跟徐太太却是一脸羡慕的看着她这样贴心的晚辈儿她们是半个都没的。 没多久七茜儿举着一张大宣纸手里端着一个墨碗出来跟老太太道:“奶!走着!给小花儿占屋子去!!” 等那家人来就让他们吃屁去! 哎呦!想下就开心! 老太太却吓的不轻她站起来磕磕巴巴的问:“真真去啊?我就是一说啊~!你你还当真了!” 七茜儿理直气壮的端着墨碗道:“您说的对啊咱小花儿!那是正儿八经的五品游击将军还是皇爷当儿子养大的!就凭啥跟咱住在这个破巷子?那不丢份儿啊!走着走着!” 说完她便端着墨碗从一边的小道绕着那边的人马就走到了祠堂左边…… 老太太心里虚一路上嘟嘟囔囔说七茜儿找麻烦七茜儿却哄老太太说:“咱大胜以后就给您添一个娃儿?那要娃儿多了住不下了咱给孩子们支应多远?庄子外面不成?小花儿占这边咱把他那套占了!” 她这么一说老太太立刻便不反对了反倒是笑嘻嘻的跟在七茜儿身后一直夸她做的好! “大梁亲军金吾前卫副千户游骑将军常连芳宅”! 七茜儿看着阁楼般的敞亮大门想起自己从前畏惧的躲在柳树后面的哭样子就又是嫌弃自己又觉着解了一口气! 可她才写完那边不远便有人对她喊了起来:“尤那妇人!你在这门口瞎写什么呢?” 七茜儿一愣扭脸看去便见那边磨盘上蹦下来俩人带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衙役他身边跟着一个穿暗青绸袍尖嘴猴腮的中年人。 哼!老熟人啊! 这两人跑的有些急等跑到大门口便看到这大宅门上提了字了。 黄天爷!这可是完球了! 老衙役都看了这套宅子好几天了就想着得一笔赏钱呢谁知道一眼没看到便给一个布衣妇人跑来占住了? 最近泉前庄子的房子算是入了中等官吏老爷们的眼这燕京的宅子得靠着皇爷赏赐那得不到赏赐的就只能买。 燕京的宅子便是买便是前朝刚亡国前朝旧臣想要归乡他们也是买不起的。 如此泉前庄这块大肥肉便被无数眼盯住了。庆丰好宅子倒是多可是庆丰没了水脉住着极不方便啊。 老衙役肯定不能依又看七茜儿祖孙穿着布衣便刚要开口吓唬却被身边人立刻扯了下衣裳。 那中年人是个识字的他先看了一下这门口的字心里便是一肃天子亲军啊!他又仔细看了一眼常连芳的名字只觉着在哪儿听过却忘记在哪儿了。 那既然他都觉着听过便更不能得罪。 如此他上下打量七茜儿与老太太还挤出一丝笑容道:“却不知道~两位大娘是在哪家干活的?” 怎得这么大的事儿偏就找了两个管事娘子出来占屋子不是蒙他吧? 七茜儿一听大怒瞪着这人便不客气的问:“好无礼!你是哪家的?你出来的时候你们主家就没让你看看地方?要小心说话吗?” 这就是个外院跑腿儿是被家里的大管事派了这差事他连太太都没见过几次呢。 如此便一下被吓唬住了。 看这人喃喃不敢说话七茜儿便指着门上常连芳的名字厉声骂道:“真是瞎了你的眼!你们主家是有多倒霉竟然找了你这样看不出高低眉眼的人出来招祸!你要是不懂就去打听下这名字也不用问旁人……” 她又看看老衙役道:“看你的打扮?庆丰府衙的?回去问你们府尊这位小爷是谁?!便是你们那三品的庆丰府长官来了你问问他?敢不敢占常小爷的宅子?” 七茜儿鼻翼的看着这官司冷笑:“你谁家的?” 这管事当然不敢说。 七茜儿便骄傲的看看自己的手道:“凭你们是谁家的谁来都没用!借他三个胆!就问他敢不敢!走了!” 七茜儿说完拉着老太太就趾高气昂的走了。 老太太天生怕官走到半路才颤巍巍问七茜儿:“你你这丫头胡说八道啥啊!你这不是给小花儿招惹祸事么?” 七茜儿心里过瘾之极闻言便对老太太道:“哎呦~阿奶啊你真当小花儿便是个软柿子呢!那是跟您!您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甭说那俩家伙不敢问庆丰府府尊便是府尊亲来还巴不得结个善缘呢!” 老太太不懂这做官的弯弯绕绕听七茜儿说的这般笃定便说:“真!这般威风?” 七茜儿对她肯定的点点头老太太便觉脚下虚软扶着墙道:“活不成了!折寿了!人啥时候来都给我磕头我个乡下老婆子我……这不是折寿了么!” 七茜儿心里满足无比便扶着她道:“您瞎想!当年要不是您细心照顾他在伤兵营还不知道怎么受罪呢!再说您是当他亲孙子才照顾的咱大胜又跟他八拜之交!现下常府那边也不是不认这层关系人家认了!年礼您都收了那就是您干孙子!以后啊您可不敢这样了……” 说到这里七茜儿便看看自己身上的布衣再去看看老太太心道到底考虑不周被人当成管事娘子那样的人物了……回去怎么也得把老太太收拾起来…… 这娘俩回到工部巷门口老太太们都各自回家了。 如此七茜儿便带着老太太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而这娘俩却不知道那徐老太太回到家便打发了家里的大管事出去探听。 等到午饭那会儿他家大管事回来便对老太太说:“老太太太太!那亲卫巷的小安人到底是把左面那套棋盘院占了。” 徐老太太看看自己的大儿媳妇叶氏叶氏便问管事道:“那杨家的管事?就没说啥?他就肯?” 那管事也是一脸惊的说到:“小的就在那边看了一会儿就见亲卫巷子的小安人骂了那管事的!骂完小安人就带着老安人走了!人家那是丁点不见怕的!她们走后那俩人又站了一会儿商议了一会儿小的就看他们急急忙忙去那边的礼部巷子了想是不敢占那边的院儿了。” 叶氏点点头又问:“你可知道那小安人在那边门上写了什么?” “是他们走了之后小的就过去看了!小安人写的是~大梁亲军金吾前卫副千户游骑将军常连芳宅” 这么久了七茜儿从未邀请过胡家人到家里坐人家就不会多迈一步进你们的巷子。 自然胡家也没有请老太太跟七茜儿到工部巷宅子里坐坐七茜儿也不会轻易过去敲人家的门。 如此常连芳这个条子便没几人知道乔氏她们压根不识字说都没地方说去。 叶氏摆手让大管事下去等到那边看不到人影了她才眼神泛着奇异的光彩一脸惊讶艳羡的盯着自己家的老太太。 徐老太太多厉害看她无礼便张嘴就骂道:“你睁着一双瞎窟窿盯着我作甚?!” 那要是以往叶氏早就心里恼的不成了。可今日叶氏没恼却笑嘻嘻的对老太太说:“老祖宗别气我这不是想事情想住了么!” 徐老太太自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便撇嘴骂道:“我跟你说啊!那边的大小安人那都是老实人!好人!你要是敢给我动你那副花花肠子你信不信~我把你肠子都给你扯出来……” 徐老太太她爹是个屠户! 叶氏窘的不成却硬是忍耐住了只私下里对徐老太太的出行就越发的关注起来生怕一丝半点怠慢。 那想住棋盘院的老杨家算什么东西听他们在邵商吹牛说是他们的杨跟大都督家的杨祖上还连过宗! 呸!就骗不了解内情的傻子呢!你家要是连过宗怎么燕京都进不去?人家宗室为何也不认你们? 都是邵商旧臣谁不知道谁啊!人家老常家的小伯爷那才是真神呢! 不不应该是泉后庄最大的真神就住在亲卫巷子尤其是那个佘大伴的干儿子小安人家的经历老爷那位在燕京才是体面人呢。 她本以为这就到头了谁知那巷子里还藏着个皇爷的干儿子!哎呦!自己家老太太这是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这一来就攀上了实在关系呢…… 想到这里叶氏笑的那个甜她就仿若是天下第一的孝贤之妇般恭敬柔顺的就对徐老太太说:“老祖宗亲祖宗!明儿媳妇掏体己给您打两套新首饰好不好啊?” 旁人怎么想自己的陈老太太自然不知道她现在就知道自己的臭头是个憨儿! 她气急了!扯着孙子的耳朵就骂:“臭头啊!不是阿奶说你你如今体面了也有个来钱儿快的营生了!你可得好好珍惜着好好给皇爷出大力气啊! 咱可不能闯祸啊皇爷!你先生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成了贪官污吏啊!那是要遭雷劈的啊!那庆丰城里面老天爷砸下来的大石可还热乎着呢!” 陈大胜哭笑不得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奶便只能眼巴巴的去看七茜儿。 七茜儿也愁呢她就让陈大胜先买一户踏实人家回来谁知道……他竟然带回来二十个人。 就说陈大胜回了燕京他就寻思了一路要怎么把媳妇儿安排好的事给做好了可是想着想着便想到自己媳妇儿过了年才十六还是个小姑娘呢。 于是把先生当成爹的他便去找他佘爹了。 佘伴伴特别满意自己学生什么事儿都找他这暗害自己叔叔的事儿竟也不瞒着这是什么情谊啊!这是把心剖出来给自己看了! 人家激动了一会儿便直接找了工部的尚书大人过来两个人商议了一会子从此大梁工部柴薪司下。便多了个衙门叫做勘林所。 这是个正七品的小所其作用也简单从燕京周遭山脉开始勘测调查统计这些山林有何种树木有多少?树龄多大?适合做什么建材? 对!这就是一个成日子上山没时间下山的一个苦衙门。 谁手里没有几个牙疼不好管的混帐玩意儿不到半天的功夫勘林所二十小吏便满编了陈四牛竟还是这里的头目大所正! 甚至陈四牛身兼重任他必须跟着队伍常年上山勘林额外还得干柴薪司的活计统计适合烧制木炭的林种每年还得在砍伐过后的林地上补种适应烧炭的桉树柞树……每年朝廷用多少他就得带人补种多少还得把树种活了…… 如此陈大胜在这件事里就学会两个经验他媳妇的狠在表皮而他先生一出手便给他四叔折腾出个终身苦刑来。 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傻子接勘林所的位置而勘林所你就是做的再好它也就是个七品衙门。 每天老死在任上的人有多少也不缺陈四牛一个。 等安排好佘青岭又问学生要去哪儿?陈大胜多老实便说家里媳妇觉着老太太必须改变生活方式得给老太太买个伺候的下人。 也是赶巧了佘青岭如今入了宫他家从前用的老人依旧还有不少也使不了那么多了。 如此人家当先生的做主便把佘家大管事的小儿子佘吉祥两口子连同调理好的灶上婆子针线娘子还有小厮丫头挑挑拣拣的给陈大胜就带回来二十个人。 长者赐不敢辞。七茜儿看到人她也给愁坏了! 这臭头的先生真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陈大胜一月才拿几个钱儿?一下子家里就得多养二十个人…… 陈大胜也是愁便闷头坐在院子台阶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媳妇儿他总是不擅长这些的…… 老院这边发着愁可陈四牛那边却充满了欣喜。陈四牛这一天天总不得志便坐在家里喝闷酒。 屋外闹哄哄的他便心里抱怨这兰香也是怎么现在竟一点儿都不体贴了还招惹了一群住在后庄的俗妇在家叽叽喳喳! 乔氏也愁可是日子总得过着这不她家算是稳定了便想把家里家外收拾出来往后要置办的东西多了她找不到人帮衬便做了一顿细粮哄着郭杨氏于万氏还有高氏来家里吃吃罢捎带~帮她收拾屋子。 那几个欢欢喜喜来了吃的也是高高兴兴等到吃完正一个个穿上粗衣预备帮乔氏一点小忙呢就听到院门被人拍响有人在院外喊人道:“可是工部柴薪司陈所正家?” 乔氏一愣便去看屋里也在发愣的陈四牛。 外院又喊了一次陈四牛这才套好鞋急步出去了。 许久……他又一脸兴奋的进来也不顾的家里有几个人先是抱住乔氏高兴的转了一圈接着大笑道:“哈哈!哈哈!娘子娘子!天降洪福!天降洪福!哈哈……” 乔氏又娇又嗔道:“老爷!老爷!你放奴下来哎呀~放我下来……” 陈四牛这才想起媳妇肚子里怀着一个呢! 他讪讪的笑笑小心翼翼的放下媳妇儿道:“这段日子苦了你了!兰香!” 乔氏打了他一下骂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苦不苦奴愿意老爷?外面是何人找你?” 陈四牛矜持的一笑又看看周围目瞪口呆的几个妇人便得意的说:“嗨是工部大长官给我派了新差事了我这~就要去燕京衙门报到了。” 乔氏心里一切阴霾尽去她晕了几下就扶着额头问陈四牛:“真的?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来人是怎么说的?” 陈四牛此时方面露犹豫道:“也不甚详细就是说工部柴薪司开了一个新所叫勘林所!大人心明眼亮就相中我老实诚恳又吃苦耐劳就给了我大所正让我负责整个衙门……” 乔氏更晕了!这是自己的官太太梦彻底实现了么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般多的罪!这是老天爷睁开眼了么? 乔氏站不稳的晃悠陈四牛见她脸色不好便赶紧扶着她到炕边坐好说:“兰香我现在也是犹豫才将来人说的明白!要做大梁山脉林木勘查便要常年山上奔忙你现在有身怀有孕……” 乔氏一看陈四牛犹豫便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道:“没事儿!老爷……我没事儿我是吃过苦的你知道的我什么苦都能吃!老爷好不容易得了上峰青眼从此……”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路走来真是太难了。 想到这乔氏捂着肚子眼泪哗啦啦的对陈四牛说:“老爷天生便是来这人世办大事儿的!家里您就交给我!我保管给老爷把家里打理的周周正正只是为了我们娘母要连累老爷受罪了……” 陈四牛痴迷的看着她的娇颜斩钉截铁的摇头道:“兰香!我愿的!你知道的!” 他二人旁若无人郭杨氏她们三人就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一起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疫情啥时候结束啊!我都日更七八千第五十二天了!太难了!呜呜呜…… 哦!给我妹纸打个广告你们这边等不到就去三水小草那边看去文笔是真的好! 《完美扮演法》作者三水小草对楚玟来说最完美的扮演有三层:第一层要成为直播世界真正的“女配”第二层要成为观众们最喜欢的角色。第三层……当然首先她要在总裁喝香槟小白花女主吃点心的世界里解决吃肉问题。 正文卷 53、第 53 章 陈四牛得了差事, 自然不再跳墙折磨老太太。 老太太一夜轻省, 反倒睡不着了, 她糟心的儿子没来, 夜里身边却多了个人。 人就睡在对着炕的矮塌上只要她有一点点动静那个叫一月的丫头便起来问:“老太太可要起夜?” 老太太又是窘迫又是不好意思, 后半夜高低她忍耐不住就起了。 她才坐起来那一月就机灵的去提了恭桶多半辈子了老太太都没在旁人的耳朵边尿过如此, 便一泡利落的她断断续续, 沥沥啦啦的分了五次, 反倒给人家丫头添了麻烦。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这可太难受了, 上刑具一般的难受啊! 又一大早, 一月值夜完了回去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刚迷糊着便听到那叫二月的来跟她说, 四老爷要出远门在外面等着跟老太太辞行呢。 老太太迷迷瞪瞪坐起想按照从前的样子蓬头垢面的出去, 又怕人家新来的丫头婆子看了笑话可是不出去……啊!就算了!就这么着吧! 她无奈的点头说:“叫他进来吧!” 却又心道从此我叫我儿子进家也要过二遍手了?这便是享福了么? 没多久陈四牛头戴乌纱帽穿着他青绿色官老爷的锦袍就进了屋。 老太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儿子觉着儿子又是精神又是可恶可恨!便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陈四牛要出远门便预备跪下给老太太磕头。 站在一边伺候的二月动作利落的给他摆了个垫子摆好就一声不吭的站在面缸那边双手低垂脑袋也低垂安静的像个塑面捏的泥人儿。 陈四牛自然知道侄儿给老太太一个院子就拨了专门的小厮赶车又拨了一个做针线的婆子还给了四个贴身伺候的丫头。 他给不起就假装不知道跟没看见一般的磕完头就爬起来坐在炕沿对老太太说:“娘~儿子接了工部的差事做了大所正要出远门呢!” 他说完安静的等着自己母亲如从前一般问他去哪儿身上的盘缠可宽敞?带的衣裳可够…… 老太太困的不成心里悸的很就想赶紧补觉如此老太太就不在意的说:“去吧!” 陈四牛当下就楞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看老太太穿着的雪白里衣又看看老太太那双已经养的没有一丝裂纹的手虽仍然青筋凸起可这就是一双富贵手了如此便看不上自己这个穷儿子了么? 他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便语气颤抖的说:“娘……!” 老太太就觉着这个儿子越来越不成了从前好歹还会说个人话他现在总让自己猜心思作甚? 娘娘娘!自己还没死呢! 她一点都不想猜心思就痛快的一摆手:“你不是有事儿?走吧!” 赶紧走吧!她困的狠了。 陈四牛无奈便道:“娘儿子这一去又得十天半月兰香那边又怀着身孕就劳烦……” 本来很困的老太太眼睛忽然就闪出一丝寒光她讥讽的对陈四牛道:“儿呀!你娘都要七十了顾不动了!咱个人顾个人我也是在你侄儿屋檐下讨一口剩饭吃。 我呢!不指望你多孝顺我你就是有个金山银山那也是你的我不花你的啊!四牛啊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在人间只要有这一口气儿我就不认她这个媳妇儿我还照顾她?你回去问问她我照顾她她敢受么?” 陈四牛满面委屈难受的哀求:“娘~都是一家人您何苦这样为难她?” 老太太轻咳一下觉着口有些干还没说话一边的二月便立刻从包了草布的壶墩儿里倒出一碗不冷不热的水双手奉给老太太见老太太接了又一侧身给老太太依靠着喝水。 这派头!陈四牛都看呆了。 老太太喝完水解了渴这才笑眯眯的对陈四牛到:“她个妾氏!有吃有喝有好日子我个老太太为难她做什么?成日子都不照面的……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什么叫一家人?谁跟她一家人?” 陈四牛憋死了都他喃喃的道:“娘啊!兰香是我妻……” 老太太冷笑:“我不认!我就是死了埋了骨头化成灰了我也不认!我到了下面且跟你爹有话说他也不能认!” 陈四牛没想到老太太就倔强到这种程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堆什么话最后却只能浑浑噩噩的自己架车离开了这个他牵挂的家。 离开巷子那一刻他看到侄儿家大门开了两个婆子各自提着三层食盒笑眯眯的从那边出来给老太太送朝食。 他便凄楚的想这人啊真有意思从前只知道自己的时候只有自己的时候便是儿!亲儿!孝顺儿! 现在有了有钱的孙儿便儿也不是儿娘也不是娘了! 他冷哼一声甩了一下鞭子想哼!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他就不相信这世上有永远的人间富贵有这些没良心的求自己的时候呢! 老太太就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儿心早就歪了她是一了百了索性不想吃了朝食翻身就睡了个香的回笼觉。 老太太这边睡的香七茜儿可忙活的要死了这一大早上起来她便派了五月挨个把那群不成器的各家唤起来。 等到成先生全子哥还有陈大胜那几个兄弟一起都来了七茜儿才说现在庆丰府衙开了那就趁着都在屋里齐齐去府衙那边把房契地契全部补办下来。 这都是一群傻子根本不知道要办契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如今天天有人搬进来谁也不知道谁身后挂着什么关系早办了自然是早好。 等到成先生这边先听明白了那边郭杨氏十几个才到七茜儿是知道这当中几个其实已成了寡妇而剩下的顶门男人便是回来也不过是兵部下面普通的军士又能招惹的起谁? 没有这份契约那就是个□□烦!你就是占了小院子那也未必安稳! 旁人若早去办了契拿着手续一来你不搬也得搬。 一个庄子搭伙过了一辈子现在有能力了何苦就不伸手帮一把?她们有人如今跟乔氏好又如何?毕竟几十年邻居一把米一捆柴的恩惠家家都有别人帮过她她也帮过旁人。 这世上有的是凭着心办事儿的人能力就那么大!好也不会跟你太好可坏她们是真的没啥坏心出来进去讨个嘴上的便宜人生最狠也就是不理你了。 就说那嗓门大的郭杨氏她是真的不长脑可做事儿却是凭良心那类人家看不惯就直说从前她过的艰难被家里压榨着刻薄着那是老太太也被郭杨氏唠叨过乔氏亦然也被她指责过心毒。 只那时候乔氏弄权便再也不许郭杨氏到前庄担水害的郭杨氏要多走半个庄子去河边打水吃。 郭杨氏自然心烦自己被迁怒索性再也不管七茜儿了…… 嗨!也不想那么多了从前我害你半生河边担水现在我就还你有井的大宅。 看她们满面糊涂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七茜儿便把话说明白了她指着陈大胜到:“几位婶子你们跟我家老太太也是一路艰难过来的这也算患难的缘分咱可不能不认里外人不是? 这段时日你们也看到了来的人我家不惧可你们哪个招惹的起?这不祖宗有德大胜如今有了点出息今儿赶巧去庆丰府衙办地契房契现下车子也便宜婶子们便跟着一起去咱把宅院利利索索的定下来以后就歇心了……” 话说到这里再不明白是照顾自己那就是个傻子。 十几个妇人互相看看想说谢又拿什么谢?想说漂亮话奉承偏偏心里也没预备那么多漂亮的蜜意话。 又都随着老太太辈分就大了一辈儿也不能磕头不是! 如此便一个个含着泪跟着陈大胜出去倒是那个最爱说自己是府城来的高氏她都出去了又跑回来跟七茜儿发誓道:“小安人!我给你起个誓!我这辈子再不敢说您半个字儿的不好!要是我敢说就让老君爷放五样雷轰死我!要是我听到旁人说您不好我不上去呼她们大耳光子也让老君爷轰了我……” 高氏说完跑了倒是让七茜儿呆愣半天儿才啼笑皆非的对佘吉祥他家的孙氏道:“你听听这显然在外面就没少说我!” 吉祥家的忍笑抱着两匹缎子给七茜儿选等七茜儿给老太太定了花色她才笑着说:“奶奶心善呢要计较也不会照顾她们了。” 等到那边都出门了七茜儿才又安排佘吉祥跟隔壁借车去燕京找常连芳他家也甭管谁来就拿着常家的帖子今儿也跟着去府衙把棋盘院无论如何都给小花儿办下来。 她才不会叫老陶太太乔氏更不要想! 虽这辈子老陶太太没有带着乔氏读书也没教她各种手段可仇怨便是仇怨她不报复已经是害怕触怒神灵了。 这说来说去的还是陈大胜他先生好看看给的这些人真是越用越顺心。 想到这里七茜儿便叫吉祥家的再给找几匹她亲手染的上布她要给先生做贴身的衣裳还有鞋…… 人吧得有良心。 陈大胜他们出门早也没什么人看到。 等到庄子里半上午的又热闹起来七茜儿便亲自去老宅那边接老太太。 甭看多了这么些人该忙还是得忙着老太太身边她每天都要陪一会子陪她说话陪她最少一餐饭陪她跟老伙伴玩耍人家吹牛自己还得跟在一边作旁证。 老太太被人收拾好了一脚出门后面跟着二月四月俩丫头这次算真正有了老安人的气派。 七茜儿笑眯眯的跟着她还打趣呢:“阿奶昨晚睡的可好啊?” 老太太自己倔巴倔巴的往前走满面的一言难尽。 等到她们走到工部巷门口看老太太今天这个气派陶老太太就酸她道:“呦咱们老安人可是出来晚了!怎么在家享受的不想出来了?” 老太太回头看看二月给她铺好的躺椅实在憋不住她便对着徐老太太耳朵一阵抱怨徐老太太听了一半便已经笑倒了。 等她好不容易笑完便指着老太太道:“你这人!你这人!你傻了么?您就不会让她们出去一下吗?” 老太太闻言顿时惊愕:“啊?还能让她们出去啊?” 徐老太太又笑了起来笑完才说:“得亏你说的早!不然没几天就得落个刻薄名声出去!没你这样的!她们啊虽然是早就练出来的本事可你也不能让人家一整夜的守着你就说让她们睡着有事儿你喊人就得!你不提她们是一晚上不敢合眼的。” 老太太受教坐在那边半天才叹息道:“可见一人一命我就该是个受罪的这才半天不摸针线我就难受的狼扒心般看哪都不舒服……” 老陶太太心里不知道多羡慕有酸气她便不想听老太太这种无意的炫耀就问她:“老安人?这么些人都安排到哪儿住了?” 老太太坦荡直接就把家里卖了:“我那边东边偏房住着六个其它的丫头婆子跟茜儿住在头院儿剩下的就住在……”她愣了忽又笑了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对老陶太太说:“你也有意思我都不问你几个儿媳妇住在哪儿?你偏偏来问我家?” 老陶太太一愣立刻就解释:“天地良心就是随便一问你咋跟我起歪心?这么多年了安人还不知道我是何样的人儿……” 老太太什么脾气指着她就揭穿道:“何样子人儿?心眼子最多的人呗!你当谁不知道呢!” 老陶太太立刻抱屈开始诉说自己如何清白。 老太太却在心里笑我才不告诉你我家又多了一套宅子呢。 徐老太太一眼便觉察出这里有猫腻也顺势岔开话说:“老姐们儿!昨儿我儿回来说咱皇爷啊!要派赏功钱儿了!!” 赏功钱儿? 七茜儿闻言一愣看看老太太又低头开始做针线。 佘伴伴是曾说过这赏功可那会子是那会子!现在家里一切都好那臭头又在风头上其实要不要这赏功都不太重要了……。 老太太当然不懂啥是赏功就问徐老太太:“啥是赏功啊?” 徐老太太便笑着说:“我也是不太明白反正这东西可不好得的!说~是那从前给皇爷卖过命的有过大功的!皇爷便赏你家一枚赏功钱儿这功劳也分大小这赏功钱儿便有金银铜之分我儿不成器只得一枚铜赏功…… 嗨~他爹也是半路没的尸首也找不到了我儿孝顺就说得了赏功不图给后代做防身就怕他们有倚仗不努力不知道害怕才是祸事。 这不!我儿要给他爹整个衣冠冢这钱儿就给他爹随葬了……我儿说这是粘了皇气的东西皇爷是天子那这赏功若跟我那老头子下去阎王老爷都得给人间天子面子……” 老徐太太说这话无心可老太太却立刻添了心病她表情闷闷的今儿都没就呆多久牛都没吹就早早的回去了。 把七茜儿整的十分纳闷。 陈大胜他们整整走了一天约莫黑的时候才齐齐的回来。 等到他们回来七茜儿这才知道人家府衙是开了可是现在主要办的是旧城饮水的事情还有旧城向前搬移五里地这件事那管着籍帐的专官上面压根就没委派。 然而一大群正七品的老爷去了还有个正六品的都事也在呢等到帖子递进去没多久人从三品的府尊老爷便亲自迎了出来。 等陈大胜一看府尊老爷这张脸得!认识!常见! 前段日子见天见那能守着燕京防线的必是皇爷的得力人。 陈大胜求到熟人头上便尴尬又害羞起来可这位什么人物笑眯眯的就带着他们进去热情接待不说不是没有籍帐专官么?没事儿府尊大人亲自给你办…… 如此陈大胜便莫名其妙多个石兄因为人家一口一个老弟还招待了所有人在后衙大吃大喝了一顿晌午饭。 等到府尊安排好师爷亲自盯办房契地契这位也精竟满嘴赞叹陈大胜心正才占了三套? 对人家嫌弃陈大胜占的少了。 陈大胜十分羞愧指着自己家一排姓氏道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呢!这不人人都有一套么?不少了!给你添了麻烦! 府尊却一本正经的说看老弟说的这事儿跟您没关系!还真不过分现下泉后庄的房子就是先到者得谁有本事谁占着! 再说各自效命的衙门口不一样陈老弟的姐夫哥们那也是朝廷的人燕京不敢想庆丰占一套乡下窝棚存身怎么了?怎么了?委屈死了! 啊!话还可以这样说啊?陈大胜又学到了。 师爷们一起赶工拿着府衙籍帐的印盖的那个利落都不看是给谁盖的。 结果盖到一半儿常连芳家大管家就欢欢喜喜来了这位是老太太最倚重的人来了见了陈大胜便称孙少爷。 府尊一看送过来的帖子好家伙!皇爷养子要棋盘院呢! 棋盘院算个球!给啊!这么好的套交情机会谁错过了那就是个傻子! 石府尊这才知道陈大胜不但有个大太监爹还有个皇爷养子做义兄弟人家啊这还是常免申正儿八经的干儿子呢。 就这样常连芳名下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套娶媳妇宅子而棋盘院比他家在燕京的院子还多了整整两套两进院子。 怎么说呢?皇爷当初赏人看占地就没看实用的地方赏给常家的院子只有一半地方能住人却有个排在燕京前五的著名水榭外加个巨大的能放舟荷花池子。 他家的宅子从前是个郡主府人家那位是个雅致人儿。 常家欢欢喜喜的进了京一进院子就憋死了感情住人的地方没几个倒是要多花钱养护个大鱼池子。 原本家里还预备把新宅的那个有九曲的荷花池填了给他盖娶媳妇房子家里两位长嫂便嘀嘀咕咕不愿意了! 私下里竟还说皇爷总不会亏了他养子! 皇爷的就是皇爷的家里长辈都知道要是皇爷给预备了宅子这个小儿子怕是真就离了心了。 谁能想到呢人陈家是寒门出身却把老三当亲孙子疼的直接就给占了个想不到的套院宅子。 在庆丰怎么了庆丰离着燕京才多远啊!骑马一个时辰的事儿。更是不显山不露水到哪儿都说的过去的地方。 家里老太太太太都欢喜死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人们难做就想着在燕京买可现下多少眼睛盯着手里有钱那也是不敢花啊。 真真是雪中送炭了! 如此一番忙乱到了晚夕黑会儿陈大胜被迫又吃了人家石府尊一顿才带着三车人悄悄回来。 走的时候府尊大人为了显示自己不易再三嘱咐万万不敢传出去万万不敢传出去……弄权卖好还可以这样弄么? 陈大胜沉默了一路等到回了家进了巷子一群婶子们下车真心诚意要给他跪下陈大胜心情才好些到底……他也有能力庇护人了。 这段时日放假陈大胜在家呆的也是最后一晚加上他在府衙喝多了几杯话就格外多。 他躺在枕头上喋喋不休说从前县衙来村里征派劳役增加赋税的衙役刻薄嘴脸又说起自己今天在府衙所见所闻他憋的难受就絮絮叨叨一直絮叨的哭了七茜儿无奈就被被迫挪过去搂住他安慰:“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陈大胜又哭了一会嘀咕了一句:“我多想他们啊~那时候一大家子阿爷伯父就像大山给我们靠着要是他们也在一家人住在这里多好啊!” 可到底~逝者已去了啊…… 陈大胜第二天走得早许是羞愧他没有惊动七茜儿便溜了。 等到七茜儿起来原本以为日子便是这样她把家里慢慢收拾利索再慢慢等着自己的安儿可谁能想到呢朝食过了老太太却打发一月来喊她。 等到七茜儿到了老宅老太太就坐在炕上手里抱着一个包袱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七茜儿坐过去问:“阿奶藏着啥好东西要给我呢?” 老太太却抬脸对七茜儿苦笑说:“什么好东西啊!这是这是……”她手上颤抖着一下一下打开那包袱七茜儿便愣了这东西她见过就是一件石青色的破烂缂丝袍子那上面全是刀枪剁吧捅的窟窿。 老太太喜欢从战场扒衣裳七茜儿是知道的却困惑老太太前辈子就再三嘱咐她要把这件袍子跟她一起随葬了还要抱在怀里。 那时候她恨她就嘀咕这老太太是贪财呢。 今日~怎么拿这个出来了? 老太太摸摸这袍子便对七茜儿苦笑道:“这是从你大伯身上扒下来的……” 她拼命忍着泪对七茜儿说:“茜茜~奶求你你带我去找皇爷!找皇爷成不成啊?我也想给你大伯他们要个!要个那赏功做阴间的买路钱……我我的儿……我得问问皇爷他把我儿埋在哪儿了……” 七茜儿都听愣了从老太太的絮叨里才知家里的大伯竟死在桐岩山那几战。 那年皇爷被前后夹击他跟其他几人因身材相仿就被选了做皇爷替身各自引着一路追兵朝着四个地方跑…… 大伯死在哪儿?老太太不知道就只收到这套衣裳带话的人说皇爷让人给大伯收殓了还是厚葬。 七茜儿呆愣楞的看着这套衣裳……上辈子老太太不是不懂她只是抱着泼天富贵寒了心谁也不想给罢了。 陈大胜苦守边关却照顾旁人家老太太剩下的孙儿孙女因为银钱私怨一个个不愿意回来……而她又是个不争气的。 七茜儿看老太太拼命忍耐而不敢哭便酸楚难耐拉住老太太的手道:“好!好啊!阿奶你别难受咱这就收拾行李你臭头孙儿是给皇爷看大门的咱去了一准儿能见到皇爷!” 老太太一听便立刻收了难受三下五除二的扎好包裹伸出手认真对七茜儿比划一下道:“对!去皇宫见皇爷!要赏功!八个!!” 现在家里婢仆一群收拾行李也利索。 没得一刻便齐齐上了老太太的财产她家这三辆大车奔着燕京就去了。 这天乔氏莫名心闷便带着喜鹊去祠堂门口找嫂子们闲聊排解。 等到七茜儿她们出去又被婢仆围绕赫赫扬扬的离开乔氏真看的要疯了! 她心酸又嫉妒难免就抹着眼泪道:“如今竟一家人都做不得了么……我伺候了老太太三年啊!三年!呃?嫂子?嫂子们哪儿去啊……” 原本一群媳妇儿心里踏实就欢欢喜喜的出来做家事乔氏过来大家也没多想还对她态度很好。 那毕竟都是陈家人么。 可从前听她诉苦说酸话跟今天的滋味是不一样的她们可是老安人小安人的人了再听听?这歪心! 原来乔氏是个这样的人啊…… 乔氏是陈家人不能打耳光大家便匆忙收拾起家务奔命般跑了……那周氏跑了很远又想起自己的誓言怕老君爷放五种雷轰杀她便又倒退回来站在满面困惑惊愕的乔氏面前五步处对着她就是严肃的三下。 呸!呸!呸! 七茜儿可不知道自己一桩善举算是彻底把乔氏孤立起来了。 她很担心老太太。 老太太一路上抱着包袱难受七茜儿怕她憋出个好歹便一路安慰可也没多大效果竟是嘴唇发青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儿了。 出了庆丰城三里地左右七茜儿便看到这附近半山有一座寺庙若隐若现的。 如此她便对老太太说:“阿奶这边叫做青雀头您看那半山那有个青雀庵堂从前我听我家太太说这里面供着的菩萨最是灵验真真是有求必应的!咱既然要去求皇爷不如先在这庵堂给大伯他们一做场法事先超度超度再捐点香油?也是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 老太太一听立刻点头如捣蒜般的应了。 七茜儿吩咐佘吉祥拐弯对着青雀庵便去了只可惜她想的好扶着老太太虔诚的下了车才往山上走了不足半炷香的功夫便被几个凶神恶煞拦住了。 几个壮硕男子拦在路上跨刀举手对七茜儿他们道:“来人止步!!今日山上有事儿明日再来请香吧菩萨不会怪罪的!” 一直没吭气的佘吉祥看看那边头回主动跟七茜儿说话道:“奶奶咱回头再来吧!要么前面十几里还有个大庙呢那边香火也是很旺盛的……” 七茜儿一看佘吉祥眼神不对立刻就警醒的笑笑说:“是了是了!看我这记性!阿奶要烧香就找大的!” 万万没想到老太太却一把挣脱她嘀咕道:“这都到了菩萨门前了怎么能不拜?” 她执意不走就点着脚尖向上看只一眼她便看到一行人。 如此这老太太便伸出手对那边最胖最白的一个老太太喊到:“老姐姐!老姐姐啊!!您是拜菩萨的么?带老妹子我一起去呗?”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罪越写越慢!没有写够八千的罪人挂在这里来吧!打~轻点! 正文卷 54、第 54 章 七茜儿如今稳当, 见识多广就很少被什么人, 或何种事情吓到。可万没想到的事儿, 自己家老太太上来就给自己来了一下狠的。 不止她, 周围一切人都被老太太忽如其来的言行给惊的够呛。负责拦截的侍卫面面相窥佘吉祥吓的脚下一软那周遭暗处负责防御的一干人等也尽数目瞪口呆。 两老太太都是白发苍苍, 却各自生的一双好眼神。 那胖老太太先是向山下打量便见被拦住的布衣老太太正眼巴巴的在对自己哀求她一边喊着老姐姐老胳膊老腿儿的她还使劲儿蹦跶呢? 如此她便问:“那是谁啊?” 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一个, 颚下无须身着青衣的中年人便回话道:“老菩萨, 许是, 今日来庙里拜佛的香客……” 胖老太太先是点头, 又一想, 便发了大脾气道:“你们这些混帐东西!这可是庙门口我又算什么菩萨?这是人家菩萨的道场?老婆子我又是什么东西?哦今儿我这讨厌人来了, 菩萨们便受不得人间香火了?漫天的神佛呦!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老太太骂完回身便对着庙门跪倒虔诚的拜了几拜, 也不待人扶她自己爬起来还自己拍拍膝盖上的灰尘也不管身边的人因着她发脾气而跪了一堆。她反是很热情的扭身对山下的老太太喊到: “哎!那山下的老妹子……赶紧上来吧!咱们一起去庙里给菩萨磕头!一会忙完了咱就去后面给师傅们做一次斋饭好好沾沾佛气发发菩提心……” 刹那这人间一切隔阂都没了。 老太太提着裙就上了山见了胖老太太便福礼:“好呦!好呦!老姐姐您好啊!” 这胖老太太一愣这都多久没听到这样滋润的称呼了她心里高兴极了就笑着回礼道:“老妹妹你也好啊!” 周围人当下五雷轰顶吓的都要就地死去了这算什么好好的给皇爷添了个长辈小姨? 他们无可奈何的就看这一胖一瘦的老太太站在庙门口便开始相互坦诚的报起家乡岁数家里的人口来了…… 老太太真没喊错人家胖老太太却比她大两岁呢。 等她们拉完关系便如从前认识半生般的携手一起进了庵子。老太太今日只要能给菩萨磕了头便对人间一切不公平都能百依百顺。 她自然知道面前的老太太不一般可那又如何?能比几万人横尸的战场还可怕么?能比她一个老妇背着铺盖带着孙女万里奔波艰难么? 不能! 七茜儿捧着包袱就站在庙门口不想进也不是不信而是她想若大伯伯亡灵依附在这衣裳上却被庙里的菩萨收了便不好了。 如此她便站在庵外山门喊:“阿奶!我就不进去了!” 老太太已经进了庵闻言一愣回头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如此便点点头道:“哎!还是你细心好孩子!你在门口等阿奶我去去就回!” 七茜儿扭脸看着一月二月嘱咐:“照看好老太太捎带请里面的知客师傅出来我有些香火要捐。” 两个丫头应诺而去等看不到人影了七茜儿才对边上一直瞪着她看的中年太监道:“失礼了却不知伴伴贵姓?” 这位闻言一愣便面露警告道:“你既能看出咱家的身份?咱家可警告你心里有鬼便是个小鬼也是天大的祸事!” 七茜儿闻言噗嗤就笑了:“吓唬人呢!伴伴这是菩萨面前慎言吧!” 这太监一窘很快又威吓道:“虽不知你们从哪儿得的老太后的消息!不想死!便把你们……” 七茜儿当下就楞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看远去的俩老太太又不敢相信的回头问这太监“竟竟是郑娘娘銮驾在此?!” 谁能想身边这太监一听便更怒道:“好个没见识的鄙妇!难道这世上便只有郑娘娘能叫做太后么?” 七茜儿一听便更诧异了:“吖!竟是咱江娘娘啊!真是!真是!太失礼了才将竟没有给老太后磕个头江娘娘可是真菩萨转世的慈悲人啊!” 却原来那白胖的老太太正是天子生母江氏。 而这位也是个善人她死前下了懿旨让把自己的尸身以出家人的方式简单葬了还命令子孙后代不得寻找灵柩更不得设令牌供奉。 她存了一些体己私房死前便也悉数拿出在大梁设了个专门收养女童的福善院给无数贫苦人家险遭溺死的女婴一条生路。 其实七茜儿也是在江太后去世后才慢慢了解这人的。 却说皇爷家人丁单薄为了延续血脉当年的老都督便选了好多出身奇低却家族人口昌盛的女子入府。 简单说就是母亲特别能生的女子。 江太后的母亲便是如此她家极其贫苦可母亲却极能生一气儿竟给她父亲家添了十二个孩子还都养住了! 那孩子多就整的这家越发贫寒起来。 贫苦人家孩子多了不溺死就一条路生出女儿送是不可能送的就稀里糊涂养活了要卖了换钱贴补家里。 江氏四岁便被卖给同村一户人家做童养媳挨打受骂长到十岁她的公婆看到了都督府的告示便起了贪心又将她换了三十两雪花银转给了都督府。 如此后有人攻击江太后第一条便说她二嫁之身德不配坐正殿。 十岁的江氏身不由己的进了都督府被精米细面的照顾到十六岁便送到了老都督的炕头儿并顺利的怀了胎。 而这一年为了保护江氏肚子里的金疙瘩老都督便请了无数高人进府祈福作法使了无数种手段……然而依旧在孕上五月的时候江氏就有些不好她见红了。 后来也不知从哪儿来了个老神仙便指点说老都督富贵太盛压了子孙根脉要是想保这一胎得断了父子关系七岁之前就不得承认不得相见要瞒着上苍保下这一胎。 如此江氏大着肚子便莫名其妙多了个盗窃罪名又被人送到了乡下庄子看管起来。 说来也奇江氏到了乡下便安安稳稳了。后果然生了个儿子又得知那老神仙的原话从此江太后便痴迷烧香拜佛到处修庙建观而杨藻七岁之前都还以为自己是姓江的私生他娘还是个贼婆子。 就为这个杨藻小时候没少跟人打架。 可谁能想到呢当年稀里糊涂做了贼婆子的江氏她竟养的是个真龙天子。 这世上知道内情的都说江太后是个有福气的人。你看她出身虽然贫寒却只吃了十年苦那一朝进了富贵窝就生出全府唯一的龙蛋后什么心不操什么劲儿不费的便做了太后享受人间至极的富贵。 可这世上人哪里知道江太后平生很少展露欢颜她不爱笑也不爱发表过多意见更不喜欢见外人就每天寻着法子到处烧香磕头。 一直到她的儿子坐了江山她被接到大梁宫也就只住了一天见了郑太后一面后听到了闲言她便闹着要走了。 宫内宫外的说法是老太太胆小有个刺客惊到了她了。 从此江氏再没看过郑氏的脸色她其实不想儿子为难罢了!受了气人家到底也不好招惹。 江太后知道只要自己一天不入皇宫不踏足燕京郑太后便是那个阻碍皇爷孝道的罪魁祸首皇爷生母在外难保就没人说郑太后霸道不许人家母子团聚。 如此她若是干涉儿子前朝政事便得掂量掂量了。 那叫做邱乐的太监听到七茜儿称老太太菩萨便心里满意了几分哼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倒是个乖的!怎么你也知道咱娘娘么?” 七茜儿平生最不怕的便是太监。 闻言她便笑了起来笑完才说:“伴伴都不是外人我当家的是给皇爷看大门的!” 邱太监一愣便问:“呦没听说哪个胆大的在外面娶了媳妇啊?”说完他有些艳羡的上下打量七茜儿道:“你你家里的是在哪个宫值更的你说说名字看看咱家是不是认识?” 七茜儿一听便知他误会了就笑说:“嗨您听岔了这么说吧你们宫里的佘伴伴那是我家当家的先生我当家的在亲卫所叫做陈大胜!不知伴伴知不知道这个名字?” 邱乐一听便愣了他是伺候江太后的而只要是伺候江太后的便与宫里的太监不是一派尤其是郑太后那一派! 当然也不是邱太监看不上佘伴伴只那佘伴伴不是管郑太后叫做姨母吗。 这是仇家? 邱太监想了会便客客气气的道:“得了!既然不是外人便那边坐着等吧!我让她们给小嫂子上一碗茶。” 这一看满面的冷淡便知道佘伴伴这个名头总归是不顶用了。 七茜儿不明所以却依旧虔诚道谢还说自己恰巧是渴了。 如此她便多一个字都没有的坐在庵堂门口在那小亭子里喝着茶安静的等着老太太。 老太太这一去竟去到过午才跟江太后欢欢喜喜的出来。 江太后能养出六神仙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对每一位菩萨罗汉的来历都如数家珍他们成佛前的事情他们如何经历磨难的如何普度众生终成佛的…… 家里的老太太见过啥世面?她起初也不过是想走个关系只要能给菩萨磕头便好。 谁知道老姐姐对佛家的事情如数家珍有的事竟主持大师都听住了。她崇拜极了听了好几段恶有恶报善有善得便心情舒畅。 这新结识的老姐妹到了最后竟然胳膊都挽在了一起互相搀扶着一个殿一个殿的拜都忘记自己却只为子孙虔诚祈祷。 直至她们出来江太后还在讲故事呢她说:“老妹妹你甭看如今到处是庵堂女子若是为难俗世不得活好歹能受我佛庇护那从前佛家可没有比丘尼的。” 老太太不懂便惊愕的问:“啊?这是为何?才将老姐姐不是说众生平等么?” 江太后便道:“妹妹才将看到阿难尊者了吧?那以后要多多供奉才是佛门如今能容女子出家便都要感谢阿难尊者的……他们说这世间男子是七宝之身女子却是五漏之体偏又心软容易堕入情执就不好修炼后来阿难尊者……呦!这个时候了你看你孙女在那边呢……” 七茜儿看老太太们总算出来了便赶忙站起来迎接。她放下包袱径直走到老太后面前深深的扶膝道谢说:“多谢老菩萨慈悲带我阿奶今日总算拜了菩萨面前……” 老太后一听便立刻嗔到:“你这孩子说错了!这可是菩萨门前我算那门子菩萨?” 虽然这是新结识的老姐姐可老太太却不愿意旁人说七茜儿便赶紧庇护道:“老姐姐你可不敢说我这好孙媳!这世上啊便再也没有比我这孙媳好的孩子了……” 老太后一愣看着老太太问:“这个竟然不是你孙女?” 老太太一听便立刻得意起来:“嘿!不是!这是我的乖乖孙媳妇儿她可孝顺了你看……这些全是她给我做的。” 老太太一把撩起自己的衣裳按照老规矩便一层一层一层的打开从上到下都给老太后炫耀了个遍就连袜子都没放过…… 老太后一看就羡慕了她儿子给她娶的媳妇倒是不少可那些女子太精怪也有针线时常被送到她面前说是孝顺。然而老太后不傻知道那些人不过就是借着孝顺她的机会占个贴心人的名声她们背后总是要有些目的的。 老太后伸出手摸着老太太的衣裳也翻着认真看看边儿看看针脚……最后便真心实意的夸奖起来。 “你这孩子看着小小的?怎么就这么乖!这么巧?” 七茜儿手慢却是做了两辈子的家务她的活计就是拿到宫里的尚服局那也是司衣大嬷嬷功力。 老太太最爱别人夸奖七茜儿闻言便说:“茜儿啊今儿阿奶是粘了你江奶奶的便宜了!你呀给你江奶奶量下脚回头给你江奶奶做一双贴脚舒服的鞋儿也是你的孝敬!” 江太后闻言一愣刚要拒绝却发现这小媳妇笑眯眯的扶起自己的脚一瞬间便测量完了。 好吧这小媳妇人品真真不错自己也喜欢这老妹子以后也想找她继续耍子那要给自己做鞋便做吧! 自己总不能亏了人家的…… 招呼完俩老太太便被一众婢仆簇拥着又去那亭子暂坐。 也没坐多一会呢便见才将离开的主持大师净果带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小比丘尼亲捧着笔墨出来了。 这青雀庵外面看着好然而一场战乱女子总是为难如今女尼师也没有几个除老的不能动的便是面前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尼能跑腿这还是刚收的。 这净果师傅自然知道老太后是富贵人那也是尽心竭力一路陪伴可是她的佛法知识却真的没有老太后懂的多也是听了一路的新鲜便不敢插言不敢多嘴一路只是赞叹佛号。 如此到让老太后高看了一眼只觉着稳重不像最近去的一些大庙就总有故作高深或轻佻的卖弄禅理的师傅那些人真不是菩萨面前的出家人。 更多的是看她富贵总想着特意攀附想蒙住她找个大供奉呢。 怪不得佛经也有云那魔王波旬曾说若遇末法时期就让我的魔子魔孙披上袈裟念你的佛号坏你的破坏佛法…… 可现在她的儿已经登基那末法时期想必是过了吧。 想到这里老太后面上便若有若无的矜持起来。 净果尼师满面抱歉的说:“怠慢几位檀越了!实在是主持师傅大前年就圆寂了剩下小尼也是勉强护住小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几位善主的好。” 老太太们既然进去了自然是知道这小庵堂内里贫寒有的铜身菩萨都被人搬走了就剩个莲台。 老太后看的心疼又有菩萨给的大功德机会便想着回头那些私房重建青雀庵只这时候有旁人便不可故意煊赫善举不然便是白做了。 她笑而不语就看那小媳妇接过笔墨在石台上刚铺好便听到自己的老妹妹夸耀到:“我这孙媳能干的很呢!那是识字识数里里外外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可能了!可乖了!” 七茜儿忍笑她嗔怪老太太道:“阿奶可不敢夸了回头让人家笑话你!” 老太太得意的一晃脖子显然是心里放下了许多心事儿。 江太后拜的神多便染了一些神性闻言她便拉起老太太的手夸奖:“恩!我看着也是不错!你有大福气!” 老太太立刻点头认了福气道:“对么!好便是好的!不好便是不好!我跟你说老姐姐~我那四儿媳……” 却不想老太后一指身后庵堂道:“可不敢菩萨面前妄言好不好不议论她!不埋怨她!不怨恨她!个人都有因果我们只看着便是。” 老太太又听愣了还很想哭可到底不敢就伸出手拍拍自己的嘴道:“是是是!就是这样!不说了!就是这样!菩萨看着我呢!” 七茜儿不打搅她们便铺好一张简陋的上面还有虫蛀的宣纸拿起毛笔沾了几下墨这才问净果尼师道:“却不知咱燕京附近的道场是那位大师名下的?” 这道场不分佛道却都内里有个标准。就如佛家分了好几宗而各地宗门下面各有做主的大师傅那么这位大师傅周围的小庙做道场便有个标准是跟着这位大师傅一起来的。 而大师傅也是要接受一部分抽成的。 七茜儿不知道青雀庵是随哪一宗哪一位大师傅的便有此一问。 谁知净果尼师一听也是满面苦笑道:“阿弥陀佛不敢满檀越从前都是随着护国寺可是如今咱燕京护国寺已经避世了小尼便不知道该随了谁?” 七茜儿听完便微微一叹道:“那我就不问这个了只问师傅按照过去的老例挂红黄两种永久的长生牌老例是个什么标准?” 这个永久便厉害了只要有青雀庵一日寺毁牌方没。 那红色是给活人的长生牌黄色是给亡人的加持牌。 净果哪里知道这个战前她就是个小尼闻言只是讷讷摇头。 七茜儿理解便低头说:“那这样不管哪种?一牌我与尼师三十贯您看可好?” 她话一出周遭便安静了。 三十贯的的确确是一笔大数目那从前没事儿的时候多大的名刹也不过就是这个数目了青雀庵到底是个尼姑庵。 老太太吓的不敢说话倒是那净果尼师好半天才老老实实道:“小庙从前也不敢拿这么些的!可现下多少菩萨没了金身小尼小尼便动了贪念了女菩萨放心从此之后……庙在牌在绝不敢怠慢!阿弥陀佛小尼愿您全家诸佛之慈光得蒙龙天之庇佑千祥云集福慧双增……” 七茜儿看她说的吃力便赶紧阻止笑着问老太太道:“阿奶我爷名字您还记得么?” 老太太一愣便说:“那怎么不记得他叫陈五仓啊!” “大伯呢?” “二伯呢?” “我公公呢” “大伯母呢?” ………… 随着老太太一个个说出名字周围人早就听呆了这是全家死了多少人啊? 老太太说着说着便觉周围鸟叫都好像没了她再看看孙媳写的那些名字就想起旁人嫌弃自己命硬来她心里畏惧便悄悄站起来要离着她老姐姐远一些别让人家一会嫌弃了。 老太太刚站起却被老太后一把拉住了又强按她坐下后才安慰着拍拍她的手说:“不怪你!不怪你!前朝那个年头谁能左右了自己?活人难家家都一样!谁都不能嫌弃你的老妹妹莫怕啊……” 老太太眼睛里都是泪就是不敢哭。 江太后便说:“你哭一场吧哭了心里就舒服了。” 老太太摇头:“没泪!没有!不能哭!哭了他们下面不安心就不敢投胎了!” 老太太这么说到把江太后说哭了她抹着泪道:“那成吧!我替你哭!” 反正她也是憋了一肚子委屈不敢哭呢! 说完俩老太太一起哭了起来她们哭了好大一会儿手帕都湿了好几条等到哭完这两人竟觉着心里解脱轻松了。 老太太就摸着心口叹息着说:“老姐姐!我这一哭吧心里咋就舒服了呢!” 江太后也摸着心口道:“嘢!可不是我这也顺畅了就出气也觉着痛快许多!”她又一摸肚子笑道:“还饥了呢!这样老妹妹你要是不嫌弃就跟老姐姐家去吃饭去!我家离这边不远……” 老太太一听脑袋摇的跟拨浪鼓般:“不去!不去!我还得跟茜儿燕京见皇爷去呢!” 老太后闻言当下就神色莫名了好半天儿她才看着老太太认真的问:“你要去找皇上?” 老太太点点头:“对呀!” “你找他作甚” 老太太理直气壮:“跟他要赏功钱儿啊!” 老太太喜欢这老姐姐如此便没有瞒着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老太后开始还有怀疑结果越听越惨烈越听越震撼闹了半天自己哪里是给人家老妹妹施恩呢! 是自己家死崽子竟然欠了人家因果了!然后人埋在哪儿了?竟也没告诉人娘亲这臭崽子怎么学坏了? 等到老太太好不容易说完老太后便怒了她站起来抓住老太太的手便道:“走着!老妹妹!我跟你去见那个混帐玩意儿去……” 她这么一说她带来的人全部是面露欣喜那邱太监都激动的开始发抖了。 老太后离宫那一天便说只要她喘一日的气便再也不见皇爷也绝不踏足燕京半步! 可这欣喜却没持续多久老太后便住了脚站在下台阶的地方她不敢下去了拉着老太太的那手竟也放下了。 老太后看着老太太苦笑:“老妹子我我话大了呢!菩萨面前胡说八道了呢!我不能去了啊……” 那姓郑的说的没错的宫里如果有两个太后便定会坏国根基!皇帝身后两个母族大臣们很容易便会分成两派…… 老太太不知道这老姐姐在哪儿卡住了她忍耐的苦多了去了便一下挽住老太后道:“老姐姐!没事儿!你可别为难啊!我知道你心疼我了我都哭了一场就都好了啊! 我不告诉你了么我那孙儿可是给皇爷看大门的!我去了就能见到皇爷!你可不兴难受呢!你刚才说的多好啊随他吧什么都随他吧……” 老太后怪心酸到底无奈的点头说:“哎!随他!随他!一辈人管一辈人咱们老了顾不住了能看好自己不给人家添麻烦就是他们的福气……” 七茜儿叫佘吉祥下山从车里取了六个金元宝给净果尼师。 净果尼师感恩戴德自是不提。 至于那对老姐妹人家已经定了相聚之日说等到四月末尾天气暖了老太后就去泉后庄里的亲卫巷住几天解闷去。 这一路送下山来那邱大太监便神色古怪的一会看看老太太一会看看七茜儿。 此刻他也知道这些都是巧合人家这还真是路过。 他也真挑不出人家毛病来这家人竟是满门的忠烈实让人佩服不已的。 而老太后便送下一小段台阶便站着目送那祖孙离去了。 一直到那边人影看不到了邱太监才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您要不要给皇爷带个口信。” 老太后微微摇头:“不用!你看不出来么!人家那小孙媳妇儿是个有成算的!还有我那老妹妹她的胆子~甭说去燕京我那臭小子若不给人家赏功钱你信不信她敢把我儿子的金銮殿嚎个大窟窿来…… 呵~人这一辈子啊遇到谁!有了谁!都是注定的该还的躲不了!该欠下的跑到下辈子也逃不过……” 七茜儿与老太太紧赶慢赶晚夕之前总算进了燕京城。 这娘俩都没坐车看稀罕呢!就下车排队进去的想要靠着两个脚量量这皇爷的大门洞。 老太太是头回进燕京光是看人家城墙就耽误半天功夫后来就问七茜儿:“茜儿啊你说皇爷这城墙得多少丈?” 七茜儿哪里知道这个也看了半天估摸着道:“那怎么的?也得五丈高……” 这娘俩还没说完便听到城门口一阵炮仗大锣响。 老太太一愣扭脸便对七茜儿道:“这燕京城到底是皇爷住的地方这么晚了还有耍猴儿的揽客么?” 从前老太太家那边耍猴就敲锣揽客。 她觉着吧燕京富贵许耍猴便抛费些……然而她还没赞叹完呢便看到那边头锣便到了眼前了。 成群的人围观着两面头锣惊天动地敲响还有一个举着斗字幡子的大汉边走边喊:“上巳三月三!玥贡山庞图大宗师约下民贴邀亲卫长刀所陈大胜经历老爷斗台相见啦!!” 那大锣巨大在老太太面前猛的一敲真真震撼的老太太心都要蹦到嗓子眼了。 七茜儿下意识一伸手便捂住了老太太的耳朵。 那下帖的隔着几丈便又是一队三人一直过去十队市面上才算安静下来。 七茜儿捂着老太太的手还没放下来便听到身后有人兴奋的说:“好家伙!了不得了!大宗师下山这是要灭杀咱皇爷的守门獬豸啊!看见没死斗的红幡子这是不死不休了!” 七茜儿闻言大怒心里就恶狠狠的想:“他祖先的!!老娘的安儿还没来谁敢断了老娘的种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儿实在坚持不住了!赖在家里各种拖延!然而……疫情啥时候结束啊! 正文卷 55、第 55 章 老太太进了亲卫所, 还在跟七茜儿置气, 也不让她扶着, 甩开她的手给一月扶, 她带着人就怒进了陈大胜的屋子还自己上手拍上了门! 把余清官他们吓了一跳! 余清官一脸纳闷的看着七茜儿道:“老太太?今儿这是怎么了?这这竟然舍得跟小嫂子发脾气了?” 七茜儿立刻对他连连眨眼提气高声说:“啊!没事儿!就是听岔了!余大哥不知, 才将入城就看到好多人打着幡子敲着大锣过去那铜锣震天呢!我怕震到老太太耳朵就给老太太捂住了老太太跟我生气呢非说听到大胜的名字了, 我听了好几遍什么大胜啊, 那是人家给戏班子报戏牌子揽客呢……老太太听差了!” 这东西今天都报了三次了, 余清官一听便脸色大变, 看七茜儿对他眨眼, 他也不笨就立刻清了下嗓子大声说:“对, 对呀!没错!这城里人咋咋呼呼花样多着呢!定然是听错了咱们大哥今儿进宫了在皇爷那边伺候呢!就那有时间出来招惹闲事?肯定听岔了……就是那个, 那个牌子……” 他眼巴巴的看着七茜儿。 七茜儿心里暗骂笨蛋立刻提点道:“戏班!” 余清官赶紧点头:“啊对!戏班!戏班!就是这个戏班这些人这不是刚开台么前几日咱们还说找个机会去看看……” 老太太蹭的窜了出来中气十足的站在屋门口便骂:“你们几个小遭雷劈的当我是傻子不成?我还没聋呢!老婆子牲口都赶得那战场号子离着多远我就耳朵好!鸣金收兵我一次都没听错过!就是陈大胜你们的衙门名字我也听准了!我也没老的七老八十呢你们甭骗我……” 她指着余清官说:“你清官奶奶待你不薄给你顿顿整热乎饭吃给你做鞋做袜你!你给我说实话?那满大燕京议论的是不是我的臭头?说什么三月三什么下民贴什么斗台不死不休的……那一口一个陈大胜旁个老太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孙孙叫啥?我不知道?你们就随便蒙我吧我自己孙子在哪个衙门口我老太婆不知道么?说啊!!” 老太太吼的青筋暴起。 得这是瞒不住了! 七茜儿心里也焦虑看实在瞒不住便叹息一声无奈的对余清官说:“老太太想知道你就说吧!” 余清官怕惊着老太太便期期艾艾往门边挪动:“奶您呆着那啥~我今晚宫里值夜更这不我们兄弟刚预备走呢这衣裳你看!值更的衣裳!那啥您您老有事儿您就指派韩哑巴两口子……” 可惜他没跑成便被蹿上来来的老太太拧住耳朵骂到:“想跑?我看你是想要我老太太的命!你给我发誓拿我老太太的寿数发誓你不能骗我啊?可是我孙孙出事了?” 余清官无奈极了就陪着笑脸解释:“您看您说的没那么严重!不能跑!阿奶嘿!您先松开我……” 老太太就是不松倒是七茜儿说:“你说吧!” 实在没办法余清官就把斗台是什么民贴是什么红幡子是什么一点没瞒着都说了。 等他说完就担心的抬头去看老太太看老太太一脸木然便小心翼翼的问:“阿奶?您老人家没事儿吧!您甭担心那头儿上面还有佘伴伴护着呢也不能让他出事……” 老太太伸手抹了一把脸表情特别正常的说到:“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他们老陈家祖坟算是彻底没了这咋就不能给后代积点德行呢?这多少事儿我都扛过来了是吧!那不你你们大哥这不是还喘气儿么?对对……他还喘气儿呢!茜儿茜儿?茜儿!!” 老太太对发愣的七茜儿猛吼了一声七茜儿吓一跳赶紧把脑袋里的杂念丢了问老太太:“怎么了?阿奶?” 老太太脚软就扶着卫所的石头柱子她指着屋里对她道:“你你去拿拿你大伯那个东西去去宫里找皇爷!就说!就说老陈家给他舍了八条命了我们不给他卖命了!咱们要告老还乡呢!我孙孙这条命我不给他了!你去说你去敲那个登闻鼓?是吧?我看戏文是要是要敲的……” 许是不放心七茜儿她一咬牙自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不成我去敲!我都要死的人了不能害你!还是我去!我去接我大孙儿接……” 老太太摇晃了几下便软倒了亲卫所一顿忙乱到宫里喊大夫不提。 此刻天色已然昏暗宫中东明殿内一片灯火通明。 皇爷今儿觉着倒春寒的格外冷就让人添了两次炭火到了最后他还坐过去了晚膳也没吃就是憋了大怒的样儿。 除了皇爷东明殿内还有四人佘伴伴陈大胜兵部尚书孙绶衣九思堂令主孟鼎臣。 今日一大早从玥贡山忽就来了庞图的弟子沈翻江与裴倒海。 这两人大老远来了并未如前朝那般凭着自己是玥贡山宗师弟子耀武扬威。 相反这两位是客客气气的到了斗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籍贯牌子从哪儿来的一路上路引印戳也是一个没少。 最后他们正式递了玥贡山江湖帖子按照新的九思堂江湖令人家是一个手续没跑都按照规矩办了。 当时九思堂护台子的几个小令一看是给朝廷命官下的帖子便不敢接谁知道对方找了燕京分分舵的人来各自就敲着大锣放着鞭炮从四门各处开始巡城。 他们一路宣告言辞凿凿说九思堂新出的律令也没说民斗台不得与朝廷命官约斗啊?难不成竟然是不敢么? 谁也不敢做主层层上报就一直到了孟鼎臣那边。 孟鼎臣也为难江湖人士本就难以掌控背后关系更是延伸各行各业光陛下麾下就有多少南派江湖人士效力你根本越不过去。民斗若是不得约斗朝廷命官便是不公。 可谁能想到大梁第一帖竟是约斗长刀的帖子!这是明晃晃打陛下的脸呢! 就是个傻子都知道长刀是七人你约斗一人本就卑鄙无耻可是?又能如何? 后九思堂外面鞭炮齐鸣锣声震天!这是九思堂下的第一个约束江湖的律令如果不接那么孟鼎臣与陛下的打算就前功尽弃了。 可作为门面陛下的老刀输了呢?也不好看甚至……他还会得罪佘大伴然而已经顾不得了。不接朝廷对江湖的掌控便从此威信全失接了……那是宗师那是十五年没有下玥贡山九霄峰的一线枪。 后来到底是接了!这燕京便开始四处敲锣昭告天下! 江湖果然是乱世根源! 殿内寂静无声甚至以往喜欢冷嘲热讽的佘大伴今儿都没多说一个字维护自己的学生。 他是心疼自己的学生然而他也不能破坏规矩这是朝廷大事!不能将邵商一派上下齐心牺牲了那么多性命总算定鼎的大梁江山毁了! 他佘青岭的学生怎能畏站不出! 陈大胜就是死也要死在斗台上。 佘大伴想若他的学生没了后十年就什么都不做了就是舍了他这把骨头他也要灭了玥贡山给他学生陪葬。 极致的怒火眼神在宫的每个角落。 入夜几个侍卫抬着两口贴着九思堂封条的箱子进屋。那箱子沉甸甸的每一口都能放一成人进去。 当箱身落地发出沉闷的触地声皇爷身上又觉着冷了他亲手拿起火钳添了几块碳木进盆道:“朕!平生最恨两种无用人!从前的游侠儿!如今的~江湖客!!” 孟鼎臣眼神微眯拳头暗握了一下他比陛下还要恨。 只陈大胜就安静的坐在一边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失去弟兄的支援他的刀就只能迎正面的敌人。 然而那又如何?他不畏死也不畏站!若是老刀畏站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几个侍卫放下箱子离开孟鼎臣站起来走到箱子边一把拉下封条打开箱子便看到满满一箱写着人名的册子。 他翻腾了一会便在九霄峰一摞里找到了庞图一伸手拿起一本却才发现只是个上册那下面还有中下册。 是啊那是一线枪那是二十年前便因义愤灭了青要山三十绿林寨子的九霄峰主宗师庞图。 将三本册子双手奉给皇爷皇爷也只是失望看了一眼道:“只有这么点?” 他是希望凭着孟鼎臣的能力能给江湖客们造个册子最好把各门各派的秘笈江湖关系恩仇录子还有各色隐私杂事都摸的清清楚楚尽数掌握。 他不想只做个控制庶民的帝王。 可~乞丐是江湖游手无赖是江湖漕帮来自江湖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会会会有行头天下七百二十峰住着不知道多少所谓的宗师所谓的隐者。 这些人相互勾连天下兴旺便出来搞风搅雨天下落寞便四处蹦跶划分黑白说是白道济世黑道乱民?其实真正为这天下黎民百姓的又有几人?皆是好名之徒罢了! 小江湖混个果腹营生还算好然而大江湖的江湖客他们不纳税不遵守律令行事全凭个人喜好这便是历朝历代帝王皆不能忍的事情然历朝帝王死了那么多江湖却从未消失也不可能消失。 杨藻有属于他的野心可他也不自信在他的统治下大梁江山再无丐出! 谁都没想到的事情!这江湖试探朝廷的这第一刀却会砍在陛下的刀头上? 却又不得不说狠且准! 怎么办?该如何办?那隐约藏在状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江湖传承了上千年的那些规则他们就要出来了一个个的在新朝面前显示自己的力量。 杨藻心潮澎湃且憋闷且艰涩又怒火滔天! 孟鼎臣抱歉施礼:“陛下元年刚过臣令下人手不齐……有罪!” 皇爷无奈的笑下:“算!却也是为难五郎了。”他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陈大胜心里对陈大胜始终淡然处之的态度是欣赏满意的如此他便指着册子道:“拿去给大胜吧!让他先生给他讲讲好歹有些用处。” 陈大胜站起双手接过册子又捧给自己的先生。 佘伴伴接过去也没看就像丢脏东西一般的丢到一边说:“看这东西做什么一知半解不如破釜沉舟!” 说完他扭脸对陈大胜笑了问:“胜儿怕么 ?” 陈大胜极沉稳道:“他只是一个人!” 他见过的争斗从不上方寸的斗台出战必是千军万马身后有上百的牛角嘶鸣有壮士喝血酒为将士击打野牛皮鼓助阵! 十数万人静默对持唯战马嘶声急喘铁蹄飞溅黑压压壮士雄心只要出战他们就从来没有想活着回去 孟鼎臣听愣了抬脸正视这个老刀头!他今年二十吧?怕是他从不知道何为江湖宗师。 如此他便说:“那~陈经历可知何为江湖大宗师?” 听到孟鼎臣问自己陈大胜依旧沉静却看着他说:“风!” 孟鼎臣不明所以便一愣问:“什么?” 陈大胜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风!大风!” 刹那所有人都懂了战场上回来的人他们真的不知道何为江湖仅知风而已。 “呵呵~哈哈哈哈哈……好!好!!” 皇爷忽站了起来他满身的阴霾尽去仿若又回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他脱去春氅大步流星径直走出殿外对着夜空伸出一只拳头怒吼:“风!!” 值更的亲卫们从战场上回来没几日从前习惯依旧在只刹那他们便齐齐腰刀出鞘高举过头一起吼到:“风!风!风!大风!!” 武帝杨藻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跟着吼了一会如喝醉般回来拍拍陈大胜的肩膀道:“朕要送大胜一字……” 佘大伴拍拍陈大胜的肩膀轻声说:“胜儿跪下!” 陈大胜缓缓跪下武帝杨藻摸着他的肩膀道:“飞廉!” 说来神异陛下说完天空竟响起一片春雷它们闷闷的从远山而来逐渐击响整个燕京的上空。 春雨来了……一滴滴的洒在燕京的土地上…… 陈大胜不知道何为飞廉然而佘伴伴却泪流满面也缓缓对陛下拜倒赞颂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飞廉!风神别名! 陈大胜三月三斗台死生不论他生是活着的军神死!便是陛下金口玉言亲封的人神! 不管从前风神来历如何今日人间帝王他封出一个神位如他不死便另说若他死从此天下人祭拜的风神便只能是陈飞廉。 “拿酒来!” 皇爷忽有酒兴便命人上酒预备畅快痛饮…… 风雨落下殿门大开着今日值更亲卫面前都放着一个小几还有一套酒具。 他们沉默的陪着陛下饮酒陛下坐在殿外往雨中倒一杯他仰头喝一杯众人沉默的陪一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昏暗的宫灯之下透过雨幕便看到一队人慢慢向这里走来。 待越走越近陈大胜才看清楚竟然是自己的兄弟们到了? 他们怎么来了?陈大胜站了起来又摇晃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余清官捧着包袱一路思索他想不通为什么小嫂子不许他提老太太的话? 小嫂子就只说了那件血衣的来历还有家里那些个人叫什么死在哪儿最后家里请求八枚赏功陪葬其余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他们总是没有小嫂子聪明的就只能接了东西匆忙进宫。 这一路余清官一直在想小嫂子的态度她好像完全没觉着自己老大有多危险?她唯一担心的只有老太太的身体这就让余清官多少有些气闷。 可无论如何今日这件衣裳是要送到皇爷面前的。 皇爷看到其余的老刀便笑了他扭脸对张民望道:“来人给朕的老刀们上酒!” 张民望还没动便看到余清官他们慢慢走到陛下面前跪下高举着一个包袱。 陛下微楞问:“有事?此乃何物?” 余清官抬头道:“请陛下先恕臣惊扰圣驾之罪!” 陛下一摆手:“那些都是屁规矩!无事!” 余清官缓缓放下包袱慢慢打开露出那件血衣语气就像他们的老刀头一般沉稳说:“陛下可记得这件衣裳?” 张民望举着一盏灯笼缓缓照了过去。 众人一起看许久陛下才慢慢道:“这好像是朕的旧衣……桐岩山” 余清官点点头:“正是!陛下今日家中老安人带得此物让臣奉于陛下面前让臣代她跟您求八枚赏功钱!” 众人全都愣住了一起看向余清官。 兵部尚书孙绶衣轻哼了一声他家也只有一枚金赏功这陈家到底出身寒微真真是不识好歹了。 哎! 孙绶衣一脸遗憾的看着陈大胜耳边却听到余清官说:“家里还说求陛下开恩也不求金银只求八枚铜赏功为家里孤魂做衣冠冢做随葬买阴间路之用……” 佘伴伴打断到:“便是求赏功一枚也就够了!你们不懂规矩万万不敢提这样非分的要求!” 余清官看看面色莫名的陛下却说:“陛下一枚不够!陈家陈家却有八口棺材!” 又是满殿至静…… 天上的闷雷响了几声就听到余清官朗声说:“老安人因身体不适病于卫所实不能进宫求赏便命臣替她与陛下求赏……老安人说鄙妇陈吴氏乞求拜上!自陛下邵商起兵!陈家四子八孙皆为陛下马卒洪顺二十四年三月大子陈大牛于桐岩山替身陛下身中二十五枪尖尸受四十三刀横分损身尽忠毅然不悔……” 陈大胜喃喃道:“大伯……” 余清官记忆有限这段话只背到这里便由童金台续上道:“洪顺二十四年七月陈臭墩损于五城亭年十二!少年懵懂不足腰间孤魂徘徊归家无处……洪顺二十五年二月陈三牛损于赤元大战……洪顺二十五年同月陈大兴损于祭鹿台年二十三……洪顺二十五年四月陈臭柱……” 从来不哭的陈大胜安静的掉泪了。 最后管四儿收尾道:“……臣妇粗鄙不知规矩而今年近七十半身入土膝下八子身损然!尽忠不悔!而今天下皆安乱世以和谢主隆恩!!陈家十三子出五子复归老妇思儿贪慕赏功之钱今匍匐拜上求钱八枚买我儿我孙阴畅路顺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拜上~拜上!” 管四儿吼完与自己的兄弟们一起拜倒:“求!陛下开恩!!” 片刻满院满殿的人都缓缓跪下乞求道:“求陛下开恩!” 此番老妇求赏其实只说半段武帝便已经眼眶通红。 他慢慢扭头看着垂首的陈大胜道:“飞廉为何从前未曾与我提及一字?” 陈大胜静默片刻慢慢抬头看着陛下道:“风!” 啊……是风啊! 等待的功夫皇爷让他们起来又问余清官道:“老人家病了?” 余清官点点头:“是一进城便听到民斗的事情了。” 表情一直平静的陈大胜终于慌张正要告罪离去便听余清官道:“已经请了宫里的大夫老夫人嘱咐了话已经喝药安歇了。” 皇爷犹豫了下看看陈大胜又问:“老人家没有别的话对朕说么?” 余清官立刻想起小嫂子的嘱咐便道:“是倒也没有别的只喝药之后老安人嘀咕了一句说早就舍给陛下使了!” 这样啊这样啊! 一直没掉泪的皇爷终于眼眶湿润掉了泪。 半响孙绶衣喃喃道:“好个忠义的陈家好个深明大义的老夫人!” 他羡慕了! 张民望带着一队小太监终于抬着三盘赏功来到殿前。 皇爷这次痛快从金赏功里取了一枚又从银赏功取了三铜赏功取了四。 他从自己腰间解了个香囊倒出香料站在那儿一枚一枚的往里放等到放好他递给陈大胜道:“圣旨明日让他们补吧你回去看看老太太就说~转日找机会~朕!就宴请老夫人来宫里吃个家宴。” 大梁这批赏功其实铸造的并不多只赏给立有奇功的功臣将士武帝给的每一枚都十分慎重如这样一下子便给一袋子的这还是第一次。 陈大胜缓缓跪下双手高举接住自己的长辈弟兄只觉心上压了巨大的秤砣! 他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就只能说:“~是!” 他捧着沉甸甸的袋子不敢起用膝盖缓缓先后退着一直退到门口等他站起却听到陛下忽然喊他:“飞廉!” 陈大胜捧着袋子回身跪下:“臣在!” 一枚金灿灿的赏功飞到他面前他双手一伸那金赏功便落到了锦绣袋子上。 武帝看着自己的老刀有些咬牙切齿的道:“给朕!劈了那庞图!然后~给朕活着回来!” 陈大胜认真的点头:“喏!”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儿写了八千倒着念的过程就是大段消减的过程! 犹豫到现在还是发这个吧!这一章我不敢加我那些罗嗦是我觉着八千那章情绪太过饱满!就渲染过了!还是平着来平着来~就这样啊吧! 不是晚了九点就能发来着! 正文卷 56、第 56 章 “皇爷不让接呢!”七茜儿信誓旦旦的跟老太太撒谎, 一家人也配合着七茜儿的戏, 齐齐对老太太点头。 那余清官道:“对呀, 他说打就打?您大胜好歹是个官嘞!” 本来躺在炕上绝望的老太太扑棱就坐了起来。她将额头上的帕子一揭, 顿时百病全消满面欣喜的穿着袜就踩在地上问陈大胜:“乖孙真的?” 陈大胜自然一脸无事十分轻松的点头道:“孙儿到想去, 扬名声的事儿!可皇爷说那是民间的事儿我现在身上有差事……” 他还没说完老太太便一拍巴掌对着屋子里的一个方向便连连参拜道:“我怎么说的!我怎么说的?皇恩浩荡啊……” 七茜儿脸颊抽动:“奶拜错了!” 老太太一惊回头看满屋子人:“拜错了?” 大家便齐齐点头, 一指相反的方向老太太又利落的转身对那边拜了起来:“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我就说皇爷不能够是个糊涂的, 那么些人呢, 偏偏让我孙儿去?” 拜完周身轻松, 老太太便打个哈欠道:“这么晚了折腾了一天儿了都睡去吧, 睡吧睡吧……” 到底是几年磨难老太太情绪转圜的很利落, 加之大夫开的药有助眠的效应老人家就扛不住了。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告辞出屋七茜儿安排好人看到老太太合了眼便帮她掩好被子刚预备离开便觉手腕被人使劲拉住了。 低头一看老太太眼神清明的攥着她的手腕问:“茜儿你给奶发个誓呗真不是骗我?” 七茜儿微楞很快又轻笑起来她语气温柔的说:“我才十六您当我愿意做寡妇呢?” 老太太却不信依旧抓着她的手说:“你给我发誓!” 七茜儿无奈:“好~我给您发誓我拿自己的性命发誓您那大孙儿指定没事儿要是我骗您就让老君拿五……” 反正她是不能让那庞图进京的。 老太太看她真要起誓反道舍不得了就阻止到:“不要不要了!瞎说什么呢?我信你奶信你……不信你我信任谁呢……信你啊……” 老太太嘀咕着信你信你就睡着了这次是安心了。 看老人睡着眉目却始终抓着层层的沟壑……七茜儿伸手帮着舒展了几下然而沟壑已成没有什么用处了。 站起来吹灭蜡烛七茜儿离开屋子轻合上门回身却看到陈大胜背着手正站在廊下看春雨。 卫所的长廊下挂着七八盏草纸糊的气死风灯今日春雨又有春风来来去去便将陈大胜的影子吹的虚虚晃晃一下像是结成寒冰石碑的他又像是长高结实了顶天立地的他。 七茜儿走过去问他:“怎么没歇着” 陈大胜回身对她笑笑伸手把一个锦袋递过来说:“带你去客房还有这个这个忘记给阿奶了。” 七茜儿接过问:“什么?哦这个啊。” 陈大胜没有说话就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是这是他的独属于他的女人。 最近这段时日他站在南门城墙上就常常安静的看着宫看着燕京看这世上各式各样的夫妇最后他确定自己好像拥有一个跟旁人根本不同的女人。 说是她是自己的可有时候自己却觉着怕是自己才是她的。 这话很别扭可偏偏就是这样的。 她不是先生悠然念诵的蒲苇如果说像她更像磐石独自顶天立地坚守着某一样东西而那东西却好像不是自己?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七茜儿并未察觉陈大胜的眼神她接过袋子便知道这是何物赏功钱啊! 随手取了一枚在手里看见这赏功乃是上等铜料铸造正面写着武帝赏功反面是个素面儿……挺厚实挺大的一枚怪压手的一条命啊。 七茜儿撇嘴把东西放到袋子里轻叹道:“阿奶想做陪葬之用可就怕四叔堂哥哥他们不依。” 陈大胜闻言微楞终于想起这到底是老太太的一厢情愿除了自己父亲还有亲哥哥的三枚其余的他还真做不得主了。 心里有些许沉重很快他耳边却听到小媳妇用轻快又笃定的语气说:“那就不告诉他们!” 说完她把锦袋利落一扎递给陈大胜说:“回去我就找孟大哥去府衙买一块地再订好棺木找个好日子迅速就埋了回头!我看他们哪个敢挖坟!” 陈大胜都听愣了半天后他忽嗤笑出声接过袋子点点头道:“也无需如此老太太做事皆为子女若是不随葬有好处说明白了她是不会生气的。” 七茜儿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就点点头:“恩可不是这样老太太一辈子为儿为女……什么?” 她困惑的看着陈大胜对她伸过来的拳头。 一阵细雨扫在二人的发丝陈大胜慢慢把手反转打开拳头手心里是一枚闪闪发亮的金赏功。 “我的给你吧!” 七茜儿却没有接她就死死的盯着这枚赏功钱一动不动而陈大胜的手便僵直在空中许久…… 金灿灿的赏功沉闷的坠地又沿着些许下斜的廊道滚出很远最后撞在墙壁翻转了个素面…… 七茜儿拧着陈大胜的衣襟把他的上半身揪到自己眼前露着从未有过的狠厉与严肃一字一句的威胁说:“陈臭头!我说你死不了!你信么?”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刚要说信却听到她媳妇儿继续威胁到:“你不信也得给我信!你的命这辈子的命~是我的是我霍七茜的!你从脑袋顶的一根发丝到脚后蛋的老皮~都是老娘的!就是皇帝老儿来了我都不给!谁来都没用我告诉你……” 气死风灯摇曳将两道身影合二为一。 七茜儿被炽热束着绷着勒着扎着穿着贴的太近使得她不用隔着血肉都能听到剧烈的心跳陈大胜整个身体都激动的发抖他在深沉的呼吸……一气比一气沉重。 她好像听到了真正活着的陈臭头了不是那个被她愤怒的抱起来丢在地上声嘶力竭控诉的寒凉牌位……活着的他说:“不死!谁也不行!皇帝老儿也不行……” 七茜儿一口咬住他的下嘴唇咬出血来的支支吾吾说:“乃给我哈个誓……” 你给我发个誓你不死! 更大的春风吹拂墙外山桃尽绽放。 第二日下响老太太从马车的各色物件里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她一脸肝疼的对七茜儿吼:“还不快走!个遭雷劈的花你男人钱儿高低你是不心疼吧?历代祖宗我可不带你来了可不能来了!” 说完老太太对站在城门口的陈大胜恨铁不成的骂到:“个没见过女人的玩意儿!你就惯吧惯吧!走了再也不来了……” 将老太太不动声色的从燕京带走只一个办法最有效就是当着她的面儿使劲使她孙儿的钱。 这一上午七茜儿撒钱无数先是去了燕京最大的棺材铺子八十两一副的板材买了八副转身又带着老太太去了燕京新开的金银铺各自头面买了三套还订制了十多件镶嵌珠宝的……一般的布匹七茜儿看都不看要买就买今春时兴的新花样一买十匹她跟老太太各十匹。 东街新开的家具店桌椅柜凳木盆衣架大箱小箱头面缎裹的匣子斤二的小菱花镜她都不看一买就是个十二斤的大昆仑半身镜子书柜厨架一般杂木硬木也不惜要要买就是上等红木所制曲花嵌螺钿的那小凳都得五百钱那种……香灯漆瓶缸!头油脂粉木槿膏子…… 她说要买陈大胜就在后面乖顺的付钱后来身上的钱儿没了就打发人进宫找他先生借……老太太忍无可忍拎了人就走一刻钟她都不愿意呆了。 耳朵边是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七茜儿就跟陈大胜相互看着发呆一直到身后有人递出新买的拐杖捅咕七茜儿才上前一步躲开顺手递给陈大胜沉甸甸一个布包在他耳边嘱咐了句:“拿去还你先生咱家里还没穷到要借钱的地步。” 说完转身上车又撩开帘子对外喊:“过了三月三我来。” 陈大胜对她笑笑说好。 老太太闻言怒吼:“还来!再也不来了!” 说毕她强硬的拉下帘子不解气又举出自己的新拐杖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要打陈大胜够不到陈大胜只好上前一步给她打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子小的虚空一下骂骂咧咧人家到底走了。 等到那边看不到人影帮忙搬东西的柳大雅才一头汗的从边上过来立在陈大胜身边竖起大拇指道:“别的不好说兄弟满燕京论花钱您媳妇是这个那是谁都不能比。” 陈大胜摸索下袖子轻轻甜蜜的就笑了起来笑完才说:“她才来几次?” 柳大雅彻底佩服就无奈的拍拍他肩膀:“可你才赚几个?兄弟听哥哥一句劝可不能这么惯着了!这三车来燕京十车返故乡你媳妇也算是出名了燕京头一份儿的大漏勺!” 他伸出还在抽动的手道:“爷好歹也是个从五品的朝廷命官!今儿这算是啥?你陈大老爷家搬家私的婢仆吗?” 他本就是说笑逗陈大胜开心的后果然看陈大胜笑了便越发的爱演起来:“嘿!你夫妇二人也是够狠这唱大戏逼老太太回去这戏真是满堂彩了哥哥我包票剩下这小半年你家老太太也不敢想其它事儿了一准儿就惦记心疼这些钱儿了!” 陈大胜哧的一声又笑了起来。 柳大雅就叹息:“啧~就这样把老太太送庙里了?舍得?” 陈大胜点点头:“外面人多口杂听多了闲言不好。” 说完他转身就走柳大雅身后就抱怨他:“嘿我说你这没良心你这是用完就丢么?哪儿去?” 陈大胜没回头道:“宫。” 宫内佘伴伴正在给小院空地下菜种。 抬脸他看到自己学生进来了便站起放下袍角问:“走了?” 陈大胜点点头顺手接过先生的水桶又递给他一个布包:“还您钱。” 佘伴伴入手便知是金随手打开竟是形状十分粗糙的十锭金?这玩意儿极古怪就像是被谁拿手硬捏出来的样儿歪歪扭扭没个器型。可掂掂份量足够还自己学生今儿从自己手里借走的千两银了。 他笑了起来举起一枚金锭说到:“瞧瞧似曾相识啊!” 陈大胜不知何意就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先生。 佘伴伴上下抛抛金锭道:“这玩意儿成色可比咱皇爷赏的那批成色好!上等的紫磨黄金前朝旺市一两能估十八贯咱皇爷怕金估多伤官如今就强压一两估换十二贯。可惜了你家皇爷尽想美事儿呢!现下金是官看不到民间横流!这种的一两少说能估新钱二十一贯你可亏了。” 看自己学生满面震惊佘伴伴就轻笑着调侃:“啧~后悔啦?你看这东西没押花没标记一准儿是你那小媳妇从娘家捞出来的你小子倒是个有福气的好歹是找了个有家底的媳妇儿。” 陈大胜放下桶伸手接了先生递给自己的金锭去看果然就不是自己给媳妇的那十锭。 他满面震惊的问:“她她的?” 哪儿来的? 佘伴伴看自己学生一脸傻样就敲敲他脑门咬牙切齿道:“哪来的?她家祖宗贪污前朝的呗!傻!想什么呢?她们老霍家在前朝替皇家管了多少年盐井?那是燕京数一数二的大庄头儿。我跟你说年限少说三百年打底。估计这带不走的啊都被你媳妇儿刨了你那媳妇儿啧……你说你这么傻?她怎么看上你的?” 陈大胜满面的憋屈就下意识摸摸自己昨晚被咬破的下嘴唇子想到现在人家也没看上学生我啊人家看上我家阿奶还差不多。 在七茜儿不知道的时候她那点子老底儿真的被人家佘伴伴跟皇爷翻腾了个底儿掉了毕竟这是燕京周遭最大的一口盐井牵连太多利益关系不查查就全凭她一张嘴胡说八道么。 只可惜大人物分析事情自己会给个满意确定的答案路数的确都是一脉只是根骨不对就歪到了外八路去了。 陈大胜对皇爷对朝廷少了些畏惧倒是担心媳妇儿的安危就问佘伴伴:“那她她娘家人回来要是找不到了……” 跟她媳妇闹腾可如何是好?他媳妇可是推了祠堂掀翻盐井刨了祖坟的主儿。 佘伴伴轻笑进屋一会儿取出一封密函递给自己的学生道:“回来?她满门都没了!遇到你也是她的福分不然这会子骨头都拼不全了。” 陈大胜接过密函抽出公文样式的一封信假模假样挑自己认识的字猜了一会又抿嘴还给自己先生字呢~大多认识不知道何意啊! 佘伴伴忍笑接过说:“咳~恩!这是劫匪供词摘录那就是一家傻子拉着一车金银盖了点子破干柴就上路了。凭是个眼亮的一看就漏行迹他们一大家子没到小南山就被匪卷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剿匪的是小花儿他二哥回头你也要谢谢人家好歹给你媳妇娘家报仇了算了!你媳妇才不在乎不然也不能带人去卷自己娘家了。” 陈大胜听的直皱眉这都是什么评语? “……东西是常老二送回来的一共呈报两份儿一份儿在我这里还有一份在皇爷那边她家家财追回来也没多少其中就有这样私下铸的紫磨金还有零散的散沙金……你媳妇是个好耙子估计她娘家剩下来的家底子她全部卷了少说也得这个数……” 佘伴伴竖起三根秀气的指头帮自己学生猜算媳妇儿家底儿少说黄金三千两民间钱铺能换出新朝大钱六万贯打底而今京中三二品大员家的嫡女出嫁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陈大胜呆愣片刻才问:“那?那我回去让她把东西还给皇爷?” 佘伴伴翻翻白眼拿起信封就去敲头骂道:“癔症了!明儿回去让你媳妇给你炖点羊脑吃咱皇爷什么时候~还成了给前朝皇族鸣冤的青天大老爷了?又不是贪咱皇爷的东西。” 陈大胜恍然大悟就挠挠头道:“对呀我媳妇拿的又不是皇爷的东西。”说到这里他看看佘伴伴小心翼翼的问:“真没事儿?” 佘伴伴扬扬眉毛:“有个屁的事儿!去岁之前皇爷拿不出军饷那段时日还不是放任了他们两年多少大蛆何止吞了三千两金?南四郡府衙老谭家最少卷了两郡你这点芝麻皇爷没看在眼里花你的去吧!” 佘伴伴一伸手把剩下的金锭丢还给陈大胜。 陈大胜带着某种委屈就倔强的硬推还他道:“这不是刚拿了您一千两吗?” 佘伴伴就给气死了他无儿无女手里这点早晚不是这臭玩意儿的可推着推着又想起三月三来便难受的不推了。 他厌气的把那堆东西扫到一边问自己学生:“说是~把你家老太太送到青雀庵办超度法事去了?” 陈大胜点点头:“恩木匠师傅也寻好了就在那边超度捎带在庵堂外面打造棺材等葬了人老太太再回泉后庄子要三月三之后了。” 佘伴伴端起小太监奉上的茶水吃了一口点头:“也行我明儿看看那边的土地册子再让钦天监着稳当人去勘一下给你家划一块旺子孙后代的好冥地……” 说到这里佘伴伴又想起一事就笑着对陈大胜道:“你媳妇还有好多间临街二层的好铺面呢你知不知道?” 陈大胜闻言就有点疯他麻木的张张嘴好半天才问自己先生道:“先生您说我什么时候能一年拿两千石啊?” 佘伴伴闻言就一口茶水喷出半天才歪歪脑袋实话实说道:“也许等你老死的时候?” 青雀庵下老太太眼泪汪汪的握着七茜儿的手问:“你这死孩崽子就这样把我舍庙里了?” 七茜儿假意无事的劝她:“您想什么呢!咱这么多东西我不得每天看着?那边还有个这你就放心?” 七茜儿对老太太展出四个指头。 老太太心想是啊不说七茜儿买的这一堆就说自己屋里那可也有不少宝贝呢。 想到这儿想到上午浪费的那些钱儿老太太怒火中烧便又骂到:“你个败家玩意儿!你买这么些做啥?啊一堆儿破烂木头烂瓶子罐子!你买那么大镜子照鬼呢?你是花我孙儿的钱儿你不心疼啊?” 七茜儿理直气壮:“我不心疼啊那么大的家业家里连点好器物都没有再说了明年等我的铺子立起来凭着哪间一月不得十几贯这钱我还!不用你孙儿还。” 老太太自然知道七茜儿有铺子她这一路哼哼唧唧打的何尝不是这个主意。 闻言她便笑了利落的就一伸手让一月她们扶着上山走没几步又回头问:“说好了对吧!” 七茜儿连连点头:“好了好了!两日我来看您一次。” “不骗我?” “不骗!” “那钱你还?” “我还!” “菩萨面前你给我发个誓?” 实不能忍七茜儿对三五忍笑的老尼师就摆手:“赶紧带走带走!” 那边走了好大一段路依旧能听到那臭老太太嘀咕:“我这还没老呢她就嫌弃我了看到没?就恨不得把我撇这里从此她便轻松了啊!她当家做主了!” 她们慢慢上山身后跟着一整排抬着棺木板子的匠人。 等老太太走到台阶尽头她缓缓回身看向山下那小遭雷劈的还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这么久了这娘俩还没分开过呢。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一抹眼泪菩萨面前不敢骂了却依旧嘀咕到:“走吧都走吧……都走就省心了都当我是傻子哄呢!菩萨呦看见没……都哄我呢您可得保佑他们吧不然我老婆子就无依无靠了……” 第二日清晨。 庆丰城东门口靠着城门残墙睡的迷迷糊糊的老丐辛伯就听到自己面前的破碗那是哗啦啦一声熟悉的破响动。 他睁开眼睛随口道谢低头一看却是自己舍出去的半幅牛骨板子。 他惊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一位眉清目秀身穿青布衣裳的俊俏小后生正背对着光跟他笑。 辛伯什么眼力一看身材便爬起来行礼道:“哎呦这是谁啊?小仙姑啊……您稀罕啊今儿这是下山做什么来了?万想不到咱还有相见的时候呢!给您行礼了您全家安康?” 打扮成朴素少年的七茜儿冲他一笑虚扶下辛伯道:“老人家却是特意有事儿想请教您呢。” 辛伯一听立刻连连点头道:“哎哎您说您说不是老头子我吹燕京五百里就少有咱不知道的事情!” 七茜儿左右看看就低声问他:“我想问个江湖事。” 辛伯眼神一闪弯腰夹起自己的破铺盖又拾起自己的破碗道:“那您问的面积就大了咱爷俩找个僻静地方详说说?” 一炷香后庆丰城外百泉山的一处秃青石矮丘上七茜儿双手各握着一块坚硬岩石对着辛伯左右手一使劲儿两块石头便化为了齑粉落下。 辛伯倒退两步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小仙姑不明所以。 小仙姑捏了两块石头又在他面前蹦跶了两丈高落地之后一伸脚对着身后的大石头就是使劲一踢。 那一脚下去巨大的青石龟裂就扑啦啦塌陷半边儿。 可怜老丐辛伯被她一翻动作吓的心肝都碎了一直想我我这是做了什么事儿?得罪了小仙姑她她要吓唬我? 等到七茜儿折腾完她才一脸认真的回头问辛伯道:“劳烦老人家给我估摸一下就我这几样我能不能把那个玥贡山的庞图捏~碎了?!” 可怜辛伯吓的不轻就抚着心口连连道:“吓死我老头子了吓死我老头子了!” 自己安慰完自己个辛伯才颤巍巍抬头问:“小仙姑功力高深却不知道您是哪家功家的传人却又跟那玥贡山有何仇怨?难不成是因燕京斗台一事?啊!您您是朝廷的人?” 七茜儿撇嘴:“谁家也不是!反正我不能让那个玥贡山的那个叫庞图的入京上斗台……” 老丐眼神渐亮最后他直起腰收起一贯的虚弱样子竟双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声音竟也不沙哑也不苍老的说:“小仙姑果然高义!好不容易天下初定好不容易我这老丐靠着城门也能讨上几文果腹了却又听闻那玥贡山的贼鸟出来祸害大家伙儿了。这南北将将安静他们这一出来这世道又要乱了您高义!” 七茜儿脑袋向后仰了一下嘴唇抽动。 辛伯抬起脸叹服道:“万想不到是您呢这两天啊老丐也想过若年轻上三二十岁老丐定拼了这身残躯也要阻止那庞图入京。只可惜天下大乱我丐帮损了根骨竟无人可用!而今我年迈无力再比不得从前了。只……没想到的事情这周遭多少宗师隐士最后出来行大义之举的竟是个女子真真让我等江湖人汗颜啊!” 七茜儿困惑的眨巴眼睛心道他说啥了?为何我听不懂人话了?然不懂也不能露怯。 如此她便点点头问:“恩~那那难道你们也不愿意庞图入京?” “当然不愿!”辛伯恨声道:“大混混小江湖谁也别说谁干净!那玥贡山的不怕招惹事情他们根基深人面广传承厚!可我们这些脚底寻食儿的又有什么奈何?他们出来惹事儿回身抽溜了那朝廷一整凭哪回不是从脚底儿挖?我们家里仙姑不是看到了么就是几个娃娃了哎!” 七茜儿点点头:“恩那玥贡山的必然就是坏人了。” 辛伯闻言就笑了:“小仙姑这话就孩子气了何为好人?何为坏人?老乞丐我靠着城门从来都是舍我几文的大爷那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好人!看着我家崽子忍饥挨饿的那就是为富不仁该下地狱的狗贼!世人便是这般浅薄玥贡山未必都是庞图皆是利益驱使而已。” 七茜儿缓缓点点头觉着这话忒实在露着经历人世的大见识。 于是她道谢说:“多谢您指点了听您的意思那庞图是被人驱使的?” 老丐笑着点头:“嘿!可不就是这样大混混们进山他们也不事生产也不像老丐我捧的是个城门破碗的传承。那一线枪下三百弟子地都不耕一块儿他们吃什么花什么啊?老丐想啊怕是这庞图也不想进京的只是使了人家的银子拿人手短做供奉的就总有供命的这一日哼!这不是前朝的出来翻山那必然就是朝廷内斗!总归这是个恶心人的事儿!可小仙姑庞图必不能进京不然天下江湖末流又是一场大难了……” 七茜儿看看辛伯便又捡起一块石头一捏成粉后认真道:“如此便捏死他!你看成不成?” 辛伯想了下微笑道:“不瞒着您从前我观过您的身法想是您家长辈未及全部传承……咳!就耽误了您。那您跳的也是颇高的反正老丐没见过二一个如您这般高的。 那您这石头呢~也捏的怪细碎的可却全无章法只凭着蛮力要对庞图便艰难了他毕竟六十多了十几岁便出来行走单是经验也足够压制您了。” 七茜儿心里一阵失望就撇嘴道:“那就没办法了?” 辛伯微笑摇头:“也不是一线木仓么甭管它是什么套路甭管哪家传承追其本源无外乎是那几招罢了扎、搕、挑、崩、滚、砸、抖、缠、架、挫、挡多对对招式便熟稔了。” 七茜儿眼睛一亮一伸手从背后取出牛骨板对着老丐晃了几下说:“嘿!” 辛伯立刻领会忙摆手道:“嘿!真真大材小用了!您也不必拿这个压制我如小仙姑信的过我今夜您到山上来我找几人与您喂喂招式?” 七茜儿点头如捣蒜般忍笑道:“成!不白让您做事儿明儿起我管您一日三顿老酒再给您牵十只大肥羊让您把家里的小崽子养的肥肥的!” 辛伯愣了下当下仰天长啸一伸手他又夹起自己的铺盖破碗对着山下一蹦半丈高的去了。 七茜儿看的目瞪口呆就听到那老丐远远的喊到:“小仙姑!老丐我那也是很能蹦跶的哈哈哈哈……” 对江湖一无所知的七茜儿恐怕不知道人家这位还真的没瞎说他若年轻十岁都会亲身拦截庞图既然能扛起千年的丐帮传承辛伯那也是江湖上挂了字号的老隐者了。 这夜庆丰斗台附近九思堂分令内周无咎与谢六好正在做美梦。 他们梦到自己会飞了就在云彩上飘啊飘啊就忽觉着寒冷醒了。 一睁眼儿自己竟然卷着被子被人架在百泉山的大树叉子上。山岭寒风吹过谢六好就颤颤巍巍的喊了句:“吖~救……救命啊……” 他还没喊完便听到树下有个苍老的声音道:“喊个屁!老夫当年若不是跟人赌斗输了发誓不能进百泉山三百步我能找你们这俩废物来?妈的……这人都跑哪儿去了?这一晚上给老头子累的转了一圈儿牛皮差点让人捅漏了……” 正文卷 57、第 57 章 “砰!” 银月照耀下, 朦朦胧胧的百泉山空地上, 肉躯被枪杆砸出去横飞, 撞击在青石上, 青石粉碎扬起一片尘土……片刻就从碎渣内缓缓爬起一个满面沉重脖子上戴铁套的七茜儿。 在学会打别人之前, 首先要学会挨打便是辛伯对武技的理解什么传承招式什么气技配合?一切花俏的玩意儿在辛伯这里都是不存在的。 丐门自古挨别人的揍多狗嘴棍棒下讨生活如此到了辛伯这一代, 他便领悟出如何在搏斗当中使用身法先将损伤降到最低。 至于七茜儿那本什么《月德三十六式》, 在辛伯这里也统统没有了作用, 老江湖对持从来没有招式対招式, 出手便只是你来我往, 你攻我挡你压我顶你劈我挡, 早就化繁为简了。 辛伯教七茜儿的东西很简单想打别人先学会挨揍还只能闪躲不能反击, 并且闪躲只能凭着身法闪躲绝不能使用轻身技。 如此七茜儿小仙姑的形象便在周无咎与谢六好的面前悉数尽毁了。 从前七茜儿打他们那是差距太远好比三岁幼儿去攻击成人便是幼儿招式再多也是一只手提溜起来打出个猴腚的结果。 可现在七茜儿对着的是庞图平等对持她那点蹦跶的功夫就得吃大亏了庞图又不是个不动的靶子。 光有蛮力是要吃大亏的。 周无咎谢六好这二人都是正宗的南派功家弟子不然也不会入了九思堂的眼一来就是小令。 如此他们会点枪术也正常只是基本功而已那头天晚上被辛伯放下树说明事情这两人最先想跑的可也不知道那老丐背后如何劝说的等到七茜儿虔诚的背着酒扛着羊上山便看到手持长枪视死如归的一对门神…… 距离三月三还有十日…… 七茜儿从破碎石块内爬出来搓了一把鼻血吐了一口血吐沫就盘膝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月亮又开始了第几千遍的唠叨。 “我是疯了吗?我是当家奶奶啊坐正堂的媳妇儿我坐腻歪了么?我有钱箱钥匙家里大库钥匙粮库钥匙姑奶奶当家做主晒着阳儿老爷拿着绣花绷子家长里短不滋润么?姑奶奶是没有地还是没铺面?为啥我要贴着酒肉上门挨揍?!” 半躺在一边高石台上的辛伯忍笑他喝着老酒也在唠叨:“这是恩人啊这是恩人啊……不忍睹不忍睹……小仙姑啊!要不咱歇歇?” 谢六好用脚踢踢周无咎说:“头儿她真的能阻了庞图?回头我五个哥哥知道我搅合到这件事里来非打死我不可!” 周无咎瞪了他一眼:“管住你的臭嘴就得了你不说别人永远不知道。她能不能阻了庞图我不知我就知道她比我强千倍!比你强万倍!” 谢六好同意的点点头:“那确实!反正我不敢这样挨揍。” 片刻后七茜儿吸吸气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对自己鼓劲儿说:“我~我还缺个儿!” 说完她又站在了空地上瞪着谢六好对着他们大喊到:“来吧!” 周无咎看看手心里的血泡再看看那神格已损的小仙姑他也吐吐沫对一脸哭相的谢六好说:“那~你~先上!” 谢六好拿绷布缠好双手伸手便把地上插着的锥枪提了起来对着空中啪一抖枪身枪尖对着七茜儿道:“那!仙姑那~我就来了!” 说完不等七茜儿点头便是一招江湖用烂了的长枪十六式当中的凤点头也称大缠头。 就是连续使用推枪的后送力枪杆带动枪头画小圈攻击对方头部颈部。 两军作战枪兵占据兵种半分之九十他们的作战目的便是用各种办法让敌人死的远远的……如此便有了各式各样的长枪其中锥枪乃是长枪款式当中最狠的一种只要扎出去并不给人什么活路。 它形似麦穗枪尾有刃尖起着一枪扎进去倒勾出来带点东西的作用而它左右两刃又形似麦穗边儿两侧又开有薄刃属实是一种阴损的凶器。 而庞图的一线枪的外号便是这样来的他善用凤点头缠颈的招式几个大缠头过去旁人脖颈便是条割脖断喉的血线根本没半分活路。 场子上七茜儿艰难的闪躲着这就不错了!前两日基本就是站着挨打头几次还会抱头就蹲简直惊得那三人掉了六颗眼珠子在地上。 很快那锥枪铁刃与七茜儿脖子上的护板交错发出一些火花等七茜儿好不容易从缠式里挣扎出来便觉腰部灌来一阵冷风就听着“呯!”的一声她又被砸了出去飞老远…… 一个江湖老把式怎么可能只是个凤凰大缠头?他应该是快速高效将扎、搕、挑、崩、滚、砸、抖、缠、架、挫、挡自在组合起来的大武技。 如此便有了周无咎与谢六好的二人配合从不同角度开始攻击。 看着七茜儿又出去了辛伯便慢慢坐起来挠挠头道:“小仙姑啊你光看枪头作甚咱们可怜人挨揍从来看的是大老爷们的眼神他预备打你哪儿心思藏的再深总是会先打量一眼要打哪儿的打量完臂膀动才能连到手上的家伙……” 他挨个比划了一下从眼睛到臂膀到手。 七茜儿站起伸手摸摸腰又摸摸脖子再看看辛伯点点头。 辛伯继续道:“不是我捧您什么都有个规律小仙姑眼力耳力身上的筋骨一准儿没问题那根骨更是上上佳!那庞图与我也有几个照面的交情哦他不认得我!我是人家约斗那不是人多么有钱儿老爷太太也多咱去讨饭捎带看热闹的。 您信我您先天比他强三分他老了! 您看好了从眼睛到臂膀到手上的家伙式儿若是你躲不开指定要挨上一下不妨就如了对方的意思顺势而为……靠过去!沾上去!粘过来!就这三句话您看我……” 说完他蹦下石头站在谢六好与周无咎对面点点头。 谢六好无奈的一伸手对着辛伯便又是一抖一送破风声起枪尖抖动……周无咎又从侧面举枪便是一下横扫唰的一下便裹着风砸了过去。 就见那辛伯他脖颈贴着枪刃卸力一连三下江湖上用烂了人人都会的叶下观花等大缠头三连过去他右腿向后一个侧步便从缠头里把自己身体转了出来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了人家那身子骨就跟着上枪的走势顺势而为了个吊腰托天也没见多灵活就恰恰好的上半身横在两枪间隙那上下两杆长枪唰就扫过去了…… 也不是多复杂的招式拢共就三下七茜儿却挨了三天打…… “再来!” “呯!” “呯呯……!!” “呯呯呯……!!!” 距离三月三还有九日…… 一夜磕打七茜儿带着帷帽从百泉山下来她是淬炼过的筋骨挨揍也就是疼一会儿总恢复的很快然而……依旧是哭了。 她想着这可比乔氏刁难疼多了真疼的!挨揍就是挨揍那能不哭么? 等那几人都走了她才收拾好东西带好帽子无声掉着眼泪从百泉山往下走。 她走的十分缓慢就像身上背了三个磨盘般沉重此刻天色将将分明庆丰城半损毁没人看的四门大开着拉水的牛车驴车正缓缓的进进出出…… 七茜儿走了一会便看到一个出早摊的胡饼铺子那卖饼的老板使劲拍一下手掌趁着疼痛劲儿没过去就从通红的火塘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丢在案上。 见到七茜儿远远的来了这老板便提前笑着打起招呼:“呦!小嫂子来了!” 七茜儿走过去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两块碎银子递过去说:“劳烦大叔拿个豆的我这里吃再做二百个带走。” “好嘞!小嫂子您稍等!” 最近这小嫂子每天都来买二百个胡饼是豪客呢。 老板忙活起来忙没一会儿那饼铺后面门帘一掀一蓬头妇人打着哈欠手里提着筐子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儿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走到摊子前面这妇人见是豪客便立刻笑着打招呼道:“娘子来了又往庙上送饼呢?” 说完她便放下孩儿伸手从案下摸大钱儿买菜。 七茜儿对她点点头应是眼睛却看着旁人家孩子不脱眼。 亏她带着帷帽不然就凭她那贪婪的眼神儿人家指定能把她当成拍花子的。 小童被放在地下因认生便抱住自己爹爹的腿他藏着小身板暗自探头打量七茜儿。 “多取五六个钱儿给娘子买个提篮回来装饼儿。” 老板一边忙活一边没抬头的嘱咐那妇人又应了一声又摸出五六个钱儿挎着篮子便走了。 七茜儿道了谢继续看旁人家的孩子。 她也是这几日才发现的这饼铺家的儿子长的竟与她的安儿有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那眉眼真真是一样的是世上一等一的秀眼是一等一的圆亮。 惯熟了他还会从爹爹身后小心翼翼的走出来一点点装凶吓唬你的跺跺脚再迅速躲回去……简直招人爱的不成了。 老板看七茜儿看自己的崽子便笑道:“淘气的很呢。” 七茜儿摇头夸奖道:“小少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相貌俊秀眼神伶俐早早送去读书识字儿以后一准儿能给你们考个秀才回来改换门庭。” 老板一听高兴极了饼面几子都给揪大了些笑道:“那有小娘子说的那么好哈哈借您吉言借您吉言!” 等到天色全亮七茜儿已经提着一大篮子胡饼出城了她在城门口牵了小丐给她看的驴车还给小丐放下五十个胡饼。 那小丐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为了掩盖行迹七茜儿硬是把家里人一个没剩的全部打发到山上侍奉老太太去了佘吉祥夫妇总管着小厮们就给木匠们打下手不好住在庵堂里他们就卷着铺盖跟木匠住棚。 为了显示虔诚七茜儿每天都赶着驴车往山上送一百五十个胡饼供养尼师长辈还给做大工的木匠师傅们吃。 胡饼可是细粮这是很大方的主家了。 而她跟老太太就每天早上互相远远的山上山下看一眼老太太看她带着帷帽出门倒也是安心的。 毕竟这是燕京周遭有重兵防守家里离这边实在也不远出了庆丰城十来里地的意思。 老太太是完全没有七茜儿出门危险的想法她自己就是个到处乱跑的况且就她的孙媳她不欺负旁人便是好的了天生的牲口劲儿谁能治的了她? 今日忒寸从青雀庵回庆丰城走到城门口便被堵了。 那庆丰城外热闹的很有几百人聚在那边忙乱他们赫赫扬扬打着各大行会镖局的幡子正在城门口扎彩马。 彩马就是把各色鲜艳的布扎成花球围在牲口脖子上。 七茜儿好奇也过不去就拉住驴车看热闹。 “这是镖局行会里的老规矩了。”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七茜儿扭头一看却是辛伯咬着半个胡饼边啃边挪到七茜儿驴车边上就地一盘腿儿他便坐下了。 “镖师行走江湖吃的是辛苦饭他们翻山越岭运送镖车为出行顺利自然是四处攀附哪个码头都不敢得罪……那玥贡山多少山峰手下多少弟子在外行走这些吃风沙饭的就都要巴结下呢。” 几声清脆的口哨身背镖行字号的几个壮汉上马就各自喊了起来: “飞燕镖局五百里迎仙啦!” “四海镖局五百里迎仙了……” “燕京马氏镖行五百里迎仙了……” 他们喊完便有几十个青壮挥舞长鞭对着空地啪!啪!啪!的抽起了响鞭。 随着一声长啸几匹头马便响着威风的马铃一起呼和呼啸着穿城而去。 辛伯轻笑道:“等一个时辰还会再过五匹共走十次每天如此直到人来这个就叫江湖唱名!只大宗师以上的有这个待遇。并马五匹不算什么老夫见过二十匹齐出的!这些就是六好他们心之所向一生至求啊! 呵~年轻的孩儿们啊就怕驴儿都没一头就埋骨他乡咯~那大雁过去还有个响动呢好歹嘎嘎几声儿。可人家就觉着美啊!滋味啊!老少爷们捧的场子多气派呵……不怕小仙姑笑话年少轻狂那会子老头子也享受过这个……” 老头儿又咬了一会胡饼轻声问道:“小仙姑羡慕不?”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忍着困意说:“不!” 老娘一生至求就是个叫安儿的崽儿给个皇位都不换。 辛伯闻言就嘿嘿直乐:“那你知道是接谁的么?” 七茜儿点点头:“知道庞图!” “怕么?” 七茜儿怒极了:“我怕他个蛋!挡住老娘回家睡觉了!” 辛伯一口碎胡饼渣渣喷了出去有些震惊的回头道:“小仙姑是好人家的娘子啊万不可学谢六好那无赖说浑话啊!” 七茜儿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她看着周围看热闹的那些年轻人他们眼神闪着奇异的光芒热烈艳羡的看着远处的彩马就心想……哦!原来这便是江湖了。 于是更加生气了! 陈臭头今年才多大?满打满算二十一更不知道江湖是个什么东西? 那庞图多大了他成名多久了?这厮一出门看这个声势那就不是一般人! 他何苦千里迢迢跑到燕京欺负陈大胜去?挡她安儿前程的人不管什么师不师的就都得给她碎了! 这么久了她知道江湖不少事儿的可是真正认识的江湖人便是辛伯周无咎谢六好他们三人。 辛伯什么功夫他自己难道不能活么?然而去岁一冬他却用老朽的身躯庇护孤丐他肯定知道那片榆树林然而却因诺言一步都不入百泉山。 还有周无咎与谢六好用他们的话来说新朝了!不一样了!人得长脑子了!大家都是混江湖的可不能让皇爷跟大臣们讨厌啊他们得做出一些实在事情来给江湖人长脸。 都在兢兢业业做事儿然后这其它的江湖人就大清早的堵了黎民百姓的城门儿。 新帝登基这是打谁的脸呢?简直愚蠢至极! 如果按照辛伯的说法任何人都要两样去看那江湖应该是分了辛伯这样的与马上张扬的那些吧。 马铃声终不可闻城门总算疏通辛伯站了起来对七茜儿笑眯眯道:“羊就不要了奢侈不起!明儿劳烦娘子多买些豆馅的胡饼小崽子们爱吃正长身子骨呢!” 七茜儿就对他笑笑道:“成!我家里还有一些榆皮面您要么?” 辛伯点头:“当然要!这大早春的上不挨天下不着地能果腹活命都是好东西。” 他们说完便自在的分开。 七茜儿赶着驴车回到家便远远的看到乔氏跟着一群婆娘依旧在祠堂门口忙活。 看到她回来这边便远远的打招呼道:“小安人回来了?” “回来了!” “老安人在山上好么?” “好着呢!我看着都胖了!” “咱们几个商议过几日也去庵堂烧香去看看老太太去!!” “那就谢谢几位婶子了……” 驴铃铛清脆车子就过去了就像另外的人世安静又祥和。 乔氏低着头也不问也不说她现在也是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等到七茜儿回到家里给驴子卸车驾她就站在院子里咳嗽了几声。 没多久隔壁丢过来一个白瓷的小药瓶。 七茜儿进了旁屋又丢过去一大块熏肉。 各自满意。 等脚步沉重的回到屋子里七茜儿就缓缓呼出一口气开始坐在炕边慢慢的脱去外衣夹袄最后便露出一身从头到脚都是长方口袋的古怪的衣裳。 随着沉闷的金属块块撞击各种衣裳部件就被丢在了炕上最后七茜儿解开自己脚上的布鞋就看到她脚底的厚鞋底儿里放着两块金灿灿的金饼子。 她这一身得有好几百斤。 辛伯不让她还手也不让她飞就让她躲避! 七茜儿开始控住不好就老打人家周无咎他们。后来也是笨办法了七茜儿就想着那金不是重么她就回瘟神庙取了好些捏了一身长方形的薄金牌牌又缝了一件世上最重的衣裳。 这次她算是能管住自己可以站在那边挨揍了。 万没想到的事儿那瘟神庙的藏宝也没花过几个最后的作用却是这样的。 重物去了七茜儿这才感觉到身上疼痛难当她又开始默默掉泪一边哭一边拿着药给自己上了起来…… 距离庆丰城几百里的小南山下几个江湖人士武器掉落脖子上画了一线红沉重的身躯坠地那脖子上的鲜血才喷涌而出。 一个中年人气儿还没咽干净他便瞪着面前的人嘴巴里嗬嗬的吐着血沫子最后身躯猛的一僵死不瞑目。 刹那的事情围观的两帮人一帮齐声喝彩另外一帮便默默的开始披麻戴孝并且安静的从一边牵过几辆拉着棺材的马车来。 这些人没有哭也没有愤怒就安静沉默的走到几具尸体边就地把他们的衣裳剪了趁着身体软和又给他们止血穿寿衣齐齐抬入棺木。 盖棺之后一穿素色劲装的中年人对着官道忍着满腔的悲愤朗声抱拳道:“小南山五庄十二门!派得力青壮七人!阻玥贡山庞峰主入京约斗不力来往善人!耳听目睹!家至户晓了!!” 他念了十来遍才回身对那坐在矮塌上正在擦枪的人抱拳道:“如此我们便告辞了!” 跪坐在矮塌上的这位年纪看上去至多四十多岁他头发漆黑太阳穴高鼓鹰鼻长须眼神却脉脉含情的看着自己的杀人枪。 这人正是玥贡山的一线枪庞图。 他含着一口烈酒对着枪尖连续喷了三次去煞后才对那中年人道:“江湖事便是江湖事什么时候?你们这些人竟成了朝廷的走狗了?” 那中年人冷笑一声道:“天下大乱没见江湖人两河洪涝依旧不见江湖人!赤地千里饿殍满地也没有江湖人!都急急慌慌闭关的闭关上山的上山看护自己的看护自己人!人家旁人出来顶了天!立了地!天下万万民刚刚有了活路了咱就长点良心成不成?这个时候你进京干嘛去!少拿几个死不了!饿上一顿你也瘦不下……” 可惜这位没有说完从喝彩那路队伍里就飞出一杆尖枪那中年人本能躲过却冷笑一声迎了过去就听到噗~的一声他被一枪穿胸扎到了地下。 没多久那队伍后面出来一位身着大红衣裳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他冷哼的走到那中年人面前踩着人家的身体拔了枪…… 满腔血箭喷出小南山又折一位门主。 那边依旧上来沉默收尸抬了人就走。 那红衣青年提枪走到矮塌前面坐下拿起酒碗喝了几口也是三口去煞。 等他喷完了庞图才不紧不慢边往自己的锥枪头上裹红绸边说:“翻江冒失了!人家死了那么些人你何苦不让人说完话?” 这红衣青年正是庞图的大弟子沈翻江。 听到师傅责备他沈翻江就轻哼道:“这一路多少人了只他们如此罗嗦!怎么还骂上了?” 庞图将收拾好的枪放在腿上跪坐看着面前的官道说:“天子脚下混着声音就得高些才能说明立场!各有各的难处如我等自古以技受供奉便有我等的责任!此次拦截比斗各有为难无有恩怨!可你贸然出手……” 看看远处正恶狠狠盯着自己的这边的抬棺人庞图无奈叹息道:“怕是小南山一脉从此便是你的仇家了!” 这师徒不过就是一说罢了。 沈翻江轻笑了声道:“我怕他们!” 话音刚落远处便是一阵马铃响动。 这对师徒眼神微微发亮那沈翻江站起来听了一会就回头冷笑对庞图道:“师傅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才五马?哼!总有一日……”他拿起枪尖对着燕京的方向道:“早晚穿了那孟鼎臣!我叫这帮王八蛋看人下菜碟儿!” 正文卷 58、第 58 章 三月初一, 晨曦普照, 周身和暖。 青石凹子一角, 三四十把折成两半的长木仓杆子堆在那边, 谢六好把新断的木仓杆丢过去唠叨:“这日子过的真快眨眼功夫就到了这一天了……” 这新换的枪杆子可不是一般材料所制它是重器朔杆, 是由硬木做底外束竹片用扎实的棉线逐圈捆了再用油泡透最后才上葛布一层一层涂胶等到干透再上涂胶……反复制之那枪杆便扎实无比, 动作破风间都有铁器质感。 可又是一根杆子断了啊!怎么办呢?小仙姑就是个怪物挨打没几日, 人家便会内气外放了, 不是不让还手么?反正有弹性的白蜡杆子还没碰到她就断了。 大家伙没办法, 才换了槊杆, 就这般结实挨了不到半天照旧是个断…… 也不知道小仙姑用的什么招式也不见她如何用力, 反正只要杆身触到她她就能找到巧妙的地方伸手轻轻一掐, 那杆便轻松从中间断了。 第一次断槊杆见识多广的辛伯都被她吓得一跳……这样的天份又谁能想到竟然是一位后宅小妇人呢。 这小仙姑特别有趣就绝不承认自己是江湖人士就执着的确定自己是个无辜的后宅妇人。 相处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总算互相知道了根底隐瞒的东西都暴露了出来谢六好他们早就虱子多了不痒爱咋地就咋地了! 听到谢六好的叹息七茜儿就摸摸自己的脖子哼了一声道:“怎么?打我没打够?” 谢六好对她又是佩服又是畏惧也理解她语气不好的原由看那些废杆子便知了这么多天不让人家还手可见内心有多么窝火。 他便讪讪的笑笑道:“您瞧您说的哪敢啊!就我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都不够您一下嘎嘣儿的!” 他就纳了闷了怎么就这般喜欢捏东西呢……还没回都捏的那么技巧机巧。 七茜儿心情不好辛伯也不好。 他就坐在高处眼睛看着远方一动不动宛若雕像。 一叠白色的报丧帖子就放在他的身边怕风吹走就用石头压着足有一筷子那么高。 两三日以来老人家一直郁郁他算是燕京周围五百里百泉山辈分很大的大长辈了丐帮弟子不得上席只能门口屋檐下讨吃。 如此多少功家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们出生他就笑眯眯的去讨一碗喜面满月他去蹭一碗热汤他带着小丐路过人家门口看着他们蹒跚学步最后顶天立地……这一张张的不是纸啊这是命! 年纪大了心肠便柔软。有人爱端着架子做高人隐世不出那是人家的事丐门从来就在俗世凡尘当中他就难受了。 他老头子要饭要到那些孩子的门上那些晚辈儿性情爽朗什么时候不是满接满待哪家也没少了他一壶好酒有时候高兴了爷几个还会席地而坐大口喝酒说古论今他高兴了指点几下他们就相互切磋当初何等快活真是好不快哉! 他庞图进京与朝廷为敌就坑苦了百泉山一脉功家。现在好了百泉一脉又断了多少门? 周无咎与谢六好互相看看便一起便走到岩石下施礼道:“辛爷爷咱们这就走了。” 辛伯猛然惊醒低头看看就啊了一声抱着那叠白贴蹦下石头道:“哎呦!这就走了啊这几日苦了你们了你看断了你们武库这般多的枪杆回头你们如何跟上峰交待啊?” 七茜儿闻言微惊看着谢六好他们道:“竟是这样?那我给你们一些银钱吧不要带累你们!” 周无咎闻言便笑了起来他连连摆手道:“老前辈小仙姑千万不要这样想……”他指指谢六好道:“这家伙家里排行老六他大哥叫谢一好不知前辈可知他?” 谢六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老丐辛伯闻言一直郁郁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道:“我就说你这娃子名儿怪熟悉原来是北部执令的亲弟呢!” 谢六好脸上涨红先是对辛伯施礼:“给家里丢人了!多谢前辈多日指点不怕您笑话!我打小身体不好家里便没有像哥哥们那般管束着现在挂的这个小令还是看我哥哥面儿旁人故意输给我来的。如果没有遇到秋善人还有您还有小仙姑……” 他转身与七茜儿深深施礼道:“我与从前总是不同了的。” 七茜儿难得没有讥讽的点点头语气却是硬邦邦道:“恩看出来了。” 不怪她脾气不好她丹田养了一团火这是辛伯故意养的不让宣泄不让还手一直便等着那庞图呢。 这火气大人便焦躁。 周无咎与谢六好互相看了一眼便一起笑了起来抱拳说:“也算是一场奇缘前辈仙姑放心就是舍了这条命你们的事情咱们定不会泄露分毫……” 山下忽然传来这几天听惯的急促雀儿叫。 本来缓和的气氛当下僵硬起来。 七茜儿与谢六好他们互相看看便回避到一边的大青石之后。 没多久那边来了几个少年小丐带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还有个头如下台阶般的三个小孩儿来至辛伯面前举着白贴就齐齐跪下了。 妇人举着的江湖白贴特别简单也不说是给谁的也不说是谁死了便是白色的一张折纸上写百泉山盛门报丧几个字。 妇人忍泪道:“辛爷爷晚辈给您报丧来了我家公公还有……我当家的昨儿都没了!” 辛伯慢慢伸出手接过两张白贴半天才道:“你家小门小户如何轮到你家去了还是两个顶门的男人?” 小妇人苦笑:“不去的便是子孙昌盛也不会去必须去的便是只有两个男丁也得去……” 她说完从腰下解了个酒葫芦递给辛伯道:“我家男人出门说若他回不来就让我把这个给您送来说四年前应允了得了儿子送您一壶好酒呢!” 辛伯接过酒葫芦看着跪在一边才几岁的懵懂幼童好半天才说:“好!老头子今日接了这壶酒待他八岁你便送他来我身边做几年小丐吧只要你不心疼舍得……” 妇人面上露出一丝坚毅立刻抱过最小的孩子给辛伯磕头。 “舍得!” 辛伯伸出手摸下小孩儿的根骨最后笑着安慰这妇人道:“好!好!根骨不错长的也像他爹你安心熬上几年……定然又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妇人脸上本绝望的神情慢慢放松总算露出一丝喜意来。 可惜老丐话没说完边上一直没抬头的小姑娘就忽然说:“我不是汉子可我也要来老爷爷您也收了我吧!” 妇人怕触怒前辈便慌张的拉了一下女儿道:“你个姑娘学这个作甚?” 那姑娘却一把甩开母亲膝行几步到了辛伯面前道:“爷爷~我要杀庞图!您也收下我吧……” 七茜儿站在石头后看着那边的母子四人她心火只觉一阵激荡难耐的很!这样的孤儿寡妇她已经看了不是一波了。 周无咎向来稳重如今却也在边上憋火道:“可惜我已入九思堂!明儿那杀才就过庆丰城了!”他一拳打在身边的石头上恨声道:“分令命我等二人驻守城内其余人等沿途监视……总令主说若有义士再来就千万拦截百泉山的人命就再不能添窟窿了……” 谢六好也点点头:“是啊~真~够了!我家倒不是百泉的可也真心佩服!经历此事天下有良心长脑子的人必不敢小看百泉一脉这次亏得百泉山义士们倾全力阻挡不然凭是哪边的江湖人指定就被朝廷看做一路了。 只可恨!就都白死了到底让那厮过了咱庆丰城五百里地几十条汉子淌血成河却挡不住庞图住步你说玥贡山到底怎么想的?从前遇到这样的事儿老少爷们这么多条命抛了为名声那边山门肯定要调令回转如何……就这样狠心了?” 七茜儿没回头道:“你们也说了要有良心还得长脑子。” 那妇人又给辛伯磕了头便带着三个孩儿下山去了。 七茜儿从大石头后面转出来慢慢走到辛伯身边说:“你这老头子不开窍我约他上斗台不好吗?” 辛伯拔开葫芦塞子灌了一口辛辣滋味道:“几十条命舍出去了让他进了庆丰!爷们们就白死了。” 七茜儿讥讽笑笑道:“算计我!” 辛伯苦笑:“没办法啊咱们的爷们儿都死光了啊那您给算么?” 辛伯一次一次的让人送贴上山又赶着的是这个点儿便是算计七茜儿。 当初说好的七茜儿也下民贴正式约斗庞图便是遵循朝廷律令。 可百泉山的功家要是放了庞图进了庆丰城进了燕京从此便站在朝廷对面。 各自为难啊! 山风吹过被石头压着的白贴翻起边角。 七茜儿看看山下的庆丰城内心忽然就生出一种明悟其实一切早就改变了。 从她想做一件善事开始从她蹦到屋顶上开始她便再也不是那个后宅妇人了。 看她半天不说话谢六好便有些焦急道:“小仙姑您莫担心我二人给你发个毒誓若是露了您的行迹便让我等断子绝孙!咱们就是九思堂的不瞒你从总令到下面就恨不得有人阻了那庞图您安心便是您触犯了律令顶多就是城墙应付一张通缉令绝对不会有人去缉拿您的……” 通缉令?缉拿? 这还不吓人么! 七茜儿两腮肌肉抽动好半天才慢慢伸出手道:“给你算到了帖子给我吧。” 辛伯一愣抬头看她:“什么帖子?” 七茜儿无奈的指指地上的白贴道:“这白贴我接了!” 一通山风吹过百泉山各色抽出嫩芽的树叶使劲的摇曳着。 七茜儿抱着一叠丧帖慢慢往山下走她一路都在想我这是怎么了?忽然就从后宅妇人变成了这样的女子啊……我终归是不安分!不洁净了啊! 明日之后怕是整个大梁城外都会挂上我的通缉令……想一想……明日?我穿哪套衣裳好看呢? 可她却没看到身后远处的矮丘上从老到小三个爷们却对她抱拳深躬一直送到没了她的身影。 “丐爷?” “恩?” “把小仙姑拖入江湖真的好么?” “她难道不是么?从她被长辈灌顶开脉那一日起她就注定是江湖人了……” 这晚七茜儿才从磨房出来便看到正堂门口的台阶上一副小巧的钢片臂甲上放着一副眉心有三片榆树叶的白色面具……恩~那老东西真是算无遗漏鬼精的。 三月初二燕京周围五百里镖行倾巢出动彩马一列十五匹迎客。 那些彩马跑到城外二十里亭外聚集四十名肌肉扎实的大汉穿着露臂软甲抬着一个巨大的人轿就迎来了庞图。 江湖距离老百姓总是远的那新来的庆丰人便把这群人看成了闹红火的来了很多人围了里外三层。 他们一路跟随看大戏一般的拢着庞图等人慢慢向着庆丰城走去。 这一路马铃响鞭一里便放两挂千响的长鞭整的这行人所过之处具是新年的味道…… 沈翻江骑着一匹纯黑大马威风凛凛的护着师傅的人轿人太多他不得不高声对师傅喊到:“师傅!便是当年的青鸾剑谷红蕴进京也没有这般威风吧!” 庞图眼神闪过一丝矜持倒是严肃的瞪了自己这不稳重的徒儿一眼。 沈翻江露了少年气就吐吐就舌头不说话了依旧是得意的趾高气昂的拉着马缰用下巴眼角看人。 就这样他们距离庆丰城越来越近。 城门边守着各家的镖行总镖头看到远处声势浩大的人群接近他们便纷纷点起线香一路跑到庞图人轿边上点起几千响的鞭炮提着随人群走一起往庆丰城里送…… 他们走啊走到离城门不足五十步的地方忽就从城楼上飞下一杆足有两丈高的巨大桐油杆子。 惊得一群人当下就呆滞了。 那杆子被奇异的力量深扎在地上待稳当了人们才看到那杆子上飞扬着一面庆丰斗台上的死斗红幡旗子。 斗台三杆旗白旗切磋蓝旗凭输赢定江湖事而红旗便是不死不休! 庞图给陈大胜下的便是这面红斗旗。 一切的喧哗瞬间停止只有不甘心的爆竹还在震天响。 四处硫磺烟当中一位抓男人发戴小玉冠脸上覆着新年榆树娘娘面具脚蹬三色金团花小靴身着大红遍地金麒麟女武服双臂上鱼鳞臂甲的女子便慢慢从杆子顶端飞身下来她手里还捧着一个红布的小包袱。 最后一枚鞭炮发出一声不甘愿的蹦跶安静的周遭俱都吓了一跳。 七茜儿将红包袱放在杆下仰头看着飞舞的旗子想:“很好!亏我把这主杆子扛来便算作台上约斗就不是违反律令了!皇爷他们那般聪明一定明白的。” 能举着这么大一根杆子从城门楼上丢下来又稳稳的扎到地面立住了这便不是普通人。 一路狂妄的庞图面上终于动了神色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立在人轿上看着远处那红衣女子道:“前面这位?护国撑天柱南北堂门三柱香长衫短裳圆脖子不知姑娘着那件衣又烧的是第几柱?又是谁家案头的香?” 七茜儿坚决不认自己是江湖人不懂也更不会接这样的话如此她便看着庞图认真道:“我说你过不去了!” 庞图一愣下意识问到:“什么过不去?” 七茜儿指指身后的城门道:“你过不去了!” 庞图都给气笑了不过江湖各门各派奇人多得是本身女子只要敢出来行走江湖一般都有些本事兴许身后还有个大宗门。 如此他便自检了下想难不成是我下手太狠招惹了山上很少出来的老东西? 于是他拱手道:“姑娘既然知道养山门不易更该知我们这些拿供奉的苦楚人家几十年上百年的供养你不舍点人命进去东主如何会满意?我看姑娘年轻定是被人蛊惑的。今日~庞某必要进城的姑娘若是肯送这个人情只要报下山门让步三尺庞某这就下轿步行过城……明日玥贡山自有谢礼奉上!” 这一路叱咤风云庞图已是相当客气了。作为大宗师他如何看不出七茜儿的厉害。 可惜庞图说的这些七茜儿统统不懂她就知道这人是个坏人是要害自己孩子爹要阻止安儿出生还四处杀人冷心冷肺折腾出那么多寡妇孤儿。 于是她上前一步不客气指着庞图道:“老牲口!你下来给我打!” 后宅妇人么逼急了就是这个调调没有骂祖宗就不错了。 七茜儿内心一阵躁动就觉着血液沸腾简直憋死她了总算能打人了…… 庞图气的面色发白他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到身边有人骂了一句:“贱婢!闭嘴吧!!” 一杆银枪亮着枪尖对着七茜儿便飞了出去。 庞图大惊便喊到:“翻江住手……” 只可惜那长枪对着七茜儿脖子便去了也是说时迟那时快的事儿枪尖眨眼来到七茜儿面门七茜儿最近看这玩意儿都要看吐了她就脑袋微微一歪枪尖擦着脖子便过去了等到枪杆尺寸过到恰恰好的那个点她伸手一捏就听到咯嘣一声脆响沈翻江的长枪便从中折断了。 那师徒二人目瞪口呆便看着那女子左右手各拿一截枪身对着空中使劲甩了几下嘴巴里唠唠叨叨还说:“也对啊我也得有件东西才是!空手捶人总是肉疼的。” 唠叨完她便举着枪头对着庞图说:“尤那坏人!我要打你了你可得接住了。” 这就是个老实人后宅媳妇儿。 躲不过了……庞图面上逐渐冷肃他一伸手抓起自己的锥枪手心一用暗劲那裹枪头的大红绸忽就粉碎成几十片对着七茜儿便飞过去了…… 一线枪庞图靠着这一招红花蒙人眼也不知道偷袭过多少人了。 七茜儿就感觉眼前乱红瞬间视线模糊耳边就听那坏人喊了一句:“姑娘得罪了!”接着就是锐利的破风声袭来。 厉害! 这是七茜儿下意识的赞叹因为周无咎谢六好都没有给她这种感觉是好犀利的一枪裹着凛冽破风夺命的声势奔着她的喉头便来了。 七茜儿依着习惯对着离喉头只有一寸远的枪尖便往后顺势纵身……庞图是大宗师他的枪势怎么会半路停下他就单手举枪一直向前凄厉的送!送!送!再送一下……便送不动了……七茜儿还在后纵…… 这是哪里出来的怪物? 心里骂完庞图便双手一转枪头随手连续来了三个大缠头不是对着七茜儿脖子缠的却是对她的胳膊缠的。 七茜儿对高段的敌人经验毕竟不足如此清脆的几声撞击后火化星子四溅她新做的袍子便被扯出一个洞还挺大的就怎么缝补都能看出这是一件破衣裳了。 一直很冷静的七茜儿当下就怒了!她喊了一句:“我的新衣裳!!” 庞图被这一声前所未有的战场怒吼吓一跳不是该说点什么你找死啊你卑鄙等等之类? 如何就是我的新衣裳? 没有想自己如果没有臂甲必然会被庞图偷袭成功的恶果七茜儿现在满脑袋就是就是就是这个无耻的家伙!没有他她还在将家里掌着钱库粮库银窖钥匙她想吃稀的就稀的想吃干的就干的想赖床就赖床想推磨就推磨她是掌家的娘子堂堂朝廷六品安人如果不是这个讨厌的东西她怎么会挨了那么多顿打? 一刹那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想了不穿金衣她身势快了十几倍的举着两截枪身对着庞图就去了。 “你个老遭雷劈的!你个祖坟被水泡的缺德玩意儿……” 庞图:“……?” 庞图如何攻如何挡如何扎如何挑如何崩……这些七茜儿统统看不到了她就两个棍儿耍的就如小旋风般凭着仅有的对人身上的认识记忆着那尊针灸金人的筋脉位置对着庞图身上各种合适的点儿便打了过去…… 恩那些点儿其实是穴位。 只要被她打中便是酸麻难当血脉不通身躯僵硬。 耳朵边好像听到了什么折断的声音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两辈子最贵的一件新衣裳没了这可是瘟神庙下面她最爱的一匹没有龙凤纹来自民造的红段子。 还是金织的!!!!! 麒麟纹的!!!!!!!! 庞图被全然没有套路的攻击打蒙了他想举枪格举枪挡举枪崩……然在绝对的力量下这没有什么用处他才挡了没两下他的锥枪头便被这女疯子抽飞了…… 听听她在喊什么吧:“你知道这世上得一匹好绸有多么难么?要种桑树!采桑叶……” 庞图被抽飞出去一下撞烂了人轿架子一群大汉吓的不轻四下逃窜…… 七茜儿飞身过去继续抽:“就连礼书上都说了采桑之前皇家后妃都得斋戒亲东乡躬桑!!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也敢破我衣裳!!” 胸口连续被打断两根肋骨庞图一口血喷出伸手便接过徒儿沈翻江飞过来的新枪一阻挡火花四溅新的枪头又被抽飞了…… 那女疯子一扭头便看到了递枪人眨眼的功夫她就丢开庞图纵身过去就是啪啪几下沈翻江直接便被七茜儿打断了两条胳膊还有腿儿。 “呸!你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 麻烦解决回身继续单方面殴打那可怜庞图而此时庞图一嘴牙都被抽出去半口就满嘴是血的满地打滚他从前在江湖所承受的一切力合起来都没有这怪物力气大! 他从前在接的一切招式都没有这怪物混乱人家压根就没有招就是乱打自己偏偏就接不住! 这不是人这是疯子!怪物! 老丐辛伯与周无咎还有谢六好颤巍巍的蹲在庆丰城的破城楼发抖。 谢六好埋怨辛伯:“她她这样……我我们何至于天天打她?什么仇怨?您!您要害我?您坑死我了!!她总有一日会知道这是白挨了……” 辛伯抿嘴咽口水!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道:“老老头子我我也不知道啊……这是哪家传承啊?没见过啊?” 周无咎是个安静安稳的人他就安静的看着牙齿打颤的扭头质问辛伯道:“你你找了人打人家你你还吃了人家四只羊……她那会要是不听你的若是还手打了我跟六好呢?” 三人看到庞图凄惨的样子想到恶果便齐齐打了个寒颤。 城外七茜儿还在一边轮圆了打一边发泄:“采桑!养蚕!缫丝!络丝!并丝!整经!织布一梭一梭!一丝一丝!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多少日夜方能得布一匹!!你个千刀万剐臭遭雷劈的王八蛋!!你凭什么把别人变成寡妇孤儿……说啊!” 她终于打不动了就站在原地急喘了一会断断续续继续骂到:“臭遭雷劈的!胆子到大敢断老娘的根儿……” 等她骂完发泄完再看地上血肉摸一动不动的庞图再听到那边沈翻江撕心裂肺的嘶喊七茜儿就打了个嗝儿……呃~呃嘢? 她看看左右一切人都像是庙里的泥塑般的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此时才想起自己是谁便手指一松两截枪身坠地……这是出人命了? 七茜儿眼珠子一转转身就走到旗杆下取了那红包袱打开这是整整一包袱白丧帖。 她本打算认真与这人说说做人的道理谁知道他偷袭? 捧着厚厚的丧帖七茜儿就走到血肉模糊的庞图面前从头到脚的就用丧帖把他均匀的盖住了! 总算忙活完七茜儿就拍拍手转身便走还边走边想就算做是江湖恩怨吧反正不是我做的。 那么多丧帖呢那么多家苦主呢朝廷爱找谁找谁反正不是我做的我的安儿!他必须是官宦人家的少爷朝廷大员的儿子…… 春雨忽落下那艳红的身影便一纵两丈高的往百泉山深处去了…… 正文卷 59、第 59 章 三月初三, 陈大胜依着规定上了斗台, 他穿着新甲坐等一个时辰, 自是不战胜。 下来的时候, 陈大胜多少有些失落皇爷让他劈了那厮怕是劈不到了。 这会子都知道了昨儿庞图在庆丰城门口, 被一红衣女子几乎被人捣成肉泥而他的徒弟沈翻江也被打断了手脚。 沈翻江那厮却是有仇家的这一路他凭着庞图的威势祸害了不少人江湖么便是有来有往有恩报恩, 有仇报仇!那红衣女子走了没一会他便被一大群仇人一拥而上, 卸了脑袋胳膊腿儿, 分了几块3带回去祭灵了。 如此, 这玥贡山师徒两人一个没活。 燕京城里还有个裴倒海, 他得了噩耗便立时带着分舵的人去了庆丰却依旧是迟了到那会儿, 沈翻江整人就剩个没胳膊的半截身血都干在城门口了。 沈翻江悲愤无比就带着玥贡山分舵的人, 气势汹汹的在庆丰城到处挂牌子探那女子的盘口。 可他们打听来打听去最后就得了一个结果那女子必不是人!许是个树妖要么就是个神仙就决不能是人! 那些上杆子巴结的镖师镖头也都是这个意思就不能是人人不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给裴倒海气的差点没随他师父走了他就在庆丰城到处折腾人还挂了三万贯的江湖悬赏看他实在不像话九思堂庆丰分令主就直接下了驱逐令那是一点脸面都没给玥贡山留。 毕竟玥贡山不仁义的把黑白两道算是都得罪干净了。 而经此一役玥贡山丢了燕京周围五百里所有的堂口这就跟九思堂没有关系了江湖规矩如此那么多条命没换你住步你既输了便不能混了。 这便是江湖规矩。 七茜儿若是个男子又有那样的能力孟鼎臣便是耗一切精力都会把她扒拉出来可她却恰恰是个女子她不想冒头人家便不会找她毕竟九思堂是朝廷的衙门了。 再回头说这次没有露头的那些江湖人士为了继续混着人家便集资从庆丰城口修建给行人遮风挡雨的义亭十里一座石亭人家一气儿修到了小南山下。 这些亭子赔罪是赔给天下人看的跟那些孤儿寡妇自没有什么关系她们的糊口钱自有出处燕京周围大小行会不少于三百多家每家每年都有义资。 既那些义士是为了老少爷们没的人家的孤儿寡妇他们就得管着。不然下次谁还会出来做义士。 这也是江湖规矩。 也就眨巴眼睛的功夫热热腾腾折折腾腾的夏日便来了暑伏的天气老太太怕热便一大早带着人去青雀庵避暑了。 人家现在在那边有自己单独的禅房交了不少烧香的好友周围一切庙都让老太太布施了个遍。如今人家就是泉后庄第一大香头那是张嘴也是佛闭嘴也是佛完全从抠门堕入了另外玄妙境界。 那从前几个老太太在庄子口做针线闲聊看热闹的日子却再没有了。 斗杆下的大战就若一场空梦毕竟是一条人命七茜儿回去后足有半月无法安睡直陈大胜归家看到这活蹦乱跳没啥用处的憨人七茜儿便彻底不药而愈。 回头便开始彻底忙乱起来家里一场大丧事和尚尼姑道人请了一大堆空棺下了八个那原想的来自陈四牛的麻烦却并没有来。 按道理陈四牛儿子那枚赏功怎么着人家也有话说可老太太让随葬便默许了一个多余的字都没。 倒是乔氏仿佛是又挨揍了…… 忙活完丧事老太太就对这个人世便再无追求除乔氏的事儿她会执拗的计较其余时候人家便乐呵的很那是人也胖了看上去也慈祥了。 就多了一个破毛病张口闭口我请观音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我请弥勒佛保佑你家财万贯我请我佛如来保佑你升官发财……总而言之凡举世上有的佛主罗汉尊者就没有这老太太请不来的。 至于七茜儿她这时候才真正要开始忙活起来了永业田要修庄要打井要找佃户要给瘟神庙加盖围墙要找农庄管事要在外地置办新庄子买田亩…… 除这她还一气儿买了千两银的桦木老料请了十多位木匠锯匠就在家里热热闹闹的开了工红木之上不敢想银子就那么些却要从孟万全往下数着整七套家当。 如此亲卫巷便从早到晚弥漫着一股子奇异的锯末味儿倒也怪香的。 这依旧不算完。 亲卫巷除了锯末子味道现在从早到晚时不时还会来一种人官媒! 燕京的官媒庆丰的官媒还有周遭十多个县的官媒偶尔也来碰碰运气。 除余清官老刀里最大的童金台都二十四了最小的管四儿都十九了这一水儿六个相貌堂堂浓眉大眼的精神七品都事老爷可都在家里干耗着做光棍呢。 官媒什么路子那自然是不能放过。 只可惜七茜儿经验十足硬是给挑选道现在竟一个都没看上。 至于孟万全人家向来有自己的大主意仿佛是相中了庆丰城的一个家有薄产的寡妇成天往城里跑的颇勤。 忙忙乱乱又到了五月初泉前庄算是彻底住满了人那庆丰城也正式开始搬迁泉前庄前面的农田全部被朝廷征用工部官员开始根据新井位置丈量商铺尺寸并规划了新的官道打夯开基预备铺陶管儿下水。 万民动土一团乱麻庄子门口乱到不能走车不得已这一庄子的老爷回燕京都走的是靠山小路。 而那小路没走俩月竟成了三车宽道。 又是繁忙的一清早送老太太上山查看各院子的边边角角看新上漆水的家具等好不容易安稳了七茜儿才有个闲工夫喝口水。 可接了五月捧来的茶才吃了几口佘吉祥便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婆子。她抬眼一看却是熟人常家老太太身边使唤的赵婆子。 赵婆子进来便笑一脸巴结的行礼道:“哎呦!久没来给奶奶问安了瞧奶奶这红光满面的气色这一准是喜鹊大清早落了房檐儿叫唤了一早上咱们奶奶好啊!” 说是这么久其实三五日便能见一次小花儿有大宅子了人家也翻新屋子也置办家私那边也是派了管事来管着可钱却是要从七茜儿这边支取的。 吃了亏的小儿割了娘老子心肝甚疼!如此老太太还有那边的太太凡举手里有点私房换点家具零碎便都悄悄打发这赵婆子送到七茜儿这边先放起来。 她们跟七茜儿不客气七茜儿自然也不会跟她们客气两边相处的……还成吧主要这家有个脾性颇为古怪的包大奶奶那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七茜儿顾不得与那娘们斗忙的很呢! 这巷子里七处空门老没人管着开窗放风打扫屋子也不是一回事儿如此便用了常府用惯的官牙各家买了两个利索的小厮回来先给佘吉祥调理着。 转眼就是一大堆人平时就都在巷尾小花原来那院子开灶吃了饭又各自回各自的院子收拾屋子等自己的主人回去。 这么些人这么些院子这么多事儿还要照顾个老太太可周围的人就没见过七茜儿喊过累看这小媳妇管家就四个字行云流水。 看她理出来的事儿那是干净利落她是什么都心里有数什么都能办的利利索索如此人家就成了泉后庄数一数二的能干奶奶。 七茜儿让人给赵婆子端了板凳儿坐下这才问:“你今儿送什么过来的?” 赵婆子轻笑:“什么都瞒不过奶奶是家里的太太悄悄从邵商搬的两车细瓷倒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却也不是太贵。太太让我跟奶奶说又要劳烦奶奶操心受劳了。太太说总是当您亲闺女一样咱们以后长久着呢!就不看这几天了。她还说这些瓶子盆儿那边两家都没有过过眼儿就想顶顶您的名义……” 赵婆子对七茜儿眨眨眼七茜儿噗哧就乐了她利落的点头道:“成!让她们抬到老地方。” 这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么常家上面两个儿媳妇都在一院子看着家里的老太太还有太太想私下贴补小的便不敢让那边瞧见送到七茜儿这边算作这边给的。 毕竟常连芳是老太太的干孙子又是陈大胜的结义兄弟这边是当亲孙子疼的宅子都给占了再给几车家私也不算什么。 七茜儿让佘吉祥出去数下东西。 等到屋子里的人走干净了她才对赵婆子说:“你们家找来的那刘管事是谁的人?” 赵婆子愣了下想问咋了也不敢问她也不瞒着就说:“回奶奶话是我们大奶奶的陪房。” 恩~又是这鸟人啊! 心里其实早就有数七茜儿却偏就要问上一次。 她也不客气的对赵婆子道:“你回去找跟老太太说就说我说的回头换个管事过来吧这个人不能用了。” 赵婆子一听脸上便涨红起来毕竟是两个府被别家的奶奶挑拣出毛病可是很丢人的事情。 可偏偏家里的老太太太太把这边宅子托给了陈府奶奶那派来的管事不妥当人家自然有话说只没想到高门的当家奶奶会这般不客气的。 赵婆子站起来陪着笑问:“可是可是那刘峰有什么事儿做的不妥当?气到奶奶了?” 七茜儿一伸手从边上拽下一本账册又铺好一张纸边写边说:“他能气到我?本事大的他!我忙的很呢你知道的我这管着的也不是一家。” 赵婆子立刻道:“是是是家里的老太太就说甭说庆丰便是燕京!比奶奶能干的掌家媳妇儿那也是少有……” 七茜儿写了几笔抬脸对她笑笑:“你也甭夸我我也没功夫受你的奉承!你就回去跟老太太说这个刘管事半月被我这边巡查抓到五次不在家里只有外路雇来的匠人在门里我叫他来问他还不服气说不是我们府上的不归我管着成啊!那就派个服管的过来这是头一项! 还有就是这个叫刘峰的便是回去你也绝不能用硕鼠一般的无赖东西!留着就是个祸害还想给小花儿做当家总管真真脸比磨盘大了!” 七茜儿可不是骂刘总管呢这是直接啐到常府大奶奶的脸上了。 因家里有孝她便不能到旁人门上如此那边请七茜儿管事儿一般是托管事婆子来说。 那不是三月末的时候么七茜儿本来就心情不好那常府的大奶奶包氏就派她的管事婆子来跟七茜儿指指点点安排她做各种事儿。 七茜儿现在什么脾气直接让人压着那婆子去常府问这是要接管我家里的掌家权?银库钥匙要不要交给贵府奶奶?还带问那边的大奶奶她给自己这个朝廷六品安人一月开多少月钱? 从此这恩怨便结上了。 其实谁家都有个搅屎棍儿恩~屎也是她棍儿也是她她自己玩儿的可高兴了顶点不觉着自己有多么讨厌。 七茜儿也不是没忍过后发现那大奶奶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东西小心眼花肠子说酸话嫉妒人对她多好她都觉着应该给她多少她觉着你有求于她。 对付这样人就一个办法正面收拾便可一丝丝脸面也别给她就老实了。 赵婆子干笑着站着七茜儿却在那边继续写道:“……他给我报了一回返修长廊的描金彩的账目我就看了一眼那账目不对这人不能用了!我说不结账让他拿走账本他还嘀嘀咕咕的腻歪我就使人抽了他两巴掌!人我关起来了一会你赶紧给我弄走我这管着好几家的事儿合起来都没有他给我找的麻烦多!” 赵婆子有些吓到就站在那仿若在自己府上般恭恭敬敬的回了是。 七茜儿最后丢给她一张纸指着上面的一串数字说:“他的账目不能看我一文都没有给他支这里石绿朱砂金星大漆老胶样样都买的贵!还不止一倍最贵的他给翻了五倍!上等朱砂现下庆丰一两二百文燕京老号二百一十他给我的单子写的九百文……”说到这里七茜儿盯着赵婆子冷笑道:“你家奶奶胆子真大!” 得又开始讥讽了。大奶奶肯定不知道全家就数她有钱她就是个没数的。 赵婆子拿着单子就告辞还带走了那倒霉的刘管事这位两个脸蛋子肿的跟金鱼泡一般。 看那边走了佘吉祥便进来笑着劝说:“他们是别的府上咱们何苦招惹她们大不了不管就是。” 不管?老陈家欠人家常连芳何止是简单人情没有小花儿陈大胜近不得皇爷身。 虽这轻轻一推力道不大可是陈大胜这一生恰好就缺这么一下一下便遇风化龙了。 人得有良心不是。 七茜儿轻笑毫不在意的说:“她是她老太太是老太太我现在身上穿的料子都是那边老太太给的他家媳妇有什么我就有什么人得长人心不是! 至于包氏~我管她是谁?谁不是短短一辈子?我凭什么受她的气?她是比我好看还是比我能干?她是比我利落?还是比我诰封大?什么都比不过我还想指点我?哎呦给她能够的!” 佘吉祥都乐的不成了每次看自己家奶奶收拾人他心里就觉着爽利怎么那么得劲呢! 七茜儿带着他往老太太院子里走这一路亲卫巷子是从头到尾干干净净拴马桩子都给人擦的光润亮气那各家墙头延伸出来的绿叶老梅枝都被收拾的颇有意境。 还有那各家廊下的灯都是精精致致一般大小款式更是大大方方一到入夜那是体面肃然的从巷子口明亮到巷子尾。 泉前庄七大条官巷就数着亲卫巷子出彩有规矩。 七茜儿一边走一边继续损包氏:“……眼睛里只有三五文零碎的东西出息也就这样了!你记住我这句她在外给男人图不上金粉在内你好歹干净点儿把内内外外团结住了那也是本事想干啥啥不成?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口袋里有几个三瓜俩枣她敢把手伸到我这边?不给她剁了我都对不住自己个儿!” 说完她进了老院那边针线房的几个婆子已经收拾好车子就等七茜儿过眼呢。 七茜儿就打开最大的包袱一件一件翻着给佘吉祥看。 “这是先生夏天的上布里衣还有单鞋单袜都是他稀罕的清淡色线头走的是软线边针绝不紧绷着……”她看看左右那几个婆子就赶紧下去七茜儿便低头悄悄跟佘吉祥说:“先生身上不方便肯定里裤抛费的多他死鸭子嘴硬!我就让人给他做了二十条让他只管穿着随手丢掉的事儿你跟他说~咱都不小了有什么要求别憋着慢慢就习惯了自己人……啊!” 太监容易失禁身上便总有味儿。 佘吉祥一听就差点没哭出来一直点头应是。 七茜儿继续往车上丢包袱:“这是几个傻子的说是陪着皇爷避暑呢那春日上的衣裳也不往家送……” 这夜住在燕京城外夏宫的佘伴伴就对着一大堆里裤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他嫌弃的左丢右扔一番后才尖酸的对佘吉祥说:“哼~我稀罕这几件兜裆的?” 佘吉祥才不理他倒是把带来腌菜还有几样磨好的豆面细面摆在桌面上。 可怜七茜儿为了合法推磨现下家里两个长辈吃的粮食都是她自己磨出来的。 看佘吉祥不搭理自己佘伴伴便有些没意思的拐着问:“她她这几日没出幺蛾子啊?” 佘吉祥闻言就笑便把今日七茜儿跟常府大奶奶那点零碎事儿一点没瞒着都说了…… 等到他说完再抬头老爷床上那点兜裆的玩意儿人家早就都藏起来了这人也不知道啥时候走的? 燕京城外三十里的夏宫内武帝杨藻身上全光着就着了一个薄如蝉翼却不透明的褂子他躺在荷花池边上的矮塌上看各地暂举荐上来的一些人名单子。 听到耳边的丝弦声忽停了他便一抬头却看到是佘伴伴人心情好正笑眯眯的背着手溜溜达达就过来了。 皇爷指着桌面的几块胡瓜说:“可真会赶时候赶紧过来吃一片虽是早瓜这滋味却是不错的……” 佘伴伴哪里稀罕这个他就是过来炫耀的。 他坐在矮塌边上先问:“看什么呢” 皇爷闻言就哼了一声道:“恩科之前的举荐单子……” 佘伴伴点点头故作不在意的说了句:“这个啊~咳……吉祥回来了!” 皇爷拿着一片胡瓜啃了一口才明白过来如此便立刻附和:“呦!你那孝顺媳妇儿又给你磨面吃了?” 佘伴伴撇嘴:“闲的她简直多此一举!我缺她那一口么?这不又跟老常家那个傻东西别扭起来了我就说她小小年纪怎么来的这么大的脾气也就我家胜儿老实能忍了她……” 在七茜儿不知道的时候她家里那点犄角旮旯的事儿只要佘吉祥知道的回头是半点没瞒着全部都给她秃噜出去了。 由于她这个掌家媳妇做事儿太过硬朗尤其是直来直去那股子钢味儿便对了佘伴伴与皇爷的痒痒肉这每次听到跟听大本书一般过瘾。 佘伴伴也讲的过瘾啃了皇爷半盘瓜他最后总结说:“三千年也见不到的狂妄妇人!那真是什么都敢说还觉着自己最有理您听听!什么叫谁不是短短一辈子我凭什么受她的气?还觉着自己最好看就她那个淡眉毛不大点个头的样儿?” 皇爷已经乐了好几遭了等到佘伴伴说完他就过瘾的叹服说:“甭说要是曹氏这个脾气我也不必躲到这边来了你说拐弯抹角有意思吗?她是皇后后面的事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治就完了偏就要事事彰显个贤德朕就让她在宫里贤德……” 皇爷没带皇后来夏宫依旧没有让她入主正宫。 佘伴伴不爱听这个便不客气道:“别说你家事儿说我家的!” 皇爷嘴巴抽抽无奈的点头道:“好说你家的说你家的!你说老常这个长媳就是闭着眼睛在地下随便摸都能摸出一个比她好的来。他家老大才干品貌具是不差怎么找了个这个?” 佘伴伴闻言就翻白眼:“陛下还敢说现在您用的大多是六骏马场的马匹可从前您用的是谁家的?” 皇爷脸上莫名红了一下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常家大儿媳妇是姓包的?” 佘伴伴点头:“没错!关外俊骊马场包五道的嫡出二闺女人家老常拿自己最好的儿子给您换的马……” 皇爷怪不好意思的拍拍脑袋讪笑着遮掩道:“嘿!这不是国事繁忙我这也到了年纪了这脑子就顾不住了是了是了……怪不得老输给你家儿媳妇这包氏怕是只学了她爹的吝啬劲儿却没学到她爹的精髓……” 这两人妇人般正絮叨着就看到那边张民望匆匆进来说:“启禀陛下北护国寺主持大师两个时辰前圆寂了。” 本懒洋洋的坐着的两个帝国掌权者便一起坐直了互相看一眼后陛下脸上不遮掩喜意的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民望回:“两个时辰前。” 皇爷又问:“谁承的法杖?” 张民望回:“老主持的幼徒四苦禅师。” 佘伴伴闻言思索半天才对皇爷道:“玄山座下二十四徒四苦禅师今年才十三。” 皇爷拿着手边的团扇一下一下的敲着矮塌边好半天后他才笑着说:“那既他们有意讲和七日后封龛就让贞儿去吧宗室若有人想去也是无碍。京中世家官宦家眷若跟护国寺有因果便也随他们去只名字让五郎回来报给我。” 张民望应了走没几步便听到佘伴伴吩咐道:“叫六神仙也去好歹年岁相当小朋友在一起总是自在让大胜他们几个一起去看看热闹仪仗给安排的体面点儿没得真成了看大门的了!” 皇爷莫名其妙的干咳嗽起来。 正文卷 60、第 60 章 陈大胜刚沐浴完回到自己的屋子, 便看到桌子上放了两个大托盘, 还有一个他一看便十分熟悉的大包袱。 包袱一准儿是媳妇儿送来的, 可是这刺眼的珠光宝气的东西, 看便不是家里送来的。 这是一水儿的配饰。像是金镶宝石玉珊瑚阔腰带麒麟彩玉阔腰带金镶珠宝玳瑁拼花腰带缂丝六色香袋, 云锦六色香袋镶珊瑚珠宝火镰金镶绦带各色玉质的带勾佩玉…… 陈大胜拿着干布擦脖子一脚踩着台阶就对外喊了一声:“万春阳!” 他喊完, 便从院子的小旮旯嬉皮笑脸的走出个三十多岁, 瘦若竹竿的太监来。 这是先生给安排的人, 只要在宫内, 自己便归他伺候着。 万春阳颠颠的跑过来, 讪笑着对陈大胜说:“小祖宗皇爷的口谕您知道了吧?” 陈大胜瞥他一眼转身进屋子对桌子上两盘东西再不多看一眼, 反倒满面蜜意的拎起家里送的包袱打开一件一件把属于自己的新衣裳取出来爱惜的来回看。 这针线一看便不是媳妇儿的, 可是他也满足媳妇被他连累的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上这京里的太太奶奶什么日子他媳妇什么日子? 这可是从内到外整整四套换洗呢他脚汗多家里就送了十双薄袜……这多贴心啊。 家里送来的东西陈大胜都爱惜的很上差伴君他便穿尚服局做的那些可是跟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他俩都穿家里的东西一般埋汰地方也都不爱去。 万春阳夸张的指指桌子上的托盘对陈大胜又是一阵笑。 陈大胜不想理他就烦躁的摆摆手让他赶紧拿开。 桌面上是什么?他如今认识的平时前后宫行走就经常能遇到宗亲家的子弟还有外戚萧家的曹家的冯家的刘家的岳家的子弟更有皇子们与自己的陪读这些人身上穿的脚下蹬的手里拿的眼睛里看的都就都是这些东西。 在某个圈子里也只是家常不算做稀罕物。 上月郑阿蛮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让他猜不足巴掌大的小褡裢上锈了多少朵牡丹花用了多少样儿的针法? 陈大胜随意敷衍了几句他便得意的说出答案走了恩~那个小褡裢秀了六十六朵牡丹用了三十三种针法五个绣娘一月啥事儿没做就给这小爷绣了个五百钱都放不下的小包包? 可没多久宫里宫外宗亲公子身上便都有了各色精巧的褡裢接着全燕京乃至举国上下的年轻公子身上必要有个精巧褡裢才算撑头。 独郑阿蛮很生气这几日他都不带褡裢了他挂金线银丝编的小香囊还每天都换香丸儿并不跟旁人分享香方这次便没人能仿出来了他就很得意每天都让他看得起的人闻闻猜猜? 总而言之那些人活的比打仗还累感觉他们就像是在打仗打自己不是很明白又好像是明白的一种脸面帐……恩~就很傻。 陈大胜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现在有人照顾着饭食想吃多少随他吃还能点菜顿顿有肉身上里外都是新的他再不敢多求仿佛多求一点都会遭遇阿奶说的各种报应被从天而降的恶龙抓走被各色花样的雷劈的粉身碎骨…… 他现在除却先生最佩服就是自己媳妇儿一切都如她所料虽然常常接到皇爷太后各宫娘娘们的赏赐他想穿什么自有尚服局给他置办然而这场来自公子们的战斗他就始终置身事外活的一点儿都不累也没有任何人敢于挑拣他分毫的不是。 他就是个穿布衣的! 他的先生被他影响着也成了穿布衣的长刀所的七把老刀走出去干干净净老老实实为人端正办差认真。他们谁也不会巴结更谁也不会小瞧就都凭着本心做事儿凭着真本事端自己的碗时间久了便是文官都是喜欢他们的从无有一人敢小瞧。 先生说的好如此就合适的很没有德行的人便是把身上挂成玉树该看不起你的照样看不起你。 把陈大胜换下来的旧衣拿去给小太监清洗万春阳又笑眯眯的进来劝说道:“哎呦~小祖宗您就看看呗!好歹挑喜欢的挂一件这不是都听说了明儿你要去护国寺呢!那去的都是什么人?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多了去了……咱们娘娘们不心疼您么这都是小玩意儿说是如今燕京新时兴的款式您就带着玩儿呗不喜欢赏人都可以的她们喜欢给您受着就是。” 他走过来半跪着把陈大胜的软鞋脱下来又拿起一边的布巾给他擦脚……陈大胜木着脸由他伺候这从不习惯到必须习惯都得有个过程折腾了三月知道自己确实也反抗不得了陈大胜便开始默默忍耐起来。 他有时候很委屈的媳妇儿都没仔细看过这双脚呢。 看万春阳不拿走东西陈大胜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肯定又是先生逼着自己习惯这些东西呢。 他很无奈的问到:“这都是谁给的?” 要是太后大娘娘几位大宫娘娘便不会这样随意放着是要谢恩的。 随便放的便都是小宫的娘娘用先生的话说她们确无所求给东西只是想买个安生?做给上面几位看的罢了。 可是人家既然给了你就得记住人家叫什么也不必做什么事情照顾人家你也照顾不了可好歹你得知道人家是谁。 现在到底与从前不同了他是郑太后经常挂在嘴边的外孙子又是佘大伴的……哎~儿子?学生?有时候陈大胜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接过万春阳捧来的漱口水陈大胜边漱口边听着名单子不能说话就点头表示知道了。 万春阳一边伺候一边心里笑自己家这位小祖宗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燕京有多么出名那皇爷心里稀罕的人多了去了像是孟鼎臣常老伯爷李太师……可这些人统统没有陈经历出名。 年初顺妃长兄被封了爵位就给他下了帖子请他上门吃酒这小祖宗轻易不爱受情是谁家都不爱去。他平时下差就跟老祖宗读书跟老祖宗种菜跟老祖宗修复古籍……整日子闷着人家也是有滋有味每天儿笑眯眯的。 就连老太后都说见这孩子周身都轻松他是个简单又通透的好孩子。 后来还是皇爷说了句又不是外人就去随便玩玩整日子家里闷着都起毛儿了。 如此他才去的。 好么!人是去了不能空手失礼人家也随了贺礼了红纸包着的大钱儿五百! 这一下便彻底出名了! 好歹是佘大伴的养老儿子皇爷挂在心里的臣子五百钱便五百钱吧人到了比什么都强不是。 可是没几天曹家请客皇爷又让去这位便直言拒绝了明说走不起礼俸银都交家了媳妇这月就给了五百钱零用以后每月就只能去一家。 从此这位的名声算是彻底盖过在屋顶挨媳妇打的常老伯爷了。 他生的好宫里就没有娘娘不稀罕的也都是当自己家孩子疼的老太后一听就恼了把他喊到后面问是不是被媳妇欺负了? 这位小祖宗倒好满嘴他媳妇全大梁第一好不说人家还给老太后算了一笔账我赚多少家里有多少以后要几个孩子一个孩子开销多少……说完很认真的解释他媳妇儿很为难养孩子很费钱现在要早做打算他是预备最少要八个崽子的。 那认真的呦就把老太后跟一众娘娘笑疯了都不过她们笑完就更稀罕他了都说他是大梁第一好的男人还是最会疼媳妇那种搞的皇爷醋巴巴的那段时日没少往后宫赏赐东西才把天下第一的名声抢回来。 搞不懂为什么娘娘们会这样夸奖总而言之自那之后陈经历便打开了宫中受赏之门凭着哪个娘娘弄到点好东西都会贴补他就当成自己家孩子贴补。 没办法他穷啊人家要养八个。 第二日一大早陈大胜早起就自己收拾床榻按照习惯他还捎带打扫了院子再带着弟兄提着腰刀按照基础刀法的套路一起走了几十遍。 等到都是满头大汗就各自回去换洗精精神神的都换上了家里送来的品蓝色夏衫。 临出门的时候万春阳好说歹说这位爷才顺手从托盘里抓了一条金镶宝石玉珊瑚阔腰带随手塞袖子里算作是用了。 没法万春阳只得等他走了便带着人端着两个托盘去给老祖宗交账。 陈大胜不懂宫里的花套可他有个好办法就是我不懂我交给懂得的处理就全部上缴他先生。 他得的东西多了却从不敢往家拿实实在在被那只羊弄怕了怕倾家荡产便只能给先生寄存着。 佘伴伴今日也穿了素服不提背后的立场玄山大师德行确实称的上名僧如此为尊重他也要穿七日素服以示尊重。 佘伴伴起的迟万春阳到了他才用早膳吃的是他儿媳妇孝敬的面粉制的小菜包子那包子不大一口就能吃完的偏他享用的认真要细嚼慢咽充分感受滋味三五口才吃完。 吃的高兴了偶尔抬头看到万春阳又看他端来的两大托盘东西佘伴伴便问:“谁家给的?” 这时候的万春阳是不敢嬉皮笑脸的他一脸肃然的躬身回话道:“回老祖宗那几个缂丝香包是叶贵人赏的东西是她娘家上月从琢兴州走的水路送进来的往宫里一共献了十二箱东西这香包便是一起来的都是挑上好的给小祖宗送过去的。” 边上有人拿过一个小托盘挑出六个香包摆好送到佘伴伴面前给他看。 万春阳就继续在下面汇报道:“里面的香料小的找太医院周院判逐个验看过了就是一般的小苍兰月桃白芷等香料制成的香丸……可新缂丝却是少见是个稀罕物像是这样的东西燕京的老铺子一个要卖到七十贯。” 佘伴伴端起碗认真喝了汤漱了口之后才用手指挨个点着这几个香包道:“叶家也就是这点出息了笨的提都提不起来!偏她喜欢冒这种尖儿你见过宫内随便用外香的么?” 万春阳点头附和道:“是如今娘娘们也只用尚食局司药上的材料制香呢。” 佘伴伴自然是心疼自己儿子的他用眼睛一扫那些玩意儿就知道了价值于是轻微点头道:“给你们小爷儿上了账去!嗨……私房体己都存到我这儿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老祖宗语气露着一股子炫耀劲儿万春阳就凑趣儿:“那是小爷也没爹没娘了就剩个您心疼他那家里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小奶奶也忙的很不依靠您依靠谁去?小爷是看都不看直接就让小的给您端来了。” 佘伴伴一脸无奈的摇头道:“还是小呢来往交际都不懂还得教着……”他又扫了一眼这些破烂玩意儿便说:“哼都欺负我胜儿不识货呢。” 万春阳把东西交给接账的太监步步跟随着佘伴伴道:“要不是您逼迫着就是金山银山丢在地上小爷未必会低头看一眼不过也有意思这不是临走么小的就说出门子呢小爷好歹佩一样儿人就没回头的随手一抓好么这一堆就两样东西能看人家就抓了个最好的。” 佘伴伴对自己学生儿子的一切都好奇闻言就住步回头问:“哦?他抓了个什么物件?” 万春阳轻笑:“一条价值三百贯的金镶宝石玉珊瑚阔腰带舒兰殿的郭贵人给的小爷那是天生的富贵手呢。” 佘伴伴闻言一笑便开玩笑说:“什么天生富贵手天生砍人的手还差不多你是没见过他在战场的时候呢……舒兰殿那边?” 他又停下来左右看问了一句:“舒兰殿有啥?” 有人很快过来笑眯眯的凑趣道:“不是什么好地方也就一点葱兰被照顾的不错现下正开着呢。” 佘伴伴闻言点点头转身便往皇爷那边溜达见了皇爷便说:“哎呀听说舒兰殿的葱兰开的可好看了!” 皇爷今日也着素服刚进了早膳出来便听到佘伴伴这样说他闻言无奈叹息道:“你便是给你儿子存私房也不必日日卖我卖多了朕就不值钱了隔三差五才是好买卖是吧?后面还有老太太呢你去她老人家那边找补找补?真的老太太富裕着呢也不缺钱儿!她巴不得被你反复卖。” 佘伴伴才不接这个话却打岔说到:“你说他们出宫没?” 皇爷彻底无奈就用手虚点点他。 陈大胜此刻没出宫他才走到萧妃娘娘住夏宫的小半山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二皇子杨贞。 这位是皇子他自然是立刻住步躬身行礼问好道:“拜见二殿下。” 二皇子杨贞在外名声很好他长相英俊温润儒雅脾性更是疏朗潇洒加上皇爷大业当中又在一众皇子里算作有实在战功的如此他成为太子的呼声就很高。 可高不高的陈大胜不是很在意他与自己的先生早就超脱了。 杨贞见是陈大胜便亲热的喊他:“呦飞廉也早啊还是咱们六神仙面子大这一个个的都来接他了。” 飞廉是皇爷给陈大胜起的字那既然有字了旁人再喊陈大胜的名字就是失礼了。 陈大胜客客气气的笑着说:“没办法不接着转身就找不到了。” 说完便一起笑了起来早就惯熟了。 皇爷是个粗犷人最厌恶前朝的对亲情的约束那前朝每年除了重要庆典皇帝一般都是自己用膳。 咱现在的皇爷就怕一个人用膳除最常跟他在一起的佘伴伴他是很喜欢跟儿子们还有亲人们在一起相聚的。 现下虽不能一个桌子了便坐在下首一人一个小桌吃饭那也是好的。如此二皇子没少跟陈大胜一起蹭皇爷饭。 进得小半山的小山宫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六皇子杨谦便颇急的蹦出来这孩子没城府就一溜烟的喊着:“二哥好!二哥安多谢二哥来接……”他毫不犹豫的穿过自己的亲哥直奔到陈大胜面前就一脸亲人啊~几生几世今日总算得见的表情道:“飞廉兄!天君今日可有话让你带与我?” 自从陈大胜被赐了字六皇子便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那是比他亲爹还亲的那种自己人飞廉乃是风□□字他们都是神仙自然是一派的。 从此这大梁宫南大门便多一怪景叫做陈老刀呆看狮子六神仙对空传道。 陈大胜喜欢坐在城墙后对着吼呆坐这六神仙满宫找不到知音旁人见了他便躲他便抓了一个陈飞廉能吐沫横飞在他身边叨咕好久神仙故事。 陈大胜见识少念书也不多呢便对一切知识有着充分的好奇如此六神仙讲多久他就能听多久。 只他不爱说话六神仙便觉对着空气唠叨回家就跟自己母妃萧娘娘嘀咕说是恍若无人犹如对空说话时候长了便有了那个陈老刀呆看狮子六神仙对空传道的故事。 陈大胜见到六皇子表情便放松又自然的问好道:“廉贞星君好。” 不这么说定要听一个庞大的说古受封过程反正就是要证明他是神仙不是这家的孩子。 六皇子想起什么来的立刻道:“哦飞廉兄你万万不要这样称呼了我的仙位与二皇兄名字犯冲本君却已经调离北斗第五位了……” 陈大胜就满面认真的打听:“哦?却不知星君现在何处任职?” 六皇子点点头略略有些羞涩的道:“咳!本君现在是北斗第八洞明外铺星君。” 陈大胜立刻捧场道:“如此外铺星君好。” 六神仙满意极了立刻回礼:“飞廉兄好却不知您今日在何处行风?可有仙牌御令正巧本君今日无甚杂事可与飞廉兄一起……” 只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被那殿上的美妇跺着脚急声撵着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俩演上瘾了是不是?赶紧走着走着啊那边老和尚都入坛子了我看你们也到不了……” 二皇子忍笑的拉着两个人就走心想满宫上下也就这两个自在人了倒是真真有趣的很。 夏宫前皇子出行非同小可两位皇子皆有四马之车陈大胜最小也可乘二马这是特地厚赏的仪仗只这次有。 他的车就乖乖巧巧跟在皇子车与九思堂孟鼎臣的车驾后面。 两位皇子的出行响动就有些大了为了体现皇室对护国寺的重视这次仪仗却是满的亲卫所派了两班三百人左右护送前有八辆清街车先走后有配套的鼓吹黄麾测天的车舆紧随更有羽保华盖旌旗罕毕乘随车簇拥…… 陈大胜的车子不是自己用的却是跟弟兄们一起乘坐的。如此车虽大便略略有些拥挤说没两句话呢那边便有小太监笑着来请说路途不近二殿下请经历大人前面叙话。 若是依照前朝的仪仗该乘四下不遮拦的明车便不能这般自在这不是才第二年么为安全计皇室如今出行都是乘坐的四下遮掩的拱车。 陈大胜闻言也没多想便跟着这小太监一起上了前面二殿下的车子掀起车帘他进来一看好么!孟鼎臣还有六神仙都在这里呢。 六神仙看他便笑他胖墩墩的往边上挪动一下道:“飞廉与我一起坐!” 陈大胜笑笑撩开袍子便坦荡的坐在他身边正对着对面的二皇子与孟鼎臣。 才刚坐好便听到外面鼓乐齐鸣这边便缓缓的动了地方。 陈大胜只跟皇爷出行过那次他紧张便没敢细看这次却掀着帘子看了好一会才回头认真说:“好像比皇爷出行多了好些伞盖这些。” 孟鼎臣与二皇子互相看看就一起笑了。 后孟鼎臣才解释说:“陈经历不知咱们皇爷简省自然能不花就不花可北护国寺建寺将近千年又在民间声望极重玄山大师慈悲为怀信众颇多咱们自然是要给一定的尊重的。” 今儿也奇怪了六神仙竟然一句话不说陈大胜扭脸看去就见六神仙便撇撇嘴道:“咱们跟他们不同咱是道门的星君!” 哦原来是这样这几天扮演道门的神仙啊! 陈大胜忍笑点头却对护国寺充满了好奇便继续问孟鼎臣:“久闻令主出身南护国寺本是一样的却为何北护国寺声望这般高?” 这话就戳中对面二人的心了就见二皇子先是撇嘴最后就忍耐道:“嗨这话就长了陈经历可知这寺庙除了烧香拜佛其实它还有个作用。” 陈大胜当然不知道便摇摇头。 二皇子细细与他解释道:“其实这事儿要从一千年这个数字说起了陈经历怕是不知千年前到现在咱们这片土地上先后经历了五次王朝更替……” 陈大胜点头:“恩先生说过这事儿说最短的王朝只有三十七年。” 二皇子听他知道便绕过历代的历史直接回到重点说:“其实咱们这片土地上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也有几千年然而直至一千年前凡举遭遇皇朝更替便有大的天灾人祸引发江山更替如此经史子集农桑匠技便不断被牵连其中形成断代甚至失传。” 二皇子说到这里口干便端起茶水吃了一口才继续说:“新的皇朝一旦立国一般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丈量土地人口等到这些弄清楚了便开始减免赋税劝农耕桑可是由于战争瘟疫等原因每次新王朝复兴就要重新研究药理培育新的粮食种子总而言之是极麻烦的事情如此便有了护国寺的出现……” “我知道!”六神仙早就憋不住了他高高的举起手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段我知道……” 二皇子啼笑皆非没办法便点头道:“好六弟你说。” 六皇子笑笑说:“我从前陪咱阿奶去寺院听和尚们说过……” 二皇子却肃然插言:“六弟……阿奶在宫里。” 六皇子却倔强的回答:“宫里的是郑太后我说的是咱亲阿奶!” 年轻的小皇子毫不畏惧的盯着自己的皇兄好半天二皇子才无奈的摸摸他的脑袋说:“只能在车里喊对外人不可。” 陈大胜好像是没听到般的打开车帘看看外面说:“快到了吧?” 孟鼎臣就立刻笑着接话:“还有一段路呢!哦六皇子知道护国寺的事儿啊?您赶紧告诉陈经历吧他想听呢!” 陈大胜放下窗帘也点点头道:“恩想听。” 车内一阵沉默好久之后六皇子才别别扭扭的说到:“也没什么就是护国寺说是有一千年其实大概就是个八百年……说是八百年前有位高僧在南北两地修建护国大寺每当遭遇瘟疫大灾战乱护国寺便会收集天下粮种医药方子还有经史子集一些重要的书籍保存下来雕刻在石板之上等到国泰民安再奉于天下助养万民复苏如此它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受历代万民及历代皇室供奉。” 六皇子说完便看着自己二哥好似出气一般确定道:“八百年!” 二皇子出身南护国寺他脾性虽好却只有这件事不能让于是便咬牙切齿的说:“一千年!” “八百年!” “一千……年!” 这不是第一次了总之各种原因总要争论。 二皇子在宫很有威仪可六皇子人家是神仙么就不怕他。 陈大胜才不管就再次掀起帘子看热闹可他这一看却意外的看到了个熟人谭家的乌秀。 谭家也来了? 身边皇室两兄弟开始引经据典攻击对方的教门孟鼎臣急了一脑袋汗他本想拉陈大胜劝架却不想陈大胜却先拉住他问:“孟大人我好像前几日多了教头补贴那~现在我年俸多少石来着?” 刹那满车寂静就听着陈大胜在那边唠唠叨叨的嘀咕:“好像我年俸过二百石了吧?” 孟鼎臣忍无可忍便说:“陈大人似乎很在意俸禄银子呢!” 陈大胜闻言羞涩的挠挠头:“恩特别在意毕竟……要养家糊口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日更六十天了呢!奇迹啊! 正文卷 61、第 61 章 二皇子车驾内安安静静, 也没人说话, 大伙儿就像商议好一般, 都盯着陈大胜在看。 而陈大胜就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 嘴里正在嘟嘟囔囔的盘小帐他的两只手些许举着头颅低垂双目发亮如算命先生般指指点点掐掐算算。 二皇子忍了许久, 到底没忍住便出言试探道:“飞廉可是银子不够使?若不多我倒是能给你支个一两万贯再多~便没有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不可能啊! 谁缺银子这位也不会缺啊? 陈大胜是佘青岭的养老儿子, 去岁父皇登基做的头几件大事便是将佘家全部家资发还。 佘家是前朝的老世家了, 不然郑家能跟其联姻? 他家那满门抄斩之前得有多少房人, 又有多少支脉……立国之后, 前朝抄家的底档还在, 皇上便让户部按照底档清单加倍发还甚至那些找不回来的东西都按照价值, 从前朝皇室资产里挑好的也是加倍发还了。 可这就算多么?还真不算多都知道佘大伴人狠。便是不在本朝人家也是忍辱负重做到前朝数一数二的大内宦, 最顶峰的时候他直接架空宗人令插手干预宗人府一干实务帮幽帝把他的宗亲得罪了个干干净净如此到了最后幽帝才那么孤立无援。 甚至他还插手了外戚的赐田常禄那时候皇妃们的娘家每年拿年俸给的成色高低也得看他的脸色后期盘剥太狠宗亲难免怨声载道甚至还有几家反过主持抄家的又是佘青岭你说他有多少钱? 虽对外说是那些银子大多支援了父皇了人么猜猜忌忌就想那就是剩下十分之一也可怕了不可能不给自己的养老儿子吧? 二皇子对自己的这个表舅舅倒是同情的也是想着上门亲厚一下毕竟对方无儿无女怪可怜。 可谁知佘青岭脾气古怪自打前朝没了他亲人也没了便也没了想头的就越发的孤拐了人家连老太后的面子都能撅回去何况自己。 谁都知道佘青岭凭着功绩受封王爵也未尝不可偏郑家就是个傻的就气的佘青岭住在了宫里成日子以跟郑家作对为己任。 人家孤家寡人也不用银子又最心疼这个儿子怎么会刻薄他呢? 陈大胜神游太虚好似没听到二皇子便提高声音又问了一次:“陈经历可是缺银子使?” 陈大胜一愣就看着二皇子杨贞说:“啊?不缺啊殿下为何这样问?” 不缺你一贯五百的在那叨咕半天儿?二皇子困惑的看看孟鼎臣孟鼎臣就扬扬眉毛指指陈大胜算命先生一样的手势。 “哦!这个啊!”陈大胜恍然大悟的举起手说:“是这样我现在月入俸银十贯我娘子给我五百钱零花这不是前段时间我接了两个亲军教头的活儿么?我就算了下那我一月能有二十五贯了钱我也让他们捎回家了可~可我娘子好像给我的零用不对吧?没算错的话我该每月有一千二百五十钱啊……为何还是五百钱呢?” 可怜的城门侯说完就满面困惑的又打开车帘往外看了起来。 他惆怅极了久久才为难的说:“我要~怎么跟娘子说啊她给错钱了呢?不给一千二百五十钱给一贯也是使得的……哎!” 身边没人搭话陈大胜看够了便无奈的放下车帘回身却看到对面坐着的两人都鼓着腮子眼睛瞪的老大并肃然的盯他。 看陈大胜看自己孟鼎臣不好意思就吸吸鼻子扭脸看向一边儿。 陈大胜奇怪的打量左右最后还拍拍衣衫上的浮灰又举起袖子闻了闻? 没有不妥当他便一脸困惑的问孟鼎臣说:“孟大人?可是下官身上有什么不对?” 二皇子再也无法忍耐他举起袖子挡住脸哧的一声便狂笑起来……孟鼎臣也无语的仰头看车顶胸前剧烈起伏。 而身边的六皇子就一头扎进陈大胜怀里笑的直抽抽他口水流出来都不自知。 这有什么好笑的?虽是几百钱今夏特别大水多的早梨儿才两钱一个一贯能买两大筐够他们兄弟啃七八天的呢。 这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笨蛋。 “你~你怎可如此邋遢?这是我娘子刚给我做的新衫我今儿早才上身的!” 陈大胜很嫌弃的别住六皇子的下巴把他脑袋托高又取了自己袖子里的手帕给他擦了好几下边擦边继续埋怨:“殿下您也是个皇子如何这般的不讲究?” 总算知道为何这厮一去父皇那边父皇就抽风般的时不时要笑上一场。 人真不是作假的谁都能看得出陈大胜是真的困惑于媳妇少给零用这件事。 半点不觉着好笑陈大胜就严肃沉默的盯着对面看一直看到他们不好意思收了笑。 二皇子憋着气对陈大胜道:“以往就听他们跟我说飞廉畏妻如虎……” 这话现在是能听懂的陈大胜就赶紧替自己媳妇解释道:“殿下说的不对我不怕我媳妇真不怕的!” 呸!不信! 看满车人不信陈大胜便认真的掰着指头给他们算起了小账不是媳妇抠是他收入真的少媳妇养家很辛苦的……作为顶门立户的男人他的责任很大也很重。 比如现下他家正在收拾家又跟着佘吉祥他也去过几次商铺算是彻底明白了物价。 养家糊口的鸡零狗碎处处是钱看上去不多一盘便是个大帐这还是眼前账。那往后阿奶八十了总要请大戏吧!还有先生养老丧葬板材装裹又哪个不是钱? 众人的表情从忍笑到惊愕又慢慢变成深思……从未有一个男人对家计小账了若指掌道这种程度。 他把现在的账目清算出来还不算过分最过分的是算到最后他竟把八个儿子的科举公正费用都算进去了…… 陈大胜越算心里越难受到了最后就一脸沉重的说:“……殿下!臣有八个儿子这要是入了省试试前一日省院去交引保这每人最少得五贯便做四十贯! 那考中还好可是若不中呢回来又得交钱附学我媳妇说了我儿子要上就得上京中最好的!那京中最好便是太学太学我去问了只说伙食每月每人是一贯八到两贯臣有八个儿子一月便是十六贯一年便是一百九十二贯那孩子吃不饱你不得私下再贴几贯啊……还有……” 等等你现在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呢?你这是算得什么玩意儿啊?再没人说话了整车就听陈大胜一人在那边继续盘。 还不由自主的都或双手或单手变成算卦先生口里跟着念念有词那孟鼎臣家里现在就是妻妾一堆儿子闺女都有七八个了。 他曾经是做和尚的一旦还俗便些许没搂住。 “……这笔之中上等货色一支总得两贯二下等倒是便宜百钱足矣可孩儿们长骨头呢怎么得那也得用上货不是?” 众人齐齐点头深以为然好歹是朝廷六品老爷的嫡出儿子呢如何用劣等的笔。 “京中老铺上墨一斤五贯……那中等大纸一张二十文小纸一张十文……我有八个儿子……” “……上等桐琴可值千金下官家贫就只能委屈孩儿便买一般的也得十五贯臣可有八个儿子便得八张……” 陈大胜是个老实人媳妇怎么教的他便是怎么学的然而别的俱都开窍一遇计数这家伙便脑袋打结换算不过来。 后七茜儿发现一件事如换算做~你有两个儿子各买一串糖葫芦一串三文共几文?或四个儿子卖糖葫芦做例他一学就会还一脸甜蜜的换算正确丁点都不带算错的。 从此这家伙便计数上扭曲起来跟自己先生或者皇爷盘账用的也是我有八个儿子的方式……先生不笑皇爷也不笑……还很欣慰呢。 陈大胜算了一路一直算到护国寺门前当二皇子与六皇子一脸肃然的被众僧迎进去都走了好一段路了六皇子却忽然伸手拉住自己的皇兄泫然欲泣的道:“皇兄我还是出家吧!” 长这么大这是头一个兄弟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杨贞一惊瞬间住步觉自己弟弟的手心都是汗还潮乎乎的。 负责引客的大师用眼角瞥了一下六皇子又跟身边的大师们互换眼神俱都念了一次阿弥陀佛。 二皇子都给气笑了便问他:“你瞎想什么呢?” 可六皇子就叹息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弟我不知道何时能归仙位若是天君忘了我若我一不小心成家立业我有八个儿子可我至多是个小王啊箫母妃说我至多每年拿八千石我有八个儿子每人每年才均一千也就是个荣禄大夫的待遇我对不起孩儿们……” 众僧表情失落又念一声佛。 二皇子认真的看了一会弟弟忽然就笑了他亲昵的蹲下取出手帕认真的把弟弟两只湿乎乎的手胖擦了遍说:“阿弟何时有的八个儿子?” 六皇子脑袋一蒙好半天才满面惊喜道:“是啊!皇兄我没有八个儿子啊?!”他撇一下嘴被自己哥哥引着往里走走了好大一段路他就用手指抠抠皇兄手心说:“皇兄……” 二皇子面露微笑耐心十足的低头看他问:“怎么了?” 六皇子认真的对他说:“陈飞廉~好可怕啊!” 二皇子愣了半天才认真的点点头道:“是啊。” 确实很可怕……可怕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能认真的瞬间推倒你的一切常识带着你就拐弯了这也算是个本事了。 两位皇子一到仪式便立刻开始随着寺钟敲击就见满山香火四溢整个人世就只有了檀香味儿等各色佛音逐渐汇集便成齐颂阿弥陀佛那佛号声音越来越响……缓缓就聚拢起人心神智来了…… 陈大胜跟着两位皇子只看了半场仪式一个多时辰过去那里面好像还没有铺排完抬玄山大师出来倒也没人要求他看全场他便悄悄退下沿着来路慢慢往外走又恐旁人看出少了一人而不尊重他便让几位兄弟忍耐下站个全场反正都穿的一模一样走他一个也无所谓…… 可他只动了一下便惊动了那边的知客那知客和尚抬头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虔诚的念诵起来。 才将这僧人还极有耐心的给他讲了很多佛理他这才知道名僧圆寂对僧众来说并不难过因为大家坚信玄山大师灭度的只是化身而非他的法身。化身应缘而来普度众生缘尽便去了…… 可真是如此么?陈大胜对此是有疑问的。 虽先生也说普度众生是说世上的人对佛来说无分高低佛看虫与人也皆是一样都会去一样的救度的…… 可他在曾有的煎熬日子里也乞求过的却没任何人任何神来救过他……可又一想世上苦人多了想是自己太过渺小人家普渡就没普渡到吧。 到底人不能没有良心的好歹前些日子自己家也在青雀庵做过法事超度过亲人长辈等超度完阿奶就如重生了一般自在这便是佛家的作用了。 ……随着梵音越来越急一波一波的向着陈大胜的心击打而来……陈大胜便又动了他用余光撇了某处一眼见那边消失了几人他脚下微微后退轻轻往后一移离开了。 余清官他们自然的补位依旧把那边站的满满的。 知客僧又念一声佛微微摇头。 回去的路被信众堵塞陈大胜再往山下走便没有路到处跪的都是人……甚至有些面熟穿着便服的朝廷大臣都聚在角落虔诚念诵。 陈大胜无奈只好走了屋顶他才刚爬上去便看到几个僧人坐在房顶角落正安静的看着他。 见他只是借路人家还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挺好的和尚啊? 一千年来护国寺庇护天下保护了多少粮种还有耕种技术纺织技术医药技术……这是好事吧?可为何皇爷不喜欢这里呢?而出身南护国寺的孟大人还有二皇子为何偏偏又要与这里一争高低呢? 先生让他自己看陈大胜便真的自己去看了。他沿着屋顶看了一路就看到了大梁朝半室朝臣。 总算走到了山下跳下屋顶他才刚站好便有跟着两位皇子的小太监过来给他摆好交椅撑好一把桐油大伞。 陈大胜让他们下去自己就坐在那边四处寻找边找还边想皇爷是不喜欢自己的大臣们也来拜佛么?不对这一定不是重点。 先生说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 可刚才知客也说佛家说因果的……那么皇爷与这里的因果在那? 护国寺若是没有地方触怒皇爷他们又做了那般多的功德事像是主持大师圆寂这等大事皇爷又怎能不来? 找着找着陈大胜眼睛便一亮想……皇爷如何生气自己不知道可自己的因果却怕是到了。 阿弥陀佛佛主啊!我可是在山门之外您就当看不到吧。 陈大胜一摆手便有管事的太监过来低头询问道:“小祖宗您有什么吩咐?可是渴了还是想找个地方眯一会?” 陈大胜摇头:“都不是那边那群人你认识么?” 他用下巴点点山门附近的几把桐油伞。 漫山遍野的虔诚信众在跪地祈祷偏就有些人与众不同一群穿着打扮极华丽的少年命人撑了扇盖摆了条几烧了碳炉正在踏春歇息一般吃着点心烹着茶水?捎带看旁人跪?还指指点点一会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而乌秀就面目苍白的与两个谭姓旁支子弟坐在角落连个桌面位置都没有蹭到。 那太监瞥了一眼后便立刻回话道:“回小祖宗认识的是曹家的旁氏敬嫔两个弟弟那大的叫曹德小的叫曹成如今都在兵部挂了五品虚职剩下那几个有谭家的还有从前老乌家的……有些太过张扬了。” 陈大胜接过他捧来茶水喝了一口状似无意的说:“既是娘娘的弟弟如何宫里从未见过?” 这太监就轻笑道:“小祖宗不知虽然敬嫔是大娘娘的妹妹却是曹家旁支违背嫡支的意思玩了一点小花俏进的宫。咱们大娘娘那个脾气小祖宗再清楚不过了跟皇爷还拧着来呢何况他们家!大娘娘不许敬嫔的亲戚进宫他们家也就是在外吓唬些不明就里的傻子混点零碎呗。” 陈大胜把茶盏递还他又接过他的布巾擦擦手道:“山门之外歇息本无碍可到底是人家庙里的大事儿这般行事就太过了你说的老乌家?又是哪个老乌家?” 这太监见小祖宗喜欢听闲话便躬身卖弄起来。 “小祖宗不知那边穿的那个最寒酸的就是老乌家的嫡子乌秀他家在前朝还算不错的有世袭的爵位家资也是颇丰不然老谭家也不能拿嫡孙与他家嫡女联姻只可惜前朝的世勋~您明白吧……” 陈大胜点头前朝的世勋在新朝自然就是臭狗屎了。 这太监眉飞色舞的继续道:“这个乌秀也是不长眼他凭着亲姐姐的关系原本是在谭家军混着的却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出家的那位就让他给咱武肃公守灵去了。可这小子不知道怎得就又犯了错被老太师打了个半死不说这人也废了您看现在谁还搭理他!” 陈大胜一扬眉扭脸问:“废了?” 这太监伸出右手把右手大拇指往手心一拐道:“被废了这根指头了就等若残疾了。” 陈大胜也看看自己的右手把大拇指去了上下动了其余四指果然就是不方便这没了大拇指……这手一多半的能力便没了。 这太监看小祖宗笑了起来便卖力讥讽道:“这就是个没本事的他家倒了之后便剩下一些老家底为脸面这家伙就处处与会账讨好成日子在燕京与纨绔子一处耍子那时候他还有前程看老谭家面子大家也带他耍耍…… 现在么您看他坐的那个地儿吧……得亏他姐夫如今在太仆寺任了少卿他就在太仆寺做了个七品的常盈库大使也算是有份收入只可惜没了这根指头这辈子也就是个七品的意思了这不么前段日子听说老谭家还折腾要换宗妇呢!也不知道老乌家为了保住这点面子舍了什么?您瞧他多寒酸啊!穿的都是前朝的旧料子人家曹家再不成也是新贵还能搭理他~!” 那边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那乌秀想附和却笑慢了半拍便越发的尴尬起来。 那两个谭家旁支子弟就瞪了他一眼搬着交椅坐到了另一处把个乌秀彻底晾晒起来。 陈大胜又问:“常盈库?” 这太监便立刻答:“是常盈库就是个小衙门收太仆寺下牧监改田租银的一个破地方那地方倒是有些油水可惜不多一年也就几次吧。” 陈大胜满意了他看看这太监笑问:“你到知道的多叫什么名儿?” 这太监闻言大喜立刻躬身道:“回小祖宗小的叫蔡有福原来在丙子库做小管事的是最近才调到六殿下身边儿伺候的。” 陈大胜点点头:“恩~我记住你了下去吧。” 如此这叫蔡有福的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在宫里陈大胜的面子是很大的。 待周围无人陈大胜便安静的思考起来他从前跟常连芳说过若有一日能拿一百石便弄死谭家一百石的有三百石便弄死他家三百石的…… 现在他过的好了可是这仇怨却死也不敢忘! 他识字了那些军令也早被他翻烂了他都记得呢其中有五页是乌秀亲手给的如此~乌秀必须死! 可……却再不能如从前想的那般直接拿刀子劈了……他有媳妇有阿奶有先生了还有六个兄弟要照顾。 一个七品的朝廷命官就是再不值钱再被人看不起乌秀背后也有个谭家也有个朝廷法度在护着……他到底如何去做才能合理合法的弄死乌秀呢? 他现在有什么?除了一把刀一身杀人的本事也就只读了一本书…… 陈大胜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思考着就像他坐在南门看着那吼般静默而在他的心里他就默念着先生教的那本书什么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还有什么?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行不惊……这些道理放在此处都无用啊…… 想着想着身后便有人敲了他肩膀一下陈大胜猛惊站起对方也惊住了。 郑阿蛮看着自己的手心道老子总算是得手一次了。 看陈大胜惊讶的看自己他就得意的笑说:“你想什么呢这要是在杀场~我就得手了!” 陈大胜摸着脑袋很实诚的也笑了:“这梵音还挺好听的我便听住了。” 郑阿蛮满面的受不了他那略显女气的秀眉一拧便讥讽道:“飞廉哥难道不是嫌弃和尚念经烦躁才跟我一样逃出来的么?” 郑阿蛮是郑太后的侄孙在郑太后眼里陈大胜那也是外孙便让他们互相哥哥弟弟的喊着以示亲香。 要是旁人凭着郑阿蛮这个臭脾气他能喊才怪呢!可偏偏陈大胜是老刀还是刀头他心里佩服便一点没反抗痛痛快快的喊了哥。 还有一条不能与外人说的原由便是郑阿蛮与自己家里关系也不好他七八岁为质在皇爷身边靠着自己的能力是战场上长大的而今身上的差事那也是一刀一枪自己得来的。 谁知道回了燕京总算能回家了家里人却偏偏说不中听的想来降服他如今又说书礼的事儿了? 他在战场被人砍了几刀差点魂归天外的时候如何不说? 真~管的宽! 再说祖父对表舅舅表姨们做的事情他心里实在恶心便开始玩着花样气起人来。 郑家崇尚简朴他偏偏就要五颜六色一身绫罗还张嘴银子闭嘴铜钱。 郑家崇尚书礼他偏偏就要日日混迹书坊楼子偶尔还要舞刀弄枪举止粗鲁。 他祖父不许他回家他便进宫跟皇爷讨了宅子自己住手里无钱他便跟姑奶奶郑太后伸手…… 叫蔡有福的太监乖觉见郑阿蛮到了便赶紧搬着一把交椅过来请他坐。 可郑阿蛮却一摆手道:“不坐不坐!你走开碍眼的很呢!” 蔡有福又讪讪退下。 等他走了郑阿蛮这才得意洋洋的又在陈大胜面前左右扭动一下道:“你瞧瞧我今儿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大胜叹息一声这小子成天没事做有点新东西就要来自己面前转圈让自己猜一猜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臭毛病。 可他却不知道郑阿蛮不太会讨好人这个让陈大胜猜价格的游戏也是他强行想出来的一种接近方式罢了。又鉴于陈大胜这不识货的见天猜错倒让他玩上瘾了。 胳膊上一串银白在阳光下反射陈大胜便指着他手腕道:“多了串珠儿。” 郑阿蛮立刻高兴了他一把摘下手里的串子举到陈大胜面前说:“嘿猜猜这是什么?” 陈大胜低头细看就见到他手掌上托着的竟是一串若水滴般的珠儿便也惊讶了。 他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啊。 他好奇的伸出手指捅了一下恩?指尖竟是凉飕飕的?便问:“这是何物?” 郑阿蛮满足极了便笑着说:“这是昨儿刚得的叫白水晶的串儿!我这个纯净无垢是全大梁最好的一串了是那贩昆仑奴的外域商人进的新货你再猜猜价值几何?” 陈大胜一看这东西就觉着昂贵于是鼓足勇气猜了一个大价格道:“一一百贯!” 郑阿蛮听完就笑了他撇嘴拨拉着珠子道:“一百贯?这串儿的银丝绳儿也就这个价了白送你得了!一百贯三千贯!” 陈大胜瞠目结舌盯着郑阿蛮的手好半天才道:“你你这是把六千亩地戴在身上了。” 这两人思维不对等互相凝视一会后陈大胜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摸着自己袖子里的那腰带就想起先生教的一句话。 “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 他笑笑指指右边的地方对郑阿蛮道:“阿蛮帮哥哥做件事好不好?” 正文卷 62、第 62 章 护国寺山门之外, 靠右的空地边缘撑了少说二十把桐油大伞, 十数位妙龄葱衫, 梳着双髻的俊秀丫头, 正打扇的打扇烧水的烧水捶腿的捶腿喂食的喂食。 那状若无手肥豚般的曹德, 曹成正带着一众风流朋友在胡闹。 纨绔子们倒也不会跑到人前骚扰就隔着一张铺排了少说二十种吃食的桌后喧喧闹闹不断生出好大的恶音打搅着这佛门净地。 凡有香客露出一点窘迫便会被指指点点哄堂大笑。凡有一二分美貌女子被他们看到, 必敲桌子说腥话的肆无忌惮言语调戏。 纨绔们本玩的正好却从一旁忽跑出一队穿着亲卫盔甲的精兵, 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曹德, 曹成先吓一跳, 待看清楚来人是亲卫, 便勃然大怒只因京中顺天府家中告状他们都会被殴打吃教训这亲卫么却不同, 宫中近卫对他们而言却是他姐姐家婢仆。 曹成一下蹦起来上了凳子就单脚踩在桌上, 伸巴掌就要给对面一个脆的却不想这亲卫胆大无比竟躲了? 还敢躲? 曹成便爬上桌子站的老高他张嘴正要拿新学的燕京荤话骂人却只骂半句:“不识时务的臭行子……” 他便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就恨不得立刻钻到桌儿底下去了。 亲卫左右散开便露出满面看到臭狗屎般相当憎恶的郑阿蛮。 只一瞬的功夫那活蹦乱跳的一群虾便齐齐站起个挨个排着俱都成了低眉顺眼的老实人。 郑阿蛮也不生气又不是丢他家的人他就只走到曹德面前问了句:“你爹呢?” 曹德吓一跳抬头便战战兢兢的回话道:“回小公爷话老爷前几日头症犯了正在家歇着呢。” 郑阿蛮点点头:“不是去宫里求了入圣散吗?” 曹德回:“回小公爷是这样回来回来就用~用了昨晚歇的好今儿我们出来老老老~老爷还没起呢!” 郑阿蛮恩了一声左右看看便问:“曹家的今儿出来是谁跟着伺候呢?” 当下那边就有人不断跌坐在地。 可真老实都不用喊名字便自己出来了。 不用吩咐亲卫便过去一个个的将人提溜过来跪在郑阿蛮面前。 郑阿蛮也不看这几人就问曹德:“就这几个?” 曹德曹成抬眼看看咽咽吐沫又一起点点头。 有家仆胆大便直接喊了出来:“少爷!救命啊!饶命啊……小公爷饶命啊……” 曹德他们却萎了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就两股战战的打哆嗦。 郑阿蛮撇了下嘴就有些厌烦道:“瞎说什么呢?佛门净地胡说八道都弄远点……教训完给曹家送回去这都用的什么人劝都不规劝一句还想着花样把人带到这边玩有点脑子都回家报信了真是一家傻子……” 于是这几个便被利索的堵嘴拖走了。 甭看都是京中有名的公子哥儿可是公子那也是要分等级的。 这些个如今都娶妻生子了最大的都能比郑阿蛮大上十岁去还个个身上都有五六品虚职可在燕京这块地方他们只能算作末等的公子。 甭说大梁朝便是前朝京中公子那也是要分等的。 说一等的公子家里底蕴厚重自身有才还懂得努力只轻一推便前途无量个个都是六部高官的好苗子。 二等的公子家里底蕴厚重自身未必有才却知道深浅也肯努力会在成年之后被家里安排在中书科混上几年弄个圣人面前脸熟满朝老大臣都觉着这是我们家孩子的地位最后便拿着清闲俸禄自自在在的才开始贪玩躺在家里种花养草玩着玩着就是名士了。 三等的公子家里底蕴厚重自身没才也不肯吃苦却最会看眉眼高低嘴甜腿灵很会办事儿他们也从不得罪人。等到成年便出点银子找个实在关系买个虚衔从此凭着仗义的名声交京中四门之内一切衙门的实在朋友就没有他们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他们进不去的门。甭看不做实在官可有尊严势力也大外地的官员进京给上面进贡也得给他们奉上一份厚礼求个四季平安谁提起某人他们说认识那就是实在面子。 四等公子家有底蕴却末落可吃苦耐劳又有八分灵透读书科举不坠祖宗名声出来交朋友谁不心疼两分呵护加倍凡朝中老人见到这样的孩子求上门凭怜爱也会给个不错的前程就早晚能翻身。 五等公子聪明外戚最贵就是有自知之明还知进退他们小心谨慎还会装憨卖穷名声是燕京老实人圣上赏个实职却也不争先更也不躲懒只会踏踏实实过日子又靠着好名声及手头宽松四处布下及时雨最后得一门好亲便悄悄改换门庭在燕京扎稳脚跟惠及子孙最少三代。 六等公子乃是过江之龙此类公子来历一般不简单长辈不是地方靠前三的父母必就是封疆大吏他们来京打的是读书的名义其实是给各名门世家的掌家太太看看那张招人爱的小脸再娶上一位门当户对的媳妇儿供起来从此风流倜傥就妙不可言。 七等公子金鳞鲤鱼也说是有个流芳千古的祖宗提及谁谁之后一般就是他们。他们能花到地方豪绅的银子素日出手最是阔绰。而这类公子也最复杂你也整不清他们是来京作甚?那是读书也可科举也可娶高门贤妇也可反正不拘美丑弄到就成。 他们也不缺钱儿就想四面撒网抓住一门跳过去便成了龙成不了龙便做蟒也使得反正京城撒银子不白撒四处混的是实在弟兄关系地方有人来京找他们花银子办事儿如吏部补缺打官司寻人跑门路他们处处门清只银子花了事情偶尔未必能做到却能跟你说的清清楚楚最后只怪你时运不好。 八等公子有才俊秀时运不好又放荡不羁世人生来贱格最爱捧此类臭脚那是吃饭摔缸都有人会账颠颠狂狂却有闲人捧场他们安眠都不必寻脚店有一京粉头流泪哭喊倒贴。那真是满京深闺春梦里人然此君却不屑一顾平生只做一件事骂皇帝骂高官骂世道骂的话语也机巧千词万诗汇集起来就一个意思你们这些老狗不识货!不识货!不识货……奈何老狗们稳如泰山就不给他们官做。 九等公子最有趣家世底蕴样样不缺却凭本事把自己活成燕京屎壳郎。若哪一日家仆禀祖宗言他们出去只眠花宿柳招花惹草了祖宗都要道声长进。 那个个都是八代祖先做绝坏事方能养出的寻仇根苗!他们自己滚粪球子不算素日出门还爱撑三张皮走街窜巷与一切人道此乃我祖宗皮爷娘皮贵人皮来来来~让我与你变个戏法我把这皮与你血淋淋剥了再给你看看他们腹内的粪包儿我~可香否? 至于十等末流公子?便也简单没了完了坏了烂了提拉不起来了……就如那乌秀。 除却上头十种公子有一类是公子却也不算公子盖因他们生来便在五行汝父汝母汝死了埋在地下的祖宗只要这类公子想搅也不必费什么力气你敢招惹前三代棺材里的都能给你搅出来暴尸。 他们只比皇子低半格汝父与他同殿为臣汝师长与他派系党争汝家门合起来与他单兵对立也未必能赢他们便是这般可怕如此便无人敢与他们定品。 常连芳郑阿蛮李敬圭就是这种陈大胜现下其实也算半个只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那样人便是知又如何听了绝对会一刀将你劈做两半还要骂上一句~你瞎说! 等到那些亲随被拖远了郑阿蛮便坐在一张被人端来的交椅上端着一盏凉茶喝了半晌才等来护国寺的护法和尚们。 这些护法和尚何尝不知今日山门出事可是如今不同以往了便只能含血忍耐默默告知佛主祈祷他们来世得个报应最好入个畜生道。 见这群和尚来了郑阿蛮便把茶盏身边一递客客气气的站起来双手合十对众僧抱歉道:“阿弥陀佛今日贵寺这般大的事偏这几个不长眼的坏了山门净土又毁我朝廷清誉……这都是没长眼不懂事的还望诸位大师原谅则个我~从前听说贵寺有个戒律堂……” 带头的和尚客气还礼道:“阿弥陀佛无事无事!我佛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不妨事的小公爷佛门百丈清规只对僧尼几位公子却非我佛门中人便是有戒律堂也不管不得他们……” 郑阿蛮不介意的笑笑就指着那一排人道:“那~就算我寄在贵寺的几个物件吧今日起犯了戒律的僧人吃什么他们吃什么!僧众做什么活计他们便跟着一起劳作却也不多寄放唔……就秋日收了麦再放出来吧!” 护法僧人想了下又看看几个已经脚软的纨绔也不知道怎么了心中暗爽他到底是点了点头。 曹德他们都吓疯了如今也顾不得畏惧就提泪横流的互相搀扶着走到郑阿蛮面前哀求:“小公爷……我们我们给你跪下跪下不成么?我们知错了再不敢了……” 可他们还没有哀求完便被和尚们架了起来。 当下就有人尿了裤子就使劲挣扎着不要去鬼哭狼嚎的不要去尤其是曹成哭的那是最响亮就像郑阿蛮要提刀斩杀他一般。 郑阿蛮无奈的扬扬眉毛就径直走到挣扎的曹德面前一探手他从曹德怀里取出丝帕回身就捏着曹成下巴他一边给他擦鼻涕眼泪一边说:“照规矩玄鹤该喊你们两个舅舅……” 曹德他们刹那就不哭了还傻乎乎的看着郑阿蛮想你既知道我们是皇子舅舅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玄鹤是皇九子的乳名因他身体不好皇爷便不给大名怕他夭折。 郑阿蛮继续道:“玄鹤生下来才一大点儿整日就病病殃殃的咱们过去看他都不敢大声咳嗽就怕惊到他。 天家皇子就那么几个!这太后都焦心成啥样了?只玄鹤一点不利落她都睡不好就整宿的翻来覆去天亮就带着满宫的娘娘拜佛祈福。 就连大娘娘为了他都要初一十五吃上一日斋饭!咱们敬嫔娘娘也是命苦怎么就遇到你们这样的弟弟?她为玄鹤吃斋念佛宫里小佛堂的垫子都磕烂了三。 人家护国寺今日这么大的事情尔等如何就敢来折腾?那凡人眼睛看不到佛主能看不到么?这不是毁了你们姐姐的修行么?这是多少佛经白抄了又多少布施白舍了?可怜她磕烂一百个垫子都挽不回你们今日造的孽!你们享着人家给的荣华富贵就好歹做点人事儿……啊!” 总算是没人闹腾了这一个个都乖乖的听着曹德更是肩膀抽动的一耸一耸的。 郑阿蛮把丝帕丢在地上就一脸厌恶的看着这群纨绔说:“甭躲着有一个算一个就说哪张脸我不认得吧?诸位好少爷也好歹做做人事咱邵商一脉刚刚站稳咱们不求你们出息也一个个都是当爹的人了就好歹也要体谅下为人父母的艰难别让你们在朝上与人同等的爹~见人~就~矮三分!成不啊?” 周围鸦雀无声心里记住了没有不知道反正这一群就没有半个敢吱声的都老老实实的认命了。 郑阿蛮对那些僧人点点头态度特别谦和的笑道:“家门不幸都是不懂事儿的小孩儿见识没多少穷人乍富还不懂进退呢今日就劳烦诸位大师带走绝不要对他们客气!万事儿只提我便是敢跑一次腿打一条敢跑两次就送我那边~我来教训安心他们家里下响就会来交银子绝不敢浪费庙内一粒米粮。” 带头的护法大师深深看了郑阿蛮一眼念了一声佛号带人就走只可惜没走几步却又听到那小公爷说:“等等等等!” 众人诧异停下齐齐回头去看郑阿蛮。 郑阿蛮就满面不耐烦的指着最后的乌秀道:“这个不是放他走吧。”说完他更加恨铁不成钢的就瞪着曹德骂道:“真是~这一天天的什么人都交?就怪不得学成这样什么死鱼烂虾你们也往身边划拉还嫌弃不自己不够臭么?” 郑阿蛮说完甩袖就走了就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除陈大胜这个圈子小的谭家的事情谁不知道?乌秀指头怎么没的又有谁不知道。 郑阿蛮把乌秀看做了脏东西自是理所当然。 而众纨绔经历今天这件事却再不会与乌秀一处玩耍了为何?圈子看不上你了呗。 甭说乌秀了谭唯同站在郑阿蛮面前你问他敢不敢张扬。 郑阿蛮走了纨绔少爷们也被和尚们带走了就连谭家两个旁支少爷都胆战心惊生怕被郑阿蛮挑出来直到进了庙们他们才放下一颗心虔诚的念了一声佛。 如此就在山门的空地上一半是虔诚信徒另外一半烈日炎炎之下就照射着一个无所遁秀的乌秀。 乌秀都傻了他就觉着自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又犹如浮游那般无依无靠顺风而去……轻飘无比。 他忽然想起什么便追到乌秀侍卫后面大喊了一声:“小公爷!家祖儒门乌益生家祖乌益生啊……” 那边没有回头竟是看都不看的进了寺院。 乌秀怯懦再不敢跟着就浑浑噩噩往山下走一路他都想死的是受了这么大的耻辱怎么还敢苟活于世? 他难得清明的想起姐姐那双哀伤的眼睛阿姐跪着对他说:“阿弟我不敢求你争气你好歹在外给我挣点脸面成不成……” 他如今是想争气的不然也不会舔着脸四处跟着旁人嫌弃他也只当不知道难道他就不知道羞耻么? 他又想起老父愤恨至极的样子他对他吼着说:“不孝逆子!若不只有你一个真恨不得立时勒死你!乌家满门舍财才保住你一条狗命你是我父!我父!我喊你做爹可好?我给你跪下成不成?你给祖宗留点脸面成不成……” 原本悲哀的乌秀想起姐姐就泪流满面可一想起父亲却又畏惧愤恨。 最近他常想哦亏得家里就我一个独苗若是多上一个是不是真的就要勒死我了? 哼还有谭家前朝自家得势的时候他们是什么嘴脸?现在又是什么嘴脸? 还记的自己九岁生辰那谭守义还亲自上门道贺又送自己一匹四蹄踏雪还亲抱自己上马他夸自己是乌家千里驹麒麟儿……那谭唯同想让姐姐下嫁为讨姐姐欢欣大冬日他下河水给她捞帕子还说什么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哼!现在这些畜生又是什么嘴脸?不就是一泡尿么?就毁了他一辈子不就是给了自己一个破七品看库房的闲差事么姐姐竟然跪着给自己的夫君磕头。 这世上的人皆是没良心的趋炎附势之辈就让他们等着等着……等着吧! 谁也不可能一辈子走运就总有一日……恩?正在胡思乱想的乌秀他忽然便看到往山下走的一个熟人。 正是那趋炎附势之辈为巴结舍了祖宗拜了太监做干爹曾在谭家做契约奴的狗贼陈大胜! 说起来自己倒霉的源头便在这孙子身上。 乌秀抹抹已经干了的眼泪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也没多想便喊了一句:“呦!前面的不是咱们陈校尉陈大胜么?怎么?你发市了竟故人都不认得了” 陈大胜身影一滞扭头就诧异的看向乌秀也真是半天才认出他来。 他老实疙瘩好半天才迟疑了问了句:“可是?乌校尉?”又好像什么回忆被拽了出来他说完便苍白了面色微微施礼道:“乌~乌校尉好啊。” 乌秀也不是没脑子的他喊出陈大胜的名字才想起怕可看陈大胜态度一如以往又很快的扬起下巴道:“怎么?你也看爷倒霉想来踩上一脚么?” 这世上有种人是这样的甭管你这人现在有多么好位置又有多么高只要你从前比他低过他便觉着你终身都得低着他巴着他…… 陈大胜慢吞吞的一步一步走向乌秀而那乌秀又因畏惧便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他一直退到路边的田垄脚下一绊就差点没摔倒可谁能想到他的手却被人一把拉住了。 陈大胜将乌秀拉回来拉稳了这才满面憨厚的说:“乌校尉?你怎么在这里?” 乌秀一愣看看山头又看看老实的陈大胜便咳嗽了一声道:“这这不是一大早宫里敬嫔娘娘家的曹世兄命人家里请我说是他那皇子皇子外甥那个叫玄鹤的九皇子你可见过?” 陈大胜老实的摇头:“未曾我们只是外宫亲卫。” 乌秀哼了一声继续道:“想来也是人家天家皇子何等地位你个走了狗屎运看大门的是想能见便能见到的么?” 还真能见到只是陈大胜不去罢了。 看陈大胜认同的点头乌秀便继续胡说道:“曹世兄喊我两次我只不想来他们却非要来!后我一想算了今日玄山大师入龛法会沾沾佛气也是好的也好让佛主庇护他家皇子外甥……这不!我就来了可好么人家来了却不想走了非要哭着喊着去庙里为娘娘皇子祈福去! 我不愿意去!便自己先下来了……我身上还有差事呢你知道吧我现在已经不在谭家了我在兵部呢……就管了个不大不小的衙门每日也是忙死今日才得一闲空……” 陈大胜一如往日般嘴笨就只会点头乌秀说的实在没意思便上下仔细打量起他来。 他认识陈大胜就早了他进谭家军甚至比陈大胜还要早就小小的一大点跟在他姐夫身边熬前程如此便被耽误了学做人的好时候没学得祖宗半分好处倒是在军营里学了满身的短见与军痞气儿。 他姐夫是谭唯同他自然在军中人上人一二般的实权将领从前他都是看不起的。 就如现在他依旧是对着故人用老眼光打量还觉着对方是个好骗的傻子即便是当初因为他的原由谭家没了老刀那也是阴差阳错跟陈大胜是不是傻子没关系那只是他时运不好罢了。 他矜持的维持着颜面上下看看到陈大胜拿布裹头便撇嘴儿看到他簇新的布衣便心里讥讽然而顺着他的目光下移他便一眼看到哎?这傻子几日不见还真是发了呢。 就见陈大胜腰上就璀璨耀眼的围了一个好宝贝呢。 那是一条拃宽的玉带做工精细配色和谐是上等小牛皮托金底儿溜边的是艳红的珊瑚做框珊瑚框内围着七块帽牌大小的上等无暇白玉那白玉中间还镶嵌着三色大小色泽形状都一模一样的红黄绿宝石。 虽乌家如今败了可乌秀也是见过好东西的这玩意儿少说也得三百贯起还未必能弄到手他现下虽是个蹭吃蹭喝的角色口袋里也拿不出几两银子与人会账可凭是什么东西他一眼便能估出差不多的价格来的。 他在谭家军抢东西尤其是抢老刀们的东西是抢习惯了的。 反正他不抢旁人也会抢谭二又不在意大家就一起糊弄呗。 只是一刹乌秀便把陈大胜几人进京后的种种都过了一遍恩姐夫说皇爷也是拿他们做幌子利用他们压榨谭家军的。 那就是说皇爷未必能给他们撑腰。 姐夫又说陈大胜成了太监养子这个便有些挠头了再加上他如今是亲军的人亲军最为团结若是被别人知道找上门来他也确实扛不住啊…… 可自己手头这样紧张这等下贱的契约奴如何就配有这样好的一条稀罕物他不配的!没看到还好看到了……那就得捞过来……不敢抢他还不能诓过来么? 想到这儿乌秀就假装没看到那腰带般忽就伸手一把捞住陈大胜的脖子亲密道:“我说兄弟你我二人自离别可有日子没见到了吧?” 陈大胜像是没受过这般好待遇好半天他才磕磕巴巴道:“有有个几月了陈陈校尉……” 乌秀听到如同以往态度丝毫未变还有些受宠若惊的语气便定了定心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啊其实都认识四五年了你算算是不是这样那是血海里挣扎出来的老关系了咱一场缘分而今各奔东西我到谭家军跟着我姐夫出来的时候才多大?就这么高!” 他比划了一下亲昵的对陈大胜又说:“我记得你那会也是瘦瘦小小还老哭呢!” 陈大胜面露羞臊就挠挠头说:“嘿!乌校尉都记着呢?我都忘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现在也不一样了啊。” 是啊不一样了契约奴成了人上人可自己想回到从前的圈子想再挤进去这手头么却得宽松点得费点功夫了…… 用眼角瞄了一眼陈大胜的腰带乌秀搂住他就强带着他就往山下走。 “来来来陈老弟~你我二人多年交情今日也是巧了那从前种种哥哥确有地方对不住你们自打你们走了我也得了教训的。后一想嗨!确是少年意气有些做过了!可你们也不能怪我我进营儿才几岁?我也是跟他们学的算了算了!不提了……今日总算相聚也是佛主安排好歹你喝哥哥几杯水酒咱们从此就一笑解恩仇吧。” 陈大胜连连摆手挣脱他道:“不了!不了!没事儿的过去就过去吧陈校尉今日我属实有事…… ” 乌秀哪里肯放他走就假意愤怒道:“怎么?就连你也看不起我了?”他举着自己只有四根手指的巴掌有些扭曲狰狞着说:“你是不是觉着我没用了废了!残了?你看不起我了?” 陈大胜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乌秀哼了一声怒道:“就问你喝不喝我这杯酒?” 陈大胜看看左右到底是咬咬牙道:“好~可可我酒量不好几杯就倒了……” “呵呵走着吧!” 半个时辰后官道边上的一处小酒肆菜肴一般老酒却上了两瓮。 将伙计打发走乌秀便给陈大胜倒了一碗:“来来陈校尉你我先干了这碗再说旁个话。” 他难道就不知道陈大胜今时不同往日么?知道心里明明白白的可就是不愿认也不想认他偏偏就要继续看不起这个下等崽子契约奴依旧喊他陈校尉。 陈大胜老实狠了看到这碗酒就为难的说:“乌校尉不瞒你我是真~不会喝酒长这么大也没喝过几次就着实是一杯倒呢。” 着实倒~便好啊! 乌秀笑的更加欢快他先干为敬拿着空碗对着陈大胜道:“陈老弟你可不能看不起我啊?你看我这都干了?要么这样我也不为难你这样!我三碗你一碗如何?” 陈大胜像是被激了一下他抿抿嘴到底是端起了这碗酒就仰着脖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了…… 正文卷 63、第 63 章 柴门小幌, 野趣酒桌, 盐豆鸡肝, 三碗酒去后便不认爹娘。 乌秀心中有事, 还想灌醉旁人?他自己三碗下去倒是先醉了。 人醉就话多乌秀越来越颠倒神识不清楚便管不住嘴巴状若癫狂的先把谭家, 还有他的狐朋狗友尽数骂了他越骂越憋屈无法宣泄便抓着衣裳头发痛彻心扉的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起滚来。 陈大胜吓一跳只得蹲在凳子上, 低头看着满地打滚的乌秀。 就为何这样难过?跟死了亲老子一般? 谭家便真这般招惹你怨恨么? 好事儿啊! 乌秀痛快的哭了一场后又缓慢爬起, 再喝了几碗酒, 摔了碗便呼一声痛快! 痛快完, 他便拍着陈大胜的肩膀, 满面真诚的说:“陈~校尉我委屈啊!他们他们不信我!” 陈大胜慢慢坐好, 又给乌秀添酒道:“乌校尉心里有过去不去的便与我说我认识你好些年也算知道根底, 我信你。” 乌秀感动单手伸出拍拍陈大胜的肩膀道:“嗝~你信我有什么用?算啦……不说啦!也不能说啦!我就跟你说哥哥万没想到是你啊你能这般义气嗝~却比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强上千倍万倍来来来~满上!哥哥今日与你道个歉从前我对你们不住嗝~!你只喝了这碗哥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大秘密!” 这醉猫依旧是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醉成这样他还使劲灌陈大胜酒呢。 陈大胜拎起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碗一饮而尽乌秀便涨红着脸呼着酒气大声叫好:“好!好酒量!嗝那哥~哥陪你一口。” 他得意的端起酒碗就小小的就陪了一口脸红的越发像一只猴儿。 这还真不是个聪明人耍鬼都耍的如此破绽百出颇有掩耳盗铃之势。 陈大胜举着空碗给他看:“喝了该你说了。”你那秘密。 乌秀嘿嘿笑了一通攀爬在桌子抓着陈大胜的腰带就上身扭动道:“说对说!嘿嘿好宝贝~嘻嘻……陈校尉我说了你可不要恨我那谭家个个欠你们老刀的嗝~哥哥我可不欠你们的是真……不欠!” 陈大胜举起酒坛晃了晃就把空坛子往后一丢那芦苇帘子后边便慢慢递过一坛酒陈大胜抓起酒坛子低头闻闻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端起一饮而尽。 乌秀大声叫好抓起盘子里的盐豆放在两手搓搓吹起豆皮就往嘴里一拍咀嚼了一会后方哼哼唧唧的说:“老弟啊!你可知这世上还有一句话?” 陈大胜将酒帮他满上又将酒碗一推道:“你说。” 乌秀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放下酒碗吧嗒下嘴叹息:“这世上有句话叫做天地君亲师?”他艰难的又攀爬到陈大胜耳边对着他的耳朵呼气说:“你们有今天的大富贵了就凭什么?凭的~还不是我乌家的六手行刀决么咱……” 陈大胜意外的扬扬眉毛:“你家的?” 乌秀又开始发癫他大力拍桌瞪着陈大胜道:“你出去打听打听家祖前朝乌益生!家祖乌益生!那是一代领军百万的儒将!他凭的是什么换的高官厚禄?哼我说我不欠你们皆因你们今日富贵都自我乌家而来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懂不懂啊……说不欠你们还真不欠……你可知?” 他醉笑着又拉住陈大胜道:“兄弟你们欠咱们乌家束脩呢就把这条好宝贝舍了我吧哥哥这手头颇紧凑了些……” 陈大胜听到这句便笑了他拿起乌秀那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大口说:“既那刀决这么好?乌校尉又为何不练?” 乌秀表情不屑就语调古怪的赫赫笑了起来说:“说什么呢~!我父又不傻!我乌家乌家杀戮太重三代好不容易保下我这颗独苗就怎肯拿去杀场磨刀?当初那谭老贼去我家几次商议我父就一再拒绝可嘻嘻~你道如何?” “如何?” “他家哈哈!便把最出息的嫡出的长孙压在我家啦哈哈……你是没见过我姐姐嗝~我姐……哈哈哈那真跟那谭唯同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哈哈……” 乌秀一顿狂笑又捏了一块鸡肝放到嘴里很下作的吧唧了会嘴儿就说出一番从前旧事。 却原来陈大胜他们练的长刀内劲与长刀技真正的名字叫做《六手行刀诀》确是乌家先祖乌益生所创后因此决太过残忍而封存起来。 乌益生百般矛盾到底不忍毁了自己的心血就死前留书后代言明该决有伤天和后代切不可再用此法练兵。 而谭家决定跟随武帝杨藻之前就是一般的武勋人家。他家也有传承的练兵之法虽治军严谨可旁的兵家谁家又不严谨如此便几代挣扎前途渺茫官路平平。 后谭士泽机缘巧合结交杨藻谭守义便给谭家筹划了两条路嫡支按兵不动旁支出头协助杨藻乌家将六手行刀诀作为女儿嫁妆与谭家联姻双方定契言明若武帝得了龙椅便共享荣华富贵。 如此谭士泽便被推了出来谭唯同也被推了出来这世上从此就有了长刀营有了老刀们的一条条冤魂。 至于乌秀嘲笑的那件事亦不过是乌家嫡女天生貌丑生来便敷着半面紫色胎记。 乌秀满腔怨气一直骂谭家违背契约背信弃义……这家伙到底是醉的狠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说了很多事情最后就一头扎进酒肆桌底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等他醉倒那芦苇帘后才慢慢走出余清官他们。 众人默默的站着一直站到陈大胜站起从腰上取了那根金镶宝石玉珊瑚阔腰带他弯腰将乌秀提起来将腰带塞进乌秀的怀里这才跟最小的管四儿说:“四儿去找个车送他回去。” 管四儿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七位老刀目送那篷车拉了乌秀而去等到那车看不到影了余清官才说:“头儿你好像改主意了。” 陈大胜点点头:“恩!改了!今儿一遭好似我把这世间的事儿就想的太简单了知道我将将想明白什么了么?” 余清官他们齐齐摇摇头。 陈大胜就扭身看着护国寺的方向道:“权势!轻轻一推就能改变旁人命格的权势谭守义我先生他们手里才有的那种权势。” 他有无奈的指指自己的眼睛道:“其实咱们眼里你们小嫂子的眼里看到得山与那些人是不同的。” 马二姑困惑:“怎么不一样?便是换了谭守义也不能石头山看成金山吧?” 陈大胜轻笑起来道:“就不一样啊他们在山腰咱在山脚皇爷在山顶老天爷在天上!起初我就想着照着你们小嫂子的想法去做若有十两鞋就得有个金丝织就的百两好衣裳配它咱把那腰带想法子塞给乌秀他就早晚得拽出一串儿祸事来再受个大报应! 可现在我却不这样想了!如乌秀这般的人才就活该送去敌营祸害旁人去只如今他翅儿细小便展不出大风来如此……咱们便送他一乘好青云他如今闯的祸~风势到底就小了点儿!” 看自己身边的六个笨蛋没听明白陈大胜就叹息说:“以后好好念书方能懂那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必自迩的道理。” “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站在山顶才知道自己渺小走很远的路才知道咱们不过尔尔凭着咱们几个的囔球样子又怎么跟那谭家碰?半年了宫都没出去过认识的就那几人……你们看啊看那乌秀没了富贵这幅断子绝孙的样儿!” 陈大胜眼睛里冒着烈火看着远处的护国寺道:“我算是琢磨明白了其实这人啊瞬间儿的死是个痛快舒畅事儿再想想咱从前等着上阵的时日又是那般的煎熬。他们既拿咱老刀哥哥们的命~换了那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咱们便铲了他们的富贵根儿再要他们命!才是世间第一痛快……就像我先生那样整治仇家才是时间真痛!” 老刀们互相看看最后便问陈大胜:“那要如何做?” 陈大胜就伸出手掌在空中使劲握成一个拳头道:“出宫!抓住与他们同样的东西……方能两军叫阵!” 恬静的晚夕佘伴伴提着一个小筐正蹲在菜地掐自己种的青菜才掐了半筐儿便看到自己学生卷着一身的酒气从外面进来了。 佘伴伴把筐子递给一边的太监笑着问他:“说是半路就跑了?” 陈大胜闻言便撇嘴道:“肯定就是二皇子!” 佘伴伴笑笑:“他们父子当笑话闲说我就听了一耳朵说是你有八个儿子?” 陈大胜面颊当下便涨红起来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他们兄弟俩吵架呢……就逗他们玩儿呗。” 佘伴伴啼笑皆非:“你到胆大竟是谁都敢撩拨就预备与他们装一辈子憨傻了?。” 没有像从前那般假装没听到这次陈大胜倒是样儿端正就眼神透亮的看着他先生说到:“以后不装了。” 佘伴伴闻言意外扬眉弯腰换了下菜地的鞋儿坐在竹凳上边摘菜叶边问:“那?今日给你安排的功课可做了?” 陈大胜站好态度严谨的回话道:“是做了!” 佘伴伴一愣就抬起头看着他说:“确定?那你说说今日看出什么了?” 陈大胜想了下便认真答话道:“学生此去便看到漫山遍野的善男信女便看到民心所向看到半堂朝臣在磕头烧香人人都想要个富贵来世。” 佘伴伴眼里有些失望微微摇摇头说:“就这?” 陈大胜也摇头:“不止……应该还看到有一把悬在皇权之上的软刀子。” 青菜瞬间茎叶分离佘伴伴就看了身边一眼伺候的人便齐齐倒退下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佘伴伴才指指身边凳子道:“坐下说。” 陈大胜缓缓呼出一口气怕酒气熏到先生就把小凳搬开又拖过菜筐子一边替他先生收拾一边道:“也是赶巧下山喝酒会账的时候学生就看到掌柜把钱儿数出两份一份放在佛龛前的箱子里一份儿自己花用……” 佘伴伴提壶给自己学生倒水。 陈大胜拒绝道:“不渴呢。” 佘伴伴瞪他:“说你的我看你还没说完。” “哦我就问那掌柜为何这样?掌柜掌柜却说他家种的却是庙里的庙产那是给护国寺的田租……庙产不用赋税如此这些种了庙产土地的百姓心里便不会有皇爷更不会有朝廷。 后学生又返回护国寺到处转悠就看到一些百姓士绅甚至官员都将家中田产捐赠到佛前请僧人帮他们布施……去的路上六皇子说护国寺有八百年历史二皇子却说有一千年又说南北护国寺同样承担普度众生的善行就凭什么世人看北护国寺高过南边?” 陈大胜停了话端起茶杯好半天才怅然说:“这世上便不该有人与君王裂土分僵……” 佘伴伴静默半天终于低头笑了起来。 陈大胜被笑的郁闷就问:“先生学生说的可对?” 又不是给你说了笑话? 佘伴伴就捂着脸笑的越发畅快淋漓了。 他笑了很久才收住便更加慈爱的问自己学生道:“你别管我倒是你怎么这时辰进宫了?” 陈大胜啊了一声想起什么般的就蹦起来往自己先生屋后的库房去了。 他知道先生把库房钥匙放在哪儿而且库房的东西他向来随便拿。 只他从不拿罢了。 佘青岭又笑了起来好半天才看着库房的方向叹息:“历代祖先虽晚矣可我佘家却也有麒麟儿了。” 没一会儿陈大胜就抱着一托盘乱七八糟叠放了老高的各色宫里赏的玩意儿就出来了。 他把东西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放就问自己先生:“先生快帮我看看这个我可不懂。今儿约了郑阿蛮晚上出去的他们那帮子人都脾性古怪我好歹得整的跟他们一样些。” 佘伴伴看看这些零碎就一脸嫌弃的心里叹息到底还得从根儿上教啊。 “你是个傻子么?你就是挂一身看不起还是看不起……想交朋友却不是这样教的。” “那……先生教我。” 佘伴伴逗学生逗的起了兴致便玩笑般说:“成啊喊我爹便教你了。” 心里早就把佘伴伴当成爹的陈大胜没半点犹豫的便喊了:“爹!教我吧!” …… 深夜宵禁前陈大胜带着童金台一起到了燕京城外的一处庄子。 这庄子他早就知道是燕京新贵从邵商原样搬过来消磨时间取乐子的地方。 在距离那庒儿还有七八里的时候陈大胜便隐约感觉到了脚下的土地都在轻微的颤悠着。 顺着抖动行进到了地方陈大胜一下车便看到面前是一处巨大的圆形三层高的奇妙楼台而那圆楼之外就排满了各式各样的车队。 陈大胜的车驾挂着他的官号也不知那里面的人如何分辨总而言之是径直到的地方一路无人拦截。 就如他在燕京平常看到的那般那些车驾里走下来的都是年轻的公子纨绔。 而高门公子出门身边最少也有十多位亲随驭着七八辆高头大马拉的奢华马车下车便是前呼后拥身前身后奴婢围绕照顾个个就如没了手脚一般。 偏皇爷还跟老臣们叹息现在的崽子颇可怜却是没有见过大富贵的。 大富贵这样的词儿总是让陈大胜迷茫。皇爷形容的富贵好像跟先生~恩爹说的不一样呢! 成群的奴仆一队一队的聚拢在各自主子的身边奔着那圆形的建筑而去。 陈大胜的脚刚一落到地面便觉心被震撼的一颤悠响天的鼓乐击打猛的入耳他便瞬间回到了杀场。 轩昂的牛角号子野牛皮战鼓还有整整齐齐动人心魄的击缶之声……还有齐齐整整的拍巴掌的声音? 直至现在富贵了陈大胜才在宫才在戏园子偶尔听得妙音便觉人生已然高到了天上去过的都是神仙的日子。 可是现在这个动静?这种奇异的乐声便是皇爷都未必能奢侈的常听到呢。 正听的入迷便觉肩膀被人拍打。 陈大胜扭头看去却是头戴玉冠身着粉紫一色锦打扮的郑阿蛮。 越发就像个姑娘了偏还不许说。 在郑阿蛮身后聚拢着最少十多位面熟的公子陈大胜早就与他们认识双方却轻易不会主动迈出一步相互交际。 今日一切都是虚的陈大胜出来便是与这些人做朋友的。 要知道只要跟郑阿蛮在一起的家中必然是三品上的门第。 郑阿蛮看到陈大胜便高兴上来便一把搂住他上下打量起来。 陈大胜与童金台今儿依旧是身着布衣可这两身玄色暗纹的上布布衣做工却是宫内最好的师傅所制与平常不同的是陈大胜难得的挂了零碎儿他手腕上戴了一串发着玉色的骨珠腰下还缀着一块没有任何雕饰素素气气的一块极品羊脂白玉牌子那玉牌上下打的是艳红色的如意结儿缀的是艳红的穗儿穿插绳技自是巧夺天工配色均衡而内敛。 甚至童金台今儿都戴了一个缂丝的香包手上挂了一串沉香坠儿。 郑阿蛮什么眼神一看那骨珠串儿他便眼睛发亮。 他抓着陈大胜的手拨下他的手串就对着下仆举过来的灯观赏起来好半天才一脸我输了的表情又将手串丢给陈大胜道:“哼!麒麟骨你今儿是来抢我风头的不是?” 又说娘们话了。 陈大胜撇嘴伸手拎起郑阿蛮香气四溢的袖子就把那串稀世的珍宝丢垃圾般的丢到他袖子里还有些嫌弃郑阿蛮般的说到:“成天在意这些小结就没点爷们样儿!多大的人了?你听他们瞎传具是坊间商人为卖个高价呼喝出来的虚名破鱼骨头你也值当生气?先生那边一大堆明儿从头到脚给你挂一身!” 郑阿蛮惊讶极了就取出骨串就戴了起来。 他带着陈大胜往那巨大的圆楼里走边走还不敢相信的问:“真给我了?你可不兴后悔的我告诉你这东西根本买不到!内库里都翻不出来少说三千贯呢。还给我挂一身你就知道诓我今儿白日里舍了我就跑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陈大胜无奈好厌烦的说到:“给你了!给你了!” 围观的公子各有心思他们相互看看就随着数十盏左右长灯笼呼呼啦啦簇拥着贵主儿们向内走。 而这一路凡见到他们的人都退避三步有双手行平辈礼的躬身行礼的甚至还有行跪礼的…… 外面总有自己的规矩道理只郑阿蛮一概不理就径直走依旧没有给陈大胜介绍任何人只偶尔跟面熟的点点头。 此刻天色全然黑下当陈大胜跟着郑阿蛮一入这圆楼一扇门便是两个世间进去便觉天地豁然开朗恍若白昼一般。 阶梯般的三层内空高台楼顶用铁索勾连密集的五彩丝绸裹着铁链空中悬挂着的巨大的白纸灯笼把整个斗场照耀的四处生辉。 声音震耳欲聋的释放了出来自三层传来的层层击鼓击缶牛角号及战鼓的和歌将人心肝脾肺都要击打出来。 没有任何丝弦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无数双眼睛看着那一群人而陈大胜也在自在的四处看着这一切人。 敞亮的中空下陷地面周遭围着的是丈高的青石墙壁地面表皮是拌着锯末的黄土而黄土中间是画了白圈的跤场…… 是这就是个赌斗摔跤的去处只比燕京坊市里的跤台大了无数倍奢华了无数倍罢了。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这里的只来这里能入了门的最起码也得是个官宦子弟。 又是一阵密集的响天鼓来自男人的雄壮低吼将陈大胜的眼光吸引过去。 预备上台搏斗的跤手个个身材高大肌肉壮硕他们犹如铁塔般的跪坐在圈中伸出铁扇般的巴掌配合着击打之声正在卖力的拍打着自己的前胸那决然的震人心魄的气势便是在真正的战场也就是如此了。 没有一次击打是不在节奏里的也没有一次震动是不在魂魄里的。 就连常年在战场的陈大胜都微微受惊那平常没有去过战场的公子纨绔他们被蛊惑出血性之后其癫狂便可想而知。 足有百位身穿暗色衣裳的侍从弓腰碎步而来引着郑阿蛮陈大胜他们往里走一边走那些公子便按照规矩就逐渐坐在他们该做的位置上。 人数便越来越少有三五成群又各自为伴。 只一坐下便有侍者躬身托举着烤的焦黄流油的整羊用铜盘堆着的各色蒸饼点心堆山的水果盆大的细瓷缸子里是燕京最好的美酒便随君取用。 郑阿蛮带着陈大胜坐到了二层最中间的软垫上他一坐下便半躺着还耀武扬威的对着对面的李敬圭先挥挥胳膊又指指陈大胜做仰天大笑状。 李敬圭一看郑阿蛮把陈大胜与童金台带来了便在那边气的蹦了起来。 陈大胜听不到任何人说话便只能学着郑阿蛮的样子在他下首坐下。 他只一坐就有人立刻抬着锦缎堆积的软扶手过来让他横躺竖卧都可以自在的发懒。 李敬圭也有自己的朋友他们那群偶尔却是有诗会品香会茶会的如此便与粗鲁的郑阿蛮划分了群体。 富贵人坐在二层而一般般的便在一层堆积着还情绪激动吼的状若疯子。 当今晚最贵重的客人坐下那群跤手便呼喝着站起来做着愤怒表情任脖子上青筋绷出跨着越河的大步就双臂拉开肌肉疙瘩贴着看台就卖力的推销起自己来…… 在他们的裤腰下面挂着有数字的木牌只要看好就可以找来侍者下注赌斗。 击打的声音更加的雄壮陈大胜眼睛随意打量了一圈儿便点了一个数字今儿郑阿蛮引他出来耍子自然他的赌资也是郑阿蛮出。 童金台与陈大胜都是杀场上下来的他们看人就相当的刁毒江湖人士看不清楚像是这样的斗场看肌肉看眼神只要跤手不做鬼他们是不会看错的。 郑阿蛮看这兄弟二人都选了十三号便笑着压了三人的六十两金。 他这个赌资未必就有一层的多盖因他是真的在玩儿那下面的那层才是赌徒。 陈大胜伸手就有人把酒碗放到他的手心。他隔空与对面的李敬圭对了一碗一饮而尽后便听到一切鼓乐瞬间便停止。 周遭鸦雀无声而三层的牛角号子便发出昂长的声调待音声终结青石当间的隔板便被猛的抽开一刹那成群饿红了眼睛的狼便嘶吼着奔出对着圆台中间的跤手便过去了…… 这种节目大概是每天都有的板子一卸开一切人就都吼叫了起来。 陈大胜下意识的仰身又伸出手指在耳朵里抠了一下。 身后有人拍他陈大胜一回头却是郑阿蛮亲为他端过一碗酒他接了一饮而尽还没还上一碗便听到一声震天吼随着一个数字被众人齐齐念出……已有一只饿狼被跤手抓住拎着前后腿儿对着青石板便投掷出去活活摔死了。 如此按照杀狼的顺序就排好了跤手出场的持续…… 已经习惯节奏的陈大胜很快就从众生的狰狞当中清醒过来便是他下注那跤手摔死的那头狼血酒奉上都没有激发出他再多的血性。 不止他二层大多数人是稳当的新贵邵商派便少有没去过杀场的。 他们安静的不动声色的端坐着……便是那军鼓在跤手对弈当中敲的再酣畅淋漓邵商派也有自己的姿态。 一个跤手被摔在青石上昏厥有人便把他身边的赌金堆在赢家身边而随着赢家一场场胜利下去他身边就成了金灿灿银闪闪的世界…… 然而一些暗暗观察的人便看到在如此喧闹的场合那位内宫不常出来的小祖宗竟然打起瞌睡来了……后来他便真的睡着了。 陈大胜今天喝了两场酒自然是困乏的然而他才刚做了一个美梦便被郑阿蛮从后面来回摇晃着弄醒了。 他才一睁开眼睛便听到耳朵边震耳欲聋的声音嘶吼着:“斗!斗!斗!斗!斗!” 陈大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前面已经睡出鼻涕泡的童金台也在梦中便一脚把他也踹了起来。 郑阿蛮笑的相当放肆他指着台下对陈大胜道:“哥!哥!那下面的跤手要跟你们赌斗呢……”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往下看去这才发现那十三号果如他预测已经赢了许是一圈儿下来激发了他的狂性现如今他指着身边二十几托盘的金锭银锭正对着二楼的正台嘶吼…… 一边吼那铁塔还一脸血的指着童金台的方向满面不忿。 “斗!斗!斗!” 一层传来激斗的声音陈大胜就纳闷的看看郑阿蛮。 郑阿蛮就笑着大喊:“那家伙觉着他被冒犯了!打他!!!” 哦这样啊!不能睡觉么? 陈大胜困惑的左右看看接着便去瞪郑阿蛮。 郑阿蛮得意的仰天躺倒很显然这个玩性颇重的他就是故意的。 实在无奈陈大胜就用脚踹踹童金台用下巴点点台子下面。 童金台也梦中醒来看到老大出击的眼神便半点不反抗的站起缓缓脱去自己的新衣裳直接就从二层蹦下斗台。 一阵牛角长号声音过后周围寂静无声白圈当中便站了一个比铁塔低了一头半的童金台。 童金台仰头打量半天便呲牙笑了起来说:“呜哇~好高!” 周围鸦雀无声几个公子慢慢聚拢过来有个圆脸的就笑眯眯的问陈大胜:“陈侯?你那兄弟没事儿吧?” 陈大胜眼神恍惚的答:“人就没摔过……” 可是偶尔掉刀为了争命战马带人就摔过无数。 随着巨大的一声鼓击满面青肿的铁塔对着童金台便压了过去…… 也就是说时迟那时快的功夫童金台一个错身唰~就到了铁塔身后根本不见他有更多的动作人们就听到那跤手一声凄厉的惨叫童金台从他身后轻易的就两手抠住他的脊骨上下两端瞬间便把他举起了。 本来预备嘶吼的看客声音瞬间便被压回舌尖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快速的战斗就是一眨眼人到了背后那矮个的便双手直接抓入跤手的后背肉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了。 被拿住后背脊骨的人便再也不能反抗那跤手身后撕心裂肺般疼便一直惨叫着。 而他后背出的血便顺童金台的胳膊慢慢的流淌下来。 陈大胜站起来到二层边缘对童金台道:“放他下来人家都斗了一晚上了你何苦欺负他。” 童金台点点头便缓缓的收了手他将这铁塔稳稳放在地面这也是爱笑的还有一颗虎牙。 他笑眯眯的安慰那恐慌的铁塔道:“莫怕今儿我没带刀。” 瞬间震天的喝彩声忽就响了起来。 童金台慢悠悠的回到二层便有侍从端来烈酒与他冲刷手上的鲜血腥气。 待这兄弟二人才坐好他们便被一众公子呼啦啦的围了起来。人总是认同强者的尤其是这样利落的以碾压之势击败比自己体积大了三倍强者的顶峰人物。 “都走开都走开!尔等什么东西也敢往我哥哥们身边堆着。” 李敬圭用力的把人拨拉到一边挣扎到陈大胜与童金台身边就猛的扑了上去嘴巴里胡说八道的说:“飞廉哥飞廉哥教我教我!”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有新的公子加入:“陈侯!童候……兄弟安昌伯府……” “你走开……飞廉兄家祖与佘家乃是世交……”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陈大胜便笑了起来他看到燕京对他们始终封闭的门被几把单薄的刀用尽了活下去的力气终于……它被缓缓的撬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帮我妹纸收藏下文是真的好看! 《完美扮演法》by三水小草 楚玟进入了一个以霸道总裁文为基础的直播世界她有三个目标: 第一:成为有足够戏份的女配 第二:成为观众最喜欢的角色 第三:…… 楚玟点了根烟嗯先把那个霸道总裁男主打成脑震荡吧。 王子和公主的故事里进来了一只每天饿的嗷嗷叫的恶龙恶龙的身后跟了一个管家:“小姐请穿好您的鞋。” 正文卷 64、第 64 章 知了在隔壁树上叫着, 老太太的堂屋开着两扇窗, 那明儿便透过葱绿的纱, 铺了一室光, 屋子里坐满了婶子媳妇儿都在说话也没有一句正话。 郭氏万氏高氏, 吕氏还有老陶太太跟她的媳妇儿黄氏都在就一人搂着一个不大的簸箩做着家里必要的活计只是如今簸箩里的营生不再是补补丁这样的素常活计……, 那簸箩里堆着的是不错的上布偶尔也有丝绸, 绣花绷子上的花样, 也是用繁多的好丝线走的时兴的花瓣绿叶。 捻针的手已经恢复了本该有的细腻, 正是好时节, 心里还有个俏便悄悄染了一两个殷红的凤仙指甲。 自从祠堂去不得了大家便喜欢来老陈家的老宅坐着, 老太太也喜欢她们来偶尔出去烧香大家伙也是互相约着, 来来去去十几个车一大群人便呼啦啦出去关系亲密的很比有血脉的亲戚走的还要好。 人多了又团结便是一股力量这泉后街七条主巷加十多条杂巷就数来亲卫巷这群妇人相处的最好偶尔家里老太太咳嗽几声不舒坦一大早会有七八位妇人提着食盒往家里送饮子。 若其它六巷偶尔出个恶心家户想欺负欺负寡妇家这些过去的老姐们便会群起而攻之甭看各家官小在泉后街却是没人敢招惹的。 来来去去都很受人尊重就是一个春夏的功夫都成了各家的奶奶再也没有人敢明面喊她们这个氏那个氏。 如今泉后庄改了名儿唤做泉后街了住在这里的官宦人家便也慢慢的有了圈儿除了乔氏混到了礼部巷那边剩下的这些人便与兵部巷子那边的人家走的近。 毕竟从根上说大家都是兵部的人有了事情互相帮衬也便宜不是。 杨氏在新素裙上撩了几针抬脸就问老实疙瘩吕氏:“你儿去的那个卢秀才家真只要三百文?” 吕氏闻言便抬头笑说:“哎!早起家里吃一顿下响先生家再附一顿灶一月三百文。” 杨氏闻言便有些动心她家几个孩子去的是旧城学府街老先生那边一人一月少说也得五百文不能附灶还得自己带干粮。 如此她便打听:“那卢先生教的学问可好?” 吕氏闻言一愣便坦诚的说:“不知道啊咱又不识个字能分辨出个好坏来?我都不问爱咋样便咋样呗。凭他们的死鬼爹也出息不到哪儿去。也不指望他们科举就图不做睁眼瞎!咱们不缺那几个他们想念着我就供!甭说那俩崽子回来也是哇啦哇啦的一直念烦人的很呢!可我家租房的两个老爷还有他们家大娘子也还说呢念的好呢。” 吕氏说完想起什么一般的便笑了起来真是气色轻松又自在的。 其实她守寡了前几月得了信儿终于知道巴望的那人他是不回来了如此也就认命也就大哭了一次从此便再没有哭过了。 有没有男人对她而言还不是一直就那样她现在靠着自己过的还算不错脚跟扎的十分稳当。 陈家自己也有孝也不讨厌守孝的寡妇上门她们便常常来家里坐着俱都当成了自己娘家走着。 坐在炕上写佛经的七茜儿闻言便笑了心里也是舒畅的很。 这又是与前世不同的地方她们这一圈人确定做寡妇的有七八位上辈子无依无靠最后被撵到后庄破土屋子里煎熬自个个带着一身的悲苦成日子就是围着五文十文的经济账转悠。甭说送孩子上学开蒙能给他们肚子填补个半饱都成问题。 可现在不一样了每家手里都是有一套起码的体面院子还有一口水井。 众所周知庆丰城那边是断了水脉的这附近虽有河流可一来河流水没有泉后街井水甘甜二来河水两岸住着的人家也会乱七八糟往河里倾倒东西那讲究人家便不吃河水只吃井水。 每天一大早从泉后街后面小路来的看不到尾的水车便与这街里有水井的人家以十文一车的价格买水吃。 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卖水毕竟这是官老爷私宅扎堆的地方于是此处风水也莫名其妙沾了文曲有了神妙的提升智慧的效用。 杨氏这几个寡妇凭谁家哪天不出二十几车水?而卖水这样的好买卖起码还能做三年呢。 除却这一笔庆丰城的屋子虽便宜却因没水而租不出去那些在庆丰城几个官署衙门的一般老爷家便愿意到最好的泉后街来寻屋子住多给租钱他们也愿意来的毕竟吃水方便周围又都是一样的人家。 这些做了寡妇的妇人们虽没了男人却能靠着自己活的极滋润她们手里的大宅除却自己住租出去月月手都能落个四五贯实在的现钱。 又受陈家庇护也没什么人欺负她们 年初经由七茜儿再次提点过趁着土地不值钱几百文一亩的时候也该买上一些就这样妇人们便一个个将家里的租钱都买成了土地虽现在还没有活钱回来可心里却是稳当的。 有屋有田那人便踏实了。 又靠着卖水她们如今每天都有个一二百文的进项那一月也是好几贯的意思如此供养家计送孩子们上学自然是可以的一般的笔墨纸砚都能买得起的。 想到什么事情老陶太太就放下手里的活计语气带着厌恶说:“那祠堂本是大家伙的地方这些做老爷的也是缺德用了咱们的地方咱们家里的孩子上学反倒得去老城了?” 可怜她家状元每日天不亮就得往老城奔这春夏秋还好些可是遇到冬日便是个煎熬。 老陶太太这话引的众人齐齐点头纷纷老调重弹的又开始了每天一骂。 泉后街口本有个不知是谁家的大祠堂如今那祠堂便被各家出资建成了三礼学堂又请了几个有名饱读诗书的老孺在那边讲课这倒是好事的偏那学里的束脩就贵了些一月两贯还不包伙食。 三礼学堂的配置各家老爷是按照燕京的好学堂来的再说有钱的才不会计较这几贯。 杨氏他们却计较的那庆丰城收费最低的学堂一天才收三文没错就是三文繁华燕京周遭那读书人是越来越多了如此一个秀才想养家一般要收最少三十个学童才能维持住家计。 那几个出头建学的老爷本是好意却不知道民间疾苦更不懂泉后街虽是官僚云集的地方却依旧有一般的人家他们把束脩定在了整个庆丰最高的地方还觉着要少了呢。 因那里面先生们的膳食生活都是均摊的便是家里有几个学子附学先生吃用多少便按照人头均摊。 一月两贯还得摊上四五位老先生吃饭穿衣老陶太太能愿意才怪呢。 没得办法也不愿意去硬碰这一圈的孩子便没有几个在三礼学堂的。 一阵清风袭来院子里桂树的香味透过轻纱吹入屋内。二月笑眯眯的打开竹帘跟四月提着茶壶端着灶上新做的点心就进了屋三五种满当当的就放在炕对面的桌上任这些婶子食用。 老陈家现在出的起这几个零钱了甚至老太太都不太在意她看大家吃的好便高兴甚至她还知道谁喜欢哪种都会记下来吩咐人常做着给她的老朋友们吃。 越发就像个官宦人家的老祖宗了。 高氏放下绣花绷子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还就了一块点心吃完她满足的一抹嘴对老太太说:“老安人?您家那个定的是庆丰城里最好的闵产婆吧?那位手法了不得呢!接生一次得十贯呢啧~就越发讲究了。前几日四老爷回来我可看见了那气派那架势真是越来越体面了那从前我在府城看到的大老爷也就是这样子了。” 她的本意是夸奖陈家出息的可惜老太太至今不许乔氏进院子隔壁院子有什么事情老太太也一概不问也不打听她早就学乖了笑就对了!那是家丑绝对不外扬的。 乔氏从不提与老宅不好的事情凭着这边也在礼部巷子交往了两位太太她现在眼高于顶也不跟这些老姐妹玩耍大家便以为两房关系在慢慢缓和。 老太太笑了下放下手里的佛珠对高氏说:“我昨儿庙里回来就看到咱龙王庙那边又在打扫戏台了?这是谁家要办事儿了?” 泉后街的房子除了两座棋盘院家里有独立的戏台院子别的宅子是没有这份福利的。 往日雇个说书的唱曲儿的来家里打发时间还可以可是遇到生老病死需要大操大办的事儿就得去泉后街的三座老庙办着了。 龙王庙奶奶庙三圣庙本就都有戏台现在也是各家收了人头费都重新收拾的体体面面。 高氏最爱看戏闻言便满面兴奋的说:“嗨!能有谁棋盘院唐家呗!他家二老爷得了庶子了说要唱三天呢咱们泉后街一月十天戏他家能包一半去请的是外郡的好班子说是花脸戏儿是一绝呢!昨儿一大早往我家送的帖子他家二房那姓米的婆子来的说是给我留了好位置呢……” 老太太抬脸看看一月一月瞄了一眼炕柜上放的老高的帖子便对她点点头道:“早就送来了是她家二房妾的那个贴身婆子送来的……” 七茜儿没抬头的插言:“越发的不像话了咱不去啊!明儿给你们找几个庆丰城里唱鼓书的来解闷儿。” 七茜儿说完抬脸瞄满屋子人就吓的高氏连连说:“不去!我不去我知道的除了大房奶奶的帖子不兴接妾贴。” 七茜儿笑笑瞧了一眼不情愿的老太太老太太瞪她一眼抿嘴继续捏她的佛珠。 上辈子人家不给帖子这老太太还一场不拉呢每次去了都是坐在后面可怜巴巴跟外街的老太太一起蹭戏看。 过去咱不懂就随意现在懂了真就不能去的。 那老唐家乱的很他家二房大娘子不当家做主的是个妾。 这一屋子人甭管贫寒不贫寒却都是当家坐堂的奶奶要是接了那妾的帖子以后出去见人便低一等了着实是不自重的。 唐家外郡入京结了好亲弄了大宅顶门的儿子唐九源又在刑部清吏司有实在权利如此他家好几房便一起搬到了棋盘院……那上京他家也没挤进去。 这四世同堂好几房人拥挤着互相就有了龌龊内斗以后便好了他家老头老太太在一日唐九源就得忍耐着。 高氏说完就满屋子跟风唱衰众人都道:“他家啊!不去!就你贪婪那双眼睛少看一场瞎不了……” 就把个高氏委屈死了一直争辩。 七茜儿听的有趣哧就乐了这唐家出头修路办学本做了好事儿偏偏就把这泉后街最大一群妇人招惹了如此他家甭管做什么事情这群妇人是不会去捧场的。 除了一个戏迷高氏这位怕是乔装打扮不坐正席也要去看的。 都被抓住好几次了。 众妇人知道七茜儿在笑什么便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正轻松着那外面便跑进来佘吉祥家的媳妇儿。 吉祥家的给诸位太太行了礼才语气有些急的喊七茜儿道:“奶奶!咱余老爷家的老娘跟媳妇儿孩子们到了都在巷子口呢!” 七茜儿闻言大喜放下笔便说:“赶紧!可算到了我就想着该到了快!快去叫石介两口子还有大墩小墩儿……” 四月笑眯眯的过来拿了鞋给七茜儿套上。 吉祥家上来搀扶道:“人家盼着自己家主子都好几月了不用您喊人家早就在巷子口迎接着了。” 去接余清官家眷的镖队是三月初走的这都八月初了才回来就从这路程上便能想出这一路跋涉的有多么艰难。 几位妇人看茜儿呼啦啦带着七八个人出去便跟老太太夸奖:“咱小安人那是越来越有当家奶奶的样儿了比起棋盘院他家的当家奶奶那是丝毫不差。” 老太太也得意:“她家?她全家的掌家奶奶合起来能跟我茜儿比?那就是个眼里没有人的你看她出来进去坐的车子年纪大的老太太她让都不让道少调失教!哼!” 这便是误会了。 老太太要的是乡下的理儿可人家唐九源的妻子却是真正的世家嫡女。 人是太师李章的三闺女是李敬圭的亲姐姐人家能看得起住在泉后街的人?那不可能!人家嫁到唐家是低嫁全家捧着巴结着活的宗妇况呼人家往日也不出门出门交际都去的燕京的…… 要说看得起这位唐大奶奶整个泉后街就只看得起七茜儿还有老太太。 可惜的是这两位著名的奶奶中间没人拉线介绍七茜儿也不去燕京交际就没有走动起来。 不提唐家便说余家六口人吧。 五月初一个夜里余老太太与自己半聋的媳妇儿丁鱼娘还有四个孙辈余大妮余二妮余寿田余有田在家里睡觉呢。 她家买不起火明就歇的早再说了这孝顺的儿子不在家不孝子不闻不问家里艰难便白日里劳作的着实辛苦那可不就是一躺下没多久就都迷糊着了么。 余清官最小的儿子余有田今年才七岁都跟着阿奶阿娘在佃来的地里劳作了。 这原本就是很普通的一天好么上半夜院子里便悄悄进人了。 七茜儿顾的是庆丰城最好的镖局之一马氏镖局的老镖头。 这银子给足马镖头走之前好的坏的家里交代的也很清楚便说是若余清官的哥哥姐姐若有孝行便给银子拉吧若是不孝便把人偷出来。 如此一路跋涉马镖头到了本地是认认真真打听了两日嘿!甭说孝顺了那都不来往了。 可怜巴巴一大家子人就靠着余清官半聋的媳妇儿丁鱼娘引着两个大点的孩子艰难苦熬。 他家老太太日日哭都要哭瞎了。 虽七茜儿跟余清官让半夜里迷了人悄悄把人偷出来。可是那马老镖头上了年纪就见过许多世面人家玩活玩的花俏就放了迷烟迷了前后左右的邻居直接进了院子。 马镖头想着稀里糊涂带走不是个事儿那万一家里有点私财藏着没带走老太太一闹腾还得返回去添麻烦。 余老太太那晚真是大惊大喜得知儿子活着又京里做官了便痛哭流涕知道儿子不让带哥哥姐姐便肝肠寸断。 这老太太一辈子老实窝囊连个媳妇儿都拿不住却能在关键时候想明白了决不能带大儿子连累小儿子。 做娘的能被伤成这样可见余清官的哥哥姐姐做人真是做的绝了。 余清官家就是穷家破落户说是让收拾一下这一家六口就收拾了简单的衣裳除带了一本家谱还有祖宗的几块牌位全家上下连一只下蛋母鸡都没有那真是一炷香便收拾好了利利索索的跟着马老镖师便走了。 丈夫走了七年余家上下对故乡对亲人对家族的情感是断的干干净净。 七茜儿给了足够的银钱马镖头自然是带了两套不错的大车还找了镖局的两个婆子跟着随行伺候。 余家从家里出来连着赶了三五百里才敢住脚收拾一下自己又吃了来到人世上的第一顿饱饭。 这一路颠簸受着大罪她们却个个都胖了好些斤成天就觉着~这便是人间最好的日子了。 可谁知进了庆丰便被那大街上的热闹震撼住了等又到进了泉后街马镖头带着她们来到亲卫巷子口等这一家子下了车便脑袋彻底蒙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这来来去去的人甚至这街里走的拉车牲口都比她们一路走来看到牲口体面贵重。 余清官那十五岁的大闺女余大妮怕是永远记得这日的…… 这日她扶着阿奶下了车一家人就站在巷子口眼巴巴的往里看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畏惧也不知道畏惧什么总就是畏惧。 马老镖头下了车也是一脸喜意的跟阿奶说:“哎呀老太太啊!这一路真是不容易这是到家了!到您儿子的家了!” 余家阿奶手脚都是颤抖的就四处看看说:“到家了?清官呢?我儿呢?他咋不来接我?” 老镖头哈哈大笑着说:“您老可不敢怪这个日子又不是休沐您家余大人在燕京当着差呢您们稍等下一会小安人就一准儿出来接你们。” 陈家的那位大娘子马镖头是说了一路夸奖了一路的就说她多么能干多么会成家里的宅子家业都是陈家两口子帮衬着给划拉回来的想办法弄她们出来也是那位小安人的意思。 余大妞听了一路对七茜儿真真是又是崇拜又是亲近。 她盼了一路今儿到了门口了却害怕起来。就傻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抓着自己阿娘的手也一直在抖。 丁鱼娘是个半聋说话就有些吃力她满眼含泪的安慰女儿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道:“妞不怕你爹在……” 余大妞顿时泪流满面她脑子里便再一次回想起爹走的那日她家中最大心已经沉到了河底一时不防着大弟便嚎着跑了出去他一路喊着爹别走爹回来…… 可爹就是不回头他一直走啊走啊走的整个的人在记忆里都看不到脸了就剩个背影还越发的模糊…… 爹走了奶老了娘病了弟弟妹妹还小余大妞人没老小小年纪心却先老了她不是哑巴却已经成了娘那样沉默的人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成日子就只受着忍着…… 那之后没有一日不艰难艰难汇成了苦水捞都捞不起的苦日子熬着可有一样不论是谁说爹死了爹在外面发了财入赘了的闲话余大妞都没放弃希望她一直就相信爹活着爹早晚是要回来的…… 每日里她去高处拾柴的时候便会站着看着爹远去的地方努力回忆爹的样子记不得爹的长相了但是爹有一双蒲扇一般的大手他能把自己举的高高的够树上的青果子…… 余大妞眼巴巴的向前面看着面前的道路比故乡镇上最好的路还要宽敞而爹就在这条路里呢在这条路的某个地方呢。 她幻想起来假想那个备用进入这条巷子一步一步的走着而后推开某一扇叫做家的门那时候她们便在院里慢慢坐起来努力记起爹的样子…… 巷子里的路面是极干净的比她们老家的炕面还要干净路的两边是斜对着的难以想象的门那门那个大啊那个高啊难道自己这样的人?就要在这样的门后面活着了? 这是做梦吧? 清风吹走暑伏的躁意余大妞便闻到了满鼻子的香气不久之后她才知道是这巷子里生的桂花树在冒着香气。 而她嫁人之后跟着夫君去任何地方第一件事便是在院子里种桂树。 她们站了没一会儿四五个穿着青衣的人便奔跑了出来到了他们面前便给她们磕头阿奶吓的一直躲那几人怕惊到老人家又赶忙爬起来笑眯眯勤恳的帮着马大叔卸行李…… 这晚余大妞才知道这是自己家里的仆人带头的那个叫做石介还有石婶子还有大墩小墩儿这些人从此便与自己家联系在一起了再不分开了甚至他们死了埋骨头的地方都离自己阿奶爹娘不远。 余大妞眼睛好激动的发抖便四处看着看到每一片叶子每一颗草那些东西清清楚楚……从叶片上流下来的水滴都干净无比一滴滑下来就落在她的眼里了。 后来那巷子尾便来了很多人都是小跑着出来的。 所有的人都在笑着男人女人老人……活了十五年这世道欠了这家人所有的笑脸都在这一日补全了。 朦朦胧胧的巷尾又来了她们一直想念的老安人还有小安人。 真的余大妞就觉着只一眼她就认死了那就是自己家的亲人己人这世道欠自己家的一切善就都能从这两人身上眼里看到。 老太太的手是暖和的她也不嫌弃自己邋遢就颤抖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说:“可可来了啊!难吧?回家了……回来了……总有回来的啊……多好啊……” 那小安人就像戏台上的皇后娘娘她走路都是端庄的她扶着她家老安人便一步一步走来等到来到近前了她笑笑忽然便伸出手搂住了自己的阿娘……阿娘嘶哑的哭了起来。 余大妞两个耳朵都是发蒙的就听到她连肉亲的茜儿婶子对她们说:“到家了呢!” 刹那爹要不要都无所谓了满眼就剩下这个为她们支撑壮胆的小婶子了。 “这是咱大妞?” 小婶子拉住自己的手来回摸着一点儿都不嫌弃。 余大妞有些自惭形秽她知道自己的黑粗糙邋遢……就连阿奶都满面抱歉的跟小婶子说:“咱们身上邋遢别粘你身上灰……” 可是阿奶没说完小婶子便搂住自己道:“老太太说什么呢我看到这孩子就看到了自己亲闺女一般……” 呃没几天之后余大妞才知道这个自称娘的小婶子就只比自己大一岁却依旧是依赖的。 本!那个只有背影的傻爹他就靠不住。 如此余大妞被拉着手慢慢向着家里走去……去家的路是舒畅的奇异的她甚至能透过单薄的鞋底感受到浅浅的路面上凹凸的小牙子之后她总会慢慢变老就总做梦梦到回家的路就该是鞋底这样的感觉不滑踏实甜蜜一步就是一步。 家就在左边第二个院子那院子的大门那个高啊高到她们全部仰着脑袋才能看到门顶。 走在前面的石介两口子帮她们推开大门那大门便缓缓敞开就用门的脊背撞击青砖的墙…… 手又被拉住了是阿娘她脸上全是泪害怕就拉着自己壮胆。 余大妞就眼睛不够看的跟随着这院子的砖花真好看啊……进了堂屋这一水儿朱红色的家具都是自己家的么? 她们被送到正堂坐在自己家吃饭被一圈婶娘围着照顾添饭夹菜……后她便被小婶子拉到后面偏房。 这家早就知道她们要来的如此便早有准备……看了一圈儿震惊恍惚的余大妞就来到自己的屋子? 自己的屋子? 小婶子笑眯眯的对她说:“这就是咱们大小姐的闺房了!” 自己是大小姐了么? 余大妞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木讷的跟着阿奶跟着阿娘四处看看塞了满满一屋子的家具……都是自己的? 最后小婶子便打开一个顶到屋顶的柜指着里面叠的满满当当的衣衫鞋子说:“你爹啊那就是个傻子每次回来都把你们的衣裳要叠一遍的……” 说完她又从柜子里抱出一个不小的箱子放在炕上又招呼她们过去看。 小婶子对她说:“大小姐~快过来看看这些都是你爹亲手给你置办的首饰。” 余大妞慢慢放开阿娘的手也不知道自己在哭其实一直在哭没吃过糖却终于知道啥是甜的滋味了…… 那富贵的小箱子打开了竟有三层呢里面还有镜子呢余大妞看了自己一眼便默默的扣了镜子。 七茜儿抿嘴笑拉着她说:“没事儿咱们大小姐底儿好慢慢养着总有一日便美了!” 说完她便缓缓拉开那个小箱子的抽屉。 余大妞的眼睛便睁的越来越大感觉两太阳穴都是噗噗的忽闪着。 这是自己的? 首饰盒子的抽屉被拉开一层各色细瓷盒子里盛放着香香的脂粉而第二层却是各式各样的银首饰余大妞形容不上来就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各式各样各式各样最后就想真好看啊做梦呢吧那就梦死在这个地方吧。 当第三层打开露出一只白玉镯子一只金灿灿的金镯子……余大妞就听到小婶子对阿奶说:“您儿子可比我家那个傻子强万倍瞧见没有这些都是他弄回来的说是咱们大小姐到了年纪了他心疼不了几日了……他每次燕京下差回来都要往这箱里添上一件还说他得给妞子多预备些好防着若是嫁的远了嫁妆少了婆家好欺负……这都是什么傻话啊……” 七茜儿还没有说完身边便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 “爹……!” 余大妞坐在地上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办了就觉着心都碎了碎成一大堆的心又疼的满的都撑破了继续碎继续满着…… 她喊:“爹……你快回来啊……” 然后院子里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好似摔倒了有人在喊老爷回来了…… 一切人都静止了…… 爹就在院里喊:“妞儿!妞儿!妞你莫哭爹在呢~在呢!爹举着你好去攀果子吃啊……” 余大妞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心想爹真傻他走的时候我八岁都大了呢爹~再也举不动我了呢…… 其实余大妞一直好奇一件事很多年后她问爹爹?那些年你没见我?你咋知道是我在哭? 爹就说我妞儿一哭就只会咿咿咿的嚎着可傻连个二都不会哭! 正文卷 65、第 65 章 余清官坐在窗户下专注的听着, 屋子里, 成先生正在给丁鱼娘诊脉。 一场悲欢离合, 七茜儿考虑的总是比他们多, 这一大早便亲请了成先生来家里给余家上下诊脉。 这一看不要紧从余家老太太到最小的余有田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毛病。 最严重的就是丁鱼娘, 她有很严重的虚劳还有很严重的妇人病这位连完整话都不会说的朴实妇人自丈夫走了她凭着一股子韧劲儿就一个人托起了全家的重担。 七年, 五文钱一担干柴丁鱼娘要每天山上镇子往返两次, 卖了干柴还要去佃来的地里不停的劳作, 回家还要侍奉婆婆, 照顾儿女, 可是再看到丈夫之后她脸上就始终露着知足的笑没有丁点埋怨的意思露出来。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若是马老镖头不去丁鱼娘都熬不到明年去用成先生的话, 整个人就剩下个壳子了。 成先生先给开了《十全育真汤》光这一剂一月便得十多贯。 余清官便抱着头坐在窗下默默掉泪倒是丁鱼娘像是放下心事般的始终笑的笃定。 偶尔余大妞不安的看向母亲丁鱼娘便如从前一般 一个字一个字的安慰女儿道:“娘没事!” 瞬间满屋泪意。 “还是你想的周到。” 陈大胜满面感激的看着自己的娘子若不是她别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好端端的谁会没事找事的看郎中再花冤枉钱弄药吃呢。 就连阿奶都说郎中都是吓唬人的你不找他啥事儿没有你找他就肯定能给你整出一身的病来。 可这是成先生啊不信谁还能不信成先生么? 听到陈大胜感激自己七茜儿却如放下心事般的说:“别这样说好歹就是花点钱儿的事儿好好保养大妞她们的好日子在后面呢。”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陈大胜又确定了一次:“总算没耽误我是很高兴的!” 她也曾充满恶念的看这世上的一切人想着我过得这般糟糕那些恶人又凭什么死了都是金缕玉衣子孙满堂? 老天爷你是瞎了么? 现在想想老天爷何其无辜。 便是那富贵人人家也有努力的时候便是富贵人现在不努力了人家先人也是努力过的。 从回来那一日她就一直奔忙不敢给自己半点机会坐下来喘息她想试试想凭着自己这双单薄的手这一身没有四两的肉要与上空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作下对…… 现在看来这第一步她到底是赢了。 看啊!应该离开的消失的被遗忘的他们都在这里呢……七茜儿靠着门安安静静的看着丁鱼娘陈大胜便从一边过来悄悄捏住了她的手。 七茜儿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珠子。 像是感觉到什么丁鱼娘扭脸看看七茜儿接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七茜儿也笑暗自挣脱陈大胜的手对她举起一个大拇指表示一点事儿没有。 丁鱼娘眼睛一亮刹那一身轻松歪歪脑袋对自己的女儿眨眨眼说:“看没~事!” 所有人都能听到多严重却得对她无事人一般的笑。 那窗台下的汉子发出一声抽泣七茜儿就用眼神示意陈大胜过去安慰一下。 陈大胜满面无奈走过去坐下拍拍余清官的肩膀:“得了!你没听到成先生说么慢慢来一点点收拾早晚能收拾利落了!你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从此干不得重活么?哦难不成你心疼钱了?舍不得了!” 余清官又发出一声抽泣抬脸抹了一下鼻子就哽咽道:“头儿你说什么呢!倾家荡产也得给鱼娘看啊!我就是就是觉着挺对不住人家的。头儿你说?人家欠你什么了?娶进门跟你的时候好好的人好看!又勤快!跑十几里地都欢蹦乱跳的。好么这才多少年就把人家拖累成这样了……我就是觉着对不住人家……” 陈大胜拍拍余清官却扭脸看了一下七茜儿。 七茜儿在嘴巴勾勾对余清官的好感又升了一些也是难得了呢。这泉后街多少战争煎熬过来的女子哪个又不是辛苦一辈子谁能得这一句对不住呢? 阿奶万氏高氏……甚至满肚子算计的老陶太太大家哪个不是好好的来到这个人世再依着规矩找个男人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可是到死谁又给你一声辛苦?都一个个的觉着应该的皆因别的女子也是这样过活的。 从前就切齿的痛恨现在却看到了也听到了其实人跟人到底是不一样的有有心的有不瞎的。 这样有良心的余清官就活该他有好日子! 正想的深一月便笑眯眯的从外面进院又在七茜儿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七茜儿闻言便笑了还对陈大胜摆摆手。 “你过来。” 陈大胜满面困惑的站起跟着七茜儿一起出了院子才问:“怎么了?” 七茜儿看看左右便对着他的耳朵说:“吏部巷子的张太太我跟你说的那张大姑娘也到了!赶紧着去把金台收拾一下给弄的精神点儿!哦~你别告诉那小子实情那就是个不上台面的也省的他不自在……就随便找个由头让他去阿奶院子里转转给人端详端详……” 陈大胜闻言顿时满面惊愕也压低声音确定:“这般快?” 他也不过是昨晚才提了一嘴。 七茜儿拍了他一下:“这还算快?你们甭把自己个看的那么低?咱们家有一个算一个凭哪个不是丈母娘最爱的女婿赶紧着找人去!” 说完七茜儿带着一月如乘着风一般的走了。这小娘子平时走路便是这样就像追赶什么东西般的快速。 陈大胜站在原地一直看到自己媳妇进了阿奶的老院儿他这才嘿嘿的笑着转身唤了兄弟们去找童金台去了。 吏部巷子的董氏带着女儿张婉如来陈家坐到现在董氏都蒙着呢若不是今早老徐太太家里来说她是万万不敢想这样的好事能落到她家的。 想到这里董氏伸出手又给张大姑娘抿了下鬓角张大姑娘无奈只能心里默默想。 果然这边风水便是好的这才住了多久一大早上喜鹊叫家里竟遇到这样的好事上门了? 她坐卧不安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心里住着十五只老猫在刨心也不怪她不安稳这些年她的日子一贯就不好过。 甭看董氏的夫君张正辞在吏部可是如今吏部掌握实权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邵商一脉皇爷信任的人才会派到吏部掌握天下官吏选授封勋考核之重要职位。 她夫君张正辞又是什么人前朝旧臣。 就是因为心里恓惶左右不靠的难受她家才卖了燕京的屋子搬到比较安逸的泉后街来住着。 现下董氏每天都在安慰自己不错了!不错了!好歹全家一个不缺都在呢!老爷虽然在吏部打杂她也知足的那从前多少高不可攀的豪门大户现在又是什么下场? 最近这半年坐在家里听的最多的就是从前谁谁家如何了从前哪位哪位在北边如何了从前那位在南边造反现在全家都被看押起来了三族怕是都保不住了…… 听听吓不吓人吧! 能全家平安的过度到新朝凭着就是家里的老爷睿智早就看不出不对劲儿他把自己放到了安全地方这才保住了全家。 董氏很知足不敢说一点不好好惊怒老天爷嫌弃她不知足。便是家里的大姑娘被耽误了姻缘她也只能日日烧香乞求老天爷给个明路再不敢奢求旁个。 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大早隔壁工部巷子的徐老太太亲来说是亲卫巷子的小安人相中家里的大小姐了?想让她做个媒人给两边搭线呢。 这么些日子以来六部巷子多少贵太太都在盯着亲卫巷子的几个没成婚的老爷人家那虽说是虚候可这几位七品老爷的条件那真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头一项这几位有圣宠!便是三五品大员家的嫡女都配得。 人家还是皇爷嫡系邵商旧臣那自是前途不可限量。再有上无公婆左右没有拖累还有一帮得意的弟兄互相帮衬!那凭是谁家闺女进门便立时能做掌家奶奶缺胳膊的那位老爷不算其余五位立在那边就晃的诸位太太的这个心肝啊真真是牵挂的不成了都。 结了这门亲事哪里是嫁闺女这根本就是家里多了个儿子啊。 这样的好婚事谁家若有个正当年纪的好小姐也是能想算想算的。 可~董氏却不敢想只因她的嫡女张婉如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没有个下家呢。 说起这个女儿董氏就难受的也不是家里故意耽误这个孩子就是命不好!早先孩子正当年纪的时候偏就遇到家里的长辈去世好不容易守完孝那老家的老太太作妖就死活折腾非要把这个闺女接到老家住些日子。 谁能想到天下说乱就乱!两军交战老家与燕京一南一北可怜她闺女在老家为了自保就被迫在道观出家做了女冠避祸。 好不容易等到五年后天下大安他们派了人把女儿接回来了这次……算是彻底砸手里了孩子都二十四了。 也不敢说不好好歹一家人都活着一个没少呢。 这段时间董氏跟张大人为了自己的长女也是辗转反复一夜一夜的没法休息作为旧臣本身就够倒运的而自己家的这个超龄闺女又要找个什么女婿来配呢? 这都二十四了啊!旁人家二十四的孩子都能抱三四个了。 从院子里传来丫头的声音:“……奶奶来了!” 董氏赶忙站起见亲卫巷的小安人进屋她便赶忙拉了女儿迎接过去口称安人并齐齐见礼。 七茜儿凝神向着张婉如看去心里便道了一声好。 这位二十四岁的大龄姑娘今日穿着一身鹅黄的半臂襦裙脸上并没有用任何的脂粉只是淡淡的在唇上图了一些口脂增色她梳着百合分髾髻子只用了一支素鎏金的拼花簪子那长相自是俊俏秀丽气质也是疏朗大气的。 七茜儿心里暗喜上前就一步扶住董氏又按着她坐下才说:“您太多礼了若是咱们两家成了亲家您可是大了我一辈儿呢您啊~该是受我一礼才是……” 说完这位小安人还真就认认真真的给董氏行了晚辈的礼称呼董氏为婶子。 董氏吓的蹦了起来连说不敢当可七茜儿却一回身拉住低垂着头的张婉如就态度亲昵的说:“大姑娘我可先说好了若是咱们两家成了可是要按照我亲卫巷子的规矩走呢!我可是要做小嫂子的!” 始终低着头的张婉如闻言刹那两颊飞红她抬脸看了七茜儿一眼又低下了头。 坐在一边的董太太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就一连声说:“都依奶奶都依您……” 只可惜她的女儿却并不捧娘亲的场子却将手从七茜儿手里挣脱出来站起来又与七茜儿行礼道:“安人莫怪!非我不知好只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好歹我也想听听来路想知道自己嫁的是个什么人?我母亲父亲现下已然是慌不择路了就恨不得明儿……” 张婉如话音未落董氏便蹦了起来她一伸手想堵自己闺女的嘴却不想院子里传来一声嘹亮清朗的男人音道:“阿奶!嫂子!这石条子给你们抗来了!放在哪儿啊?” 七茜儿眼睛一亮拉着张婉如就去了外屋张婉如面露惊愕脚下跌跌撞撞的就随着这大力的婆娘往外走。 到了堂屋帘子后面七茜儿也不掀开竹帘就拉开一条缝招呼张婉如与她一起往外看。 结果这一看张婉如便吖~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七茜儿一探头她也傻了。 院子里童金台露着上半身的腱子肉正扛着一根很大的青石条正满面困惑的等指示呢。 七茜儿都气的不成了就恨不得出去按住自己家傻子给他来一份实在的捣肉酱…… 而扛着二百多斤青石条的童金台就郁闷坏了他觉着自己家兄弟今儿都不正常好端端的他在家里正在描字帖呢几个弟兄就呼啸进他家还把他衣裳扒了还给他找了一条新裤儿穿?临出门头儿还端着一碗水在他身前身后一顿猛喷。 最后大家便抬起一根石条让他送到老院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童金台感觉屋内有人在影影绰绰的看自己他上身凉心里羞涩便又喊了一声:“阿奶?嫂子!放哪儿啊?” 然后小嫂子便在屋内气哼哼的说:“不要了!你回去吧!” 如此满面困惑的童金台就扛着石条走了。 屋内的老老小小都不吱声心里尴尬的都要死了! 好半天儿七茜儿才强挤出笑容指着外面道:“咳~那个看到了吧?那是不缺胳膊不少腿儿!那……品貌也是端端正正的对吧?” 董氏心里早就满意听完便一连串的点头道:“是是是!那那还真是端端正正傻也不缺真的!不缺胳膊不少腿儿……” 可惜她的女儿依旧不捧场只抬起头对七茜儿道:“我便不明白了?若是依着安人说的处处好为何又是我呢?安人可知我家里的是怎么回事?可知我为何这般年纪还没有说上婆家……” 七茜儿闻言便笑的爽朗不待她说完便一手拉住她笑着说:“我知道你的……” 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我知道你心性坚韧豁达包容我知道你满腹文采更吃苦耐劳你身上有无数种好处我最服气却是你的不认命你总有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这人世便是给你再多的为难你都能找到更好的法子让自己先自在起来。 我还知你二十七岁才顶不住父母的哀求放弃出家与对街那不长进的鳏夫成了一家人做了三个孩子的后娘。 我知你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却为了不打击丈夫而十数年半点不露行迹处处给他最好的鼓励。 你为他生儿育女将贫寒之家打理的妥妥当当你将两个娘肚皮的孩子养的若一人所出还德才兼备光明磊落。 然你命不好你家那牲口才刚刚看到点富贵便开始放浪形骸往家里带女人……我亲眼看着你将家里安排的妥妥当当等亲女出嫁便毫不犹豫的脱身……张婉如你曾经是我的半师啊! 别的不敢说这泉前街泉后街所有的好姑娘就没有我霍七茜不知道的凡举我知道的我是一个都不会放过都要划拉到我家里来的…… 张婉如有些惊讶的看着七茜儿重复她的话道:“小安人知道我什么?” 董氏闻言就差点没吐血却意外的看到那小安人竟半点没生气她拉住自己的女儿坐到一边亲昵的说:“住的才几步路谁还不知道谁?闲话我是听到不少可我却不是那般想的我家里更是从上到下无一人相信那些闲话的! 其实这世上人打打杀杀才不算最恶最恶毒便是那张乱说的嘴儿最毒便是那嫉妒人的心……我与你说她们不嫉妒你才懒的嚼你的闲篇儿……” 张婉如闻言眼睛一亮这才抬脸正色看着七茜儿道:“小安人果真这样想?” 七茜儿正要积极争取院里又是一声大声招呼道:“阿奶!嫂子!磨盘给你们放哪儿啊?” 七茜儿无奈的叹息就拍拍脑子指着外面满面为难道:“看看吧!也没你们想的那般好就一家傻子你要肯来可真是救了我了!” 说完她又拉着张婉如到了堂屋拉开门帘缝隙指着院子里那个扛着半扇磨盘的童金台道:“就是这货了咱大梁御前亲卫所长刀卫所指挥使都事童金台童老爷!这样的笨蛋我家还有五个!” 她说完就对着外面便喊到:“童金台!你赶紧把那破玩意给我整出去我可没要!你就跟你哥说今儿他再这样乱折腾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赶紧燕京呆着去都再也甭回来了找麻烦就有你们正事儿一点忙帮不上!” 童金台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又无奈的背着那半扇磨盘出去了。 张婉如低着头肩膀抖的犹如筛糠。 七茜儿无奈又牵着她的手回到东屋对炕上也是满面愁苦的老太太说:“阿奶你就说吧有一个算一个咱娘俩能指望谁去?” 老太太早就看出来怎么回事了闻言就气愤的说:“谁说不是呢?这皇爷身边都呆了多久了咋就不长进呢……”说到这里老太太怕董氏嫌弃童金台便坐起来点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太太却也不是都不好那啥~好歹都老实……可老实了!” 董氏多满意啊闻言就赶紧道:“老实好!哎!老实好啊!” 一边说当娘的一边去看自己骨头硬的闺女就心惊胆战生怕她说出个不中听的来。 七茜儿请张婉如坐下亲为她斟了一杯茶水道:“我们家金台今年也二十四却不知张姑娘是几月生人?” 董氏闻言便面露惊喜急慌慌的插言道:“哎呀!太合适了合适呢!竟然竟然同岁呢宛如正好卡年中她六月初三的却不知道贵府童老爷是几月生人?” 做媒人的徐太太就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捡豆子吃她心里想得!看张家大娘子急的就恨不得亲身上阵把人家童老爷整到自己家里去了。 董氏心里多满意啊满意的心肝都要从心里蹦到嗓子眼了。 要是她闺女嫁到隔壁巷子离着娘家才几步路? 她刚才就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下哎呦!心里都爱的不成了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就看这相貌看看这份老实样子! 真好!这就是老天爷给自己的宛如预备好的姑爷怪不得来的晚了呢。该着老人们说的对呢那迟饭都是好饭呢! 她都想好了舍她半幅嫁妆也要把这样的女婿拢到家里来就是舍她半条命她都的把这事儿整成了这样的女婿跟弄回家个儿子有啥区别? 要是张婉如今儿再敢给她找咕咕她就跟她拼命了! 想到这里董氏就恶狠狠的盯着自己闺女然而她倔驴般的闺女竟低着头不吭气了? 七茜儿拿着帕子捂嘴噗哧就笑了:“我们金台可比大小姐小他十一月的。” 老太太也稀罕张大姑娘只要是认字识数的她都喜欢那要不是丁香家来信说那边给臭瓜他们选好媳妇儿了她就舔着脸上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就说:“大点好大点好大点知冷知热知道心疼人……” 董氏不由自主的说:“可不是可不是呢!” 说完便面目涨红起来。 屋内怪窘然的好半天七茜儿才拉着张婉如说:“大姑娘我也不瞒你我们家金台从前也是遭了大罪好不容易挣扎着才有了今日。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想着为何我们不找个高门大户的新贵结个更好的亲事……” 张大姑娘抬头也是满眼的困惑。她想着对啊?你们邵商新贵也不缺一门好亲如何在我们这前朝旧城里翻个老姑娘弄回家里去? 七茜儿就笑道:“说的简单啊凭是那家新贵凭是谁家的高门贵女入我们亲卫巷她们能不能扛起家里这个日子?那都两说呢! 过日子就不是这样的!不是有点银钱就什么都解决的简单事儿。就像我你们都看着我好哪里又知道我的为难?我一人守着七扇门上无公婆指点左右没有妯娌帮衬出了这条巷子连个走动亲戚~我家都没有。 他们男人便觉着我赚了多少银钱我尽数与你了便没事儿了!过日子不是这样的过日子是一脚迈出去得把子孙后代那只脚迈在哪儿?那都得算清楚的你就说难不难? 那些高门贵女来了我们亲卫巷她们又哪个能忍了寂寞忍了煎熬?在我们这里一个人扛一家的日子?” 张大姑娘眨巴下眼睛有些好笑的看着七茜儿就问:“难不成?小安人就觉着我能扛起这日子?” “你说什么呢!”董氏瞬间爆炸一声暴喝之后又觉着不妥她期期艾艾面露哀求着说:“那不是~还有娘么宛如你莫怕有娘呢~啊!” 看自己母亲这样张婉如心里便有些酸楚。 七茜儿伸手拉住她说:“我信你的上月唐家做寿我看姑娘与贵府老太太一起去的那是甭管那后面的怎么说三道四我看姑娘都巍然不动就冲这份稳当笃定我们家便相中姑娘了!如今咱宅子有了家里家外是什么都预备齐全了就等着……” 可怜七茜儿这话还没说完院子又是一声暴喝:“嫂子!这颗树给你放哪儿啊?” 童金台都要疯了!他扛着一根大梁木就满面无奈的的站在院子里一时间他也不想活了也不知道兄弟们是犯了那门子癔症就一大早的盯着他一个人折磨。 七茜儿忍无可忍最后也不忍耐了她一伸手抓起炕上的扫帚就冲出去了。 如此张家母女便目瞪口呆看这这家老太太趴在窗户上对外大喊着:“抽死他们!狠狠抽这几个傻小子!怎么就一天天的不长脑子……” 这日夜里陈大胜就一个人躺在炕头嘿嘿乐乐完还对七茜儿说:“你可别说那张大姑娘还真适合咱金台。” 七茜儿可不管他怎么想的就好奇的问陈大胜:“陈大胜?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陈大胜眼神闪过惊愕却又迅速收拢起心事笑的一脸坦诚看着七茜儿道:“没呀?媳妇儿为何这样说?” 七茜儿就总觉着哪儿不对? 等她还要问为何陈大胜就认准了他的兄弟们若是结亲首选便是吏部通政司都察院翰林院一般官吏家的女儿? 可炕头那边却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正文卷 66、第 66 章 油脂在鏊锅上迅速打个滑溜, 又被筷子快速的夹走, 合了瓜丝蛋糊面粉的稠汁被精巧的铜勺搲起, 摊在铁鏊面上, 发出刺啦一声轻泣香味立时满院飞扬起来。 “闻着香吧?味道咋样?我就说你们燕京人一准儿没吃过的好吃吧?” 陈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的矮塌边烧了炭火亲手做瓜饼, 她往铁鏊里添了一勺面糊汁便抬脸炫耀问正在吃饼的佘青岭好不好吃? 这不是天热么就在院子里的桂树下摆了矮塌烧了炭火制饼吃却也算是多个野趣。 佘青岭嘴里慢慢咀嚼, 等到东西入了肚才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答:“阿娘手艺高超, 自然味气正好, 是实在好吃的很呢, 这饼燕京确是没有的。” 老太太看他喜欢, 便高兴的又要说点什么却听到外面噼里啪啦一阵炮仗声锣鼓声, 人群喧哗声…… 今儿是九月初六童金台百炼成金总算是从隔壁巷子娶媳妇回家了。 亲卫巷子的老爷们大部分都没有亲人, 便请了他们唯一重视也在心里当做亲人的佘伴伴无论如何要来的。 佘伴伴倒是来了可他却躲在老太太这边也不出去就预备听一场热闹的婚事儿。 却又是为何? 这世上人人心里都有个疙瘩老太太的疙瘩在隔壁那生了儿子蹬鼻子上脸的乔氏身上而佘青岭在于他此生最怕旁人家办大事婚丧嫁娶都是他很回避的事情皆因他的亲人都不能轮到了。 如此他人到了却不出现在婚礼上就只当出宫散散心。 至于老陈家为什么不去?那不是前几月家里刚办了一场大丧事么那是一气儿埋了八口棺虽现在谁家都有孝甚至朝臣家都一样都不讲究也没人讲究可咱就得自觉人童金台一辈子就娶这一次媳妇儿没得全家出去冲撞人家去。 那外面的婚事儿办的十分体面全凭各方面帮衬着亲卫所的都指挥佥事郭谦兵部左侍郎曾安榜就做了男方家长像是郑阿蛮柳大雅……这些一处玩的好的朋友也俱都到了都跑前跑后的帮衬着。 童金台他们这几月在燕京是交了不少朋友的。 院子里气氛微妙陈大胜就围着媳妇儿来回转悠可七茜儿只是不搭理他。 这俩月家里该做的事情七茜儿其实是一样没少做只不搭理陈大胜罢了她就觉着陈大胜心中有鬼定然瞒着自己做了不能说的事情。 她几次盘问陈大胜就不说这小两口众目睽睽之下到底就开始置起气来。 陈大胜不想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告诉媳妇儿便为难死了。 大家也都看出这对小夫妇不对劲儿可这一对岂是常人?这一对冤家身上都有一副旁人没有的钢铁骨头就硬是不肯和好便急坏许多人。 手里抓着一把小枣七茜儿听完又一段鞭炮热闹才说:“阿奶你说去年这时候咱都在哪儿呢?这一晃眼的多快啊金台都娶媳妇了。” 老太太拿着竹片熟稔的把饼翻了面儿就想了下道:“那谁记得?一路上着急忙慌的光奔命了光想着吃了想都不敢会有现在这好日子你去外面看看那田就凭今年这个收成咱大梁便稳当了!哎!你瞧这风调雨顺的……” 说到这儿她就提起竹片对着陈大胜伸过来的手便是一敲:“这是给你爹做的臭小子你等会儿!”说完她便对佘伴伴疼爱的说:“儿啊咱慢点吃都是你的~啊!” 佘伴伴满面笑意笑的自在又幸福。 这次他来家里就是想跟老太太过个明路的那是一路上想过很多话甚至想着老太太不是爱财么实在不成他便舍些大价格与老人家慢慢商议……可谁能想到呢老太太听完便欢欢喜喜的允了他没预备给自己找个娘这老太太却自己封自己做了干娘。 即便佘伴伴说清楚了自己是个太监可老太太却说便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儿那也是活着的儿子啊。 这真是一个孤单单一个恓惶惶缘分到了谁也挡不住。 佘青岭生的好看天生脸儿嫩又讨喜他要是想巴结谁前朝的幽帝都没逃过况呼一个乡下老太太。 没到半日功夫老太太便把家里刚铸出来的新鏊锅端出来了又非要在院子里给她干儿做老家的瓜饼吃。 如今算是眼里没了旁人了只紧着佘青岭一个人吃饱了才许她爱孙染指至于七茜儿且排在后面呢。 佘青岭接过七茜儿奉过来的茶去腻他抬脸看这小媳妇儿笑可是七茜儿却把脑袋别扭的扭到一边儿了。 佘先生今日胃口好喝完茶又夹起第五个瓜饼吃。陈大胜看他吃这般多怕不好克化就絮絮叨叨的嘀咕:“爹都紧着您先来的要不咱歇歇肚子?您院子里转两圈儿去?” 这饼其实不大却属实滋味美妙佘先生就摸摸肚子点点头咬牙预备啃了这个再转悠。 这陈老太太要是想惯着谁那一般都往死了惯的她的儿子都没了陈老四是活着还不如死了这好不容易这强套了一个回来但凡手里有点好吃的她就都预备喂到佘青岭的嘴巴里。 再说了从她送了小被棉袜起便是京里下了暴雨人家都要打发人来家里问一下老太太可凉到了?记得加衣裳身体好不好啊?吃饭香不香啊?下雨了路滑呢咱就甭出门了就晚几日去庙里呗? 老太太很受用这套她四个儿都没了给她一点好她就开始惦记心疼人家了。 至于什么是太监?什么亲妹妹曾经去过教司枋这些对老太太都不是问题在她看来人能在这场战争活下来就不容易了世间千般难还有比活人更难的事儿么? 有好要珍惜就要感恩戴德着好好过着要一起念诵阿弥陀佛感谢这世上一切神佛。 好不容易来了唤她娘的佘青岭老太太心里的那点疙瘩事儿算是都被勾出来了。 可最难受的是都是明白人都知道对方是假的可就都笑眯眯的相互骗着假装对面是真的娘真的儿。 “胜儿他爹我跟你说啊上次我去观音庙我请观音菩萨保佑你来着真的!我就是去了观子里跟老君爷也是一样跟奶奶庙也是一样说每次都说你看你这次气色要比前儿来的时候红润多了吧?这一看就是有神有灵庇护着一准儿被保佑了!” 佘先生闻言便笑他抬脸满目真诚道谢说:“是么?竟是这样啊!我就说这小半年睡下一夜就到天明了!您不知道过了年儿我就觉着想什么有什么事事都顺呢原来缘由在您这边呢!” 老太太瞬间满足就一拍腿道:“那还有假?我跟你说这周围二十多个老庙道观就青雀庵最灵你娘我哪次去不跟菩萨唠叨几句请她保佑你事事顺意呢……” 她还没说完外面又是一阵喧哗老太太便抬脸艳羡的说:“呦这是新媳妇进门了吧?”说到这里她给陈大胜使了个颜色道:“等你们两年后圆房咱家也这样办一次。” 陈大胜连连点头可惜七茜儿根本不看他却抬脸看看天色点头道:“恩就是这个时辰那张家倒是痛快的真真一点儿都没耽误时候就放新娘子出来了。” 老太太撇她一眼:“那都二十四了她家还敢耽误?咱金台什么品貌配她家绰绰有余了!前几天那老陶太太还跟我唠叨说她家丫头合适好歹小几岁我就呸了!不是我小看人啊我可跟你们几个说要谁家的闺女也不能是她家的早就在我这里露了本根儿的我才看不上她家呢。 也不是我夸奖人家宛如倒是二十四了可你看看人家董太太的人品那是家里家外一把抓的贤惠人。看娘就知道闺女你再看看那老陶太太那一肚子算计就她能?金台要是娶了她家闺女不是我看透她了只不出三年丁根儿毛儿都不会给孩子剩下娶她家的闺女?美的她……” 最近老陶太太已然要癫狂了为了把女儿嫁进亲卫巷子她就恨不得给老太太磕长头了。可惜人没前后眼她早就被老太太看透了。 佘青岭就笑眯眯的假装听懂了其实压根不知道老陶太太是哪个?他就扶着肚子站起身边伺候的便赶紧给他套上鞋子又扶着他在院子里溜达了起来。 等溜达完他便跟老太太说:“干娘您这院子颇小了些明儿接您去咱燕京的院儿里歇几日?我那边有个花园子景致还是能看的。” 老太太闻言便立刻想起一事她举着竹片指着七茜儿便恨声说:“我可不去啊!我去干啥?败家舍业去?上次这败家东西这遭雷劈的一出手千两都给她撇出去了!我去她能不跟着?我可不敢去了……不去不去!” 七茜儿面上却丝毫不带羞臊的仰脸就哈哈笑了起来笑完才跟老太太说:“我又没花您孙子的钱儿这一天到晚只抓我一个唠叨真抠的您都唠叨我几个月了?” 老太太每每想起都心肝破碎她恨的不成就绝对不能原谅她拿竹片铲起一个瓜饼对陈大胜便是一送…… 啪!那饼儿便稳稳当当的落在陈大胜面前的盘儿里她示意他赶紧趁热吃。 示意完就回头继续骂:“我就是死了!我总也不能忘了这事儿千两银你都敢花?咋你的还不是我臭头的了?咋就是两家人了?” 陈大胜好不巴结的端着盘子奉献在媳妇面前七茜儿接过盘子当着老太太就吃了饼却依旧不搭理人家孙子。 吃完她还嘴硬呢也故意凶着对老太太说:“您就偏心眼吧!这臭头才侍奉您几日?再偏心眼儿就小心明儿您孙儿走了我立马给你送山上去哎~挖个洞我就给你丢进去就看你悔不悔!” 佘青岭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大梁独一份的吵架这甭看是吵架话里话外却都是旁人融不进去的亲密。 老太太今儿有撑腰的便举着竹片指着七茜儿预备跟陈大胜告状却不想外面又是一阵喧闹…… 喧闹越来越近从墙头就丢进好几把谷物还有豆儿还有许多的铜钱儿。 这是撒谷豆呢是为了镇伏杀神的吉利东西想是童金台知道家里不能出去便让阴阳先生隔着墙给丢过来的。 老太太一看便高兴了她立刻舍了竹片子站起来就去捡却听到童金台在墙外吼:“阿奶!先生!大哥!小嫂子!我在外面跟媳妇儿给你们磕头了!” 外面很安静院子里的人也很安静片刻就听到徐老太太在外面喊:“哎呦这傻孩子你使那么大劲儿作甚?哎呀!这脑门都磕破了赶紧起来啊……你阿奶你嫂子不缺你这个头明儿你把日子过好了再好好孝顺你们阿奶……” 外面一阵大笑又拥着人走了。 老太太站在那边等了半天才扭头笑眯眯的说:“多好啊金台明年就能抱上娃儿了……”说完她指着七茜儿道:“可惜这俩遭雷劈的让人不省心的还得两年哎~那那我去屋里给你们寻个荷包一人腰上挂一个这钱儿吉利……” 说完她便急步进了屋陈大胜看看七茜儿七茜儿却翻了他一个白眼儿。 无奈陈大胜只好自己跟着进了屋子老太太这又是难过了他家三个堂哥都在外地说了媳妇儿现下虽然没办却也是定下了。 也不是不孝顺人家也是想接老太太过去的可他们驻防的地方就太远老太太奔波够了说到死也就是这附近那是多一步都不会动的。 等到那祖孙进了屋七茜儿才坐到鏊锅前拿起竹片一边摊饼一边对过来的佘先生说:“其实您今日不来我也想去京里见见您的。” 佘先生闻言点头就坐在矮塌边上看着炭火说:“你们生气却是因为他们找六部官员家联姻的事儿?” 七茜儿抿嘴把饼翻了个面儿又对佘伴伴确定的点点头。 她做了那么多陈大胜就不该瞒着她。 佘青岭抬脸看向屋里那边的窗棂便悄悄推开陈大胜就与老太太满面担心的露出脑袋都看向七茜儿。 与干儿子眼睛交汇老太太便指指陈大胜的脑袋又指指七茜儿示意他给说和说和就别让小两口生气了。 佘先生想笑偏就憋住了他咳嗽了一声看着饼锅严肃的点点头后道:“我想是胜儿看到京中各派已经伸不进手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恩~倒也是动了些心思还算不错~又长进了。” 七茜儿闻言愕然:“不是先生安排的?” 佘先生点头:“当然不是!要是我安排……”他认真的想了下也不知想到什么便又笑了起来:“若是我为他以后的前程我替他们选的人怕是要个个强过你的不说能力就只说出身。我胜儿想法刁钻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怎么?难道你怕我干涉再为他选一高门贤妇不成?” 七茜儿的脸一下子面目涨红好半天才说:“我怕什么啊!我就恨他怎么问都不说。” 佘青岭闻言便困惑极了他顶着一张嫩脸对七茜儿道:“老夫此生对情情爱爱并不太了解若是这样那就是他不对!下次我说他你便不要与他生气了可好?” 七茜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开始却是没多想的也尽力按照他的要求安排了。可是回头就越想越不对问他也不说为何偏就是前朝旧臣?为何又要是都察院那样的地方?我心里实是不安稳就想我们小门小户的就只怕他闯出祸事来家里兜不住。” 趴在窗户上的陈大胜表情到底是恍然大悟了他一伸手默默的拍了自己一巴掌老太太也随即拍了他一巴掌。 佘先生缓缓呼出一口气道:“你啊到底是多虑了祸事倒是不可能他们有些小心思却是真的。这人有心思便不坦荡难怪他不敢与你说许是自己羞臊吧。你在后宅到底不知道前面那朝堂之上勾勾连连复杂无比…… 如今是胜儿他们虽有圣宠可到底来皇爷身边晚了咱们新朝初立大赦大封皆已过去皇爷身边各色关系又牵扯甚多与其进去做旁人的刀还不如自己慢慢从底下捞些力量再好好培植互相帮衬着就能在燕京站稳脚跟不然……便是有我有皇爷可我们早晚也会老会死……” 七茜儿抓着竹片的手到底是缓缓放开了。 佘先生想起什么般轻笑起来笑完才对七茜儿道:“胜儿天资过人虽开悟晚了些却早晚日转千阶青云直上他能想到这个办法已是不易了这才跟我读了几日书?他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他不说……怕是想若有为难便让他一力承担吧。” 七茜儿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当然知道陈大胜聪慧安儿能灵透成那个样子自然是像了自己爹的。 可是陈大胜转变太快她抓不住心里便慌乱。 说白了便是寻个由头想跟他置一次气确定确定自己呢。 却原来是怕自己看到官场龌龊却原来是想若有为难便自己扛着这死木头!真真是两世都不会说个柔软话做什么事情都是硬邦邦的让人气闷。 七茜儿气恼便故意说:“难道正正直直做事不好么?” 佘青岭听她这样说便笑了他好奇那鏊锅便伸出手也想尝试一下。 七茜儿就把竹片递给他又搬了板凳坐在他身边。 将饼成功的翻了个面儿佘伴伴笑眯眯的说:“谁说这样不正直了?那些历史上的清官小娘子却知道几个?” 七茜儿想了下便说:“也~知道的不多不过是孙叔敖西门豹那几个罢了。” 佘先生赞许的点点头道:“恩倒是看了几本史书的。” 七茜儿刹那面红她腹内那点儿墨汁子还真不敢在这位面前显摆呢。 佘青岭对他干儿子周围的人总是会多出几分耐心便慢慢与七茜儿解释道:“你所知道的清官也是前几千年来出的稀少几位就拿孙叔敖来说他官拜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任期饱受颠簸更是三起三落他品德高贵一生清廉他死之后家里穷的竟然棺材都买不起如此后世人才将他奉为清廉之首。” 七茜儿点头:“是史书上便是这样写的。” 佘伴伴却轻笑道:“可是咱们这些做官的看事情却与你们不同的。除清廉这件事你可知在公孙敖任期他在朝堂之上一直推行的几项惠民策略?” 七茜儿一愣到底是摇摇头在这位面前就不要丢什么书包了。 佘伴伴用竹片敲着鏊锅道:“公孙敖任间推行以民为本宽刑缓政止戈休武农商并举等策略在他任期之内对于水利方面更是有所建树为后世黎民百姓也是存下了万世功德的。 可咱们后人若是只读书不做官便不会明白他的为难他这官却做的相当不易的宽刑伤及政体威仪止戈触及武人利益他在任期间又在铸币与水利上多与户部工部相关的官员多有啃伴便引出官路忐忑三起三落……” 许是真的吃的多了佘伴伴到底扶着肚子又站了起来一边绕着院子溜达一边把七茜儿当成儿子教导说:“做官不是这样的你还是看戏文太多那清官名臣英雄小人奸佞酷吏都是后人评说。 你可知多少功利市侩起初也都是一腔热血满腹惠民志愿?甭管能不能入凌霄阁凡举做官的也要从最低的位置一步一步向上攀爬。只绝望的多了便慢慢的都变了。谁人又不想流芳百世?谁又不想得帝王喜欢?做官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不管后世人根据什么结果去评说而从官的角度去评判官老夫想那才是最准确的。 评判一位官员要于他主政这断时间管理的地方加之天地人各各方面去分析他所作出的举措才是正确的评价。你要知道圣人都说天地君亲师排到第六都没有说民可见民之苦之悲之难!便是清官百般努力往往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君王欢喜黎民百姓就未必欢喜黎民百姓欢喜朝堂百官未必欢喜……” 佘伴伴说到这里就扭脸去看七茜儿的表情发现她不是满面困惑却是若有所思便满意的点头继续道: “依旧以孙叔敖这位清官来说在《列子说符》当中有提昔日有狐丘丈人谓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恶禄厚者怨逮之。爵位权利俸禄这些都是做官的回避不了的东西就连孙叔敖本人都无法否认这些。 然他三起三落之余却依旧将自己想做的事儿都做到了那么我问你?除了靠着自己本身的能力他还需要做什么事情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而做这些事情靠着帝王的信任及宠爱却是远远不够的……事实上君王与诸大臣的关系往往却是合作的若他们相互制约威胁哼!王朝便危矣……” 七茜儿闻言站住一个人想了很久她毕竟是前生一切生活就只在泉后街让她去思考这种深层的意义她便真的想不出了。 不过这也不出佘先生所料。 佘先生坐回矮榻合眼的听着外面的喧闹一直听到那外面的人恍惚是进了院子他才睁眼刚端起茶水便见七茜儿才慢吞吞的过来又认认真真的与佘伴伴行礼道:“爹!儿实想不出您教我吧!” 这份厚脸皮也是够了! 佘青岭一口茶水喷出捂着额头就笑了起来。他想胜儿便古怪至极怎么他娶的这个更加的难以言说。 从前他便觉着这小媳妇一身古怪劲儿仿佛是谁也看不起的甭看她现下满身荣耀都是从自己胜儿身上来的偏她就理直气壮认为自己就有驾驭这些事儿的能力甚至佘先生都看出来了这小媳妇不跟着自己胜儿其实走哪儿她都能过的很好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也就有这份傲气劲儿。 现在么再加一项这还是个死皮赖脸的墙头草。 那从前霍家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查过就无论如何想不出是什么环境才能造就出这样一个人? 终是肥水不落外人田看胜儿面子后来他也就没有深究。 他今早就来了也什么都说清楚了陈大胜更是一口一个爹老太太是忙来忙去也是一口一个儿可这臭丫头偏就当没听到好么!现在求着自己了?她却来喊爹了。 佘先生笑完就指着七茜儿道:“我胜儿刚开窍你以后可不能欺负他你啊!还是读书少根子薄以后不要死读书了要脑袋活泛些才是。” 七茜儿再次脸色涨红到底亲自去倒了一杯茶跪着高举过头认真的说:“知道了爹!您喝茶!” 屋内陈大胜祖孙俩趴在窗棂上看七茜儿跪了这才互相看看又缓缓呼出一口气。 老太太心里生气对着陈大胜脑袋就是一顿敲想着这个傻子就不能好好说话么?该!叫你瞒着叫你瞒着就差点把她的好孙媳气出个二心来。 现在好了终是风云过去一家人又亲香的在一起了。 佘青岭认真的喝了茶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早就预备好的锦袋放到七茜儿手里才道:“茜儿你天资聪颖也不比胜儿差然则却脾性过钢不肯妥协若是长久以往不是旁人难受便是你自己憋屈以后万万要多心疼自己莫要事事自己去硬扛着你看你从此有我们了。” 义父一句话说的七茜儿心里难受极了她站起来抹了一下眼泪道:“恩知道了爹我改!” 佘青岭笑了起来:“人都是一辈子能让自己自在就不要憋屈那孙叔敖三十八岁就病逝他乡定是心中负累过重一件普通政事他去做那定要比常人难上百倍……”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又道:“如我祖父父亲他们那真是金钢铁骨宁孤独也不愿违心可我母何辜?我三族何其无辜? 若是当日朝堂上多一些志同道合的盟友多一些声音肯为他们站出来说话便是君王都不敢欺负的我想胜儿现在积极的积存自己的力量就一定有他想实现的什么东西。如此他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只是招了你的不高兴兴许还会觉着寒心可是怨憎他隐瞒你了?” 七茜儿看着义父就想起他满门的悲凉便心里也抽疼起来他是真的把陈大胜当做亲儿了许还担心若有一日他老去宠爱老刀的皇爷也不在了等天下太平武人地位下落没有根骨的陈大胜他们就怕是要凄凉了。 心中若有所感七茜儿便回头去看屋子却见陈大胜正眼巴巴的趴在窗棂上看自己见自己回头他便立刻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又傻又贱。 七茜儿翻着白眼又瞪他一眼这才回头对义父道:“我有我的错他也不是个好的。” 佘青岭却道:“孩子话!不是我偏心我儿到底好夫妇遇事就何须事事浪费唇舌去解释?该当是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想什么的你们啊!切得磨呢!要早早跳出局限才是正经。” 见七茜儿立刻低头不敢用眼睛看自己佘青岭便笑着说:“你也不要担心他们几个人有点小心思也是常情他们娶媳妇儿不易要说心疼屋里的?也不是我夸他们个个都不比咱家这傻子差! 现在皇爷喜欢又根基这般好他们也没有攀附富贵权门低了自己这就很难得了你要知道他们七人早就与旁人不一样了那是见过生死见过嘴脸的人。 雌鹰叼食入巢一窝幼鸟只有最强者方能抢的最凶吃的最饱这便是这个世道万物本根的残忍。他不想与你露出这些残忍你却偏要与他生气你说我儿冤不冤曲?” 七茜儿受教低头不吭气。 佘青岭看她这样就去看窗户上的老太太老太太对他举起大拇指就真心诚意的赞美起来。 等她夸奖完就下了炕跑到院子里一人的腰下给挂了一个吉利钱最后拉着七茜儿的手放到陈大胜手里就骂到:“两个不省心的遭雷劈的!真真都是满身的心眼子咋就不往自己身上用一点呢?都活成了愚木头了?以后可不敢这样了记住没?” 七茜儿想把自己的手拉回来却不想陈大胜拽着她就跑。 这俩遭雷劈的沿着旁屋边上的梯子就上了偏房的屋顶尔后那陈大胜就指着那巷子里的一片红就说:“别气了!再等两年咱再把这巷子红一次就如你所愿生个叫安儿的儿子你说好不好啊!” 看媳妇儿脸蛋红红的点头他就嘿嘿笑着挠着后脑勺说:“嘿~媳妇儿我再跟你说个事情你可别生气啊那不是前几月我跟郑阿蛮他们出去耍子么就~不小心赢了点儿银子……明儿啊我都给你拿回来不给阿奶……” 话未说完身边一股大力袭来陈大胜便从屋顶掉了下去。 正文卷 67、第 67 章 初秋的上午, 凉风吹拂在百泉山官道两边的一串红上, 那花朵不甚美, 却难得成了势力, 随便伸延便欺的老街之外别无旁个颜色只余旺盛。 那日子波澜不惊随随意意便从春混到了秋上阿奶就最近就常说, 小雷劈的胃口好一人能吃三个她的饭量。 七茜儿闻言便对着门框儿比划了几次果然就高成了从前没有的样子就连小胸脯也是不输那张婉如了呢。 昨儿晚夕七茜儿得了陈大胜从燕京巴结来的, 成套的虫草银烧蓝首饰自己这辈子花骨朵般的十六岁可不敢耽误, 不好好打扮早晚就是后悔。 如此, 七茜儿今日便换了自己素紫色的新罗裙, 外面套着素色轻烟纱, 漆黑的头发她就挽了简单的些许高的小妇人发髻那发的中间便插了精致的草花梳篦, 左边来了两只银蝴蝶右边也歇一只合了翅的亲在草花上。 她耳下带了素花的烧银耳扣还有一对虫草花的烧蓝细镯戴在一只腕子上, 最后再往腰上挂一挂同套的烧银禁步再抹点香脂图点点胭脂增色打扮完她就在炕边转了两圈儿。 全家上下都是眼睛一亮就连见天爱瞎叨叨的老太太都撇着嘴儿说:“早就跟你说了十六七花儿样的年纪就该这般收拾。”说完想到什么就又加了一句:“我十六岁那会儿可比你好看多了就是山下掐朵花插上也是水灵灵的你爷都能看呆了……” 七茜儿才不搭理这老太太捻酸人老了便开始恨青春她懂的。 等到从炕头一排锦盒里选了颜色跟自己衣衫搭的素色缂丝团扇七茜儿不热却舞着扇子对着老太太眨眼睛道:“走啦走啦!出去玩啦!” 老太太哼了一声对她招招手道:“你过来。” 等到七茜儿过去她便又说:“没眼色的~头低点!” 七茜儿低下头老太太伸手帮她把那一小支蝴蝶簪子向前插了一下说:“这样才灵巧你根本不会打扮!哼~去吧!去吧!” 看着七茜儿蹦蹦跶跶的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她就赶人一般讨厌说:“赶紧走着!每天眼前转悠都烦死了你玩去了那我也不家里呆着!一会我上山找我老姐姐去。” 老太太说的这个老姐姐却是出宫在外住在百泉山上的江太后人家现在已经是泉后街老太太们烧香的头领了。 甚至三不五时的人家也乔装改扮道泉后街串门儿。 老太太这里啊高氏家啊甚至徐老太太家她都去过。 谁也不敢想当朝的太后会到处溜达便只当她是什么都知道懂佛理又豁达的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对她那是很尊重的。 江太后这辈子也没靠着自己交上同龄的朋友如此出来混了几次便一发不可收拾三不五时就主持烧香会茶会神仙故事会。 她的日子这般好皇爷也是高兴又欣慰也不敢戳穿人家就暗自让人保护着心里对陈老太太也是感谢的。 七茜儿带着四月五月出了老院便看到在家门口等人的张婉如。 今儿张婉如也好看新娘子没出百日人家是穿着娇娇艳艳一套桃花红的袄裙梳着灵蛇髻插着花朵式样的步摇身后还跟着她陪嫁来的两朵梅花。 雪梅红梅见七茜儿出来了就赶紧扶着自己家奶奶下台阶见了人便施礼唤人:“大奶奶安。” 张婉如上下打量七茜儿一番就撇嘴故意嘲笑道:“小嫂子日常像个小子今儿怎么舍得收拾自己了?” 说完才扶着膝盖行礼七茜儿还了礼才得意的道:“旁人眼巴巴的送了来那我就得意一下你戴的这个到俏气是陪嫁吧?我可没好陪嫁就只能人家惦记着了回头啊~跟你家傻子学学他大哥怎么做的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机灵也好让他也给你买啊。” 张婉如闻言就故意做出愁苦的样子叹息:“哎呦~买不起买不起!家里上下就等官人那五百文度日呢您可别欺负咱们老实人家了穷的很呢!就想吃个鸡子儿都得守着后院求我家那几只□□儿开恩呢。” 张婉如喜欢养白色的鸡作画白色的鸡也有个雅号叫做□□。 七茜儿哼了一声拿着扇子在她面前一招呼便道:“赶紧把你家账本弄走我可不耐烦管!” 张婉如却不上当她娘家甭看官小却是个世代做官有家底的她娘光地就给她预备了五百亩压箱底给了一万贯人家还有燕京的老铺面才懒的接她相公那点田产。 这对小妯娌说说笑笑便走到巷子前头那厢正在望门的小墩子看两位奶奶出门便欢欢喜喜进院子报信去了。 没多久穿着一套朱红色上布袄裙插着金簪戴着一只金镯的丁鱼娘便被穿着闪色罗裙梳着少女双髻发上别了一圈小宫花的大妞儿扶了出来。 亦不过几月的功夫这对母女都胖了也白嫩了虽还有些没脱去本根的骨相可是人欢喜便什么窘态都能化去。 穿金戴银五颜六色的就属实好看! 妯娌们相处的好见面先行礼问好看余老太太站在院子被石婆子扶着正眼巴巴的也在看着大门口。 七茜儿跟张婉如便先给老太太行礼再指着身后说:“老太太先等会我阿奶还没打扮完呢我让他们给您套好车了您安心~就指定不丢下您一准儿带您出去玩儿。” 余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就赶忙解释:“我知道知道!你们玩儿去你们玩儿去我不急不急……” 话是这样说的老太太还是眼巴巴的看门口人家小姐妹都来了那死老太太忒慢吞吞了。 等这三妯娌带着大侄女走了没几步老太太又不放心的趴在门边问:“大妞啊银子带上了么?可不敢出门再让你婶子花钱了!” 大妞现在已经读书学礼仪了知道阿奶这样说话是不对的却也听小婶子话不能拘了老人家要随她们去。 她便也不嫌弃笑眯眯扭身就拍着自己腰上的小荷包大声说:“阿奶带了!” “带多少啊?” “二两!” “啊?带带那么些啊那那你可不敢乱花啊!” “哦晓得喽。” 这真是各有各的伴儿各有各的亲友亲卫巷子甭看是十几户却难得如一家人一般的过着日子。 那其它六部巷的人就谁不艳羡呢亲生的都未必有这几个人亲香。 加之那从前的一群小官家眷像是吕氏高氏她们在外面常常扎堆闲话话里话外就没有不说亲卫巷子这几个奶奶好的。 这世上男人诋毁才没那么重的份量怕的却是女人们嫉妒你敢出头便不会容你总要说三道四的这老太太小媳妇不诋毁了这好名声就有了。 对了那亲卫巷子尾巴还有个乔氏呢那一群婆娘看老太太七茜儿的面子给她的评价也没那么坏就是说身子骨不好不爱出门没人问更是提都不提就只当没有这个人如此乔氏便在泉后街奇怪的隐了谁也看不到她了。 这几个妯娌今日出门也是有实在事情的张婉如她母亲董氏做了搭桥的给说了都察院华阳道潘御使家的十妹妹潘十巧。这妯娌几个是去燕京小仙苑给马二姑看媳妇儿去呢。 七茜儿为了这个潘十巧也是着实费了一些心思的她没有燕京的关系更没文官家眷的圈子可前辈子打了大梁工部上下所有官员面子的十算盘她是怎么的也要弄到家里来的。 有关那个潘十巧就说来话长了她家是商户人家出身祖宗八代都是头发丝儿都要拐八道弯的人精子。 就是这么一户祖宗八代商门代代相传放个屁掉地上都要捡起屁来拍拍灰吃回去的人家竟出了一个能考科举能做官的读书苗子。 而为了这个读书苗子潘御使他爹便把家里所有的家财都捐了扬都督的大军给自己儿子换了个文官差事后他儿子争气便一气儿做到了正七品的御使老爷。 别嫌弃这正七品官小都察院是实权地方颇有官威不说潘家商户出身本就不能入士这还是扬都督缺钱才让潘家一步登天从此改换门庭的潘家满门都满足死了。 可到了新朝潘家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深坑也无它潘家穷了却有十二个女儿。 潘御使出生之后潘老爷就想给他添个弟弟做助力万没想到的事情他家连同正妻加三位妾氏花了十年功夫就呱唧一朵花呱唧一朵花呱唧两朵花的给潘御使添了一打十二个妹妹。 这女儿多了还都养成了养大了那走路算账的潘老爷便想着把本钱弄回来好么!人家到了燕京也是痴心不改闺女嫁人不给嫁妆不说彩礼他还要扣下一半。 这就坑的他十二个闺女越嫁门第越低一直到潘御使那年管的华阳道水利上出了事情他被人反告入狱潘老爷为了救儿子就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而潘十巧就只身出了闺阁靠着哥哥留下来的几本线索账目大堂之上为她哥哥洗刷冤屈。 她工部门前双手盘账硬是将工部水部上二十多名官员的乌纱帽给摘了。 如此才有了她十算盘的诨号那姑娘算账管账那叫个厉害便是积年的十个老账房加起来都没她厉害。 本潘家的姑娘便不好嫁漂漂亮亮的潘十巧又露了这手功夫便落下个算计名声厉害名声最后……便成了个没人敢娶的老姑娘。 家里的马二姑又是什么臭东西呢恩人不坏也良善却是大糊涂蛋一个! 这几个念书都多久了就他数数过了一百还混乱着呢。 依着七茜儿的心思那糊涂蛋配个算盘属天作之合!如此这几个嫂子便信誓旦旦出了巷子势要把老潘家那个算盘珠子抠回来不可。 七茜儿野心很大管的事情又太多丁鱼娘只要坐着长命百岁大家就念佛了而张婉如就管着亲卫巷八府的待人接物至于孟万全在庆丰城勾搭的那个有钱寡妇还没影儿的事情也不指望她了。 想着自己悄悄又在外郡置办的几个庄子这十算盘不弄回来七茜儿觉着便不能过的好了。 又在心里暗暗发了个誓出巷子的时候七茜儿无意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恩? 就恍惚看到背着儿子带着喜鹊提着一个大篮子的乔氏?这生了儿子还没出百天呢?这女人乱窜个什么劲儿啊? 看到自己最恨的那帮人乘着马车过来乔氏便让开大路低着头假装给女儿整理头发只当没看到。 七茜儿放下帘子扬扬眉想这也是个努力奋进的人呢只可惜她前夫家至今还没有给休书还常常写信以着她前窝剩下那孩子的名义要钱。 乔氏畏惧自己这个牙尖嘴利的更是心里有鬼不敢去老太太那边算计便自吃苦果没了人味儿。 也不管她悔不悔便是她悔了又如何? 哼……日子且长呢。 而今陈四牛可不比从前还能从侄儿们身上刮油了他现在在山上吃的是大苦更赚点银钱不易乔氏的日子并不好过做个月子都舍不得雇个帮衬的婆子。 可这到底是个能人没了陶老太太做人生指明灯她拐着弯的就在唐家的戏台下结识了礼部巷的杨家三奶奶文氏。 而这文氏却是七茜儿两辈子都不能让她好过的那个仇家。 这也算是老天爷注定安排好的这对狼狈互相见了面儿以后怎么的依旧是日子且长呢…… 乔氏站在路边等到车队走远了她才敢抬眼看这妇人心里自然是野火烧心嫉妒的都要疯了。 可就是没有办法。 在她心里那自然是隔壁房的鳖孙眼高于顶陈老四又是个没出息的他心里有鬼亲侄儿面前拿不出长辈样儿他侄儿咳嗽一声他都要想半夜侄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指望不上男人乔氏又得了儿子她爱这个孩子爱的不成便加倍努力悄悄钻营。 乔氏跟庆丰府衙同知杨老爷家三媳妇文氏那算是越来越亲密了。 要照着她从前的脾气有这样高门的奶奶与她交际她肯定是要四处宣扬以来衬托自己与旁人不同的可打头年知道自己身份有问题乔氏便一再给老家去信可那边就只知道要钱只不提休书这件事。 乔氏身份正不得便做啥都底人一等也不敢让人知道她与杨府来往怕闲言过去人家看不起她。 背着儿子领着闺女提着篮子乔氏遮遮掩掩便进了礼部巷她一路走到巷子尾巴那坐在杨府门口三房的小管事便笑眯眯的站起来。 他小跑着来到乔氏面前帮她提过篮子说到:“四太太来了!我们奶奶早上就打发人出来告诉小的说您要来呢。” 篮子很重乔氏交了负担便心里一松她生孩子还没过百日就到处都是委屈有文氏这一点好她都感激的不成了。 乔氏进门的时候坐在杨家门口长椅上的两三位门房便都站了起来纷纷笑眯眯的行礼。 乔氏如今也有架子的是爱答不理的就进去了。 待她走远了便有一位坐在角落没动的管事站起来还满面愤恨的对着她吐了一口吐沫嘀咕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若是七茜儿此刻在一眼就能认出这位管事却是她占棋盘院骂跑的那位。 这管事的当日丢了棋盘院回身就在礼部巷尾一气儿占了两套二进院。 等到他家老爷庆丰府同知杨时升杨老爷带着老少三代家人从邵商搬来一看是两套院子心里满意还赏了这管事的夸奖他办事办的机灵呢。 乔氏跟着小管事从前头面阔五间的正院边门便进了偏院。一边走乔氏还一边艳羡心里想瞧瞧人家五品同知老爷家的院子看这气派看这婢仆…… 她什么都没有就连看老太太的院子都得悄悄攀个梯子探头鬼祟那是被老太太抓住一次就劈头盖脸骂上一次。 随着那边也有了婆子丫头乔氏要脸又爱假装她便不敢看了。 也如此她更是没见过她最怕的七茜儿等人的院子是什么样子的。 她此生见到最大的富贵便是这杨同知家来一次她便嫉妒一次心里向往无比。 杨同知家的院子是两套面阔五间的二进院面积其实并不小。 乔氏去的是最后那个院寻的是她的朋友杨同知的三儿媳妇文氏。 她人才进院子便听到院子里一声喝骂:“杀千刀的小妇教养的缺德玩意儿没的小叔子跑到嫂子屋里调戏哥哥的通房来了……” 乔氏听到小妇便吓的心里一个咯噔等到那院子里跑出一个用袖子遮面的男人她便呼出一口气让到了一边。 那男人好高的个子又穿着一身翠色衣衫看不清脸跑的倒是很快那一溜烟儿人便没了影子这院子里才跑出俩举着捣衣锤儿的婆子就凶神恶煞般的撵了出去。 喜鹊吓的大哭起来引路的小管事也是满面羞臊。 等到乔氏进院子便见到院子台阶上立着一个杏眼刁眉的大肚子妇人她正掐着腰指着台阶下面一个跪着的丫头骂的正欢呢:“你是个没了气儿的尸首不成个不要脸的xx东西那阿物要摸你就让?” 跪在地上的丫头哭的都要厥过去了可这妇人还不放过她便喊了人道:“来人拖井那边里外给她刷干净去!没得放在这里恶心人呢!” 她喊完院外那两个拎着捣衣锤的婆子又进来了要拖那丫头下去这妇人又说:“刷小心些没得肚子里的脏东西给老爷刷出来了老爷好心疼了不依我……”。 乔氏没见过几个合格的贵妇人七茜儿那边便是罚人也不会给她看到。 她便想这便是威风的大家奶奶了。 等到院子里收拾干净了这三奶奶才看到乔氏一般便笑了起来:“哎呀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竟让四奶奶看笑话了呢!” 文氏的丈夫在中县做七品老爷还与陈四牛吃过一次饭回来便与媳妇笑话陈四牛道是个乍富的穷酸门儿做人做事都不气派他几次让陈四牛引荐他富贵的侄儿陈四牛只是不肯。 可文氏又是什么人?长了八个心眼子的刁毒鬼她也不过几次试探便明白了怕是这陈家四房跟那边有些隔阂呢。 不过这又碍着她什么事儿?人家要上门来巴结她是不会拒绝的就只当是解闷了。 乔氏看了一场惊悚便木着一张脸做出见识多广的样子跟着文氏进了屋将背上的儿子抱在怀里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那带路的小管事把筐子交给婆子婆子又把筐子提进来放在乔氏边上的桌儿上乔氏才想起什么的啊了一声道:“看看我这记性!” 她指着这筐子对文氏说:“这是我家老爷让旁人送下山的我看东西还算稀罕便挑了好的给你尝尝你现在有身子呢正该吃些好的。” 文氏看到乔氏没有空手上门便笑了起来:“哎呦~我的姐!你可真是人来便来了这却是做什么呢?我们家里还缺您这一点啊?” 乔氏默默学习也收拾了惊惧做出利落的样子道:“你家是你家的这些东西甭看不值几个现下可没地方买去。你赶紧看看若不喜欢啊我可就拿走了……” 文氏噗嗤一笑对身边的婆子便点点头。 那婆子笑着过来打开筐子拆开里面三个袋儿一看便欢喜起来:“哎呦!这都多少日子没看到这么好的桃胶了!奶奶前些日子还说呢甭看庆丰城是燕京边儿上这边卖的东西真真是色色不如燕京奶奶您看啊!” 说完她提着筐子来到文氏面前给她看。 这文氏低头一看却是真欢喜起来了。 这里面却放着三布袋山珍呢。 桃胶猴头竹荪这三样东西可不是一两个钱儿能买到的何况这三袋子一看便是上货便是燕京的老行内也未必能找到这么好的东西。 凭着七茜儿佘先生陈大胜算计着陈四牛上了山做了苦工可管着统计树种的活计也是有些实权的。 何况见天山里翻腾着就到底让陈四牛找到来钱的路数了。他靠着朝廷的人力折腾山珍出来卖了。 这不到半年陈四牛就存了一些家底又眼黑侄儿老太太有了田亩日子过得丰富阔绰……尤其是今年秋后新庄子送来二十多车东西就把这两口子眼红的要死却不敢伸手了。 他们也想给自己给后代整点实惠可一打听去年尾巴一亩上田还能五百文弄到今年便涨到一贯二了。 陈四牛现在把钱把的紧不给乔氏现钱却让她拿些好山珍来巴结文氏想在文氏男人管的那个中县置办点田亩。 看着贴身婆子把山珍收拾起来文氏便笑着问乔氏:“前几日我让她们给姐姐送的东西你可喜欢?” 乔氏闻言便面露感激一伸手就把满面不情愿的喜鹊推了出来还强迫孩子转圈给文氏看看说:“还是你惦记她!这不是都穿上了!” 她的钱儿分做两份一份给前窝贴补一份再家常花用手头紧迫便为难到了孩子身上这喜鹊身上穿的十分寒酸。七品老爷的闺女呢成天就套着几身旧布衣。 老太太倒是心疼喜鹊却不愿意在乔氏面前露了迹象只喜鹊扶着门去寻奶奶的时候她往喜鹊嘴里贴补吃的再多就没有了。 看喜鹊穿的不如个下人的崽子文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便收拾了自己女儿的几套半新不旧的绸缎衣衫给乔氏打了一大包袱送过去了。 同为七品老爷家文氏这般做本就失礼赏赐家下婢仆一般偏乔氏小门小户她就没看出来今儿还给喜鹊穿上了。 文氏看着无知无觉的乔氏到底是笑了起来她一伸手抓了桌子上的干果放到喜鹊手里道:“甭看我生了四个丫头要说模样就没一个有咱喜鹊这么好看的!” 说完她又抬头吩咐道:“来个人带咱喜鹊陪她姐姐们玩去!” 那下面有丫头应了一声便进来领着不情愿的喜鹊走了。 等到孩子出去文氏便伸手取过一个软垫对乔氏道:“赶紧把我招儿给我让他在我怀里足足的尿上一泡这次我非要生个仙童不可!” 乔氏没有见识自然听不出文氏的机锋她虽舍不得孩子可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到底是把儿子递给了文氏。 文氏接过胖小子便笑眯眯的哄拍着一边摇晃一边却笑着对乔氏说:“姐姐不是我说你你那边来来去去那是什么派头?你看你这百日没过又背又抱的实在不像样子了。咱们四老爷在外面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这家里再不济也要有个帮衬的婆子吧?我就不信了你那隔壁的老太太端起碗她也能吃进东西去?” 这话算是说到乔氏的心里去了就见乔氏眼泪立刻溢了出来她拿着帕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我就知道旁人有眼都能看出来的这话要怎么说?三奶奶也是大家门里出来的你有你的为难我家也有我家不能提的事儿我这心里难受也不能说我家老太太半句不是……哎说来说去却是我嘴笨人憨不招人喜欢我家老爷又太老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不通顺我今儿来不及了! 正文卷 68、第 68 章 七茜儿看着晚香归假山水岸边上坐着的一排水灵灵姑娘, 就笑的颇尴尬。 她记忆模糊, 不知道人家潘十巧多大了。等到人来她才知道, 人潘十巧还是个小丫头呢, 今年才十四。 她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从七巧开始便都还待字闺中呢。 因她说的过于模糊潘家又着实想促成这门婚事今日便一排齐齐整整的姑娘给送了四个过来, 意思是随你家挑还保证这次绝不敢扣聘礼了。 人潘家也提示了娶潘七巧是再好不过这是年龄家事都配的上的上上婚事。 可七茜儿却想要十巧的。 晚香归是小仙苑十六院之一在有数的几个菊园当中, 此地只栽菊品当中的金万铃便取菊君子的雅号之一晚香做了园名。 说起这小仙苑, 却是城中巨商平慎所建, 这园子前朝末年就有, 是一处包了一山而建的雅园儿。 而这园子里又有十六苑, 靠着分租赚文人墨客深闺妇人的零碎散钱维持日子平家不缺这一点零碎, 却缺文人墨客的那些雅致文气儿。 说白了商门买名声的地方。 那叫做平慎的巨商极聪明手段也是高杆, 内情不可知外人却晓得他买卖经营的很大小仙苑是从前朝经营到了新朝的如此就可见那叫做平慎的有几分功力了。 就连陈大胜他们曾去的跤场也是人家平慎从前朝就在邵商经营的。 后新帝登基他也就把买卖迁移过来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事儿七茜儿自不可能知她只是图新鲜呢。 毕竟两辈子家里才体面出来进去竟然可以使帖子了。那从前也是知道这园子的可凭她的关系自然是来不了这样的富贵窝。 人活一辈子没见识过的不见识一下就是亏! 就试着递了帖子想包个小园耍子嘿!又谁知道庆丰亲卫巷陈府的名气还挺响亮这帖子一出这边就回话了给奶奶预备齐整了您只管来。 然后她们就来了来了这边才知道又哪里是个小院子人家给的是中等院子里最应节气的晚香归。 说是中等园子呢等七茜儿四处一看便暗自咂舌起来就这院子招待二百宾客也是不在话下的。 这忙忙乱乱来了陈家余家董家童家潘家六户女眷连主人带奴婢虽有六七十号人却坐不满赏菊看戏的见山台。 这也太给体面了太宽敞了。 住在燕京与庆丰的勋贵都知道小仙苑的园子那得提前一俩月定呢。 等绕着园子溜达了一圈儿当七茜儿她们登高坐下那对面戏台戏班子的班头就已经把戏单子递上来请七茜儿她们点戏呢。 七茜儿可没做过这样的主便笑着把戏单子递给董太太董太太又笑着把牌给了潘御使的夫人宋氏。 宋氏心里怯懦只客气了几句最后单子还是给了七茜儿七茜儿无奈便用眼角去看张婉如 张婉如这次便不推脱笑眯眯的就点了《连环计》里的《小宴》《大宴》。 等她点好她母亲董氏就开始瞪她张婉如却说:“我的娘嫁都嫁出去了您还管着我?在家相公也是随着我的如今可算轮到我能做主了……您从前带我赴宴那是人家唱什么我就得跟着听什么那是什么都不让我听全呼了就憋的我回来找戏本子看还得偷偷看!罚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就可惜一出《连环计》我七岁懂戏起就想看个全本可算今日就给我逮到了!诸位太太奶奶可行行好……”她合十拜了一圈儿笑道:“就缺这两出便看到全本了。” 一般戏文也是一日一出的演着就可不是这些深闺里的小姐看不到全本么。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便确定了这两出让班主下去备戏去了人家都走了十几步了张婉如还在后面嘱咐呢:“我说那班主!我看你们可是新挪营到咱燕京的今儿可得给咱出大力气!要火候老道些晓得不?” 那班主回身施礼笑着说:“那是自然今儿就是嗓儿哏了都要给诸位奶奶小姐唱出个十六园的头彩来。” 张婉如高兴:“成!只管好好唱!一会给你们赏几大簸箩钱儿!” 诸位奶奶闻言便一起笑叫那班主赶紧去备着一会定有赏的。 确定没了外人了余大妞才悄悄来到七茜儿身后又拉拉七茜儿的衣裳等七茜儿看她她便问:“婶子?三婶子的话儿怎么没听懂?” 七茜儿闻言顿时就笑了她也不压低声音就拿着扇子指着张婉如说:“你可甭跟这戏台野人学她就不教你点好我都不知道她从前是怎么长的?她这一张嘴都是人家班子里的行话挪营儿就是新来的戏班儿火候就是使的力气哏了便是嗓子哑了你听听这是听了多少本了?” 大家闻言顿时又笑了起来。 张文茹眨巴下眼睛便反唇便讥讽道:“嘿!都听听我多冤啊我就是个老实疙瘩直肠子什么都不藏着掖着这一说话就露相可是我露了你却也别立时便懂了啊?” 七茜儿刹那呆滞丢了扇子便去挠她痒痒。 众人又笑了起来闹了好半天董太太便对那几个羞涩的小姑娘道:“我们都是老太太了那戏还得等一会子你们便带着妞儿去摘花玩儿吧好好看着你们妹妹她是头回来。” 潘家的几个姑娘闻言便乖顺的站起来施礼告辞又取了家里带来的小花篮引着手脚不知道该往那边放的余大妞就一起下去摘花儿了。 五位姑娘沿着台阶下去在附近玩了一会子便走的越来越远。 看她们玩的高兴几位太太便也坐不住了董太太虽是来过小仙苑却是头回奢侈的这么少的人就霸占个中园她也拉了宋氏说去附近看看摘花的篮子却是没要的。 如此这见山台便只有听不到一脸蒙的丁鱼娘张婉如七茜儿三位了。 张婉如拿着扇子贴着七茜儿的耳朵道:“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得的消息那十巧还不成人呢吧?” 七茜儿面目瞬间涨红起来。 却听张婉如又说:“我到觉着她家八巧不错。” 七茜儿一愣就扭脸看她。 张婉如放下扇子面上带笑的说:“从咱这里下去那大的七巧姑娘面儿上倒是很照顾咱大妞可你看她摘花那胎相这地方从前我来也是采人家一两朵回家应应景你细细看人家真是逮住便宜就往死了掘你的根儿呢!这一会儿换俩篮子了。” 七茜儿也不懂这里的内情啊她满面困惑的也探头看却看不到人了。 要说是相看后宅小姐的经验她也承认是绝没有张婉如的眼力好。生来天定的环境没法子的事情都得慢慢成长。 清风送来满鼻翼花香这地方景致是真的美便又等得一会儿就见两排二十几位晚香归的婢仆端着酒菜点心各色果子就上了见山台又静默有序的帮着摆好安静的下去。 这种哄人的架势只要人坐在这里便会觉着自己是个皇后娘娘。 张婉如拿起酒壶揭开盖子低头闻闻便笑了起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也没管着七茜儿便饮了一口才说:“哎呀地道的三家沟十年菊花酿从前只是听闻总算是喝到了。” 好么这位非但是个戏痴心里还住着酒鬼呢。 嫁了人的张婉如与童金台相处愉快甭看童金台刚刚识字人家得个媳妇儿不容易那也是百依百顺着更加之七茜儿之前管的极严张婉如嫁进来才知道自己郎君比自己还爱干净呢。 张婉如有自己的骄傲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多聪慧知道童金台出身不好又是军营出来的糙汉便有迎接狂风骤雨的预算。 谁又能想到呢就真真是一路欢喜人那叫个好看精神还老实被他大哥影响着对媳妇儿更是百依百顺她现在就觉着这辈子为啥一直嫁不出去?就是等她家金台来娶呢。 彻底放松的张婉如靠在垫子上懒散如个酒仙人没喝她都醉巴巴的可爱七茜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耳边却听着张婉如的分析她就一口一口的品着只觉又学到了东西。 张婉如不在意的说:“小嫂子想的都是正理咱家是不适合豪门大户那既然都低就了自然要好的里面选好的。谁都知道潘家穷咱也不图她们什么可是你看看那七巧就恨不得连根拔了搬到她家去这就不成的……。” 七茜儿想了下果然就是的那潘七巧下去便接了剪子利落的收回了两篮子花儿。 却有些小家子气了。 “成不成的我是不知道总归小嫂子您做主!可那姑娘如何我却是知道的。她啊今晚回去必然是亲戚姐妹四处送人情张嘴闭嘴是小仙苑晚香归的金万铃儿说不得还要寻些平常舍不得用的洒金签儿再填上几首诗句显示显示才情你说可就多体面?可惜啊就坑的咱一株三百文赔人家花儿出去不知道要交多少钱才能离了这个门呢。” 七茜儿本就不会相中潘七巧闻言便饮一杯笑道:“却是太露痕迹了嗨!小姑娘心里虚荣些也正常谁还没有显摆自己的时候?” 张婉如瞥了她一眼想着你才多大还喊旁人小姑娘? 又继续道:“你再说那九巧十巧的那是一下去就没了影子到底贪玩了些这女孩儿长大与男孩儿不同男孩儿是慢慢成人的可女孩儿却是某一清早起来身上心上便长成了。这两个姑娘吧看上去比她们姐姐好些却不大呢差一遭儿醒悟就是小儿样子。咱给马二姑寻了来慢慢教怕就成了仇人出去说咱刻薄她了……” 那就剩个八巧了七茜儿想起刚才最不出色的八巧她努力回忆前世却毫无印象。 那是个很平淡的姑娘呢。 于是她问:“莫不是你看中八巧了?” 张婉如叹息了下点头:“恩看中了!稳当老实居家过日子也不必有太多的本事踏踏实实就足够了。” 她扭脸头对七茜儿道:“谁还不是三五岁便跟着母亲学着盘账理事的她姐姐妹妹既然会她也不可能没学过。咱家马二姑那性子一会一蹦跶的防不住房顶上都能打滚儿的人他就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儿也不缺个好戏台却缺个捧他场的好看客您说呢?嫂子?” 七茜儿是个能容下人言的她细细想了下便苦笑的道:“也是我道听途说到底是想的浅了……你的道理讲得通马二姑就少个人包容忍耐八巧姑娘很合适。” 说完她对一边使劲看她们口型的丁鱼娘就比了个八。 丁鱼娘出门自然是牵挂女儿才将眼睛更是不错眼的盯着那大点的姑娘她也不喜欢从让着自己闺女帮着提篮子她就不愿意了那小的俩更没影儿了都……倒是那个行八的就默默跟着自己闺女照顾。 看七巧让她提篮子她便上去接过了一手提着一个却时不时回头要看看自己的大妞丁鱼娘喜欢八巧就对七茜儿比比大拇指头。 那戏台上锣鼓一响四处溜达的客人们便都回了来。 潘家四个姑娘又羞羞答答的坐下如小花仙一般招人待见了那七巧姑娘忒会办事儿还贴心的给七茜儿送了一篮子她选的最好看的花。 可她却没看到自己的嫂子那是强扯了笑容对七茜儿满面抱歉。 人家花园子里的都是名品一株就好几百文钱呢这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可七茜儿却高高兴兴的接了花儿还夸奖七巧姑娘眼光好。 都让人家来玩耍了索性就大方到底随她吧。 待戏台上一开鼓就有小仙苑的管事抬了四簸箩铜钱上来让七茜儿她赏人用。 张婉如一撇嘴歪着脑袋对七茜儿道:“我才将就是一说这小仙苑的管事今儿怎么到处抖机灵?” 七茜儿表面大方露着笑拿着扇子堵嘴对张婉如道:“你可说说今儿算是落了贼窝了我看今儿不舍几十两咱也甭想出去了!” 张婉如瞥了她一眼就缓缓伸出两根指头促狭道:“包园儿折花儿戏班儿打赏四簸箩钱儿还有这些婢仆侍奉钱我前几日还纳闷呢你怎么就舍得来这个地方了?还包的是晚香归嫂子家财忒厚啊!” 本心肝碎成八瓣儿的七茜儿闻言就一愣又想到什么便忽笑了起来她拿起扇子敲了下张婉如的肩膀低声道:“回去老太太问就最多说十两啊也别让你娘露了行迹不然咱都别想好过!” 张婉如闻言表情就是一裂到底严肃的点了下头她本带了钱来也是逗七茜儿的却不想这个小了自己好些岁的小嫂子脾性真是稳当的很呢。 她端起一杯水酒对七茜儿道:“既来之。” 七茜儿与她碰了一下轻笑:“安了安了老太太不知道就切安呢……” 说完又笑作一团。 坐在一边从未享受过这样日子的潘七巧便也端起酒杯浅浅的喝一口。 她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加之又赏了一院子好菊便莫名哀伤起来只听那戏文里唱到:“万愁千绪借酒浇……”她又莫名想哭便悄悄去看主桌众星拱月的两位奶奶。 出门的时候爹与她说过这小仙苑随便哪个园子少花了百贯都出不去。 又说自己好日子来了! 若是若是今儿真的相中自己怕是从此便告别闺阁要过这样的浇愁日子了。 自己这一世就如此交代了?毕竟那边却是个契约奴出身的军痞自己说什么话他都未必能接住这可难过死了呢。 七茜儿可不知道这七巧姑娘想的颇多她倒是被张婉如点醒便不由自主去看八巧姑娘了。 哧……就果然是有趣儿的孩子这四个姑娘就数她白胖人家面前摆着一碟有皮儿的干果她许是吃得好了便想跟别人说说别人听戏入迷不搭理她她却也不失望 就悄悄挪过那碟子霸占住开始剥皮。 待皮儿剥好更是这边一堆儿那边一堆儿把周围的人照顾到了。 只可惜她的姐妹各有心思只是拿起来享用却不肯与她一起赞美好吃。 可能是在家也是如此吧八巧做惯了更是全心全意在那边剥皮她一直剥到大妞儿偶尔低头看面前有一堆儿果仁便拿起吃了几个。 她有个半聋说不清话的娘吃得好便习惯竖起大拇指对潘八巧使劲比划比划。 潘八巧眼睛一亮顿时把这姑娘引为知己张婉如刚才还夸她是个踏实老实的谁能想到这姑娘一伸手便把给旁个姐妹剥的果仁都收了回来就分成两堆儿她一堆余大妞一堆儿。 成为朋友就是刹那顺眼的事情这俩傻姑娘吃着吃着手就拉在了一起好像再也无法分开了。 期间潘十巧想过来捞一把却被她姐姐一瞪眼对着她手背就是一巴掌。 潘十巧顿时老实了。 七茜儿就歪头问张婉如:“恩老实踏实?” 张婉如咯咯的笑了起来拿着酒壶就对四月说:“今儿高兴你们奶奶说要换大杯子。” 四月万想不到三太太会骗自己人特机灵的回身便给换了大两倍的玛瑙杯来。 自此七茜儿半推半就的就喝了半壶十年菊花酿。 可她们却不知道那边叫做七巧的姑娘心里就已经想到后半生挨打受骂不能与外认提及就只能苦水自己咽下。 那常来常往虽都是高贵府邸可她男人不懂风情日日就只会饮酒赌钱还三不五时在外胡搞。竟折腾的她一身柔弱骨不堪折磨一口鲜血喷出就倒在十月黄花地的花瓣上。 她身心损伤还得强打精神为家里算计跟这两个不像话的出门交际又被灌酒她要怎么拒绝呢?是悲愤一下一饮而尽呢?还是学这戏台上的貂蝉故作不在意的说劝君更饮一杯酒一杯在手胸中块垒消……? 总有一日自己被折磨死她们才知道自己的好自然是在自己坟前啼哭后悔…… 潘七巧姑娘难受的要死含泪又是一杯酒。 潘八巧感觉身边一冷扭脸便看到她姐又开始了便往余大妞身边躲了躲。 余大妞好奇的问她:“怎么了?” 潘八巧便想起母亲说的话凭男人女儿家十七八岁就总要得些痴男怨女的哀伤病的等到长大了自然就好了。 虽然她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得这种哀伤病却也愿意为姐姐遮掩下便对余大妞说:“无事吃饱了百病全消那你这个吃不吃了?” 看余大妞摇头她便愉快的拽过人家的菊花糕大快朵颐起来。 母亲又说的对了凭的天塌了也得吃饱了。 未婚姑娘们心中各自有戏七茜儿这边就喝多了也不是喝多她也不容易醉的就是觉着肚子里容不得那么多水了。 这外来戏班果然唱的好见山台上除了她是个人都看的全心全意。也罢了钱儿都花了就让大家都欢喜着。 七茜儿扶着案几站起四月要扶她便拒绝了也不让她跟着就自己提着裙子下了台阶往园边走。 来的时候那管事婆子带她们到处溜达还特特介绍了五谷轮回之处。 等到她从轮回出来那边戏台又换了《大宴》。七茜儿向来不喜欢这一本便自己踩着碎石花路慢慢欣赏起花来。 只她没走了一段因耳力好便听到隔壁大园子竟有人说她怪熟悉的一段话: “护国撑天柱南北堂门三柱香长衫短裳圆脖子并肩子打头上飞了若不想吃暗青子便数数点儿这是着的那件衣?又烧的是第几柱?又是谁家案头的香?竟来咱们门前扑腾腿儿了?” 耳边几缕风声有人花草上飞过便落在隔壁院子的假山上一年迈老者的声音抱歉道:“芽儿莫张扬老夫路过宝地南北堂门早就结算了谁家案头也烧不到我呵呵皆因前些日子脚下那不成丁案前折了跟头魂飘了型散了咱就真龙香头追追根由来了……不想闻到酒香可是老三沟子的旧菊花方子?” 那边安静片刻便有几人出来后有一年轻人又道:“呀!真真是眼拙怪不得您老从我这墙上飞呢老先生这是多少年没下玥贡山了?这地方啊早就不是玥贡山的分舵头了管老前辈安好晚辈平慎包金铜家这辈儿的老三……给您见礼您老先下来隔壁有贵客三道沟的菊花酿一地窖随您喝着……” 七茜儿绝听不懂那些江湖切口她就认三字儿玥贡山! ……………………………………………… 占用亲们几分钱哈! 外站看盗文的亲您喜欢这文是我的荣幸咱也没啥要求总归一场缘分就想认识认识您。我在晋江原创网写作您老要是宽裕我每天喜欢吃一块黑森林蛋糕也不要多钱儿就来买买我的小文儿请我吃一一小块蛋糕吧!多谢! 多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月底了我想放假三天这三天不断更我要减下字数大概五六千?兴许也四五千。一号恢复原来状态!爱你们呦! 正文卷 69、第 69 章 平慎满面堆笑的看着假山上的老者, 他请他下来喝酒, 那老者却站立在那处不动弹, 仿佛是在欣赏此间美景。 待四处欣赏完, 他才从腰下解了个荷包往地下一丢道:“芽儿老夫也是忽心念一动才想到了你家。你却也莫怕~老夫虽多年未曾踏足江湖却也不会轻易露了你这摸贝儿的家门。” 芽儿便是刚长成的年轻人摸贝儿便是商门, 因最早的钱乃贝壳所制江湖上便把商户称为摸贝儿。 倒是商门称呼自己为包金铜家。 这老者也说的没错儿平慎年纪的确不大他从家里出来支撑门户不足十年年岁亦不过是二十六七而已在这老头儿眼里, 确就只是个没长大的芽儿。 这老者心有嫌弃又看不上商户, 就不把钱放到平慎手中, 而是直接掷在地上。 平慎见多了这样的嘴脸, 那是丝毫不怪, 还要和气生财。 他慢慢走下楼梯拾起钱袋打开却见里面是一袋儿足金所制的金钱镖?便扬扬眉毛。 这玥贡山的果然古怪, 竟然拿这金质的暗器来会账了?他也搞不懂这老头儿是何意思?便只能将钱袋收好笑眯眯的躬身道:“管前辈言重了咱们也是刚从邵商来燕京落脚, 这脚跟还不沉稳就怕耽误了您的正事儿您给这么一大袋子?晚辈着实不敢收啊!” 那管前辈冷冷撇他一眼语气便放沉了道:“便是你了也只能找你了!我也说了不妨事不会露你门户的!” 平慎叹息:“前辈~听您的意思却是要住上几日的?您这钱?就着实宽裕!晚辈这就为您安排僻静去处前辈从玥贡山至此一路劳顿必已身心疲惫……。” 那管前辈却忽笑了打断他的话道:“你这小儿做这样的姿态却是怕了么?” 平慎的脊梁弯的更低道:“前辈睿智咱们家多少代人又盖了多少纵深的宅院却世世代代连个门槛都不敢修的便是盗门偷儿入我们家大门也是趟着地面走路的那您说咱们怕不怕?那是谁都招惹不起的。” 这管前辈哼笑一声却摸摸胸口的位置说:“老夫临出门的时候也曾去杂事堂逛了一圈儿走时也没多拿东西就只顺了一个牌子却与你家包门边的那颜色倒是相仿些……。” 平慎闻言眼睛一亮便深鞠下去道“如此前辈便尽管问晚辈知无不言!” 那管前辈就桀桀的笑了起来盯了他好半天儿才说:“跟你爹一个球样儿就只知道跟腌臜玩意儿亲可惜了你这一身好资质却生在这个家门你祖传三代都爱说翻肠子话老夫就怕你不敢说呢!” 平慎脑袋不抬却说:“前辈都说到这份上了便是不敢晚辈又有什么奈何呢?我包金铜家的规矩……便是再为难也得让规矩先行着啊却不知道前辈舍的这门边的色儿它正不正呢?” 这管前辈闻言冷笑就利索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牛皮袋儿又丢在地上道:“真是一门狗东西鼻子祖传的灵光拿去!好好端详下赚大了呢……” 平慎低头捡起这牛皮袋打开便看到一块铜牌他心里满意利落的就把牌子塞进了怀里仰脸问:“前辈尽管问来。” 这铜牌却是他家镖车从此过玥贡山就再不必交过路费的凭证了。 为这凭证就是暂且舍了燕京附近的买卖却也是值当的。 那管前辈撩开袍子盘腿坐在假山顶上他看着远处庆丰城的方向好半天才说:“我那徒儿庞图行事暴虐确实死有余辜……可他死了!臭了!烂了~都没关系!我玥贡山的脸面老夫却是要收回来的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了吧?” 平慎语气轻快的回答:“回前辈话已知了前辈是想问咱们身后这百泉山的隐者榆树娘娘的事儿吧?” 正在偷听的七茜儿眼睛微亮就靠着花墙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儿为了应景她今儿穿了边边绣着菊花的鞋这鞋甚美只可惜进了这晚香归菊花太多便不显好看了。 隔壁院子那管前辈又说:“正是。” 平慎就道:“这个简单我们这里有几笔踪迹的从去岁冬日这位娘娘初现学府街赈济灾民开始到今年三月二之后她便踪迹全无。咱们这边有限的线头就怕您老不满意呢。 前辈不知这榆树娘娘来无影去无踪从前根本没有露过半分痕迹……不过有一人该当知道的比咱们多前辈若想知道晚辈这就跟您说他的去向……” 这管前辈忽轻笑起来打断平慎的话道:“你这滑头!你见这天下谁能威胁到丐行的人?再说老夫倒想寻人呢可那老混帐玩意儿却闭关去了?” 平慎闻言就愣了失声问:“辛伯闭关了!” 看他吃了瘪这位管前辈就心满意足的用手摸着胡须轻笑起来:“咱们玥贡山的便宜岂是好沾的!怎么?你竟不知?凭你家钱眼里转悠却哪里有那老东西肠子弯弯的道儿多呵!” 平慎心里苦笑却不得不继续接着这买卖说:“现在知道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哎!辛老前辈若是想避着人便是包金铜家~也是没有办法的他老人家出门行走却是不住店的这么些年了两文钱一夜的车马大店辛前辈都没让晚辈赚到过。” 那管前辈点点头:“哼!这不么老夫无法~便只能来为难你这芽儿了。” 身后有人微微咳嗽平慎便摸摸胸口又将那牛皮袋取出来双手捧着问:“这?却不知前辈能否看在……” 那管前辈一摆手:“你搬出谁来都没用处!便是你死了的老子来也是这个结果了。” 平慎无奈又收了牛皮袋就叹息:“是!那便如此吧只咱们与前辈做了交易怕是在燕京周围这五百里却要受些为难了万幸!那位娘娘虽隐居百泉山却从未因旁末小事跟咱们这些闲散人计较过……” 墙那头的七茜儿不由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心想为难?自己要怎么做?才算为难?明儿却要抓住那老辛头详细问问了。 什么隐居不隐居的不在城门口跟着小丐虱子走周围几座破庙随便翻翻那老东西必然就在其中一地呢。 正想着耳边却听到那管前辈不屑道:“依着你的说法那榆树娘娘~倒是个大度人了?” 平慎语气充满了崇拜极认真的说: “正是如此若不是这位娘娘百泉山一脉怕是再缓一甲子也未必能恢复过元气来的。” 假山上传来一阵咳嗽声那位管前辈便语气森冷着问话:“废话说的多了舌头便会起疥老夫说了庞图死有余辜!我只问你要如何寻她?” 平慎不语思量半天~到底是说了:“榆树娘娘行事最是光明磊落她也最注重规矩前辈只要光明正大的~在庆丰城斗台下民贴即可。” 听他这般说那管前辈便彻底愣住又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便只是这样?” 平慎答:“是!就只是这样……却不知道前辈约斗了榆树娘娘这下一步?” 那管前辈站起甩袖哼了一声说:“待我与那位娘子切磋切磋折腾完了~自是把我那孽畜徒儿没做完的事儿再至燕京做上一回了我玥贡山的脸面可丢不起呢!”他跳下假山背着手又道:“你只给我指点一下酒窖即可老夫有酒便欢喜闻着酒香那是怎么都好说且安心!就只在你处呆一夜我明日便走。” 平慎笑笑转身指个方向做个请的手势。 那管前辈向前走得几步又说:“芽儿咱们玥贡山上下得罪的彻底又失了这周围的舵头也没了屋檐今日连累你老贝家也是无奈之举。你莫怕过水面的事儿是起不了涟漪的我那不成器的小子破坏了规矩招惹了报应是他们命不好老夫悄悄来的明日自会悄悄走。” 平慎点头继续请道:“是是咱们包金铜的开门做生意没得进来一位老客便刨根问底的道理您慢走好好歇着美酒管够……。” 待那管前辈最终远去一直到看不见人影平慎身后咳嗽那人才上前问:“三爷这可如何是好?露了行迹咱燕京的买卖却是真的做不得了。” 平慎就用手掂着牛皮袋子好半天才叹息道:“这帮老东西!咱们招惹的起谁?当没看到吧!我爹说过实在没办法的事儿就只能求财神爷保佑了不然怎么办?” 这位职位不低便大胆继续问:“这老头?是玥贡山老隐?看着~不像啊!” 平慎点点头:“恩没错的!小时候跟我爹去拜过山门那时候咱们连人家脚跟的台阶都上不去。他是庞图之师玥贡山二十老隐当中的管竹屏你看他现在这样那是因他隐了要照着从前他的气性便是十个庞图入京声势也没他大……也难为他一路隐藏行迹悄悄入京你说咱家那帮只知道吃屎的竟是一点消息没收到?” 他亲随叹息:“三少爷这样说便为难死属下等了他入了庆丰都不去住店却来咱家蹭酒窖呆着你叫咱家那些守着客栈的掌柜们可怎么知道去?” 平慎也就是一说小半天他倒是乐了又跟亲随嘀咕了一句:“告诉各堂掌柜往后送进宫内的玩意儿咱就不赚钱了!今日起九思堂的爷们出行歇脚住店咱包金铜也免费了。” 这一次那位亲随倒是应得利索想是看到九思堂将这老头儿逼迫的一路不敢露了行迹便对新朝畏惧的更多了。 一阵秋风卷起金花飘飞身后菊园总算寂静七茜儿贴墙站立许久才缓缓的动弹了一下。 她倒也没怕的只是一直在想那个叫平慎的靠着自己发了一笔什么财?又想到他说的自己那句最守规矩?只要下民贴自己肯定应战? 那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她想着心事儿回到见山台那台下《大宴》却已罢了地上满满四簸箩的钱儿都已经被赏的干干净净。 几个潘家的姑娘许是玩开了小脸涨红的竟是隐约有了汗。 张婉如看到七茜儿回来便笑着招招手道:“你看看你!成日子转来转去的也不知道你做什么去了?竟是白来一次是什么好事你都耽误了。” 七茜儿借着四月捧来的盆儿净了下手问:“哦?耽误了什么?” 余大妞满就面兴奋的说:“婶子可好玩了!儿也没听懂~就三婶婶让赏他们那就那个唱貂蝉的恩~就最好看的那个!又在下面给三婶婶特特唱了一大段儿……”孩子比了好夸张的手势最后便对七茜儿说:“三婶婶高兴把簪子都飞出去了!” 七茜儿抬脸看果然就见张婉如脑袋上最好那支簪已经不见了。 董氏就在边上羞愧的捂脸道:“一下子没看住她就喝多了这可怎么好?便没有当家奶奶这般做的从来都是爷们才做这混帐样儿捧角儿你若喜欢叫人多赏些钱便是又何苦做这样的姿态让旁人笑话我与你爹没把你教养好……” 七茜儿熬了一辈子两世参破许多世情如今才处处放得开。她现在行事虽比张婉如自在那也是有原由的可人家张婉如却是从来如此的。 张婉如都嫁出去了才不会害怕自己娘亲。 闻言还得意的翘翘脚靠着垫子就笑。 七茜儿也不在意的笑道:“婶子多虑了金台知道宛如玩好了就只有高兴的份儿再说便没有一条律法说不许咱女人给角儿打赏的。” 张婉如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董氏啐了闺女一口扭脸再想不看她。 七茜儿坐下亲手给张婉如倒了一杯酒吃脸却瞧着董氏道:“婶子可知我为何不看大宴?” 她这么一说众人便齐齐看向她。 七茜儿提起酒壶给自己添了一杯满的浅浅喝了一口才道:“这古来英雄豪杰颇多我所厌恶者一为范蠡二便是王允偏偏那些男人写的史书上倒把他们歌功颂德成智勇双全之辈……哼……说他二人只脏了我的嘴污了姑娘们的耳!” 七茜儿没说完张婉如便眼睛一亮抬手持杯正要与七茜儿碰下却听到边上有人插言道:“且等等。” 俩妯娌诧异扭脸去看却见那潘御使的娘子宋氏也给自己添了一杯双手就捧杯款款走来对她们道:“为大奶奶这句话两位奶奶便也带我走一个?” 她说完便与她们一起笑了起来最后三只酒杯便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整一日的松快总要到分别的时候待潘家几位小娘子上车的那刻她们便听到陈家大奶奶在身后说:“哎呦!真真是吃多了酒忘了正事呢。” 众人各怀心思回头便看到那陈家奶奶手捧一个朱红色的螺钿长盒儿慢慢就走了过来。 这盒儿叫做契盒按照本地约定成俗的规矩相中哪位姑娘便把盒儿给哪位。 潘七巧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她脚下暗暗向前却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却不想那陈大奶奶却从她身边过去了还一伸手把那契盒给了圆头圆脸胖乎乎嘴巴里依旧含着一块柿饼儿的潘八巧。 刹那。除了宋氏张婉如众人皆惊。 潘八巧吓呆了就耳朵边嗡嗡的被人扶上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下摇晃便听到她姐姐呜呜咽咽的在啼哭? 胖姑娘算是彻底清醒这才大惊失色的将契盒丢到了嫂子怀里胖手连连摇摆道:“不不不!不要不要!错了错了!” 潘七巧愤恨极了就捏着帕子扭脸对自己妹妹道:“万想不到妹妹你是这样的人!不要?不要你为甚接了契盒?你你定然是私下使了手段才会如此的!” 恩潘家十二个姑娘自然内部斗争比较惨烈。 潘八巧闻言小脸当下便涨红起来这丫头向来不会吵架她是个小女子动口不动手的斯文人…… 她七姐说话难听就见她一伸手抓起自己姐姐的胳膊顺手还拨拉开人家衣袖看准肉最厚的地方吭哧一口就咬了上去。 那潘七巧自知道妹妹的脾性也晓得她必要给自己一口却也不躲等到她咬疼了就惨叫一声哇哇大哭起来一伸手就开始揪妹妹头发往下揪。 潘八巧嘴不放开两只手捞出去抓住两大把往下薅…… 此乃内部斗争经验潘七巧要回家凭着牙印跟太太老爷告状潘八巧知道躲不过就要像讨回十足的便宜。 不是一个娘生的还都是庶出这两位从小到大那是交手无数次算作各有输赢。 可七姑娘绝不会想到今日这一招怕是要失算了潘八巧有了做虚候的相公人家家里还是个一鼎食从此八姑奶奶在潘家算是与嫡出的两位小姐地位同等了呢。 潘七巧哭的撕心裂肺宋氏好不容易拉开这姐俩就哭笑不得的说八巧:“她说你你解释清楚便好我从头至尾看着还不能给你个公道了?你咬她作甚?” 潘八巧抹了一下嘴儿小胖脸就一脸愤恨的说:“习惯了!就没没想那么多!我没她嘴巧会告状就先出个气再说不然回家挨了太太的手板晚上睡觉能气死我自己那多不合算!” 看自己七姐姐还要挑衅八姑娘便露出两排小白牙对她使劲磕磕。 七姑娘都要气死了便又开始呜咽起来。 八巧吓唬完姐姐就看着自己嫂子问:“真相中我了?” 宋氏闻言这才打开身边的契盒那盒子里果然就是一支金镶珠宝看上去颇为高贵的珠花。 “是了!可不是相中了!” 宋氏上下打量自己这胖胖的小姑子想着谁能想到呢?自己家这八姑奶奶这是攀上高枝了呢。 她越发笑的真诚就对潘八巧道:“嘿!还真让你哥哥说中了咱们八巧能吃能喝天生就是做富贵奶奶的命呢……” 宋氏这样一说一边的潘七巧算是什么哀怨痴病都痊愈了她捂着脸大哭起来又惧又恨。 “你呀!”宋氏把契盒盖上还给八巧之后才对七巧说:“出来的时候家里怎么跟你说的?叫你收敛点儿别处处学你娘的那个架势你听了么?你但凡听上一字半句也不会露这种酸样子! 今儿这事儿过去便过去了没缘分就是没缘分!难道家里没替你壮过腰?我去的时候便说了最好是你因你年纪最合适不过可你偏偏就不争气我又有什么法子?你浑浑噩噩一会子笑一会子哀怨的人家看你那样儿也不敢要你还以为你是个癫的呢!” 潘七巧嚎啕大哭。 宋氏无奈递给她自己的帕子说:“快擦擦吧就你那点小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虽人家亲卫巷出身低些可现在好歹门户也支起来了就让你小心言行谨小慎微处处留意!你哪怕就装个羞臊一言不发也是个好的可你倒好?你是没见过花么?一篮子都多你看看后面车上你一人带回多少?整整八筐!人家陈大奶奶为你这点花儿就结了三十两三十两!人家娶你回去掌家的不是败家的还好意思哭……” 潘七巧又气又悔只哭了一路到了家里就眼睛都是肿的头也是晕的。 潘家是宋氏做主她路上教训过了也就过了只潘七巧看着妹妹被全家捧着到底是一夜成长是收敛起来了。 当然那也是后话。 只说从小仙苑离开第二日庆丰城便有人递交了民贴…… 而就在九思堂分令接了民贴这日夜里那小仙苑的掌柜平慎才刚睡下便听到窗外有人对他说:“我说那个摸贝儿家的什么包金铜的三掌柜你拿我换了什么好处了?好歹出来跟我报个账目咱们也商议商议一家一半可好呀?” 正文卷 70、第 70 章 大半夜, 窗外有竟女人喊自己?平慎却有些怕了。 他也是正儿八经被父亲送出去, 从小学过几手真功夫的, 再想想院子里一层层的护院, 还有各种暗桩子陷阱……那女人就怎么进来的? 她在窗外开口说话声音飘飘忽忽平慎身上的毛发便竖立起来, 一刹那的事儿他就想起这小仙苑前面的主人是在庆丰城破那天被天罚死的据说是尸骨无存刹那没了满门。 他又想起平时的闲暇笑话说是小仙苑曾经吊死过戏班儿的一个名角儿……好像也是在这个月份儿, 那鬼还最爱这个月份出来四处游荡…… 等到外面把来意说清了, 恩~就更怕了! 不是鬼, 却比恶鬼罗刹都令他惶恐畏惧。 前日他刚把人家卖了, 今日就被人寻到门上了?是那位娘娘, 可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卖她的?难不成这园子里有内鬼?还是那老东西不守江湖规矩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种种之类猜忌令平慎腿疼。 他为何腿疼?皆因他祖父年轻的时候比他还八面玲珑, 却就是因江湖琐事招惹了隐者被人寻仇上门取了两条小腿平家后舍了一半家财, 才度过难关的。 后来他出生祖父想到从前的教训便与他起名慎谨慎慎独修慎……他缓慢披衣坐起事情到了眼前才开始问自己前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玥贡山是可怕却远在万里之外而这周遭五百里却被榆树娘娘庇护自己为何竟不心生畏惧?说卖便把人卖了 现在想来不过欺人家是个女子欺人家隐居深山却从不对他们商门指手画脚人家更不取江湖杂门各家行会一文庇护钱儿到底就是自己卑劣辱人大度罢了。 努力冷静平慎对着窗外便说了一句:“前辈稍后就来!” 说完手脚颤抖的点燃灯笼提着轻推开屋门便缓步走出接着便吓了一跳。 他家暗桩子护院被人叠柴堆儿般的被放在他们看左边一堆儿 右边一堆儿。 平慎右脚移动伸手就近找了一人在他鼻翼下探了一把又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心内安稳了些。 活的。 他这才敢借着月色打量一圈便看到院中金菊花头正立着一位与传说当中一模一样带着白色木质面具的红衣女子风吹来那花叶摇摆她也自在的随风摇摆便是凭这一手轻身功夫人家也不负隐者之名。 这是把庞图捣成肉酱的人啊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平慎下了台阶又将手里的灯放置在一边他的发根是立的心里是木的怕到顶点反极致安静起来就只是在深想到底消息是如何走漏的呢? 可不管是如何走漏的他把整个庆丰城黑白两道甚至朝廷都敬重三分的榆树娘娘卖给玥贡山了。 这地界怕就不能容平家了。 哎……列祖列宗孙儿罪该万死了。 七茜儿就有些好奇的观察这小伙子她现在看谁都小这个毛病是改不了了。 这小伙子剑眉星目模样英俊好看虽商户人出身着一身布衣却有一二分沉稳的大家公子模样。 吓到了害怕了才将提着灯笼的手一直在抖摸到左右两边随从没死便能利落收拾心情从心跳如急鼓至现在出气平稳也就是出来的几步的功夫。 现下他站在那边正在把披着的衣袍仔细穿好腰带也扎起就求个端正体面。 恩家里教育的还算不错。 七茜儿现在本事越发精湛一般陈大胜想做点鬼她是能透过五感察觉到他心跳的速度。这人自然也是如此的却比那臭头沉稳自然心眼也深商门里人也是从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种人呢。 平慎整理好衣袍平复心情就端端正正给七茜儿行礼道:“晚辈平慎给前辈见礼!” 说完深鞠又缓慢直起腰低着头不吭气等死了。 倒是个人才七茜儿知道自己大半夜带着一张这样的面具又穿一身红衣站在花上摇摆是有多么鬼魅那一二般胆小的看一眼尿裤子晕厥过去都是轻的。 喏那边叠着的两堆儿好几位便是直接厥过去的。 平慎心里担多少事七茜儿一江湖雏儿自是不知更不知这平慎已预备好了就等她出言追究要以死谢罪呢。 见他施礼七茜儿便压低声音尽量平铺不带感情的问他:“你不怕我?” 平慎叹息伸手便从后腰取出一把精巧的金刀双手托着就慢慢跪下道:“怕的晚辈自知做了错事错便是错!并不敢分辨一字就~任凭前辈处置只求前辈莫要深究我平家其他人等这事却却与他人无关的。” 看他这样做七茜儿倒是吓一跳好在她脸藏在面具后面才没有露了痕迹。 这人也真是说着说着却拿出刀来了还一副凭自己砍的样儿就~怪吓人的。 好端端的这帮江湖疯子真真是各有各的癫狂……命就像白来的一般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七茜儿却不知道前朝末年是这个世道最混乱的几十年朝廷律令保护不得它的子民便有了无比森严的江湖规矩她虽没有管过本地江湖事务本地功家却是以她为首受她庇护的。 商门自古缝隙里透气不说地位在下九流身上更连一片绫罗绸缎不能有他们做着南北流通刀口舔血的生意朝廷他们畏惧江湖上这些蛮横人他们更加招惹不起。 直到新朝了新的律法对比从前几朝对商户却是要宽厚上许多倍如此这才有了七茜儿活过的大梁盛世。 在武帝杨藻心中商户却是要比江湖客好万倍的人最起码儿人家识时务啊。 七茜儿的嘴角在面具后面抽抽她静默一会才说:“你把刀收起来吧也别跪着了我就是问你点事情你这个样子作甚?” 平慎猛的一惊诧异的抬头看她又迅速低头心中难以置信。 七茜儿不想说话好半天他才讷讷道:“前辈?” 无奈七茜儿便顺着风势却缓慢的坐在了花苞上这就更吓人了。 她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问他:“叫你起呢你不想起来啊?” 平慎瞳孔收缩收刀站起半天才试探问:“前辈不怪我?” 七茜儿想的事情怎会与他相同便随意的说:“也不是不怪就没想那么深吧!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你别怕……其实咱多少明白些你们的难处开门做买卖的~怕是谁也招惹不起呗!” 一会巡街的来取几个一会地痞无赖来讹两个赚点钱还被人看不起还得四处修桥铺路买仁善名声怕被人盯上怕被乡民妒忌这世上人各有各的难处死就真不必了。 平慎闻言心里更是惭愧这可是隐者啊他也是走南闯北接近十年了这般通情达理的隐者确是头一回看到。 心中羞愧难当他又赔罪道:“却是晚辈利欲熏心失了道义前辈放心回头我平家的生意再不敢趟百泉山的水也不敢舔着脸在您的地盘扎根生叶……” 七茜儿又听到了自己听不懂的话便出言打断:“好好的走什么啊!想呆呆着呗又不是我的地界我就好奇才来问你些事情的。” 老江湖遇到了个雏儿平慎脑袋乱的很他从七茜儿的话里听出点什么又不敢深想就只能小心翼翼的问:“却不知前辈要问何事?您尽管问只要晚辈知道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七茜儿点头:“我听说你跟那老头儿要了一个物件?却不知那是什么?” 平慎当下面目涨红转身回屋抱出一个精致的硬木盒子打开就从内取出一个铜牌又跪下托起道:“晚辈有罪!前辈尽管尽管惩处……” 七茜儿一招手那东西便犹如被丝线牵拉了一下便到了七茜儿手里凝神一看却是一块正面是月牙背面铸两字“顺行”的铜牌儿。 她好奇的翻来覆去看了一会才举着问平慎:“这是何物?我看你很在意人家给个这你就把我卖了?” 报应终究是来了。 心被猛的抓了一把脑袋犹如五雷轰顶平慎就猛的一头磕下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晚辈该死!千刀万剐!” 七茜儿听着都疼就默默呲牙。 那从前就觉着辛伯古怪一冬粗粮她能换个丐门祖令号令周围各色小乞丐给她白跑腿儿更有这从庆丰城到小南山的义亭那一亭便是几条命…… 这些人真是轻易啊。 可是你的命不在意你们娘呢?娘在意啊。 最近出行路过义亭便常见一白发苍苍老妇趴在义亭之外那义碑上就反复去摸一个名字她去她便在她归她还在。 对了还有走出江湖步入朝堂的周无咎谢六好……他们都好像是能为一诺而杀人又为一诺而能殒命的人…… 哼!安儿以后若敢进江湖就两条腿打折还拿链子关在家里。 他活着就成她养一辈子。 娘怀十月身受万刀割出一命咋就这般就给出去了? 七茜儿想不明白这些江湖道理心里只觉不对就替他们娘难受又想便是律法当中有等可是命便是命随意被伤害也是要被追究的。 可这些江湖人的命偏就是这样草率了事了未曾尽孝未偿母恩竟敢随意去死? 如此她便问了平慎好奇怪一句话:“你娘生你养你不易你怎敢轻言生死?你的命你不在意你娘却是在意的。” 趴在地上的平慎一惊他猛的抬头看七茜儿半响才喃喃道:“娘~娘~?” 七茜儿撇嘴一直故作平坦无波的语调到底出现了些起伏她将那牌子丢到平慎怀中语气里就带了些气愤道:“什么娘娘啊!不过是辛伯老迈他折腾不动了就赶鸭子上架罢了他算计了我才有了这负累名声!我不是你们江湖中人! 看你们一个个这样我也不愿做你们江湖中人!你~起来吧我却想问你这牌子是做什么的?哦也别跪了我也不会拿你怎样的就好端端的一个爷们儿就一口一个死!我若是你娘亲我大竹板子抽死你信么?” 其实这位武功卓绝行事鬼魅说话却全没有江湖习性的榆树娘娘她不是江湖人这件事平慎心里已经猜出七八分了。 他多聪明一人可是怎么想却想不到榆树娘娘却是真慈悲的。 他就眼眶发酸慢慢站起顺着整理衣衫的手势又擦了眼泪这才对七茜儿笑道:“娘娘这是玥贡山的通行牌子有了这个我们商行镖行的货物过他玥贡山八百里山脉便从此不出过路银子了。” 能一下子挣脱玥贡山的掌控又能给家里省出一年几万两的现银他才动了贪念。 在邵商开始支撑新帝平家是折损了根本的。 啊竟然是这样一个东西啊。 那七茜儿便奇怪了:“那玥贡山又不是朝廷的户部衙门他们凭什么跟你们收钱?你们又何必怕他们……”话到这里面具后面就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理解了。 七茜儿叹息:“也是各有各的不容易他们有庞图那样的人这世道拳头刀剑总是欺负手无寸铁的老实人的……你们能咋办呢?” 街里老太太絮叨一般的语调。 平慎缓缓呼出一口气抱拳道:“是!咱们家乡里也有妻儿老小又提着脑袋四处奔波养家糊口。娘娘可知咱们风里来雨里去送货到燕京这一路如玥贡山的地方就有七八处他们在山下设卡按照份量货物成色收过手钱如此茶山十饼一串茶入货三贯一路刻薄下来到了庆丰就得三十贯了。” 平慎说完叹息。 七茜儿听完半响也是一声叹道:“如此这聪明人才去了九思堂那傻子却依旧在老虎头上拔毛也是可怜却也折腾不了几日了。” 七茜儿坐在花上按照老经验嘀咕。 她是见过盛世的盛世之后江湖人就变成了跑江湖卖艺的到那时候四海升平又哪有那看不到边儿的义亭又那有玥贡山这样的糟心地方。 只她嘀咕却听的平慎心跳如鼓 嘀咕到最后七茜儿就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改朝换代的年头谁也不易啊若是前面的有点威仪也不会把天下管制成这样也不瞒着你平掌柜我今日去寻辛伯问消息却到处也翻不出那老东西也不知他做了甚亏心事便躲了我恩~我其实是个不出山的你走南闯北消息毕竟比我灵通……我想问你一些事儿却没有那老头儿给的这牌牌了。” 平慎心情经历大起大落现在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 七茜儿对他说的奇怪他却答的万分痛快。 他抱拳道:“前辈不知道么?” 七茜儿就好奇怪的问:“我我都不爱下山我能知道什么?” 平慎抬脸对她笑的真诚:“照江湖的规矩除却天子脚头百泉山周围五百里您不允盗匪便不劫游手便不讹恶丐不叩门如此这五百里来去小贩游商各行行头入了江湖的各处功家买卖利益田产收入每赚一百文当有六文是孝敬您的。” 七茜儿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难以置信的问:“给~给我钱儿?赚一百给我六文?” 这些江湖人是有病了吧? 平慎点头:“是!该给您的!这规矩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却由来已久除却这个您还能享用世家贵族私下里给的供奉这个数目便说不准了我家只是商门却年年都要往玥贡山送最少一万两的供奉玥贡山历经几朝名下人才济济靠的便是这份庇护钱儿。” 七茜儿又愣怔半天儿终于说:“打三月三起我可是一文都没见过啊?!” 平慎微楞略微站直抱拳犹豫一下才说:“那是大家找不到您您只要指个功家代收自然有人趋之若鹜奉承您自三月三您扛了百泉山的旗早就有人四处寻您了。前辈安心我平家初入燕京今年起自会按照老规矩将供奉送上……”他抬眼看看坐在花上不说话的七茜儿又低头道:“晚辈愚蠢又做了错事今年愿意加十倍供奉……” “等等等等……”七茜儿赶紧打断他:“我是疯了我拿这个钱儿?” 平慎嘴角到底微微露出笑意却抬脸做出困惑的样子问:“前辈?不收?” 七茜儿好气恼就大声说:“当然不能收!你是傻子么?这天下是朝廷的天下这万民皆是皇爷的子民你说的这个供奉这个庇护钱?便是各行该交付朝廷税赋我算是懂了前朝本就有十税一却要添上一份江湖盘剥长此以往国库无钱天南地北若有畏难又拿什么钱去赈济灾民?如此便国破家亡了。” 说到这里她便认真的盯着平慎嘱咐道:“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更是提都不敢提了。” 听到这里平慎已然是心里佩服至极他家里养着自己的谋士从前上课也只是从家族利益去开讲一直到前朝灭了才有一位老先生半露不露的说了这番道理还下了预言说单看前朝衰落江湖的乱象便是弊端之一如此新朝了这江湖的好日子怕是要完结在这十年了。 却不想他只是随意提及利益这位哦却是真真的大智慧榆树娘娘了。 七茜儿感觉时候久了便怕守夜的几个丫头察觉她有了归意就问平慎道:“平掌柜。” “在。” “其实我今日找你除却那牌牌便是想问~那玥贡山为何没完没了的盯着百泉山?他们盯着皇爷那几把老刀不撒手?又是何道理?现下这个形势些许动下脑子都不会这般行事吧?” 平慎这次答的利索:“力量角逐又如何不会这般行事?晚辈前面也跟您说了玥贡山经历几朝他家除了弟子无数又有各大宗师居山守脉靠着金山银海堆起来的二十老隐镇山晚辈看这必是老花样了!他们怕是代代都要在新朝初立的时候便随意找个由头出山想与朝廷亮亮自己的臂膀~想震慑震慑谁呢。至于您说的为何盯着老刀我们私下里也议论过却是各有意见您今日既问了晚辈便一一与您详说下?” 七茜儿都已听呆了她的心里不过是住了一个亲卫巷最大不过泉后街范围手里宽裕便去皇爷脚下开开眼界咋就卷到这个事儿里来了? 现在听到这乱七八糟的世世代代阴私里的恩怨便觉着恩!不太好形容了。 她对平慎点点头便听到平慎说到:“前辈这一么新朝老刀镇守南门南门便是大梁宫的门面凡举有大赦献俘等重要朝廷要事方能行走此门的。 那损了镇守的老刀便是打了现下朝廷的脸面玥贡山要来更一路长驱无人阻挡便能新朝震慑天下其实有没有老刀都无所谓不是这把刀也有那个锤了就看谁倒霉的!他们来却只是要寻个最难咬的柿子咬一口疼的给天下人看罢了……” “好卑鄙!!” 七茜儿听的暴怒便猛的一挥掌刹那的功夫这园子当中千万朵黄花瓣便离了花心四处飞扬起来…… 呃……人家一株三百文啊……自己刚赔了人家三十两呢。 七茜儿嘴角抽抽平慎却惊愕的四处去看。 这份功夫却是闻所未闻的。 这女子这女子这女子到底是何门何派的? 好半天他才嘴唇抽动的说到:“前辈……好好功夫。” 七茜儿干咳几声不想赔钱便岔开话道:“恩~那你你不是说要一一与我分说么?那还有其它的原由对吧?” 平慎点点头:“哦!对对呀……” 这两人在这里交流消息七茜儿却不知道其实庆丰老城已然是乱了。 庆丰老城门口九思堂为了七茜儿当初那点小心思便新修筑了斗台。 今夜斗台之下一白发苍苍老者正坐在当地从身边堆着的簸箩里将各色元宝纸钱拿出来焚烧。 而这老者身边却泾渭分明的活动着一些人。 本地的江湖人。 周遭灯火通明本该迁移旧城的匠人被雇佣着临时来斗台附近加班赶工搭彩棚。 匠人们用最好的木料打桩搭建起一个个的敞亮台面待棚初具雏形便有庆丰各地的布商拉着各色丝绸如料子不要钱儿般的就将这些木棚包裹的绚丽非常一个赛一个的精致好看。 两排看台彩棚附近又有牛皮帐子无数而那些帐子外却挂了百泉山附近功家的字号木牌。 从昨日那玥贡山的来下了民贴起那姓管的老隐便买了成堆的纸钱纸扎给自己的徒儿徒孙在那边烧。 他是预备烧到明日下响约斗那会的反正周遭也没地方可去脚店不收丐门也不让自己的破庙头给他百泉山是跟玥贡山有了死仇的。 横竖便是这样了左右也是个死了。 百泉山一脉算是彻底的撒欢儿了。便爱谁谁吧你烧你的咱折腾咱的谁也别碍着谁。 从三月三这周围五百里默认榆树娘娘抗旗开始这周遭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便在四处寻找娘娘。 也不为其它这是天大的好买卖啊您想想新朝稳当了百业复兴了。 百泉山这几百里周遭能找到行主的就有九十五个大行当还有镖局子游商光是小南山那边的五庄十二门一门一年便是两千两。 榆树娘娘那样的神仙人物只要挂搭上便稳赚不赔那背后且还不知道有谁呢不提人力光是表面的油水钱又有多少? 如此斗台之下各地做主的头面人物便都来了大家设了看台给自己家娘娘喝彩顺带着都把欠娘娘的供奉钱儿收一下。 打前朝末山里老隐都不爱出来了这供奉算是各家都欠了三年整。 这帮子憨货才不管你改朝换代呢他们是敞敞亮亮的支开堂口卖力吆喝又各处通知到人力求在娘娘面前卖个大好以后才能让娘娘用他们。 人么!一辈子挣扎谁还不是为了点利益呢。 可他们却不知道就在旧城墙楼子上却席地而坐了不下二十名账房怕惊动这些江湖客这些账房也不敢打算盘便皆是手算。 等到那右边台子下面一车三银箱抬入某堂口帐子便有江湖客在帐子外吆喝起来:“桑乐县翠柳香楼十二家积银三年一次缴清!孝敬榆树娘娘一万八千两!” 喝彩声瞬间响起攀比的声势自是越来越大。 等这一堂把银子收拢进帐子那老城楼后偏房便有一位写满账本的账房进来把账交付与主位手中。。 二皇子杨贞将账本翻了几页看到总数就想拍桌子等到他手掌落下却落到了一处从边上迅速挪过的软垫上。 杨贞气急了就指着账本道:“小师叔!这都开始收香粉楼子老鸨儿的钱儿了您看看一处桑乐县酒楼粉头便是五万七千两入账这这就太不像话了……” 孟鼎臣低头看看账本神情肃穆又冷静道:“又不是头一回见这东西二爷就何苦发这般大的脾气。” 杨贞语气寒凉至极半天才说道:“哼什么剥皮割肉救万民的榆树娘娘?我看皆是一路货色不过如此罢了!” 孟鼎臣轻笑:“不过如此也得忍她让她捧着她讨好她不然人家一个不高兴撒手那管竹屏便入了京。待打了老刀损的可是你父皇的面子到了那时节甭说这点银子了便是金山银山朝廷的脸面也寻不回来了且……便是管竹屏输了他家还有十九老隐如今朝廷各处紧张皇爷□□乏术你便是再气也得忍着等着……便总有一天儿日头亮了你想如何自随便了你……” 杨贞久久不语。 孟鼎臣看看左右待周围人站起离开走的远了他才说到:“贞儿现在还不是你做主的时候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存不住稿我打死我自己。 正文卷 71、第 71 章 约斗这日晌午, 七茜儿早早便到了与辛伯, 谢六好他们练习枪术的地方。 早先就是这么约定的, 若有事就在此留下暗记, 约好时间相见。 如此便是斗台那边再走不开周无咎都悄悄上了山。 他人一到果就看到小娘子正盘膝坐在青石头上等他呢, 看他来了小娘子笑的自在还有闲心打趣呢:“才将我在山下瞅了一眼人太多了。”说完七茜儿一伸手往周无咎手里丢了一样东西说:“我算着月份差不多了却不知道你是喜得贵子还是喜得贵女?” 周无咎接过一看, 却是一挂做工精致的麒麟锁小娘子有心了。 心里高兴, 周无咎就抱拳道谢:“多谢娘子, 这都三月了, 是个大胖闺女。” 七茜儿跳下石头, 也替他高兴道:“添丁进口是好事儿今日六好怎得没来?” 周无咎伸手从背后取下一个红布包袱蹲下边打开边说:“他~他哥谢五好来了, 他若敢跟着背后便是一大串麻烦。他不敢走却让我给您带句话……” 七茜儿奇怪:“什么话?” 周无咎抬脸, 神色郑重道:“他说如今庆丰城到处都是咱们的人江湖的人朝廷的人还望娘子处处留意小心行事那山下各门收来的银箱能有几十个银子可不少~呢。” 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 七茜儿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平慎说话分析事情自然比辛伯还要高超他看东西从银子看那天夜里也是一再提示。 可这些人却不知道咱七茜儿根骨里却最最守规矩违法的事儿可是不会做的。 看周无咎提点自己她心中自然是感激非常也是再来的缘分不管是廖太监还是辛伯还是旁个谁对她都是充满了善意。 都这会子了还替她担心呢。 甭看这谢六好周无咎二人官位不大可是消息来源却不一般凡举那九思堂对江湖人有什么机密的事情七茜儿却都是知道的。 谢六好他哥却是九思堂北部执令那是总令孟鼎臣之下的四大支柱。如此谢六好在九思堂算作是少爷一般的人物一二般人都不会去招惹他。 而周无咎能带着谢六好到处走那是上峰信任说明他稳当受重视定是前途无限的人。 现下他能说出小心谨慎这样的话可见庆丰城内里确实紧张都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了。 七茜儿不知道江湖多大便并不觉多可怕她真诚道谢说:“亏你们记挂我多谢了。” 周无咎沉沉呼出一口气:“有些话咱们不好跟娘子详说就劝娘子一句改朝换代了如今世道不一样了。” 七茜儿对这话那是赞同的盛世呢安稳日子就要来了呢。 周无咎担心的事儿她没咋放在心上却对周无咎那个大胖闺女属实有兴趣便问:“知道了我说老周?你那闺女生下来几斤啊?脑袋可躺好了?我不吓唬你啊小孩儿头几个月这脑袋可得把好哭你也不能惯着就得狠狠心给她脑袋瓜子卡好了!知道么?不然睡出个歪脑袋以后可找不到好女婿那脑袋不平整都梳不得飞仙髻到时候你们可得落埋怨……” 啊~这是又来了! 小娘子哪儿都好就时不时跟他们露点着罗嗦毛病也不知道她家长辈是咋教的这人不大成日子就操点乱七八糟的心…… 周无咎无奈只得迅速将红布解开如此一对红木炳四面瓦槽尺半长牡丹花朵吞口的小铜锏便露了出来。 七茜儿一见此物便心里高兴她弯腰一手拿起一锏对着空中便劈了几下瞬间呼呼的破风声便卷裹起来声势是颇大的。 物件趁手七茜儿便随手舞了几下把一对小金锏就卷裹出两圈金影来。 周无咎就笑眯眯的看着不论多少次这奇怪的小娘子总会令他惊愕非常辛伯说的好真~天生的练武奇才几百年都遇不着一个。 瞧瞧这头回拿锏人家便知力道该怎么出怎么收他甚至不担心小娘子会输在玥贡山的任何人的手里。 辛前辈从前就说像是小娘子这样的奇人只要他们尽了本分好好引导不令其堕入歧途便是没白来这人世一遭儿。 老天爷降下这异人便有它的缘由等着看着总有一日便会知道是为什么了。 如此他们才甘心情愿被她驱使。 周无咎笑着看七茜儿舞弄那小铜锏便说:“此锏名曰百雨金锏两只重约五十九斤九两是辛前辈上次看娘子没有趁手兵刃便特地寻了上好的铜精又寻了兵器大师秀川梁烨亲手为娘子所制前辈还说给娘子赔礼了!从前看错娘子深浅便多有得罪还望娘子莫要与他计较了……” 周无咎说到这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便持手躬身又与七茜儿赔了一礼。 七茜儿一战庞图自然知道自己水底有多深也明白为何那辛伯要躲着自己。 听周无咎这样说她便收起架势斜眼看着周无咎道:“你让那老东西出来给我打上半月这事儿便过去了。” 周无咎讪讪便赔笑道:“辛伯年纪大了甭说打半月您一锏下去他便碎了。您老大人大量就甭跟他计较了!这样若是娘子实在憋闷今日这场比斗了结我与六好再来随娘子处罚就是。” 七茜儿憋了一会到底散了郁气就无奈道:“算~了。” 总算被彻底放过周无咎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抬头对七茜儿道:“昨日我与六好翻了一下九思堂内部文书便找了一些管竹屏的消息娘子可要听?” 七茜儿对他点点头。 周无咎这才说:“管竹屏字破风他出身贵门家世显赫其祖曾任献源郡太守少年悍勇值遇献源围城便单骑御敌有功受封周遭民皆颂之然此人天性孤傲目下无尘且脾性悍勇更不受约束转年与人约斗虽胜却累及家人俱被害遁走之后拜入玥贡山崔福安膝下学艺报仇……” 管竹屏的一生精彩纷呈真真算作是半本江湖传奇史了七茜儿听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直至周无咎说完她才笑着摇摇头道:“这样活着却也有意思?” 周无咎当下诧异:“娘子竟不觉着大丈夫当如是么?” 七茜儿闻言当下便看不起了。 她摇摇头满面的嫌弃道:“要啥没啥还还当如是!你可不敢学他。你说他图啥呢?别的老人家咋过的?他咋过的?一会子我可得问问他这折腾了一辈子他又落下了点啥呢?真白活了一般!如此我才不喜欢你们那个江湖。” 周无咎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反驳只能木然的点点头根本不敢反驳半句。 这小娘子的道理跟他们的道理是不一样的。 七茜儿将百雨金锏包裹起来背好才说:“从前我读过一首诗仿佛就是说管竹屏这样的人。” 周无咎便问:“却是哪一首?” 七茜儿便道:“记不得了只有一句似那老头儿的叫做莫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呵!” 周无咎静默片刻就抬头笑笑说:“从前听我们总令主还说过一句恩~便是黄尘足古今总有白骨乱蓬蒿……就此别过了娘子虽天赋异禀此去却不可大意万万小心才是。” 七茜儿笑眯眯的点头最后才说:“让那老头儿从他龟壳出来吧只可怜我陋巷一小妇却蹚入这潭浑水总不得脱身……哦他便觉着他躲了就没事了?可美的他!谁也甭想清净了以后让他帮我把庆丰城看好吧凭是哪个江湖客想到燕京还想……那啥!我可去他们祖宗八辈儿的吧!” 周无咎忍笑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掷给七茜儿。 七茜儿顺手接过打开瓶塞闻了一下疑惑道:“这是什么药?” 周无咎有些得意的说:“九思堂药局子出品行走江湖必备掩音丸一粒下去两个时辰声音沉哑凭他们是谁跟您多熟也听不出您是谁。” 呦!乖娃儿好东西啊! 七茜儿高兴立刻将小瓶子放到怀里又对周无咎一抱拳告辞道:“如此便~走也!” 说完自己也楞了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竟也有了这些江湖人的行事风格。 心里慌忙她又生硬的扶了一下膝盖:“告辞告辞!” 周无咎却没有看出来哪不对他郑重还礼道:“此去不可大意那玥贡山怕是恶性难改总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等男儿无能!便只能拜托娘子镇守庆丰此去!祝大胜!” 七茜儿点点头认真道:“恩!大胜!” 不是为了那叫大胜的混帐玩意儿老娘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十月旧城之下成群成堆的江湖看客聚拢着却寂静无声百泉山上千的江湖人齐齐汇集在此竟无有一人敢轻易出声。 今日江湖盛事有两山两隐相斗寻常又怎能看到。 便冲管竹屏的名声又有多少江湖豪客纷纷就近赶来就隐藏在各家彩棚当中暗自观战。 本以为今日风云际会众人一来却又暗自心惊。谁能想到呢?管竹屏却先给自己预备了棺椁?这本就是未及争斗便显弱势之象? 从前都只说那百泉山的那位了不得四方豪客也有议论却大多不信。 管竹屏就成名多少年了!她便是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成了精的老江湖么? 斗台之上管竹屏身穿素衣跪坐在一块毡毯之上他的老木仓就素淡的放在腿边此人功夫早就纳入归真之境并不会如庞图那般夸张。 而斗台之下一辆老牛车就拉着一副棺材管竹屏的徒孙裴倒海手捧麻衣安静站立心内却酸楚无比。 不足半年他们这一脉便没了九霄峰名下趋炎附势之徒散尽不说又为自己这样的不肖孙师爷被迫去隐受山主大令出山约战。 昨日师爷命人寻到自己又开了师傅的棺木亲自验看了师傅的尸骸之后他便静坐半日后命自己预备了这口棺木。 师爷说他赢不了。 裴倒海守着棺木心中苦涩难当就不断想起几月前那百泉山人一路舍命阻挡当初心情怕是与自己差不多吧。 当斗台三面铜锣最后一面被九思堂的小令敲击众人闻声看去那斗台红杆上悬挂的斗贴却依旧没人接? 就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了那榆树娘今日到底是来?还是不来了? 只有百泉山周围的人才会喊七茜儿榆树娘娘旁人却唤她做榆树娘的。 谢六好敲完铜锣便抱着锤儿慢慢下台又颠颠的走到自己哥哥谢五好身边浅坐着。 为这场约战今日九思堂来了两位执令三位分令而谢六好的五哥便是北部大执令。真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实权人物了。 谢六好知道小娘子自然会来便坐的稳当心里也不担心抽空还能从袖子里摸出几颗豆儿吃。 从前他可不敢这般做可昨日他哥来说是考验一下他的身手结果兄弟一场交手他最初竟能与自己哥哥打个旗鼓相当。后若不是他经验不足就还能多扛一会子。 此时谢六好方知道受辛伯指点与小娘子多日交手他竟是涨功了。 那些日子是真的苦苦极了!他就一门心思的努力心里就只想着便累死了也要陪着小娘子练出去好使得她在庞图木仓下脱身。 成日子与小娘子那样的异人对持他不涨功才怪呢。 兄长诧异不断追问无法他才期期艾艾说是被辛伯指点了。 他五哥自然是高兴的这年头找个实在的师门那也是不易。 只可惜兄长心思如今复杂了还拉着他说一些有的没的让他不高兴什么叫丐门损伤辛伯后继无人?还让他好好孝顺往后若能成为丐门继任必能令阿爹阿祖如何? 尽瞎想好端端的小公子不做他去靠着城门讨饭去?那不是有病么! 作为执令的谢六好对弟弟一直在暗地观察。他这个弟弟因为最小从小便被宠溺坏了当初家里也是舍不得他受罪便也没有使劲收拾他就搞得他年岁不小还浑浑噩噩心思天真的像个小孩儿。 后来这不是他们兄弟几个跟对了人又成了朝廷命官父母便说就让小六也吃一碗稳当的公门饭吧。 谁能想到呢一入公门这孩子竟遇到了大机缘脾性竟也稳当了恩!好的很呢确是长进了。 如今日这么大的风云际会他的心都躁动无比自己弟弟倒好还有闲心吃豆儿? 这怕是学了那位辛伯的风范了好!实在好! 这猴子从前甭说这种大场面便是平常家里兄弟争斗他都会上蹿下跳除却捣乱那真真是呱躁无比是人见人烦的一个小混帐东西看弟弟可亲谢五好便踢了弟弟一脚。 谢六好奇怪的看向哥哥看他哥哥对他慢慢伸出手索豆儿吃。他就撇撇嘴从怀里取出纸包正要给自己哥哥抓却把半包豆儿都泻到了地下。 谢六好伸手正要敲他脑袋却听弟弟说到:“来了!” 谢五好心里一惊抬头便看到远处一身影正从百泉山的方向纵身而来。 说来便至那女子身形快速非常如流星赶月等到他赞叹一声好快那女子已踩着一路的彩棚而至飞身跃到斗杆之上伸手便摘了斗贴又缓缓落下姿态飘逸漂亮若祥云中来的仙鹤一般。 有人低声喝彩又喝彩人多了便成了齐齐的一声呼喝声势颇大。 喊完众人立刻静默纷纷抬眼去仔细看便见这人如传说一般戴着面具也看不出她的年纪除却身后背着的红包袱两臂扎的臂甲这女子其余地方竟无一点江湖人的味道。 不知道如何形容?若是仔细去套便像……盛装打扮去庙里上香春游的贵妇? 她梳着已婚妇人的狄髻发髻上插着做工奢侈的金牡丹花头面这头面虽然只有两朵一看却不是平常物。 再看她身上从衣衫到绣鞋均是黑底金牡丹花的重绣绫罗甚至她腰上扎的那根锦带都镶嵌着华丽的宝石花卉的贵重物儿。 有识货的一盘账目恩少说这一身都得几千贯? 她走路走的特别雅致如大家贵妇赴宴般就持着斗贴将双手藏于袖中又放置腰间位置便稳稳当当的走到管竹屏不远之处这一路她步态曼妙好看宛若步步生莲。 谢六好看的目瞪口呆便听到自己哥哥在耳边轻声与分令嘀咕到:“看她这一身打扮从前必然是受前朝贵人供奉的。” 分令主迟疑一下也点头说:“那些首饰?看款式确是宫造这?百泉山又与燕京不远却为何……才出来?” 谢六好刹那心跳如鼓正要想些牵强理由强出头分辨却听自己哥哥道:“南护国寺还不是世代受皇室供奉?前朝暴虐人人得而诛之!看不惯的多了去了这娘子来历诡异且功力高深又是最近才出山想是如总令所说终究不忍万民流离失所又怕这帮莽货打搅了新朝民生如此才出头阻玥贡山入京却是与我们有好处的。” 分令点点头道:“确是如此她隐居百泉山随便外面翻云覆雨也不出山那庞图到底做的过了……那么多人命填进去便是铁石心肠也看不下去了他若是如这管竹屏晓事说不得还能好好活着。亏他桀骜不然却是你我的麻烦了!你说~那玥贡山主把这样一个怪物折腾出来还结了大仇怨~五兄你说他现在心里啥滋味?” 这话说的幸灾乐祸句句不怀好意。 谢五好伸手把自己弟弟手里的豆儿卷了边吃边看热闹道:“他啥滋味咱不知道令主倒是说了看庞图尸首这娘子就未必输只……你这庆丰城头却不好管着了。” 他咬着豆子用下巴左右点点那些趴在看台上的江湖人还有彩棚外面叠放了老高的大银箱。 谢六好心里缓缓呼出一口气又悄悄抹下汗珠。 心想真真是想多了还隐居?还皇室供奉?那娘子就是……他心内忽一惊便忽然了悟了一事小娘子这样打扮可不就是让大家这般想她的。 台上。 管竹屏一直合着眼一直到那小娘子接了帖子慢慢走到他附近他才缓缓睁眼上下打量起来。 好半响管竹屏才道:“来人却是榆树娘?” 七茜儿无声的点点头如管竹屏一般坐下在他面前打开背后布包就先取出一对小铜锏放置在一边又取出一份包裹好的笔墨纸砚铺排起来。 看台上的江湖客议论纷纷毕竟江湖上十八般兵器用金锏的却少之又少这榆树娘娘的来历便更加诡秘了。 可他们却不知七茜儿入门便与旁人不同练到后面更走了诡道她是舍了江湖人世世代代自我循环的行气道路自取大地元气供养肉身又凭气运自我开悟出一身古怪功夫的。 辛伯让她用金锏那不过是考虑到她一身蛮力用这样的钝器才是适合那利刃过肉不过一条豁口不是要害地方便总有生机可钝器伤人却最是要命挨上一下便是内里重伤。 管竹屏正要细细问这女子的来历却看她取出包袱里的笔墨纸砚摆好又打开斗贴便认认真真的在斗贴落款之下写了三个大字榆树娘接着年月日最后取了手印对着名字又端端正正的印了下去。 写完这女子又把斗贴倒对于他缓缓推至他面前就声音嘶哑着说:“闲人风中立蠢驴才混江湖好好的日子不过成天的就打打杀杀哎~新朝了就都稳稳当当过日子不成么?这一趟一趟你们也是没完没了了。” 那是一刹那的静默几乎所有人都想问这娘子一事这位?你不是应该说说江湖切口报报家门么?你可飞扬可跋扈可冰冷可不屑一顾可你这是何意? 这上上下下小两千人如何就是蠢驴在江湖?还有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就如咱家里的坐在炕头的老婆子一般的絮叨呢? 可怜管竹屏半生江湖就从未有人跟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他看着这娘子推来的斗贴困惑极了便问:“娘子这是何意?” 做老隐多年又谁敢让他签字画押? 七茜儿将笔头倒过来递给他:“你不怕吃官司么?朝廷律令啊!上斗台签生死令如此才不追究!不然一会子你打死我或者我打死你没写这个衙门要追究的懂?” 管竹屏满面木讷好半天才哦了一声接过毛笔很认真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七茜儿见他乖顺便满意的点点头。 其实最近她心里有许多困惑一直就很想问问这些江湖客。 如此她便按照自己的方法问管竹屏道:“老先生今年贵庚啊?” 一大滴墨汁掉落斗贴。 七茜儿便在面具后面啧啧嘴儿道:“这么大年纪手脚都不利索了这子女也不孝顺!还让你出来奔波那?” 管竹屏深深叹息抬脸回答:“老夫今年八十有四?” 七茜儿闻言大惊便诧异说:“呀!都这么大岁数了?有几个孩儿啊?” “都成家了没呀?” “可有孙儿了?” “可是孩儿不孝顺逼着你买房置地才弄得您若大岁数还得四处奔波!” “你们玥贡山一月给你开多少月钱?” “家里几口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晚了给我写长评还有莲花落的宝贝我明天上来加精你们太贴心了!我会好好写的鞠躬! 正文卷 72、第 72 章 自打去岁知道有江湖这个玩意儿, 七茜儿便憋了好一肚子话要说。也不是针对哪个人, 就是在座的所有人她都想问问? 凡举说道理了, 便都有个开场, 像是七茜儿这种人她与老太太想跟人拉闲话一般会从对方打扮开始。 娘们儿的老规矩了几万年都不待变的。 伸手接了管竹屏写好的死斗帖子, 七茜儿便把东西一合却放置在一边没起来见管竹屏诧异她就跪坐着盯住管竹屏的大袄问:“我说老哥哥你这布哪买的?” 管竹屏本正要凝神摸银木仓, 闻言便呆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大袄这件衣裳还是从前下面弟子供奉上来的, 他专注武学, 不拘小节, 对这个也不是很讲究, 且这次出门急躁离开玥贡山就带了这么一件。 他琢磨半天也不解七茜儿到底想说什么心乱了, 便也想梳理一下于是反问七茜儿道:“却不知榆树娘是何意?” 七茜儿连着啧啧啧了好几声便道:“老哥哥, 他们跟我说您乃一代名宿还是玥贡山名人儿?” 老太太吵架先夸后损。 这?这是夸奖自己呢? 管竹屏见多识广一般也不爱听阿谀奉承然而这是榆树娘对方难道也知道自己名头?更对自己从前那些快意江湖的事她是佩服的? 台上那两人一动不动他们说的话却一个字没漏的都传到周遭人的耳朵里了。 如此便满场子人皆是满面困惑只有谢六好抱着一面锣心道祖宗看看场合吧您这是又开始了都不用一下午这老头家里老鼠洞有几粒粮食都会被这小娘子套出来的。 他同情的看看管竹屏吸吸鼻子又抓了一把豆。 管竹屏认真思索片刻终露着高人的气度道:“皆是江湖传言徒负虚名罢了榆树娘过奖了。” 听他这样说七茜儿便一拍腿语气确定道:“我就说么肯定名人儿!” 从前怕露了行迹打庞图那会她不敢咋说话现在既然谁也听不出她是谁了不秃噜个痛快她便不姓霍了。 管竹屏一生征战无数多少江湖知名之人都陨在他的银木仓下他们对战之前会说很多话便从没有这样的? 得意他倒也是得意的只对榆树娘这态度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如此他便深问起来:“却不知榆树娘想说何事?” 七茜儿不接他这话却继续问:“老哥哥啊您今年贵庚呦?” 管竹屏脖子微微上扬:“老夫八十有四。” 七茜儿闻言便又是一串啧啧啧啧完继续问:“那家里几个娃儿啊?” 管竹屏有些愤怒便横眉冷对道:“老夫一生专注武学并未成家!” 这次七茜儿不啧啧了她点点头语气却是很欣慰的说到:“啊这样啊!这样啊!怪不得呢我就说呢!这样好啊~这样就对了。” 管竹屏大怒伸手摸住木仓杆喝道:“你要打便打凭的罗嗦起来??” 七茜儿瞬间提高嗓音:“打啊怎么不打?可打之前有些事儿咱总得问清楚吧?我说老哥哥你是不是槽牙都掉了这么大岁数了都来使大力气了前几顿咋就都喝的是面汤呢……?” 恩?这话不对劲儿了。 周遭一切人连着管竹屏皆是大惊难不成这榆树娘还派着人跟着? 她说面汤?什么意思?掌握了管竹屏的一切行迹还借机下毒了?不能吧便是耍些花招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必这般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啊。 管竹屏心中一凛先是愤怒接着大惊他立刻放下仓杆凝神运气气行一圈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如此他便缓缓睁眼看着七茜儿冷冷道:“百泉山便是再不堪也是天子脚下名山又从古至今出过多少风流豪杰!你这小人竟给老夫下了什么毒?真卑鄙无耻果然小人行径来来来有本事你与我在这斗台大战……” 七茜儿赶忙打断:“等等等等!老哥哥你说啥呢?什么下毒?” “还不承认!!” 管竹屏胸中血气翻涌一提木仓毒龙出海般便是连环三招七茜儿提起自己的小金锏当当当便是三下格挡管竹屏一路奔波劳碌年迈体衰还不战露败想自己被下毒便一时气急出手便被她顺手几下利落的格挡轻易就将木仓头压在地了。 七茜儿有些生气就大声问:“你咋跟你徒弟一个衰劲儿不守规矩便罢了还都爱玩偷袭呢?我承认啥啊!” 总算是打起来了看台上所有人呼啦就站了起来他们看到管竹屏成名的三招便心内佩服想甭看八十多了这手脚倒是利落果然就如传说当中那般凛冽然而没想一瞬的功夫便被那榆树娘娘轻易的压制了? 这三下挡的姿态高明又漂亮竟是每一招都算的清楚管竹屏招招只使得一半便被她敲到了地方卸了攻势他被迫接上第二下继续攻然~皆被轻易化解了。 不不对吧?那是老隐管竹屏啊! 众人看管竹屏不动便认为只是言语冲突却不知道管竹屏暗自运气他的银木仓被压制在地却分毫不动。 等了两天就是个这?那刹那的三招过去众人就觉着不痛快被憋住一般便想难不成这榆树娘真的给管竹屏下了毒? 管竹屏面色巨变最后就一手握木仓一手捂着心口怒到:“你这卑鄙毒妇竟给老夫下毒!” 冤枉啊! 七茜儿怎么能认这样的事儿她举着金锏指着九思堂那几位大声道:“你老糊涂了那么多官老爷坐着我给你下毒?你瞎说什么呢!” 谢五好本正在咀嚼弟弟那豆儿瞬间便被呛住却也不敢咳嗽就憋的面目涨红。 官老爷?谁啊?谁是官老爷? 管竹屏冷肃决然道:“没有下毒?那你这小人如何知道老夫身体状况又如何得知老夫这几日喝的是面汤。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你你竟然想抵赖么?哼!这般多的人在此我怕你赖不了!百泉山也不过如此!” 七茜儿被气的一个倒仰她举着自己的小金锏又指着管竹屏便骂了起来:“你这老头儿白长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胡说八道的?你都八十四了八十四了!年岁到了你后槽牙还能落下几个?你要是有牙口你能每天喝面汤?” 管竹屏啐了一口骂道:“还狡辩便是老夫上火掉了两颗老牙那也是老夫私下里的事情你又如何知道的?还说没监视老夫没下毒?” 七茜儿长长吸气向后蹦了一下跟他对骂:“呸!你个老糊涂蛋牙掉了都开始漏面汤了你你自己看啊!你昨天前天喝面汤落的饭嘎嘎还在衣大襟呢!我监视你个鸟毛儿!个老头儿瞎说啥呢?” 静默静默静默…… 无数口茶水喷出有无数眼珠子掉落…… 管竹屏手里的银枪当啷落地他慢吞吞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衣襟。 七茜儿把右手的金锏递到左手就好心好意的指了一下道:“那!那……瞧瞧面嘎嘎还在呢……哎呦~可怜的……八十四了都漏汤了自己还不知道呢?啧啧啧……” 管竹屏看看自己的衣襟就手抖着从正面抠下一点点干了的面条。 这一生英明都不保了便就此死了的好啊! 然而七茜儿却依旧不肯放过人家还好心的指点道:“那那……胳肢窝儿那我说老哥哥那边还有一根儿啊对!就这根这根漏的偏僻可有小半月了吧?” 可惜啊她这好没卖出去管竹屏就一口鲜血喷出就吓得七茜儿一个倒纵上了旗杆子。 她喊着:“哦呦~不好这老头年纪大了无儿无女少照顾这是内里有啥毛病吧?咋好端端吐血了呢?” 管竹屏闻言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裴倒海凄厉的大喊一声:“师公!”喊完他丢开手里的东西便扑上斗台把个摇摇晃晃的管竹屏扶住了。 豁出去他对着七茜儿大骂道:“卑鄙无耻!” 七茜儿能吃这亏?她蹦下旗杆离着地下血沫子远远的立刻回嘴:“你这孩子瞎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卑鄙无耻了?” 裴倒海愤怒至极青筋直冒的吼到:“有种真刀真枪与我师爷比斗你怎么能使这样的奸计气的我师爷吐血!你卑鄙你无耻!百泉山我呸!呸!呸~!” 刹那周围全都乱了起来七茜儿是百泉山的扛杆子呸她便是损了大家伙的面子今儿就是命都不要了也要把台上那贼厮劈成八瓣儿不然明日出去是个孙子便能对自己啐上几口了。 这个卑鄙百泉山不能认! 百泉山不认七茜儿更不吃这个亏她本想呸回去又一想不对!我带着面具呸出去是恶心自己呢。 如此榆树娘娘收了吐沫就站的远远的还嘴道:“瞎说八道如何是我气的分明是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气的你们阿爷吐血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头你胡说八道诬陷我!” 裴倒海正要反唇讥讽回去却被他师爷拉住。 管竹屏缓缓吸气站稳身势一伸手又抓起自己的银木仓对七茜儿道:“榆树娘这是你我二人的斗台他小不懂事你不要与他计较。” 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就怕徒孙一人带着他的尸体离不了这毒妇的地盘。 不计较?门都没有! 七茜儿把嘴上亏认作人世第一大亏便是今日斗台输了嘴上亏能折磨她半月不得安睡后半生想起来便会左右开弓抽死自己你怎么就那么嘴笨?你该酱酱说酿酿反击…… 她气愤道:“不是那么回事!来来来!这么多人呢都能作证呢!你家人怎么不讲理了?这一会子我监视你一会子我下毒?现在知道冤枉我了又说我气你吐血!嘿这天下的道理都是你玥贡山的道理不成?你不肖子孙把你气的吐血怎么就成了我气的了?” 看客皆静默不分你我不分黑白两道均心想就是你气的! 管竹屏使劲忍耐最后到底忍不住道:“老夫吵不过你你说怎么就怎么吧!老夫便只有这条命了……来!随你你拿去你说让老夫如何?你的地盘死活全凭你一句话!” 七茜儿就气炸了她指着管竹屏骂道:“你这老头怎么不讲理呢?岁数活到狗身上了怎么见人就咬呢?” 周围刹那嗡嗡声一片七茜儿憋屈便一挥金锏对地下就是一下猛的!就听得轰的一声鸣斗台四个角就去了一个。 恩立时就都老实了! 这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管竹屏气的两眼冒金花他又要吐血却听到右面一处看台有人念了一声佛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这样做便过分了管老先生而今血气不畅你莫要气他了。” 这声佛号带着未脱奶味的童音众人诧异便闻声看去却看到那边看台布幔拉开十来位上了年纪的和尚当中正端坐着一个小和尚。 真是小和尚的至多年岁十一二岁的样子。 九思堂执令谢五好看到来人便一惊他站起对身边人招呼道:“是护国寺的四苦大师到了来人!请大师这边坐。” 江湖人士议论纷纷言语间皆是念诵之声尽是崇拜之意。 七茜儿好奇便仔细打量见到那边正中间坐的小和尚粉雕玉琢还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袈裟这可人意的小孩儿~她便犯了想儿子的痴症。 她也不知道护国寺代表什么更不明白江湖水有多深便笑着对那粉白的小和尚道:“我说小和尚出家人不打妄语这老头儿被不肖子孙气的吐血如何便成了我气的他?你笑不明白这人世上的事儿可不敢瞎说啊瞎说小心我……” 她本想说小孩儿你胡说八道老婆子我脱了裤子打你屁股之类的婆妈话后来看到人家人多势众打架麻烦吵架人家嘴多就一准儿吃亏便岔开话拿着金锏一指道:“小和尚你下来!我给你掰掰这道理!” 坏菜!百泉山迎门叫嚣护国寺? 周遭气氛瞬间压抑连个咳嗽的人都没有吓的脚软的就有一大堆。 七茜儿举着金锏站立不动那小和尚安静片刻便慢慢站了起。 他身边人具是满面惊色还有人轻声劝道:“主持观这女子行事作风诡异您万不可轻易涉险待贫僧下去会她一会。” 七茜儿困惑的眨巴下眼睛心想这帮和尚不念佛咋?这是也要跟自己打架? 那小和尚却坦然念了一声佛道:“阿弥陀佛师兄们莫要担心我看那女菩萨只是嘴利却始终没有乘人之危便不妨事的如今没了师傅庇护小僧~就总要长大的。” 说完这小和尚身形微动竟稳稳的从那彩楼跳了下来他穿着一件极大的袈裟如一朵红云落下落地竟一粒浮灰都没有溅起。 周遭又是一阵喝彩七茜儿却惊讶的咦了一声。自入了这倒霉江湖她也算作是见过高手了可那些高手给她的感觉却与着小和尚完全不一样的。 怎么说呢这小和尚小小年纪竟有威压呢。 小和尚神色端庄走路若踏在莲台便一步一步走到了斗台之上待他走近七茜儿再仔细看心里更喝一声彩。 该如何形容呢两辈子都没有见过第二个生的这般佛气儿的人真真就放地上不用建庙立刻弄两簸箩香油钱都不在话下。 小和尚长的真是太好看了甭看他人不大这气质稳当的呦干干净净就只看了七茜儿一眼便立刻收了七茜儿的心肝肚肺肾这孩子奶皮子真白啊眼睛真亮真清澈这鼻子生的真秀气这嘴巴端正端正到除了念佛便不用说旁个人话了。 哎?这孩子额头生的胎记竟然是三瓣莲花么? 四苦被看的有些不舒服便合掌施礼道:“女菩萨好。” 这般干净的人跟自己问好啦七茜儿便赶紧回礼道:“好好好啧你这小和尚生的好看咋就出家了?这么好的孩子你爹娘也舍得?那些和尚怎么把你骗到庙里的……今年多大了?你额头的莲花儿是胎记么?真是有佛缘的……” 七茜儿一大堆的问题就又抛了出来只可怜了四苦小和尚他打记事儿起就在庙里呆着会说话便开始念佛能拿的动毛笔便跟着师傅开始抄写佛经这些话字面上他是懂了但意思就不明白了? 站在一边的管竹屏又开始生气便对七茜儿骂道:“你这长舌妇尊重点儿你快闭嘴吧!不得对大师无礼。” 七茜儿看不惯他转脸正要骂上一串长的却听到这小和尚说:“却不知道女菩萨让小僧下来到底有何道理要说?” 七茜儿一抚掌就拍手道:“对对对我喊你下来是让你做个证人的来来来大家坐下我跟你们掰掰正话。” 作证人? 众僧互相看看齐齐便松了一口气。 七茜儿说完一伸手当做领着自己家孩子般她便把小和尚的手拉住了。 一边把他往中间带七茜儿还不客气的指着九思堂那几个令主指派人呢。 “那边那个大高个把你们腚下的垫子给小和尚拿来一个坐小和尚忒干净一人坐这里本就不合适这地方到处血淋淋的不吉利人家出家人可别污了人家。” 现场就管竹屏吐了两口血这又是埋汰自己呢管竹屏伸手拍拍心口他忍了能把百泉山引到护国寺对立面上便是死了也觉着值得了。 可护国寺众僧人却是满意的自己家小主持可不就是天生佛子下凡世上最干净之人虽他们不满意自己主持被人拉住手可听这女施主一口一个老哥哥一口一个你这孩子想来年纪也有个数目了如此便也能忍得。 可怜北派执令谢五好被当做了小厮亲自上斗台送垫子。他却没看到自己弟弟早已经把脑袋埋在了铜锣里。 那台上没一会便坐成了三角护国寺四苦大师坐在一块缎子垫上身边还摆上了素点心他身后还站着九思堂执令谢六好而管竹屏捂着心口就被自己徒孙扶着坐下正在缓缓运气疗伤。 看客们皆想纵横江湖也有个年头了怪事见到不少却属今儿最奇异。 等到七茜儿坐下四苦便问七茜儿:“却不知女菩萨要怎么分辨?” 七茜儿想了下便对四苦道:“小和尚才将你们说是我气的这老头儿吐血的?” 四库大师没说话只念了一声佛。 七茜儿便一拍膝盖道:“冤枉啊!不是我说他你们看他这件衣裳!” 大家便一起转头就去看管竹屏的衣裳管竹屏羞臊就立刻用手护住胸前脏污之处怒视七茜儿胸中又是一阵翻涌。 七茜儿对他哼了一声扭脸对四苦说:“我说是他不孝子孙气的还真不瞎说他你看他这件衣裳这是老北边七百大铁钱就能买到的宽面清布懂了吧?” 恩?不懂!众人齐齐摇头。 七茜儿就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傻子。”她指着彩棚外的银箱道:“那边的银子据说都是给我的供奉这话不假吧?” 众人又一起点头实在琢磨不透这女子到底要做什么? 七茜儿此刻就得意起来了她掰着指头给小和尚算了起来:“不是我说这位都八十四了是牙齿都要掉光的一老头儿你看谁家老太爷这岁数要千万里奔波着给子孙出头的?没有吧!不该吧?” 这话要怎么回呢? 周围人一想却也是啊!庞图闯了祸叫谁出来不好叫个八十四的出来确实就过了些。 七茜儿可不管周围谁点头了谁摇头了她就继续说:“我也不是没见过老头儿不说旁个我们从前隔壁巷子就有好几个老头儿那些老头儿还没到八十四呢六十多就不做事儿了人家做太爷呢!看到第三代就开始享福了。这人老了辛苦一辈子又养大一堆儿女还不该着想喝啥喝啥想怎么发小性就怎么发点小性?我这话没说错吧?” 七茜儿拍拍手左右看一圈拉同伙。 当然是应该了八十四了现在能看到几个八十四的老人。 大家一起点头。 七茜儿拉到支持就又指着管竹屏道:“这老头儿跟我一样他也管着一个山峰呢叫啥九霄峰的?按道理供奉银子也没少收吧啧来来不是我寒碜他家晚辈大家伙就看看他这袄子?” 大家一起就去看管竹屏。 管竹屏一辈子老脸都没了什么尊严都破灭了就脑袋里嗡嗡的只会无力的护着自己的衣裳。 七茜儿一脸嫌弃:“瞧这做工粗针大线的这一看就是最低等的针线婆娘给做的他给徒子徒孙赚了那么些银子就是再没良心八十四了!八十四了!他还能扑腾几天儿啊?老人家出远门呢好歹给置办两身见人的衣裳不过分吧?” 为了加大说话的力度七茜儿还拍了几次手表示嫌弃。 说完衣裳再说鞋子:“大家伙都看看看他这鞋老人家软骨头摔一跤都能折了的岁数啊就一双厚麻底子鞋就给老头打发出来了?八十四了!八十四了!他能活几天啊! 你玥贡山家大业大几百年的威势没的穷到这份上吧?那两三贯的软牛筋底子软和鞋给老头置办两双啊?那有点孝心也不能这样办事儿这是上台给他全山死斗来了良心呢?” 大家闻言又一起去看管竹屏磨了半边的厚底皂靴果然……就是寒酸了些。可不就是这老头也算是给玥贡山扛了几十年的旗杆子人给人买两双舒服的鞋又能抛费几个? 七茜儿看大家同意了她的意见便更得意了回手她又一指管竹屏的脖颈还有手指甲那是相当嫌弃的说:“来来来别说我冤枉他们家孩子看看这老先生的脖根儿泥有三寸再看看老先生这指甲啧指甲缝这是头年的泥吧?” 说到这里七茜儿便盯着裴倒海说:“咋?我说你们不孝顺你们还不愿意好家伙!那边棺木都预备好了你爷都八十四了!八十四了!这辈子就油尽灯枯了马上蹬腿儿了便是头老驴要死了还给把好料吃呢!咋?他不配? 要是那孝顺的头天晚上好歹烧一锅热水从里到外也得给爷搓上一顿热乎的手脚的指甲也修剪一下上路呢干净点总没错吧?他又不是孤魂野鬼?除却这个十三层的装裹你买不起三层上布的你给你爷预备了没有?” 江湖人士谁不是哪儿死了哪儿埋骨就哪有这份讲究啊? 裴倒海想还嘴却无从下口。 他是没有给师爷预备这些他也不懂啊! 七茜儿看他这般羞愧便冷哼一声道:“你们家里的老人没有孝敬好就邋邋遢遢的给打发出来丢人现眼让外人看了笑话外人正义替老人挑拣了几句还不是为你们好? 个大不孝的东西!个遭雷劈的花了老头儿几十年的血汗钱装裹衣裳都不舍得给老头预备还讹上我了? 咋?你爷气到了吐血了我的错?来来来想不让人说出短你好歹做点人事儿啊!八十四了!八十四了!我就纳闷了死斗的场子你家咋就这么罗嗦……打不过你们讹人来了……” 七茜儿这话还没数落完管竹屏就一口血又喷了出来……这一口很大下雨一样。 亏得七茜儿功夫好她咻就蹦跶开了蹦开了还不忘拉着小和尚一起蹦开。 那动作叫一个快。 等她站稳了看管竹屏要倒却依旧不放过教育小孩儿一般对四苦道:“小和尚你可记住了不是我嫌弃他们玥贡山这人托生到世上你可以穷可以烂唯独孝道不能损半分不然早晚天打五雷轰你看到这老头儿的下场了吧?” 四苦大师完全没听七茜儿说话他脑袋里全是那句八十四了八十四了八十四了阿弥陀佛八十四好惨好可怜啊。 回头让师兄们给这可怜的老先生预备几套干干净净的僧衣吧自己家僧鞋就是再不好也比他脚上的强啊…… 七茜儿吵架赢了自然暗爽她最后结案道:“不是我说这人做事就得积德行善就得孝顺父母就得守着这世上的规矩你看这老头现在可怜?嘿!八十四了没人管这是因果来了。 小和尚我话不好听道理是实在的。他这个是报应来的他自己就是个大不孝的!若不是他年少时飞扬跋扈连累了父母亲戚皆因他损命他好歹也有个血亲管着死了也有个祖坟埋着好么~还活人呢牲口都不如一辈子走到八十四还不知道错在哪儿了。” 四苦今儿不知道怎么了还接上话了。 他说:“女菩萨他错哪儿了?” 七茜儿冷哼:“这天下初定万民才将安稳他就出来祸害江湖挑起纷争害人损命此人就不忠不仁!父母亲戚受他连累没了命去他一根独苗长到八十四却不知道愧疚好歹给家族延续血脉此乃大不孝之徒!最后人家旁人把孩子托到他名下教养他又给旁人的孩子教育成了暴虐嗜杀~不忠不孝的又一代你说他是不是黑心黑肺烂透了……” 这话还是没说完就见那管竹屏噗噗噗三口暴雨血眼睛一翻他便仰天摔倒了。 周围没人说话好半天四苦一声叹息:“阿弥陀佛女菩萨……老先生他咽气了。” 七茜儿却不在意的说:“小师傅按照佛家的说法他现在该从哪边开始冷呢佛家说从头凉到脚哪就是畜生道!□□不离十呢我们百泉山几百里的义亭多少孤儿寡妇今儿好歹收回一间了。” 她慢慢松开小和尚的手便缓缓走到目瞪口呆的裴倒海面前说:“小子听清楚了吧不是我气的这是我把实话揭穿了他被你们气死的!玥贡山我呸!什么玩意儿!” 管竹屏死不瞑目凄惨的躺着七茜儿绕过他的尸体便缓缓向着谢五好走去。 谢五好畏惧便倒退两步却听那榆树娘娘说:“小子那边棚下的银箱我不要你们搬走吧。” 众人诧异却畏惧而不敢言语。 就看那榆树娘娘把金锏收了边收边嫌弃的说:“狗屁的江湖狗屁的恩怨!一个个娘生爹养偏把自己看的不值钱一条命说舍了便舍了都一个个滚回家去都老老实实的孝顺父母养育儿女明儿谁再打着我的旗号收供奉银子就小心我坐你们家屋顶骂上个三天三夜!” 说完她站起来背好家伙左右看了一圈就大声问:“百泉山的都聋了!” 这句话运气而出自震耳欲聋。 百泉山一脉自然是畏惧纷纷点头称是。 如此七茜儿才满意道:“而今天下安了明君也登基了有老天爷庇护的好日子就来了!从今以后手里若有富余就送孩儿们去读书以后好考个举人秀才也是满门的体面八辈儿祖宗便是死了坟坑里都能笑活过来。 若有闺女的也要细心养着好好干活给娃再预备一套好嫁妆等到老了才有你们的老酒喝!平平安安儿女绕膝父母欢喜的好日子不过就一个个好勇斗狠的傻江湖黑水里搅拌真是……傻子!” 这话说完那小娘子便轻轻跃着又往哪山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存稿我想存稿!我想存稿!呜呜呜…… 正文卷 73、第 73 章 假模假样从后院小佛堂出来, 七茜儿便看到老太太院里的李婆子。 这李婆子原来是干爹他家送来做针线的, 可是这针线做着做着便上了老太太炕。 老太太也喜欢亲手给干儿, 孙儿做针线, 她一个人寂寞就找个人边做便闲扯这扯着扯着老太太做主便提了李婆子做自己院子里的管事娘子。 李婆子现在每月拿七茜儿一贯月钱呢。 李婆子看到大娘子总算抄经出来, 便笑眯眯的上来行礼道:“奶奶老太太那边寻您好几回了。” 七茜儿有些惊讶便看看她道:“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要在青雀庵跟江奶奶住几日么?可是有什么事儿让老太太不高兴了?” 李婆子上来要搀扶七茜儿七茜儿却拒了:“走着说我没那么老呢。” 李婆子闻言便退了一步跟着大奶奶往外走。 七茜儿迈步出门, 刚才也不觉着怎样可一脚踏在亲卫巷的青石板上, 她心思便一阵恍惚, 想着, 啊~才将我骂死了一个老不修, 还保了这山前山后五百里的平安还给朝廷捐了好些银子如今, 却又回来收拾这三瓜俩枣的日子了? 被人追捧着是啥滋味呢?边走七茜儿脑袋里便跑着上万匹披红的彩马还有堆成山的银子, 那望不到边的彩棚她就是随便动下胳膊周围瞬间就有震天响的喝彩……恍若做梦一般。 “奶奶?”李婆子说了好些话看出七茜儿不专心便提高音量喊了一句。 七茜儿眼神渐渐清明带着她继续往老宅走说:“没事儿我就是抄经抄的恍惚了。” 李婆子笑着奉承:“奶奶心诚一抄便是一整日也不吃也不喝的老太太提起来便心疼的很……” 李婆子告诉七茜儿老陶太太今早在青雀庵跟家里的老太太告状了说她家媳妇儿去四老爷院子里闲说的就无意瞧见喜鹊小姐身上有伤呢还有不少呢…… 七茜儿自知道乔氏去了哪儿也自然知道文氏是个什么牲口性格可她绝没想到乔氏的报应来得竟这么快? 文氏天性残暴她养出的崽子也个个是这个德性尤其她肚子里那个那就是个不该在人世上存着的小牲口。 可若是老太太让自己管四房的事情?管还是不管呢?想着心事七茜儿便进了老太太的屋如今老太太屋里可与从前不同了干爹出手从内到外给一置办便是京中二三品家老祖宗的屋子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老太太现在吃饭能十天换不重样的瓷器她的炕屏是天然大理石花纹的桌椅板凳全是崭新上等红木的虽还是炕上活动可屋里的摆设甚至窗框子都是换过了的连老太太窗户上插花那个小瓶儿那都是古董。 只老太太自己不知道罢了。 屋内一月二月正站在垂头伺候老太太脸上就阴沉着正在一圈一圈的捻佛珠。 看到七茜儿进屋她便张嘴埋怨:“找你可真不易!还一抄一整日的哎呦这都一个个什么性情?都是我身上的债!几生几世我都还不清你们饿不饿啊?你就是个憨儿赶紧上来吧!” 她招呼七茜儿上炕等七茜儿挣了鞋坐到她身边便又一叠声的吩咐人去厨下做点热食再取昨日她干儿让人送的羊羹。 吩咐完又让人拿着软枕过来给七茜儿靠着。 老太太现在吩咐事儿那是颇有章法的举手投足便与大家太太也没半点区别了随便、是威严有慈祥也有心眼更添了一千八这与周边一堆当家老祖宗搭伴儿玩耍有着足够干系且老太太见天长本事她自己还不知道。 在老姐妹里面除了不能与江老太太比人家可是体面又富贵的第一有钱人。 就连老宅这院子如今都是人家自己管着人有干儿子孝顺有孙子私下贴补还有上头三个堂哥哥堂姐家的宅子租银也都在老太太手里握着这还不说人家买的田地置办的两处庄子朝廷给的抚恤田今年都见了实惠呢。 七茜儿不在意她这点更是一文便宜都不会沾还要给老太太写好账本交代的清清楚楚。 她与陈大胜只有这个阿奶可这个阿奶心里却得有大捷大旺大顺丁香甚至李四牛甚至喜鹊…… 从前老太太还总跟七茜儿唠叨我的东西都给你啊可随着她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她便不敢了。 是的她要只有几百两她敢给若是她手里有上万两的资产她便不敢偏袒一人了。 真不是不心疼七茜儿跟臭头老人家手里的东西怎么分自有老道理老规矩做不到一视同仁也得有起码的公平这是老太太跟那帮子老太太学的新道理。 她名声极好甚至皇爷眼里都是天下最好的老太太了泉后街七条主巷家就谁家不知道这边的老祖宗能隔三差五的收到皇爷的赏有时是一碗菜有时是几匹料子换季宫里还会打发太医给诊脉…… 再说了不公平那也说不过去的从前陈四牛可不止陈大胜一人身上拔毛他是哪个侄儿都不放过而为了这个阿奶几位堂哥哥都忍耐了。 老太太想跟七茜儿说私密话便让人都出去候着待看无人了她这才丢了佛珠咬牙切齿的指着隔壁说:“我就说老陶太太这阵儿看我那眼神不对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儿!” 七茜儿故作疲累便捶捶自己的腿。 老太太看她累便伸手拿了个小垫帮她暖住腿说:“你少写点儿你公公婆婆不会管你你阿爷也知道你孝顺还有见天写的。” 七茜儿抬脸笑:“一气儿写完省事儿最近便不写了。” 老太太点点头继续自己的话:“我今儿大殿出来就看她实在表情不对喊了她没人的地方这一问哎呀!就气死我了……” 七茜儿心里叹息我刚救了五百里的人乔氏她就是作死我也不想管。 老太太可不管她怎么想就自顾自的说:“……我就问老陶太太了你有啥事儿你明说见天眼里住着鬼一般瞄我你啥意思!她这才悄悄跟我说说那贱婢带着喜鹊成日子长在礼部巷也不知道怎么折腾的前两日老陶太太的媳妇儿……” 一月端了一碗热汤还有点心进屋七茜儿坐起端起热汤慢慢的喝了起来等到一月出去她才问:“她家哪个媳妇?” 老太太便说:“二房的张氏那就是个碎嘴子陶婆子也不喜欢她不过这次到有了些用处了她说……”老太太抓起佛珠用力捻了几下才说:“说喜鹊身上都是伤我才将让人把喜鹊抱过来你是不知道啊就给我气死了!” 老太太嘴唇哆嗦手也是抖的:“咱喜鹊怕怕是要破相了!那小脸上被人挠的都那样了……” 老太太在脸上左右扒拉一下吸吸气指着隔壁院子就使劲点点。 七茜儿心一抽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劝慰:“孩子还小呢长长许就好了。” 老太太又往身上点了几处最后愤然:“还有一身的伤那!那也是个做娘的?我打发人去抱孩子她还不给呢说一大堆没边儿的废话什么叫小孩儿胡闹她没看住不妨事?我去她个八辈儿祖宗吧人家那是丁点儿都不心疼啊。” 七茜儿缓缓放下碗又拿着帕子擦了一下嘴问:“那您预备咋办?” 老太太就叹息:“这我哪儿知道啊你也知道阿奶没见识我就去问你江奶奶她们了。” 七茜儿诧异:“您跟她们说了啊?” 老太太点点头就颇有气势的说出一句对七茜儿而言算作很震撼的话:“朝廷就那么点人泉后街便只有这几户谁还不知道谁啊?也就咱家根骨薄才刚跟老姐妹开始来往着。 你当只有你知道的机密事儿其实许左邻右舍早就知道了人家不愿意做坏人罢了。我自己不懂就去求教比我懂的呗我慢慢学以后就知道怎么做了。总不能每次都连累你啊你还小呢那边再怎么说也是隔房长辈这个坏人啊就只能我做喽。” 七茜儿心里满意极了她蹭到老太太身边伸手抓住她的手拍拍道:“哎呦我们老太太长进了呢。” 本来心情很不好的老太太闻言就撇嘴伸手对着七茜儿后背轻轻拍了一下骂到:“个小遭雷劈的!瞎说啥呢?我我几岁我还长进哎!生出这样的玩意儿奶就怕给你支撑不了几年好歹我再扛扛看下一代吧下一代争气你们就能脱脚下一代不成我就与你们爹商议一下实在不成赶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吧造孽了这是。” 挨了这下胸中便是生了万亩杂草都瞬间被剃的干干净净一下子天晴明朗了。 老太太是越活越明白了。 老太太骂完自己也笑了就继续唠叨她的事儿:“我说完老姐妹们便气死了你敬奶奶就说那老杨家的就是这个……” 比出小手指老太太又不屑了一下。 七茜儿却好奇:“敬奶奶?” 这是新来的伙伴么? 老太太点点头:“啊?哦隔壁刑部巷的你没见过改日来家里了你便过来给人家行个礼那是可爽朗一人呢她家老大人跟老都督一个辈儿呢咱邵商老臣了!现下你们敬大哥都在刑部公干呢甭看就管了个司门部那也是实权地方!虽咱家交朋友只看品行不看官儿大小又不是市侩人对吧? 我说那儿了?哦!你们敬奶奶说他家三房文氏的父亲早先在邵商便是出了名的酷吏她家那性儿那是祖传的。可你祖传便祖传祖传到我陈家我老太太就不高兴了。哈!从前我还觉着乔氏多能够呢?孩子她都护不住俩只眼睛就是一对瞎窟窿。” 七茜儿也不插嘴端起一碗羊羹拿着勺儿边吃边听老太太唠叨。 到了老太太这个年纪她未必在意你手里的钱儿她在意的是她说话有没人听有没人理解怜惜她的不容易。 就夸奖着怜悯的一起愤怒着你就是她心里最好的崽儿。 “……后来户部巷子的铁太太就说休了乔氏你徐太太就说一个妾还值得休了?那铁太太就说送庙里快算了!庙里不要钱啊?咱钱儿大风刮来的?回头四傻子再跟我好疯?我可不给老四养娃儿等有个好歹的长大了人家亲爹亲娘又是一家了我是出钱出力又落埋怨……你奶没那么傻对吧!” 七茜儿点点头:“您说的是。” 老太太沉重的叹息了一声道:“还是你江奶奶见识广她就说从前宫里管着规矩的老宫人出来不少花点银子就找个人管束着就得了没得一个妾室走东家窜西家的这不我让吉祥京里找你爹去了回头就有信了。” 七茜儿顿时诧异眼睛瞪了好圆好圆的看着老太太您您这是跟着一群什么人玩儿呢? 老太太还生气呢:“我家的孩子能让个芝麻绿豆当玩意儿耍了?这是每天送上门给人当菜还不带给人断顿的不耽误饭点的给人送去?” 七茜儿点点头:“您说的是。” 老太太自己养的脾气好想发泄就去转手串她又转了几圈才说:“就算我不心疼喜鹊外面人说起也都是老陈家孩子挨打了没得你们生了孩子再给人小看了……” 正说着一月就进来禀二奶奶的母亲董氏来了。 老太太忙让人请。没多久董氏就眉开眼笑的进来了。 七茜儿起来与她见礼又亲搬了椅子请她坐。 许是办了大事儿董氏看左右无人便在老太太身边低声道:“给您捎了消息了就这几天儿您就等好信儿吧!” 七茜儿奉茶的手滞了下便问:“什么好信儿?” 这话说完俩老太太便一起摆手撵她:“你玩去吧不关你的事儿!” 哎呦这是耍着自己的玩儿呢巴巴把自己喊来了又撵走? 七茜儿无奈转身离开院子就去了张婉如那边。 走到门口就听到老太太又喊了一嗓子:“茜儿啊把你爹送来的羊羹给你弟妹提点过去!” 董太太就在屋里哈哈大笑:“她不吃您自己吃吧!” 老太太也笑:“齁甜的我不爱这个给她们甜嘴儿……” 如此七茜儿就提着羊羹进了童家院儿进门便看到童家花架下面坐着四个小倒霉蛋正排排坐着在那儿描红呢。 丁鱼娘身体不好余家的四个小的便在张婉如这边启蒙有时候七茜儿也会接过去教数术他们底子不好好歹家里得蹲一年才能入学里呢。 见到七茜儿来几个孩子就端正的起来行礼七茜儿走过去挨个拿着描红又看了一圈最后就瞪了大点的余寿田一眼道:“属你是个大的每天心都是散的就惦记跟他们城里玩儿呢你看你写的这几笔这还是描呢你这心都飞到哪儿去了?今晚再加十页不写好不许睡。” 说完嘱咐大妞:“盯着他!不写完哭死也得熬着他磨蹭就拿你纳鞋底的锥子扎他!” 这话纯属开玩笑只寿田正是心野的年纪来了亲卫巷便在附近交了朋友乡下孩子没见识现在看啥都新鲜的。 余大妞兴奋的连连点头余寿田就愁眉苦脸他虽是个男孩儿在家里是丁点不吃香除了他奶惯着一点儿旁人那都是一视同仁他弟有田都能上爹肩膀坐坐他大了便没的坐。 其实七茜儿跟张婉如也不求他能考个什么秀才举人的就怕他明年入了学里跟不上人家进度才是丢人。 少年被打击损的是半辈子心性你不必做好的好歹能做个中间的就全家满意了。 检查完课业把羊羹给他们分吃了七茜儿这才去了童家后院的花房张婉如一见她便满面惊的说:“你知道么?咱家这几个老太太可办了一件大事儿!” 原来老太太指派董太太给新亲家潘家就是那个在都察院的潘家去信儿了。说杨家满六部巷子吹牛说跟皇家是血脉亲戚这冒充皇亲可是大罪那御使本就有纠劾百司为天子耳目的作用。 宋氏那头更想跟这边拉好关系自然是 亲家有事儿是全力帮衬再说了潘家找上几个不相干的人掺杨家一本又如何? 虽无实证可满泉后街都知道杨家跟皇爷家有亲戚这话就怎么来的?你们不说大家伙咋知道的?还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从前邵商便有这样的流言。 七茜儿闻言就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婉如道:“你说的~这是咱家的老太太?” 她不是应该带着从前那帮子高氏啊万氏那些到杨家门口盘腿一坐在那边呼风唤雨叫天雷劈了人家满门么? 张婉如也是一脸憋住的的奇怪样儿最后就呲牙道:“啧~还有我家的老太太还有刑部巷子的老太太还有山上的江奶奶……总而言之咱这几条巷子的老太太少说也有三分之一都为咱家这点事儿在私下折腾呢你是没看到喜鹊呢那脸上十来道儿都脓血了还有身上啧!老人家们就见不得这个。” 七茜儿眼前尘土飞扬呼啦啦跑过一大帮的烧香老太太她心莫名一抓就问道:“咱咱老太太这样做没事儿吧?” 张婉如放下花剪又拿起木勺道:“有什么事儿?咱家老太太难不成让金台他们几个照顾一下别家太爷大冬天他们宫门外下马就别在冷风里站着都扶去侍卫所烤烤火避避风还能有事儿了?人之常情罢了。” 七茜儿想想:“都是长辈照顾下也该当的。” 张婉如放下浇花的木勺道:“就是这么说啊就是老太太们闲聊呗一口一个皇爷亲戚家不小心被御使们听到了呗他们要掺一本跟咱们老太太有啥关系?” 七茜儿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道:“若这么说?杨家要倒了?” 张婉如搭着红梅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怎么可能!杨家在邵商有些关系功劳不大那也是有功的咱皇爷对有功之臣向来宽厚杨家这次烂的只是根骨罢了。” “根骨?” “对呀冒充皇家血脉他们可以不认可上峰一看这事儿必就觉着这家满门都是趋炎附势之徒咱这大梁车刚上了正道正是立功扎根基的好时候他家便先损了名声。 嫂子可不敢小看咱泉后街咱官儿是小可谁家没得几个姻亲靠山呢?那后宅烂了的名声可捡不起来的咱这边可有三分之一的老太太在家里说他家不好呢哼!他家就是修桥铺路三辈子折在一群老祖宗嘴里的名声可回不来了。” 张婉如严肃的比出三个指头:“家有三代人便损三代名声他家若倒霉遇到个家里四世同堂五世同堂的老祖宗长辈们恶心人也就一句话只跟晚辈提一嘴杨家家满门都不是好人不得来往你看谁敢来往?这 可不是一个老太太说呵婚丧嫁娶都不会给他家帖子生怕被染烂了名声!这就完了!你当咱们这样的人家只出一代官吏?别的我不知道刑部敬家便也是三代了。” 七茜儿从嘴里吐出一口冤魂神游天外想啊这是世道不一样了么?自己还没怎么出手呢老太太就靠着一帮烧香的老太太?就把杨家前程搅合没了? 可她却不知道江老太后不少人知道便不知道谁也不是傻子呢那能进这群老太太圈里的便不是一二般人了。 张婉如还在一边气愤的唠叨呢:“哼!咱家的孩子便是自己不待见那也是自己的事儿就没得让个小妇养着给个芝麻绿豆家的孩子做耍物儿……大家小姐被欺负的毁了面容这是打咱亲卫巷子的脸呢!就狂妄死她文氏了咋?你还想出手不成?且轮不到你抄你的经文去吧。” 七茜儿能说什么?就只能期期艾艾道:“我才不管只没想到阿奶现在能办这么大事儿。” 张婉如闻言一笑就对外院几个小倒霉蛋说:“下学下学大妞带你弟弟妹妹回家去管好你大弟啊他再敢跟兵部巷子那几个混蛋跑马去就小心我打折他的腿儿。” 大妞笑眯眯的应了帮着弟弟妹妹收拾好文具又让大墩儿他们帮着提好这才过来继续告黑状道:“婶儿昨儿我阿奶让人给寿田送钱了……” 她没说完余寿田便气急败坏的说:“姐!你又告状!” 老人家爱孙子是正常事儿余家奶奶没有陈家老太太有钱却有儿子的贴补而她手里的体己除了孙子能弄到旁人就不要想了。 张婉如闻言忍笑就把余寿田喊来问他:“来你跟婶娘说你要钱干啥呢?” 余寿田气恼无比好半天才说:“去~去兵部巷那几家听书去。” 并不是所有的官宦子弟都有钱傻瓜才见天家里大摆宴席请旁人在自己家白吃白喝的且泉后街没到燕京那份儿上呢。 这边街里的小少年们他们打发时间玩闹是要凑份子的就你出五百钱我出五百钱合成十几贯再找个院子敞亮的朋友家从这十几贯里取出一份办宴席再请个说书的来家里热闹就是他们的节目了。 七茜儿听到寿田这样说便骂他道:“不是不让你跟兵部那几家的玩么?” 那几家孩子忒野就有好几个祸头子。 余寿田听婶子这样说小少年便委屈极了瞬间这娃眼圈都红了起来道:“婶子人家礼部巷子户部巷子那边的也不跟我们玩儿啊再说他们说话~儿儿听不懂。” 听孩子这样说张婉如跟七茜儿便互相看看又心里一叹。 你是什么人注定你也就只能交什么样子的朋友。小孩儿跟老太太可不一样他们是初生牛犊爱憎分明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这个没地方讲理去。 无奈七茜儿只好蹲下整理一下孩子的衣衫说:“得了玩归玩上次偷牵你小爹马出去的事儿可不许有了你要喜欢骑马回头我让他们庄子里给你围个马场转明年六骏马场入京了婶子就带你去选自己的马儿。” 寿田眼睛一亮大声问:“真的?” 七茜儿认真点头:“真的却有个条件你要做不到这马便没了。” 余寿田点头如捣蒜:“婶子你说甭说一个条件十个我都能做得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保证的!” 拍拍这孩子的脑袋七茜儿便道:“喊你吃酒你便去份子钱儿以后甭跟你阿奶要就来婶子这边领着。” 余寿田都喜疯了:“真真的?” 七茜儿点头:“恩真的。” 得知道你把钱花到哪儿了我才能掌握你的动向。 张婉如就比较严格听七茜儿说完她才插话道:“也不是不能听书咱们家还空了个院儿你若学的好了月尾比弟弟妹妹强了便每月奖励你一席让你亲香的朋友来家里玩儿只……我也有条件。” 余寿田最怕张婉如闻言便深深叹息道:“婶子您说儿听着呢。” 张婉如忍笑就拍拍他脑袋说:“出去应酬有几本书你得离着远远的必不能听的像是《痴女传》《桃花天》《瘦丁皮记》若是我知道有这三本你的腿打折了你朋友的皮~我都一个个帮他们家大人揭了你信不信?!” 余寿田呆愣半天才点点头深深的叹气离开。 家里一堆大人爹们就是塞钱塞东西的带着他们疯玩把他们管的死紧的却是两个婶婶这两位要是发脾气就是抬出奶奶还有爹们都没一点儿作用还得一起受罚也是够了。 哎!惹不起啊! 看几个孩子没影了七茜儿才跟张婉如愉快的吩咐人关门摆塌上酒一起躺着发赖……这家里有个守孝的名头呢做点鬼便只能倒插门着糊弄。 像是打着给小叔子说媒的名义去小仙苑听戏吃酒背着人悄悄吃点油水的也不是没有毕竟年份不一样皇爷都不敢夺满朝臣的情大家都是马马虎虎应付着呢。 七茜儿今日经历了几件大事儿难免就多吃了几杯天不黑便在童家睡了。 可她却不知道今晚皇爷是睡不着了。 武帝杨藻目瞪口呆的就看着承明殿外的一堆银箱他诧异极了的问:“这这是给朕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给大家早点更新我昨天坐卧不安的内疚真是太好哭的一天了因咱这文是疫情来的就昨日哀悼了一下期盼您们理解。 正文卷 74、第 74 章 自打登基, 武帝杨藻最大的一笔入账, 便是今秋农税, 而真正支持大梁国一直缓步向前的却是过去十年之内的战争红利。 这世上便没有干净的战争, 不论今上现在用什么国策从洪顺活下来的人都很深刻的记着咱这位皇爷却是一路抢劫过来的。 做皇帝之前这位便是个硬土匪。 武帝杨藻能顺畅坐到皇位之上, 并得到了前朝旧臣的支持从土匪本源来讲那时候举义军大旗有好几路反王其流程是这样的一般都是别人杀了人灭了族, 抢了东西武帝杨藻再去找这类人, 从他们手里再抢回来, 再还苦主些许保证他们饿不死, 其余的便是他的。 这就是硬土匪, 只枪土匪的东西。 他的名声最好大家便拥护他。 武帝从不觉着做皇帝是美差这个跟他手头吃紧, 举国都在花他的私库有着直接关系。 多不容易啊整整二十六万两雪花银这是武帝杨藻登基以来得到的最大供奉, 而作为一个帝王他是绝不会高兴的。 他甚至是委屈的愤怒的憎恨的最后便故作惊愕的问:“五百里老隐一年供奉竟有这么多?” 孟鼎臣惊愕了一下没有说话可是二皇子杨贞却笑道:“父皇这是三年的供奉非一年供奉。还有便是庆丰左右百泉山地域特殊属全国商户聚集最多的地方。 除商户之外咱燕京还聚集了各大门派的分舵且前段时间又出了庞图一路虐杀武林同道的惨案这些银子与其说是对老隐的供奉却不如说这是一份感谢银吧。毕竟那榆树娘保全了百泉山一脉的体面呢。” 皇爷听儿子这样说便低头想了会才笑道:“也是有时候人的脸面要比命值钱。我儿聪慧……恩这个榆树娘倒也有意思她怎么就想起来把这份银子上交了?难不成这江湖当中真的就有淡泊名利的?朕却是不信的!五郎你说是不是这样?” 孟鼎臣愣了一下就低头回话道:“回陛下有不多。” 武帝一扬眉:“哦?不多五郎既这样说想必你都知道名字吧?今日便跟朕说说那都是谁?” 孟鼎臣没抬头的回话:“恩故去的玄山……” 武帝一摆手轻笑:“那个不算!南北护国寺这样的就不必提了虽你叔侄出身护国寺有些话朕却也是要说的都道天下尽数都是朕的这话就纯属放屁!朕也是忙活了一年了都没有二十几万两的孝敬人家区区女子却轻易能弄到这么多。 你说谁不好?呵呵~偏偏是这两个庙的和尚这都还俗几年了人都被你们剿灭了多少了五郎这还有佛心呢? 护国寺~人家便是各地分寺的主持都比朕有富裕别的武林门派都要经历战乱颠簸可护国寺的资产却保存了八百七十二年了他们手头有钱儿才淡泊名利呢五郎今日咱不说和尚你再说旁个朕不知道的人?” 孟鼎臣心里抽动一下到底说:“……榆树娘。” 皇爷正要喝茶茶盏送到嘴边便不动了。好半天儿他放下茶盏便哈哈笑了起来笑到最后他扭脸去看一边一直没说话的佘伴伴问到:“我说青岭?你这一天魂不守舍的作甚呢?” 佘伴伴闻言一愣便收了他神游的神通表情略带骄傲的说:“能做甚?大事儿呗!家里有点麻烦我干娘问我该怎么办呢。” 皇爷脸颊抽动啧了一声后道:“家里的事儿?呵~!你家里的事儿且放在一边朕就问你这笔从百泉山来的横财事儿该当如何处理?” 是赏还是罚? 佘伴伴闻言愣了他看看满目的银箱又看看皇爷再去看有些不安的孟鼎臣还有两眼放光的二皇子杨贞最后便露着一贯的尖酸味儿道:“您这话没意思了!我一太监我帮您管点户部账目都是僭越了您可真问对人了! 咱家门都不出鸡都是只敢吃就怎么会知道江湖的事情?我又不跟他们打交道!什么百泉山玥贡山对我而言住在山里不纳税的就没一个好东西户部库里可怜的耗子都养不起了!” 坐在殿外写字帖的陈大胜闻言笔下一滞他义父就是一本武林宝典常在私下里跟他唠叨武林江湖那点子腌臜事儿什么老隐在山里修建的天香洞什么著名的义士其实背地里龌龊跟嫂子如何如何了表面上一派正义大侠四处救人畏难其实暗地勾连孟鼎臣悄悄铲除铲敌对势力之类。 他不但知道知道的就绝对比孟鼎臣还要多得多孟鼎臣都觉着护国寺主持玄山是坐化可自己义父却清楚玄山是服毒。 皇爷被撅的不轻半天才无奈的嘀咕了句:“不就是打搅你考虑家里那点子事儿么?你自己解决不了就何苦拿朕撒气?得得问你也是白问你都钻到钱眼离了朕也真是闲得慌了咳……那个五郎啊你把银子拉到朕的内库……” 可惜皇爷这话还没说完便又被佘伴伴撅了:“他们抬来也就是给您看一眼您还真想弄到内库?你信不信明儿六部主官敢来您面前哭穷上吊的?南五郡被烧掉的官仓还修不修了?运河的河道清不清了燕京都臭的地下水都不能吃了那下水铺不铺了?您可真有意思?多少大臣过了眼的银子还想搬到内库?” “哧……”二皇子杨贞忍不住笑出声迎面便被他父皇用折子怼了殿内背着手转悠两圈儿皇爷便烦躁的一摆手道:“赶紧拖走拖走!下次就不要拖到朕的面前晃朕的眼了……” 他让人抬银下去孟鼎臣便不得不说话了毕竟榆树娘是江湖人士也是通过他九思堂献的银子他便得给江湖人一个交代。 皇爷便是不想给他也得替榆树娘要啊。不然从此九思堂出去还怎么人前立身? 孟鼎臣抱拳对皇爷道:“陛下你便只拿这一笔供奉么?” 陈大胜把写坏的宣纸团了一下揣到了怀里。 殿内皇爷故作烦躁的就一拍桌面嘀咕:“哼!朕就知道知道了……来人~拟旨百泉山榆树娘去岁剥皮救民于水火仁善惠德于百里庶民就……就从太后娘娘的私库支银千两建神庙于百泉山下便周遭黎民得以祭拜此旨便以懿旨颁发榆树娘是女子太后也是女子这也算公平了哦最后再从各宫娘娘小库按照份位皇后百两后逐级递减赏赐榆树娘最后别忘了刻碑于庙前以供后人瞻仰。” 孟鼎臣低头思考片刻最后就露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替榆树娘叩谢皇恩。 如此这半夜的小朝会就散了。 佘伴伴迅速告退走到门口的时皇爷浑似不在意的问他:“青岭?老太太遇到啥为难事儿了?” 佘伴伴闻言回头就很认真的回话道:“回陛下老太太写信来抱怨隔壁院老四那个妾氏又不安分了她每天就出去游门子最近那不孝的东西又结识了礼部巷庆丰府同知杨时升家的三儿媳文氏那文氏天性刻薄教育出的子女也是不堪就把飞廉他小妹妹喜鹊的脸挠毁容了……” 几位走到殿门口的朝臣停下脚步大家就满面惊愕的看着佘伴伴。 这是佘青岭?这是那个赤胆忠心满门忠烈之后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啊? 皇爷也是表情惊愕半天才讷讷问:“你今儿神游了一天?就为这?” 似乎是对皇爷的语气有些不满佘青岭便行了个礼说到:“陛下!喜鹊今年方四岁一辈子便毁了这如何是小事?” 说完他便不客气的甩袖而去下台阶的时候陈大胜便赶紧上前扶着他往下走。 皇爷就看着的他的背影一直看到他隐入夜幕忽便笑了他对站在门口的几位大臣道:“咳诸位爱卿体谅些也不怪青岭在意从前他连个落脚的家都没有朕登基这么久了他都不敢回从前的府邸这天下虽大能容下青岭的也就飞廉家那个屋檐了那家老太太不错飞廉也是个老实孩子。就恩挺好的这两家满门的忠烈能堆一起过日子……以后朕便是没了也能安心了好事好事!你们就下去吧……” 大臣们各自神色莫名的告退倒是二皇子杨贞站在东明殿外久久不语。 一直到孟鼎臣出来喊他他才笑着扭脸问:“父皇将这笔银子支给那个地方了?” 孟鼎臣笑笑:“皇爷说既是江湖里来的便支给九思堂自用。” 杨贞闻言便笑了起来他年纪不大得意了难免喜形于色。 而孟鼎臣便咳嗽一声低声道:“贞儿便是猜出你父皇的心思也不可能做这般姿态。” 杨贞一愣表情迅速肃然这才跟孟鼎臣道:“师叔说的是只是~师叔?我心中一直有一问的。” 孟鼎臣指指远处这叔侄便慢慢往宫外走一边走杨贞一边说:“满朝的大臣便没有这样的师叔我有些看不惯佘青岭。你知道吗有这样一个人在宫里混着我却是不喜的也不是因他狂傲不理我也不是说他哪儿做的不好反正我就是不太喜欢他。” 孟鼎臣笑笑:“他那样的刻薄脾气十个人中会有九个畏惧他剩下那一个便如殿下这般不喜。可臣却要劝您一句佘青岭虽傲却直而专注更于国有功他唯一的私心也不过就是个陈飞廉……殿下如今还小做人的学文切要学着呢今日明日!后日!对佘青岭此人您定要做足晚辈姿态好好孝敬着就是。” 内宫门出杨贞才问:“为何?” 孟鼎臣思索片刻道:“他主帝王身后名他活着亦有民心死后自有人为他著书立传而在这些书本里帝王不过是伴生而已你对他好便是史书中的佳话你若怠慢便是民间传记里的昏君如那幽帝。” 杨贞惊愕的看向孟鼎臣:“不过区区太监。” 孟鼎臣迅速停下脚步看看身后才道:“殿下失言了。” 杨贞瞬间静默半天才点头道:“是。” 孟鼎臣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教:“贞儿要记住这宫内他的势力比你大以后万万要慎言才是……还有你的父皇却是个造反的皇帝而在你父造反之前前朝荣养你杨家最少八代便是你祖都不能否认你家端过人家的碗。” 杨贞少年意气就不屑道:“那又如何?” 孟鼎臣冷静叙述道:“不如何有他活在帝王身边一日便可证明前朝昏庸民不聊生没有佘家满门忠烈这份引子璠溪鱼道此事早晚便会过去人的忘性总是很大的年代久了提起你们杨家便是端了人家前朝的碗造了人家幽帝的反。 后人恶心评价你难不成你还陵寝里爬出来与他们争辩不成?如此佘青岭此人重要不重要除他本身的能力外他却是帝王德行的一层描金。 你今晚回去便将当初六路反王告天下书都好好看看便明白了。佘青岭的傲便来自于他家满门的性命就给了各路反王一个理直气壮的造反由头。” 杨贞点点头亲手给师叔牵马孟鼎臣却不敢接又扶了他上马这段日子二皇子杨贞每天都要去庆丰城外的青雀庵陪江太后跪经的。 待到出了燕京孟鼎臣才拉回马头与杨贞回望燕京东门道:“贞儿皇帝也称天子如此历代皇帝才都自称是上天的儿子幽帝此人具有大才而他的为君之道未必就都是错的你看北派武林至今有多少人怀念幽帝便知他从前皇帝做的还算不错前朝灭却是历代沉疾全压在他的头上璠溪鱼道只是个引子罢了。 虽你父造反有天罚降世于庆丰可天罚之前呢?谁又来证明天罚之前的造反又是正确的?你父与从前反王不同的东西在于他的神迹是出现在造反之后的如此想被后世史书正确评价将佘青岭放在身边荣养尊重便是你父皇成为史书明君的必要条件之一……” 二皇子杨贞闻言半天才道:“我观我父皇对佘青岭却不是作假的。” 孟鼎臣点头:“当然不是作假的!陛下宠爱佘青岭皆发自内心佘青岭也是个超越凡人具有内秀的大能之人我这一生对天下人少有佩服若有敬佩者你父皇还有佘青岭皆在其内……” 佘伴伴并不知道孟鼎臣在赞美自己知道了也会满面不屑的不在意。 旁人家教育自己的晚辈他却也在做同样的功课。 回小院要经过一段很长的长廊便是陈大胜带着人追杀幽帝的那条廊。 佘伴伴对这条长廊似乎也具有特殊的情感他喜欢行走在这条长廊的空挡顺便的教自己养子一些实在的东西。 长廊狭窄回声颇大这让他每说出一句话都有一种直接进入头脑的力量感。 打发了左右佘伴伴边走边问陈大胜道:“我儿今日可看出什么东西了?” 陈大胜愣了下回话:“恩?陛下生气了。” 佘伴伴闻言便笑笑完才说:“对呀人家委屈死了他今秋从庆丰那边拿到的农税还没有人家给榆树娘的一半多陛下本觉着自己做的很好赋税养民一点没少做却没想到自己依旧没有民心。” 陈大胜点点头道:“却是如此便是儿也是不忿的。从去岁至今您与皇爷多少夜都为黎民饱腹之事难以安睡。” 然而佘伴伴闻言却发出不屑的笑声道:“那是你皇爷脾性里的人气儿还没脱离他自然委屈了不过也就委屈这几年了……” 他忽停下脚步看着陈大胜道:“我本不该教你下面这句话的不过这句话却对你观察帝王有喜怒有所帮助。我儿记住帝王心还可揣摩而对帝王而言黎民之心才是天下最冷酷最难以把握最寒凉之心。这世上互相怨恨者便是帝王与民他们相生相伴互相仇视埋怨就绝不可能有一日和好。” 陈大胜都听呆了好半天他才说:“不是说民吃饱了民心便可用么?” 佘伴伴却道:“幽帝没让他们吃饱过么?” 陈大胜木然的点点头却是吃饱过的年头久了好年景也不是没有可那个跟幽帝又有什么关系? 他又跟着佘伴伴往前走就听到佘伴伴低声道:“对新帝王而言他们励精图治期盼民为其所用可是这帝王做久了便会发现民因数目庞大而善变如此我看帝王是猫民却是虎稍微伺候不好民是会吃了帝王的! 我让你等上几年你便会看到那上位者呆的久了便会多了冷酷的脾性对他们而言民总不足便一而再再而三的索求帝王就从此会怨憎了又从这怨恨开始民便要换个饲主了……” 佘伴伴停下脚步看着满面懵懂的儿子道:“这话你自己知道便好你只要懂得这份道理便安静的坐在一边去看帝王他们着实有趣还觉自己神秘莫测也喜欢整日子练这份君王诡异的功夫可在我看来他们却是单一而相似的。 自然他们怎么变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这与你我没有任何关系如今日他问我如何处理百泉山一事我来问你我为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对江湖之事由根到骨却是比孟鼎臣清楚百倍的。” 陈大胜自是不知道便摇摇头。 佘伴伴笑笑咳嗽了一声才看着陈大胜道:“我儿我这一生不管读了多少书可以活多久又能够伺候几代帝王都是未知之数可以我对帝王们的理解却只有一句话送于我儿你这一生子子孙孙切切不可忘记。” 陈大胜将两手放在身前躬身行礼道:“是!” 佘伴伴就回首看着那条长廊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吾儿懂了么?” 陈大胜摇头佘伴伴却摸着他的脑袋道:“吾儿这天下聪明人有的是你爹现在敢乱用自己的器呵!却是因我没了器吾残便可得帝王乃至众人的谅解而不必被嫉妒如此不论在帝王身边还是在上位者身边为父是安全的。 可吾儿行事器便只能给他用六分不然上位者会惶恐会不安会觉着你在揣摩他的心思你什么都替他想到了也替他做了那便是你的罪过了。 简而言之帝王若问你可知该如何做的时候除了本身被帝王重视的器要全力发挥使得旁人无法替代你就决不可成为帝王的第二把刀!不然便危矣到了那时便是帝王不干掉你你的同僚也绝不可使得你立于君王之侧吾儿可记住了?” 陈大胜眼睛微亮也看向长廊道:“知道了孟五郎管的太多了!” 义父就愁死他了每次说话都要转弯抹角让他猜。 佘伴伴心里瞬间满足脸上却要严肃的训斥到:“五郎可是你叫的?无礼!” 陈大胜唔了一声这才慢吞吞的跟他义父往小院走大概走到院门口他才想起一事便对佘伴伴坦然道:“今儿我您小库拿了两千两黄金。” 佘伴伴脚步都没停就只问了一句:“够用么?” 陈大胜点点头:“今年是够了明年却不知道。” 如此这做爹的便在第二日又吩咐人往小库里给他儿预备了八千两黄金。 他也不知道他儿要做什么但是他儿若是想办大事只要不是掀翻皇位其他皆是他儿的磨刀石。 而对佘青岭而言这世上一切工具钱财乃是最低等的一级器而已他儿二十多才学会用钱财办事却已经是起步晚矣。 陈大胜离开宫的时刻全城已然宵禁却对他这种人不禁的等他回到自己亲卫所已是亥时初刻。 一进门他就看到管四儿笑眯眯的对他点点头。 陈大胜看看他又扭脸看看身后这才问:“没有惊动那边吧?” 他们这个院子却是与金吾后卫合住的。 管四儿摇摇头:“自然没有今儿那边满值咱这边的闲杂也都打发出去了四处我也检查过了四哥他们现在在屋顶看着头儿放心绝不会出现无意路过窃听之事。” 陈大胜看看屋顶这才点点头进了自己的屋子待换了侍卫的衣裳他又打发管四儿从自己的小库往外一盘一盘的搬金子。 一盘二百两就整整搬了十盘堆了金灿灿的一桌面。都是经历过大生大死的人管四儿年纪虽小搬好金子就绝不会看那桌面第二眼。 他只搬了椅子坐在自己刀头边上问他:“头儿这事儿真的要这般罗里吧嗦的去做么?” 陈大胜闻言便点点头道:“一刀下去能办的事儿就是劣等的事儿。阿父常说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看管四儿听不懂他便拍拍他脑袋问:“学到哪儿了?” 管四儿瞬间愁眉苦脸道:“右通广内左达承明也不知道啥意思先生让先背下来……” 最小的弟弟满面艰难陈大胜便笑了说:“且有的学呢这些日子我才摸明白点儿啥是人啥是人味儿!哦才将那话的意思是这世上嘴里说做大事的人通常是做不成的而最后能成为大事的便是由细细小事堆积起来的那件事你还小呢咱们不着急就一件一件来做。” 兄弟俩说着闲话大概到了亥时末刻这院子才来了二人。 带头的这位正是春风得意的童金台他拿着马鞭在前面引路身后跟着一位兜头盖脸穿着大氅的。 等这二人进了屋子童金台便与管四儿走到亲卫所门口守着。 待身后关门声响起平慎才缓缓摘下兜帽看向正前方。只这一眼他便看到了一桌面金子估重两千两皆是前朝地方官锭。 平慎出门做生意十年两千两金对他而言只是小钱他也就只看了一眼估摸价值之后便错开眼看向主位。 那主位上正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白净面甜身着布衣的俊朗青年。 平慎眼瞳收缩立刻躬身笑着施礼道:“小人这一路还在猜呢是谁有这通天的本事在宵禁之后能使人畅行与燕京却原来是小祖宗。” 陈大胜笑着收起书本又往桌面上一丢便问:“平掌柜这亥时的燕京景致可好看?” 平慎抬眼看了下见那本书竟是一本黄历? 他捉摸不透这小祖宗的心思便认真思考他问的话。不论前朝今朝亥时末刻的上京却是他第一次见到的。 怎么说呢惊愕诧异之后自是满满的畏惧。早几天平慎便接到一封书信随信而来的还有明年燕京所有赌场跤场的特行牌子。 而这种特行牌子是明年花楼赌场做买卖掌柜们人人都想整到的新东西。 那牌子正面写着平背后印着十大意就是平慎可以凭着此牌给朝廷缴纳十处买卖的商税。 而这买买多大自然看他怎么操作了。 前朝对商人们是免税的可商人们并不喜欢前朝皆因前朝豪强过多人人皆可剥削商户还不如新朝凭着牌子按新律法给朝廷纳税呢。 这几日他一直就想是谁给的这个牌子?他把关系都走到了郑家走到了后宫好几位娘娘面前可是特行牌子就谁也不敢保证必帮他办下来从佘青岭手里抠东西? 怎么可能! 为这牌子今夜平慎便老老实实的上了车那人从城外跤场接了他一路凭着一面腰牌进了燕京三道城门直至内城。 而这一路平慎几次揭开车帘往外看心内除了震撼便是惊惧惊惧…… 平慎施礼语气巴结媚笑道:“亥时的燕京自然是震撼无比!却不知小祖宗今夜唤慎来您这儿却是有何吩咐的?您放心力所能及的事儿便是倾家荡产也会帮祖宗办到。” 佘青岭自改革税法新增商税便是天下商人的活祖宗。 陈大胜闻言便笑了起来他指着桌子上的金子对平慎道:“看你说的好像要让你杀人放火一般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私下里想让你帮咱们贴补一个人呐。” 平慎微楞便问:“却不知祖宗要贴补谁?您带句话的事儿甭说这一堆儿便是十堆儿百堆儿你要咱便有!我家啥都缺穷的便只剩这玩意儿了。” 正文卷 75、第 75 章 有古文记载, 所谓巨贾, 其货无所不居, 其地无所不至, 其时无所不骛其算无所不精其力无所不专其权无所不握……而今燕京市肆巨贾多半出身魏延, 而平家便是魏延郡当中的佼佼者。 陈大胜看着平慎认真道:“平掌柜话太重了千万莫要叫我祖宗这不过旁人说笑的闲话而已。” 平慎把大氅放置在一边的椅子上这才刚坐下便看到陈侯亲自提着茶壶给自己斟水瞬间这位老板如腚下如有钉般的蹦起, 连说不敢当。 可陈大胜依旧认真的与他添水平慎无奈, 只能弓腰双手扶杯, 连连的致谢。 他这个样子都把陈大胜逗笑了。 还想起从前一事便对平慎道:“从前家穷, 地也是佃人家里长家的, 那时候家里想吃点柴米油盐就靠着垄边的地方种些杂菜吃……” 平慎就赶紧说不易陈大胜却摇摇头说:“嗨, 这几年我常常会想我这前二十年最得意最快乐的日子, 便是在家里那些穷日子。现在便是吃金吞银也没那时候快活!” 平慎不知道他是何意便不说话只认真听着。 陈大胜又道:“我是说与你们这些掌柜打交道的事儿那时候家里收了杂菜并不敢多吃要晒干了卖给城里的酒楼换几个零用我记的七岁吧……”陈大胜声音飘了一下道:“对七岁!我才在酒楼里见到了豆腐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大掌柜把豆腐叫白玉羹八个子儿吃一碗还能体体面面坐店里靠窗的位置吃。 那位置极好坐下可看到我老家江面上最好瞧的船娘那时候我大哥就说了从此以后若有了钱就要去酒楼坐坐再花上八个大子儿敞亮的吃上一碗可惜~等他存够钱了那掌柜却嫌弃他衣裳太破又是惯熟卖菜人家的小子就把豆腐端出来让他蹲在店的窗下吃……我记的可清楚了我哥那么大的个子就边吃边哭。” 平慎就态度卑微的听着听到陈大胜讲了一件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该如何如何评价就脸颊涨红的说:“那不是买卖人实在的买卖人不做这事儿!我们行里最忌讳这些的常说欺客的就是个低等棚儿的架子他立不起二层楼的。” 陈大胜笑笑:“平掌柜说的是后来我家的菜宁愿少赚几个都不卖给他了。” 平慎对燕京富贵人自然了解这位陈侯出身契约奴他也是清楚的。 生意人卖嘴是个基础功夫如此他便笑着点点头道:“就该是这个报应的。从前我听家里老人也说过一般大富贵必要经受三灾三劫侯爷而今富贵加身再想想从前受的那些罪那亦不过是渡劫而已年少吃点苦头其实都是好事儿。” 他说完端起茶杯先认真的看了看又喝了一口品品咽下才赞叹到:“此茶汤清透闻之香气似有若无饮一口满喉回香可是~今年明前南四郡的贡茶?” 陈大胜倒是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便错愕道:“是么?还有这般多的说法?我也不知的这还是上月郑阿蛮给的是好茶么?那我可欠了人家人情了。” 平慎叹息:“何止好茶百贯求不到一两的好东西啊。” 说完他又端起茶杯珍惜的品了起来陈大胜看他爱喝便又帮他斟满还笑着说:“我这出身能认个字儿便是不易了什么好茶好酒对我来说都一样的解渴消愁而已。咱的好日子也就是这一年半载来到燕京才知什么香啊茶啊酒啊总要有个说道的平掌柜见识多广一口下去便知道这玩意儿的出处这着实就了不起了好本事!” 说完他也敞亮直接把那把劣质的茶壶推了过去随便平掌柜喝。 他这茶壶街口瓷器店买了三十个粗瓷大碗老板顺手送给的搭件儿钱都没要。 平慎是个爱茶的还有个茶痴的雅号。 他看到这位小祖宗直接把茶壶推到面前便笑了感恩一般接过茶壶也不倒水倒是玩起这把破茶壶来了。 赏玩一会他才抬脸对陈大胜笑着说:“嘿嘿想卖个好价格便得给这些物事一些来历一些说道不然贵人们怎么会出高价?其实到了您这位置就返璞归真!谁都不敢在您这尊真神面前装样儿如此茶便是茶了酒便是酒了香便是香了归其本源便本该解渴消愁去晦而已。” 平慎说完放下茶壶站起来对陈大胜躬身道:“老祖宗调整商税给天下商门一条新活路小祖宗今日但有吩咐咱们莫敢不从!” 听他这样说陈大胜便笑了起来他问他:“平掌柜这般轻易便答应下来就不怕我给你安排点天大的难为事儿?” 平慎抬脸笑:“天大的难为事儿?小祖宗才不会安排给小的呢您与我才认识几天儿甭说信任了面儿熟都不算呢。” 陈大胜点点头:“却是这个道理些许小事儿而已那平掌柜可知道兵部常盈库大使乌秀?” 平慎又坐下想了一会才想起乌秀是谁。 他脑袋瓜子里背的贵人谱系乌秀压根不在牌面里。 想起是谁他便问:“可是前朝武儒乌益生之后太仆寺谭唯同的小舅子?”说到这里平慎竖起手掌的四个指头握了一下:“残废了那位?” 陈大胜点点头:“正是他。” 平慎想想道:“是他便简单了却不知小祖宗是怎么个贴补法?时候要多久?” 几代商门润养平慎一下子便能猜出陈大胜的目的却根本不会打听他们中间的恩恩怨怨。 陈大胜想了下道:“时候么?五年吧五年做不到七八年也成平掌柜你见多识广你就帮我想想若想喂出个年消耗五万贯的大胃口又该当如何去喂?” 平慎低头想了会道:“燕京这地方五万贯不算做大钱只陈侯这局做的时候短流水就显的大些想没有尾巴套子做的完整了我平家一户是扛不住的若是陈侯想办的妥帖咱便只能碎着来我们魏延郡有几位同乡与兴王家各处宗亲家大杨侯家都有些联系各家给面儿也参了股子若是您同意我就下去为您好好铺排铺排一准儿给您办稳妥了” 陈大胜好奇的很便问:“什么叫碎着来?” 平慎笑笑:“赌徒入局心里总有讲究谁家庄口旺他什么时辰他手气最壮?时候久了他们自己都能杜撰出一套穿衣说话的规矩什么时辰出门进跤场先迈那只脚?咱只能慢慢调理他让他自己悟出这套规矩这才好下手。 他今儿这家输了五贯明儿跤场套回来十贯城中场子颇多有两三文游手在街边开的小庄也有一局数万两的地方更有大家公子言语冲撞相互七八万两赌斗的临时局子那乌秀至多就是十贯八贯的意思想把他手脚养大了咱就得碎着来。” 平掌柜一套碎经就把陈大胜听了个目瞪口呆他琢磨了半天才问:“难不成大家公子临时赌斗这个也跟你们有关?” 平慎傲然笑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了口才说:“不瞒小祖宗就是从前学的几门保命的功课而已我师父说这人跟蛐蛐儿逗鸟儿逗鸡儿其实也没啥区别想算计人就看你撩拨的功夫了挠到关键的痒痒肉这得看你学到什么程度了。” 陈大胜问他:“那平掌柜什么程度了?” 平慎眨巴下眼睛:“乌秀么就是逗一下的程度。陈侯安心咱们魏延郡出来的诚实守信是做买卖的第一门功课平时没事儿咱从不轻易撩拨谁。可是为商的命贱对咱们而言盘剥一两层利益的那都是善人盘剥四五层的那叫靠山若是过半便是仇家了出门在外保命的手段也得有呢。” 陈大胜越听越诧异最后脑袋里莫名就想起自己媳妇说的那段话……第七条庶民去不起的酒肆有女娘陪的书香楼子赌博场子斗狗撩鸡的地方只见了就给我倒退五十步远远的离了……然后阿奶还说赌博耍钱就打断腿! 到底是没说错啊都说中了! 以后若家里有了宗庙这第七条便算作宗法第一条吧打断腿是轻的凡有赌博的后代子孙赌百文之上便撵出宗族才是。 平慎耐心好他看陈大胜想事情便住了话安静的等一直到陈大胜想明白事儿问他:“那为何又要把兴王宗亲他们引进来呢?” 平慎就笑笑说:“钱入八家才算做手气不好的真输赢若是入了我一家便是做局了谁也不傻的。乌秀到底是官宦子弟他也有自己的靠山若是输红眼动了手段追究起来他还能八家损失一起讨回来么?就总有他招惹不起的人呗。” 陈大胜又学到东西了他点点头又问:“若是他的事儿还是从差事上贪墨的银子惊了官又当如何?” 平慎笑笑:“便是皇爷也不能从老太后的娘家追银子吧?何况这份钱还不是太后一家您说是吧?咱们都是正经的买卖人他自己进来输了银子谁也没撵着他进门啊。” 陈大胜想想便笑道:“不错正是如此平掌柜所言极是。”说完他指指桌面的金子道:“这有两千金折钱约两万三千贯一会掌柜走的时候便给你带着你安心今年两万贯明年四万贯绝不会让你吃一文钱的亏。” 可平掌柜却笑着摇头道:“陈侯若是按照您这个安排法这就是看不起我了此局虽小却也是买卖本钱五千贯足矣说不得您本钱最后还能翻个倍呢。” 陈大胜眼睛一亮就笑着问他:“愿闻其详?” 平慎便指着那几盘金道:“而今深秋继而年末每年几场大局都是这个时候做的您安心一局下去我保准那乌秀发个横财那一般人发了财使银子的套路便都是一样的燕京体面的三千贯院子他要置办一所六骏马场十二等马他必要买一百三十贯中上的。 这有了宅子就得有上等家具贴心暖被窝的女娘制饭喷香的灶上婆子年节亲戚朋友们面前还要手头阔绰威风一圈儿这般零七八碎置办下来至多四千七百贯剩下三百贯便是他明年的本钱了。” 陈大胜就琢磨不透这个道理了他想了半天就困惑的问:“那明年的钱儿要如何给他?” 平慎轻笑:“碎着给啊五千贯是一笔大数目这钱多了朋友就多了有第一个发了五千贯横财的背后便有五千个与他想法一样的开赌局坐庄家的怎么会折了本?您安心不过是五万十万贯的胃口您就是想要养出他个十万百万贯的胃口咱们也能给您做到了。” 陈大胜听的心里只是发凉就来来去去品着自己媳妇儿那些话如今细细品味竟是满口生香的媳妇儿虽然说的是五贯的鞋儿百贯的腰带那些琐碎其实回头想想又跟这平掌柜说的有啥区别。 自己只要像媳妇儿说的那般常年素服布衣这燕京便是有皇爷做的大局他也是不怕的总而言之人就得踏实。 又想到说这话的也是自己媳妇儿提过的他面上便露了些许得意。 这平慎最是个察言观色的机灵鬼子他看到陈大胜面露得意顿时就觉着这位小祖宗恩~他有些高深莫测啊他不应该被自己这一番本事给折服了么从此便用了自己么怎么这笑不像是对自己来的呢? 陈大胜心中赞美一番媳妇儿他得意完就对外喊了一声:“四儿?” 没多久管四儿便笑眯眯的进来问:“哥您喊我?” 陈大胜点点头就指着小库的方向说:“前几日万春阳拿来的那个红盒子你取来给平掌柜再把郑阿蛮给的茶叶收拾下一并给平掌柜带上。” 平慎不动声色一直到接了管四儿递给他的盒子打开当下便傻了。 无它这盒子里码放着一块刻着佘字的鎏金牌。 陈大胜对平慎笑笑道:“特行的牌子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我却不愿意给你那个不管是赌场跤场都是我所厌恶的地方。可我用了你却也不能委屈你。 如此我便送你平家一节门槛吧听闻这段时日京中商户都想跑个身份也是巧了那别的能耐咱也没有二十四衙门的事儿我还是能管管的。” 平慎捧着这牌子手脚都是颤抖的这是什么?这是实实在在皇商的身份啊有了这个自己家便能改换门庭算作官宦人家了。 他捧着盒子扑通跪倒就磕磕巴巴要表下决心却听到门外有人喊:“刀头!赶紧着宫内入了刺客了……” 平慎吓了一跳手里的盒子便失手脱落临坠地那一刹边上贴来一手擦着地面就给平慎托住了管四儿笑眯眯的把盒子递给平慎道:“平掌柜要紧的东西您可端稳妥了……” “是是是!定然稳妥妥妥当当!” 半炷香的功夫陈大胜已经带着人进了大梁宫。 而此刻的大梁宫却已经乱作了一团说来也是倒霉今夜金吾卫守全员满值还是上半夜的时候柳大雅看着没事儿便带着几位弟兄喝了两口小酒。 结果酒喝了一半便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尼踏着宫墙踩着宫殿瓦片便进了大梁宫。 这进了外人自然算作刺客柳大雅带着众兄弟上前一路围堵却不想这女尼功夫高深几十个人围攻上去过不得十几个照面竟被挥剑斩伤一大片。 这一看就是具有老隐功力的高人啊而这女尼一边砍人还一边喊呢:“……兄弟相交十数年背信弃义第一人!杨藻!你出来啊杨藻……” 这女尼自然不知道皇爷今夜在哪个寝宫安睡她喊不出人来便开始满内宫翻腾。 这一路翻腾过去一二般人都挡不住她一招半式的的亏她也不轻易杀人若有阻挡是毫不客气上手就劈一劈便是尺长的豁口战斗力顿消了。 此刻皇爷被人稀里糊涂的翻腾起来又被亲卫护着一路到了佘伴伴的小院子。 也是没办法了那女尼一路入的都是大殿凭是多厚的宫门人家一剑下去就是两半可见她有多么的厉害。 佘伴伴受惊便披衣起来也不点灯就对侍卫们道:“全宫熄灯随她翻腾那是南派功家秦舍的传人她现在叫情不移……也是谭士泽的师姐就谭二将军那身本事内气多半是她悄悄传的你们全上去也不够她砍的。” 说完他又皱着眉问满面惊愕的皇爷道:“不是不让他们走漏风声么?这才几天怎么就把她引来了?” 皇爷表情古怪被人伺候的坐下半响后才说:“她来倒是无所谓可听这个语气?朕就觉着不对劲儿呢?却不知道是谁在她耳朵里说了闲话她觉着谭二是我弄死的?怎么可能!” 佘伴伴惊愕的问:“怎么会这样?情不移又不傻?怎么人家说她便信了?” 此刻方有站在一边的亲卫插话道:“大伴才将我们头上去阻挡他解释过了的又被那女尼一剑劈下来了我们头儿说那女尼怕是神智有些问题了。” “情不移疯了?!”佘伴伴惊愕出声便听到那不远处宫顶犹如鬼魅巡夜般那女尼竟唱起来了:“风清觉时凉明月天色高。佳人理寒服万结砧杵劳。清露凝如玉凉风中夜发。情人不还卧冶游步明月鸿雁搴南去乳燕指北飞。征人难为思……” 佘伴伴心有所感便慢慢坐下叹息道:“子夜四时歌痴人……痴人!可惜了……” 皇爷也在一边叹息到底吩咐到:“算了看在谭二的份上就莫要伤她了也是个可怜人就随她……” 这话却没说完便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像是哪处宫殿被那疯尼掀翻了半个顶子。 佘伴伴一声冷笑:“还不要伤她?您保重自己吧!您这衣裳换了……” “朕乃大梁皇帝怎可畏战?就绝不可能!” 那疯尼在屋顶撕心裂肺的一会喊着:“……杨藻他最信你!他最信任你!你竟害他!” 武帝就无奈叹息:“我也最信他啊我何曾负过他……” 可惜那疯尼听不到解释就再劈了一个宫门后又蹦跶到屋顶凄厉的唱了起来:“秋爱两两雁春感双双燕。兰鹰接野鸡雉落谁当见?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泽儿师姐唱的好不好听啊?” “阿泽……我预备好了你何时来娶我啊……” 皇爷与佘伴伴黑暗中互相看看皆打了个哆嗦。 此事说来话长了几日前黎明宫内巡视的内官就在荷花池里看到一具尸首。 这下算作是倒霉了内宫通知亲卫所又通知了九思堂又喊了仵作等到大家七手八脚下了池子捞尸首这捞着捞着除了那尸首却又捞出一个人头来。 人头倒是无所谓的毕竟去岁大梁宫一场灭国大战死了的人就多了至今大梁宫的十几口井全都封了是为了啥? 都死过人呗。 那人头一出水面大家便都认出来了这是谭士泽的人头那肉都烂光了为啥大家还能认出来?那骷髅上还裹着头盔呢。 皇爷也是心软当下便命人把谭家人喊进宫也说了这必然是前朝黑骑尉愤恨便将谭二将军砍了脑袋丢到河水里让他尸身不全的。 老话说的尸骨不全下辈子托生人身也不完整。 现在找到头颅了好歹也算是了结一桩心愿谭士泽好歹有个全尸了。此事又不美宫内又有那般多的后妃还有年纪不小的老太后如此皇爷便下了禁口令。 此事机密到佘伴伴都是第二日才知道的他也没告诉陈大胜呢。 可谁能想到这中间是如何走漏的风声这大半夜的竟来了这疯尼? 且不提这疯尼是如何疯的又是如何认定谭士泽是皇爷杀的就只说她的出身吧。 当初谭士泽为何苦熬着建功立业求这情不移皆因情不移出身南派功家第一门秦舍谭士泽是从南护国寺逃到隔壁遇到情不移的。 那能在护国寺隔壁盖房子的可不是一二般的人家人家是武儒第一门。 而秦舍传到情不移这一代便只有情不移这一条血脉了说来也是孽缘虽说是江湖门派秦舍却沾了一个儒字有了这个字便有森严的规律礼法秦舍的老门主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将唯一的嫡女嫁给当时三流世家出身嫡子都不算还是婢出的谭士泽的。 甭说谭士泽了便是谭士元来了秦老门主都未必看得上。 就为这门不当户不对一对相爱的人便成了一对疯魔最后一生一死。 陈大胜可不知道自己劈了谭二丢到荷花池竟给皇爷带来这样的灾祸。他就与几个弟兄急慌慌的收拾好自己背着长刀一路急奔到大梁宫。 这一进宫便看到外宫躺着一大片血淋淋与陈大胜关系最好的柳大雅从左肩到右边肋骨被人劈了一剑豁口现在正气息奄奄的躺在当地被御医们抢救呢。 陈大胜低头看看柳大雅的伤势凭着他的经验便知只是几层皮开了的事儿止血及时都能活的人家对家手下留情了。 可还未等他开口安慰柳大雅却一伸手拉住他低声道:“兄弟!赶紧!皇爷在佘伴伴院子里呢无论如何要护好皇爷……” 陈大胜闻言立刻松开他的手转身便走。皇爷怎么的无所谓他爹可不能有事。 如此一路急奔才赶到干爹院子里他们兄弟几个便看到有几道身影被人生劈了出来。 还有个女人用嘶哑的声音吼到:“我看谁敢拦我!!” 一人跌在陈大胜面前陈大胜低头一看便吓了一跳竟是孟鼎臣? 孟鼎臣坐起捂着心口便吐出一口鲜血他站起便往佘伴伴的小院冲。 陈大胜就惊慌失措喊了一声:“爹!!” 他提刀进门便看到干爹的小院内横七竖八躺着一地的人这情不移倒也不是手狠的她极会伤人砍的人都如柳大雅一般左右横劈一道伤后只要乱动必然会挣开最后一层脂肉露出脏器来。 由此便能看出这疯尼手上的功夫厉害到什么程度。 小院凄凉佘伴伴种的蔬菜七零八落地下血流成河不高的小台阶上站立的只有二人死死拖着皇爷不让他上前的还有三人。 混乱之中陈大胜看不清那三人是谁却看到自己义父双臂撑开拦在皇爷面前瞪着情不移道:“莫伤我主!” 皇爷也是气急了他使劲巴拉佘青岭喊到:“我主个屁!我是你哥!有我在呢我看谁敢伤你……” 情不移一身鲜血铮亮的脑瓜子在夜下发着寒光她提着剑对着武帝冷笑道:“杨藻出来受死!” 可这话还没说完陈大胜便带着兄弟们横在了干爹与皇爷面前。 情不移轻蔑冷笑道:“又是一群送死的。” 佘伴伴看到干儿子来了本想喊你赶紧走想说这是武儒秦舍之人这疯尼与从前你遇到所有人都不同便是玥贡山老隐集体出来与她交手她都未必能输可皇爷便在自己身后他便一下咬破了嘴唇忍耐住了。 陈大胜迅速提刀横在最前面上丝毫不露惧色倒是一伸手抓住抓住自己的衣襟对兄弟们道:“兄弟们这都清闲了多少日了?” 童金台他们便在身后笑道:“好吃好喝快一年了哥哥!” 陈大胜笑道:“那就脱点膘吧!” 这话说完他一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哗啦一下便扯了自己的衣裳。 谭二练兵刻薄也不给甲胄长刀营出来与人干架从来就是一片破布甲再加一条兜裆布。 随着七具敞亮亮的大小伙子果身便听到那折腾了半夜的疯尼一声凄厉的大喊:“杨藻!!你卑鄙!!” 喊完这疯尼提袖捂脸迅速倒纵而去。都纵出去好远了还在那边愤恨的骂呢。 “杨藻……你无耻!!!” 这~就走了? 院内人满面惊愕俱都精神恍惚的互相看看。 陈大胜就怪尴尬的摸摸自己上身秋风一过又打了个哆嗦。 这啥意思啊打进宫白吃皇爷的这些天他就好想给东家露点实在本事这架势还没拉起来呢咋就走了呢? 周围寂静无声好半天才听到一声扑通。皇爷坐在地上先是愣怔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竟捂着脸呵呵的笑了起来。 笑了好半天皇爷才抬脸对众人道:“哎呦!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们几个忒不讲究呢?咳!脱的好!” 正文卷 76、第 76 章 十一月末, 初冬降雪, 辰时末刻七茜儿从磨房出来, 就看到四月笑眯眯的捧着一件棉袍等着她。 四月是个圆脸, 长相还颇为喜庆的姑娘见七茜儿出来了她便将棉袍抖了下上来帮七茜儿围好, 边系带子边跟自己奶奶说悄悄话。 “奶奶今早那边的光着脚就从家里冲出来了还说要去老太太门外碰死呢!还非要老太太把喜鹊小姐还有小爷还回去后来四老爷就回来了……” 主子们看不上四房这也就甭指望家下婢仆有多尊重。 七茜儿听她说小话说的可爱, 就捏捏她鼻梁。 干爹送来这八个丫头七茜儿用来用去就用惯了四月, 其实她不喜欢老实丫头的, 她喜欢心思活跃, 聪明机巧, 四季欢喜的丫头而四月便是这样的小姑娘如此七茜儿就给她提了一等, 连老太太那边用惯了的一月二月上月都给提了几百钱的月钱。 这家里从佘家来的婢仆却是拿两份钱的一份从佘家那边的账目走, 一份儿随这边。而外面像是一月她们这样的最多不过拿八百钱。 披起棉袍七茜儿带着四月往外走。 看七茜儿出去吉祥家的便笑眯眯的进磨房取了面口袋收粮食这是媳妇儿的孝心家里的老爷在宫里就等着这口了。 出了后院接了五月捧来的手炉七茜儿就垫着软巾抱着便走边问四月“四老爷怎么说的?他有没有去老太太那边为难去?” 四月摇摇头:“回奶奶话这个到没有的倒是那边好像出了大事儿呢!现在四太太正在家里嚎呢说是不想活了奴婢也没听全场就想着奶奶要出来了便先回来了。” 来至前院门口七茜儿便看到七月八月正在抱着几扎鲜花往里走春分小满他们排着队一人抬着一盆绿叶的盆景正往屋里搬。 这样细雪的天气有这样热热闹闹的鲜花儿应景便总是好的七茜儿瞧着高兴便说:“这个天气儿也是难为他们了。” 打秋末起也不知道小仙苑那位平掌柜犯了什么毛病他开始每十日往家里来一次也不是本人过来就是派那边的管事的每十日往亲卫巷送一次鲜花儿。 这花儿是从巷子口挨门挨户送的就连成先生那边四房那边也是有的并不会得罪人。 每次送来都是绿叶的花儿四种剪下来的鲜花八扎。 就为这点福利大妞二妞跟着陈婉如学插花儿学的最好如今已经会按照花型选花器了。 佘吉祥跟在最后听到七茜儿问话便笑眯眯的说:“是说是日出那刻在花房里给奶奶剪的都是挑的向阳最好的花枝。” 说完他也满面鬼祟到七茜儿面前说:“奶奶还是去老太太那边一趟吧您要是不去老奴就寻思着~一月立马就得来喊人了。” 这又是有什么事情了?七茜儿满面纠结就抱着手炉出门往巷尾走还没走到那边呢就看到巷子尾巴闲人一堆一堆的再走进一看四房家门口就围着好多从前的婶子那乔氏的哭声撕心裂肺般从那边传出来。 “……苦呀么哭到七关口啊遇到了金鸡把路拦那好吃好喝我丢五谷啊叫声金鸡你闪一边啊……” 看到七茜儿站在那边一动不动黄氏周氏这些就讪讪的笑笑各自迅速离开。 恩还是吃的太饱了三餐不济的时候也不见她们看热闹。 等到人群散去乔氏的哭声便彻底释放了出来仔细一听?呦?这是在哭灵呢?这都哭到第七关了? 乡间妇人哭灵一般从阎王老爷面前第一关望乡关往后哭这个各地规矩都差不多甭管怎么哭吧头七送亲人就总要来一套这个的。 七茜儿听得一会便想老太太跟这四媳妇儿的恩怨算是解不开了这都开始给老太太送灵了今儿这是为啥?是干爹送来的戴嬷管的严格了?还是又因孩子的事情跟老太太以死相逼呢 这四房的事儿她才懒得问既不会添好也不会添坏就凭乔氏悄悄打老太太那么多次老太太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乔氏和好老太太如今什么靠山?她凭着喜鹊这事儿硬是让人抢了四房的两个孩子亲自抚养。 却也不知道是报复呢?还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算了长辈儿的事情长辈儿们自己收拾吧。 乔氏哭声太过凄凉七茜儿不想听便进了老宅她一进东屋就看到老太太炕几上已经插了一瓶热闹的花儿那面上裹着布的喜鹊正拿着一支小毛笔描红呢她娘哭的惊天动地的这娃硬是表情淡漠的一动不动手腕稳当的不像话。 看她这样七茜儿就心里叹息了一下想是从前那个小精怪见人说人话的喜鹊姑娘就回不来了呢。而四叔的儿子陈兰庭就在家里雇的谢奶娘怀里吃砸吧奶吃。 看到七茜儿进来老太太便咳嗽了一声正在教喜鹊描红的三月便抱起喜鹊谢奶娘也放下衣襟对七茜儿行了礼这群人便呼啦啦的去了隔壁西下屋。 那边也不冷炭火是足够的。 如今陈四牛在柴薪司当值家里虽是烧炕的却再也不用干柴了都是用的一等一的木炭还都是老太太出钱给全家置办的。 订好的木炭市面一称十五斤能卖到一百三十文陈四牛拿就是一称五十文这还不是实价他最少一称抹了家里十文。 屋内热乎极了等七茜儿解了棉袍老太太才对她说:“你过来坐到我的身边儿。” 七茜儿脱了鞋过去围了小被儿老太太才掩不住兴奋的与她说:“你知道了啊?” 七茜儿撇嘴:“我这才从磨房出来我知道啥了?就走到巷子口听到隔壁的哭那从前的婶子可是围了好几层呢也不嫌丢人的这段日子她那天不哭几次那些人也看不腻歪您又不是没让人抱孩子回去给她看!” 老太太就满面解气的哼了一声道:“哼!那菩萨都说要敬父母了有的人不孝便有了灾劫这菩萨都看的真真的阿弥陀佛我可不是诅咒她不好我只盼她好我成天就请观音菩萨保佑大家伙都好!我就是说这个道理这是菩萨给的因果你就得受着这话没错吧?” 七茜儿困惑问:“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好端端的说了一大堆菩萨奶您这话我没听懂呢?” 老太太对七茜儿向来有耐心听她抱怨也不生气她还挺想兴奋的可是菩萨应该是不许她幸灾乐祸的她便只能忍耐就指着隔壁说:“你四叔今早给她的信儿她头窝的男人还有剩下的那个儿子早八辈子就死了!死了!!” 七茜儿闻言就吓一跳便惊愕的看向老太太问:“死了?什么死了?谁死了?” 老太太拍了她一下:“年纪不大怎么癔症了?乔氏呗那不是她是后来跟你四叔的么这些年她从咱家弄的那些钱儿都不是贴补了那边去么!这不是前些日子你干爹送来个戴嬷教她规矩那戴嬷嬷就说你四叔与她的文书是绝对要办的不然家里的子嗣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像话。 这样!你四叔才打发了人去乔氏她老家好么人一去便惊到了她前窝的男人跟孩儿早死了!给乱军砍死的这些年她整的那些钱儿都贴补了前窝的婆婆还有她前窝的俩小叔子家了!那派去的人回来说人家那边盖了好大的宅子哼!他们凭什么盖大宅?还不是从咱家身上刻薄过去的菩萨面前我也不说恶毒话了我就说句报应那也是该当的吧?” 七茜儿心中惊愕极了就想着这事儿上辈子没有啊?人家乔氏一直就顺风顺水的当她的富贵太太……也不对那边一直要钱就总有瞒不住的一天只是她与老太太那会子无关紧要人家就凭什么在她们面前露这个丑态。 想来也是躲起来哭过最后忍耐着熬过去了。 老太太在边上是又想说活该又想说报应可她怕观音菩萨看到就忍耐的颇可怜好不容易忍下那口畅快气儿她便冷笑道:“也不是我诅咒她茜儿啊你就说她坏不坏吧?从咱家死人堆上抹钱往那边贴补我敬她是个做好娘可咱家孩子就不值钱么?咱喜鹊从前啥样那是欢蹦乱跳的!现在啥样? 傻子一样!我能不恨她?咱家的孩子她还想碰?我可去她的吧!从今往后她只管生老婆子我养得起她生一百个我都养得起!那贱婢就一个都甭想落在她的手里让她给我等着!” 喜鹊那张脸上被人抓了十几道深血槽乔氏都能为了巴结富贵忍耐了还有那孩子身上的伤老太太让人把孩子抱过来一看当下就厥过去了。 孩子身上那真是一身青青紫紫乔氏后来闹腾要孩子为啥满泉后街没一家支持她的大家就觉着这妇人就不配做个娘。 这下可好了前面的没了后面的也没了乔氏折腾到最后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到底是图了什么? 一月端上来一些油炸的薄脆隔壁又哭的那般惨七茜儿便不能就着这样的惨事儿吃东西倒是老太太百无禁忌她拿起来吃了两口才说:“昨晚上老陶太太又来了。” 七茜儿闻言就满面厌恶:“怎么哪儿都有她呢?” 老太太却说:“哎呦!她咋了?不是她喜鹊现在还在黑坑呢这人得有良心人家对你好过这个情分要念着不然菩萨都不能饶你!做人呗人家对你一分好也不可能还给人十分给十分的那都是傻子咱就给三分就凭着这三分她想给老杨家说说人情那那就让她说呗?” 恩?这就不对了老太太今儿说话这味儿有些软绵啊。 七茜儿表情古怪的看向自己家老太太老太太却也不敢看她就捏着薄脆说:“说是说是给一万两赔偿呢我就觉着吧成先生也说了他的药管用再长长未必就能看出来那小姑娘长大了涂脂抹粉的也看不出来的!到时候寻个好人家哪怕给陪嫁五千两呢喜鹊也不缺个好女婿啊你说是吧?” 七茜儿都给气笑了就问:“那剩下的五千两呢?” 老太太便理直气壮道:“给她弟弟娶媳妇儿啊!” 老杨家很倒霉的这大梁朝开国十二个御使联名掺庆丰同知杨时升冒认皇亲治家不严这也算作壮举了。 皇爷知道杨时升是谁当下就把他一家的官身都扒拉干净了。 杨时升连同他的儿子这才知道家里的女眷就在后宅给他们家结了一个好大的冤家。 陈家是什么人?陈家的老四是没啥出息可也轮不到你个后宅妇人看不起啊好么!人家的孙女被你家几个小姐挨个欺负那是个人也不能忍啊! 陈家四房是提不起来还求你帮着买几亩便宜地咋了求到你门上就任你宰割? 人家里的老祖宗可还活着呢陈家的那位城门侯那是佘青岭的养老儿子是皇爷夜夜安排睡在外殿普天下最信任的人了你文氏又算什么东西? 打从秋末开始那陈大胜便回不了家了家里人想他就只能赶着车去燕京瞧瞧。 因一个疯尼皇宫女眷现在都安置在外面就连老太后这次都不占窝了她也去了庙里躲着。 也不知道皇爷怎么想的只是让人赶紧去秦舍报信却并没有伤害那疯尼就为了夜里能睡个好觉陈大胜跟自己的兄弟们便在皇爷外殿搭起地铺来了。 如今的形式就是只要情不移来大家就能半夜观赏一次老刀脱衣真……不太好形容此事便对外禁了口只说皇爷梦魇要找最信任的人守护着方能安睡。 得罪了这样的人家老杨家是越想越怕把那文氏千刀万剐都不解气啊。 可文氏又是个大肚子这也不能弄死也不能休的那杨老三一怒便把她送到了庙里赎罪去了。 杨家满门现在就是一个目的平息陈家的怒气人家为了这事儿是花了大价格的对他们而言的大价格整整一万两。 也不知道他们背后许了老陶太太什么好处人家就来做中人说和了咱老太太这辈子就哪儿见过一万两啊五千两她都没有。 七茜儿当然知道老太太动心却很严肃的劝了句道:“阿奶这事儿惊了这么些亲戚干爹都动手了您要是拿这事儿换了一万两咱家在燕京庆丰就不能抬头了这钱咱不能收。” 也不可能不追究!那死胖子他休想再做侍郎家少爷大梁刚立她不压着杨氏满门的官运最少五年她也就白活这一世了。 一万两肉从老太太身上生生的被割离老太太肉疼便把薄脆丢到一边有些闷闷不乐。 七茜儿看她不高兴就憋笑哄着她说:“阿奶过十五日孟大哥可就成亲了那边的小寡妇家昨晚可送嫁妆单子了您老要没事儿就给孟大哥把把关?” 老太太最爱这样的热闹闻言她便甩了一万两这事还把自己的腿儿从炕几下一兜就满面兴奋的问:“这就送来了?不是成婚当日送么?” 七茜儿点点头:“庆丰东街规矩就是男方下聘礼第二天送嫁妆单子的。” 老太太打听:“那你孟大哥给了多少聘礼?” 七茜儿回话道:“今年秋上给他整的回头钱都送去了三百贯。” 老太太吓了一跳便惊问:“呦!寡妇聘礼减半还得三百贯?这天子脚下的寡妇可值钱了。” 七茜儿自然知道老太太想什么便打发二月喊孟万全去打发完人她这才回头对老太太说:“谁能有孟大哥心眼多那寡妇娘家就剩个老娘婆家也没了人她带着老娘加两个儿子改嫁求的不过是个庇护人除了婆家那份资产是给她两个儿子预备下的最少能带五千贯压箱过来。 全子哥再怎么说因为那条臂膀这辈子也就这么大的出息了人家也就冲他的臂膀才嫁的他要完整了我看那卢氏未必就肯阿奶那位可是个聪明人。” 老太太不懂这话七茜儿便在她耳边悄悄说:“要是我全子哥完整了以后必然能升官这升官了那寡妇怕把握不住呗。” 她这样一说老太太瞬间就不愿意了:“五千贯怎么了?人家阿茹家给了多少不是我吹咱亲卫巷就没有不好的孩子!怎么她还算计咱全子了?” 陈大胜他们不在的时候老太太就全凭孟万全照顾着这祖孙的感情是很深的。 七茜儿赶紧劝着:“阿奶可不敢嫌弃人家我到觉着心里有谱的人过日子才轻松那要是找个礼部巷文氏那样的老少三代都给你连累了信不信?我全子哥脑袋可是这个……再说了要稀罕人家我全子哥能往庆丰城跑整一年人家两边都是愿意的您发什么脾气?” 七茜儿对老太太竖下大拇指老太太便撇撇嘴儿才刚要说点啥那隔壁哭声却嘎然而止老太太支着耳朵听了一会才说:“我看这是哭累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隔壁就跑来个婆子说到:“老太太!老太太!我们四太太吐血了。” 老太太面色惊了下看七茜儿不说话她便对着门口骂到:“她吐血了她男人做什么吃的?又不是不在家你来问我作甚?赶紧滚出去!” 这婆子是乔氏身边的石婆子她是乔氏图便宜从牙子手里八贯钱买的算作那种啥也会做啥也不精通的人。 等到那石婆子讷讷的走了老太太才气哼哼的对七茜儿说:“这是吐给我看呢一定是你四叔让过来报信的。” 七茜儿不评判长辈就问老太太:“阿奶乔氏跟您动了三年手的事儿您跟我四叔说过没有?” 老太太摸薄脆的手停顿了下并没有回答七茜儿的问题都到了这个时候做娘的还是护着。 这两人正尴尬着那院子里便又进了人。 孟全子今儿打扮的是利利索索戴着兔毛耳圈子头发梳的溜光的还穿了一身湖绿色的老绸貂皮袄子那棉靴也是配套的老绸面儿。 老太太本对他娶个寡妇有些不满可看他从上到下被收拾的利索心里倒是愿意了。 孟全子笑眯眯的进门随手便把一本洒金的红册子丢在炕上对着老太太嬉皮笑脸的行了个礼道:“哎呦我们老祖宗这气色这叫个好呦!孙儿给您磕头了您老福寿安康呀!” 老太太闻言噗哧一声便乐了瞥了他一眼才嗔怪到:“没皮没脸的东西这再等个十几日你都要成亲了你算是舍的露脸了?你就说吧这俩月你跑哪儿去了?是不是还没成亲呢就住在人家家里胡闹去了? 我跟你说啊全子你要是这样做可是害了你媳妇儿了就凭着你这份不尊重以后人家来了这泉后街便没人能把她当成正经人家的女子。” 夏至跟小得抬着火盆进屋孟万全坐下烤了两下才笑着说:“哪能呢?阿奶我出远门了那不是我也算是有家有业了我对门又住着人家余家人家就整日子一家团圆热热闹闹的~我就想回老家看看那万一老天爷有眼给我剩下个亲戚呢那哪怕就是远点那也成啊……” 这下屋里安静了好半天七茜儿才清清嗓子问:“那那咋样了?找到没啊?” 孟万全就苦笑着摇头:“嗨奢望了!都泡在水里呢我就在岸上祭拜了一下老家那方圆七八里都是水就是有个亲人也回不去了。算了!也是我贪心了……” 他不想说这话题便指着隔壁院子道:“阿奶您这耳边怪热闹的这是四叔又回来她又找到撑腰的跟您叫嚣呢?” 老太太一瞪眼便满面不屑道:“他敢!是乔氏她前窝的男人儿子都死了!死了好几年了她今儿才知道。” 孟万全闻言也是一惊惊完了便迅速放下这事儿指着炕头的嫁妆单子说:“阿奶这不赶紧给您送来了您就看看呗我这媳妇儿可是腰粗啊!” 老太太骄傲的一晃脖子道:“她腰粗咋了那我孙子也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七品的老爷还配不上她个寡妇?我看个屁!我又不识字儿让一月给我念着我听听。” 没一会那一月进屋就捧着嫁妆册子给老太太念了起来。 “庆丰南街旺铺五间地三百五十亩八仙图大镜一座八仙图小镜一座满地金百子千孙幔帐两套福禄寿喜大瓶六对……” 这可真是个有钱的寡妇人家这零七八碎给陪嫁的不少除了压箱钱儿少了面上的真就不比张婉如差还比张婉如多了个丈母娘外加俩活蹦乱跳的大儿子。 想必孟万全这心里还是图人家家里一份热闹的。 老太太不遮掩自己的爱财劲儿她心里便是有嫌弃听到这份嫁妆加上七茜儿又添了一句人家那也是个坐过正堂识文断字能管家的媳妇儿她便安心了。 老人么就怕孩子们过不好她自然是希望他们手头宽裕家里银钱多多心里才安稳。 老太太这边欢喜却不知隔壁屋内乔氏就傻呆呆的坐在地上她哭到最后也没了力气就凄凉的笑到:“呵~我这辈子我图的是个什么呢?” 陈四牛没说话就从身边的铜盆里亲手绞手巾给乔氏擦脸。 要说老陈家这个根儿还是有好处的不管心是黑是白人家老陈家男人娶了媳妇儿回来都是端着活的。 陈四牛着急了也打乔氏但绝没有撵她走的心思就是乔氏坑了喜鹊坑了他那么多钱他被一切人看不起了脸掉在地上捡不起来了他也就不要了! 他就想着……老子发誓从今往后你们都给我等着等老子升官发财了我就把你们的嘴脸都踩到地下让你们后悔去! 这就是个心里有鬼脑里有算计的懦弱恶人他就是害人都不敢害到他家大门外面去那是谁心疼他谁包容他他就欺负谁世上最懦弱一个恶种。 他是喜鹊亲爹那杨家捧着万两银上门哀求他都不敢做这份主为啥他如今招惹不起自己老娘了他老娘有靠山了也不稀罕他了他就从此知道错了翻身却要讨好着老太太了。 他若是个爷们劲儿便敞亮的去贪婪就说这事过了!我就要这银子了!这也是一份实惠呢可他就不敢现在招惹不起全家就只能夜夜憋的心肝脾肺肾都是难受的最后忍无可忍就去打乔氏打完回身还跟乔氏诅咒发誓我虽然打你了但是我也是没办法你别怕我还是要你的。 是啊他不要乔氏了这世上便没什么东西属于他了。 乔氏也必须忍着她也无路可退了。 乔氏接了热巾子擦擦脸就满身绝望的搭着陈大胜的手臂坐起她才刚坐稳便噗的又吐出一口血。 陈四牛不敢见血就闭着眼睛伸手接毛巾道:“给你叫大夫了你先忍忍再吐你知道我不能看这个就不能忍忍么?” 乔氏看看陈四牛又看看这恓惶屋子她忽然就想我这辈子图什么呢? 这会子她到想起自己的喜鹊了还有她叫兰庭的儿子捂着发疼缺了一个洞的心乔氏就哀求:“老爷我知道错了我跪下给你磕头好么?我给老太太认错去你能去求求老太太把咱们的孩儿要回来么?” 陈四牛身躯一震就缓缓背对她探出手说:“那那你还要热巾子么我再给你洗一个吧……” 乔氏脸上渐渐绝望绝望到最后她反倒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就哈哈哈哈的冲破了屋顶…… 老太太说嫁妆说的正好呢就听到隔壁声音不对她便对七茜儿道:“茜儿啊我就听这声儿不对劲呢?别不是疯了吧?” 七茜儿却摇摇头说:“您可安心吧她疯不了!别的不知道要论心性坚韧?阿奶您跟我合起来都没乔氏心硬人家那心肠是铁匠使最大的油锤贯出来的心咱心里不能做的事儿不能迈的坎儿人家统统不在话下疯?可美的您便是我四叔没了您看她疯不疯?” 怪道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便是你的对家隔壁院子陈四牛就双手抱着自己前胸一步步后退着。 而那乔氏便露着满口是血的嘴脸上阴笑着一步一步逼近他道:“四牛哥咱们一个孩儿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陈四牛怕她疯魔就磕磕巴巴的劝慰:“怎么会呢那喜鹊兰庭就是走到哪儿那也是咱俩的孩子啊怎么就没了?” 乔氏已经不想跟他废话她就一个飞扑过去将陈四牛按在床上对着他的下巴就是一口狠的道:“没了就是没了!我说没了!没了!” 陈四牛吃疼却不敢喊怕丢人就哀求道:“你你放开我别咬了疼!没了没了!依你依你……你你放开我我给你投个巾子?” 乔氏松开他的下巴坐起来流着泪哀求:“再生几个吧~四牛哥老爷!咱再生几个娃儿吧我知错了……” 陈四牛迟疑了一下伸手就抱住乔氏道:“那那就生呗……你想生就生呗!” 老太太听完一本厚厚的嫁妆册子就摸着这个大宝贝笑着对孟万全说:“全子你真是个有福分的这观音菩萨说的好这谁跟谁这都早就定好了!你说是吧?” 正文卷 77、第 77 章 永安二年是个丰年, 腊月二十二这日一大早, 陈四牛便匆忙带着乔氏入了京, 只说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做, 新年节依旧不在家里过了。 他与老太太磕头告别老太太并没有挽留他对他现在如何老太太便一个想法, 他有口气饿不死知道活着就成。 陈四牛匆忙离开之后老太太便赶紧打发人给自己选最好的衣裳鞋儿还有往日舍不得拿出来的头面她都挂在了身上。 最后, 她套着自己那件宫里赏的青织万字纹轻绒斗篷脖子上围着银狐裘, 就拄着拐杖让人扶着往外走。 今冬刚下雪那会, 京里就带话不让老太太乱出门。家里的事儿干爹倒是不管着, 可是偶尔让家里做点什么, 那就都得听着。 老太太好不容易出了门看到七茜儿在门口等着自己便开口抱怨道:“去年我还赶着牲口车到处跑, 也不敢死也不敢老的这富贵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这才几个月啊, 就把老婆子我催老了。” 一场葬礼没几个月老太太便成了满头银发竟一根黑的都没有了。 七茜儿心疼便上来扶她笑着哄劝:“这还不是您儿子怕您摔倒这雪厚了还没什么可今冬零零碎碎又是薄雪咱家住的这地方可不像从前您呆的地方那土地都有余地软和和摔上一下咱也是不怕的现在出来进去可是石头地您这胳膊腿儿可得好好保护着不然摔一下我又得花银子了!” 老太太闻言就气哼哼的点了她一下:“抠的你不像样了!” 说笑着巷子那边孟万全他娶的新妇卢氏带着一溜儿小丫头就捧着一些家用杂器便过来了。 从前老太太觉着孟万全娶个寡妇心里还有不满可自打这卢氏进门她才知道这世上还真有巧嘴八哥可不比她的茜儿嘴硬心软人家这卢氏说话那叫个可人意甭说万全子每天笑成那样自己也是开心的不成了。 卢氏看到老太太远远的就将手挡在眉毛上做出探看的样儿站在那儿还大声问:“我说茜儿啊?你身边那个好看的?红丢丢翠生生脑袋上插着一圈儿花的那是谁家的媳妇儿?这立在雪里跟画上的美人一般我怎么没见过呢?” 刹那周围一片笑声七茜儿便站在老太太面前故作威严的反驳到:“你这个尖嘴猴腮见天四处促狭的这是什么眼神?这自然是我家的美人儿……” 这话还没说完便又挨了一巴掌。 老太太抬手对着卢氏招呼了一下问她:“你咋出来了?不冷么?你娘呢?” 卢氏扶着自己的丫头笑眯眯的过来先给老太太行礼后指着那些丫头小厮说:“我娘在屋里做针线呢阿奶这不是今儿大哥哥他们要回来茜儿向来妥当自然什么都给预备好了可您才刚在庆丰稳当几日?就怕有些东西不凑手呢! 这不是从前我家有个锡器铺子闹腾那会子这铺我就关了家里就剩下半库的家常用物像是烛台脚盆酒壶摆件就一堆一堆的这不我挑了一些过来给大哥哥他们使着。” 这确实是贴心了简直太贴心了。 卢氏进门第三日陈家便接到丁香他男人崔佑亲给老太太写的信说他已经接到调令不日便去燕京右军都督府了具体做什么官倒是也没详说只说是与大忠大义大勇三人一起接的调令还各自官升了一级过完年便入都督府听上官调遣。 老太太听完就嚎啕大哭一场从此开始天天盼着日日数着。 七茜儿接了这信也是满脑袋蒙好在习惯了便知道堂哥们命改道了本该在外郡呆一辈子的回京了可那又如何?她是个死人的都活了还不许人家升个官么? 可她却不知道陈大胜自打成了守夜的皇爷无事便常与他闲聊也是偶尔听说家里的老太太就想个阖家团圆皇爷便让郭谦去照顾一二。 有的人一辈子使了三生的牛力气做不到的事儿有些人就是一句话。 老太太并不知自己两世才盼来个阖家团圆反正她是高兴极了还不止一次悄悄跟张婉如母亲董氏说自己的孙媳妇是个福星转世家里有了她就要啥来啥。 那之后董氏每次来家里就使劲抓着七茜儿的手来回要蹭十七八吃就把七茜儿蹭的莫名其妙的。 高兴归高兴忙也是真忙。 要回来四户人家呢给他们占的的宅子都给租出去三年这还一整年都没到也不能撵客啊。 如今租钱都在老太太柜里暖着思来想去就只能暂时安排丁香他们住在最开始给常连芳占的这套院子里。 老太太今儿出来就是想看看给孙孙们的屋子预备齐全没有说是今天人能到这全子大早上就出去接人了。 卢氏一套俏皮话就把老太太哄的满面红光她现在可不像从前那么眼小了那万数之上的银两她是不入目的听到卢氏要给家里东西她就大大方方的收下还扭脸吩咐七茜儿:“你让吉祥去把东西收了再点点数儿回头让一月去我柜里取钱去。” 卢氏说不要七茜儿说她给可老太太却认真的看着她俩人说:“你要是给个一件两件我都不提这事儿你看你拿了多少?这得有百十件了够了!这里里外外家具摆设铺盖锅碗就连换洗衣裳茜儿都预备了好些。 他们还想怎么?那一来可是四户呢都是拖家带口的你们小家小业能一直贴补他们?他们几个可比你们大没得让下面的弟弟妹妹养活着! 账目清楚才有亲戚做你开始这样便这样以后就不好改了。那人那有够的时候?以后分开一准儿得罪人还不如就开始便没有呢。他们也是做了好些年的官的再穷还能灶都开不起?便是穷点开不起了我这个做奶奶的还活着养活他们啊轮不到你们!” 老太太这话说的七茜儿心里满意极了也不是说家里没有这一点儿可是凭着她对几个堂嫂子的了解也不是说不是好人是淡人! 相处的实在寡淡素淡清淡因每次回来都要悄悄给老太太还有七茜儿贴补钱这还要加上几分淡淡的看不起。 可也不敢说人家刻薄看不起人谁也不欠谁的能来一次贴补一次已经是有良心了遇到余清官哥哥姐姐那样那就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那会子离的远了老太太靠着陈四牛活着人家千里迢迢回来凭哪次不听乔氏几句酸话再加上盘剥那时候久了心冷了老太太没了这亲人便没了。 七茜儿扶着老太太往里走:“阿奶外面冷咱屋里去说。” 老太太就拍拍她的手笑着说:“好好咱屋里去。” 这祖孙走得几步老太太就好巴结的在七茜儿耳朵边说:“茜儿啊阿奶跟你说啊就谁也大不过你你在奶奶心里啊排第一!” 这话听听就得了! 七茜儿噗哧就笑了:“成!这话您说的您要把我往后排我就不要您了让您跟她们几个过活去。” 老太太撇嘴:“吓唬我!” 绕过影壁进了院子卢氏便仰脸看着面阔五间的正房赞叹:“啧!这院子好!体面!这从前住的是文官大老爷吧?这屋子比我们那边讲究多了啧啧看这支摘窗子再看看您家这斗檐这木头一看就是上品……比我们那边敞亮多了我们那边啊前后就是个方窗。” 卢氏美美的夸了一圈老太太便更高兴了。 其实当初老刀选宅子是推开门随便占着的这屋子旁人盖的自然各家都有区别七茜儿什么心眼她占的是最好的只管四儿那套最亏是个面阔三间一院九间的宅子他比旁人家每院少两间屋至今还不知道呢。 吉祥家的带着一群打杂婆子正在收拾这一见老太太进来了便引着后面看去前面是七茜儿跟老宅的库房还有吉祥家婢仆们住的正面那五间虽没人可也不好安排主子住在这边。 等到了后面卢氏又夸出几朵花把老太太就笑的牙花子肉都露出来了。 佘吉祥亲手打开东侧房请老太太进屋老太太便笑眯眯的说:“这是给谁安排的?” 七茜儿后面答话:“这是给三堂哥的。” 老太太就满意的点点头:“对对臭栓子是二房你三堂哥就该住在这里。” 其实陈家有老排序可老太太觉着没了就是没了就按照活着的重新排着不然每次她一点数目就得哭一场。 如此七茜儿跟陈大胜就变成了小四老爷小四奶奶。 这后面也是面阔五间左右三间侧房正面给了长房去住着丁香她男人崔佑倒是官大可他住在媳妇娘家就只能住西侧东侧是陈家儿子的地方。 婆娘们嘻嘻哈哈进了屋瞬间便觉着一阵温暖。 老太太心里满意眼睛不够用的就四处看了一圈看到该有的都有了便又在七茜儿耳边说:“你这花了多钱?你算个数目等明年阿奶田里的收成下来阿奶再给你清账。” 看七茜儿又要拒绝老太太赶紧拉住她说:“好孩子你听阿奶说。今儿一大早你四叔又躲了就不知道他从前拿了人家那几个多少钱儿?这都是依着我的名义去盘剥的。他现在又不敢见人出去躲羞了! 茜儿阿奶要是个穷老婆子我就赖了这笔账目可阿奶现在每月都有你干爹的孝敬还有你们的孝敬你置办家当这些银子就当抹了你四叔从前拿人家的糊涂账吧阿奶还你。不然我这心里沉甸甸有件事便是死了都不能闭眼啊……” 七茜儿吸吸气认真对阿奶点点头她抬手帮老太太整理下金灿灿的头面说:“就听您的您一年给一点儿咱可不着急啊。” 老太太听她应了心里便瞬间敞亮她高兴极了人也有了胆子就开始毫不客气的翻箱倒柜她花的银子呢。 卢氏进屋便不说话她一眼便看到这正堂摆着平头案子案子上有五彩瓷瓶小屏风装零碎的五抽匣子正面墙壁挂着的是古琴联而平头案子前面便摆一个方桌方桌上摆着各色干果点心左右各有管帽。 甭看这是侧房人家从前也是考虑到儿女要居住待客便又凭着左右两把圈椅背靠着的屏风分出一个小书房小琴房来。 她从前是商户家的媳妇儿有些东西一看便知道价格就墙上那套古琴套联年头最少在一百年靠上京里古董店少了三十贯拿不到的东西。 心里一阵咂舌想从前就听全子说这边的掌家奶奶最是个体面周全的她还不信呢如今再让她看人家还真是个大方人。 卢氏正要夸奖就听到院子里嘻嘻哈哈的有人逗趣。七茜儿听到笑声就知道是谁来了便过去一掀帘果然就是张婉如跟她娘董氏丁鱼娘还有余家的两位姑娘到了。 董氏笑眯眯的先进屋抓住七茜儿的手就是一顿摸七茜儿就哭笑不得的与大家打招呼这一群就都没有空着手的佘家不富裕也送了八套缎子铺盖张婉如最实惠直接让人抬来十几匹今年时兴的缎子来。 这些东西送的合适七茜儿便没说钱的事情。 卢氏那人手头宽松有时候给的东西要论堆那是真大方用阿奶的话开天辟地第一大筛子。 老太太欢喜的从东侧卧房出来就挨个看她们送的东西尤其是是丁鱼娘给做的那几床铺盖用手一摸就知道有多么实在。 如此又把人家一顿夸奖请来观音菩萨保佑人家全家后再把人让进东侧卧房这边也是炕便招呼大家一起炕上坐。 等坐好张婉如便打趣老太太:“阿奶这次高兴了吧您孙孙孙女儿都回来了这以后啊我们全部都得往后退一步了!” 老太太就笑呵呵的说:“你还吃这醋?他们能跟你们比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就靠你们孝顺了还都退一步?就尽瞎说!” 说完她就摸着张婉如的肚子爱惜的蹭蹭道:“这是越来越好了明年就又能添丁进口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我能看到四代人呦。” 老太太现在很少说苦就怕把福气说跑了。 她想孙子想的肝都是疼的昨夜确没休息好就想着要怎么做?才能把家安排好? 她甚至半夜起来把柜子里的钱儿都取出来除了说是给臭头两口子存的她不敢动其余的她就分了四堆儿却怎么看都不觉着公平要均着给一家一份吧那多委屈臭头两口子啊!家里存了这么大的家业就全凭着茜儿支撑给他们弄了那么好的宅子又给他们置办家当那就算作从前四牛从他们身上刮了八层油也加倍还了。 可臭头是臭头的四牛造的孽也不能让他两口子贴补啊?这老太太就这样翻来覆去的数了一晚上钱她也不个识数也不知道多少是多少就给分个大小差不离到底也没分的满意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彻底放弃了这件事。 董太太笑着凑趣说:“您还用羡慕她?我这可不是巴结您老太太您家去岁到今年您算算添了几个新媳妇?连茜儿跟她堂嫂子整整四个!您就好吃好喝的等着您的菩萨都给您安排好了这事儿咱不强求。” 老太太闻言就点点头说:“是了是了菩萨早就安排好了哎~这都四年没看到了也不知道一个个啥样子了……” 这说着说着怎么又要伤感七茜儿怕她难受就赶紧给她套上鞋强拉着她把后院逛了一圈就连厨下的米缸面缸油罐子都揭开盖子给她看了一次。 看完又拉着这老太太回了老宅……这一等就等到晚夕入黑的功夫。 漫天飞雪飘在庆丰城外十里的官道上道边停着二十多辆马车。于义亭避风之处几个壮汉迎风泼尿又各自兜着裤子回车队。 一身材健壮浓眉大眼有络腮胡的汉子回车就取了一个酒葫芦抛给一个身材细瘦五官俊秀还有点甜的青年。 “二堂哥您整两口?” 陈大义伸手接过酒葫芦拔了塞子喝了几口便神色古怪的看这络腮胡道:“我说崔大人?这几日你这是怎么了?疯球了?” 陈大义说完身边就有人伸手夺过酒葫芦也喝了几口这位圆脸凤眼长相还是有点甜他喝完才说:“哎呀这有什么好纳闷的这不是前日他那亲军朋友说他升官靠的是咱臭头呗?” 崔佑也不觉着羞耻就立着大拇指夸奖:“哎呀!真真是一朝上了凤凰翅迎风我就是顺风顺水几千里啊!三堂哥您可别觉着我见风使舵从前我护着你们你们还想跟我充长辈?那我可不愿意!如今我前途命运都靠着媳妇儿了老子端了上等软饭了那就得给你们提待遇……” 正笑闹着那边棉棚车里就钻出一个一点都不甜甚至眉目冷淡的清俊汉子。 这位看看他们就开口就训斥道:“尿完上车!也不看什么时辰了?就不知道阿奶在家着急么?” 这四人正是老太太心心念念的臭瓜臭蛋臭栓子还有丁香她女婿崔佑。 他们从前就有过命的交情崔佑是大忠大义的老上司不然老太太不能把丁香给了大她十五岁的崔佑。 这些年凭着崔佑的照顾这大忠大义也在军中混的稳稳当当虽官不大却也是是实实在在的七品校尉拿着实在的军衔可比陈大胜从前强百倍。 至于不跟他们在一起的大勇人家也有自己的机缘混的也算不错。 那从前几个哥哥也不是没有想营救过陈大胜就凭着他们后来的姓名大忠大义大勇便知道他们也在谭家呆过如此便知道入了长刀营除非你死了活着想怕是出来就肯定没戏。 有多少年就因为陈大胜这点事几个堂哥哥心里不舒坦像心里压着大磨盘一般。 可谁能想到呢眨眼的功夫他们还靠着自己这个弟弟升官了? 这一路他们四个人就扎在车里一直琢磨呢这才一年功夫?自己弟弟就手眼通天了就一气儿从中路右路军一起帮着他们升职又调拨人入京了? 甭说他们了就是各帅帐的主官他们也未必有这个能够自己弟弟又是如何做到的? 事实就是他们弟弟一直到收了信才知道被皇爷照顾了也最多就是给皇爷认真的磕了三个头激动到恨不得就一件衣裳不穿每日夜里果身尽忠。 这拖家带口的大忠大义媳妇儿身上都怀了崽儿车队就不敢快了走磨磨蹭蹭走了好些天前几日就在官道遇到崔佑的旧朋友。 崔佑这位旧友人在亲军自然就傲气他先是矜持的与崔佑寒暄等说得两句知道这是陈大胜的亲哥亲妹夫好家伙!瞬间就给这几位表演了个你们都是我祖宗。 听这位一番夸张的介绍家里人才知道他们弟弟现在有多么了不得然而这心吧就开始忽忽悠悠不真实了。 从前真还以为弟弟就是个看大门的呢。 他们集体认为自己弟弟就是个傻子咳!打小就不咋精明的家伙在皇宫里了?还认了个太监爹?虽然他那爹一点儿都不丢人可毕竟那边权利集中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如此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儿好不容易赶路赶到庆丰城外的义亭这天就开始飘细雪。车队再次上路更不敢快走紧赶慢赶戌时初刻天都全黑的时候才遇到十里亭等人的孟万全。 孟万全带路走到戌时末刻才进了庆丰城新街。 陈大忠的媳妇儿李氏扶着肚子撩开棉车帘往外看就不敢相信的问孟万全:“全子?这就是庆丰城?咋这么乱啊!” 而今庆丰施工正街到处都是停了工的砖瓦堆儿孟万全一边拉车一边哈着凉气回头说:“哎呦~大嫂子这边工程就怎么得也得三年咱们以后去燕京那是要走泉后街的小路你们不是打老官道来的么这里就绕不过去了。” 陈大忠点点头就把媳妇的脑袋按回车里他笑着对孟万全说:“今儿真是带累全子兄弟了这大冷天受的罪!” 孟万全一摆手笑道:“嗨!也不是外人!” 说完就带着他们进了双车小巷缓了一口气道:“再往前过了我当值的生药库咱们就到家了!” 他也是归心似箭道路畅通就坐到自己的骡车上引着大家熟门熟路往里走大约半枝香的功夫孟万全就拉住车忽指着前面喊:“看!哥!看到没家里人出来接咱了……” 几个臭闻言一惊就纷纷举目看去…… 那边看不到人却看到足足有二三十个火把在夜幕中穿风破雪。 “前面的……阿奶问呢可是她的小丁香臭瓜儿臭蛋儿臭栓子啊!” 喊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就清清朗朗传了很远。 陈大忠看看两个弟弟便再也不想端着了他直接从车上蹦下来脑袋里全是他阿奶攀在新兵营的栅栏上喊不怕啊!娘在呢!乖孙不怕啊……奶奶在呢…… 心里的委屈瞬间喷发陈臭瓜根本不看路的就往那火把冲去这一路他就喊着:“奶!奶!奶……” 那边立刻就有熟悉的梦里想了千遍万遍的声音应他。 “哎!哎!奶在……奶在呢!” “奶!” “哎!” “奶奶~!” “奶在呢!” “奶奶……奶奶!” “臭崽子!仔细看路!喊什么喊!没死呢仔细摔了你们……” 老太太还没说完不远处便绊倒两个。 还不等她骂那边已经呼啸着刮过来三道人影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喊着:“说好等我的你们三个大傻子就跑了?说好等我的……我啥也看不见奶奶奶奶……我回来了我是丁香啊奶奶……” 陈大忠流着笑泪就冲到老太太面前瞬间就被一个富贵老太太晃了一下他迟疑的看看脸没错是奶奶! 他就继续接着哭一边哭一边埋怨说:“您看您多大岁数了这么大的雪您就不能屋里等么?您看你这头发上……都是雪……” 他伸手想帮奶奶擦去头发上的积雪却摸到了一头霜华……阿奶头发全白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给我小前辈求个收藏谢谢亲亲们!鞠躬! 推荐下朋友的文希望喜欢看古代言情的小可爱们能去捧个场给个收藏: …………………………………………………………………………………… 文名:《一品女医》 作者:月上梅梢 简介:作为一名救死扶伤无数的藏地医生穿越后沈初荷重操旧业做了一名医女。 她为自己安排的人生:悬壶济世安静行医人淡如菊独自美丽。 命运为她安排的人生:事业开挂复仇虐渣嫁入豪门人生赢家。 起初沈初荷想奋起反抗后来她发现:命运的安排真香! 食用指南: 沈初荷:我只是你的医女你却想娶我为妻? 某世子: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必须要有个成功男人为她遮风挡雨。 沈初荷:鬼才信你走开不然我告诉太后娘娘你强抢民女 某世子:来不及了岳母大人已经收下我的聘礼婚期都找人算好了。 沈初荷:…… 正文卷 78、第 78 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难受到今天刚打了一针吃了药就赶紧修文。主要太可怕了四月飞雪我就穿盖的单薄了那一顿头疼恶心病的相当迅速还担心自己发烧!我给亲们赔不是了! 大孙子们一回来, 便要给老太太请戏, 且一请便是六天, 因天寒地冻, 陈大忠的媳妇儿李氏便做主在庆丰城门口施粥舍药在奶奶庙开台请戏给老太太添福添寿。 奶奶庙离家最近, 那边的锣鼓一敲老太太这边却围满了人就连喜鹊都恢复活泼在炕头踩被子玩儿。 怀孕的丁香对这个小堂妹感情很矛盾可她肚子里有个小人心就柔软了还一连串的嘱咐人把她看好了。 屋内笑声一片从前在祠堂口围着说闲话的婶子们都在家里围着, 老太太套着一件嫩色的袄子头发勒着宽面寿字抹额, 还笑眯眯的招呼人呢:“你们不去前面看戏啊?臭蛋他媳妇跟我说, 今儿说的是燕京的戏班, 唱的是登科记, 可好听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纷纷说天冷老太太这里最暖和。 老太太最爱听好听的, 还喜欢吹牛这般多听众她就使劲了吹嘘自己, 不过咱如今也是会办事的人了知道讨厌人要给好处便吩咐人去端贿赂:“一月你去厨下让她们做个热锅子再烫点酒。”说完笑眯眯的拉着高氏的手说:“去把孩子们带来今儿起就不做饭了都来吃。” 从前最爱说我们府城如何的高氏现在在老太太面前特别老实她心里艳羡陈家日子好却绝不敢说酸话就笑眯眯的明面羡慕:“这还用您说今儿我就跟灶上说只做那几位老爷的饭食我叫我那臭小子学里回来就直接过这边来他老奶奶家的饭食就随便端碗吃着您安心一顿都少吃不了您的。” 她说完屋内哄堂大笑万氏就在一边凑趣说:“老太太她何止少吃我可看到她端了家里的食盆来了这吃完啊少不得还得端您家一盆回去再卖给租房的老爷换银子花呢!” 这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老太太现下大方别人吃家里的她才高兴呢再说了阖家团圆办喜事儿自然是舍出去越多得到的福报越多。 如此笑完她就认真问:“一盆可够没事儿的要是不够你就多端点尽有的紧你吃。” 听老太太真心诚意说完这话屋内瞬间安静了一下正在边上安静做活的陈大义媳妇寇氏就一针戳到了手指她哎呦了一声算是点了屋子里的引子连老太太在内都在哈哈大笑最后就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高氏带着一丝嗔怪的瞪着万氏骂到:“我家里就缺这点喜面你家里办一场你试试我去不去?我喜欢老太太家的饭你家的再好我还不吃呢。”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笑说:“很是很是!不是我老婆子吹牛臭蛋他们几个和钱百泉山那边的畜户手里就收了三十多只羊都要这六天吃了呢外人吃多少我都不在意你们能吃几个?吃去吃去!” 这是颠簸这一路一根头发便宜都不肯给人沾的的陈吴氏啊。 万氏这一年胖了足有十斤她用圆嘟嘟的手指握着老太太手感谢道:“逢年过节有个节气端点好的吃喝我都要跟我家那几个孩子唠叨几句可不敢忘了陈家的恩德看看咱泉后街住着的都是什么人再想想我们从前傻乎乎的样儿老太太您家都是我们的亲人呢。” 杨氏从前嗓门很大自打守寡之后便不咋说话了陈家不在意她守寡这是泉后街她唯一能来的地方她如今养儿育女不求着人也知道声音大了也没什么用处的那街里往来的人便是高门老爷的奴婢都不一定用正眼看她家后得亏她们往来的门第还有个亲卫巷不拘那个门都敲的开进得去这才被人看得起。 她万氏这样说便点头如捣蒜的也凑趣道:“是啊是啊如今多好啊!老太太您从前路也跟我们说等您孙孙回来要给您请戏支锅您现在什么心愿都完成了以后啊就尽管过您的好日子吧!” 她说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正笑着东屋的门帘被个小丫头掀开陈大忠他媳妇李氏便扶着肚子进来对老太太笑着说:“阿奶院子里上棚了!您不说要看么?” 老太太闻言大喜赶紧利落的爬到窗户边推开窗棂招呼大家道:“一起看一起看来呀都来都来。” 老太太院子很大今儿院子牲口棚外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七八个外面来的壮汉正扯着一张巨大的桐油布往院墙上拉扯。这依照乡间的规矩谁家吃大锅饭怕手脚不干净的人乱伸手就要在主院熬不熄火的肉锅。 这种肉锅还不能断火不能断肉汤办几天喜事儿家里便得有一口这样支撑面子的大锅。 自然这是乡下规矩泉前街大部分官老爷家都不是这样办事的人家有厨下只老太太这样的对这种事才在意更有执念从前她就在老家唠叨若有一日咱家能发个大财就总要在主院香两日锅子这人才不算白活了。 陈大胜就是个傻子他才不贴心呢。 真正贴心的是人老太太长房的两个大孙子毕竟从前在老家的时候人家就是听老太太抱怨也要比他多听两年这大忠大义一回来转头就找人给老太太置办起来了。 一群曾经穷过的妇人就趴在窗户口就一动不动的看人支桐油棚子看人合了黄泥叠起灶台看人把又黑又大的铁锅架在火眼上。最后陈大忠点燃一个火把扭脸对他阿奶喊了句:“阿奶你招呼一声我就引火了!” 老太太点点头手抖心急的整理头发毕竟这是她想了半辈子的愿望等收拾好自己她便探出身子对外面喊:“兴旺!兴旺!兴旺!兴王!” 陈大忠点点头就又喊了一句:“哎!这就引起来了!” 说完他举着火把在院子里东南西北各点了一下这才把火把丢进灶膛瞬间那热烈的火引着干柴的噼啪声响起大家便凑趣的说哎呀~真好这柴火好一下就点着了看这火焰高的都要到棚顶了看过那么多香锅就数这锅最顺畅…… 倒是坐在东侧屋吃着干果也看热闹的七茜儿就扭脸对张婉如说:“你说多有趣儿!” 张婉如人家是正经八百的官家小姐她哪里见过这个人正看的高兴呢闻言就没扭脸的问:“你说什么呢?” 七茜儿眼睛亮晶晶的说:“我是说都是苦出身的人就连我都不知道我阿奶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却是请所有的人来家里吃一顿饭?” 余大妞认真的跟七茜儿解释:“婶子不是一顿六天呢!我阿奶早就让墩子他们去摆桌子了二大爷家说给留在第二排了还是中间的位置。” 按照老规矩陈大忠陈大义陈大勇这三个孩子们便都喊了大爷二大爷三大爷都随着陈大胜这边喊的。 小姑娘说完就一脸愁苦的叹息:“阿奶不许灶下开火了我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三盆我说我哥力气大咋不让他端着我阿奶就说我哥哥脸皮儿薄感情我就是个皮厚的了……” 身边有人笑出声小姑娘一回头却是对门孟大爷家的新婶娘如此小姑娘脸涨红的更加厉害就捂着脸喊了句:“不能活了!” 喊完她便跑了。 七茜儿笑的不成赶紧安排人跟上去:“赶紧看好她们几个到处都是外街外村的人就别给咱大小姐磕碰了。” 站在院子里的小丫头赶紧追去出等那边没了人影张婉如才关了窗户跟七茜儿在小炕上说闲话。 她吃了一把盐豆儿扭脸问七茜儿:“这办这么大的事儿人家就真没有惊动你?” 七茜儿听她这样说就笑眯眯的点点头:“没有她长房二房办大事儿就凭什么用我?我今儿可是客人好么没看我是来做客的进这院都有人招待我了我可享福了。人家有自己舞阳带来的家仆婆子就凭啥用我三房的人。” 自从闺女怀了就见天住在闺女家住着跟在女儿身边寸步不离泉后街最幸福的岳母董氏就在边上悠悠的说:“这样才是最好她要是什么都跟茜儿商议那才是搅合事儿呢大家过日子既分了就要分个利索首先这个账目便得清楚了你家大嫂我看了也交谈了恩~那是个能人就是好强点儿不过茜儿啊婶子跟你说句正经话你可不要着恼。” 七茜儿对她点点头道:“婶子尽管说我也没个长辈指点就巴不得多几个人教教我呢。” 董氏就爱怜的摸摸七茜儿的脑袋继续道:“咱老规矩啊也不是庆丰规矩是整个大梁的规矩就是老人家若有儿子跟儿子过若是儿子没了便跟长房过活你大堂哥家按照规矩礼法人家是承重孙你家四叔今年这一躲意思就明面儿了好赖这个家他是不管了! 那你大堂哥一回来看这个情况人家是二话不说便承了全家的重量我这话有些不好听你好歹要听进去明儿你把老太太放在你这边的东西就给长房交过去从此这边的事情你便能松开了反正你们都分家了也省事儿心里千万别放疙瘩好不好啊?”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看看屋顶好半天儿她才点点头说:“老太太去岁的收成都在她手里朝廷给她了她二百亩田后来我还帮她买了二百亩哦这套老宅的房契也是老太太的名字其它就没有了婶子安心明天我就给老太太送去老太太爱给谁就给谁这个我不争也绝不会心里有疙瘩。” 董氏听七茜儿这样说便安心了她握住七茜儿的手道:“家里拧成一股绳才是好日子你也说的对老太太的账目就还给老太太至于长房要怎么孝顺便随她们吧。” 七茜儿早就料到这一天倒不是李氏人品不好人家就是个好强的不止李氏大堂哥陈大忠那也是个刚硬人上辈子全凭着这两口子压制着四房才不敢乱来。 可那会子陈四牛官运亨通他对外是顶门的儿子长房又能怎么办又离的那般远。 李大忠是活动了好些年想回到老太太身边的结果好不容易看到点庙头老太太却没了。 也好啊现在祖孙团聚李臭蛋大老爷也是完成心愿了。 七茜儿真没想那么多就只想真好啊如今李氏寇氏丁香都有了身孕老太太一高兴能多活十几年再给她孝敬的机会便是她的福气了至于长房要接下老太太养老的事情要管老太太的账目。 嘿嘿那不可能!不是她小看陈家的男人这几个合起来在老太太面前都是软毛鸡。 那钱儿入了老太太的手甭说承重孙自己这个排第一的都未必能抠出来的。 院子里越来越热随着大块的肉丢进铁锅烹肉的味道便将陈丁香熏的不能呆了。 她捂着嘴带着自己的丫头桃枝回到了隔壁院子一气儿进了西厢房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坐在正堂正跟属下商议事情的崔佑一见她便蹦了起来还一叠声的喊到:“慢点跑慢点跑……夫人啊你这是躲什么呢?” 陈丁香缓缓呼出气这才说道:“就不知道大嫂子怎么忍的老太太院子里烹肉呢那膻气儿能把人冲晕过去……” 说到这陈丁香才看到崔佑的两个师爷还有他的用惯的几个帮手都在屋子里看着她笑有些窘然她便收了声笑着说:“那那你们说事儿我回屋了。” 崔佑赶紧拉住她又说:“夫人夫人这事儿还就得你在呢赶紧坐下一起商议。” 崔佑外面的事情从来不跟陈丁香说他今日这样巴结倒把丁香吓了一跳。 等丁香坐下来崔佑才跟她说了正在商议的事情。 却原来这次崔家带的人太多崔佑本就比丁香大十五岁人家死了的前窝还给他留了两个姑娘去岁天下初定他便使人回了老家接了自己的老娘还有两个弟弟全家一起到舞阳享福。 而今他官升一级来燕京做官了自然也是拖家带口来这边的。 凭着七茜儿能算计也都没想到崔家是连主子带婢仆就来了四十多个人得亏这院子前面还空着不然还真安排不了。 可人家崔佑到底是个女婿自己也是五品的将军老爷了虽他口口声声说吃软饭的可这饭到底咽不下去没得让媳妇儿娘家给他供养几十口人的。 崔佑便想在燕京买房子结果使人一打听去能塞得下他们家这些人的燕京房子三千贯都打不住他这次想好了花些钱儿先让两个弟弟分户出去过去这一盘总账便是在庆丰置办家业也得最少花一万贯才能安稳下来。 丁香一听便开始发愁了一万贯啊她手头连五百贯都没有啊这要哪里去给整一万贯。 老爷养了老娘弟弟这件事她是一句怨言不敢有自己的两个堂哥在舞阳还不是老爷一直庇护着甚至娶媳妇都是老爷前后忙活帮了很多忙的可是家里没有一万贯啊。 丁香满面为难的去看崔佑到底咬咬牙说:“老爷您主意倒是好可咱家哪来的一万贯?” 崔佑抿抿嘴就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账房。 留着门子胡的账房便咳嗽了两声站起来施礼道:“启禀夫人咱家帐上如今倒是有现钱一万七千贯……” 陈丁香听到自己家有钱先是一喜接着便大怒一伸手便当着崔佑的属下拎起他的耳朵骂到:“狠心贼!你是不是欺负我是个傻子?就为家里这点吃吃喝喝我走路都不敢抬头就恨不得在地上捡几个花了连个外人都知道你手头有钱儿却来为难我……” 在人家娘家呢崔佑不敢反抗就只能任她拧着哀求:“夫人啊夫人啊!你先松开手听我解释啊……” 崔佑是真喜欢自己的小夫人的只他心眼多又抠战场上做过官的他怎么会没捞几笔实惠这笔钱他从前不敢在舞阳露又怕夫人没见过世面也不懂分寸就只能日日装穷呗。 陈丁香在舞阳还不敢厉害可这是她娘家她自然有胆撒泼如此便拎着自己老爷的耳朵进了对门三哥房里。 东厢房内陈大勇正在盘腿算账恩他也手头紧了他带着媳妇儿小舅子两口子还有新买的家下奴婢六人合计十人回来他到不像妹夫家不宽敞可是住在这边到底拥挤。 阿奶说给置办屋子了他也悄悄去看了那边倒是大他是真喜欢问题是还得等两年多如此他便想出去租屋子住他自在惯了寄人篱下是不愿意的。 正想着住在哪儿合适呢他便听到门外一阵吵闹接着便看到自己妹妹拎着自己妹夫耳朵便进了屋。 陈大勇看不惯这个便训了一句:“赶紧撒手这是人家臭头家你男人好歹都是个五品官身了传出去不像话!” 陈丁香对哥哥们畏惧她松开手就哭哭啼啼的把崔佑藏私账的事情说了。 陈大勇听完便满面羡慕的看着崔佑说:“行啊崔将军这没少捞巴啊!” 崔佑捂着耳朵抱怨:“我这才多点儿都是吃的剩饭你妹妹是个大嘴巴跟她说了回头隔壁街倒夜香的也就知道了三哥这事儿不能怨我……” 结果他还没说完呢陈大忠便阴着脸背着手进来说:“丁香知道分寸她不怨你怨谁?你心里就住着鬼呢还埋怨我妹妹大嘴巴?我看你是从前嫌弃我家穷生怕她弄到钱儿贴补我们是不是吧崔将军?” 崔佑闻言立刻大呼冤枉从前他也许不屑于解释现在么这四个大舅哥他是哪个都招惹不起了如此坐在那边倒是挺实诚的把原由说了。 这钱儿本就见不得光是从前跟着主帅洗劫的时候私下分的。 说到最后他一拍手道:“舞阳那些红眼蛆你若倒霉还能听两句好的可是如今你是发市了的再敢露哼!不几日便阖家不得安稳了我也不是防着丁香这笔钱儿我老娘也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人在老家的时候跟我两个弟弟向来亲厚。”说到这里他斜眼瞄了一眼陈大忠道:“我说大舅子你跟我一起的我有多少你敢说你不知道?” 丁香迅速去看他哥他哥也立刻尴尬起来。 好半天陈大忠才叹息了一声道:“你说的却有道理这在人家臭头家的地面折腾确实不像话可是这大年关的也只能先这样若是想自在我便给你指一条路保准你这点事儿那都不算事儿。” 崔佑闻言便喜上来给大舅哥端茶倒水还满面巴结的问:“得了您也别端着了你就是个阴人从前也没少阴我这都紧要关头了就赶紧告诉我呗!不是我吓唬你就我那老娘这几日是有戏拐着心呢明儿闲下来还跟你们挤在这院里哎!这日子没法过了还真不够生气的。” 陈大忠想起崔佑那个娘从前发愁如今他倒是不怕了他端起水滋润的喝了一口冲着崔佑哼了一声道:“那个我倒是不怕你出去打听一下我阿奶的名声甭看你家老太太是个横的就她那样儿不够我家老太太一个指头戳的。” 他把空杯子放在桌面上还用小拇指戳了一下那被子倒下无力的就滚了两滚。 崔佑闻言便抹抹自己脑袋上的汗珠子叹息:“那就更得快些走了这远香近臭的别都露了原形丢脸的就不是一家两家了你赶紧给我指指路成不成?阴人!” 陈大忠憋笑:“这可是我家你还敢讥讽我小心我阿奶明儿大拐杖敲你看到没御赐的黄杨木獬豸我们老太太就是庆丰府尊老爷也是照样敢敲的。” 崔佑不想听这个见到阿奶就拐了性子的阴人吹牛他抬手唱喏哀求道:“指路指路……为我家老太太别给你家老太太敲死就赶紧指指活路吧陈大爷!” 陈大忠也不逗他了就指指外面说:“你去叫丁香把她四嫂子请来在这庆丰地头我看除了她怕是没人能帮你了。” 崔佑惊愕:“谁?” 陈大忠:“能有谁臭头他媳妇呗!” 自昨日起七茜儿便是一副万事不管你说啥就啥的软绵样子老太太看孙子们回来自然是颐指气使的张狂样子大家便没有注意到她最多是亲亲密密一起说了亲香的话。 陈丁香在舞阳跟两个长嫂一直相处的时候长自然是好她的心是偏着长房的。 陈大忠看大家不相信便叹息一声问到:“怎么你们不相信?” 众人一起点头那小媳妇乖乖巧巧一副糯米样儿还庆丰地头? 陈大忠看大家不信便自嘲的笑下道:“嗨!这要不是才将万全子喊我过去说了一会话得了……那边暂且不用我丁香啊你去把你二哥还有两个嫂子都喊来今儿啊我也得给你们上一堂狗眼看人低的课了……” 正文卷 79、第 79 章 烹肉的味道弥漫在气息当中, 戏园子依依呀呀的的声音似有若无。 孟万全一天讲了两遍传奇故事, 嗓子就有些不舒坦, 端起茶壶连着喝了三杯茶他才叹息着咂嘴儿道:“……从哪之后, 这世上才有了这亲卫巷!才有了我们的好日子几位哥哥从前没来的时候咱们泉后街有两个能干媳妇儿一位是棋盘院刑部清吏司唐郎中家的媳妇儿李氏, 还有一位便是咱家的霍娘子。 可李氏那是什么出身?人家是当朝太师嫡出的闺女。可就连那位在巷子口如马车若遇到咱家娘子的马车她是要先让道的就凭什么?凭的就是咱家小娘子掌家的能够做人的周全对丈夫的体贴, 对老人的孝道她德行到了就谁也不敢歪看她, 只能尊重着。 我们家都是什么人?什么根儿?说句看不起自己的话, 不是小娘子在背后使劲儿, 不是当初那六个字儿, 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且在人间煎熬呢当初宫里的佘先生来家里就夸奖过一句话, 我至今都不敢忘记先生那天说~咱家的小娘子行事是比男子看路还能超看出三步远去的能人, 就只恨她托生成个女子她若为男便是做封疆大吏为相为宰的苗子了……” 孟万全说完大家久久不语一直到陈大忠哎呦的喊了一声扭脸就瞪着自己媳妇儿说:“你掐我作甚?” 李氏面色窘的涨红涨红的他心里有鬼便不敢再吭气。 只低喃一句:“这般多人呢乱动啥啊。” 李氏就气恼的指着陈大忠对孟万全说:“全子兄弟这事儿可不能怪我是这家伙打娶了我第一天便整日子唠叨阿奶被人欺负了阿奶如何不好过阿奶如何不容易又说阿奶不去舞阳定是怕四房连累咱们满门的名声老太太才忍耐了。 他自己都憋了一股火我这才进门几天我也不摸状况啊来的路上他每天都要唠叨几次要给老太太撑腰!撑腰!这不昨儿一来我便强硬了可谁知道却是从人家老四手里夺这些呢我先说狗眼看人低是这个不了解内情的傻子必不是我们几个!” 她说完看看寇氏还有陈大勇家的罗氏这几个立刻点头绝不愿揽下这个名声。 陈大勇倒是抬头说了句:“全子早捎来的几封信都说的太简单了只说不让捎钱了又一直说好的咱们心里就难免想多了。” 几位嫂子又一起点头他们一直就想的是你越说好必就瞒了很多事。 昨儿老太太确出乎意料的体面看过的日子也不是一二般的富贵可那玩意是要装样子给他们看呢?老太太忍耐着委屈不敢提呢? 孟万全就笑了起来语气还颇轻松道:“嗨信上哪里敢说的详细啊这路上颠颠簸簸万一落到有心人的手里那就是给你们找祸端毕竟大胜如今跟着皇爷有心人看了去那就牵连大了。几位嫂子误会了说开就是咱们小娘子心里才不看这些家长里短。” 孟万全这样说就把李氏几个气够呛哦那小娘子不看家长里短难不成我们就看了? 心里憋屈想起今日在老宅耀武扬威的厉害样儿她就又伸手拧了一把陈大忠陈大忠不敢呼疼英俊的面容便越发冷峻了。 孟万全依旧在唠叨:“至于阿奶跟四叔那边的事儿不是我替小娘子描金她入了陈家门第一日起就把那乔氏脑袋按在地下了就再也没让她抬头做过人那乔氏至今还顶着妾的名头说句糊涂话我从前也是恨那妇人的埋怨她背地对咱老太太不好却跟妇人无法计较可你们知道小娘子怎么说的?” 他看了一圈人轻笑道:“小娘子说凡举遇到事儿就先别说后宅妇人如何后宅妇人做事儿那还不是看男人的脸色你自己立身不正还敢求后宅清正?四叔心里若有老太太乔氏她绝不敢的如此世上最可恶者不是乔氏却是…… 算了心里清楚就得了!到底是长辈儿咱就避着些吧你家上一代也就这一个喘气的他要没了老太太这克子的名声算是摘不掉了再说一个做娘的嘴上再说不惦记他他没了那也能带走半条命去。” 众人静默李氏到底爽利她想了一会子便道:“得今儿若不是全子兄弟你好心指点遇上这三糊涂蛋对丁香算半个糊涂蛋。咱们可就得罪了家里的大恩人了这才第一天儿就只当从前不熟有了误会。没事儿!回头啊我们一定跟小四儿的媳妇好好相处这家的事儿从前是人家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若不是人家心里有我们甭说一套好宅子片瓦不给你那人家也说得过去你且安心我们……” “你们什么?”门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众人皆惊的站起便看到两个小丫头扶着老太太进了屋。 老太太进屋便瞪了一圈人被扶着坐在炕头好半天才说:“我就说这一会子人影都看不到了我还说有什么事儿闹了半天儿是你们跟我的茜儿有了隔阂?” 陈大忠怕他奶生气就赶紧解释:“阿奶没的事儿什么隔阂啊那不是话没说开么?” 老太太指着他就骂道:“你爹当初就是个看表面的糊涂蛋我瞧你也是这个种子就出息不到哪儿去我就说我茜儿今儿都不到我跟前了我还以为她吃醋呢闹了半天儿是你们隔离了我的乖哎这叫我说点啥好?干脆你们都别回来了反正你们不在咱们娘母过的挺好的。” 看几个孙儿羞愧不已老太太便对一月说到:“今晚等戏散了你把你家奶奶悄悄请过来咱们家就私下里碰碰有些话还是该说道说道了……” 老太太说完下了炕扶着一月便走了。 只留下众人静坐着这心里就怪不是滋味的。 这日正是小年晚间申时初刻戏散正刻打发了灶王爷上天末刻的时候老太太让人去请七茜儿可是那边却带话来让多等一会子她那边还没烧完草马待烧了就过来。 如此一屋子人又团团坐着等着这四房的小媳妇儿。 长辈儿喊人那边说拒了便拒了还这般理直气壮的便引的陈大忠陈大义互相看看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倒是老太太像是放下心事一般的乐了乐完了才说:“哎我就说她是个大方的能撅人了这是压根没当一回事儿呢!” 她说完看众人不明白便笑着说:“是不是觉着乖张的不成了?嘿!甭说你们了便是她干爹她看着不对也是照样撅回来她要是跟你讲道理了那你反倒是外人了。” 听阿奶这样说大家便一起笑了起来那很少说话的罗氏便说:“阿奶啊要您这样说你也没少被撅呗?” 老太太点点头表情却是又是骄傲又是卖乖的那种奇异语调:“就可能训我了成天的不许吃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跟老陶太太玩儿不许下雪了乱跑你要是跟她对着来死丫头可憋的住了那能七八天不搭理你哼!” 人家都把你降服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陈大忠讪讪的笑笑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院外有人说了声:“奶奶来了……” 这声奶奶来了是层层递进的想是老太太房里的婢仆都在院子里迎接着甚至这几天笑眯眯很少说话的那个李婆子都在院里就语气好不巴结的说:“哎呦我的奶奶老太太可想了您一天了您可去哪儿了怎么到处找不到呢?” 然后那小媳妇娇俏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来:“你可别蒙我人家有亲亲的大孙子了香香的孙媳妇一下就来了三人家眼睛里现在还能看到我?” 听外面这样说老太太扑棱就坐起来爬到窗台边撑开窗棂就对外面骂到:“知道我找你你还不来?啧!离了我不成了吧嘿!你还吃醋了?” 接着那院子里那娇俏的就开始骂人:“她老糊涂了你们也随着她?那屋里憋了一屋儿暖和气儿这外面可是飘雪点子呢这一冷一热你好病了~给我添麻烦!我跟你说明儿头疼你可别跟我哼哼!” 老太太乖觉啪的就关了窗户坐好看屋里人都看她便觉着好没意思的说:“她她说的也没错啊我这是让着她平日子我也没少骂她的……” 七茜儿就掀着帘子进屋道:“您那是不讲理犯浑!我都不稀说你。” 她进来身后还跟着吉祥家的捧着一叠子账本还有个小箱子。 等到七茜儿跟几个堂哥哥堂嫂子见了礼又受了崔佑跟丁香的礼吉祥家的才把东西放在炕上告辞离去。 老太太等到吉祥家的离开这才急了她指着炕上的东西嘴唇都有些哆嗦的问到:“茜儿?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不管我了?你你当初可是应了的你要给我养老送终你要给我置办十三层装裹的……” 就是几个大孙子不管老太太老太太都不会这般绝望从前这些人就靠不住活了一辈子老太太就清楚一件事这人间便只有茜儿能依靠她比自己强比自己看的远至于旁人她早就不信任了。 在逃荒路上那座破庙里一家男丁看着女人被拖走不敢露头她就不信任他们了。 七茜儿怕她着急便赶紧上去拉住她的手道:“什么事儿都没有老太太你可搅合事儿吧什么叫我不管你了?您要愿意明儿我没了我不要您那臭孙子我跟您合葬都成这辈子我且不离了您呢就安心吧。” 正在喝水的陈大勇一口水喷出众人却不理他皆惊讶的看着这对祖孙。 就?好成这样了? 依照从前老太太那副刚硬的样子大家绝不敢相信这如小孩儿一般耍无赖的老人竟是自己家老太太? 那个千万里跟着杀场跑敢在死尸身上拔刀卸甲回头卖给兵营换银子的老太太? 老太太可不管旁人怎么说听七茜儿保证了管自己呢她这才安稳的呼出一口气又追问了一句道:“真的?” 七茜儿确定的点点头道:“真的。” 老太太左右看看最后便指着那些账本跟那箱子说:“那你这是啥意思?” 七茜儿靠着她坐下道:“啥意思?一家子亲人人少了按照我的办法走那也是无奈之举可顶门立户的回来了我再做不该做的事情便是乱家之源。咱们自己不在意可为人处世到底要处处光明若是被旁人看到他若跟你好自然是理解也替你与外认解释若是对你心有隔阂这便是他们尖酸你的理由咱家上下可是吃皇粮的。” 听七茜儿这样说陈大忠就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站起来先给七茜儿赔不是。 七茜儿赶紧还礼说不怪。 等到又各自坐好陈大忠才说:“小弟妹今日都是我的错没有弄清家里的情况就在就一边瞎做主到底寒了你的心呢。” 七茜儿摇头只说自己不怪看大家不信她也没办法解释。 是世人都爱揽事弄权可若他们也过上一世没人管没人问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日子便知道有多累了不是事儿累是心累。 在七茜儿眼里老太太的责任若被人承担走便是世间第一美事了她也不在意这几个不说不碰这些她的孝敬才是真孝敬若是她揽着老太太这几百亩地不撒手就是做的再好旁人也会觉着是冲着老太太钱儿去的。 七茜儿站起来拿起账本往他们桌子上一放道:“我的心才寒不了从前大胜不在家里只有我跟老太太事事都让我个媳妇子出头我才寒心呢。如今家里男丁多了顶门立户的多了我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来大嫂子二嫂子三嫂子你们先把老太太的账目看看清楚我再跟你们掰掰这家里的事情。” 她给了账本装地契房契箱子却放到了老太太腿边她才不给老太太做这个主呢。 人家都这样大方了这再不看账目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这些年陈大忠等人在外面条件好也认了基础的字便互相看看叹息一下拿出账本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却都是支出账目并无收入账簿便越来越惊讶当着老太太不敢提便悄悄去看七茜儿。 七茜儿早料到会这样闻言便笑了起来:“几位哥哥是不是纳闷只有支出账却没有收入账?” 她身后老太太咳嗽起来七茜儿却不预备给老太太留脸就把话说到了明处。 “咱老太太啊钱入了她的手你们还指望她拿出来呢?就做梦吧!” 陈大忠他们互相看看最后便笑了起来心里只是轻松。若是有收入账他们再接这个账本心里就觉内疚了。 陈大勇是个直爽人他就笑了起来说:“如此我们就安心了过去这一年真是让弟妹费心你且安心从今往后呢老太太我们四家一起孝敬万不能再让你们小四房全面管着了。” 陈大忠他们也是这样点头几个小嫂子都没有出言反对。 本就是这样一家五个做官的老爷除了隔壁那个废人就一个老太太还供不好便不要活人了。 七茜儿看老太太别扭便过去半抱着她撒娇道:“阿奶~我的账目都交了咱俩的账目就清清呗?” 老太太多精明闻言便一瞪眼就露出她的老刻薄样子骂到:“什么?什么账目?清什么帐?老婆子我又不识字儿我知道什么账目?” 七茜儿立刻对她瞪眼:“您老糊涂了哦!帮我们大胜存了一年的俸禄银子现在没有了好啊你是预备贴补哪个呢吧?” 老太太一听便着急了:“我我填补个屁!我帮你存着是为你好你还笑回头你好乱花了?你个大筛子我信不过你清个屁的账目没有!没有!” 陈大忠他们当下就震惊了这果然就是自己阿奶啊被人家小四两口子养着还要管着小四的俸禄?的亏这个大度真没有跟她计较把她侍奉的跟富贵人家的老封君一般还处的这般好这就真是一二般人办不到的了。 随便翻看支出每月老太太在庙里的香油布施都在三十贯靠上这可都是小四媳妇嫁妆银子贴补的。 大家都各自问了一下自己答案自是办不到就是办到了难免也会别扭主要心寒。 咱家老太太就是心里想的再好行事作风外加一张得罪人的刻薄嘴对她多好她也笼络不住人。 这小四的媳妇儿简直是个奇人。 七茜儿看老太太要无赖便直白的与她说:“今儿这个您逃不过就两条路要么以后四个孙子的俸禄您一起保管者要么就一起不管这才是长辈公平的道理不然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就是寒了我的心您选吧!” 大家都不吭气了都低头笑。 倒是丁香这人只继承了老太太的莽撞却没有继承老太太的那股子财迷刻薄劲儿。 她闻言就惊讶极了大声说:“阿奶您可真是的!您看您住的吃的用的都是我小四嫂贴的体己您也好意思拿了我四哥哥的俸禄哎这也是我小嫂子脾气好要是我那个婆婆……” 她这话还没说完七茜儿便扭脸对她说:“小姑子不要在娘家说婆家的长辈不然时候久了娘家人也会势利眼的。” 陈丁香一愣就看着她小嫂子问:“不能说啊?” 七茜儿斜眼看了一下仰头看房梁的崔佑道:“哎!算了小姑子就教你一个乖你男人在的时候啊~就不能说!” 几声咳嗽接连响起屋里嗤嗤声不断最后只有傻愣愣的陈丁香一拍手:“对呀我当着他说干啥啊?我背着他告诉阿奶让我阿奶敲死他!” 老太太忍无可忍指着她骂道:“你个傻子你可闭嘴吧!” 一家人不敢笑最后到把崔佑给逗乐了他就讪讪的对阿奶道:“阿奶莫要骂她丁香跟我四处颠簸吃了不少苦自打我阿娘弟弟们来了倒是让她为难了我今儿……”他站起了给丁香赔罪道:“今儿就当着哥哥嫂子还有阿奶的面儿我与娘子赔罪了。” 等他赔完罪七茜儿却看着陈丁香指着崔佑道:“看见没再教你个乖这就是明面亏你当他赔了罪明儿家里的情况便好了?才不会依旧是如此的婆婆该为难你必然还是为难小叔子小婶子找麻烦也不会少了一件麻烦事儿。可到那时你再埋怨这人还会说哎呀我都与娘子赔罪了你还要计较?你还想如何?给你跪下成不成?最后人家全家都是好人就露出你个不讲理你说你傻不傻?” 崔佑瞬间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伶牙俐齿的小嫂子他就万万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就当着大家一点不留脸这一刀出去把男人们的心窝子都扎了。 倒是陈丁香犹如恍然大悟一般她还要开口说话却被她四嫂子一瞪眼瞬间蔫吧了。 然后这傻子就喃喃的点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当人问嫂子我下去问嫂子。” 七茜儿好不头疼便对阿奶道:“瞧见没翻身就把我卖了回头她便是过的再不好一旦折腾妹夫必然是说定是你那小嫂子教的。” 崔佑虚的很立刻摆手道:“不会!不会嫂子这就想错我了。” 七茜儿才不理他这话却说:“我谁也没想错!外人我才不说这般多只是你安心这事儿我是没法教的人这辈子过成啥样总是亲身要吃几次亏才能长记性你老娘与你媳妇过的好不好到底看你这当家的。明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教丁香有争气的哥哥有不拖后腿的娘家这就足够了。” 说完着小媳妇一翻白眼回身就趴在老太太身上赖着拉住老太太胳膊一顿晃悠道:“阿奶~交账呗!” 老太太其实这会子已经想明白了是啊她扣着大胜的钱做什么呢?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万一走的急躁这里的钱便是公中的了那更是死不瞑目了。 但是要好给她却也不甘愿便气哼哼回身摸索自己袖子掏了好半天才把钥匙摸出来丢给七茜儿。 如此七茜儿便高兴她挣鞋上炕打开老太太柜子便从里面掏银包一边掏一边问:“阿奶哪包是我家的?” 老太太已经彻底想开便指着那包最大的红色的说:“那包红的。” 七茜儿抱起来也不看就隔着门帘喊人:“四月。” 四月脆声的应了进门七茜儿把包袱往她怀里一放四月便就坠了一下。 众人立刻想这得有多少钱儿啊。 “给送到账房给你们老爷挂上以后你们老爷吃喝花用走他自己的账目我可是不养他了。” 老太太不服气立刻在后面拍了一下七茜儿。 等到四月离开七茜儿便又把几个包袱排好抬脸对阿奶笑着问:“阿奶这是给几个哥哥们存着的吧?” 这话戳了老太太的心她便点点头不吭气了。 七茜儿今儿本就是来解老太太心里的疙瘩的。如此她便一个个打开包袱露出里面一堆亮闪闪的民锭来。 钱总是好东西的这堆钱儿露出来大家表情便各自古怪想看吧不好意思不看吧又被吸引一直到七茜儿开口大家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七茜儿摸着那些银锭说:“你们四家的院子老太太都做主给你们租出去了庆丰不比燕京一院房一月租钱十一贯三年三百九十六贯老太太一文钱没动都给你们存着呢。” 好半天陈大忠才咽了一口吐沫道:“阿奶这钱就算我们孝敬您的我们有的。” 陈大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惭愧的。 从前陈四牛刻薄侄儿们老太太离的远他们看不到人被刻薄的多了心里能没有怨言么如此便都不露财就穷着过凭着良心说多少年崔佑养了那么多人都能存下一万七千多贯他们哪怕只有一半那也不少了。 陈大忠这样说大义大勇还有丁香全部都点头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这个钱的。 倒是七茜儿劝说:“快别这样这些年你们给了四房多少前账已不可寻也就都别在老太太面前报账了也省的她肝疼。今儿咱们了了前账老太太就能坦荡的做人了从此便能安稳度日了你们若不要这不是把老太太挂在天空下不来了么?” 老太太心抽疼的就很认真的看了一圈孙子孙女最后就手指颤抖的说:“是就是茜儿说的这个理儿!拿着都拿着吧。” 陈大忠他们互相看看终是各自拿了那几包沉甸甸的银子。 等这四包钱分干净了这炕上还有一大包呢。 七茜儿就抿嘴一乐看他们好奇便打开包袱给他们看。 只一瞬大家顿时就觉着有些眼晕了无它这包袱里放着金花生金瓜子金银锞子还有零碎的新朝大钱儿。 财去人安乐老太太一拍腿就痛快道:“这也分了一家一份丁香也有!” 七茜儿却说:“这个这个就不分了。” 看大家惊愕她便伸手扇扇还俏皮的笑着说:“来来来都先看看饱饱眼福再闻闻这钱味儿这可是我干爹还有大胜私下贴补阿奶的体己这以后啊还会越来越多从今往后就为这些钱儿那我可得好好巴结用心孝顺老太太了不然这些好东西~可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说完她把包袱一收塞回柜子里认真锁好又在阿奶面坐好双手捧着钥匙对阿奶认真道:“说好了前世今生你最疼就是我你说过我排第一的若是你疼了别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烛火下这小娘子笑颜如花明眸善睐看着自己就无比依赖。 老太太的心不知道咋了心就如被什么捅了一下般莫名就抽疼起来她两只眼睛一酸忍着眼泪就一伸手抱住她说:“知道了!知道了!谁也不能排到你前面去谁也比不得你你排第一第一!” 那两人的感情是谁也插不进去的这是众人一瞬间就能明白的事儿。 陈大义便有些吃醋的侧脸问孟万全道:“你这一晚上没说话啊咋?来我家看热闹了?” 孟万全轻哼:“我一个干孙子我怎么不能来?你让我说什么?” 好告你们我见天看这俩肉麻来肉麻去么?慢慢你就习惯了。 陈大义就不解的低声问:“你说阿奶从哪儿翻出来这宝贝?这真是那天路边换来的?真~十贯?” 孟万全搬着条凳离他远了些才对他点点头接着坐在更远的地方。 小娘子说过别跟傻子玩儿。 咳他娘子也是这般说的。 陈大义不明就里搬着条凳还要往前蹭却听到外面有人惊喜的喊了一句:“老太太您看谁回来了?” 这话音还没落屋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接着一位腰围玉带带下挂着一堆亮闪闪零碎儿腰跨金刀头戴侍卫红缨盔穿金织大红斗牛亲卫服且笑容明朗的青年就进了屋子。 他进屋嘴里喊着阿奶眼睛却四处看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媳妇儿他就笑着说:“嘿嘿媳妇儿我回来了!” 说完这才扭头去找亲人看到他大堂哥便上去热情的一抱道:“哥!你回来了!” 陈大忠都给抱楞了好半天才吃力的撑开自己的弟弟双手捂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道:“臭头?” 青年爽朗的大笑起来他用力的抱了每个哥哥甚至还摸摸眼泪汪汪的丁香说:“丁香大了成家了呢!哥就不能抱你了……”又看到丁香肚子鼓鼓的便叹息:“我们丁香都要做娘了啊。” 叹息完这货就对门外一伸手门外就无声递来一个包袱陈大胜把这个包袱顺手交给阿奶道:“阿奶拿着!这月的俸禄。” 本来还觉着是做梦的一家人当下就一起翻了白眼心道呵你便是换了个壳子便还是那个傻子啊。 真好真好也是阖家团圆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文下常常出现名字错误是我的老毛病了前几年一直没有写文的最大原因是深度昏迷了一次海马区坏了对现实人名还有小说文名都会错乱我知道有毛病也是一直想该不该继续写作后来想还是要写的不然人就废了。 完结之后我慢慢来这事我其实特别不愿意说就像跟人诉苦一样不好!恩讲点有意思的事儿吧就我们山西作协写网文的那一波家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蹦跶到我面前问我牛姐猜猜我是谁我肯定记不住的。安心他们不是恶意就是与我玩笑的。我说记不得了他们会认认真真的见多少次就自我介绍多少次。 正文卷 80、第 80 章 火红的炭块在灶膛里发着红光, 陈大胜坐在锅里, 正在龇牙咧嘴的摸腰上一块青记。 便是这样的, 每次都是这样的, 无论做什么事情不是得罪阿奶被敲便是得罪娘子被掐。都是不能言语的苦楚哎!且忍耐吧。 爹说的好, 人么便是来这人世吃苦的那不吃苦的便不是做人是做神仙了。 院里小丫头隐约的声音送了进来。 “奶奶四爷的衣服针线上送来了尹婆子说, 今年家里最后几张紫貂都给四爷贴了里子了就怪可惜的, 人旁人家遇到这样的好貂毛, 都是袄子领儿用的, 便是不做领子, 做个暖脖也是好的。” 媳妇不紧不慢的声音从窗户下面传进来。 “放这吧就那婆子见天话多你家老爷是个穿棉布的, 再配个貂领儿?不伦不类的。你去跟老太太说今儿就不过去了叫灶上烫几壶老酒, 再烧几个下酒菜都摆到西厢房去一会子你们四爷出来就去请大爷二爷三爷过来吃酒。” 小丫头应了又问:“那?姑老爷请不请?” 媳妇又说:“咱家的事儿喊他作甚?你~也说得对!就悄悄去说莫让人看到。” 小丫头脆声的应了离开好像是叫四月的吧?媳妇儿说这丫头极聪明恩果然心思细腻敢替主子周全是个好丫头。 等到外面寂静无声陈大胜才隔着门问外面:“媳妇儿?还生气呢?” 门外没吭气歇了一会才道:“这么点小事儿我至于吗?” 陈大胜无奈张嘴呲牙摸摸腰上的黑青就真诚的点头赞美:“那确实娘子向来大度。” 媳妇儿这次算是满意了也愿意跟他说话了她笑了一声就问:“快过年了咱干爹不来啊?” 陈大胜缓缓呼出一口气往水下坐了坐了媳妇儿给烧的水忒热却不敢抱怨。 他拿着布巾拧了一下盖在脸上闷声闷气的道:“爹说你的心意领了他一身罪孽就不享这人间福气了。” 其实原话是老夫一家都下了地狱就凭什么我在人间享福。 七茜儿愣了好半天儿才说:“这样啊!那皇爷给你假了?” 陈大胜蒙在布巾下的脸点点又侧脸大声对外说:“恩!皇爷让我过了元宵节回去说是这几个月辛苦了……”他想起什么语气停顿了下又侧耳倾听感觉外面没人这才说:“媳妇儿等过了新年家里恐怕又要接旨了爹说我要升官了爹还说让人给你做新的诰命……。” 门外静默许久媳妇儿便发出好奇怪的一声蹉叹道:“这就从五品了啊?都说五品是个坎儿你这也过的莫名其妙的这才多久啊?” 陈大胜咬咬牙:“正五品两级。” 屋外又传来笑声他媳妇儿倒也没有狂喜却用轻快的语气问:“你这人也是奇怪升官的过程都与旁人不同我还以为便是有爹看护着少说你也得熬上三年资历呢你跟我说说这次?你是怎么升的这五品老爷?” 陈大胜轻轻呼气一伸手把澡锅边上的小酒壶提起来对着壶嘴喝了两口道:“不想说!” 堂子外又轻快的笑了起来她说:“我把你衣衫偎在火盆边儿上了一会子我让吉祥进来伺候你有事儿吩咐他做。” 陈大胜忙问:“你生气了?” 七茜儿却在屋外说:“没有呢咱们老爷升官了今儿啊我就下厨烧几个你爱吃的菜。” 陈大胜一把取了布巾嘴角勾起来问:“你知道我爱吃什么?” 七茜儿就有些不耐烦的说到:“肉呗!你可吃过啥好东西啊……” 说完她便走了脚步轻若羽毛。 陈大胜无声的笑笑便心满意足的合了眼泡的舒畅偶尔还伸出手去锅边揪一片早就摆在那边的猪耳朵吃。 他便是这样的贫寒出身没啥见识就只认肉好吃。 可是吃着吃着他又叹息起来对他而言这次升官的事儿多少就有些恶心了。 事情要从那疯尼来了那天起说了有多少个夜晚皇爷屋内歇着屋顶疯尼蹲着他们七个果着寒风里立着还连着听了几十天的子夜四时歌。 四下里他们管这个曲儿叫姑子发春歌。 今儿回来马儿行的慢他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哼哼那几句魔咒……秋爱两两雁春感双双燕……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他吓一跳猛的回头却是小五胡有贵。 胡有贵一愣接着自己也吓一跳。 无人知道那情不移是为何疯的更无人知道为何情不移非要说是皇爷杀了谭二? 明明是他杀的好么! 全天下人都能猜忌皇爷唯独他们几个不能他们都知道皇爷是冤枉的却没法替皇爷解释这事儿便有些恶心了。 如此宫内睡觉的窝火房顶的也窝火他们这几个果着的也憋屈。 几十天过去了那日他们半上午下值路过一家茶馆竟听到里面有人说书说的是皇爷当年遇谭二与之饮酒交心继引为知己便一起焚香结拜发誓一起征战天下共享富贵…… 这书陈大胜他们听过皇爷偶尔出宫去喜欢的大臣家里坐着若赏脸留饭了大臣们都爱点这一出给皇爷看。 要说皇爷也是个能够的他都听了几十遍了每次还能龙颜大悦又是赏东西又是说好什么的反正陈大胜都听恶心了。 那天的书还是老一本听书的气氛却不一样说书的才讲了个引子便有一个读书人坐在茶馆里冷笑还大声讥讽说没权没势的时候什么情谊都算作情谊就怕一朝富贵了便翻脸不认人了。 不认人便罢了最恶心是命都被人某算了去。 这人嘴巴也是欠的他说完旁边便有个更欠问却是为何?这读书人便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开国帝杀有功之臣的事例他言语之间虽没有明说可话里的意思却是皇爷得了天下就觉着谭二功劳太大封无可封便只能弄死他了? 众人听了便齐齐吸着凉气陈大胜隔着明窗看去看客们的表情却是都信了的。那茶馆老板吓了半死忙亲自出去撵客。 当时陈大胜就想自打那疯尼来了皇爷忍让了天下便觉着皇爷没理了?现在还流传出这样的混账话这就纯属放屁了!更在他看来皇爷是替自己背的锅那就不能忍了。 如此陈大胜便一抬脚进了茶馆一伸手掀了那嘴欠的桌子拎起那胡说八道的前朝文人他便上了说书桌子。 也不管那嘴欠的如何挣扎见看客要跑陈大胜却指着茶楼的门说今儿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跑腿打折! 他奶就是这样威胁他的每次这话都顶用。 看客们都吓得不轻又看到门口一排亲卫老爷冷然堵着门便各自低头颤抖着不敢动弹。 陈大胜看了一圈见都老实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把背后长刀往说书台子上一放就对众人说了一番话…… “我叫陈大胜老家在被鱼道连累的两江下游至今八辈祖宗还在水里淹着咱是契约奴出身……而今在大梁宫南门值更还有个虚爵叫做城门侯……” “……皇爷给咱起了字儿叫飞廉陈飞廉!记住我这张脸还有这个名儿以后保不齐时常就能听到了谁敢说咱们皇爷不好满口牙给你们打出来信不信?” 陈大胜不看人一只手拽起那文人对着他的欠嘴就是一拳这人当下就吐出五六颗牙一嘴血。 陈大胜把他掷在地上继续说:“就这样打!记住了!今儿我听这孙子说这话我就不愿意了那旁人不知道这事儿?天下还有比咱们兄弟几个更清楚的么?你们就给我好好的听!不知道我是谁听完了出去随便拉个大梁官下到不入流的衙役上到一品的老大人们问他们都知道我的。 便是谭帅来了他也不敢说比咱们兄弟更知道二将军了!咱们是谁?咱们从前是跟着谭二将军卖命的长刀在谭家军长刀营赚几个碎银子养家糊口搏命人。 今儿我也给你们说一回书就说说谭二将军怎么没的吧毕竟这世上再没比我们哥几个更清楚的了二将军没的那日我们都在一个没少都在这里呢……你们道听途说这些事儿总比不过咱们几个亲眼目睹吧?老话这么说的?哦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吧?” 陈大胜是个嘴笨的他话不多说的也寡淡开始看客们都吓坏了最后听得人却越来越多那茶馆外面拴马栅栏上都是人呢。 陈大胜也不会给谭家留脸如何集结的如何等待增援的谭二将军最后如何疯魔的他一个人如何舞着刀直面黑骑尉进去再也没出来的…… 最后他总结:“……咱们这些做老刀的从背了这把东西开始对的就是黑骑尉两军交战生死由天都各为其主碰上了死战!我死他活他活我死这事儿谁也别怨恨谁说不得前后脚阎王老爷面前报道排的还是一个队。 咱们记不得杀了多少黑骑尉我就记的咱长刀弟兄从前有两千死了一千九百九十三而今这世上就只有我们七个了哦庆丰还有个孟全子那是半个那家伙也是两江人家里从前半村的亲戚就活下来他一个。 都是爹生娘养的娃谁就愿意死?可遇上了打仗呢就得死人那晚最后的黑骑都死了谭二将军也没了黑骑尉跟长刀营是血仇谁死都甭埋怨咱早就认命了什么不能一起共享富贵?什么封无可封?你们是傻子么?” 陈大胜用眼睛瞪了一圈人他也说完了便站起了再看身边这个满嘴血已经吓的尿了裤子的文人说:“前朝的吧?看你这打扮?家业败落了吧?你心有不甘又气又怨就编排起我们皇爷来了?” 他指指自己的眼睛:“老子是个小心眼我记住你这个嘴欠的了!” 嘴欠的当下晕厥过去。 陈大胜背起刀看着周围不说话的人嘲笑:“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前朝什么日子没经历过么?这才一年!这个天下还有个屁富贵国库是空的粮库是空的土地是荒的鱼道年年造孽两江下游人口都绝了! 咱们皇爷满朝的老大人自打大梁朝立了就都省吃俭用想办些好事儿想给老少爷们赶紧清理下河道想把鱼道补了让这天下恢复恢复元气儿让你们吃上饭让你们穿上衣!富贵~嘶~富贵?这个破天下谁爱接谁接你们当我们皇爷多愿意呢!” 他走到门口心中不忿就又回头抱拳说:“老少爷们就行行好你们对天下的事儿不懂就坐在家里安安静静吃你们的清闲饭!就为你们有空清闲着掰闲话这日子多少人死了尸骨还没凉透呢!却仍有那白发苍苍的傻子笨蛋为你们这一个个脑子不够用的卖着命呢这大梁朝国开国便减了三层赋咋觉着交的少了?吃的太饱就开始说闲话了?人得有良心对不对?不是威胁你们若是那一□□的老实人生气了也不远前朝可刚没了!” 骂完他红着眼珠子走了越走越觉着对不住人皇爷等补了一白日觉回了皇宫这晚皇爷却让他进了议政的大殿皇爷站在他面前似乎是很激动的激动完了皇爷就红着大眼珠子拍着他的肩膀说:“朕!没有看错你!好孩子啊!” 陈大胜当下腿虚差点就没有软倒。 皇爷夸完相爷也夸老太师就摸着自己的白发苍苍叹息:“为天下万民安做一傻子老夫甘之如饴!”” 往日跟他们少有来往的那些大臣们都对着他们几个微笑? 陈大胜就有些糊涂了他心想皇爷我对不住您呐让您给我背了个大锅您还说我是好孩子? 越想越惭愧他就红着脸跟皇爷施礼退出议政殿继续虔诚守夜赎罪对不住东家呢以后要加倍干活才能对的起人家的粮食呢……。 后他就听到他义父在殿里颇骄傲的说我孩儿一贯如此老实疙瘩还是个羞脸子老大人们莫要夸他了他最怕人夸他…… 陈大胜就无力的靠在宫柱上看着将将入夜的天空想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恩到底是升官了两级! 后来陈大胜才知道本来新朝崛起新旧相融矛盾就会很多不止朝上民间更是谣言四起乱七八糟的什么话都有最恶便是武帝杀功臣。 可你也不能挨个砍了啊天下万民大部分是随波逐流听不懂道理的况且你砍也砍不完。 皇爷杀谭二这个谣言早就有了甚至为了这事皇爷命前朝最好的执笔大臣写了他的造反过程还着重写了与谭二的友情最后这份《明心录》就随着公文层层下发了皇爷希望天下人能够理解然而天下人多不识字。 那布告在各州各县城门口都风蚀了也不会有人去读。又为何谭家这样折腾皇爷都没办法用干爹的话来说对谣言这个东西便是皇帝老子也是没办法的。 也是传奇故事了偏这世上就有个知道真相的陈大胜他心里有鬼就理直气壮的去解释了偏谁说都是分析据说听说……而他却是前朝苦主又谭家军出身谭二身边最后的老刀如此他的解释才是最可信的。 尤其是他最后那段话好像是很直接的捅破了真相是啊有点脑子的都会想前朝还有什么呢?除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穷江山勉强活下来的子民还有什么呢? 什么大富贵啊没有的啊!这个大梁朝只有一个为了万民活路造反的皇爷还有一群励精图治的老大臣啊。 人心是个好东西皇爷就莫名其妙便洗了冤屈竟忽有了民心了。 他确定飞廉乃是他卧榻边上最信任之人。 陈大胜一脸懵满朝大臣一脸懵皇爷一脸懵懵完就齐齐欢喜再加上那疯尼她爹秦拙来了燕京便彻底解脱了陈大胜。 皇爷给老刀们放了大假临走的时候佘伴伴告诉陈大胜明年开年皇爷祭祀之后便会分封一批有能力的朝臣你们也位列当中我儿官升两级其余孩子们也做得不错各升职一等其余还有厚赏便不说了。 陈大胜听到皇爷又给自己升官了便更内疚看儿子表情平淡佘伴伴就更加欣慰想我儿果然稳当不但聪慧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将心日后大出息是稳了。 欣慰之后自然又给儿子带了一大堆东西让他赶紧回家去过年。 这便是陈大胜升官的过程了他觉着羞耻便不愿意跟媳妇儿说。 可是他却不知道灾难就在眼前这世上有些事儿出人意料有些人就总要跑跑偏的。 自己家老爷升官了七茜儿自然是高兴的便是上辈子老爷是这大梁朝死了的大英雄她也没这般高兴。 活着的老爷真争气! 等过了年老爷就与棋盘院的唐九源平级了再等一年想法子再那傻子整点功绩就再来一级那自己的安儿便是这泉后街最拽的崽崽了。 心里想的美七茜儿便给陈大胜糊了一个大羊头庄子上有头牛掉沟里摔死了她本来想留着过年吃现在也取出来把上好的牛肉切一盘正心里美着切的正高兴七茜儿的刀便忽然停了。 方圆四五里不正常的动静她一听便知。有七八道不寻常的破风之声已经上了老祠堂。 七茜儿扭脸看看谷雨就吩咐他道:“过来继续切着若有人找我就说我去磨房了。” 谷雨一愣心想大娘子这不但给亲手做菜还要给四爷亲手磨面可真贤惠啊。 他笑眯眯的想接刀然而大娘子却提着刀出去了他也不敢要。 夜幕下的泉后街祠堂七道身影耸立四处观察。 他们看了一会看到远处的灯火通明的地方便有一中年人说:“师傅那处便是陈家现在他家的子孙正在给他家老太太做添福锅呢。” 立在当中那老者不这人从表面看去至多三十多岁他保养的好头发漆黑肤白俊雅因内家功夫修炼得当今年实寿六十有三却丝毫看不出来。 此人在江湖却与护国寺玄山大师齐名。 姓秦名拙却是秦舍的当家人。 秦拙穿一单薄长衫大冷天他的宽袖被风鼓舞的飞起如飞仙一般。 可这仙人一开口便损了仙人格调竟充满了不讲理的任性桀骜之意。 “哼!他家倒是好吃好喝又是唱戏又是做福锅只可怜我的孩儿却被人整整侮辱了几十日!那长刀卑劣不敢正面交锋行事竟如畜生一般!” 秦拙的徒弟在边上也是气愤不已道:“师傅万想不到杨藻竟是这样卑鄙无耻今日便无论如何也要杀上几个给我们师姐出出气见见血……” 然而这人话还没说完便从隔壁房檐上传来一声娇笑:“呦!杨藻无耻你找他去啊!怎么?招惹不起皇帝欺负个看门的又算什么本事?” 众人皆惊尤其是秦拙他猛的扭头心内就一木多少年了他才发现自己肌肤竟然会起鸡皮疙瘩? 隔壁屋顶脊兽之上正懒洋洋斜着一个小娘子这小娘子带着面具穿着一身紫貂毛的袄子她那一晃一晃的绣鞋上还挂着俩大毛球。 众人也看不出这娘子的年纪却惊愕于这娘子的动作人家就斜斜无骨一般的靠着虽说着话却拿着一把菜刀似在修指甲? 秦舍微微一惊暗道这女子何时来的又是何时坐在这里的他竟不知道?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玄山壮年都没让他觉着有威胁过。 这个? 他忽眼睛一亮难得一抬手道:“老夫眼拙却不知娘子可是这百泉山的榆树娘娘?” 那女子咯咯一笑一伸手抿了一下头发道:“呦!你知道我?可去过我的庙了?可给我上过香了?” 秦拙一生不服于人能这样平等说话却已是难得。 自打谭二死了他姑娘疯了他无处发泄便总想做点什么是!他悔了他后悔自己耽误了女儿的青春他后悔给那谭二立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说什么我秦拙的女儿怕是只有王爵才能勉强配得。 多少年了谭二一直在努力女儿就一直在等待。这对父女皆是偏执之人认错是不可能的便只能疯魔了。 今次女儿被老刀果身侮辱秦拙不想给门派招惹祸端却无论如何也想出了这口气他心里懂些道理知道杨藻死了天下会再次大乱拖累万民。 不想秦舍顶这个名头他便只能来收拾老刀出气却不想在这百泉山下遇到了隐士榆树娘。 秦拙不想招惹她便冷哼一声道:“老夫秦拙!!” 七茜儿闻言一愣她又不知道江湖到底谁是老大便是知道又如何挡了她老爷当官的便统统都是遭雷劈的王八蛋! 如此她也没多想便问:“你叫琴桌?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琴凳?” 秦拙闻言大怒有多少年没人这样与她说话了。 他一伸手抽出腰下宝剑对着那无礼的榆树娘便去了。 小年之夜大雪纷飞被捆绑着的情不移从车子里翻出来光着脑袋看着上空唱到:“……情知三夏熬今日偏独甚。香巾拂玉席共郎登楼寝。轻衣不重彩飙风故不凉。三伏何时过许侬红粉妆。盛暑非游节百虑相缠绵。泛舟芙蓉湖散思莲子间……哈哈傻子我爹不在家咱泛舟去啊?” 天空几声脆响有个女子喊了句:“哎!老桌子下面有个女尼怀春呢看到没?” “闭嘴!休要胡说吃老夫一剑……” “你也闭嘴就吃老娘一刀!” 正文卷 81、第 81 章 铁剑钢刀在空中交错火花, 本该浩浩荡荡波涛汹涌的层叠剑意, 却被一把粗鄙的菜刀不断拦截。 如城中新年打火花般的热闹, 那夜空里不见人影, 只有红艳艳密急急碎星般的热闹。 刀来剑去剑去刀来叮叮当当碰撞间七茜儿就想仰天长啸九万里。 从谢六好到周无咎到庞图, 骂死的那位不算七茜儿自打练了这破功夫便总觉宣泄不出便秘十足就从未感觉身上的力道流淌的这般酣畅淋漓过。 就怎么来都合适怎么去都巧妙。 她的眼耳鼻口。肌肤发丝都全然张开了, 想宣泄下便有一道剑意被送到恰恰好的位置, 再被她拿菜刀舒舒服服的磕出去。 从前只是练了, 却不知道《月德三十六式》是这么回事啊!什么动如脱兔, 狐死兔泣, 见兔放鹰惊猿脱兔狡兔三穴……只要那边有动作, 她便如一只欢腾的兔子在春天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打着自在的窝儿她想吃草就吃草想扑蝶就扑蝶, 想打滚儿就打滚儿。 这一招一式送出接下真真是舒爽无比周身就每个毛孔都是滋润的。 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呢哦犹如安儿娶亲喝了媳妇儿陪嫁的女儿红新人拜父母来年大孙子!一口美酒入腹先是不辣不涩醇香老酒入喉待那酒意到了心肠便缓缓向外激发它不是一股脑的乱激发是算清楚自己有多少毛孔一孔都不敢多又不敢少的逐渐点点往外贯穿就把自己从前存的一口寒意化作万粒冷水从身体激出去最后就留一个晕乎乎轻飘飘腾云般百病全消的好身板儿。 可秦拙却越打越心惊百招过去他才察觉不对感觉自己就像?就像十一二岁被父亲压制的那个少年一般。 父亲永远知道自己的缺点知道自己的习惯如下棋他永远知道自己下一招点在哪儿他打自己都不用动步就一只手随随便便就能陪着自己喂一上午的招式? 对对现在就是如此就如一个喂招的苦力般他被人拉陪练了这人家秦拙就不愿意了。 想到这秦拙就收了剑意纵身蹦回祠堂屋顶心中十分恼怒的提剑骂到:“榆树娘你不要太过分!” 杀人不过头点地比自己强直接杀了便可又何必这样侮辱? 七茜儿立在大柳树上就感觉一身气孔只畅通一半她还没宣泄完全如此她便有些贪婪真如一只红眼兔儿般的看着这老头想这老头子是个老宝贝啊。 听这老头骂自己过分?什么是过分娘嘞?这话没意思了吧好好的小年你们都欺负上门了还骂旁人过分? 不管了不管了!活了两辈子七茜儿从不知道武学竟是这般好的东西就连出汗也是这样痛快的事情总而言之酣畅淋漓至极啊。 一刹那升仙一般她就想这老头今晚无论如何不能放他离开定要与之打个痛快才是。想到这里七茜儿提着菜刀对着那老头又纵身去了…… 陈大胜洗完澡给自己缠好兜裆他将澡房的门打开探出一只手对着媳妇儿说的方向摸了两把却摸到一个空空的烘撑子?(古代烘烤衣物托架) 心有疑惑他便打开澡房门向窗户边看去就见那烘撑子上只挂着两件孤零零的里衣可是媳妇儿说的新裳呢?他那挂了上好貂毛的新衣裳呢。 陈大胜犹豫下就走出屋子先迎着风雪打了个寒颤继而一个大喷嚏之后开始索索发抖…… “媳……妇儿?我衣裳呢?媳妇儿?” 夜空中不大的几声叮叮脆响秦拙倒纵到屋顶便惊愕的看着手里的宝剑这把宝剑随他三十多年剑下劈了多少亡魂如今却被一把菜刀碎了? 如此他抬头郑重向那榆树娘看去心里便惶然想从前初出茅庐便是年轻那会遇到老江湖却也没有过这样窝囊的架就随他怎么打都能被人巧妙避开这女人功力深不可测那玥贡山的死不足惜全死都死应该的看他们做的孽障却到底从百泉山惊出一个什么怪物出来? 输便是输了也丢不起这人秦拙便随手把秃秃的剑把一丢伸手对自己的徒弟道:“剑来!” 他徒儿有些惊愕的看向他就满面的不敢置信是呀他是秦舍的门主就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就怎么被人挤兑到这种地步的? 心内酸楚秦拙便看向还在雪地里打滚的女儿凄楚想老夫一身致力武学却没想到今日竟把命送到这样的地方了。 想到此他扭脸又喊了一声:“凭的罗嗦没听到?剑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祠堂下面传来一声苍老的问询声:“是谁啊?谁大半夜的房顶折腾呢?” 不好!惊了人!没有多想七茜儿便纵身飞下提着那女尼就跑了。 秦拙一看女儿被抢当下也要疯他几个纵身便撵了过去……余下皆随…… 那学舍看门的老头儿今儿也吃多几杯听到屋顶有响动他便提灯出来看将举起灯笼他便看到一群模糊的影子从屋顶飞起继而不见。 人吓人这老头瞬间就想起这是占了旁人家的老祠堂这这这难不成是半夜人家祖宗出来寻仇了? 他张嘴正要喊鬼却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便晕倒在地。 亏他没有回头看看便是惨白一张榆树娘娘面具。七茜儿纵身出去后才想起她是跑了那老头儿必要招呼人的。 如此她便迅速回来敲晕了他又提着他丢到屋内的床榻之上折身掩门出屋再提起这女尼那秦拙等人才刚刚追回可见她身法有多快。 秦拙见她又要跑便想让她放下自己的女儿可七茜儿却把那把菜刀比在情不移的脖子上威胁到:“老头儿你悄悄的别喊!惊了人我便砍了她!” 众人当下无语又看着这疯子提着情不移便往后山纵身而去。她身法飞快秦拙等人便越追越心惊待追了一会到无人处那榆树娘就将情不移往身边的树枝上一挂扭身对着追来气息不稳的秦拙笑道:“老头儿再来!” 秦拙未及多想便举剑格挡瞬间又是一阵的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声音不大依旧是恰恰好无有伤人意却满是逗弄心。 这女疯子还边打边喊呢:“老头儿今儿大战三百回合!打不完你可不许走!” 秦拙格挡几下咬牙低喝:“来!” 只有鼓书戏文才会有那种来来来大战三百回合之说江湖人却不讲这个的。 只可惜又不过几招的功夫秦拙手中这把剑也碎了。 秦拙看着手中秃秃的吐口就又惊又怒的问七茜儿道:“你到底是谁?” 七茜儿被问的一愣道:“好奇怪?我是谁?你不是知道么?榆树娘啊我的庙你都去过竟还问我是谁?” 秦拙看着挂在风中的女儿心里已有去意他便说:“老夫今夜冒犯未曾送上拜帖误入娘娘的地盘却是老夫不是不若这样您把小女归还咱们再战个痛快?” 他说完对身边的徒弟使了一个眼色。 七茜儿如今心里只想痛快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便点点头回身上树提着情不移对着他们便丢了过去道:“好呀好呀……不好!老头耍赖!” 那边接了人回身便跑七茜儿要追却听得秦拙大喊了一声:“莫伤我儿!!” 就把她吓了一跳呢。 秦拙纵身上前正要全力阻截他与七茜儿碰个面对面本想粉身碎骨一撞却不想面前这古怪女子竟在空中拔高一大截一脚便踩在他的头颅上借了一次力对着面前那颗老松便去了。 就听得呯……!呯……!! 两声坠地秦拙先被七茜儿一脚踩到地上两条小腿都没入地面接着七茜儿便轻松踢飞一颗老树深山树倒笔直的老松拦腰断在秦拙几个徒弟逃跑的道前成群夜鸦惊飞周遭降下一圈威压心内恐惧额头冷汗滴落当下大家便不敢动弹了。 七茜儿抢回情不移左右看看就找到最高的一颗树又将她挂了上去。情不移就觉着魂魄忽忽悠悠飞的特别过瘾她还对七茜儿甜笑了一下说:“飞啦飞啦……” 七茜儿都被她逗乐了如此便在她光头上摸了两把安慰道:“莫怕啊再飞一会我与你爹再打个痛快就放你!” 情不移闻言一愣当下就眼泪汪汪道:“爹最坏了了!” 七茜儿不知道这父女有何恩怨不过这大半夜上门寻仇还又秃又绑的再看这神智也不甚清楚?要说她爹不好吧看他如此紧张却也不像不心疼闺女的只这女尼为何又哭哭啼啼说爹最坏了? “榆树娘你莫要做这卑鄙之举!老夫学艺不精今日走手败在你的地盘既输了要杀要剐就随你你放了小女老夫老夫这条命与你便是!” 秦拙把自己的腿拔了出来几步跑到树下高声喊到。 他这话七茜儿就觉着不对味了怎么好端端的是自己卑鄙了。 她蹦下树站在秦拙对面有些恼的还口道:“你这老头儿好不晓事旁的规矩我不知道可有一条我是知的这百泉山五百里若要见血你得问问我我许你打你才能打供奉我都收了人家三年你先破了规矩怎么却成了我卑鄙了?” 出身武儒名门的秦舍一生不守规矩还很放荡不羁他癫狂半世不想今日走手被人当成喂招的还还被人问规矩了? 还还有这一条?他看自己的徒儿们众徒儿一起点头如捣蒜。 他不吭气便把家里对江湖旁门各路隐门的线索翻了一遍便越想越惊真真是一点没有头绪的。 这个榆树娘像是真如从地里自己生长出来的般身上身势气运气感他就寻不出一点点线索。 无奈他便低了两分姿态问到:“事已如此你待如何?” 七茜儿听他这样说当下就幸福的肝颤了她举起菜刀不掩幸福且认真的说:“不如何!再来一套刚才那样的。” 就总要把身上的这股子战意完全的宣泄出去才是她就有种感觉此一生未必再能遇到几次这样的机会了。 秦拙被欺负的惨了不堪羞辱他甚至想死可是听到头顶闺女哭的凄惨一口一个爹最坏了他便觉心裂成万块般的苦楚。 从前他只恨闺女不懂廉耻丢了秦舍几百年的声誉可现在想来那些声誉又与自己何干?丢便丢了只可怜女儿倒霉竟托生成了他的孩子……如今却已是悔之已晚了。 这榆树娘果然卑鄙就因为自己在她的地盘冒犯了她竟是想生生累死自己么想到这里秦舍面目狰狞一伸手便对身边喊了一声:“剑……来!” 秦舍的小徒弟悲愤的不成一边抽剑一边对他喊到:“师傅师傅!” 这才多久啊才将还志得意满想给那巷子来个小年千堆雪给师姐出出气呢这才几息的功夫却被人当成桩子在打了。 师傅什么样子的人物竟然被一个女子把脑袋当球踢。 秦拙憋闷的不成扭脸便又是一声厉喝:“剑来!!” 陈大胜裹着一床澡房的薄被就蹲在窗下的烘撑子边儿发呆他想不通自己衣裳去哪儿了?便对门喊了一声:“吉祥?吉祥!!” 佘吉祥早就守在门口闻言便笑眯眯一叠声的跑进来问:“哎哎来了来了!小祖宗您有事儿?” 陈大胜看看他那张老脸抿抿嘴就指着烘撑子道:“我衣裳呢?” 佘吉祥也纳闷呢:“您衣裳?不是针线早送来了么?” 陈大胜手指用力又点了两下。 一看果然没有佘吉祥便赶紧吩咐人再去拿一套。 没多久五月捧着衣裳进院子佘吉祥帮着小爷套上他小爷一边穿一边还问呢:“才将娘子说把衣裳给我放撑子上烘着我也没听到有人进来啊?” 佘吉祥也纳闷呢:“是啊小的就守在门口也没看到人进院啊?难不成是奶奶拿走了?” 陈大胜闻言一愣就问五月:“你们奶奶呢?” 五月回:“奶奶说今儿下厨给爷做几个拿手菜才将厨下去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后山几声闷响。 众人一愣皆扭脸向那边看去就听得坠坠雷声不断然后佘吉祥就道:“今年真有意思这个天气儿怎么还打起闷雷来了?” 百泉山上一排红松被秦拙冲撞的拦腰断一口鲜血喷出坠地之后他却已疯魔。记不得断了几把剑了他只摇晃的站起对身边又喊了一句:“剑!!!” “师傅没剑了。” 秦拙的大徒弟摸着腰下剑鞘心中已然是万念俱灰。 没了?就没了? 秦拙脑袋一下空了他左右看看这周围的大树也被他拿肉躯撞空了就孤零零剩下挂他闺女的那颗大树他闺女还在树上唱歌呢。 怎么就走到今日这一步了呢? 山风呼啸那古怪的榆树娘身上的兽毛就翻飞夜色中她脸上的面具越发像个鬼畜。难不成这还真是个鬼? 心下凛然秦拙把手里的剑把一丢就忍着胸中的血气看着这女鬼道:“老夫输了随你吧……” 他抬起头露出脖下皱巴巴的老皮与喉咙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七茜儿有些舍不得这老头儿便探着脑袋认真寻找挨个看去就见果然是个个腰上挂着一把空鞘。 她还遗憾的问呢:“真没了?那你找找?那万一还有一把呢?” 就没有这样侮辱人众人心中恼羞却不语也学着他们师傅的样子扬起了脖子一副听凭处置的样子。 这是真的没东西跟自己对招了呢七茜儿吸吸气再低头看看手里的菜刀又想起厨下还没有烧好的下酒菜便说:“那那那既没了你们就走吧。” 她的额头也微微出汗了感觉从前没有顺畅的那个环儿今儿也是圆满了甚至……还有些累了呢。 啥?让自己走? 秦拙等人闻言皆是一惊便齐齐抬头去看七茜儿最后还有一个胆大的问:“你让我们走?” 七茜儿有些气恼的一抬头:“咋?祭祀的时候都过了还留下你们做牺牲啊?赶紧走吧这都什么时候了!” 那几人先是静默最后便有人纵深上树解下情不移背起。 看七茜儿真不阻拦便有徒弟上去扶秦拙。 秦拙万念俱灰被人扶起后便无言捡起地下一片碎剑左右看看看到半截断树便过去写了一行字。 “秦舍禁步……秦拙。” 他写完便把碎剑丢在地面又看着自己的徒弟们把其余碎片悉数捡起堆在这行字之下。 等到折腾完秦拙就双手抱拳对七茜儿道:“今日秦拙吃了教训从此秦舍诸弟子再不敢入百泉山半步。” 七茜儿默然点点头想到辛伯也说他不入百泉山想必这又是什么江湖破规矩了。 看七茜儿允了这一条秦舍几人心中便彻底安心再次慎重道谢后才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而去七茜儿便跟随其后等到了下山口她便感觉真有些疲累了依着从前的习惯她想借一口地力却不想这地力也供养不上无奈她便一伸手从身边一颗壮树上借。 秦拙他们走了一段总算看到下山路便齐齐回头去看百泉山。 这一看不要紧就看到一棵入云青松却像是粉尘般的化开了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后有山风吹过那些尘埃便四散而去还有一些灰扑到了众人面孔之上就吓的众人肝胆俱裂。 秦拙手臂颤抖的伸手在脸上捻了一把却是一手的树木焦灰。 众人一动都不敢动许久之后才有个清醒的女子声问:“爹爹这榆树娘竟真是鬼魅不成?” 秦拙先是沉默摇头接着一惊一喜他猛的摇头看向自己闺女好半天他才嘴唇发抖声音发颤喊到:“妞妞妞?你你好了?” 情不移点点头也是双目震惊的看着山上还有这漫天的树灰道:“也是阴错阳差儿怕是被~吓醒的收魂汤去窍指大惊方可愈偏癔症的不懂惊也就无解。” 她从自己师弟身上蹦下来先一抖肩待身上的绳索寸断坠地便吸吸气对自己的父亲缓缓跪下道:“儿万死!从生下来便是个事事不如父意的孽障东西今日更累得爹爹今日受此侮辱使我秦舍百年声誉蒙羞儿自知百死难辞其咎……” 说到这儿情不移便想起自己在大梁宫遭遇的种种窘境她羞辱难当便抬头哀求道:“爹!儿是被人暗算的!还望您开恩能不能容儿找寻到那真凶后先报被辱之仇再回家里领死?” 秦拙看看自己闺女最后到底一送衣袖将她面上的浮灰擦去后才说:“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孽障你去吧。从此便生也随你死也随你你既已出家便不算做我秦舍的人。从前你癫狂我接你回去却属无奈如今你清明了好好……” 他心经泻下便软瘫在地接着几口鲜血喷出后道:“老夫一生交手无数万想不到却输在一场一场糊涂上就如我这一生来时也糊涂去时也糊涂从前赢的糊涂今日输的更是糊涂罢了!回去便金盆洗手就此掩面江湖吧……” 七茜儿自不知道自己又把人家江湖苦苦培养起来的一个老怪逼迫的金盆洗手她就心中气恼自己开春又要补种树苗暗骂江湖上疯子傻子成群结队来也莫名去也其妙?她快速奔回家去远远的就听到自己家傻子喊着:“娘子娘子?开门啊~娘子?” 陈大胜在磨房外拍了好半天他娘子才缓缓来开门笑脸红扑扑的看着陈大胜。 陈大胜心里感动便对七茜儿道:“娘子只是自家兄弟吃个酒又不是长辈还用你磨面随便给他们弄点吃就算了。” 他一伸手把自己娘子从磨房里拉出就觉着她小手湿润润的。 再看看自己娘子身上套着袄子他便想果然就是这样娘子必是嫌弃火炭焦热竟然用身体给我暖衣裳。 心里感动他都有些热泪盈眶了。 好半天儿他才语气颤抖的说:“娘子~还劳累你亲亲给我暖衣裳就随便烤烤就成了从前累的狠了雪窝子我都趴多少就哪里哪里这么娇贵了?” 七茜儿长长吸了一口气就看着陈大胜神色莫名道:“陈……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我八点半到家的写到现在我越来越厉害了后面两段没改一会换一下! 正文卷 82、第 82 章 入夜, 几道黑影从大梁宫顶一闪而过, 这几道身影快速非常, 如燕影水面划过, 琉璃瓦的薄雪都无有半分足迹留下看守大梁宫的禁卫并没有发现。 黑影最后集体到达一处小院落落地之后便点了守夜太监的睡穴纷纷跪落在雪中安静的等待。 亥时正刻, 佘青岭还未入睡他依旧在认真的抄写着佛经等一笔一划相当深刻的抄写完他便将佛经尽数焚烧。 虽佛家说人死之后四十九日便投胎转世烧不烧都无关紧要就连佘青岭也觉着无关紧要, 可他依旧烧了。 作为多年来藏于前朝后宫的细作他怎么可能把一字半句笔迹暴露在外, 焚烧只是习惯而已, 抄经也亦是习惯而已…… 一切都是虚伪的假象。 如这大梁上下都觉着自己是在为家族难过伤心, 都觉着自己万念俱灰有避世之意, 只有佘青岭自己知道他其实最怕无依无靠还有巨大的野心并贪慕权利。 这世上人总要按照自己的理解, 给旁人身上加自己认同的道理。 自己真的就心碎哀伤致死么……再哀伤也那么多年了…… 看着那团火焰化为黑色的蝴蝶佘青岭便又想起自己的奶娘来, 今儿是奶娘生辰今儿的佛经是写给奶娘的。 那时候家里管束的严说话睡觉行走什么都有规矩的佘家最大的未曾写在祖训上的家规便是要脸! 即使万死都要先顾着脸面。 见父母要有规矩说什么要有规矩吃什么要有规矩穿什么也要有规矩做佘家的孩子从来不易。 他也年幼过甚至嫉妒过跟班小厮拿了赏钱急于回家孝敬亲娘的样子他就不敢那般不成体统跟父母从来虚伪客气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甚至他所追求母亲的慈爱也只是在奶娘身上得到过他爱甜而不敢说奶娘便会在鸡子儿里加糖稀给他甜嘴。 而这种甜味他追忆多年一直等到了干娘家颁旨才又喝到……喝了便缠上去不肯放下了。 这世上人都觉着自己该最恨前朝次而恨郑家。 错矣他最恨的就是自己亲祖父对!他最恨就是他这世上有喜财的爱权的好名的他坚定的认为其中最恶便是好名之人! 他到现在也忘不了最后的前夜全家男丁祠堂跪着他祖父兴奋的满面通红还疯魔般对他的父亲说明日就要去正佘家万代的清名了。 后来的他们就都死了一个没剩下包括自己。 他祖父就觉着自己天下最聪明却没算计到幽帝能把事情做的那么绝他把他的嘴脸看的一清二楚还最恨旁人在他身上正道人家就半分活路都没给佘家就给他家剩了个太监。 呵~多可笑啊。 知道幽帝为何宠信自己么?那是因为自己跟幽帝一起仇视这世上最虚伪的好名者想不到吧! 那会子他俩只闲空了就一起饮酒大骂这些人卑鄙无耻的虚伪人那是最过瘾的时刻他至今都惦念那种畅快。 如在刑场陪斩他亲手抱大的小弟弟说哥哥能帮小猪把眼睛蒙起来么小猪害怕不想看……他做不到也绑着呢。 如此他便扭头使劲挣扎蹭在那老头耳边说:“这世上最恶心的事儿就是成了你家的子孙……” 后来他祖父脑袋飞起的时候是死不瞑目的。 他跟幽帝骂自己家祖宗揭露那些所谓的圣人面皮而幽帝就骂那些总想踩着他脑袋正道的大臣幽帝把自己当成了玩意儿却没想到自己这个玩意儿却把人家的江山玩死了。 恩那是挺过瘾的一件事这人活着也不要多就总要做一件过瘾的事情的如玩死一个国家。 看着那些黑蝴蝶终于飞的没了踪迹佘青岭便缓缓站起来到院中而这个时候院外的几个黑影已经成了雪人了。 这些力量是他在前朝就培养下的就连杨藻都不知道以后他要给自己的大胜。 大胜是个好名字比飞廉好听万倍。 见佘青岭出来黑影便齐齐拜倒领头那人便说:“果不出主人所料那秦拙果然卑鄙出了燕京便直奔泉后街去了。” 佘青岭把手往袖子里套了下抬眼看看这几人见衣冠完整就哼了一声:“那厮一贯小心眼儿你们小主人无事吧?” 领头这人继续道:“是小主人无事!可~主人给预备的东西属下等却一点没用到!我们去时本想阻截陷阱迷香毒液都预备好了也是那秦拙倒霉他遇到百泉山的榆树娘了。” 榆树娘? 佘青岭闻言眉间就一挑对于这个新出现在百泉山附近的女子他的资料也是很少的。 如此他便淡淡的问:“后来呢?” 趴在地上的人终于抬脸这是一张平凡至极的面孔也无甚特色。 他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还从怀里取出一节断剑还有一个锦囊道:“双方交手三百二十招秦拙大败吐血后在百泉山亲书禁步令倒是下山的时候那榆树娘……” 这属下详细的将榆树娘与秦拙的交战叙述了一次其中佘青岭问话四次三次涉及榆树娘语气最重一句他问:“以你的轻功竟追不上她?” 他这轻功独步天下的属下道:“是!追不上属下等这点功夫在她面前如峻岭微草般几个纵身属下便追不上她了再有就连秦舍主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属下等更不敢造次隐藏的很远……” 他又叙述起来说到最后情不移已清醒之事便请令道:“……后秦家父女在庆丰官道十七义亭分别属下安排了人追踪情不移尾随她去了青雀庵挂单您看?要不要把她再往谭士元处引一次?属下看谭士元不太愿意出家怕是过些日子还是要逃的……” 佘青岭走到雪中接过那个锦囊还有断剑看了很久才说:“助他出来这样的好人就该回谭家折腾去至于情不移~目的既已达到你们便与她断线吧。最近陛下心情十分糟糕心内对谭家已经是厌恶透顶有些事推一步就可再多做便是画蛇添足了……倒是那榆树娘你们以后要多往庆丰城走走我看丐辛那老东西应该知道一些线索。” 几个黑影领命而去佘青岭就在雪中站着一直看着雪片掩埋了那几人跪出的痕迹他才拿着断剑跟锦囊进了佛堂没一会又空手出了屋径直往卧室里去了。 那情不移疯癫之事正是他一手促成的乖儿理想远大虽进步飞快却一直在用的是下策他也不愿意拔苗助长便只能在后面夯下地基。 作为两朝帝王身边的大太监他对离间计最高的理解是帝王身边的只有两种大臣他喜欢的他不喜欢的。 强大的权利给了帝王先天的便宜他人性当中便奢侈的祛除了灰色只留喜恶便是忠臣良将如帝王心里厌恶前途便只是那样了不喜欢了就随时能丢出去了。 这一夜佘青岭睡的十分安逸却在天亮的时候被人恶心到了。 他被迫起来靠在床上披着衣裳不掩厌恶的看着江太后身边的太监翁尽忠说:“我不去!” 翁尽忠笑眯眯的接过小太监送来的暖鞋还亲手帮佘青岭摆好这才温声劝道:“您这不是为难我么太后也是好意她怕您一个人过节这才请您后面去这您要是不去?好歹给老奴个原由吧?您这随随便便三个字儿飞出来老奴接不住啊!” 他伸出手让佘青岭搭着还亲手侍奉他洗漱等他坐在桌子边预备用膳了这位祖宗才开恩说到:“就说我回老宅了。” 翁尽忠吓了一跳赶紧劝阻道:“哎呦祖宗!你这是何苦那边荒成个那样了住不得人了!回去也是难受你这不是打皇爷跟老太太脸么?得今儿就当我没来成不成?” 说完他也不等佘青岭说什么带着人便落荒而逃了。 佘青岭面无表情的端起碗认真用膳这一年有二十四个节气这样的事情每月就总有几次。 那是外家他与皇爷的外家虽这个外家如今迫切想转换门庭想回到前朝那个被全天下读书人认同敬仰的清贵门庭可他不愿意皇爷更不愿意那么郑家便只能作为皇家贵戚过活着这朝堂的话语权是不要想了。 帝王不喜欢喽。 他在御前晃悠郑行云就只能去礼部这就是他的报复而这份明面上的报复郑家清楚皇爷清楚太后清楚只天下人不清楚罢了。 大家都知道皇爷不过是郑太后养子血脉上还没有自己接近这下一代帝王还认这个贵戚么?天知道! 佘青岭吃了个半饱便放下碗筷披了大氅去看天心里骂了一句艹蛋的玩意儿骂完就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他每天都骂天然而也没有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佘青岭走了一会子那翁尽忠又匆忙的跑了过来太后命他说自己病了他只能大雪天两头跑等到了地方见佘青岭不在了他便长长出一口气有些哀伤的看着自己干儿子道:“儿子你说爹这是啥命?咱家现在最怕就是过节一到过节这腿儿便要细两圈儿……” 嘴里嘟嘟囔囔的上了竹轿翁总管又冒着雪花去至后宫老太后处复命。 他说完便做出惶恐的样儿请罪。 郑太后闻言便一把揪下头顶上的带子老人家倒是个好脾气的她也不气恼就笑笑自己利落的坐起来对翁伴伴道:“得了得了!你也别装了这一年多他也不识大体惯了哀家招惹不起那倔老头儿他是我爹!哀家也招惹不起这小倔驴他是我外甥!逼的太狠哀嗨!我下去怎么见我妹妹去?行了阿蛮那孩子等了一早起了可怜的就摊上这样的长辈儿你去跟他说一下好歹让孩子回家有个交代。” 翁伴伴点点头转身便去了。 陈大胜并不知道自己干爹又遇到了为难他昨夜跟三位堂兄吃的多了些早上起来便反酒头痛的要炸开吃了两碗醒酒的汤水才好些。 等到他能爬起来了却已是巳时初刻待穿好衣裳脚落了地七茜儿才撩开帘子进屋道:“今儿家里不开灶我去老太太那边吃你去老陶家吃去!” 陈大胜闻言便面露疑惑七茜儿过来接过春分手里的金扣蹀躞腰带亲给陈大胜扎陈大胜也不说话就支架着手臂随她安排。 腰带扎好七茜儿又将一些价值五贯八贯的玉佩上了丝绦的玉环往他身上挂边挂边说:“她家跟爹走的儿子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回来几个?又来了他家几个孙子辈儿的一会儿你去了总要见人的就随便解下这些做见面礼吧。” 说到这里她有些气恼:“那就是一家不要脸的!不知道咱家在请福锅么?偏要说什么只单请你一个就恶心死我了。” 将最后的小牛皮褡裢给陈大胜挂上七茜儿就拍拍他的腰道:“去吧!我怕他们太不要脸这里还给你预备了二十几个小花生人多了你就一把掏个俩三的随便给吧这才给咱家送了点壮锅的礼回头他家就要讨回去你说恶不恶心?” 陈大胜到底憋不住笑了却先接过春分端上来的漱口水连清了三次口他才敢开口跟七茜儿说话。 如今他这种讲究是越发的多了自己却没发觉。 等到嘴里去了昨夜的闷味儿陈大胜才揽过七茜儿道:“忍忍吧左邻右舍的面儿上过去就得了。咱家前头埋人老太太吃了俩月的素人老陶太太带着全家女眷在青雀庵陪着人跟着老太太到现在也是六年多的交情了这人活着就躲不过恶心她成日子在咱老太太面前巴结为啥?这都快顶了李婆子的工了不就想求方便么。” 七茜儿气恼伸手拍了他肩膀下白眼道:“去了什么都不许应承!” 陈大胜立刻点头:“那是!” 也不敢啊! 如此陈大胜便披着挂了紫貂里的绒布面大氅出门。他家离老陶太太家就是几十步的距离出了亲卫巷斜对门就是。 等出了亲卫巷陈大胜便笑了无它他老陈家请客请戏是上下两场全唱的大本戏如此这周围十里八乡的就来了不少看客。 他家是在庆丰城门口施锅的人家老陶家也会来事儿就在家门口也支了一口大锅却煮的是热水方便那些看戏的来喝的。 这闹的就像他家开福锅一般。 怪不得自己娘子不喜欢呢这也太会算计了。 陈大胜现在到算得是喜怒不形于色他顶着一张往常的憨厚脸就笑眯眯的往老陶家门口走。 等绕过一大堆排队取水的看客来到老陶家门口便看到老陶太太家的那个叫乳名状元的孩子蹦起来往屋里跑。 没多久便呼啦啦出来一大堆人打头的有一位他见过那个抢了那卷锦的周继宗后面还有一位面目与他仿佛的却也不知道叫什么? 只这两位精神有些蔫吧就霜打了一般。 老陶太太被孙子扶着亲出来迎接见到陈大胜欢喜的都不成了她满面是笑的出来扶着膝盖说:“哎呀我的经历老爷!这可等了您一早上了。” 陈大胜笑眯眯的行了个晚辈礼道:“您也是有好酒等着明年啊我家那事儿您也清楚就不能忍了?” 老陶太太故作爽利道:“不能忍了!昨儿灶王老爷都上天吃香喝辣的去了就总该到咱了!没事儿如今谁家不这样都讲究不起来的来来我与您说说我这几个不成器的。” 她伸手拉了最年长的过来道:“这是我三儿继业。”说完又指着周继宗道:“这个丢人败兴不成器的您也见过我那四儿周继宗。” 陈大胜与这两位见礼又看他们身上无一点做官的痕迹便知这两位身上怕是空缺呢。 双方见礼又客气几句后便围着陈大胜进了老陶家的院子。待陈大胜被让进正厅便看到成先生还有孟万全也来了正坐在一边看他乐呢。 陈大胜看到他俩便高兴语气也轻松起来道:“呦稀罕人啊!咋我家饭不香啊?” 孟万全嘿嘿笑着点头道:“那是大锅哪有坐席香。” 成先生也摸着胡须点头附和:“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咱们早就饿了偏要等你个黑心的不起来就生饿着我俩陪客候你到这个时辰。” 说完他俩又看到陈大胜腰下的叮当一串便一起笑甚至孟万全也站起来给陈大胜看了一下他有成先生也有。 老陶家这时候请客真就挺讨厌的又是腊月那边又有福锅你说你请客了你好歹就有个名目啊?这名目都没有的贸贸然让人来吃酒首先就不给客人余地却是失礼之举了。 大家心里不满却看在四五年共患难的份儿上要给这份脸那边周继宗也挺不好意思的也知道自己家讨厌便赶紧请他们上席陈大胜如今官位最大便坐了正位待他坐好这边便开始上菜了。 今儿老陶家出了大价格请的是庆丰城最好馆子后厨上的是本地最好的汤菜就是甭管什么鸡鸭鱼肉果蔬均是有汤水炖煮而成的菜色都还用不大不小精致的小砂锅子盛着摆上来大冬天这每一汤都能看到菜蔬这就颇讲究了只这一席少说就得十贯呢。 陈大胜不在外喝酒便以茶代酒先喝了三杯。 等喝了放下茶杯还没有伸筷呢那老陶太太便被两个妇人扶着进了屋。 她进了屋便对站在门口的孙子吩咐道:“状元我与你伯伯们说个话帮阿奶把门关了。” 陈大胜闻言便笑说:“老太太您说什么呢?辈分错了!” 那叫状元的立刻进屋关了木门最后那一缝陈大胜便看到那孩子用愤恨的目光瞪了自己两个叔叔一眼。 木门合上戏台依依呀呀的声音就如隔在隔壁村般细不可闻屋内安静老陶太太便被两个媳妇扶着来到席前坐下。 她坐下也不说话好半天后这老太太才抬脸嘴唇哆嗦道:“三位我知道今儿请的是莫名的客就实在招惹您们厌恶可……实在没办法了啊!” 这老太太也是委屈极了说完她两眼就开始掉泪那真是一滴一滴哀伤成了河。 看她一哭周继业跟周继宗便坐不住了就纷纷站起来跪在地上不敢吭气。 孟万全跟成先生吓一跳便都去看陈大胜。 要是从前陈大胜早就慌乱了这么大的岁数了又跟阿奶呆了六年的老太太她家就是再没个出身那也是老街坊老交情他肯定就站起来安慰了。 可他现在不一样了那交往的是什么人?看的是什么世界?又每天做的是什么事儿?甭说私下里的就往日那都是三不五时就要看看大臣在朝堂发个疯再看大臣们被拖出去打后丘偶尔再陪着皇爷下下暗狱再果身直面疯尼什么的人家早练出来了。 看老太太哭的不成陈大胜又有些头疼了他伸手拿起调羹给自己添半小碗汤羹热乎乎的喝了小半碗等肚里舒服了他这才说:“老太太您要是有事儿您就家里直说去您家里什么日子咱们老邻居都知道那都是婶子妹子们靠着两只手成日劳苦一线一丝换来的就何苦浪费这些钱儿?如今您巴巴喊我们来又做这个姿态这不是为难人么?实话跟您说我如今是个铁石心肠的您这样不顶用。” 说完他又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来都来了不吃白不吃。 甭说老陶太太了陈大胜这幅新样子露出来倒把孟万全跟成先生吓一跳。 老陶太太都听愣了她战战兢兢的抬头便看到孟万全笑眯眯的夹了一块热豆腐给陈大胜。 这是都不在意自己家么? 心里难受这老太太便抽噎起来看母亲这样难为跪在地上的周继宗便道:“三位大人这事儿都怪我们俩哎!” 说到这里他也不跪了就一伸手左右给了自己下大嘴巴接着就站起来对陈大胜道:“不瞒几位大人我家这事儿是做的不地道可我老娘这也是着急了我们俩这次回来就是送下家眷明儿就得动身左梁关报到去了我娘不想我们守边关去就被迫做了这事儿。” 他说完伸手抱起老陶太太就往外走。 老陶太太就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儿娘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你送命去!” 挣扎间这老太太的手就抓到了儿子脸上直接就给抓出三道血痕。 那周继宗也不说疼就笑眯眯的哄着:“看您这话说的如今天下越来越平安了什么叫送死去我跟三哥是奔前程去了……” 老陶太太大骂起来:“你放屁!好日子我享不上你的福气你把这一堆人送来拖累我老娘养不起你给我弄走弄走……” 这老太太今儿是彻底失态了。 周继宗也不发脾气就抱着他娘说着:“是是是放屁放屁弄走弄走……” 等到那边声音越来越远了跪在地上的周继业才咳嗽一声慢慢爬起。这位爬起先蹦到门边儿探头看看左右没人了这才关了门小跑到席上也不打招呼就左手汤匙右手筷子的大吃一通。 等到他捞了个半饱那外面又跑来个周继宗这俩兄弟就跟饿死鬼投胎一般开始一顿猛吃一边吃周继宗还偶尔抬头笑眯眯的说:“几位大人莫怪这一年不要脸的事儿做多了也就没脸了!” 周继业没抬头道:“是是是咱们前儿进门的我们老娘为了不让咱们去边关就一直饿着我们。” 这两位都是三十五六四十出头的人了做这个样子就怪有意思的。 陈大胜给自己添了茶站起来一边喝一边笑眯眯道:“不怪两位小叔叔慢点吃。” 周继宗趁着一口汤顺下去抬头就说:“哈?小叔叔得了这是知道咱们去左梁关呢您可甭尊重我们不值得!” 周继业点头:“对对对不值得。” 说完他夹起半只鸡也不管烫嘴儿就下手啃了起来啃了半天才彻底舒服了能好好说话了。 他讪笑说:“我啊是从军营子大牢里出来投奔我老娘的不瞒您们贪了点儿不该拿的银子没分给主官犯了事儿了要不是您家那一匹锦我这会子最少是个流放。” 周继宗接着笑说:“我家那些腌臜事儿老邻居许现在都知道了不瞒您们从前跟着我爹就学了点取巧跟我老娘就学了点子算计做儿女的也不能说老人家教的不对可我俩商议了这如今平叛轮不到咱们要想给我们老娘涨脸面就得走大道如此咱们才活动去的左梁关这里面有点取巧的心思就拼着吃上十几年的大苦想给我们老娘换个诰命。” 他对陈大胜讪笑:“我们老太太啊羡慕你们老太太都羡慕的要死了。” 陈大胜闻言笑又坐下端起面前的小砂锅替了周继宗面前的空锅道:“怪不得您家老太太请的突然却是这样啊!” 周继宗被他娘饿了两天现在吃的特别下作他感恩戴德的接过锅子又低头塞了几口才笑着说:“不然怎么办?她认识谁啊?” 眼眶有些发红他仰头忍了忍又笑道:“几位一场老邻居也不求你们大难为咱们哥俩想求个小难为成不成?” 陈大胜想了下就点点头:“不用他们若是不难我就帮你们。” “也成这样最好!”一边的周继业就放下空锅笑道:“两件事这头一件我俩兵部的底簿是姓周的想改成姓陶的此事涉及去边关的军士咱俩势单力薄便不好改。” 陈大胜笑着点头:“小事。” 周继宗见他答应便开心起来:“太好了这样便死了也不怕做错碑了这第二件么便是我俩手头不宽裕也不好意思跟老娘要想跟您嘿嘿……”他伸手对陈大胜捻捻指头道:“想借两套正经军部匠造的甲胄武器还有战马您看您为难么?”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的人就怕遇到事儿太容易共情昨儿就大卡了跟大家赔不是!对不起! 今儿也卡就写不出高兴来再次赔不是!对不起妹纸们了。 正文卷 83、第 83 章 “你难为么?”老太太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孙儿。 坐在老太太房里人很多, 难得的又都是自己人。 陈大胜从老陶太太家回来, 就把今日的事情跟老太太学说了, 听老太太问他, 他就脱去外袍递给春风这才认真的想了下周继宗想从兵部走正常手续要一套校尉甲胄战马, 这事在他面前几乎小到没有。 他在兵部认识的人不多走的最近的便是曾安榜其次是郭谦。恰巧曾安榜分管兵部驾部细说的话就是他管着卤簿马政, 车辂驿传, 兵器, 他甚至不必直接跟曾安榜说, 就打发管四儿去兵部随便找兵器上的小吏说一声, 就能正常派发了。 可是这种正常派发一般是无法完成的如他在谭家军属于他的那份东西, 他从不知道也从未见过很多东西都是主帅自己给属下折腾到的, 若是属下自己有能够自己花钱保护自己也是正常。 军备向来是一笔巨资马也分着等呢常家兄弟所求能奔远途能作战的战马少说要在三十贯的马匹方合适再配发一般的马具一贯三百文普通弓箭一弓十箭两贯末等铁甲一副须得二十八贯五百文合计九十三贯六怪不得爹一看兵部的支出单子就发愁呢。 周家兄弟只说求甲胄可是一套千贯的甲胄也有百贯的还有就怕一不小心落了人情给旁人这就不好了。 老太太看孙子想事情便再问了一句:“臭头啊?为难么?” 陈大胜愣怔下这才笑着对自己阿奶摇摇头说:“不为难。” “啊。”老太太总算安了心又叹息道:“我也不懂就怕你作难可要是不难就能帮便帮一把。那么些年了都她要脸日子又艰难虽是个爱算计的可这也是没办法那手里宽裕的人才懒的算计呢。咱家人都稳当了谁能想到又轮到她了这背运的怎么就是这个命呢?” 她总是希望所有人都安宁的即便与老陶太太从前不和她也不想让她经历一样的丧子之痛。 陈大胜就点点头:“哎!您也甭难受回头我就想想该怎么办您甭管了事不大。” 他坐在老太太身边就拍拍她的手笑老太太却惝恍的嘀咕道:“那也是两个不争气的这都多大的岁数了还出这种幺蛾子他们娘稀罕他们争那些没用的啊?他们没啥本事就是种地也好啊好歹安稳啊。” 陈大胜不吭气依旧是拍着阿奶的手背安慰她。这是个在长辈面前话也很少的孩子如今他做的事情想的事情更与哥哥们不同他不愿意家人看出来就更不想说了。 到是七茜儿有些精神恍惚的一直在脑袋里翻滚几个字左梁关?左梁关?竟是左梁关么竟然是左梁关么?忽然她就不敢怨恨老陶太太了再过一二年左梁关会成为大梁第一险地去的将士更是九死一生。 怎么陈大胜没事了管四儿他们不必死了却换了老陶太太的儿子? 这事儿太过于玄妙她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冷战忽说了句:“你们说好不容易这天下安宁了可这边关却什么时候能安稳呢?” 不会安宁的从古至今都没安宁过。 便是老太太这不识字都知道关外草原之人从来狼性又趁着这几年大梁内乱他们几次深入中原烧杀抢掠的事情就连在逃荒路上都没断过耳闻。 老太太像是想起什么就眼睛一吊拉陈大胜的手先看看他又看看几个孙子最后语气就带着威胁到:“咱不去!听见没有?就是有金山银山咱也不去!咱尽过忠了尽不起了啊!没有了!我就剩这么点了你们要是敢冒这样的风险也去换那富贵去我跟你们说有一个算一个就是大不孝!” 如今人家很会用孝道威胁人了。 陈大胜看老太太眼睛有些混乱便两手抓住她笑说:“阿奶!我们到想去!可干爹不让的。” 老太太神思瞬间清明先是拍拍心口又一伸手摸摸身边摇篮里的小兰庭就笑着说:“也是啊瞧我这一天天的胡思乱想的最好谁家的孩子也不要去啊。”她对摇篮点下又逗弄到:“是吧奶的大宝贝儿?” 兰庭是个白胖的好孩子他奶一逗他便捧场咯咯大笑老太太开心极了就说:“快过年啦!你来磕头要钱了!奶说要钱没有?没良心的你转身就走!是不是啊?” 坐在角落翻花绳的喜鹊忽然抬头小脸严肃的就对老太太道:“不是!” 这孩子脸上的布巾已经去了很明显的疤痕贯穿了整个右边脸。 礼部巷那家人上蹿下跳的找关系说和最近甚至朝中还有俩老大人跟陈大胜提了一嘴陈大胜却没松口。 他就不能看喜鹊那张脸一看就很生气。他陈家每个孩子都珍贵没得被人这样欺负的。 喜鹊看堂哥看自己的脸就立刻低头继续翻花绳。 只老太太一个人笑了起来说:“你这精怪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也算了我可不敢说歪只能说好这平平安安的就好我从前不敢想有这样的好日子呢呵呵。” 就老太太一个人成天说她知足可现下谁的心里没有一道沟呢。 李氏想起什么就取了帕子回头擦眼泪倒是陈大胜他很认真的去思考娘子的问题发觉自己刚才还有的运筹帷幄之感涉及边关却顿时位微言轻了。 看大家不高兴一直很少说话的罗氏却忽然开口道:“我爹是战前军祭。” 全家人闻言微愕便一起去看这小娘子。 罗氏面红耳赤拿着针线的手就停顿了下就说:“我爹说草原上的野人从不祭祀他们必然败的。”她确定的跟家里人点点头道:“早晚的事儿!” 这小媳妇眼睛瞪的圆溜溜的语气充满了笃定感。看她这般讨喜老太太顿时欢喜起来就招招手道:“你过来。” 罗氏愕然便站起走到老太太面前陈大胜让开位置她便被老太太一把捞住拍了几下笑道:“你这孩子也是个有趣的!你咋不爱说话呢?就成天坐着问急了才冒个几句儿我还以为你是个半哑巴呢!这样好以后就这样奶喜欢你这样。” 大家笑了起来老太太又指指七茜儿说:“你比这个倔驴有趣万倍。” 七茜儿闻言顿时不愿意了便撇嘴嘲笑:“万倍?您老连千都数不到什么时候还数出万倍了?真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这不是你亲我的时候了。” 老太太脸当下就臊红起来她顺手拿起东西就掷向她七茜儿伸手捞住却是一块一口酥她顺手塞到嘴里边吃边挤到她们对面认真的问罗氏:“那打仗还还祭祀啊?” 也是头回知道这世上竟有军祭这样的位置。 罗氏闻言便急了她爬起来认真的对七茜儿道:“当然祭祀了要风云雷电黄帝马祖军旗战鼓天地蚩尤老爷都要祭祀还有哦大军开拔之后只要遇到名山大川百神祭庙都要好生对待上酒上肉烧纸焚香还得摆阵势我爹可忙了真的!可忙了!” 屋内安静接着哄堂大笑起来。 陈大胜笑眯眯的看几个女眷拥挤做一团便对自己的堂哥哥们歪歪脑袋想溜了。 陈大忠就小声问他弟弟:“干啥?” 陈大胜歪头:“后山打点猎物去不去?这几天身上清闲的要起毛儿快过年了这不是。” 陈大义将脑袋伸到他们中间悄悄说:“咱家现在还缺这几盘菜?” 陈大胜一抬下巴:“不去那你跟阿奶他们聊针线好了。” 老太太现在醒了就会打发人把所有的孩子喊进来也不做什么就是抬头她就必须看到孩子们还要挨着脑袋数上一遍有时候半夜起来她还会让人扶着她到那边院门口站一会就问守夜的都在呢吧? 守夜的说在呢一个不少都屋里呢她就满足的回去睡了。 可天天这边坐着也属实没意思透了。 到底都是爷们儿坐不住便各自悄悄站起溜了老太太斜眼看这几个鬼祟的往外挪就跟几个孙媳妇撇嘴又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走到院子里还能听到罗氏在宣传他爹有多么繁忙。 “……我家的经文能有三大箱!这些我爹都会背的什么《祭风伯雨师文》《祭山川神文》《祭黄帝文》《祭蚩尤文》《祭五兵文》我都背不完那个黄帝老爷跟蚩尤老爷就是战神大勇上次出征我就拜的这个……” “好好好以后咱也拜这个……” 陈大胜看着得意洋洋的三堂哥便笑说:“小嫂子怪有意思的这是又给咱阿奶安排好事儿了。” 陈大勇闻言就笑他跟陈大胜不在一起跟大忠大义也不在一起得亏有个妹子丁香就见天捎信让他赶紧成亲莫要断了二房的根儿他就近一划拉这才发现就老军祭家有个识文断字的小姑娘如此央求上官做媒求娶。 他老丈人倒也没过分刁难那是个极仁义的老好人。可这媳妇娶到家一过日子他这才发现媳妇儿被父母做主惯了是个太乖也没什么主见的人从前在外地还不显可入京之后家里四个娘子一比最小的最稳最大的耿直排二的诚恳他这个~恩就剩个娇。 也不止这样娶了媳妇儿要进京呢他老丈人才第一次跟他开口说他年纪大了给不了儿子前程想让他受个累。 丁香出嫁陈大勇就想着家人越多越好这才带着小舅子两口子一起来家里可罗氏却内疚一路生父母的气觉着拖累陈大勇了这到了家她才不敢说话就觉着心虚呢。 陈大勇开导了好几天她今儿总算是长进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听着屋里又传出一阵笑声伴着奶奶庙那边戏台的锣鼓就显得人间越发的喜庆起来。 陈大勇便想哎呀一人一命娇点就娇点吧人良善就成了。 他们一起出了院子又让各房的小厮回屋取了猎装弓箭酒葫芦便绕着山后的小路往百泉山上走。 这平常打猎最好的时候便是雪后下雪了那些动物们出门便有足疾可是今儿也奇怪了入山走了好大一断路甭说兔子野鸡了就连往日爱乱扑腾的喜鹊今儿也见不到。 陈大忠有些经验便看着山说:“今儿这山不对啊好像动物们被惊了?” 陈大胜呼出一口寒气也举目四顾看了一圈儿他嘀咕道:“就感觉今儿这山上怎么有些敞亮了?” 再找找吧。 如此兄弟四人又往山里走可是没走多久他们便听到一声古怪的哭嚎声。 陈大胜脚下一顿伸手便拉住大堂哥用下巴点点地下的脚印。 陈大忠顺势看去却看到一溜新踩脚印往那边山凹里去了。 是谁呢? 正纳闷着那山上却又传来一声嚎叫就像饿了四五日的孤狼那般嘶嚎……啊啊啊啊呃呃呃呃他们慢慢接近又听到一阵巴掌响动?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等到绕过山凹陈大胜等人便不动弹了。 阴暗的老林子避风的犄角旮旯老陶家的那个叫周继宗的正坐在地上靠在老树上哭嚎。 男人的哭泣是见不得光与人的不能露在人的眼前他便只能躲着哭一边哭还一边左右开弓抽自己大嘴巴。 他嘴里在絮叨的说着什么如果仔细听却是在骂自己恨自己仇视自己。他骂一会哭嚎一会左右开弓打自己一会将他母亲抓在脸上的伤抽的又开始流血伤口红肿裂开他就糊了一脸血也不知道疼。 他使劲哭使劲哭就哭的鼻涕眼泪口水就汇集成了两条冰棱流不下来都长在了脸上。 如此的压抑又悲凉。 陈大胜就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默默地倒着往山凹后面退。 这种时候就离开吧人家本来就不想给人看到。 兄弟几个什么都没打却心情难受的下了山到了入庄子的时候陈大忠忽然就开口说:“其实早以前我也那样过家里长辈都没了的会儿我那时候就害怕真的!怕极了我怕扛不起这家怕扛不起阿奶扛不起丁香扛不起你们实在话到现在我也啥都没扛起来。” 陈大胜看他哥难受就上去拍拍他肩膀半搂着他往前走。 陈大忠还在说从前:“我那心啊就像片肉一般难受有天晚上就实在忍不住了就觉着我得哭一次不哭就不能活了我就找了一片没人的大野地……” 他站住回头往大山上看说:“跟他一模一样天也这样冷上面刚发了点赏钱四叔转身就来了说阿奶病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跑出去跪在野地里数九寒天左右开弓一边打自己嘴巴一边嚎……。” 众人不吭气好半天大勇才问:“那那后来呢?” 陈大忠失笑:“哪有后来啊?呵~我师父还以为我逃了他跟我一顶帐子我做逃兵一个帐子十个人就谁也别想逃!等我回去他们都被主官抽了十几军棍了后来我也挨了揍好了之后他们罚我给他们洗衣裳……” 陈大勇是个傻的还问呢:“一直洗啊?” 问是这样问陈大勇却想反正自己的帐子要有一个这样不省心的就让他把所有的活都做了做到死。 陈大忠就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也没洗几天打华阳城的时候就回来我一个我那天还在帐子里笑呢我就笑他们傻瞧瞧!还敢不回来存的肉干好酒还有被缝里的钱儿都是我的了……” 他弟大义不等他说完就上去搂住他道:“走吧哥咱哥几个再喝一顿?” 陈大胜就点点头:“恩再喝一顿我家里的酒随便我喝哥!你也别难受都过去了嚎算什么?我那会每天都嚎你问全子哥新兵营一个我一个常小花我们俩能从军祭就开始嚎一直嚎到收完尸要是让我们做杂活去埋尸首还嚎嚎不丢人能活下来的才是本事……” 陈大忠本来挺难过的听这不要脸的说这样的话就一伸手搂住自己最小的弟弟给了他一拳道:“走吧你!当多有光的事儿呢还好意思说。” 如此这兄弟四个又说说笑笑的下了山一起去了陈大胜家又着人把崔佑喊来。 也不必惊动厨下就去老太太院子的香锅里捞上一副完整的羊架子敲开端回来一盆兄弟几个就上了陈大胜家主院的西厢房的火炕那是姿态相当粗鲁横躺竖卧的边喝便说闲话。 陈大胜从炕柜里捞出好几床新缎被子给大家随便靠他在家就有这样的权利想咋折腾媳妇儿从来不管还惯着他。 崔佑颠颠的跑进来一看这个阵势就欢喜的不成他也脱了鞋也爬上去一伸手抓起一截骨头啃了一会子又捞起酒碗喝了两碗才说道:“哎呦!神仙!神仙日子啊!” 陈大勇一听他这样抱怨就踢了他一脚:“瞎说什么呢?咋我家委屈你了?” 崔佑一擦凌乱的胡须便叹息道:“委屈算个球!几位哥哥我可一点儿不敢瞎说我现在发梦都想找房子我老娘就见天哭说是你们妹妹欺负她我那日子哎!苦啊!别不信啊你问勇哥。” 人丁香现在腰粗了崔佑他老娘不敢挑毛病了这次回来人家丁香娘家还给陪送了一套大宅子她婆婆就更不敢站在人家娘家院里指桑骂槐了老太太憋屈就只能委委屈屈的欺负自己儿子。 那老太太心眼可小每天抽空就去宅子门口瞧老太太那院儿她艳羡那边客人来来去去又觉着自己是客老太太应该每天端着她活请她去那边炕上坐着做太奶奶。 惯的她就怎么可能甭说老太太了七茜儿都不会惯着她。 如此她没等看完戏就开始出幺蛾子不是折腾没吃好就是身体不舒坦没几天的成先生都去家里好几次了。 丁香现在腰粗从内到外的粗就没咋服软就把个可怜的崔佑摆在中间来回挤压境况惨不忍睹。 又是一碗酒崔佑便脱了袄子指着自己的青腰跟几个舅子告状这是你们妹妹昨儿掐的这是你们妹妹今早掐的……却也没人同情他。 只陪着笑的给妹夫倒酒。 待酒过三碗陈大胜便伸脚踢了崔佑一下道:“开春兵部驾部下面空出一个分管驿站的郎中(从五品上)去不去?” 崔佑吓一跳手里的酒碗都掉了他难以置信便牙齿打颤的扭脸问自己这个最出息的舅兄道:“你你说什么?” 甭看是个分部郎中驿站这个跟漕运等肥缺息息相关不说大梁前朝稳妥的时候三十里一个驿站就有两千多个驿站。 当然兵部是兵部的活儿户部是户部的活儿吏部是吏部的活儿驿站是个复杂的地方。 还有?这等这等美事儿能轮到自己? 陈大胜看他吓的这样了便又踹了他一下道:“想什么美事儿?不是主管就做豆堆儿里面的芝麻苗子协管些兵部邮驿杂事只管兵部琐事还有军令传达你去不去?” 去!去啊!就这也厉害了三十里一传马匹照料信官饮食官报流通军令传达…… 崔佑发疯想要心若擂鼓却忍耐住了他客客气气的跪坐到陈大胜身边一伸手摆出两只铁拳就柔媚小意的想帮陈大胜捶捶腿儿陈大胜却躲开失笑骂道:“妹夫这样作甚?凭的罗嗦就问你去不去啊?” 崔佑依旧小意细声细气的客气道:“倒是倒是去也没啥可这等美差怎怎不让大哥们去啊?” 陈大胜看看自己不动声色的哥哥们最后就无奈的叹息道:“我到想呢可那样关键的地方哥哥们才读几日书便是去了也坐不住的。倒是你表面看去虽粗糙可是我看你兵部岁考成绩却皆是上等再加你掌兵多年也有实在的功劳又不是什么太重要的地方就先过去占占地方也是可以的。” 崔佑仔细看陈大胜的表情见他不是作假便抱拳对他道:“若真有这样的好事我是很愿意去的那就劳烦舅兄你费心了。” 再肥也不是去贪污的实在是驾部这个肥差太难整狼太多又一个萝卜一个坑儿这位置坐上去哪怕不稳旁人让他挪动也得称量一下他是城门侯的妹夫是有靠山的人平调便不可能那动他就只能提升一级给人挪窝。 如今他是从五品没得靠山机缘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若是去了驾部管着邮驿这正五品就是稳当的事情了。 陈大胜看他愿意便笑笑说:“那就说定了先好好过年忙了元宵就报道去吧。” 他这么一说家里几个哥哥就惊讶极了这也太轻易了吧? 陈大义就坐起来拍拍陈大胜的背问:“就这样?” 就这样定了一个从五品大员的去处? 陈大胜也坐起就靠着被子与几个哥哥解释道:“嗨你们不在京中往后稳当了自然就知道了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现在的情况是各部如今到处缺人可是前朝不敢用咱们邵商的大部分又提不起像是这些机要的地方只要有三五位竞争咱六部的几个老大人的意思还是老都督府的旧部优先邵商的老人优先。” 陈大胜指指崔佑:“他就合适哪儿都合适!就差旁人去主官那边提一句有这么个合适人的。” 崔佑听的连连点头道:“对呀要么老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呢。” 他说完便嘿嘿笑了起来笑完才对陈大胜说:“哥咱自己家人也不说那些矫情话了从今往后你就说让我做什么吧?甭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就凭你一句吩咐。” 陈大胜抬眼看他就点点头道:“对我妹好些。” 崔佑点头:“她本来就是我祖宗再好得供起来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老夫少妻崔佑这话没说错。 陈大胜端起酒碗跟他碰了一下后说:“上刀山倒不必咱家刚入燕京圈儿还是事事不出头稳当为重就你这个位置我也就一个要求踏踏实实少点花样只坐稳了谁调你都不许走哪怕官升一级也不许走若是强调你就找我去我看谁敢动你。” 崔佑不懂却认真的点头道是。 看他应允陈大胜便抬手又与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道:“这个位置我有大用十年之内~我有大用。” 看弟弟轻易就许出一个肥差陈大义心中虽有所求却不提毕竟崔佑都安排好了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如此几个人坐起来一直喝到夜幕降临陈大义才难得说了句:“也不是我这个时候扫兴就看看现在这日子。”他抬脸看看屋顶便有些心酸说:“看这屋子看咱吃的这些东西咱全家被卖的那时候我就一直不敢忘有时候闭起眼好像还是昨日一般。” 倒是陈大胜闻言想起一事他就问陈大忠:“哥骗了咱家那个财主家你还记得叫什么么?我那时候小吓昏头了就什么都没记住。” 众人一听愣了陈大勇看看上面两个也不说话仰头就是一碗一伸手把这碗摔了。 好半天儿陈大忠才呲呲牙拍拍他肩膀道:“弟这事儿你甭管你上面三个哥哥都活着呢我先来你忙你的正事去。” 陈大胜看着几个似乎早就有协议的哥哥便点头不吭气了。 这一夜便又是闷酒喝就是往死了灌自己。就是有了好日子如今大家伙也过不到心里去觉着内疚着慌仿佛多吃一口都欠了谁的感觉。 次日天大明的时候巷子口老陶家状元腋下卷着书包正要出门他推开家里的大门一眼便看到亲卫巷的那个贵人手里提着马鞭正靠在对街吃油糕。 老陈家开福锅就吸引了好些肩挑手提的小贩来街里做营生。而老陶家对面这墙便被一个炸油糕的占了。 说来也有意思这卖油糕的才起了锅就来了个豪客他带了满满一兜兜铜钱儿就牵着马靠着墙买油糕吃。 这位是个肚量大的就头一团糯米面下了锅出一个糕他买一个吃完一个再买一个。 等到十七八个糕下去那对面那大户的门推开这豪客便笑了起来。 卖油糕的就听这位笑眯眯的冲着对面喊:“小状元喊你四叔去就说我赶巧京里去今儿就把他那事儿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阅读帮助:请亲们以古人的眼光要求去对待本书的人物爱你们! 哦再说一句前面看到有亲问物价问题我这书架空却用的是宋代物价恩因涉及书籍太多就例举几个吧。有《南宋农产品物价与市场》《宋代粮食分析》《北宋物价变动》《唐宋金银研究》《论宋代物价与货币关系》《两宋货币史》等等……衣服大部分是明朝的。咳!就瞎看个热闹吧 正文卷 84、第 84 章 将周家兄弟丢给兵部的熟人, 陈大胜便转身走开了。 兵部那小吏是个伶俐的, 看下陈大胜的眼色就知道怎么照顾, 经历大人没有多添一句额外的话, 只照一般的常例满额照顾就是了费用甚至不必过百贯。 小事小事儿! 便是这样周家兄弟已经感恩戴德了, 直将陈大胜送至兵部街口才折身回去。 离开兵部大街陈大胜不敢街市行马便只能牵着走他今儿心情好便故意牵着马匹绕着闹街行走。 年前的燕京是热闹的就像干爹说的那般只要给民一口暖和气, 不等多久便能看到万物复苏了。 从前陈大胜并不懂这个世界看什么也看不出个更深的道理, 就看个人多人少, 热闹不热闹,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能看着布点布匹估摸出棉花的行市能看着物品种类估摸出运河的畅通程度。 运河若畅通茶价, 粮价布价便平。 而今陛下想的一切店都在此刻开门了皮店, 毡店江米店羊肉店芽茶店酒店酒楼粉店绸缎杂货足足有几百间几百种货物便是这样干爹都说百年前书上写的燕京还有海外的商人来内陆交易盛况更是空前。 来做贸易的海外人与他们不同他们的头发眼珠是五颜六色的信仰政体也更是不同……干爹向往那样的盛世但也担心商税上来之后会引起民风渐变士农工商当商位靠前民便势利以利衡人便违背大道干爹求的利乃是义者利之和也之利是天下均衡之利是与物之间要恰到好处的相和才是最适宜的和才能得到真正的利……哦这种很深的天下问题也是所有老大人要操心的事儿他也只是背了还是不懂的要慢慢的才能琢磨明白。 他穿着朴素布袍在街巷行走心情十分自在就是牵的这匹大黑马招了眼偶尔游手无赖跟上几步又看到亲卫所的印记便赶紧跑了。 恩燕京治安堪忧要是出事多皇爷又要敲打人了……?他操心这些作甚?想到这里陈大胜竟失笑的摇摇头也不知道何时开始他想问题的角度竟与朝上的老大人们相似了真是吃饱了撑的。 一气儿走到主街他总算站住回头去看热闹的坊市街区便想起干爹的那些话这么大的国一场内乱大家都想稳稳当当的可是这些老百姓又哪里知道其实这个国就从未安宁过。 一月南司嗪郡巡抚以苛虐引发民乱二月宁州兵变三月边税监桂奔肆虐激民变四月五月六月直至现在不是这里洪涝便是那边冰雹大小地动月月都有朝上没有一日安稳的像是戏文里说的那些几拍案啥的都是再小不过的事情皇爷轻易都不会去过问的。 看前面道路通畅陈大胜这才踩镫上马便听到前面一阵禁街的锣声。 “飞廉!飞廉兄!这里这里……!” 陈大胜在马上看去却是对街酒楼二层正有两个青年满面笑的跟他打招呼。 惯熟的很呢一个是康国公家的旁支康瑞还有一个是皇爷养子太师李章的孙子李敬圭。那康瑞是后半年才跟他们耍子的他跟李敬圭混算作半友半跟班。 陈大胜冲他们笑笑一拉缰绳便过了街下马把马缰绳递到迎出来的掌柜手上问:“楼上人多么?” 掌柜连连鞠礼陪着笑说:“不多不多两位小爷大早上就来了不让陌生人上去。” 陈大胜听了这才愿意上楼。 这是燕京的四大街临街的酒楼除了吃酒还有个看热闹的功能。 李敬圭亲跑下来迎接见了陈大胜便笑道:“今日也是巧竟抓住一个清闲的陈飞廉。” 陈大胜也笑:“快过年了你也不家里帮衬着?怎么就跑出来了?” 李敬圭闻言便一撇嘴:“我可跟哥哥不一样我还没成家呢!我还好些他们也不怎么罗嗦你知道么?阿蛮昨日就进宫了非要赖在宫里过年呢。”他挠下脑袋露出一丝少年人的窘迫道:“就是那点旧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没在家里长大偏他们还想东管西管着我就是坐在家里就别扭不爱看母亲哭就躲出来了那你呢?” 陈大胜就笑着说:“干爹一个人在宫里我在家里呆的不安生就想宫里去看看。” 这话李敬圭一听便懂就点点头对陈大胜道:“也是伴伴那个脾气也就是你了。”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一边推包厢的门一边问:“家里如何?老太太嫂夫人都安好么?” 陈大胜进屋:“劳你挂念都好着呢我们家过年简单可不像你们府上……” 他这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街区一阵锣响如此便急步到了窗子面前看着街那边远远的就来了一长溜囚车。 李敬圭也半坐在窗子远看着上叹息:“这才第一年就倒了一个开国候你说桂益生怎么想的?” 他是皇爷养子对这样的事情看多了说话也冷淡只要是反皇爷的就全该去死。 倒是康瑞有些难过的说:“哎!过了年学里一开就要少一群人了桂翔他们还是不错的脾气好学问也好诗文也做得了比我强百倍先生也常夸的不像我们几个就常被长辈说狗屁不通!” 陈大胜看着下面那一排站笼过去一直看到女眷的囚车了他的声音才伴着下面哭丧般的哭声道:“皇爷也不愿意的不是他们过分一点余地没给留又何苦大腊月动这样的刀子老太后见天庙里吃斋念佛最不爱这样的事儿。” 李敬圭没回头的问:“哥哥早知道了?” 陈大胜看着街下淡淡的点头道:“恩六月里就知道了桂家必死的路谁也救不了。他家有个叫桂奔的先引发的民变害的小花儿被临时抽调过去还耽误了平叛那时候皇爷跟刑部的老大人们就很生气了后面事儿挺多现下我也不能与你说你要好奇?就去问卫宣和去……” 这话还未说完身后的门便又被推开了一个二十六七岁裹着狐裘抱着暖炉打扮极精致长相却极平常的人便进了屋他一进来便唠叨:“莫问我莫问我刑部这次总揽不了我爹是家里啥也没说过也不敢说我也是刚才知道的想你们在这里这就急慌慌的来了。” 又看到陈大胜他便笑了:“呦!稀罕啊我还说呢凭着岁数他们也不能直呼我的名儿若是你便正常了。” 陈大胜看了他一眼与他见了礼才道:“今儿不当值?” 此人名叫卫宣和年初二月入的通政使司熬资历他是家中嫡出二子爹是刑部尚书卫济台。 卫宣和把暖炉递给尾随来的小厮一摆手让他下去才说:“当啊只我这样的芝麻当不当的也没人管我我就溜出来了想他们就在这里却没想到你也在。这事儿你别往我身上甩是谁也没想到! 皇爷也是没办法了前儿地方上悄悄来了上百人混到登闻鼓那边了敲了一个半时辰呢那声势!嘿!而今是谁也兜不住了桂家就过不了这个年!问我我也是不知道的这是刑部大理寺还有都察院一起办的又牵扯太广我们主官偶尔都要去凑数哦还有孟鼎臣的九思堂总之太乱了乱了!” 陈大胜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儿便点头道:“这几日我不在才将也纳闷呢?皇爷从前的意思也是想看在过去的份上让桂家过个团圆……” 正说着下面一阵吵杂有人从囚车上跳下来要往人群里扎虽是女子却被几个官差一把拎回来一打量看是个豪门婢仆当下也不管是不是女子就在当街抽打起来。 陈大胜只过去看了一眼便摇头退回桌子边儿了。倒是那几位一时间着实兴奋就趴在窗户边看的一眼不眨的。 桂家是个大族家里五世同堂那车且得过着呢。 门被推开掌柜的弓腰进屋身后跟着一队小伙计往桌子上摆了菌菇的小八珍就一个肉锅子摆在中间好看而这个天气儿少爷们就未必就吃一口肉也不是陈大胜就吃肉不爱吃菌菇。 等到酒菜摆好陈大胜便看着他们招呼:“都别看了且要过一会儿呢趁着热乎先过来吃几口。” 说完他自己自在的拿起筷子先吃肉。 也是习惯了他现在才不问是谁请客呢反正他没钱今早出来带了一兜兜铜钱买油糕就用了一半儿。 那边看了个满场热闹等那女子都快被打死了又被丢到驴车上拖走了他们这才依依不舍的关了窗户扭身一看陈大胜已经吃了半锅肉。 李敬圭有些愤恨的看着他抱怨:“你就总这样!” 陈大胜嘿嘿一乐:“我抢惯了再说了那有什么好看的?我奶说的好大腊月的就离倒霉事儿远点也省的沾染了霉气儿这还是……”他端起酒杯跟对面晃了一下喝了一杯才说:“十不赦的霉气儿。” 卫宣和屁股犹豫了一下才稳稳坐下。他立刻跟李敬圭使眼色李敬圭便看看屋门康瑞放下筷子起来推开门就站在走廊咳嗽几声不动了。 看康瑞守好了门李敬圭这才压低声音问:“哥哥?果真是这样?” 陈大胜与他们不一样他是成天站在东明殿外的有时候便是他干爹不与他说他也是城中一众少爷里消息最灵通的。 只他从不出来交际就把旁人急死了。 桂家倒了这朝上便空出一大堆位置可是这些位置是早就有人占坑的轮不到李敬圭这些少爷们动手若是十不赦大逆反叛就殃及最少三族那么空下来的位置便更多了尤其是地方职官会空出很多很多位置。 甭看李敬圭是太师孙子他爷看不上这样的牙缝肉便不会回家说皇爷更不会带着养子们东明殿甚至皇子们都少去东明殿。 陈大胜消息灵通他愿意提前告知这就是天大的人情李卫两家少爷有了消息便能安排自己人在定罪之前提前占坑若是再等到年后案子审结完毕那就什么都迟了。 陈大胜跟郑阿蛮天然的有些对立这些消息他是不会告诉郑阿蛮的。 陈大胜又吃了几口肉这才笑笑没有直接回答李敬圭的疑问却说:“我今儿进城偶然看到这事儿也非故意不过有件事儿我也不准备瞒着你们你们都知道的我从谭家军出来的在那边受了些罪虽不至于成了仇家可……到底心有不甘啊!” 李敬圭闻言脸上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道:“明白了哥哥且安心谁都行渣都不给他家剩一粒!” 陈大胜脸上顿时冒了甜笑着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喝完才扭脸看着门口道:“大冷天你站门口作甚?赶紧进来暖和着!” 康瑞就搓着手笑说:“嘿!这街下血腥气重了些我这不是心软么……”他笑眯眯的进了屋坐下伺候了几位大爷酒这才说:“几位哥哥可知道最近城中有桩奇事儿?” 陈大胜放下酒杯问:“何事?” 明面看康瑞是国公府的他却是个旁支嫡次子他爹都接着人家国公府的檐下雨滴子过活的何况他。 却也是这小子幸运他是个跤迷儿李敬圭也是稀里糊涂的就混着混着到了李敬圭的身边成为他的跟脚这才开始在燕京崭露头角。 他凭的是什么便是机灵知趣三教九流消息灵通最会看眼色一人。 看陈大胜问他康瑞便说:“前几日西市暗场子出了个五千贯的大局几位哥哥可知道?” 陈大胜闻言手里的杯子就一犹豫放下杯子夹了一口猴头菇吃吃完才说:“我娘子一月才给我五百文我去哪儿知道五千贯的局子?” 看陈大胜他们感兴趣康瑞便来劲了他坐下便说:“嘿!一人一命我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几位哥哥可知道乌秀此人?” 李敬圭闻言立刻便去看陈大胜。 陈大胜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还吸吸鼻子道:“知道从前常见最近到不知这家伙的消息了谭唯同的小舅子呗不是说他被废了么?” 康瑞闻言便叹气:“废了?又发市了几位哥哥这事儿我跟你们说忒奇忒妙跟话本子一般有意思……哎~?” 卫宣和伸手就敲了他一下骂道:“凭的罗嗦赶紧说什么忒奇忒妙?” 康瑞看卫宣和急了这才讪讪的笑笑说:“嗨那不是前段时间那乌秀得了个宝贝么一条他家祖传前朝内造的金镶宝石玉珊瑚阔腰带……” 正在喝汤的陈大胜当下就呛了。 李敬圭听完也笑他一边帮陈大胜拍后背一边骂:“什么破东西还算得个宝贝那傻小子围着那条破带子每天乱窜我见到好几次了还祖传的宝贝?你听他们吹牛。” 可卫宣和却说:“东礼莫要捣乱你什么位置你看的破烂货拿出去外面也是放在家里传家的我爹前几日还唠叨过今年皇爷预备打赏的单子我爹在前你跟小花他们在末尾你的东西跟我们的可不一样随随便便都是内造的我记得头回去你屋子你琴室那几张琴你可还记得?” 周礼中说以青圭礼东方李敬圭的字是东礼。 李敬圭愣了下便问:“你说那几张时琴?” 卫宣和闻言顿时唾弃:“什么时琴!亏得你还是太师的孙子!别的不说其中一张叫做乘月的那是古书里都有记载的我当时一看就吓一跳又看你不在意怕露了怯便没说我还想问你呢?你哪儿来的?” 李敬圭愣了半响好半天才忆起道:“前朝贵妃吕氏娘家的我那天去晚了皇爷就随便揪了两箱子给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还那般重回家一看给我气坏了一箱破木头一箱四张琴……这不是回家住了么他们给我预备了个琴室也不知道谁把那些东西拖出来了我又不会弹琴什么乘月奔雷的你还真以为我在家里上课的?” 说到这里他得意洋洋的一晃脑袋:“皇爷也不懂就是他给的这两箱子破玩意儿……” 陈大胜一伸手堵了他的嘴就对着康瑞歪歪头。 康瑞蹦起来又去看走廊。 陈大胜便说:“你想死别坑我以后说这些话找个安稳地方这一点你不如阿蛮有些事儿阿蛮能放在肚子里烂了他都不露一字半句。” 李敬圭抿嘴伸手跟陈大胜碰了下杯笑道:“嘿嘿有时候我还挺厌恶这样的日子家里不能随便说话外面也不成……算了……” 他抬脸看向康瑞道:“你回来继续说人家那根祖传什么带?” 康瑞掩门很认真的对李敬圭说:“金镶宝石玉珊瑚阔腰带前朝内造那乌秀带出来几次就有外地豪商看上了先给他三百贯他不卖后来一路就叫价到千贯……” 陈大胜夹珍菇的手便有些沉重了。 越想越气他便从腰下解了皮褡裢豁出去一般的丢在桌子上又恨声道:“不过了今儿这顿我请!” 李敬圭不知道陈大胜为何生气然而从铁公鸡身上拔毛便是世间最开心之事他笑眯眯的一伸手取过褡裢打开描金的合扣反手一倒便是一堆铜钱落下。 陈大胜看着这堆铜钱就深吸一口气伸手又摸回十数个道:“再给我剩几个。”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李敬圭就受不了的又把铜钱给陈大胜塞回去还帮他挂回腰间道:“哥都给你!一文都不要你的你说你这日子过得成日子被小嫂子就管成个这个模样就绸也不敢穿钱儿也不敢用你是啥?你家里吃打受骂的耕牛么?这也太刻薄了!” 陈大胜就对他瞪眼:“瞎说什么呢?我娘子才不是这样人呢我娘子对我好着呢!” 他一伸手解开腰带撩起袍子露出里面不似凡品的紫貂炫耀:“瞧见没我娘子都给我挂在里面了。” 众人什么眼光一看这貂毛便不凡那貂皮本色黑本色白本色黄本色灰黑有的是紫貂本就一张难求上等紫貂更是难见秋冬换毛之后的顶级紫貂世上难求。 人家倒好这一身里面挂了最少八张那颜色毛尖都均的吓人若一只偌大貂精身上扒下来的。 众人看的无语最爱讲究的卫宣和就气死了要是有这样的貂皮给他一张他都要找最好的匠人缝制做成极美的围脖全城炫耀这个倒好全挂在里面了。 可他不知这几张紫貂可不是宫里赏的也不是佘青岭贴补儿子的人家七茜儿没事儿常去后山溜达这是人家猎的。 会过日子的小媳妇就从不在城里买高价的东西那是能不花钱就绝不花钱。 不但这几张紫貂家里大毛的狐裘狼皮褥子熊皮垫子虎皮过于张扬她没敢整总之入冬动物换好皮子之后她就没少折腾。 卫宣和一伸手掩了陈大胜的袍子道:“恩你娘子疼你咱们知道了也不想听了以后你也别给旁人看了!”他说完就满面绝望的对康瑞说:“说你那腰带!那条前朝内造的金镶宝石玉珊瑚阔腰带!!” 康瑞笑的不成了都笑完他才慢慢说起乌秀那事儿。 话说乌秀有一条可传家的腰带他常带出去炫耀便被城中一位豪商相中了那位豪商几次想买乌秀只是不卖如此那豪商便做了个局寻了宴春楼的白牡丹做下钩子。 早没有这条腰带的时候那乌秀就黏上人家白牡丹了如此美人一勾手那乌秀便入了套子这不是前几日坊市里的跤场开局么乌秀也去了他那天本点了白牡丹作陪那豪商也去点了这两人互相攀比叫价便越来越高后一生气就起了局。 乌秀出了那条祖传的腰带那豪客出了今年外地贩来的茶饼都作价一千贯那本是个暗场子那豪客又做了局便等着乌秀上钩嘿!偏巧了局才开不久人家商会巡查到了这就算那豪客倒霉了。 就如这国家有秋官掌刑狱人家商家为了保证公平性人家也有巡查。 乌秀眼拙可人家行会巡查一看就不对后来乌秀输了那巡查却说都是出来做买卖的便不能你看中什么就想着法子做局套了人家的你若这样做这城里的局子便不要开了这是伤根的手段。 这事儿闹的很大人家行会那边要开了那茶商入京的资历后那商人就找了好些关系认罚这才有商会做主判局钱五倍赔付乌秀。如此乌秀便发了一大笔五千贯的外财。 康瑞说完真真是满面的羡慕道:“真是一人一命该人家发市呢这小子也精怪这几日正在城中买大宅呢说是要置办一套少说三千贯的大宅哎呦!就羡慕不来啊……那小子……” 他这话还没羡慕完呢便听到街下有人大喊道:“来人啊!有人劫囚车啦……” 正文卷 85、第 85 章 酒楼下面乱作一堆, 有无数人大喊有人劫囚车啦……接着便有短兵相接不断传来。 陈大胜跟李敬圭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也是这屋子里蹦的最快的, 都一瞬间到达窗边, 人却没下去只是靠在窗缝叠着脑袋瓜子往下看。 他俩没下去倒把个卫宣和急的够呛就双目赤红, 嘴巴发抖身体也颤抖的盯着陈大胜看。 他早就听过这位城门侯的各色事儿总之是十分威风令他向往无比。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铺开笔墨预备着待这位传说当中的老刀下去之后如何御敌的, 如何以一敌百的如何威风凛凛横刀主街的, 他要给他做个大大的文章。 那下面都喊杀震天了……他咋就不下去呢? 陈大胜看了一会, 便直起腰摇头道:“六人一段, 材官的(步兵)手, 这种配合还是头回见有些松散了。” 他一伸手掩住窗缝李敬圭也看不成了, 人倒也没生气就点点头对陈大胜道:“恩老桂家从前就这样练兵, 他家的教头教出来都爱这样配合六人一段的话来这边的怎么的也得一百五十人左右。”说到这里他呼出一口气道:“好家伙够野的!天子脚下动手谁来都没用了这是一个都活不得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路边扎堆看热闹的百姓便尖叫逃散有不少人躲避进了这间酒楼呼呼啦啦有人上了二楼还慌张的推开这间屋门就听得咣当一声三五个妇人进了屋子一眼看到这屋子全是男子她们又慌张的跑了出去…… 李敬圭就看了下康瑞康瑞过去把门关好插上用背靠住。 陈大胜竟又跟李敬圭坐下开始吃了那下面不断有惨叫声传来卫宣和就强压着兴奋坐下来到底看这俩没事儿人般他忍无可忍终问了出来:“二位?这下面都打成这样了?你俩不下去帮一下?” 李敬圭从碗底夹出一颗鹌鹑蛋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这才说:“下去作甚?” 卫宣和简直震惊他就指着下面愤然道:“帮忙啊!” 李敬圭啧了一声就有些苦恼的看着他说:“帮什么忙倒忙?我是疯了做这出力不讨好的破烂事儿?” 卫宣和蹦起来又趴在窗户看了几下又小心翼翼的退回来就压低声音说:“好些好些自己人……咱的官兵在地下躺着呢你去看啊?真的!” 李敬圭实在无奈了就说:“我不用看桂家的兵也吃的是大梁的饷银谁知道地下躺着的是谁?敌我不分的他们脑门上又没写了个桂!我砍错了算谁的?你的?” 看李敬圭一直逗卫宣和陈大胜踢了他一脚这才扭头与这老实人解释:“我们进新兵营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切以军令为准不该我们做的事儿就不要瞎帮忙这样可以活的久一些。” 这次连康瑞都惊了他也不敢问就瞪大眼睛瞅这两人。 卫宣和愤怒至极就指着他俩来回点:“你你你你们你们……” 那下面砍杀声实在刺耳李敬圭也有些烦躁便丢下筷子对卫宣和道:“知衡哥才将你听到的喊声说有人劫囚车你能分辨出是谁喊的么?” 知衡是卫宣和的字。 卫宣和自然不知就使劲摇头。 李敬圭便道:“从头至尾都是围观百姓在喊就没有一位官兵招呼人你叫我们怎么下去?” 卫宣和呆滞半天想不明白就去看陈大胜陈大胜就老实的与他说:“像是这样大的抄家伙计今儿最少有两位武勋侯爷坐镇虽不知道亲卫所哪个所的弟兄去了却肯定是有的另外还有九思堂的弟兄人家不喊就是自己能处理这事儿我俩贸贸然跳下去帮衬不帮衬的都是给人家找麻烦。” 卫宣和有些懵便坐好看看身后又拖着椅子找到个安稳地方将腿蜷到椅子上这才嘀咕到:“如何就是找麻烦的?你们不是名将么?” 李敬圭无奈的摇头他不想说又怕徒添是非让卫宣和心里小看自己便只能与他道:“战场上所谓的名将大部分都是喜冒尖儿却不会打仗的。” 陈大胜点点头:“以少敌多皆是不得已为之战略失败才会出现那种窘迫境地真正的好将却都是稳当的如常伯爷他就是这样的将军若与人为卒兵士们就愿做这位将爷的马前卒最起码有个活路他打的都是稳重的仗你们便觉他不厉害其实谭二将军那类呵~。” 他说完李敬圭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真正的将才能在战前把每次险地都预算出来你到想的好我们就这般贸贸然下去不管砍杀多少都说明今日安排查抄的主将未曾将意外计算在内便是大错了。 帮好了我爷爷是当朝太师他是佘伴伴独苗皇爷最器重的老刀人家不敢得罪我们有功劳便得给我俩劈一半出来弟兄们白卖命了。” 陈大胜接话道:“就是这样若是输了我是皇爷的城门侯他是皇爷的养子这就打长辈脸了我俩若有损伤大家起先不会说什么可我们的长辈必然会怨恨今日的主将这就是给人家找麻烦……我们若出去遇到个小心眼儿可得恨死我俩……” 陈大胜这话还没说完有人便飞上屋顶一脚踹开窗子想往屋子里蹦卫宣和吓的一声惊叫等他喊完那边已经全场结束了。 他就看到李敬圭拖起一个鼓凳对着进来那厮就是一凳子可陈经历比他更快他先是迎着这人的刀过去走到刀头人才贴刃闪开等到那人一声惨叫出口这人左右琵琶骨已经被人扎了两筷子他当下使不出劲儿又被迎面鼓凳打的顺着酒楼屋檐瓦片就摔了下去。 好好快! 等那人摔下去卫宣和也不叫了他就蹦下来往窗户那边跑走到窗边才看到后面追击的几位亲军已经上去各自补了几刀砍完这人他们又一起仰头看陈大胜李敬圭最后这几位便笑笑抱抱拳。 李敬圭也笑还摆摆手卫宣和与康瑞就看着这几人拖着几具血淋淋不知道生死的人往远处去增援了。 他俩哪里见过这个当下脚下就有些绵软。 李敬圭又关了窗户坐下与陈大胜碰了一杯仰头喝了才说:“飞廉兄手够快的啊。” 陈大胜点点头就看着自己的手说:“痒了倒是真想下去。” 谁不想啊!李敬圭听了也是满眼的羡慕点头嗯了一声。 那楼下长街砍杀声越来越大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四处弥漫味道越来越熟悉陈大胜与李敬圭都是老手这都小一年没咋动弹了便有些压抑不住战意都不敢看怕自己忍不住跳下去就只能一杯一杯的压制身上冒着冷意就吓的那两位索索发抖。 下面折腾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才逐渐安静下来于很远的地方兵士列队的踏踏声齐整的传了过来。 陈大胜就鼓起腮帮子出了一口气说:“该戒严盘查了。” 李敬圭点点头伸手从自己靴里拽出一个铜牌子又对陈大胜招招手陈大胜也一伸手从自己靴里拽出个牌子递给他。 指指门口李敬圭对康瑞吩咐道:“去挂在门口。” 康瑞看着这个完全变样的小公子到底是忍耐住脚下的绵软支撑起自己走到门口把牌子挂起又掩上门。 卫宣和与康瑞以为这条长街会因这场厮杀而安静下来却没想到不到半枝香的功夫它却更加吵杂。 燕京直隶总督、顺天府尹亲带衙下一众小吏衙役配合五军都督府开始从街头到街尾逐户盘查凡举不在户籍上的没有三人以上佐证清白的人都会被带走。 这种盘查严密而又迅速根本不与你罗嗦如这家酒馆的一位活计他刚从乡下来又只来了两日只有一位证人掌柜证明不了他的来路便迅速被带走多余半句解释都不会听…… 这一盘查到寅时初刻街上才解了宵禁这一下子呼啦啦的就满大街都是扎堆议论的人群了。 陈大胜等人只坐的骨头都是酥的又多喝了几杯便半熏着下楼。 卫宣和拿着银子会账却找不到人有小伙计战战兢兢的出来解释说是掌柜被牵连被喊到顺天府问话了。 就这也不能讨人家便宜不是卫宣和一伸手取了柜上的笔墨写了条子给压好让他们掌柜回来明儿安排人去他家门房结账去。 等他再跑出去就看到陈大胜与李敬圭都站在一个角落一起看一处地方这地方正是房顶摔下那人的落点。 待卫宣和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地方一滴血都看不到了竟然是被打扫过的? 卫宣和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惊便诧异的说:“好端端的什么时候了?就扫这些作甚?” 陈大胜他们闻言便一起看看卫宣和再看看附近扎堆的百姓陈大胜扭脸看街口李敬圭便走到卫宣和身边与他解释:“知衡哥这里随便留一点痕迹这些百姓就会围观只要痕迹在一天他们就会看一天留一月他们便会看一月这是燕京堵了哪条通道都是麻烦知道了吧!” 卫宣和今日脑子被颠覆的事儿太多了他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儿想明白了终于叹息道:“你们兵部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陈大胜从马厩里翻出自己的马牵出来笑道:“差不多吧这京中守卫的活计还是柳大雅教的我……”他正说着便看到好几队人骑着马从正街过去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陈大胜才啧了一声道:“有人倒霉了今儿谁的班儿?” 李敬圭没有骑马他家的马车这会子也找不到了便与他一起着往外走边走边说:“你说劫走几个?” 一直不敢插话的康瑞终于憋不住了便惊叫道:“劫走了?!” 街边人一起往这边看还有隐藏在人群里的眼睛顿时眼神都不对了。 李敬圭无奈一伸手又从靴子里拽出牌子举着原地转了一圈儿这才没好脸色的瞪向康瑞康瑞心里已经悔的不成便伸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卫宣和好奇死了他倒也能忍住走到街口看快无人了这才悄悄问:“你们如何知道那边劫囚车的劫成了?” 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大胜便扭脸对他说:“信马出去了。” 卫宣和不懂便问:“信马?” 陈大胜点头:“恩咱军中报信的快马今日起三日燕京出入便罗嗦了还有周遭一切官道小径怕是都有关卡了。” 他说完便好奇的看向卫宣和道:“你与我见到的那些人也不一样。” 卫宣和一愣便知陈大胜说的是什么在这燕京公子里能跟陈大胜他们在一起的都有与大梁共患难的资历就连他爹都说皇爷是把他们当成下一任君主的辅臣在培养。 像是他们这种家里那护的紧的几年战乱是都在乡下避着的他爹也说五年内莫要想前程老实本分夯好根基才是正途。 避着不丢人最起码家里亲人都在呢当初皇爷的养子才活了几个。 卫宣和笑了起来道:“是的呢从前乡下呆着我是什么世面都没有见过让您见笑了。” 李敬圭如今还在宫内与皇子们读书而这位却跟自己父亲同殿为臣了他也没法称兄道弟的。 陈大胜笑笑看他谦虚便指点道:“你今日回去莫要在外宣讲此事就只当没看到吧。” 那桂家根深叶茂虽大家都好奇你当成闲话在外面说到底显得人品寒凉。 卫宣和立刻点头又看看左右便与他们告别而他那小厮他的暖炉大氅如今不知道在哪儿了却也不寻了。 看卫宣和远离陈大胜便对李敬圭说:“知衡吓坏了。” 李敬圭有些呆滞半天才说:“啊~我也没想到他能胆小成这样到底关的久了人就憨傻了可我倒是喜欢他这份憨傻气儿起码比阿蛮认识的那群莽夫可强多了。” “各有各的好都不是坏人。”陈大胜说他停了马看向街口的位置。 内城街口柳大雅带着一群金吾卫正在盘查出入人群。 陈大胜笑了起来就牵着马走过去说:“柳兄也被惊动了?” 柳大雅早就知道他在街里看到他便拉着他与李敬圭到了犄角旮旯这才说:“其他人无关紧要主要桂荣跑了这大腊月的两趟三趟的给咱皇爷心里生腻歪就搅合的满燕京过不好这个年哼~这事儿~且有的忙活了!” 陈大胜拍拍他肩膀安慰:“受累!我爹没去那边吧?” 柳大雅一摆手:“没去呢咱伴伴就管点户部的事儿秋官上的事儿他才懒的掺和呢倒是皇爷……”他压低声音跟陈大胜道:“皇爷昨儿就开始发脾气了。” 陈大胜撇下嘴拉着马缰绳就径直过了内城关卡也没人拦着他李敬圭也不跟了人家怕麻烦转身就回家了。 不到一会的功夫佘青岭便在自己的小院屋里看到了自己的乖儿他有些惊讶的放下书嘴角就含着笑的问:“你怎么来了?” 陈大胜有些悻悻的坐在他对面道:“大早上就来了。”伸手拿起佘伴伴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才继续说:“就去闹市溜达了一圈儿就给堵到东大街了还看了个满场出来的时候柳大雅跟我说桂荣跑了。” 桂荣跑了这件事对佘青岭来说是旧消息他看看陈大胜倒是说起另外一件事了。 “桂家倒了就空出一个金滇承宣布政使司的位置。” 陈大胜闻言便叹息一声:“封疆大吏啊爹您说他怎么想的?就能把下辖管成那个样子?” 拿起枯叶书签佘青岭往书本里一插便淡淡说:“穷人乍福屁股合适了脑袋就没跟住手段不够用却顶了封疆大吏的帽子便护不住财产了呗本边境就是个复杂的地方桂家塌台是早有预兆的。”他抬眼看看养子却又说出一句令他动容的话来:“昨日李章还有六部两位老大人共同推举谭守义~接任金滇承宣布政使司我没反对这事儿大概就定下了。” 陈大胜喝茶的手很稳喝完放下杯子的声音就有些大。 他站起来开干爹柜子给他拿换洗的声音动作都不小带着一丝丝生气不仔细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佘青岭闲闲的就背着手忍笑问他:“你拿我东西作甚?” 陈大胜不理他又走到门口喊了俩小太监去抬装东西的箱子吩咐完才回头对佘青岭说:“没得我们在家吃香喝辣就剩个爹在外面孤身只影的干耗着。” 佘伴伴满意的点点头就笑着说:“这词儿用的不错算是长进了我不去我一个人惯了。” 可陈大胜却瞪了他一眼道:“我不习惯!我昨儿还想呢我那边一大家子老太太算是歇心了人家身边都热热闹闹的就凭啥你单兵孤城的在这宫里守着皇爷人家有自己的一家人您有什么?还不就是活个我了我再不管就您这孤拐劲儿过个大节能憋出三五十首孤单诗来。” 佘伴伴到底忍俊不住笑骂道:“还三五十首一首都没有!不愧你媳妇儿见天骂你是个傻子哎这段时间我是看着你上蹿下跳的怎么着?才将还还生气了?” 陈大胜揪下一块布把他爹的衣裳一卷吧又一扎往桌子上一丢道:“眨巴眼儿的事儿后来就不气了。” 佘伴伴就笑到底解开自己的总管袍子丢在炕上陈大胜就在柜子里翻腾了下取出一件老绸狐毛边儿的给他爹往身上套边套边说:“儿就想您肯定比我聪明您要是这样安排肯定就有您的原由。” 佘伴伴收了手自己给自己系带子他还是爱美的就找了铜镜端详自己的样子还说:“桂家倒就倒在他家出事朝上却无人报信等到反应过来却已经是辩无可辩堂下跪着回话了。”他取出一个玉簪子给自己扎在头发上说:“你该争的是朝堂上的话语权懂了没有?” 陈大胜站在那边想了一会点头:“恩金滇山高皇帝远虽重权在握摊子过大便得抽调自己人上下结线时间久了京中内阁六部便顾及不到……。” 几个小太监进来抬东西陈大胜与佘青岭便再也不提此事倒是佘青岭坐在书桌边取了毛笔顺手在书桌上写了几个字叫做: “跟儿子回家过年了。” 他甚至不跟皇爷报备一声便走了。 这些日子他也是不堪其扰各种人都跑到他面前说乱七八糟的话他就凭什么谅解凭什么忍耐。他才不忍! 七茜儿今儿也起的早那傻子说爹一个人在宫里可怜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就接去啊?实在不成扛回来啊?这么傻呢? 这不傻子大早上就走了七茜儿就开始忙活。爹是什么人?那是名门世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儿虽他后来受了大罪可是就没离过这世上最富贵的窝儿。 自己家倒是现在不错了可是跟人家的日子就到底差得远呢。 如此七茜儿起来就先去了后院东厢房让吉祥家带着人赶紧烧炕打扫。 佘吉祥一听老主人要来就激动的当下就哭了。这两口子那真是一边收拾一边鼻涕眼泪的一大把。 等到收拾好屋子这一大家子就眼巴巴的在前院等着直等到天模糊了才看到陈大胜笑眯眯的赶着车回来。 七茜儿就跑出去在巷子口迎着等到爹自己从车里出来她便笑了上去就抱怨道:“爹啊您可舍得回来了。” 佘青岭一愣抬手被她扶下车又接住一个暖手炉陈大胜就跑过去从车后抱过大氅给他围好。 儿子儿媳围着他往家走儿媳妇一边走就还抱怨呢:“您就说吧您脾气咋就那么拧呢?咱这是没个窝啊?还是没个归处啊?您非要人家老杨家呆着?” 佘青岭都被抱怨愣了就嘴唇一直哆嗦。等到了家门口这位又站在当地不动了。 那家的门顶就写了几个他相当不屑的字儿。 “门迎百福” 七茜儿看干爹瞧的仔细便笑了还大言不惭的夸奖自己:“爹我这字儿不错吧?” 人家能说不好么?能说软绵绵梗巴巴要气魄没气魄要笔锋没笔锋么? 迫于无奈人家往后要管吃管喝呢佘青岭只能点头道:“还还成吧!” 七茜儿知道他是啥意思便恬不知耻的说到:“反正比你儿强百倍。” 佘青岭就笑了起来:“那确实。” 陈大胜不服:“我才读了几天书?” 这么说着就很自然的进了家又被人簇拥着一点都不见风的去了后院。 家是很小的才前后两个院落可是佘青岭却衡量的格外仔细每一步都数的那般清楚。 等到走到后院东厢房门口老太太算是忍耐不住了她也亲迎出来抱怨道:“这都开了几天福锅了你是啥也没吃上你都不小了可不能这样耗着人家给你几文的俸禄啊?那戏文上不是说能告老还乡么?咱就还乡吧家里也不缺你这点又何苦大腊月去伺候人去?” 嘴唇抖动佘青岭就说了句:“娘我回来了。” 他想给白发苍苍的老娘磕个头老太太却厉喝道:“我看你敢跪的!你是个傻子么?” 她把御赐那根装样子拐棍一丢上来拉住她儿便说:“那地上多凉你这不是傻么?走走走咱先屋里暖和起来。” 就这样他被拥挤到屋里又被送上炕被扒了外袍套了个夹袄子腚下滚烫滚烫的又被盖了个小薄被儿。 一群人看他灌了一碗糖水鸡子儿这才安心了。 老太太又抱怨起来:“就怕你大过年找点事儿这冷风灌脖子的几十里地你看你这个瘦肩膀哎!这几日你就跟我吃他们哪儿知道你爱吃啥啊?” 老太太也不知道干儿爱吃啥她却有一种天然的直觉确定自己爱啥儿子就得爱啥。 佘青岭好不容易找到嗓子才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老太太一脸神秘的凑上来说:“他们说今儿城里跑了贪官污吏?” 佘青岭愣怔下才明白这是说桂荣呢他点点头想说是可老太太却不等他回应便骂了起来:“她们跟我说这贪官在边城那边欺男霸女地都给他贪了三尺?” 桂荣罪在密谋造反欺男霸女不算头等大罪。 佘青岭想说话却又听老太太道:“哎呦这种人可不能让他活着啊这就缺了大德了!儿啊朝廷派了哪位青天大老爷审理啊?我跟你说明儿抓到人就先给这缺德玩意儿来上十板子这种人最可恨了儿!娘跟你说从前咱县里就有这样的恶人咱家辛苦一年饱饭都没吃一口他们收粮还要踢咱家斗一脚都不成最少三脚……” 佘青岭不说话了也知道老太太并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他就笑眯眯的将手支在炕桌上看他娘瞎唠叨。 一月抱着一个大包袱进屋老太太接过去就像献宝般的打开取出里面的棉袜手捂子零碎皮拼的夹袄子里衣里裤…… 她一边给佘青岭看还心疼的摸摸他头发说:“我儿子都伺候他们全家一年了这大过年的还要怎地?没完了?” 说完她让七茜儿把东西收到炕柜里继续跟佘青岭想哪儿说哪儿:“明儿好像是要唱醉打金枝我让他们给你今晚支了个棚儿你明儿就跟娘看戏去……” 她又想起什么就攀爬到炕柜顶取下一个多层的螺钿攒盒来一层层打开这里都是她到处捞下存下的零嘴才将被她郑重的放到炕柜顶。 一打开味儿是凌乱的就看到碎馓子炸扁豆一口酥百果糕红豆点心就满满的挤在盒子里丁点缝隙都没有就没有一个点心是完整的。 老太太一样给他儿子抓了点放在他手里:“吃吃着吃着可好吃了。” 佘青岭接了就双手捧着随便吃。 老太太一伸手取出手帕垫在薄被上训他:“没个吃样儿啊好掉渣渣夜里粘你身上啊?这么大的人了我就跟你说这贪官最讨厌那会子咱家身上还背着一年三匹绢么那贪官养的狗子来咱家院里溜达先抓了一只鸭一探头看到我那织机上还有半匹就非说咱交的绢不好硬是进屋把机上的半匹都卷了去你儿十岁前都没穿过鞋就可可怜了就光着脚丫子大冬天四处吧嗒……这样的牲口怎么的也得打他十板子……知道不?” 佘青岭硬是给老太太唠叨困的等他睡到半夜忽就坐起喊了一声来人。 那在屋外值更的太监进屋问他:“祖宗要起夜?” 佘青岭就一抹额头热汗抬手喝了一杯水才说:“不是你去跟他们说就说我说的甭管在哪儿截住的容桂先给他十板子!狠狠打!” 说完这祖宗卷了被子这才睡安稳了。 正文卷 86、第 86 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后天还有个追悼会朋友家也不敢大办就只有我们三两个去送别实在太快了因心情不好不敢走中线我就从边线推几天!鞠躬!最后几段没有改一会有更新提示是修改错字! 余寿田 大年初一一大早, 余寿田便被小墩子叫了起来, 昨夜全家守岁睡得迟, 他被大墩子喊起来的时候, 就恍惚的就想起从前的日子。 他从今日起便十五了已然算作成丁依着新的大梁律令他若是活在老家, 每年要向国家纳栗两石棉三两还有徭役一月。 到了他这个年纪遇到村里兜里肥厚的家户已经可以娶媳妇给家里延绵子嗣了。 余寿田甚至替代大堂哥服过两年劳役他又瘦又小的混在一群成丁当中, 也不知道怎么熬下来的现在反复想起, 就剩了一个字, 苦。 可现在他是少爷了, 爹还是食一鼎一簋的贵人, 也再不必吃那样的苦可有时做梦梦的却都是从前, 仿佛苦不完似的。 那时候的余家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般多的节气。从谷雨到大寒每个节气都有各种讲究都有各种神灵, 都有各式各样的好吃的好吃的总是吃不完吃呀吃便把他吃回去又变成了一个孩子。 窗外有人清晰且温和的唤他。 “少爷兵部巷的曲少爷让人来说说是辰时末刻的约您可别忘了……” 大墩子话音未落余寿田已经从狮面枕上睁开眼睛并迅速坐了起来。 大墩子是爹那边的小厮他传完话便走了而听到大少爷起来进来侍奉的却是大谷小谷。 这是小婶娘特特给他寻的稳重小厮认的字儿比他多了好几倍。 余寿田坐在炕上坦然受着侍奉牙粉清口使蛋清豆粉皂荚等药材做成的凝团净了面上了防皴的膏子涂了脸他这才披头散发的坐在炕上吃朝食。 洁净是亲卫巷的传统余寿田现在每两日都要沐浴一次也从不束发安睡却学着好友睡瓷枕也不知道图什么反正是别人有的习性他都要学一学的。 朝食还是老样子栗豆饭菌汤配两荤两素的四小碗配菜虾子干发玉兰片两条清蒸小鱼干拌鸡胸脯肉一小块豆腐。 因早就约好了余寿田用饭的时候便没有附和了童家婶娘细嚼慢咽的要求吃的简直是狼吞虎咽边吃他还担心的问大谷:“有田还没起来吧?” 说完又从炕几上粘掉下的饭粒塞嘴里。 大谷知道大少爷出门最怕二少爷跟听完便笑着说:“少爷安心昨儿二少爷耍的累了且起不来呢怕是要睡到晌午去了。” 听到弟弟没起余寿田便松了一口气刮了碗底清了口下了炕开始穿过年的新衣裳。 这一年余寿田穿过太多的新衣裳了从陈家婶娘到童家婶娘亲卫巷好的就像一家人随便哪个婶娘进门后许是闲的慌了就都喜欢给他们置办各式各样的衣裳甚至陈家老奶奶也是这样的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新料子穿不完就给他们家也不是一匹布一匹布的给是七八种料子每种一两匹的给。 用奶奶的话说陈家的料子最起码堆了两屋子她家还养了一群婆子每天吃了吃饭睡觉就是给大家做衣裳鞋袜。 这才将将一年余寿田的各色新衣裳便不能用柜子放了家里要特特给他空出一个屋子来堆开始奶奶和娘还是要管的紧他两身换着穿可他长的飞快便浪费了好些从此便管不得了就觉着眼睛疼心也累。 换好如意云纹的大云缎圆领袍余寿田便坐在妆镜面前安静的等而早就候在外屋的石介家便进屋与他梳头。 他虽是男子如今也用妆镜也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脑袋上插的脸上涂抹的反正都是香喷喷的初来的时候他倒也问问是什么的后来也不问了忙的很呢!成日子死读书死背书童家婶娘就恨不得把这世上一切书都塞进他的脑袋里还说如今也不必懂什么意思反正见识多了总要懂的如今却是要先背一下。 可怜余寿田却是全家四个孩子里最笨的读书一多他便成日子脑袋疼看到书本就想睡却不敢睡更不敢让自己懈怠能读书啊他总知道珍惜的就是笨学的没有弟弟妹妹快倒是爹每次回来教他一些刀技他反而学的极快。 戴好新璞头披着杂狐毛的斗篷又从枕下取了压胜钱捂着暖炉余寿田便带着大谷小谷去了前院主屋给爹娘还有阿奶拜了年临出门的时候爹亲手将压胜钱挂在他腰上只说了一句让他小心些别憨玩便算了。 这个家里其实最惯着他的却是阿爹余寿田能感觉到爹心里那股子对不住的劲儿可他却想没啥对不住的啊!现在的日子多好啊这都是爹给赚来的早先乱的那几年村里年年都有饿死的是阿娘能干总让他们活下来了余寿田如今不敢说半个不好的字儿。 他欢快的出了家门并不敢先去兵部巷却先去了巷子尾老奶奶家里到了老奶奶那边那屋子里就坐着一大堆的面熟却不知姓氏的妇人人家也是一大早就来拜年的按辈分这都是小奶奶。 余寿田不敢抬头看只稀里糊涂的拜了年挨个问了好又得了一大堆压岁钱有红绳拴着的一串新钱也有给银锞子的个头也不大至多五六钱的样儿因婶娘说过那些阿奶日子不好过给的再少也要诚恳道谢就千万别在脸上带出来。 余寿田怎么敢带出来?一条巷子就他家最穷家里有点余钱爹都让小婶子管着给置办了庄子了他阿奶还有母亲都是从小婶子手里拿月钱的还跟他一样多一月十贯。 才将去拜年阿奶也真是抠才给了他一串九个大钱他娘不敢超过阿奶给了六个他爹是一个钱都没给还恨不得月月从他身上刮一点儿吃酒去。 作为长子寿田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每月都分他爹一半花。 得了压岁钱被一群奶奶夸奖完俊秀好看又被逼着喝了两碗年前的羊肉汤余寿田这才挣脱出来捂着肚子扶着墙的继续拜年。 按照辈分他第二要去佘爷爷那边拜年这就令余寿田浮想联翩了。 有关这个佘爷爷余寿田是充满好感的首先佘爷爷是世上最好看的爷爷这第二么佘爷爷有钱还大方。 他第一次见这位爷爷就得了人生最大的一份好礼佘爷爷给了他俩五十两的大金元宝。 这俩元宝是余寿田此生见到的最大的元宝他活了十四年是头回看到金子的怪重的他连抱着睡了好几月跟他奶那么好他奶都没给他哄出去就恨不得抱着两锭金子去死了。 也没人说他小家子气甚至在家里小婶子都特特警告了人不许提及这件事那之后多半年余寿田才开始为自己这种作为羞愧找到小婶娘主动上交金锭请小婶娘给他置产。 反正他全家的钱都在小婶娘那边管着。 看看时辰不早余寿田便小跑着奔到了陈家也不必等门房去通报如在自己家一般他一溜小跑着到了后院直奔东厢房。 结果到了东厢房门口才看到一派小厮安静的候在廊下捧盆的捧盆端架子的端架子抱镜子的抱镜子一溜儿十几位就没有一个空着手的。 这是还没起呢? 他正想退出去便听到他小爹在里面哄人起床:“爹啊这寿田都来给您拜年了?您也好意思赖在炕上?没您这样当爷的” 如此他便走不得了佘爷爷这边规矩最大早先请安也是这样的长辈没有起就只能乖乖站在院里等。 却也不是冷着等的吉祥家派了俩眼生的丫头给他端来一个铜炉让他烤着火等? 亲卫巷活的就像一家人这边的老祖宗是大家的老祖宗他家的阿奶也是大家的阿奶独一个例外这边的佘爷爷……却只是陈小爹一人的爹爹。 因老刀里自己爹年纪最大却是个二刀为了不乱规矩余寿田便管爹爹之外的这几个都喊小爹爹对外便是我陈爹我童爹…… 守在廊下的一群人慢慢进去没一会又都慢慢出来余寿田是个有耐心的孩子便乖乖坐在院子里等一直到那边收拾好他才进了屋一进东厢房这地上果然给他放好垫子。 这孩子很实在的跪下当当当就给他佘爷爷磕了三个大响头还说:“爷爷孙儿给您拜年了恭祝您万福康顺事事如意!” 他佘爷爷便笑着说:“赶紧起来吧人哪能事事如意外面冷吧你先烤烤火……” 佘吉祥听到自己家主子这样说便不愿意了他有些埋怨到:“大年初一的人孩子喜滋滋的来给您拜年了您看你说的什么话。” 余寿田站起小心翼翼的坐下这才敢抬头去看佘爷爷说实话他觉着佘爷爷一点儿都不爷爷看着面相竟是比他爹还面嫩呢。 只怎么就跟自己一样也赖床呢?也喜欢大清早的披头散发还是没起被窝就如小婶子说的被自己陈小爹惯的没有个爷样儿只能软着来。 若不是家里有大人警告说不许出去说家里有这么个好看的爷他早就跟几个朋友炫耀去了。 佘青岭被自己老仆撅的一愣便看自己儿子问:“我说错话了?” 陈小爹迁就他赶紧打发人上炕给佘爷爷顺头发还哄着说:“随您您高兴就成就是一会孩子们都来给您拜年了寿田是个男娃还好说大妞她们可是女娃娃。” 佘爷爷好像不习惯这样的热闹好半晌他才说:“那那就快点。”说完他眼睛亮亮指派身边人说:“赶紧赶紧给这孩子哦压岁钱。” 他说完便有人捧了东西过来先给他腰上挂了个大大的玉佩接着又往他腰上挂了一个褡裢。 这一年余寿田经常被几个小婶娘带着去她们的嫁妆库房里认东西光缎子上的图案他就认识很多像是梭身合晕连珠合晕团斗宝照团花四出龟背海石榴等等之类。 他要学到一看花便知这人从何处来因绸缎纺织的地方不一样惯用的纹饰也会不一样还有去谁家吃饭看瓷器是黑的青的繁琐的素雅的便知这家老根在何处。 婶娘们说大家公子从不罗嗦用眼睛一瞥便该知道这是哪个地方的窑口那个地方的织机出来的货色。 这是读书之外第二该明白的见识。 就像今日腰上的褡裢余寿田一眼便知它是缂丝的还是一次成型的五子登科却看不出哪处地界的缂丝不过已不易了这才一年呢不枉婶娘们挨个给自己开嫁妆库上手多了真的是很涨见识的。 看着腰间正想着心事余寿田便听到了这人间最讨厌的话:“那那你最近读了什么书啊?” 大年初一的呼……。 心里发虚余寿田便磕磕巴巴回话道:“也也没有读什么就认识了一百多个字儿还还背了十几首诗小婶婶说我脑子开的晚了也不好学东西了就死死背下再慢慢开悟这些日子是不读书的小婶子教教了一些纹饰这些是背下来了……” 佘青岭坐起让身后的人慢慢给他把头发结起来听这孩子说到纹饰便很认真的问:“哦?都学到什么朝代了?” 漫天轰大雷啊余寿田就瞠目结舌好半天才说:“不不知道啊?就就学到了车骑战骑斗虎马骑……” 佘青岭丝毫听不出孩子的为难倒是等身后人给他扎好发巾他这才笑着问吉祥道:“我竟不知张正辞有收集拓片的习好?” 张正辞是张婉如的爹。 佘吉祥捧着袜子帮他套好说:“张大人家几代人都好古您竟不知?” 佘青岭想了下笑着摇头:“年头太久记不得了。”说完又问满额头是汗的余寿田道:“你也不必慌张你是你爹的儿子学不好也没什么人说你倒是你的爹本事你学了几分?” 这次陈大胜便有的说了。 他笑眯眯的边指派人给自己爹摆朝食边说:“这个我知道这小子伶俐的很他爹从柳大雅那边摸来的腰刀技他看两次便会上次我回来跟他耍着玩儿他还能跟我支应个几下这一路到走的很通不是那种愚笨走套路的。” 佘青岭心里很有个内外之分终就满意的点点头脸上多挂了几分笑的问余寿田:“我记得你这娃儿?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余寿田总算松了一口气便道:“是今日十五岁第一日了。” 十五岁第一日了啊佘青岭闻言便笑了起来笑完才愉悦的说:“好!好咱家这一代也有成丁的娃儿了不错不错若这样……” 他认真的对余寿田道:“过了年节你便去外卫先蹲几年庆丰右卫离的家也不远你且去那边做个入流的小旗待过几年你父亲从南门下来再调你入内卫。” 余寿田不懂自己被安排了便傻愣愣的说:“啊?哦!” 陈大胜失笑上前就对他后脑勺拍了一下道:“傻小子这就当官了!还不谢谢你佘爷爷!” 这就当官了?! 余寿田不知道自己当的是什么官却也是高兴的他站起来跪下给佘爷爷磕头磕完便听到他佘爷爷打发他说:“成了这也叫当官我是怕他疯玩学坏了你去玩吧可怜的娃儿以后便没有这好日子了。” 为什么是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余寿田是听不懂的怕问读书他赶紧告辞离开又到了前面给小婶娘磕头她小婶娘听完才说他佘爷爷给他安排了个八品小旗以后他要管着十个人了一月还能拿六贯钱一年能吃上皇粮禄米七十二石只这一日起每月十贯的月钱却是没了? 就没了?余寿田心肝破裂又是一阵的五雷轰顶。 从陈家出来成家孟家童家一溜儿过来人人都恭喜余寿田偏偏这孩子心里就只转着一件事我以后月钱拿不到十贯了这可真伤心啊。 就这样好似满世界高兴只有他沮丧的孩子出了门坐上自己家的马车一溜儿到了兵部巷门口他的一众小伙伴早就等在哪儿了。 人人长大都要遇到脾气相投的小伙伴可像是余寿田这样的孩子他的人生却是不同的。 从前在老家的时便是他大伯家的崽儿每天都是忙不完的营生根本没什么闲余时间去找乐子他一直受罪到了现在才在兵部巷找了三位好友。 窦家的窦永伦曲家的曲应芳孔家的孔向春。 他们四个差不多大只这三位是在祠堂口的三礼学堂读书的独他一人在家里跟着婶娘读书美其名曰家里有先生单独教着。 心里有怯也没有墨余寿田便是个在家话多在外却少言寡语的孩子。 好友们一拥而上坐在他车里又是一阵夸奖暖和。余寿田的车内精致宽敞铺了老毡狼皮还有羊羔皮保暖还烘了上好的碳炉取暖。 都是六七品武官家的孩子家里就养的粗糙大冷天出门一般不给他们预备车子若家里有富余马匹就骑马有富余的车子就坐车今儿是初一这一群少爷只能挤出两辆马车一辆是曲家的一辆自然是余家的。 这也没甚余寿田也坐过旁人的车子的。 几位官家少爷欢欢喜喜的上了车子身后跟着的四五个小厮坐了曲家那辆。 今儿是大年初一这几个少爷早就约好了去护国寺上香他们是不敢想头一炷香心也不是那般虔诚就是去看个热闹。 等大家坐的稳当那马车行进起来了几位少爷便互相看看又一起微笑着各自拿起荷包从里抠压岁钱凑份子。 余寿田是个小抠佘爷爷还有婶娘们给的金锞子他早就让小谷拿回了家而今身上装的是在老奶奶那边得的半袋子银锞子这也不少了最起码在小伙伴面前不露怯。 曲应芳在这里面最大他便先取出四个五钱的银锞子放在支出来的小桌上说:“这是给护国寺庙里的香油钱。” 其余几人有样学样的把银锞子交了。 “这是斋饭钱。” “这是下山在燕京胡人楼子要包厢的钱儿打赏钱儿酒水钱新年了这个钱是要多给一倍的。” 都算不上顶级的少爷便都老老实实的凑份子。 为了在外面有面子他们是私下凑份子当着人会账便挨个做出请客的样子的。 余寿田一气儿出了十二两银锞子心都花的碎了却也不敢说只得暗自忍耐。 这几位少爷却不咋心疼没多有少的他们每月也有个三五两的月例都没有余寿田多却比他会花钱。 有时候在外为不丢体面花多了就咬咬牙回家再暗自吃上一顿打跪跪祠堂也是家常便饭但绝不不会在小伙伴面前露怯。 等到曲应芳把银子收好马车一路颠簸就去至燕京得先去钱庄将家里给的银锞子换成在外花的铜钱。 家业败落的不懂得遮掩的才会在外使银锞子。 等到了燕京将钱儿换好几个少爷才松了一口气的开始自在聊天那之前一路都提了一口气不敢放下呢。 没办法若是今儿钱庄不开他们计划了一年的奢侈便没了都有个想去胡人楼子看舞娘的野望呢。 曲应芳把钱放到褡裢里交给自己家的小厮一半这才入车笑眯眯的说:“我打发他去给咱定位置了。” 几个刚成丁的少爷有些心虚却都故作老成的点点头孔向春还说呢:“早就说好了随哥哥安排呢。” 余寿田喊了一声大谷大谷继续赶着车子往城外走待车出了街曲应芳才一脸神秘的说:“你们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大家一起看他他便满面神秘的嘿嘿一笑道:“我看到棋盘院四房的唐鹤绚了平时拽那样儿在学里都不屑跟咱哥几个说话闹半天他也是个换银锞子的!” 这家伙就是个典型兵部巷的孩子心里很是没谱。他自己就是个换银锞子的。 几个少年一听便大肆讥讽起来讥讽完了才听窦永伦说:“人家就是再不好也比咱哥几个强我听我爹说了句说新年过去人家被举荐到工部做副使了咱哥几个可还闲着呢我爹昨夜守岁还说这几年俭省俭省先给我俩哥哥都弄个虚衔再活动活动看能不能安排了好歹娶媳妇儿好看点。” 十四五岁是个颇尴尬的年岁庆丰的公子虽嘴上不服燕京的可都成丁了还在学堂里熬着多少便有些自卑。 家家都是好几房妻妻妾妾嫡出庶出一大串儿他们遇到的问题也差不多。 亲卫巷不这样可余寿田出来从不泄露家里半句闲话。他爹说了想吃亲卫饭就得先把嘴缝住了。 余寿田无限崇拜自己的爹爹们他知道自己笨便从缝住嘴开始学这个也最好学。 听到几个哥哥在那边说日子艰难今儿高兴他也不敢说自己已经有了个小旗做还是差一步入内卫的外卫活计。 心里愧疚他便从座位下面取出攒盒请几个哥哥吃点心喝茶。 小婶娘总是在这些细处大方也从不看他是个孩子怠慢他每次出门他都是这四个小伙伴里总有车的而且车里也按照长辈的配额给他把东西放满。 这令他很有面儿。 少年的胃口是个无底洞几个少爷看到吃便一起欢呼纷纷拿起来便吃边吃还边说闲话说什么燕京有个小官年前赢了五千贯啊说什么学里有个谁家的谁比他们还小已经有俩通房大丫头了…… 余寿田在这方面是缺乏的他没有任何知识能接住这些话便越来越沉默。 倒是走到护国寺禅山下面马车忽停许是人太多大家便没在意依旧是闲说一直到蔡永伦无意掀起车帘他手里的点心便掉了还回头磕磕巴巴的对着车里喊:“猜猜我看到了谁?啊?” 曲应芳鄙视的看他一眼道:“哼哼王母娘娘?” 蔡永伦脸上涨红的手都激颤抖了他指着左面压低声音说到:“不不是!我看到吏部巷子的彭瑞娘了。” 那一刹包括余寿田都丢了手里的东西就一起拥挤到车门那边也不敢大开缝隙就只敢压抑着一颗思慕之心悄悄看。 那是泉后街一切少年郎都爱的姑娘呢。 其实泉后街的小少爷们有自己的鄙视链那是棋盘院的公子是看不起后面六部巷而六部巷是吏部吏部看不起刑部的刑部看不起户部的户部看不起工部的工部看不起兵部的兵部看不起礼部的。 而以上所有的小少爷们都当亲卫巷子是透明的。 不好形容说不上是鄙视还是咋的总之他们家里避讳他们也避讳小孩儿总是跟大人学的。 一群朝廷中下游官员住一个地方平时婚丧嫁娶家里常来常往各家的美貌小姐少爷们便会私下议论还在心里暗自给个等级。 没多远的车队外听着几辆少爷们魂牵梦绕的马车那车许是等的久了便有个小娘子扶着丫头的车子下了来跟在母亲的身后往山下看。 大梁比前朝豁达并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俗尤其是邵商一派更是喜欢一切逆着前朝来。 今儿的瑞娘也是如幻想当中一般的美她穿着金织红底的袄子披着大红的斗篷描的是燕京最流行的三白妆画了粉色的花钿梳着龙蕊髻发髻上的艳红色的丝带便随着风一直飘着。 这天是那般的冷就冻的瑞娘的小脸艳红的透了三白妆。 这是泉后街最美的姑娘啊家里的老人都说人家是奔着宫里去做娘娘的便是不做娘娘人家吏部巷彭大人家的嫡女也不会嫁给他们兵部巷的少爷便只能看看这一看就看得心驰神往了。 正看得美却听到那山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群内卫就举着禁骑喊着:“今日贵人拜山禅山宵禁来车请回来车请回……” “啊?不能上山了啊?” 看美好的姑娘也只是一时的听到不能山上热闹几个少爷便断了筋骨一般的撤回车里纷纷瘫软在座位上只余寿田一人撩起车帘巴巴的向后张望。 孔向春拽了一下余寿田:“快快回来你不嫌弃冷啊?你去哪儿啊?” 偏偏余寿田却蹦下车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便拦住了其中的禁卫喊道:“可是金吾卫的叔叔?!” 那禁卫本想举起马鞭呵斥一听这孩子喊他叔叔便停了马拽住缰绳看着这小少爷问:“你是?哪家孩子?” 余寿田有些羞涩可是却不怕禁卫亲卫这样的人他常常溜到燕京去玩有时候晚了不想回家就去父亲那边住着看到侍卫们却是天然亲的。 他笑着说到:“给叔叔拜年叔叔安康我是长刀卫余清官家的。” 这位一听先是看看余寿田接着侧目打量他家马车看到标记这才笑了起来:“嘿!是余二哥家的啊!倒也不是外人怎么?今儿跟长辈来上香了?” 余寿田赶紧摇头又点点头他指着身后的车子道:“叔叔今儿不能上去了么?” 马上的亲卫又笑了起来笑完才说:“旁人不能上咱家的马车却是可以娃儿且等等叔叔给你上山要通行牌子去家里来了几辆车?” 余寿田心跳如鼓往后看看扭脸便认真撒谎道:“会叔叔话六辆!” 这位亲卫看看那边便笑着拿马鞭点点余寿田道:“成且等着。” 他说完调转马头往山上去没一会功夫又骑着马回来一伸手往余寿田手里塞了一叠竹牌子道:“侄儿且等半个时辰等车散了自右边悄悄去凭牌子跟知客侧房吃斋菜晚上回去跟你爹问个好就说金吾卫的李杲给他拜年了。” 这位说完便快马离开。 余寿田捧着牌子的手有些抖但是依旧鼓足勇气捧着牌子到了右边马车前面先是认真给车里的人施礼听到里面有妇人带着笑意问他:“起来吧孩子你今儿也出来上香啊?” 余寿田点点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却是将刚才那亲卫的话叙述了一遍又将四块牌子递给彭家车夫。 等车里道了谢他赶紧说不敢客气完他便迅速回了自己的车等到车帘放下他便卸了一身骨头的软瘫在车里大口喘气喘完缓缓睁眼便吓了一跳。 就见孔向春他们三人瞪着大眼看着他曲应芳愤恨的不成他慢慢卷起袖子道:“我打死你这个装巧卖乖的!” 说完这三人便围了余寿田祸祸起来。 身边马车起起伏伏少年的惨叫不断传来那瑞娘举着袖子捂嘴笑她母亲也觉着有意思便瞪了她一眼骂到:“不庄重!” 国色天香的姑娘闻言笑吹了声还冲母亲吐了吐舌头哀求道:“娘亲~儿就要入宫了便自在一次吧!” 正文卷 87、第 87 章 永安三年正月初五, 亲卫巷的老爷们在家里接到了旨意, 陈大胜从亲卫所六品指挥使经历直升兵部从五品员外郎, 老刀其余六人皆官升一级任兵部从六品主事。 皇爷今年给大小一百三十六名官员提升了品级, 犒劳他们在过去的一年任期当中的优秀成绩期中三品以上大员便提了三位然以爵赏政绩的大臣却未有一位。 咱们大梁的皇帝吸取前朝教训, 对牵扯到封邑这样的爵位赏封是前所未有的吝啬的。 而夹在一众文臣当中稳步从亲卫所过渡到兵部的陈大胜等人他们的升品也没有引起各部官员的注意一来是事不关己二来受其影响不大并不冲击任何一方的利益。 陈大胜七人身上的官位虽属兵部却不占用驾部, 库部职方部任何一处的实权位置, 这七人依旧在亲卫二十八所御前行走, 长刀所本就是二十八所中最独立的机构, 皇爷甚至预备今年将长刀所扩增为百人所, 自打从去年那疯尼来了皇爷便不许任何人越过他私自调遣长刀所了。 皇爷要宠信几个贴身护卫, 谁又敢多说一个字儿! 而过去能管着陈大胜等人的亲卫所指挥使们如今却是管不到他们了。 却也没有关系的真真皆大欢喜一事, 当初陈大胜他们是带着实职落在亲卫所的而他们七人一升兵部便给人家亲卫所二十八衙门空出一个经历六个都事的实缺。 后兵部尚书孙绶衣占了两个陈大胜安排了两个剩下三个便被各处八仙们显能够所占据了。 如此年后陈大忠陈大义便从五军都督府调任二十八衙门归至柳大雅麾下任金吾卫都事而陈大勇依旧去至五军都督府也不必排队挂空直接就上了实职都事。 他分管庆丰周边守军屯田琐事然燕京周边的土地哪里轮的上守军去屯如此他便成了家里最大的闲人每日都在都督府四处晃荡。 而长刀所这个地方便悄然的特殊起来这里面的诸位主官区别于二十八衙门的主官却是有了上朝的权利。 当然并不是体面的在殿内上朝大概许无事的时候若想上朝是站在殿外的。 上朝是不可能上朝了就等过了十五元宵各自归位之后长刀所便搬迁衙门从此便只做亲卫之外第二重皇帝禁卫军了。 佘青岭玩弄权术向来是不显山露水的他一直在拈线悄然就将过去四股兵权线捻成五股兵部五军都督府亲卫所九思堂及最小的长刀所便是他认为最平衡的大梁兵制。 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依旧依着多年来的政治嗅觉就这么做了。 亲卫巷一朝遇喜从棋盘院到六部巷都暗搓搓等着这边摆酒庆贺各家甚至都预备了七份贺礼等着上门道喜。 然而没有升不升官的陈大胜很麻木他的弟兄便一起麻木就是全家喝了个小酒议论了一下自己升了多少俸银可以多拿多少禄米等第二日起来依旧是该如何便如何。 也没办法宫内行走多见六部高官五六品就是随意拖出去打板子的资历确实算不得什么。 大年初八这天晌午童金台从隔壁胡有贵的小校场归家他家从前也是有地方的练功的还有个不算小的拐角花园子只可惜他媳妇要做花房他懒的争就去隔壁胡有贵家练。 童家胡家离的太近就不想走大门起先这两位老爷是从后院厢房的房顶互相攀爬后来还是张婉如觉着老爷们爬墙有失体统便命人拿青石给他砌了个上屋顶的梯儿这下好了有样学样的这几位老爷们便家家砌梯而今串门都是从后面的梯子走生生就把亲卫巷活成了大型棋盘院满屋顶子都是人。 童金台他们皆是苦出身也算不得聪明却都有个好品质勤奋。 甭管现在日子过的如何他们都会天不亮就悄悄起来有空就各自找了地方学一些新的搏斗技一连便是一上午。 甚至在燕京那边如若不值更他们是要上两种课程的一经史二兵书。 从梯儿上下来童金台便裹着头洗了个热水澡等出来一问小厮今儿家里是又不开灶了他媳妇儿一大早就回娘家了。 恩既她回去了那自己也去丈人爹家混一顿吧。 如此童金台便换了家常的衣裳披了半新不旧的斗篷抱着铜炉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一出大门他便看到吉祥家的跟着一辆车子往这边走他身边的车上也是拉了一大堆东西。 这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儿他刀头儿又要贴补弟兄们了。 自打佘先生悄悄住在家里大概他不在宫皇爷便发现他格外重要如此每天一大早燕京那边总要来几辆车什么吃的用的皇爷觉着好的便都给自己弟弟贴补些。 给佘先生的便是给亲卫巷一巷子的。 果不其然等吉祥到了他家门口便笑眯眯的让人卸了四篮子水果下来。 童金台好奇便弯腰打开篮子去看就见不大的五斤筐内分别装着两筐细叶梨儿一筐桃儿一筐林檎(苹果)。 若是一年前甭说吃了是见都没见过而这一年三不五时都有的吃还吃的都不待吃了。 从皇爷那边能混到跟着头儿去先生那边能混到下半年那个叫平慎送来的比宫里还要多。 有时候值更的时候遇到后面主位娘娘过生辰什么的也有赏赐他们几个的赏赐总是特殊的不能赏一个菜几贯钱这样的怠慢最少都是赏一席上席那席面上主位娘娘为了体面便会搭配各色果子。 看看果子的新鲜劲儿童金台便对吉祥家笑了下道:“呦这是去岁九月入窖的。” 吉祥嘿嘿一笑走过来压低声音道:“三爷好眼力可不是九月入窖的细叶梨昨儿南边送来一些新供宫里的窖便放不下了皇爷觉着既富余了就分分旧的吧这不是天不亮就送来几百斤奶奶让找了筐子给各家都分些这个节气这玩意儿可稀罕喽可一出窖也放不得几日三爷跟三奶奶赶紧吃着千万就甭放坏了。” 想起大肚子婆娘童金台便点点头他抬眼看到车上还有空筐子就一伸手拽了一个从地下的筐子里各色选了几个大的放满一筐盖好盖儿抬脸吩咐家下给他们奶奶放好便提溜着筐儿往巷子外走。 佘吉祥好奇便问:“三爷哪儿去?” 童金台扭脸看他:“能哪儿去?丈人爹家混饭去啊。” 吉祥一听便笑还举起大拇指对他说:“三爷这亲事可美的很家里都不用开灶的。” 童金台也稀罕这一点便点点头确定道:“那是!” 说完他便走了脚步那叫个飘傲。 也不止他亲卫巷一堆蹭饭王成亲的还好说那几个没成亲的基本就是到了饭当口就去打听今儿谁家吃什么啊若喜欢就去蹭一次有时候也不必打听甭管成先生家做药膳还是孟万全家做香锅那都会早早的打招呼而头儿家那边几乎每顿都会派人过来问今儿要不要给他们做?便是成亲了也是如此像从未分开过一般。 其中蹭饭王之最便是童金台他丈人爹家就隔一条礼部巷人家更是有啥好吃的都惦记他。 又因太近他家里便时不时来个丈母娘溜达着起先董氏还懂得遮掩可是相处习惯了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女婿脾性特别单纯讨喜跟你好便是跟你好尤其是喊她也从不喊岳母就跟着张婉如喊娘。 她甭管来女婿家多少次女婿都笑眯眯的还时不时还给她送花儿戴有时候在燕京看到什么好东西也都捎回来要人跟他媳妇儿说给爹娘送一份。 这就亲不够爱不够了。 童金台提着果篮溜溜达达到了丈人家没到大门口呢远远的门子们就看到他了。 几个门子站起来就笑也都知道这是亲姑爷来蹭饭了。 张家是前朝旧臣老早几房人就在燕京老宅一起住着这不是新朝起了归降旧臣日子到底不好过更不敢显眼便卖了燕京的老宅把从前的奢华都隐藏起来悄悄的就搬到了庆丰泉后街住。 他家老太太是活着的便不能分家如此也是拥挤着四房人住在一套院儿里。 这不是张婉如撞了大运么找了个金女婿么张家有了撑腰的其余三房才敢在去岁末都买了泉前街的地面开春就预备各家建屋子了。 大房那门子远远看到姑爷便蹦下台阶小跑到童金台面前接了筐儿弯腰问候:“呦姑爷来了。” 童金台笑着问:“你家姑奶奶在那边呢?” 得打听清楚媳妇在哪也好一起混吃。 这门子一笑道:“回姑爷话姑奶奶一大早便跟大太太去唐家茶会了……” 童金台住了脚看看他:“不在?” 这门子点头却笑着说:“老太太那边今儿点了后厨的羊舍肚烩那菜滋味好最是下酒不过了。” 还全家都知道你爱吃。 老张家几代官宦他家的厨子总有拿手的菜肴。而童金台最爱吃这一口他一听便笑又问了句:“我爹呢?” 这门子听多少次都觉着诧异泉后街六条巷子就再也找不出一个这般的女婿人家长房儿子三个俩嫡出一个庶出的人家都喊父亲都没这样喊过爹。 门子赔笑道:“大老爷前院西厢房给少爷们上课呢。” 老张家对儿孙教养严格如今家学也不敢开了便在家里兄弟四个轮番的教养子弟。 与门子说着闲话童金台便进了张家的大门一进门他也不往后宅走就径直走到西厢房那边远远的便听到一阵读书声。 又走没有几步他便来到面阔三间的西厢房这一探头便看到里屋四五张书桌大点的小舅子们正在安静的用功。 而正当中这间屋就有一群的小小舅子正摇头晃脑袋的背书呢他的老丈人坐在主位正低头认真的看一副碑拓还不时伸出手去比划两下。 年前张正辞在吏部颇受排挤他也觉着干不长了便托病在家不去。 可谁能想到腊月那会部里老大人让人传了信儿让他出了元宵便去文书上报到去这便是打算用他了。 如此张正辞便想着年前给子弟们多补补课他与三个弟弟这辈子因为前朝旧臣的锅前程也就是这样可家里的子弟却能考新朝科举的。 一时间张家哀鸿遍地甭管是嫡庶子弟皆是苦不堪言就连大年三十张家都在开课。 童金台是个不要脸的他看了几眼便一伸手便推开窗户对着里面就笑道:“爹啊!都这个时辰了还带着弟弟们用功呢?” 张家家教严格他的两位嫡出正牌小舅子都当爹了却也不敢偷懒。 这一听姐夫来了这两位便抬起头对着他就是满面的甜笑。 童金台也笑还露着一颗虎牙又对着故作嗔怒的老丈人举举手里的篮子道:“赶巧儿弄到点好果子给弟弟们分了。” 张正辞从前对武人都是看不起的若不是一场灭国的灾祸他绝想不到自己的嫡女会许配一个莽夫。 现在么他俩嫡出儿子加一个庶出的儿子合起来都没有这一个女婿香。 童金台说完便站在西厢房门口眼巴巴的看着老丈人。 张正辞无奈只能收了碑帖捏捏胡须对一众子弟道:“今日就且到这里吧你们回去也不敢懈怠更要勤加练习明日我早起要考的若是哪个过不去……” 屋外传来一阵咳嗽声救命的姐夫咳嗽完就站在门口嘿嘿乐。 张正辞卸了力气赶蝇儿般的摆摆手道:“都走都走!” 一群小小舅子最小不过七八岁却不敢欢呼都站起来给自己的大伯父行礼再低头认真的收拾起文具这才各自夹着课业往外走就脚下的步子雀跃些走的颇快呢。 陈大胜认识其他三房的长子见他们出来便一家捡了两个果儿给他们带回去。这个季节这样的果子可吃不到更奢侈不到一个孩子分一个。 都是拿上两个回去让婢仆切开各自吃个味道就不错了好歹这家还有个姐夫能弄到果子若是一般人家便是有钱去坊市买买去大冬日也没地方买的。 冬日里吃到果子这件事因交通阻碍便是帝王也没奈何没见到从前一件荔枝来的事儿便掩了帝王开元盛世的威名么。 奢侈的很呢。 待果子分完童金台的两个正牌嫡出小舅子方款款出来与姐夫见礼。 他大的这个小舅子叫张子维今年二十三了中间这个叫张子成今年二十了。 童金台他岳父大人还有两房妾氏一个贺氏一个李氏贺氏生女晚柠早就嫁在燕京虽今年才二十一却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而李氏是董氏的陪嫁丫头她开怀晚就战乱那几年张大人忧心国事忧心老家的母亲二弟还有女儿……忧来忧去李氏就有了身子就吓了张大人一跳如此童金台最小的舅子今年四岁。 张大人后来跟友人形容那种感觉便说若清秋悠闲的午后老夫正在荷塘边上酣睡睡的正醇香便有一只蛙扑通跳下了池塘把我吓了一跳惊了梦醒来又在战乱中。 如此童金台最小的小舅子乳名阿蛙。 从张婉如身上便能看出张家人的脾性都是爽朗大气的。 张大人家世代好古便在脾性里多了爱玩的个性。 既上完课了张子维便说:“姐夫年后我请几个朋友吃酒家里太挤了想用下你家的后院。” 童金台不在意的摆手:“跟我说这作甚?我那边是你姐姐当家我一值更便是十天半个月的你想怎么折腾便随你。” 张子维听了便雀跃刚想道谢后脑勺却被父亲使劲从下往上一剃骂到:“你姐怀着身孕你不要带着狐朋狗友去闹腾她。” 张子维一听脸上便垮了他点点头夹着课业便垂头丧气的往前走。 童金台看他可怜便笑着说:“没事儿管四儿那个花园子大回头我跟他说一声你去他院子里折腾不闹腾你姐。” 小舅子一听大喜又扭脸去看自己父亲他爹听着还合适便点点头。 张大人本想背着手走一低头却看到女婿筐子里的林檎红艳艳的不错便取了一个作为放荡不羁求名士风范半路上人他也不爱讲究就随手拿袖子抹了几下啃着就往后院走。 张家四房加世仆拥挤在二进院子里这一路上就都是人。因去岁末家里翻身了这一路上人便都是笑眯眯的行礼之间还露着一两分轻松。 童金台有大半数不认识便一路笑眯眯的跟着丈人爹若行云流水好不潇洒的走若是往常哼!他这一路最少能被人截下问候七八回的。 待这群人进了后院抬脸便看到阿蛙正解了裤子对着婢仆堆起来的两座“雪山”冲刷。 他刷完边上便无声无息上来两个丫头打扫了地面提好少爷的裤子见到老爷少爷们来了又无声施礼安静离去退的迅速躲的你都找不到她们。 家里的两个叫梅的便是这样的丫头能干利落伶俐且有眼色。 而且这后院与前院规矩也大不同更没有那么多的人。 用张婉如对童金台的话来说便是我家从前后院便是这样的做爹做叔叔的都有野心成日子就想入阁为宰……而立规矩的却是祖母她一人压制所有的媳妇儿大家伙见了老太太就大气都不敢喘。 家里表面上看上去规矩十分大可是私下里妻妾相争兄弟争抢的事儿也不少可谁能想到呢我们这样的人家遇到了这次祸事两相对比便觉从前好没意思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毛病竟一夜之间好了待我从道观还俗回了燕京一进家门竟认不得了竟爹也是爹叔叔也是叔叔了…… 童金台不知道张家之前是啥样他就觉着现在便很不错看见谁也亲。 就如家里的瞎眼老太太为了引着自己陪她吃几次饭食就日日让后厨做羊舍肚烩。 童金台顺手把小半篮子果儿递给小舅子一弯腰抱就起了阿蛙。 阿蛙惊叫一声扭脸看到是姐夫便惊喜无比的叹息:“啊!姐夫你来接我去骑马了么?” 童金台忍笑点头:“是啊不过要用过饭才能去呢。” 说是骑马就是架着他马上坐坐他再发出一串大战的声音便满足。 又离的不远他就常带小小舅子玩去。 阿蛙听到姐夫应允便学他爹点点头道:“好极妙哉……” 可这话还没说完他便被小跑来的李氏抱过去对着屁股便是一下:“妙个屁一下没看好你又跑到老太太院子里淘气了。” 老太太的饭桌子并不是谁都能随便坐的。 李氏怕阿蛙坐惯了失了分寸便跑出来抱他。 阿蛙想哭却被童金台往手里塞了个梨儿。 这到底是个四岁小儿得了果儿孩子也不哭了就含泪抱着嘴里哀求:“姐夫用了饭可记的接我来。” 童金台认真应允站在原地看他被姨娘抱走。 而这中间不管是尿也好哭也好张大人是不吭气的他吃过很深刻的教训便从此对后宅兴趣缺缺了。 从前张大人喜欢贺氏比起嫡出的女儿张婉如他更怜爱庶出的小女儿张婉宁就因为偏爱家里总是在内斗可那会子他看不出来还觉着内宅和谐他这个大家长做的还算不错。 谁能想到呢战乱当中贺氏竟不能患难先是跟张大人要了放妾书做了新贵的妾接着又撺掇女儿晚柠嫁了她属意的一户新贵人家。 这世上有恶有恶报的好事总是少见张大人从燕京出来更与那新贵暗中打压有关。 如今么算作历尽沧桑张大人也想开了便对阿蛙不敢溺爱只敢站在一边暗自观察小心疼爱。 看阿蛙离开这几个老爷们才迈步进了老太太的屋里。 童金台没进屋便语气欢快的打起招呼:“阿奶!我来了呦!”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夹杂着喜意的声音便冲破寂寥响了起来:“我的儿就你会赶时候今儿才做了羊舍肚烩你便来了。” 其实这老太太只要知道童金台在家是每顿都要安排人做这道菜的。 童金台笑眯眯的进屋一边走一边说:“那可好我别的不成在您这儿从来就是个有口福的。” “就是的就是的!快过来过来啊……” 瞎眼瘸腿的老太太被人扶起来摸索着往前探探手童金台便从筐里取了个梨儿给她放在手里。 老太太微微惊愕摸索几下又低头闻闻便笑了起来:“呦这个节气你从哪儿弄来的好梨儿?” 童金台把手里剩下的东西递给一边的婆子就坐在离老太太不远的地方陪她絮叨起来。 张正辞看母亲露了笑模样又被女婿哄的一直笑他便也高兴起来。 没办法母亲现在看着慈爱其实从前厉害的很她把四个儿媳妇都得罪了其中最不能迈的坎儿便是战乱之前她非要回老家修祖宅走之前又非要带上婉如一起回还压着她不许回京这还不算完呢为了她们祖孙能平安归乡二弟只能告了长假一路跟随。 谁能想到一场战乱二弟为了护着母亲侄女被乱军在脸上豁开一刀从此没了前程而老太太惊慌之下腿也摔折了。 张正辞至今不敢问女儿是如何熬过来的他就只知道家里婢仆跑的一个不剩女儿连夜驾车带着老太太跟二叔便上了山又寻了当地有名的道观庇护在人家那边出家安身。 那之后的几年老太太肝气淤积便渐渐的瞎了。 而今后院老太太屋里二弟妹是从不进来的自己的媳妇也不来剩下老三老四的媳妇儿是照着规矩请安礼数到了就成人家是庶出来了老太太也爱不起。 倒是自己的女儿跟二弟因为几年战乱习惯了相互陪伴他们倒是什么都看开了。 心里想着这也也好张大人便坐下了。 方才坐下众人便听得门口帘子放下他那毁了容的二弟便一脸凶像提着一罐子老酒进了屋看到他女婿便笑了起来道:“金台来了。” 童金台看到最喜欢的二叔就站起来行礼:“二叔!我还以为你去访友了。” 张正觉笑眯眯的坐下拍开酒罐子对童金台说:“老宅卖了那会子我从以前的花园子起了几十坛子老酒也不知道是几代之前祖宗埋的女儿红你丈人心疼我便都与了我随意喝你也来尝尝好不好喝。” 老太太听完便笑骂道:“什么几代祖宗那是你们太爷给你姑奶奶埋的后来也不知道怎得你们姑奶奶出嫁的时候就只起了一半儿……”说到这儿她语气低落起来。 姑奶奶她家是全家都没了的。 张正觉如今性子洒脱抬手便与侄女婿倒了一碗琥珀色的老酒道:“快尝尝这是咱张家的老酒方子了。” 童金台好酒便端起来喝了一口当下便叹息道:“好酒!二叔先给我两罐儿呗那酒方子若在明儿婉如给我生个小闺女我也埋上百十坛子给她做嫁妆。” 听他这样说这一家的男丁便齐齐看向他老太太看不到也是双眼浑浊的“看”。 看他喝完小舅子便站起给他倒了一碗说:“姐夫喜欢女孩子啊?” 童金台认真的点头:“当然喜欢我们七个里最羡慕就是清官哥了你们不知道他现在回家两个闺女就围着他团团转这个给捶背那个给做针线啧……” 他拿起筷子请了一下岳父爹。 等岳父下了筷子他才夹起自己爱吃的吃了一口咽下后说:“我跟我媳妇儿说好了以后就照着妞子那个样儿乖乖的来上三五个嘿到了那时我便享福了。” 张正辞提着的心安了一半他甚至给女婿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玉兰片看女婿吃了他才道:“闺女好!贴心……” 正想吹闺女的好处便听到院里有门子说:“老爷晚柠小姐回来了正坐在门口哭呢。” 最近二小姐常常回来只是进不得家了。 她一连生了三个闺女母亲又是出妾又做妾的也给她撑不得腰身没有办法便只能回头寻娘家做主。 可是现在她是进不了老张家大门的。 老太太的话就是张家满门去死也不认这个闺女。 一家一本难唱的经童金台不掺和这种闲事儿倒是在老太太的关爱丈人小舅子的呵护下他身心都吃的餍足。 等到下响他听了半醉的丈人爹吹了一波牛皮便晃晃悠悠的从丈人家晃出来到了巷子口。 便听到有人娇滴滴的喊他。 等他回头便看到一美貌妇人款款走到他面前姿态万千的与他行礼并口称:“姐夫安好。” 童金台打了个酒嗝儿便问:“你你谁啊嗝……!” 这小妇人真的是美貌的白面杏眼身若杨柳她就抬脸欲说还休的道:“姐夫竟不认得我么?” 这话就好没意思了童金台直爽人便认真道:“我凭啥就得认得你啊?嗝……” 这妇人有些羞愤眼里便有了些泪意道:“从前在家里姐姐与我关系最好小时……”她看童金台摇摇晃晃要走又侧脸仿佛看到了谁便忽笑了起来说到:“姐夫今日吃多了酒有些话奴也不能与你细说了。” 她说完行了一礼转身便走走没得几步却落在地上一快绣着玉兰花儿的帕子。 童金台看着这古怪的妇人离开又看看这地上的帕子静默片刻便嘿嘿笑了起来道:“嘿嘿总算轮到我了。” 他说完倒退几步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直线就拐着弯儿的走过去对着那帕子就大踏步迈了过去。 可惜醉了没迈好无法又折返回来再比划一次继续拐弯过去迈步跨过去。 一条胡同口两个心里有恩怨的姐妹就看着那鲁男子来来去去在那帕子上迈来迈去这就很侮辱人了还是反复侮辱。 张婉如扶着肚子看了一会也困惑自己家相公到底想做什么?她到底忍不住便扶着丫头的手问:“相公?你在作甚呢?” 童金台一听到媳妇儿唤他便惊喜的回头大声道:“媳妇儿!快……快来看我给你迈帕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那啥类似于追悼会也不去几个人就送送葬了她……还得空一天。 【初出茅庐】 88、第 88 章 (八十八) 正月十五普天同庆, 可陈家厢房外, 就跪满了郑家奴仆, 这群人昨夜就来了, 就跪着请人过郑国公府去见人不去便不起了…… 后来人越聚越多大概到了黎明那会子就已经跪到了巷子里去, 老宅里的老太太也知道了就临时披了衣裳头也不梳了就绑了个裹布让人把自己抬了来陪自己的干儿子。 天蒙蒙亮待大漆佛手花插上的线香慢慢落下最后的灰烬, 佘青岭这才放下手里的经书他还想看一本便伸手去摸。 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到底忍不住, 就说:“儿, 我看啊, 这是撑你呢。” 佘青岭拿经书的手一滞, 表情倒也没有多愤怒他早就习惯了。 像是这样的事儿一年到头他总遇上几次的, 不是那边的老太太要不成了便是老爷子不成了在宫里他还好回避, 毕竟前面有个皇爷可如今……这是在宫外呢。 这家人是做给全天下人看呢。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被人知道了他在这边? 佘青岭拿起一根沉香在蜡烛上点燃就笑着问老太太:“您也看出来了?” 老太太捻珠子的手停顿了下点点头:“恩咋看不出来呢你娘我又不傻。这乡下跟城里也差不离儿从前我们那边也出过这样的事儿也是外家的~因着女儿难产死了就把陪嫁的几亩地生要回去了后来这外孙的亲戚便说好歹还有个小外孙莫要做这样绝可这家人说的好我眼珠子都没了我要眼皮儿作甚?旁人便不好说什么了。 他们兴许想不到这小外孙也是会长大的吧?后来这家的外甥就出息了又在县里考了童生结了财主家的亲事他外家就后悔了又找了很多乏人来劝和的这事啊真也不稀罕人家就是撑着你呢想让你去露个面儿从此便对外有了个说法了。” 佘青岭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就缓缓插上新香倒是很认真的问自己干娘:“那依着干娘的意思?” 我该如何? 佘青岭玩个政事上的手段那是一绝家长里短他便不成了就只会生硬的回避着。 老太太也不太懂这富贵人家如何处理家务事儿可她到底有经验想想便说:“要么说人心有时候不好呢都是从自己心里往外想事儿那外孙若一直穷他外家便也舒服些可他偏偏又出息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便不屑的看看院子外还满面的看不起的无声啐了一口。 佘青岭忍着笑从一边的靠枕里抽出一条放在老太太腰后劝她:“娘儿这点事儿也不算什么不若您回去歇着等您一觉醒来兴许事儿也就都过去了我这都习惯了。” 老太太却拒绝了他的好意也不靠着倒是直起腰来说:“过去啥?都过不去!那大户人家心眼多就龌龊的很嘞!这多少眼睛多少张嘴呢回头你八张嘴都解释不清楚。这简直是将你放在火上烘烤了哼!不是你没理挂起来就是他家没理继续挂着若我说…… 儿你心里若不舒坦咱便不去!只是那边名义上怎么着都是个长辈从前你怎么做都没人说你如今对外讲起来这里面毕竟横着人命呢。他们就想你去单独见见回头胡说八道起来你也没个人证懂吧?现下人家就是撑着这口气要给家里找台阶呢你要是不想给这台阶儿……” 老太太一伸手就指靠在大炕边打瞌睡的陈大胜道:“你这不是有儿子了么!他是没出息可他那个媳妇儿可强他百倍你别笑啊我不是夸你那媳妇儿就她那小脑袋瓜儿……哼哼你就看着吧这是没招惹到她头上呢……再说了你就说难过了吓着了总之咱是不能下炕了就只能让晚辈去孝敬着那往后就随便大家说别人也不能挑咱家的礼数不是?” 老太太说完又指指外面又对自己干儿子眨巴下眼睛。 佘青岭想了下到底是点点头认同的笑道:“干娘说的对那便这样吧” 他也是真烦了。 “成我喊人去叫茜儿起来。”老太太看他愿意便高兴了:“你呀现在是在自己家你还躲什么羞?非让儿媳妇回避了这跪了里外几层人她能避的了么?” 正月十四夜里家里便来了郑国公府的大管家那是死活是要见到佘青岭说是家里的老太爷不成了。 佘青岭自然是不想见的那边就一批一批的遣人来请最后竟然是郑阿蛮都来了…… 现下满泉后街都知道了郑国公府的老太爷不成了就咽气之前怎么的也要见外孙一面不然就死不瞑目。 郑国公家与佘青岭的恩怨细线很多可最被世人诟病的便是外家逼死外孙女一事也因此事皇爷震怒就没有封自己名义上的外爷做郑国公他封了自己舅舅郑行云做国公。 当年逼死外孙女之事到现在也不知道是郑家谁的主意有说是郑行云的有说是那家老太太的更多的人就说是郑老太爷的。 郑家老太爷也认此事他倒是一力扛起这个罪名从佘青岭入宫做了掌印太监他便在自己家庭院改了一座院子做道观开始闭门不出修行起来。 又不多不少的两年功夫郑家总算是悟出一些道理了这做名臣与做外戚总是不同的外戚需要扩大关系团结姻亲才能保住富贵。现在郑太后活着的时候还好说可郑太后如今也有年纪了又能庇护郑家几日呢? 如此便死活也要跟被称为隐相佘青岭再把亲戚走起来。 郑家无赖着来请人却万没想到的事儿这风光霁月的佘青岭也会出了这样的无赖的招式竟派了自己的养子还有儿媳妇去郑家…… 待这两人上了郑家的车子郑阿蛮便面露古怪的看着穿素服的陈大胜夫妇他还有些受惊的问:“还还真去啊?” 陈大胜听他这样说到气笑了:“啊!去!您府上老祖宗都要不成了咱们能不去么?这都跪了一巷子人了……” 七茜儿懒散的拿袖子堵着嘴还打了个小哈欠倒不是人困她就心困。 这郑国公府一茬一茬的往家里派人竟害的泉后街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 她要脸的很便憋了一肚子郁气。 陈大胜有些内疚就赶紧撑起折叠着的马桌儿引了炭火又提起小铜壶给自己娘子烧茶水吃他手上忙嘴里还要哄着:“哎呦哎呦!娘子受累了。” 七茜儿抿抿嘴又忍了哈欠眼角挂泪的看着对面的郑阿蛮说:“我倒是不累却觉着小公爷累。” 郑阿蛮整个正月都过的困乏看陈大胜摆好杯子他便央求到:“飞廉哥给我也烹一杯浓茶吃。”说完他那往日总是万种风情的细眉细眼便彻底的眯了起来。 陈大胜是知道他的为难的如此就又取出一只杯子道:“阿蛮?这又是在家受了气了?” 郑阿蛮没睁眼的点点头:“也倒也不是受气你是知道我的。我本也不想来可是又怕他们一遍一遍的说那些乏话偏又不能像在外面听不惯也惹不起我大不了躲开便是……那是我娘算了!” 他不想说长辈的坏话就只说半句就彻底合了眼心里却揪着般疼了起来耳边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就去想那些不是滋味的话。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们……” “我知道你总是放不下从前那些事儿……” “怎么又提这些事儿都过去了再提就没意思了……” “你这不是好好的么?” “没有我们当初忍痛舍了你你又哪里来的皇爷的宠爱?人不能没良心啊!” “都是一家人长辈当初那么做也是想你好来着……谁人又有先后眼会想到那么艰难……” 许是心里委屈他细细的眼缝里就有些往外面淌泪的意思却不想那泪流出那一刹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陈大胜将热乎乎的水杯放在郑阿蛮的手里劝到:“哎哎不能来这个啊!今儿可是正月十五你可不兴哭这一哭可要难受一年的。” 这孩子挺好的每次都是郑家那边逼着他出头可他进了宫甚至才将到了家里他都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让人为难。就是人到了就默默无语的就站在一边儿。 昨儿多冷啊大冬日的这孩子就能在外面冻一夜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就自己卷着大氅躲在避风处站着。 七茜儿看这孩子生的好看他的为难憋屈摆在脸上就格外招人怜惜老太太心肠她对好看的小孩儿总是多了几分包容的。 如此她便劝说道:“我说你且忍耐下吧长辈有长辈的难处晚辈也有晚辈的不容易咱回头分了府便好了。” 郑阿蛮闻言就立刻感激的看看七茜儿苦笑道:“嫂子不知道我家里头的事儿就难的很不说家里有好几房弟兄就算分府也是先从旁支来就算真分了……且轮不到我呢。”他说完又是一声叹:“谁走了我也走不得的。” 陈大胜是个直性子他就见不得本爽利的阿蛮慢慢变成这样如此他便重重一放茶壶道:“你也是个傻子明日你就去求求皇爷只说是你想弄些功劳傍身皇爷必定也是欢喜你长进的。 就我看啊最近陪皇子读书那几个就三不五时的要闯些祸事这是大正月皇爷给他们存着呢早晚就要找他们的麻烦的你索性前面去找小花儿去皇爷要用你他们又谁敢拦着?总不能千万里再欺负你去……” 郑阿蛮闻言失笑:“飞廉哥说的是什么话这事儿算不上欺负。” 就憋屈呗。 陈大胜却认真的对他说:“就是欺负我跟你说你便是退到河里也是没有用处的有些人惯喜欢捏着听话的那个欺辱……” 陈大胜在七茜儿面前向来就个蠢憨没主意的却又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学会点拨人了? 七茜儿看着有趣便不由自主的面露了微笑心里只说这憨子到底长进了。 陈大胜正挑拨的顺畅就觉着耳畔发痒他奇怪的扭脸看七茜儿看不懂这表情便奇怪道:“娘子何故这样看我?” 七茜儿就笑:“你倒是教的没错儿可现下说这些都迟了那边老爷子眼看不成了这一守孝便又是三年他爹是做礼部尚书的这礼上更要厚重些他就哪里就走得开呦……就你们何故这个样子?我~说错话了?” 她忽发现陈大胜与郑阿蛮的面色越来越古怪。 郑阿蛮长长吸了一口气终面露苦笑低头喝完茶就一伸手用袖子抹了自己唇边的水渍道:“不瞒嫂子我就觉着吧……我家老太爷……许~许能活个千万年的……。” 郑阿蛮这句话说完便把脑袋扭到了一边儿后来他就听到身边有人开始嗤嗤发笑最后竟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陈大胜不好当着郑阿蛮笑人家长辈便只能忍着等七茜儿笑完了他才说:“娘子不知光去岁一年他家老太太就断了两次胳膊又摔了无数次……咱爹只要清闲了那边就必邀请御医过去瞧瞧老爷子等着咽气这事儿算上今儿这一遭儿这都第四次了从前干爹不出去也就不出去了他们也不敢闹到皇爷面前皇爷也只当不知道……这次这次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的消息咱爹好不容易出来松快几天就~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郑阿蛮闻言也是惭愧就只能低着头看自己手上的杯子。 七茜儿自知道干爹与郑家这事儿她笑完便摸着眼角的泪叹息道:“原来是这样啊从前我就只当我们乡下人脸皮厚……” “哎呦……娘子快嘴下留情这可是当着人家郑家人面儿呢。” 陈大胜哭笑不得的赶紧阻止七茜儿无奈只能收了难听话又坐在那边想现下家里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就全凭着干爹在上面庇护着。 既爹是自己家爹了那更不能让爹亏着。她与干爹的感情虽没有这臭头深刻却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再说了这大正月把人膈应的都一个个的大半夜跑到家里来号丧来了这是什么意思?看她家过得好了? 闹了半天就是仗着长辈的身份逼着干爹亲上门去服软呢?呸呦!就好卑鄙的心思。 这人不要脸了也就不必给脸了…… 三人各有心事儿的就想了一路眼见着到了燕京东门七茜儿忽然便开口对郑阿蛮道:“我说弟弟你一会想个由头就先避避呗?” 郑阿蛮闻言一愣:“避避?” 七茜儿点点头眼睛里就泛起小火苗道:“恩你早点下车就只当不知道吧!不然一会子我烧起火来燎到你你哥哥就该埋怨我了……” 陈大胜闻言心里就猛的一咯噔好好一盏小茶壶就失手掉到了马桌上壶嘴当下便磕掉了。 正月十五郑国公府上的老太太严氏就在榻上坐卧不安的。 她早起就不断打发人到门前看着去又几次让人去厨下问自己外孙喜欢的那几样吃食可热着呢? 待问完这些她又几次去问儿媳妇们她外孙今儿能来么?家里早就收拾好的那院子可收拾出来了?她外孙最喜欢用那些旧物可摆上了? 大家都说能来可她总是不安的。 这就是个不太有出息的老太太别看她是国公府的老祖宗可人跟人到底是不同的。 她出身在教养森严的门庭内生来就是个懦弱人在家她从父母出嫁也招惹不起夫君就由着婆婆往她院子里塞人她夫君年轻那会子也爱招惹莺莺燕燕郑家就成了人丁兴旺的一门望族。 她自己没出息就四处受罪又一辈子被丈夫管制着就连后宅上的事情都没有管过几日当初也不是不给她管她就没这个出息。 这母亲立不起杆子便会连累孩子们早早的懂事儿。如此她养的几个孩子却是个个脾气刚硬打小就会替母亲做主那既有人做主了她便早早的依从孩子随他们了。 尤其是她的长女郑太后那更是硬到一辈子没有生出个血脉却也能在大梁宫稳稳坐上太后之位。 老太太如今有嫡出的争气闺女做国公的儿子有前程的孙子却依旧是绵软的脾性这东西已经成势她便不好改了。 就拿当初外孙女们那件事来说老太太至多就是跟老太爷说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从此她便真的不跟老太爷说话了就是老太爷跑到她屋子里摔了所有的东西还不是一次她也忍耐着不说话反正那老东西也不敢如何了。 这便是严氏这一生最大的反抗至于家里去宫里几次去跟佘青岭说她出事儿了这老太太是不知道的。 便是知道她也是个没主意至多又是把眼睛哭肿了不吃饭。 可儿子一到她面前露出为难她便好了更能忍耐了。 如今家里又要去为难外孙了。 严氏知道不好却也不会反抗只会坐卧不安心里愧疚就反复确定等到得了确定便又开始难受憋的不成了她到底语气带着商议的问自己妯娌说:“你说那孩子那孩子要是要是不想来啊就算了就别别为难他。” 她妯娌一辈子都嫉妒她心里也看不起她偏又没她有福气招惹不起就只能忍着憋屈因怨恨她烦琐就带着一丝丝怨气说:“昨晚就派人了!嫂子现下说这些也迟了!” 就早做什么去了? 听到妯娌话里有刺严氏便立刻就缩了她抿抿嘴便想哭刚一扯出帕子她妯娌便立刻蹦起来道:“嫂子容我先告个罪我~我去更下衣。” 说完她妯娌也不等她眼泪掉下来就扶了人快步往外走她是招惹不起她的反正这世上最可怜也是她最无奈也是她大家就都是那黑心烂肚肠的坏人呗。 这老太太走得急也没看到门外的情况便与来人撞了一下。 人家也年岁不小了当下就有些憋住稳当了就一直拍着心口说慌。 陪在她身边的婆子一看来人是个门房婆子伸手便是一巴掌狠的骂到:“瞎了你的狗眼!怎么这般没规矩……” 可不待她发完威风那婆子便膝行几步捂着脸对一屋子贵妇道:“老祖宗奶奶们快去门口看看吧!不……”她本想说个不好了大过年又怕犯忌讳便指指大门的方向惊慌道:“就就快去看看吧!” 如此这一家贵妇除了胆小的老太太就都被抬着扶着急慌慌往大门赶。 嘿!今儿就格外热闹。 正月十五郑国公府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观着这郑家给陈家报的是老太爷要咽气的消息可是家里大门口偏偏挂了红灯笼应景。 除这红灯笼这门边还守着最少七八位郑家有脸面的子弟还有十数位管事各房有脸面的婆子们也候着大家伙就等着那佘青岭来了便团团围上去把人好裹挟进家里去。 都是亲戚呢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只要人进去便不由他了待哄好了见了真佛哭哭闹闹着再弄死几个替罪的这事儿……便过去了。 郑家主子们商议的倒好可他们万没想到这大门口竟忽来了真哭丧的…… 七茜儿就带着一群临时雇来的哭孝妇她自己也是身穿麻衣头戴麻巾该有的外孙礼数她是都折腾到身上了。 甭看是正月十五这阎王老爷要人命可不看过节不过节大燕京的棺材铺它不关门儿! 打听到地方车子一拐找到铺面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这哭灵的买卖出高价也是有人接的。 陈大胜就着实尴尬也招惹不起她便只能木着脸从手下挎着的篮子里取出一把纸钱对着郑国公府便是一把飞扬。 等到那漫天纸钱飘洒起来七茜儿便往地上一趴拿出真功夫她就哭嚎起来了:“我滴那个……亲亲的!福薄的!啥也吃不了了啥也穿不上了普天同庆大过年的~您就送了命的我滴哎~我滴外爷哎……你咋就正月十五送了你的命了我的外爷哎……” 【初出茅庐】 89、第 89 章 正月十七, 亲卫巷的男人们都要各自回岗, 送人这天早上巷子里就挤满了人, 塞满了车马。 老太太一边让人往儿子孙子车上堆东西, 就一边唠叨着问佘青岭:“儿啊那你下次回来要到啥时候?” 佘青岭也舍不得离家可也知道下次回家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 他看着老干娘满头银发的样儿到底说:“娘回头儿让他们把燕京的屋子收拾好儿要是想你了就派人来接你过去住几日您看可好?” 老太太一听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脸上嗔怪还拍拍他笑着说:“哎, 那我可不去, 我在这边日子好着呢, 吃的好, 睡得好这满大街都是我认识的人我去燕京做什么?谁也不认识。你甭担心我, 就只管忙去。” 佘青岭点头应是心里稳了稳终于扭脸去看站在门口, 笑眯眯的儿媳妇。 恩这整一日他都不太敢看她就觉着家里有个成精的马蜂窝儿也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了平日看着还好谁能想到一旦炸窝便是铺天盖地谁也惊一身冷汗的祸事。 从知道这小媳妇在燕京一场大闹佘青岭便觉着自己几十年的智慧权谋全都破灭了。 竟还可以这样行事么? 小媳妇依旧是不大点儿的个子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斗篷小脸依旧是一大点儿葡萄般的眼睛就圆溜溜的露着无拘无束的笑意。 人家闯了祸那是没带怕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儿郑国公府冲出来十多个婆子都逮不住她也拉不起她逼急了围的严实了她就带着一群人哭丧的溜风筝儿。 就绕着郑国公府飞扬纸钱加之这臭头也不是个好鸟就折腾的郑家满门恨不得当下上吊死一半去。 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场哭灵就把自己私下里布了一年多的局都给搅合了反正咳……郑国公府的脸面算是给她打肿了。 后来惊动了太后问责她就一脸无辜的说啊?没死?这话这么说的?可冤死我了……这一趟一趟的大正月在我们府上哭着嚎着泪都流成河了这还不是来家里报丧的? 没人告诉咱老太爷是活着的啊? 确没人告诉人家老太爷没事儿。 七茜儿自然知道干爹咋想便呲着两排小白牙对他爹笑笑。 佘青岭无奈的叹息就看着小媳妇百思不得其解。 此人如今堪称燕京贵妇圈儿里第一泼厚面皮属当世第一夯兼红口白牙死皮赖脸说瞎话第一人。 咋办呢自己家祖坟陈家祖坟两宗合并冒着五彩烟就请回来这么一位? 他到底指着她说到:“你还笑?你就想想吧从今往后那好人家办茶会你看谁又敢给你下帖子。” 七茜儿闻言却得意洋洋的晃下脖子道:“瞧爹说的您老可安心吧这世人还看品德去与人交往的?就有的是趋炎附势的人往咱家挤凑呢我还不稀的去呢!只要您一日有权我的男人能给我把门户支撑起来我还缺几张帖子?” 就听听吧这才十七那霍家是怎么养的女儿? 佘青岭就很想掘掘这家的坟茔把她家祖宗八代都挖出来问问这份坦荡荡戳烂人面皮的功夫是哪儿来的? 他也说不过人家就扭脸去看自己的儿子想让他管管陈大胜又哪里敢招惹只能佯装看不到就撩起衣摆就往地下一蹲顺手还捡了一根棍儿从车轮上咔泥巴儿。 “这是谁干的活计?恁不利落这大轴里卡的都是泥儿……” 七茜儿无声的给她男人竖起大拇指陈大胜两边不敢得罪就似有若无的吓嗯嗯两声就怂的没眼看了都。 “这个没出息的!”佘青岭气的一甩袖子被小太监扶着上车。 七茜儿下了阶梯上前搭了一把手把爹往车里一送说:“看爹说的这话就凭您来这眼光您儿子能是个没出息?他出息大着呢。” 这话又把佘青岭撅的一口凉气他只能坐稳了抱怨道:“他有没有出息你也看不到!倒是你转明儿我让御医上的好圣手给你看看再配几幅好药调养一下你俩人算是没救了明儿我得孙孙到底是不能放在你手里。” 高地就不能再出一个儿媳妇哭丧他跟着做打手的见过惯媳妇的也没有这样的啊? 一个大老爷们好么还动手了把人家多少管事的都挂树上了就搞的大正月十五郑国公府门口大树不挂灯挂了两排管事的。 七茜儿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大红起来此刻她也不敢牙尖嘴利了倒是唠叨起来:“这世上哪有老公公说这事的?” 佘青岭也豁出去了便道:“从前确没有如今有了!” 怎么着吧? 七茜儿撇嘴唠叨着:“成成成您厉害您是咱家第一大老太太都排您后面……我跟您说啊金台他媳妇孝敬您的几个碑拓都给您放到蝴蝶螺钿那盒儿里了您画画的绿石朱砂还有色粉这些我都跟您那些兜沫沉榆飞气香丸打在一个包袱里了都用小盒儿盛了也打了封条您可别让那些小子给咱乱摸正月里收的两罐子老梅雪一罐子我给您埋在树根下面另外一罐子放在后车里了是那黑陶的罐儿他们翻腾的时候可小心些……” 佘青岭顺手接了老娘递来的薄被盖在腿上点头乱应着耳边依旧是滔滔不绝的唠叨:“……从前您颠簸的狠了夜里常腹内冷疼咱家里还好说都知道您这个毛病咋折腾都没事儿。可您现在去了宫里便不能照顾到了我请成先生给您配了些白茅香就绿纹包袱里呢回头夜里若不舒坦了您就让他们给您煮了吃记得没?” 长这么大就没这样被人唠叨过佘青岭连着咳嗽好几声可惜这车也不敢动。 这俩车下的唠叨婆娘依旧是没完没了。 老太太接过厨下送来的攒盒就送到车里接着唠叨:“儿这些糕饼路上垫着娘跟你说甭管多累这肚子饱了人就能恢复过来可不敢委屈肚子……” “哎知道了娘。” 七茜儿不放心又把车里的碳炉子看了一次边看边说:“您这次回去就找个时间把潘御使家做主的约出来请他吃吃酒……” 这话没说完佘青岭便气愤道:“他是谁?” 我请他?皇帝我都没请过! 七茜儿就白了他一眼道:“他是谁?咱马二姑的舅哥儿这里里外外家里全指望您一个长辈爹您不做主难不成我去抛头露面去?也不是我小看您儿子就他那脑子办这样的大事儿就差您远了去了那是一下没看住就得跟咱找后账!” 佘青岭一想却是这个道理的如此也不咳嗽了便稳当的点点头很是端着说:“恩!如此我回头就安排起来。” 七茜儿见他答应便欢喜起来回手接了下仆引好的脚炉手炉帮他垫好抱好后说:“就得这样外面的事儿我哪有您清楚啊?今年咱家且要忙活呢过几月您就要做爷爷了就见咱家三代人了您还想安生呢? 这下面还有有贵二典还有咱管四儿这一个个的都可不小了您老成天皇爷面前晃悠就瞧瞧有没有那人品贵重的人家呗咱也不求人家的权势就求他们家闺女知书达理会操持家务您说是吧?” 佘青岭伸手用水葱一般的好看指头捏捏袖子还姿态优雅的点点头:“恩……” 不对啊?自己只认了大胜一个儿就凭啥管马二姑?他不愿意却也不敢招惹就嘀咕嘀咕到:“我在前面忙成那样……” 小媳妇一扬眉:“哪样您也得管着啊!我个外来的媳妇儿您可是咱家撑门的爹!我就打听打听后宅的事儿可娶媳妇是后宅的事儿么?那万一闺女好身后却坠了一大串子烂葫芦找后账您儿子可亏死了!” 七茜儿说完就利落的就一拉车帘扭脸对赶车的太监吩咐道:“走着!这都什么时辰了天都要大亮了回头燕京城门一堵就啥正事也做不得了怎么还腻腻歪歪的没完没了……” 也不知道谁罗嗦反正道理都是她的。 倒是老太太她就扶着一月二月的手沿着巷子挨个问她的孙子们春袄子带全了么?鞋袜带了么?使唤的东西可都带上了……一路问过去她就没回头的进了老宅老人家现在是越来越不喜欢送别了。 佘青岭就满耳朵抱怨等出了泉后街好长的路他才莫名其妙的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热糕饼噗哧一声便乐了起来自己还小声且得意的嘀咕说:“咱家嗯嗯!咳也是撑门的爹了……” 送走家里这些爷们儿就轮到了丁香搬家也不是丁香想搬是她家婆婆再不能忍了这老太太天生的尖酸却在亲卫巷被各房厉害奶奶压制她的日子就着实过不下去了这陈丁香回了娘家可不得了除了那个半聋子人家剩下那些嫂子那是有一个算一个个顶个的厉害这亲卫巷就是魔窟一般的地儿啊。 用那老太太的话来说一日都不能呆了再住下去就得疯魔了。 崔佑也不能让自己老娘疯魔了啊没办法他只得求了人情去与自己宅子的租客商议到底让人家腾空屋子他们搬到泉后街后面去了。 小姑子搬家七茜儿倒是不过去的不然她往那边一站说不说话的崔家老太太必然说是她又上门欺负人。 如此她便扶着四月的手站在泉后街口与婉如鱼娘几个妯娌目送就小一个时辰陈丁香家里那些零七八碎才倒腾完看她家车子没了影儿妯娌几个正预备回去却看到几个穿着粗糙的妇人正相携着提着扁担往泉后街外面的溪河走。 七茜儿与这些妇人不认识然而对她们的打扮却是熟悉的她也这样打扮过为家里的营生就半生的短袄裙来来去去的窄袖子。 她甚至知道这些妇人该住在何处便住在自己曾经呆的地方又因家里没有井也不好去隔壁讨卖钱的水便清早背着人悄悄起来担水去。 几位妇人皆是满面尘埃又一身的劳苦当她们看到七茜儿几个便远远的施礼又绕开了顺着棋盘院的远路去了。 张婉如扶着肚子也看那些妇人看七茜儿盯的紧她便与七茜儿说:“就是些可怜人。” 七茜儿闻言扭脸看她:“这几个我却从未见过。” 张婉如便说:“这点小事哪里敢惊动您啊这便是咱泉后街最后一批了是后军都督府安排过来的就是一些寡妇都住在靠山那些农舍里年前她们过来的时候都督府那边还让人给她们修了屋舍也给了贴补我看嫂子忙呢就跟吉祥家说了从咱们布施的银钱里取一份给她们置办一些家当过去。” 七茜儿点头欣慰道:“该当如此都是不容易的人。” 张婉如笑着说:“嗨也不止咱家唐家那位掌家奶奶也让人送了米粮过去她们勤快些到底能熬过去的。” 那些妇人就散在棋盘院儿口不见了七茜儿看了一会心里到底是不是滋味的想是呀她与杨氏万氏她们终究与从前不同可这人世上又何尝少了吃苦受罪的人总有人不如意的便是她想伸手管又能管上几个呢? 妯娌几个看的好没意思便一起折返入巷走到安全处才听张婉如又说:“小嫂子可接了吏部巷彭家的帖子?适才我家到收了一份儿余家那边也有。” 大妞机灵就随着婶子们的话给她娘比手势鱼娘知道什么事儿就捂着嘴笑。 七茜儿当下住脚看她:“呦!你这是笑话我呢。” 张婉如点头便认了她噗哧笑道:“对呀这左右邻里的不去还不成我今儿就去她家坐坐了您晌午就跟老太太拼桌儿去?要么就喊大妞她们娘母几个陪您?” 丁鱼娘凑趣表示她也要去还要带着大妞二妞一起去。 从前不说外面单只是六部巷的帖子家里都收不完可自从昨儿闹了一场今天家里便绝了帖子了。 七茜儿却也不嫉妒的她与张婉如一起往老宅子走边走边说:“正好人都走光了我就磨面去哎~你们说这正月刚过彭家这个时候又下的什么帖子?” 鱼娘娘三到了家门口住脚又笑眯眯的与妯娌们告别。她有自己的婆婆要侍奉是不去老宅问早安的。 等她进了大门张婉如这才左右看看附在七茜儿耳边道:“那彭家的闺女被选入宫了就是那个叫瑞娘的我跟您说她家据说走的郑家门路。” “啊?”七茜儿惊讶极了现下六部巷住的人家有的她知道有的压根不知道可是两辈子泉后街还真没有出过入宫的娘娘。 那叫瑞娘的小娘子她见过几次的还给过见面礼要说模样别说凭着良心讲真上上等的小娘子。 张婉如倒是满面的嫌弃:“咱家与郑家不和也不知道他们家给我下的什么帖子?难不成我去了咱先生就在宫里能照顾她家了?想求真佛就找嫂子你啊哼!这心眼子也是够玲珑的。” 七茜儿便说:“自然是亲家伯伯与他家的彭老爷是一部同僚而今又是左邻右舍呗。” 张婉如冷笑:“才不是我看他家是想头多谁家锅里的米他家都想惦记下这世上自作聪明的乏人多了嫂子不知道呢她家还想让我娘保个大媒想把他家旁支的闺女说给咱家有贵哎呀就给我气的直接就给拒了!哼凭他家也敢说这话?咱有贵可跟他家彭老爷可是平级就冲他家这般行事我爹说哼就走不远!” 七茜儿叹息一下:“荣华富贵迷人眼她父亲也该是个有前程的我爹说皇爷那个脾气……” 七茜儿前后左右看看看稳当这才跟张婉如道:“皇爷对后宫防的紧若是家里有了娘娘而今反倒没了前程。” 张婉如刹那张大了嘴七茜儿对她确定的点点头道:“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咱泉后街的好小子有的是凭去谁家呆着冲着彭家姑娘的品貌那都是掌家的奶奶的命数。” “说的是呢!”张婉如叹息又无声的啐了一口才说:“哎就看咱们先生身边呆的那些小太监吧凭着哪个不是水晶心肝满腹的玲珑心思跟这几个打交道那给我畅快的!多余的话是一句没有就一个眼神儿不大点的人办事儿那叫个周全利落。那瑞娘~相貌上倒是没的挑拣就是没得挑她才傲气目下无尘的谁也看不上。 哎就光长脸蛋子了这心眼就不能提了这一进去便是个半死也是个好下场了也不等旁人治她凭她在家里娇养这十多年那里面也能憋屈死她。” 妯娌说着话到了巷子尾脚步就停在老宅门口陈四牛家里大开着宅门两个四五十岁的人正背着手打量门楣还有个阴阳先生手里托着罗盘正四处指点着。 七茜儿就低声道:“那里面如何凶险我是不知太后娘娘申饬我的懿旨我家里就有两卷了还是昨夜就来的。” 张婉如闻言大惊失色她瞪着七茜儿道:“啊!太后娘娘申饬你了?” 七茜儿没啥事的点点头:“啊申饬了说我不贤呢。” 张婉如脚下一软扶着她的丫头稳住身子语气颤抖的问:“那那上面还说了啥?” 七茜儿怕吓到她便一伸手挽住她安慰:“你甭怕外人不知道我爹才将走的时候悄悄把旨意也带走了你也当不知道吧……我都跑到人家门上哭丧了还不许人家老太太发脾气?你看那边我家四叔跟乔氏怕是要回来了嘿!这家算是断不了热闹喽。” 张婉如无奈至极看着七茜儿好半天才说:“小嫂子那都不是事儿你就说你咋什么都不怕呢?” 七茜儿被她问住了站在哪儿好半天才说:“许许是因为我有钱儿吧……” 她这话刚说完张婉如便啐了她一口:“呸!凭你那三瓜俩枣的还有钱儿?” 她说完就往老太太院里去了而七茜儿便提着裙摆跟着她解释:“不是你别不信我其实是有个大枣园子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老太太院里传出一声怒吼:“滚出去!!” 没片刻乔氏院子里的那个石婆子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她看到七茜儿便吓一跳直接就跪在地上问安道:“奶奶奶安。” 这泉后街俩石婆子一个是余家的一个是乔氏身边的。可论起品格本事这乔氏身边的石婆子是下下乘她除了身价便宜就连个基本的眼色都不会看的。 七茜儿一声冷笑:“咱们本来挺安生的看到你便不安了这是怎么气着咱老太太了?” 石婆子害怕七茜儿也不敢答就吓的发抖不等七茜儿追问老太太便在屋里喊了句:“你甭跟闲人说那些多余的赶紧进来。” 张婉如看陈家有事便立刻回避只在窗户外给老太太问了安就悄无声息的就带着丫头离开了。 等她走了七茜儿这才进屋进去便看道老太太抱着喜鹊正在落泪看七茜儿进来她便说:“我这一年半载日日吃斋念佛就怎么没有好日子过呢?那没良心的他是不回来了。” 七茜儿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屋子地上摆着的几担礼品浮面儿不过是一些鸡子儿中等糕点铺子的走礼点心还有露着的绸缎布匹? 呦这两口子这次竟舍得花钱孝敬老人了? 她怎么也不相信就蹲下一翻腾果然除了面上差不离的东西那下面就都是用木板子支撑起来的。 忍耐不住七茜儿当下就笑了起来她敬佩死那两口子了做小人就做成这样也是当世罕见。 老太太本来挺难过听到七茜儿笑她一探头看到担子下面的木板子便愣了愣了好一会儿也是无奈至极到底就笑了起来。 不笑咋办呢?难不成哭去么? 她吸吸气道:“也也就是这样了没救了救不得了!他做了亏心事儿也不敢见侄儿们就预备卖了这边的宅子在燕京买房了才将那婆子来说说他手头不宽裕了想让我帮衬一下我让她滚了。” 七茜儿刹那就惊了她愣怔下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又搂住她肩膀微微晃着哼哼:“奶~!”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恩?” 七茜儿就撒娇:“我也不宽裕。” 老太太知道她哄自己高兴呢到底就委屈的眼眶红了起来说:“我这是缺了什么德行了?也没做啥坏事儿啊?” 七茜儿便说:“您甭着急这是怎么个意思?四叔真把房子卖了?” “哎!卖了!”老太太接过一月的帕子拧了一把鼻涕抹了一下想开了的眼睛就苦笑道:“我是他娘他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这怕是听说了你家臭头帮着几个弟兄都安排了肥差这是撑我呢。” 七茜儿帮老太太换了帕子又给二月使个眼色让她去请成先生待人都退出去了她这才说:“那您就给他撑啊?” 老太太摸了几下喜鹊的头发叹息:“做娘的就是出头草一下做不好便会被儿女恨上了算啦!他从前剥皮剥的太狠还想我这个娘做个中人帮他端起长辈的架子来嘿!想啥美事呢?老婆子我却不傻了我就凭什么压制着好的一直就着他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烂东西过活? 不要了!他想卖了宅子便卖了吧老话这么说的眼不见为净!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摆在这里他不跟媳妇儿回来看我便是不孝。这也不是从前我不懂那些道理随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了算了从此就不想了……” 说是不要了到底是难过的老人家不想哭就一下一下的摸孙女的头发:“孩子们也不说接过去这也是不要了?” 喜鹊便懂事的站起来伸手给老太太抹了下眼睛又无声的把自己的亲奶奶抱住。 她也只能依靠她了。 没多久成先生便来了给了老太太摸了一把脉也没有开药倒是对症给老太太送了一罐子由木香丁香藿香零陵香槟榔香附子官桂麝香肉豆蔻合了蜜丸调制而成的香药胜芬积此物最是理气宽中也比药草好咽最是适合老人家服用的。 甭看亲卫巷是一巷子武夫这巷子里却有个大才成先生他看病下药就中等可是理香却是无人能及的。 只他不爱在外显露这本事就只给亲卫巷的人用香。 就连佘青岭走的时候带的最多的便是成先生制的各色香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了。 都算作宫里没有的呢。 侍奉着老太太服了香药安睡了七茜儿便引着喜鹊出门到了门口她才阴着脸吩咐吉祥家说:“你去京里找小四爷去就说四老爷卖房呢打听下买主是哪个?凭买家什么关系背景咱亲卫巷跟从前不同了爹年前住进来便走漏了消息往后更不能容外人来窥视这宅子还是留在自己手里稳妥。” 【初出茅庐】 90、第 90 章 (九十) 四老爷把房子卖给了一个南地来的富商, 便发了一注小财, 倒手在燕京西边买了一处民宅住下。 燕京地, 西边总是一般般的, 可陈四牛想去便不顾一切他却不知自己卖出的那处宅子倒手却入了他侄儿的手里。 这人从不聪慧, 只七茜儿因其从前印象心有忌讳陈大胜兄弟几人却早就不把他当做人了。 光阴快速这转眼便来到三月惊蛰这日清早老太太带着满屋的婆子赶着家里的马车就去了庄子。 依照从前的规矩, 惊蛰这日是要咒雀的便是大早上起来, 围着自己家的田埂, 叨念着诅咒雀鸟的话, 威吓它们秋日你若吃了我家的谷, 回头烂嘴烂肚肠这样的话。 待老太太声势浩大的离开七茜儿却也不能闲着她要带着丁鱼娘, 张婉如卢氏甚至成师娘与她小师姑都一起来家里祭祀了白虎, 这是防止口舌少是非之古礼。 祭拜完毕作为各家的掌家主母依旧不得闲须带着家里的婢仆沿着家里的一切门槛外洒生石灰驱百虫。 此又乃春雷惊百虫之礼。 驱虫过后还不能等闲主妇们要在家里亲自掌锅烹清肝降火的饮子这才能接引这第一声春雷待再过十几日那春耕的时候便来了。 七茜儿做这些礼祭是惯熟的同龄之中谁也没用她周全《白虎》《射虫》《去秽》三篇共计千字竟是倒背如流。 可老太太却不熟人家带着四五辆车二十多婆子出去人下响才进屋那嗓子都咒劈了。 老太太都有些气恼了半躺在炕上顶着帕子还挣扎着哑嗓说:“满天神佛啊就喊不完了茜儿咱家地太大今年秋怕是要闹雀儿了。” 家里庄子好几个呢老太太那里咒的完。 七茜儿看她认真便哄她道:“阿奶不若再去求求菩萨?” 本丧气的老太太一听眼睛便是一亮道:“可不是这样你说说我这也是老糊涂了我有菩萨保佑啊!咋就忘了这回事儿……” 老太太说完喜滋滋的就去约人只可惜惊蛰过去便是春耕各家主妇不得清闲约来约去只约到了山上的江老太太(江太后)第二日这两人便一起青雀庵做法事去了。 依旧是这日陈大胜得了家里的消息便从宫内出来接了吉祥家送来的两个大食盒。 待他喜滋滋的提了去东明殿叫人悄悄把干爹请出来喝饮子还没喝几口呢便听到皇爷在殿内问。 “你们爷俩这是吃什么呢?还要背着我等?” 佘青岭端起莲子羹立刻饮净了又对着陈大胜便是一阵摆手打眼色让他快走。 陈大胜底笑盖好食盒提着就小跑着离开。 佘青岭看他跑远了这才进去跟皇爷回话道:“回陛下这不是惊蛰了么天气内热我那儿媳妇~便送了润肺的饮子来应节您又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回头皇后那边必给您也备了的……”说到这里他还颇有些得意的看了一圈老大人们的脸色这才继续道:“老大人们家里必然也是有的。”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爷闻言笔下便是一顿他抬脸轻笑道:“你是说你家的那个哭丧的媳妇儿?给你送惊蛰饮子了?” 佘青岭不爱听这个便微微翻起白眼道:“什么叫哭丧的?皇爷这话传出去我那儿媳妇还活不活了您金口玉言可嘴下留情吧!都说是婢仆传错话了怎么还提这个?不是我夸奖列位大人我那媳妇儿最是孝顺不过的孩子她就是年纪小有些事情没经历过那日才慌了神……列位大人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殿内站了整整两排大人听佘伴伴这样问除了礼部诸位官员剩下的自然是笑着附和。 皇爷看佘青岭高兴他便也高兴等他好大一段庇护的话说完皇爷才放下手里的朱笔顺手把一张折子递给候着的孟鼎臣道:“你都这样说还让旁人说什么?整一家倔驴儿儿道理从来都是你家的……” 孟鼎臣双手接过折子看了一眼后便道:“是!臣这就派人去办。” 他转身要走皇爷却在他身后说了句:“五郎等下最近宫里这些读书的孩崽子就越发的不像话了你去把人都喊上对了别忘了阿蛮还有圭儿他家臭头也闲着呢就都喊过去都跟着你办办差事也好让他们学些实在道理这一个个的也不小了。” 孟鼎臣称喏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佘青岭便详细的与列位老大人说了一下家里的饮子他儿媳妇手艺那是好的老娘也是惦记的虽是润肺的汤药可滋味就属实上等一喝下去立时便觉有了疗效…… 时令到了朝廷民间便有了生机勃勃的样儿皇爷今日也高兴下了小朝就去了后面皇后处连喝了三碗去火润肺的饮子未及第二日上朝与佘青岭吹牛当夜便泻了肚子。 陈大胜今日也不当值自是干爹喝了饮子他就得往新的长刀所送只他提着食盒才走到宫内南门便被两个亲卫小跑着拦住说让他去九思堂门口等着皇爷让他办差去呢。 如此陈大胜只能交托了食盒满脑子疑惑的出宫又骑了马去了九思堂。 他到的早一到九思堂门口便被人引着到了后堂的大院子口。 三月初的风势依旧不小这大院子里还有两条顺风的通堂待入骨寒风一灌院儿里便起了阵阵难以描述近乎于鬼啸的古怪之音。 陈大胜没站多久便见一白面书生般的人物迎接出来此人他是认识的正是九思堂下面的北部大执令谢五好。 谢五好笑眯眯的与陈大胜见礼道:“大公子。” 这倒是个奇怪的说法了陈大胜与这谢五好算作同殿为臣便是不做官称如何竟叫自己大公子? 陈大胜愣了下就面无表情的还礼道:“谢执令。” 他们互相认识却很少打交道交情更算不上有只客客气气的寒暄几句后便由谢五好带路将他引到院中挂有竹帘的避风之处。 陈大胜四处打量便见这里乃是整个的避风通堂还排放了二十多张可容三人并做的案几椅子他好奇便回头问谢五好:“谢执令却不知皇爷今日安排我过来可是有其他差遣?” 谢五好笑笑摇头:“并没有说其他的是我们令主说今日陛下让诸位公子都来学学东西的至于学什么?总令主也没有说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自不敢问的。” 他不说陈大胜就只能点点头随意找了一张靠边的案几坐下。 等他坐好立时就有几个穿着九思堂杂役服饰的人抬着火盆茶水还有四种很一般的点心过来铺排起来。 没多久这院儿里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贵戚子弟还有皇子陪读甚至一些老大人家的嫡系子孙也都来了几个。 到了此刻成大事方明白谢五好为何称呼自己为公子了。 却原来今日不是办差这是学堂来的。 这公子各有各的圈子来了也是认识的坐一起随着人多就显的陈大胜身边孤寒起来压根没人跟他坐一起至多就是跟他点点头客气的笑一下。 郑阿蛮与李敬圭到的最晚人来了便站在口子四处打量看到陈大胜后便一起笑着过来坐在了他身边。 “飞廉哥可知?皇爷今日叫咱都过来作甚的?”李敬圭烤了两下火盆看着那几样点心就皱起了眉毛语气也不是很好。 陈大胜摇头表示不知郑阿蛮便伸手取出自己的帕子卖力的在面前的案几抹擦起来擦完手帕一丢他便没骨头的趴了上去眼角四处瞄了几下这才道:“让你来便来你看看这个阵势咱知道的恶心人今日可都在这儿呢。” 李敬圭闻言一愣这才认真去打量周遭。 这位向来目下无尘走路惯常昂首挺胸有雄鸡一般的架势看人不用眼他都用下巴的。 待看清楚是谁他便冷哼起来道:“呦!这就有意思了你们说?皇爷咋把咱三?与这些猪狗放在一起了?” 陈大胜闻言皱眉伸手就敲敲桌子道:“你这话说的怎么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李敬圭当下一窘郑阿蛮便噗哧一乐却不等他们再交流下去这院子里便来了更多的手捧书籍的杂役。 观这些杂役走路那稳当劲儿一看便是下盘稳当常年扎马的功家出身。 杂役们将手中书籍逐桌摆好又上了笔墨纸砚再次无声无息的退下。 陈大胜心里更是纳闷等他们走了这才伸手取了一本书低头一看却是一本《双鱼佩》放下再拿起一本却是《鸾凤鸣》再随意一翻一大叠书却有一半的才子佳人戏本子剩下的便是早就听惯的大梁立国之后出的新书本子。 这几个什么心眼子互相一看便认真的翻阅起来。 倒是身边总有不安分的有张扬公子便挑拣那才子佳人的书取了当中明显香艳的部分大声朗读就引得一干胆大嚣张的放肆大笑起来。 他们正耍的热闹忽就听到几声锣响也不知那九思堂的锣有多大几下过去桌面的茶盏都是颤动的。 没多久那九思堂的四部执令便坐在了帘子之外犹如老爷升堂般端着其中一位道:“便开始吧。” 郑阿蛮心里不舒服便皱皱眉一伸手取了面前的糕饼放在嘴里咔嚓就是一口。 他不挑嘴儿从前吃不饱的时候不熟的干猪皮也是当宝贝啃的。 气氛严肃众位公子互相看看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后听到有人喊了一嗓子带人犯这就有意思了凡举人犯皆是案件中的被告和有牵连的人那来人是谁? 却也没等一会儿便看到九思堂的小令们开始往这院子里押送人犯。 说来也奇今日押送的人犯打扮都相当奇怪有穿戏服行头的有茶楼子说书的还有香粉楼子唱大鼓的……甚至还有好几个瞎子也被人拖拽着一直喊着救命又问是谁? 有人脸上的戏才扮了一半便被逮了来这一路嘴巴堵着喊不出声就吓的一直哭硬是把脸上的粉都冲刷出两道壕沟简直是狼狈不堪。 除这些人还有戏班的班头粉楼的老鸨茶楼子掌柜甚至还有一位教司枋的低等小吏也被人拖了进来。 若是给这些人一个总称谓他们便是那说故事的人。 既是说故事的便嗓门亮堂大概许被抓的意外等人一进院子再摘了堵口便是满院嚎啕阵阵南腔北调各色呼冤那些声音汇集起来便相当的噪气。 场院很大大到能遛马小跑可容三五百人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院儿便满了。 到人齐全了那领头的小令报告上去就听到那四部执令里有一位说到:“既齐全了便打吧。” 这就打了?竟是审都不审的么? 陈大胜他们惊愕的互相看看接着便被院子里的打嘴巴声吸引过去。 这九思堂办案真是出乎意料也不用朝廷规定的刑器就人犯身后两个人押着臂膀揪着头发让人犯扬起面孔好方便第三人左右开弓的甩大嘴巴子。 陈大胜长到现在二十出头也觉着自己是见了些世面的可他就没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打嘴巴子的阵势。 这九思堂行刑的都是小令他们打出的巴掌又是什么力道只没几下过去便有那年纪大些身子弱些的说书人被扇晕了过去。 不多时这院子里就渐渐泛起血腥气味各种闷响惨叫被扇了回去拌着牙齿咽进肚儿里又化作一口口血水流淌下来…… 不少人晕过去却也没用冷水泼醒就让他们躺着待一会儿缓和了睁开眼便又是一阵大巴掌过去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初看还可后再看竟真是残忍了。 尤其是那些靠脸蛋糊口的这份生意怕是从此不得做了。 人犯挨打期间便有杂役又往各位公子桌上放了几本手写的话本子。 陈大胜拿起来一看却是一本叫做《热血谱》的话本子。 这书他知道是去岁末便在燕京流行起来的新本子说的不知是哪一朝的事情讲君主昏庸无道使得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此时便有一群江湖豪客拍案而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的故事。 这书里写了各色异人侠士已经有十多卷了就广受京中年轻人喜欢。 如今再看这话本子再想想这地方又翻开书本看到一些标记过的地方思索下明喻暗引当中的意思陈大胜就终于恍然大悟。 他抬眼去看身边的李敬圭还有郑阿蛮却发现这两人早就明白过来了正一个个眼泛怒意双目赤红的瞪着场子里的人犯身体都气的晃悠起来了。 而此刻再去看各家公子有明白过来的自是愤怒肃然然而却是少数。 有想歪的就觉着是最近张扬过分亏心事儿做多了便被皇爷杀鸡儆猴儿了。 心软的低着头胆小的闭眼发着抖更有猥琐的盯着几个女先生也不看脸就看挣扎之间若隐若现的那些东西还笑的不似好声啧啧……真真是众生百态管什么出身的公子哥儿一顿巴掌看下去就什么样子的人都显露了出来。 终于郑阿蛮忍耐不下去就猛的一拍桌子骂道:“简直无耻至极!难不成我大梁几十万英魂还未散尽血都未冷这功劳竟是旁人的了么?!” 他说完李敬圭便接上面目扭曲的骂到:“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最好打死了事只区区几个巴掌?便完事儿了?几位执令这样审案便没意思了此案该当转交刑部衙门深挖严惩不怠才是!”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把掌声便止了。 坐在前面的几位执令站起来回身一起跟众公子微微施礼那叫谢五好的执令语气有些抱歉道:“公子们莫恼此案已经审理清楚涉案的犯人能抓的自都抓了跑了的也在追捕当中这些说书人皆是一些愚人并没有多大见识也就是为了几贯养家糊口的银子才信口胡言的皇爷慈悲而今已经批了处罚办法此案实不适大肆宣扬虽说传言不可轻信偏偏俗世轻信的皆是传言还望诸位公子海涵。” 郑阿蛮胸口起伏几下到底一拍桌子怒道:“我我这就进宫见皇爷去。” 他说完转身就走李敬圭看看一动不动的陈大胜到底一跺脚跟了上去。 陈大胜低头又看了一会便命人卷起面前竹帘语气没有起伏的问几位执令道:“皇爷该当还有吩咐吧?” 此刻这谢执令方说道:“是皇爷命诸位公子从桌上的戏本杂说里点选一些百姓该看的。” 听他这样说陈大胜便想了一下自己家起福锅那几出戏文提笔沾墨在纸上唰唰写了十几个名字。 写罢他又抬脸问:“这些东西可要呈于御前?” 谢执令道:“是。” 陈大胜点点头接着在纸张末尾写到望朝中善书者多写底本以备民间参用传播。 便只是这几个字了他一个只读了一年书的愚钝之人又懂得什么呢? 陈大胜写完离开径直就去了宫里佘青岭一看到儿子回来便笑了他说:“怎么?我儿竟没有去皇爷面前闹去?” 陈大胜脱去外袍交给一边的太监径直走到看他回来便迅速摆好的菜肴面前坐下拿起筷子方说:“我是谭家军出来的立场到底没有两位公子那般正义只写《热血谱》这人确其心可诛本朝倒也无事就怕后世人当做正史给考了那便是流毒绵绵无绝期了。” 佘青岭点头走到桌子边儿坐下给儿子夹了几筷子他爱吃的菜看他吃的香甜这才满意的笑笑说:“这不过就是江湖人看到皇爷不喜故意寻了那笔头好的人杜撰出来的鬼话说白了不过是以人言裹挟朝廷讨要几分重视而已可到底人言可畏啊。” 陈大胜咽下饭菜想了下皇爷今日的态度便扬扬眉道:“我看皇爷却没有生气。” 佘青岭轻笑:“不过小事耳比起这个皇爷倒是担心今年清理运河的银子不凑手呢这马上又是春耕不说民间今年军屯上所需农具工部都一时半会调拨不到器料如今大梁初立百姓安养生息才是国之大事至于其它千丈峻岭几许微草而已它自顺风倒去……” 恩就是这样的。 陈大胜想想那些满面是血的人犯到底摇摇头端起碗呼啦呼啦卷了三大碗白饭下去。 直待他饭罢清了口佘青岭才对他笑笑说:“其实今日你将走你三堂哥便来了。” 陈大胜闻言一愣:“我三堂哥?他不是巡视军屯田地去了么?” 佘青岭点头正色道:“正是这样只他才跟上峰到了福和县主封地却是看到你的族亲了。” 佘青岭一句话说完就把陈大胜的两只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他满脑袋就是这两个字族亲族亲族亲…… 愣怔半天他便甩甩脑袋语气颤抖的看着佘青岭问:“爹爹您说什么?” 佘青岭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儿莫慌你三堂哥说他与上峰巡视到福和县主封地无意看到你家族亲在人家庄子上做佃户呢还说是人数不少能有百十来位呢。” 这这竟是真的么? 陈大胜连连倒退一直晃着不清楚的脑袋他简直难以置信就嘴唇颤抖嗓子干噎的啥也说不出来。 他满脑袋就是老家的模样那大水过来哗啦啦的一屋一屋的塌房子两耳都是哭嚎声……而他家的树儿他家的村儿他家的族人就满眼都是…… 他小小的没有鞋穿闯了祸就满村子跑阿娘就拿着棍子撵着打他就一路哭嚎着逃而那一路都是族亲们笑着说: “哎呦臭头又招惹你阿娘了?” “三嫂子快莫打孩儿小小的懂得啥?” “乖儿快来九爷爷这边我看你娘敢来我怀窝打你。” “老三家他本就憨好好的你打他作甚?这是俺老陈家的孙儿……” “臭头快跑你娘撵上了!” “臭头哥!上树!臭头上树上树你娘就够不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不敢写那么多了不然自己把自己熬死了。 【初出茅庐】 91、第 91 章 (九十一) 陈大胜不记得自己怎么冲出小院的, 就疯了般的往宫门跑, 路上他摔了好几跤都没觉着疼, 爬起来就跑, 吓的路上遇的亲卫就跟了一长溜儿。 穿过那条昂长的宫道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宫门缓缓闭合起来而他今日的出宫的令牌还没有换好。 摸摸空空如也的身上他就吸吸气, 叉着腰艰难的喘气几下转身又往干爹的小院跑待跑到院子里这边却给他预备了里衣注满澡桶而干爹就安静的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说:“你今日什么都做不了了, 时辰已到宫门已关, 再过一会儿满城宵禁, 自内宫, 外宫, 内城外城燕京出而后一路三百里, 你就预备这样去?” 陈大胜木然的站着浑浑噩噩中就听到万春阳说:“哎呦~小祖宗这个时辰你出去也没用啊, 您看您这膝盖都摔成这样了这不是招惹咱老祖宗心疼么?” 陈大胜一愣低头这才看到两膝的地方已经摔的没有布料了而露出的膝盖却已经是血肉模糊。 佘青岭看看儿子便微微摇头道:“去收拾一下自己。” 陈大胜点点头由着几个小太监侍奉着下去待他去了浴房佘青岭才叹息了一声看着渐黑的月色蹉叹道:“家~啊!” 说完他就拢着袖子看着日落月升天色渐昏。 沐浴完毕陈大胜便披头散发的躺在交椅上而他的两条腿就架在脚蹬上由着旁人摆弄他。 万春阳跪着给陈大胜上药陈大胜好半天才说:“爹是我的不是……。” 佘青岭没有抬头只关心的看着儿子膝盖说:“却有些冒失了一家父子无事的才将皇爷遣人来问我支应过去了倒是你怎就这般不小心?” 膝盖终于刺疼起来陈大胜便吸吸气坐起来看着自己磕破的几层皮道:“爹我三堂哥还说别的了么?” 佘青岭从桌上取了白布递给万春阳他看看陈大胜的脸色见他努力平静终说:“他说洪顺末年那场洪水过去你们全族搭伴出去逃荒不到三月的功夫又因土匪作乱人便冲成了两股你家一股那剩下的族人又一股你家的事情便不说了就说与你们失散那些族人他们慌不择路的跑了半月后看世道实在太乱也找不到活路就商议着出去也是死不若便回老家一起等死吧……” 陈大胜当下呆愣简直难以置信的看向干爹问:“他们他们回去了?可可我老家……” 还在水里淹着呢。 佘青岭也觉着这个消息太过残忍却不得不告诉他真相道:“是你老家还在水里淹着又遇兵灾四处也在抓丁你的那些族人没办法便一起上了附近的山躲避战乱。” 佘青岭站起来走到陈大胜面前说:“如此除了年老体衰的没有熬过饥荒的你的族人却保全了很多现下分了两批一批依旧在你故乡的山上生活而福和县主封邑上那些是你家远房的血亲现下是田地不缺却失了种地的农户这样~福和县主家的管事才会四处招募佃户也不知道你这一支族人如何出来的你三哥并未交待清楚因还要去找你大哥他便先过去了约你明日十里亭会合。” 忽如其来的消息令陈大胜神思破碎他张张嘴好半天才苦笑道:“也就是说若不是被冲散我们就会随着族人返回家乡最后躲在山里熬过这场战乱?” 佘青岭长长吸气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退下待人都退尽他才无奈的拍拍养子肩膀说:“儿啊有时候人就得认命一条大路向左即生向右是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得认!就是心里疼死你也得认!你哥还说……因你故乡四处沼泽便从未有兵家来争几次战乱你族人会躲便终未被波及……也也是祖宗有德到底庇护了一些血脉。” 陈大胜歪歪头吸吸气呵呵笑了几声又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他脖子上的青筋忽隐忽现憋了半天他才艰难的说:“这这是……好事对么啊?爹?是好事对吧!” 他满眼都是那个破庙那个惨不忍睹的河滩那新兵营那不断的骨肉分离不断的血肉横飞不断的风霜雪雨还有不断在耳边号角…… 去了走了离了总是失去越来越远……一切人就笑眯眯的与他告别最后便猛的扎入故乡村庄老树下的雾霭当中……也看不到人就偶尔有若隐若现的牛铃铛脆响一下……叮铃~!叮铃~在他梦里缠绕。 佘青岭知道这件事对养子是多么大的刺激他这一生都很少露出柔软的样儿且也不希望养子是柔软的可到底……他伸手搂住养子到底摸着他的脑袋说到:“我儿可怜爹心疼呢我儿就哭吧没事儿没人看到……” 怀里的肩膀耸动几下终究一声近似于野兽的悲怆闷闷的响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陈大胜就肿着眼泡坐着佘青岭的官车出宫车子一气儿行驶到燕京城外十里长亭陈家兄弟几个才会合起来。 陈大胜扶着童金台的手膝盖僵直的下了车。 从亭里出来的陈大忠便面色一紧陈大胜看哥哥紧张就故作轻松的笑笑说:“哥我没事儿昨晚走夜路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陈大忠低头看看他膝盖又上手摸摸这才点点头闷声说:“以后小心些疼么?” 陈大胜摇头:“不疼用的是宫里的好药路上就能跟你们并马走着了。” 他说完四处看看就找到靠在树上眼神不聚的陈大勇喊了声:“三哥你找到那些族亲是哪一家的?” 陈大勇愣怔下这才看向他说:“好几家带头是九爷爷家的高粱伯你还记得九爷爷不最喜欢跟咱爷晒阳儿抓虱子那个。” 一张老人的面孔在脑子里闪过陈大胜就点点头道:“那那九爷爷好么?” 陈大勇失神摇摇头回手解下马缰绳说:“除咱阿奶还有九爷爷家的两个伯伯咱族里没有五十以上的老人了。” 陈大胜啊了一声半响才语气有些踟蹰的说:“那那有婶子伯娘么?” 陈大勇咽下吐沫牙齿咬碎了一般的憋了半天方说:“有好好些呢。” 陈大胜听了又忍就看着他勉强笑说:“那那还挺好是吧哥?” 陈大勇嘴唇颤抖最终点点头哭般笑着说:“嗯~!” 说完看着他膝盖问:“疼么?” 陈大胜摇头。 陈大勇走过去搂住自己弟弟拍拍他背说:“弟咱认命了好不好?人还能活全唤了?是吧?老天爷都安排好了总要给你缺一门呢是吧?” 一声哽咽从亭子里传出来众人看去却是背对着大家的陈大义。 族人活着这件事对这四兄弟是个巨大的刺激又是以那样的方式生存下来难免他们的心里就有了各式的假想若是没有那场水若是没有被冲散若是他们反抗了若是他们勇猛些……却没有若是了就得认下。 作为长兄的陈大忠吸吸鼻子用马鞭敲了下他的官靴似叹似笑道:“成都收收心就走吧时候不早了有二三百里路呢。” 他是长兄也不能带头难受就加倍忍耐。 如此兄弟四人又各自带着亲兵上了路。 惊蛰刚过万物复苏。 姜竹山福和县主封邑地石东石西二县交接处自燕京西门出三百二十里的一个小矮坡一大群衣衫褴褛短褐穿结足下无履骨瘦如柴满目风尘的农人便坐在姜竹山的山口等待着。 从出来奔口吃的佃户变为官眷也不过才三日而三日不做农活这群可怜巴巴的田舍人便已是满腹亏心东家不用他们了说是不敢用了他们这才知道从前被管事们挂在嘴上皇帝老爷家的高贵亲戚其实也就是吓唬他们这样的人。 什么活儿都不许他们做了春耕到了主家能高价请人都不许他们赚那几个钱儿也无处可去他们便只能坐在此地等候。 与陈大忠他们同辈的陈全银就小心翼翼的问自己老爹陈二梁:“爹你说他们会来么?” 陈二梁不知道会不会来倒是惭愧于自己从前没有帮人家做过什么如今自己家这般艰难人家却已飞黄腾达了那那这样……再扒上去这不是恶心人么?这不是给人添麻烦么? 他们这般不堪这不是丢人孩子们的脸面么?他此刻已然后悔为何那天要去河边取水他就抱着罐子走到河边还没一会儿呢便见到大道上尘土飞扬的来了一群官爷人家也要饮马呢便在他附近下了马。 陈二梁不敢看就躲的利索还跪的远远的。 那些官爷并不看他就说笑着贵人们才能说他却听不懂的官话。 只是……跪着跪着他就偷看了一眼本想涨个见识晚上棚儿里吹个牛的却看到一位官老爷也在看他最后官爷竟然走过来了还慢慢走到了他面前陈二梁吓的当下瘫软。 那官爷俯身问他:“你是?九爷爷家的二伯伯?” 陈大勇并不知道长辈们的姓名而村子里的孩子也只有个小名被叫到死人多了大家只论辈分喊着认识脸知道人可能到死了家里宽裕给置办个墓碑族人才会知道哦原是有大名的。 陈二梁不懂官话就使劲磕头赔罪道:“大老爷饶命啊大老爷饶命……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看您的……” 可那官爷却一把扶起他又是一番上下打量最后才确定语气发颤着用老家话说:“就化成灰化成灰也记得这才几年啊怎么就认不得了啊?不会认错的我认得你你是九爷爷家的二伯伯我记得你~好像叫梁?” 甭看是族人从前一个姓氏住在一个村子里太近便不亲了。 陈二梁家兄弟三人分别叫做高粱二梁三梁。哦三梁全家饿死了呢也没几年呢。 听到熟悉的家乡话陈二梁才稳了心神提了胆子仔细去打量面前的官爷这官爷好面嫩十五六姑娘的皮子都没他细他还穿着绫罗绸缎身上还有香气身后还有好高的大马。 这老实的乡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就一直说着:“啊?啊?啊……” 看爹想事不说话陈全银便又问了句:“爹你说他们会来么?” 陈二梁家的全银今年都二十七了从前没灾没难他家也穷就聘不起媳妇儿就只说等等看谁能想到这人世要动刀兵还要发大水呢? 现下便~更穷了若不是为了下一代是满屋的光棍二梁他哥高粱也不会咬牙带着全族男丁出门寻一顿果腹的食儿好挣扎着活下去。 而在从前臭栓子他家却是村里可以的他家给自己种地只佃一点土地就聘的起媳妇儿。 心里只有畏惧丁点没有遇到亲戚的欣喜想想从前陈二梁便叹息了下说:“我我哪儿知道啊。” 那日认了亲又大哭了一场臭栓子便随自己去了庄子里又见了全家亲戚平时拿脚踹用鞭子抽他们的管事们匆忙来了在人家面前头低的就像吃屎的野狗还眼巴巴的求自己别告状。 自己哪敢告状啊啥也不确定不把握呢。 如今人家当官了身上有差事那夜便只能走……哦便是留下他们也招待不起百十多个腌臜人难不成招待亲戚住地窝子么? 后臭栓子也不知道怎么跟管事说的从此便不许他们干活了每天还能吃两次饱饭了。 一家受苦的爷们打出生就没有吃饱过呢…… 这都吃了三日白食陈二梁便越来越不确定他反复想若是人家不认亲戚呢?若那日是大家伙一起做梦呢?癔症了呢?会被管事的逼着写成契约奴吧。 可陈二梁却不知道他们眼巴巴等的人却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大道边停了车马又一起坐在野地里商议起他们的前程来了。 陈大忠放马去嚼吧春草他就坐在亲兵给他端来的马扎上说:“咱兄弟几个先商议一下以后就怎么安排这些族亲也不是一大堆人稀里糊涂就带回家的事儿那是人还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养活他们简单可养好了到底难。” 陈大胜最小也懒的说话就下了车接了葫芦边喝水边听哥哥们商议。 陈大义想了下就说:“不若就给置办个庄子吧从今往后不管是出来给人做佃户还是让长辈们躲在山上做山民躲避赋税那都不成的这样我出五百贯。” 陈大勇看看不吭气的四弟弟就无奈的摇头道:“就不是出钱买庄子的事儿你只说买庄子了是这边的庄子还是老家的庄子?若是这边的咱们能照顾到可若是老家的就怕他们护不住财产咱从前被人卖的时候啥样他们现在啥样。 那天高皇帝远的一下子看不好就是一堆烂事儿从前咱们家啥样子你们也清楚能招惹的起谁?再说咱几个才多大芝麻绿豆就怕地方上主官不给面儿……”他抬眼看看陈大胜问:“老四福和县主那边?能说的上话么?” 陈大胜就点点头道:“没事儿老县主今年都六十多了她家也就吃这一代的封邑宗室家旁支远亲而已还是个外嫁的老姑姑就几个佃户的事儿不能与咱们为难。到不必与她家说什么话我叫人回家报信去了回头让我媳妇儿再预备一份儿厚礼送去就是。” 陈大勇点点头双手就拍拍膝盖站起来叹息:“哎老家的这边的合起来咱家还有根儿的一族就活了五房人帮衬不帮衬的好歹得先集齐族人把咱老陈家祠堂立起来这才是大事儿!我这都不知道祖宗叫个啥逢年过节上个香就只能从咱爷那边开始烧哎不孝啊!” 陈大忠听弟弟说完又低头想了会便道:“成!我让他们附近打听一下就这边吧咱兄弟几个就拢拢钱儿这边田亩该当不贵一亩地至多二三百文便每一房给置办个百十来亩田再给他们起个宅子等把老家的亲戚接了来起了祠堂请了祖宗立了根儿咱也不飘零了到那会儿再说旁个话。” 陈大胜把葫芦递给二哥也坐下想想最后才道:“钱是小事儿咱几个花了几年被逼着换了个魂魄这些学会应付。可咱爷他们从前啥样咱这些族亲便是啥样倒是不怕他们闯祸硬是学都学不会的满门老实疙瘩如今当紧的事儿除了祠堂是咱这一代甭管多大得给庄子造学堂了再请个先生教起来才是正经不然咱就是在附近他们也护不住家财。” 陈大忠点点头又去看二弟。 陈大义想了会到底笑道:“挺好该使钱便使去!这下好了以后我儿子生出来也有个实在亲戚走了好事儿咱这一代显不出来可下一代是能得上济了。” 陈大忠笑着点点头站起来收了马扎塞进马兜里一扯马缰翻身利落上马道:“就这么着走着吧以后便好了再也不是那孤魂野鬼好歹有族亲了就倒了这些年背运总该咱家发市了……” 福和县主庄口几个庄头管事的就坐在避风的地方远远的看着那群发市的人实话说个个都羡慕死了。 而就在他们不远处一块毡垫摊开上面就摆满了崭新的衣衫鞋袜可那群前佃户就只敢放肚子吃点吃食这些新东西是一件都不敢沾的他们而今也不能吓唬更不敢抽打人家不要你能怎么着?就陪着笑脸等着呗这些东西也要摆好让贵人来了好看到是尽心了的。 甭看他们是管事的却是福和县主家的家生世婢人家又是谁?从此就高门官眷了。 福和县主到是个皇亲可皇爷家就拐弯亲戚多了去了他们家这位老县主在宗室算个啥?皇爷都不知道姓名的远房外嫁老姑姑。 得封邑还是从宗室那边均下来的姜竹山这边哪里就算得好地方离着燕京整三百里呢还是个拐弯山凹子土地也不齐整水源都是现挖渠。 人家这家人的亲戚又是谁是祖宅那边挨着身份不能主动来见心里却十分巴结的人就家里的大老爷讲话赶紧伺候好了巴结好了也不求拉上关系就求别出错漏。 这家最显赫的子弟是宫里太监女官们的小祖宗是佘家承继血脉的撑梁孙是天下读书人敬仰的门第是皇爷当半个儿子养的人……贵人圈子没有多大不过几天的功夫陈大胜等人的根底早就被挖出来了。 几个管事正羡慕着低声议论着就看到那些蔫巴巴的前佃户忽然呼啦啦的都站起来了。 几个管事连忙蹦起出了避风处便看到远处来了好一堆威风的车马。 打头的是十几匹高头大马那马上的人皆穿着黑色的披风一路跑着那披风扬着看上去便不一般。 跟着快马的那辆车是二马高顶周身铜件儿错金花儿的官车而跟在这架官车后面的却是一溜儿十多辆的桐油顶青布棚儿的体面车儿。 除却这这马队左右还足足护了四五十名亲卫也骑着马随着跑黑披风汇集在一起远远的扑压过来就吓人的很。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高粱缓缓站起他嘴唇哆嗦着从高处走下一边走一边依旧不相信的跟自己弟弟唠叨:“还还真来接了?还真是真是大牛他们家娃子?” 那日他带着孩子们去挖沟渠了本就不在庄上要等沟渠完工才能回去谁能想到累了一天才在窝棚睡起便被人恭恭敬敬的请了回去从此便吃上饱饭了。 十多年了陈高粱再次吃到了肉食他贪嘴就多吃了几口一气儿拉肚子拉到今日。 而就在这几天里他弟二梁就反反复复的与他说是就是六爷爷家的子孙呢可是怎么就不敢相信呢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啊? 那群天上来的人就停在不远处各自就下了马陈高粱眼神好使就挨个认真去看。 他看他们的绫罗绸缎看他们整整齐齐的发髻上戴着官老爷的发冠他看他们束着的金带就连他们骑着的高头大马都穿金戴银他他一个都不认识啊。 如此这人便慌张了慌张极了。 他承受不起三日的饱饭就哭一般的对那些管事告饶说:“不不不认得啊这可这可咋办啊?认错了啊!” 陈大胜兄弟四个下了马下了车一起缓慢的向面前这一大群人走去。 他们不认得自己可自己却认识他们的如此熟悉的打扮如此熟悉的虽陌生却总在记忆里泛起的面孔邋遢黑糙为难苦涩眉头没一日舒展就总不断往中间挤压不到二十的人都能早早愁出几道沟壑。 如阿爷阿爹死去的哥哥们一模一样。 陈大胜再次恍惚起来他努力寻找想于那些差不离的脸庞里翻找出自己的亲人许就跑丢了跟错了呢? 许看到自己就高兴的蹦出来指着自己喊:“嘿!你个傻臭头!还认得哥哥不?” 可是没有啊。 百十张面孔看过去就没有自己家屋檐下的人。 拿两堆人各自迈着步伐汇集一处赤脚一处有鞋一处有力沉稳一处踟踟蹰蹰…… 待终于缓慢相聚陈大忠便伸手把脖子下披风的带子解开单手一甩带头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慢对着最老的陈高粱撩袍跪下后说:“伯爷爷我们来接你们了。” 还是不认识啊? 陈高粱揉了四回眼睛反反复复就使劲认真的在他们脸上找找来找去就哭泣般说:“你们你们是谁啊?别是认错了啊老爷们……小老儿担待不起啊。” 哭着说完他也扑通跪下了。 【初出茅庐】 92、第 92 章 那日认亲, 自是一切人嚎啕悲痛不绝, 又因族里人太多, 陈大胜他们也都带不回去, 便临时在姜竹山附近的县城找了车马大店暂且安置了族里的亲人后只带着大大爷二大爷回了泉后街。 陈大胜老家的规矩, 比自己父亲大的同辈长辈可唤大伯爷二伯爷也可叫大大爷二大爷。 老太太见到宗亲自受的刺激与陈大胜同等, 人家家里是齐齐全全出去又完完整整回去了, 可她家呢, 一目看过去刚好一巴掌。 疼啊, 心都疼的裂了。 从前家里什么声势, 几代人都是满屋子壮劳力老太爷当初就提过一嘴说咱老陈家是穷也没啥本事, 难得却是人丁兴旺。 她是患得患失等人走了便大病一场养了半月多才好。 待老太太痊愈, 马二姑便把潘八巧娶进了门眨巴眼睛四月清明终至老陈家也在姜竹山下立起了新的陈家祠堂七茜儿做主拿她在庆丰附近置办的一处庄子换了人家福和县主的庄子不说吃亏讨便宜的事儿终两边各有所得都是满意的。 三百里是个微妙距离既不远也不近。 只写家里新族谱那日一直很安静的老太太也不知扭住了哪根筋儿她死活不让乔氏的名字上族谱便是陈四牛多次恳求头回把脑袋都磕破了老太太都没松口。 乔氏受惊过度软成一摊泥儿又来泉后街跪在老宅门口真心诚意的哭了三天她来回提喜鹊庭哥儿老太太也是冷心冷肺不为所动的样儿。 那年初乔氏便与陈四牛有了衙门里正式婚书可在宗族这边老太太这个做婆婆的不承认她便只能是个妾死了也不许与陈四牛合葬牌位不得入陈家祠堂正位从此再不能穿正红也得不到交际里各府掌家太太的帖子了。 无人知道乔氏是不是后悔反正当日她私下里作恶许她想不到一生的命运竟把握在她曾看不起的乡下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是不能对外言我的媳妇私下里殴打我但她豁出去脸面不要就要做一个刻薄婆婆旁人也没有办法的。 甚至陈四牛都没有想到母亲会这样恨他恨到拖累他下一代都成了妾生子老太太也在所不惜这便是宗法的厉害之处了。 此事便是典型的宗法大于律法。 陈四牛在建祠堂期间上蹿下跳想做陈氏族长他是掰着指头怎么盘算都觉着自己当做。 恩权势便是这样欺负人的接族亲修建庄子家学他是不露面更是一文钱没出那合家上下就无一个男丁愿意最后大家便推举了长房的陈大忠做了族长。 这也说的过去照排序长房做族长却也是名正言顺。 可叹他与乔氏又卖了泉后街这边的宅子搬到了燕京现下就是想和好想求情也没有从前便宜了。 七茜儿可不管老太太与陈四牛的官司清明来这日她也忙的很上午要祭拜陈家的祖先下响却要去瘟神庙给廖太监烧大大的纸钱足足烧了两簸箩。 烧完纸还要去霍家庄那边给母亲上坟若不说陈大胜是个好女婿他媳妇分不清丈母娘埋在哪儿他就端端正正给两个坟头磕头烧纸。 待清明过去柳絮飘飞起一直没有收到帖子的七茜儿终得了一份体面的帖子那开国伯府常家在小仙苑的《离草苑》摆了赏花酒请了亲卫巷所有的奶奶都去热闹一下。 离草便是芍药。 清明一过春水将涨正是踏青看芍药的好时节。如此这日一大早七茜儿便换了新做的蓝织金璎珞春衫出行。 亲卫巷如今有六位掌家奶奶却只能去两位七茜儿与潘八巧至于旁的丁鱼娘春日正在服药保养成师娘从不出门应酬张婉如与卢氏又都是大肚子最忌去花香缭绕之处那万一冲撞了便不好了。 如此圆嘟嘟的新媳妇就跟小嫂子上了一辆车。人家新婚燕尔人家还娇羞便只细碎的吃了一路却甚少说话。 亲卫巷的日子那叫个美想吃啥都能随意跟后厨点。 七茜儿忙了整整一月今日才得几份清闲潘八巧不说话她就眯了一路直到了小仙苑下车她还有些恍惚呢。 小仙苑外车马云集香风缭绕那常府太太身边常来的赵婆子也早就候在门口单只接亲卫巷的奶奶们。 看到七茜儿这赵婆子就喜滋滋的上来行礼引着七茜儿往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问:“哎呦奶奶可算来了老太太在那边可是眼巴巴的等了您一早上了。” 七茜儿闻言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这两年里她跟常府上下所有的掌家奶奶都没有见过面一来她身上定了个孝期二来么她跟包氏常起纠葛是谁也不让谁的。 若是这次常府不在小仙苑赏花又连着派赵婆子来家里请了三次她也是不来的。 待进了小仙苑又换了两架小竹轿妯娌二人便被婆子们抬着一路便往那纵深里去了。 常府是开国勋贵算得一等的贵门这包的院子自是最大最阔绰的不说左右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单芍药一种花卉这里面就有万株。 轿子沿一条特开的宽敞□□直通《离草苑》行走间就只看到这来来去去的常家婢仆引着各家的年轻小姐四处赏玩不看花却也是满园俏色。有春风吹过便是一鼻幽香两耳的青春正好。 可惜下不去啊凡坐竹轿的却是各家执掌中馈的太太奶奶这种不操心不费力四处自由的日子便没了。 又不大功夫七茜儿与潘七巧被抬到一处精巧的三层木楼之下方下了轿子她们便听到有人高声招呼道:“亲卫巷的奶奶们来了!” 那声音一叠一叠的送进去便吓了潘八巧一跳七茜儿回头看她惶恐便伸手拉住她往里去。 又一重门与满园芍药的热闹不同这木楼里却是安静的也不知那建园的匠师使了什么手段进这木楼花香便换了淡雅水流香而那些热闹的声儿也奇妙的远远去了。 走不几步便听到几下拨弹悠远的丝弦竟是一下一下的揪着心肝拽着你往楼上引。 七茜儿接过婆子递来的一把香扇舞弄几下就笑道:“这个味儿却比外面的好是什么香啊?” 那赵婆子便过来笑着说:“回奶奶话不是咱惯用的香料是家里的几位爷在外面捎回来的大食香呢。” 赵婆子引路带着这妯娌上楼待走到拐口处那半掩的花窗就传来一阵委婉清脆吟唱诗歌之声隐约听得一两句却是东君艳红千朵仙宫枝头第一春什么的想那下面的院子里有才的姑娘就做了应景的芍药诗姑娘们可爱便娇娇悄悄一起念诵吟唱待唱完就挤在一起赞美道好好啊真是好的莫名其妙听声就醉了三分了。 潘八巧到底才成为掌家奶奶听到这声音便站住了她扶着手里的扇子侧头往下看去也不知道看到啥眼睛就亮晶晶的。 七茜儿看她这样便笑了起来说:“就~别想了从此这样的场合你便挤不进去了怎么?羡慕了?” 潘八巧闻言轻笑附耳对七茜儿道:“嫂子不知这样的风流别致的地儿她们可从不喊我的偶尔我脸皮厚去了也是贪那几碟子她们不吃的点心人家都有文采我是没有的就好点心不吃~就可惜了。” 潘八巧是亲卫巷嫁妆最少的奶奶马二姑给了多少聘礼她家便原样陪嫁来多少东西多一文的压箱底钱儿都没有。 可马二姑照样爱她尤其是她在家里拨拉算盘珠子那傻汉子便满眼痴相能看的口水都溢出来。 就如七茜儿所说论盘账的功夫潘家无人能敌甭看这是前世不出名的潘八巧亲卫巷其余五个奶奶合起来计算家生都没这小妯娌快自打她来了七茜儿跟张婉如便入了仙人境从此日子便美哉起来。 伴着楼下莺啼七茜儿的心情就格外好她与潘七巧又往上走终看到一面偌大的云纹石屏风赵婆子退下由婢仆引路打开竹帘往里就说了声:“老太太亲卫巷的奶奶们到了!” 片刻那里面便传来一老妇的洪亮声音招呼到:“赶紧进来!老婆子今儿倒要看看这爆碳生的什么样子?” 七茜儿闻言当下就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她摇着扇子慢慢走进去经过层层烟色的轻罗纱帘终探头看到好大一群老太太太太。 而那里面的众人便看到一位白白净净素素气气甜甜美美的娇俏小妇人将两只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 她就轻笑着说:“就是这样儿啊!” 那里面当下就笑了起来。 一位眉眼疏朗头发花白穿应节的菱纹花罗春衫年纪不小却抹了宫粉头插了新鲜的芍药花儿的老太太就对着七茜儿招招手笑着说:“好孩子你赶紧过来让阿奶好好看看你。” 两年多了这小媳妇就跟包氏来回挤兑就时时带累这老太太做中人转圜。 如今看到人家慈祥便总算唤起七茜儿的一些良心来。 她走过去就有婢仆端来垫子七茜儿便舍了潘八巧过去跪下接了婢仆端来茶盏高举过头叩首道:“孙媳叩请阿奶金安。” 家里的老太太早收了人家常连芳做干孙子那臭头与常连芳还是结义弟兄头都受了人家无数从哪儿论这常家老太太也得是七茜儿的干奶奶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接了茶盏低头认真的看了七茜儿一会到底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道:“哼今儿我且受了你这茶转明日我家老三回来咱还有一场热闹到那时这样的好享受老婆子却是还要受一次的。” 她说完喝了几口茶又道:“你啊就跟我想的一模一样是老婆子最喜欢的爽利样儿。” 常陈两家结契成为正式的亲戚必是要等当家男人回来主持才是正理今日也只是后宅妇人先见见面认识认识私下里亲香亲香也是可以的。 只礼不可费头回见到七茜儿就得给人长辈扣头。 老太太喝完茶就让身边的婆子捧了一个描金嵌螺钿的两层妆匣过来。 七茜儿双手接过回手递给四月又接了一盏茶抬眼去看这老太太。 老太太一笑便从身边拽过一个身穿淡青罗衫身材娇小福眉福眼二目天真唇边含笑的妇人过来坐下对七茜儿道:“我的儿这就是你干娘!” 七茜儿端着茶认真的打量柴氏恩怎么说呢?这太太在燕京出了半世风头皆因她时常提着真刀将自己男人砍至房顶能追杀半条街踩烂无数顶瓦。 偶尔常伯爷做事过分了开国伯府还会上演婆媳联手殴打常伯爷这样的事情轻易就给常伯爷个鼻青脸肿也不在话下。 柴氏噗哧一乐露出一对大酒窝这太太就是个没心眼的直肠子从前在家她跟大儿媳妇积怨已久因其婆婆身份也不好跟人为难便暗自生了不少闷气殴打常伯爷也皆是她的好儿子被丈夫送出换来一头猪。 这大媳妇没娶好二儿媳也是一般二媳妇夏氏旁的毛病没有就是有话不直说她腻腻歪歪哭着忧愁着为难着让你猜! 这又拿二儿子换了一条曲线蜿蜒的小河沟柴氏就觉着活不得了。 老常家三代掌家媳妇本身就未必是有多坏皆是人间朴素妇人就是没有搭配合适就针尖对麦芒了。 不然这老常家也不能成为燕京唯一的一门三户早早就分家了。 冤家成为婆媳老常家日子就惯鸡飞狗跳各自都是世上第一委屈其中大奶奶包氏因其得瑟的招人厌恶的小心眼儿小心机儿小盘算儿小算计儿便荣登常家膈应榜第一名。 高门贵妇心里有了疙瘩也不会露出来就都各自憋死了。 一直憋到老三在庆丰有了棋盘院憋到包氏把手伸到七茜儿身边被她三不五时照着脸啐照着面皮不客气的大巴掌开始常家的春天便来到了。 这世上小心眼小算计最怕当面打脸如此常家三代掌家太太都在这一年里饭都多吃几碗胖了足有五斤又因包氏吃瘪夏氏忽然就成了与老太太太太分享私密事的挚友如此包氏便在常家地位一落千丈说话渐渐不算数起来。 这世上就没得□□亲妯娌见天收拾的。 柴氏表达善意七茜儿就笑眯眯的奉茶道:“干娘金安干娘万福。” 她便是长成个猪样柴氏都爱死她了。 柴氏利落的接了茶也不只吃一口是一饮而尽吃完飒爽一拍巴掌便有四个小丫头齐齐抱着三层的妆匣子进来。 这种声势就把七茜儿都吓了一跳心中暗道老太太才给了一匣子许是头面的东西这做儿媳的给个镯子脑袋上拔根簪子才是不越礼这家人能过到一处真真就是奇迹了。 柴氏才不觉着错了她就豪爽的一指那些匣子对七茜儿道:“儿媳妇这些阿娘早就给你预备下了今日只给你一部分转明儿咱家走正式的礼干娘再给你多多的……” 七茜儿可不敢听她说完便赶紧站起来笑着道:“多谢干娘却不知道我两位小嫂嫂何在?” 柴氏犯了鹦鹉肠子的毛病人家是顶点不遮掩看七茜儿这样便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倒是小心且安心吧你二嫂子生了老二没几月这边在城外花啊朵儿的就怕冲撞了孩子至于你大嫂子我跟她说她今儿牙疼便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你们活猴姐夫回来了这几天我更的少皆因他上蹿下跳不好管束。 咳! 【初出茅庐】 93、第 93 章 动人心魄的丝弦换了幽怨素雅的尺八, 七茜儿就认识了一圈儿掌家太太, 算是露了个不错的脸儿。 她也知道一场哭丧, 自己名声不好了, 可常家上面两位掌家太太的名声却也一般毕竟动真刀子砍丈夫的整个燕京就这一户。 也因此能容了柴氏的人家, 多数心都挺大的那老话儿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差不离的心眼颇大的人交往起来就不咋累。 有常家老太太做引荐七茜儿确实交了几位感觉不错的太太。 忍着心里的耐心儿, 做出喜欢的样子听了尺八常家的婢仆就端来几盘子芍药花儿给七茜儿选, 七茜儿不好插花, 便取了一支粉的拿在手上应景。 待那些端着花儿的婢仆下去, 各户掌家太太又会看眼色, 便各自找了赏花的由头下去了。 七茜儿刚想告辞也下去手却被柴氏一把拿住还连连给她使眼色。 心中微愕, 七茜儿等到周围无人了这才看着柴氏问:“干娘今日却是找我有事的?” 柴氏闻言刹那脸上涨红, 好半天儿才期期艾艾道:“茜儿啊干娘问你你家里仿佛是还有几个弟弟未曾聘妇吧?” 七茜儿点头道:“却是如此的这不老四媳妇儿刚入门我也多方寻人打听着呢家里如今还有三个也都老大不小的就想着今年就无论如何也得把亲事儿折腾完了。” 柴氏其实早就知道等七茜儿说完她便把她的手攥的更紧了还有些急迫道:“却却不知道几位小将军今年都多大了?” 七茜儿想了下道:“都不小了有贵二十三二典跟四儿都是二十这俩孩子也记不得自己几月生人便只能按照他们老刀的规矩瞎叫着呗。”说到这里七茜儿就笑了下歪头对柴氏说:“难不成?干娘今日办的这个赏花会却是想给我家弟弟来一出红绳记么?” 柴氏本就羞愧又被这小媳妇调侃脸上更是涨红她讷讷不好言便由一直笑着的老太太插言道:“我的儿你可不要笑你干娘了此事都怪你那不成器的干爹他呀是坑了你干娘满门的姑娘呦……” 此处没有外人老太太这才低低说起事情的原由来。 今日确是早有预谋随着上月潘八巧入门怕耽误了好事儿这婆媳俩这才瞒着家里的两个小媳妇儿办了这赏花会。 这一来么老伯夫人还有柴氏想给常连芳寻一位门当户对的好小姐这第二么就是为了娘家的侄女儿。 柴家女儿嫁不出去由来已久说其原由要从常伯爷常免申说起了却说元年那会儿皇爷大封天下常伯爷虽是粗人却有个细腻心思他料定功臣最初必得重用可若想长久富贵不被帝王厌弃这人便不能圆满了你得有点儿毛病。 这位却也是古代话本子听多了老头儿思来想去就想出一个粗鲁愚汉怕老婆的戏文还拉了家里老娘跟媳妇儿一起跟他一堆儿演。 后来么自是皇爷圣宠越来越多派出去平叛都用的是他更不防备他却可怜了他舅兄家的适龄闺女都已到花期了竟是无人问津的。 人家谁家吃饱了撑的好不容易养一个好儿子给她老柴家练刀玩儿?没看常伯爷是什么人物那是一身武艺征战无数的开国功臣照样不是常顶着黑眼圈上朝。 常家戏本子是唱完了好处也捞到了。 可是连带的毛病也露出来了柴氏他哥也算是堂堂的四品按察使副使可家里姑娘最大的这都十九了上门说媒的竟都是那些不敢想的下等婚配其中竟还有鳏夫上门这就让柴氏娘家都回不去了她娘家那边碍于常家父子圣宠虽不明说可多少也会露些埋怨之意这就坑的柴氏连娘家都不敢回了。 这不是过了年皇爷下旨赏封了一百多位功臣么亲卫巷的这群小老爷便显露了出来可不敢小看呢都是一鼎食的实在官身柴氏思来想去就觉着分外合适这才把七茜儿找来说媒了。 管四儿他们在燕京也不是没人看得上看上的人就多了去了。 人家现在手里身上差了哪点儿?单凭一个没有公婆侍奉进门就能掌家便引无数人上门说合偏管四儿他们也老实谁来就都是一句话家里有嫂子做主呢。 甭说从张婉如到潘八巧七茜儿给寻的媳妇儿就没有一个不好的。 说来也有意思常老太太是满腹内疚的说了原由她到也没有说自己儿子那馊主意就拐弯抹角说都怪自己都怪自己非要强迫儿媳妇管着不成器的常伯爷谁能想到竟连累人家娘家。 她说完那远远的戏台上竟送入一声唱词道:……可怜我却是个伶仃孤苦人思想起来真好不伤心失意呀…… 一屋子人顿时愣住半天才一起笑了起来。 柴氏凝神听了会便问屋外:“这一出是哪家小姐点的?” 那屋外婆子说了个名字柴氏便看着自己婆婆微微摇头笑到:“这种性子可不成的。” 老太太点点头笑道:“就是这样年纪小小自怨自艾不好不好……” 七茜儿却在一边儿低头思量半天儿才问:“却不知干娘家有几个未嫁的侄女儿?” 柴氏面色涨红就慢慢伸出四个指头。 呃竟有这般多么? 七茜儿不愿意大包大揽便暂且应下预备回去托人侧面探听探听若是人品好就怎么都可以若是人品有暇便是陪嫁个金山银山她也是不愿意的。 至于什么提刀子砍夫君哼这世上就凭什么有汉子打老婆的道理?若是那臭头乖了还好若是他不乖自己照样一巴掌给他扇到百泉山里让他抠不出来信不信。 想着心事儿七茜儿只在离草苑坐到下响早早就带着潘八巧离开回去路过庆丰城门的时候她们的车子却被一群小丐围住了七茜儿撩起车帘手里便被人塞了一个布团儿。 待那些小乞丐散去七茜儿便一路握着这团布待潘八巧到家下了车她才打开借着车外的光线看了一眼。 却是辛伯约了她今晚庆丰城外老地方见? 这都躲了自己多少日子了这老东西总算舍得出来了。 伸手将布片碾成灰烬七茜儿提裙儿下车便有佘吉祥满面扭曲着过来说老太太竟请了江老太太家里小住。 真真晴天一个大霹雳砸在脑袋上七茜儿难以置信的看向佘吉祥佘吉祥无奈的点头叹息道:“奶奶快去看看吧您便是不回来我都预备打发人请您去了!而今老宅都把西厢房打扫出来了人家那不是住西厢房的主儿啊奶奶您就赶紧想想咱该咋办吧!” 这是有点闪失连累全家掉脑袋的大事儿啊。 七茜儿扶住身边的山墙叹息半天才无奈道:“既既人家老太太不想暴露行迹咱就一糊涂着反正……不知者不罪是吧?” 佘吉祥的心也是反复裂开又反复自愈好几次了他到底点点头道:“哎我也派人京城里找老爷说去了您先过去看着点儿吧咱们老太太……哎!” 这也是胆子太大了些。 稳稳心神七茜儿站在原地半响这才伸手提了新摘的一篮芍药花带着四月她们往老宅走。只走得半响便又听到乡下才有的渔鼓老三弦之音? 再凝神听词儿却是一出《湘妃榻》? 七茜儿当下脚便又软了。 可怜咱活了两世的妇人就见了多少世面便是再有经验她也绝想不出自己家老太太勾能引了人家宫里的老太太来家听《湘妃榻》。 这湘妃榻故事~压根是上不得台面的淫本子啊就说的是一赶考书生路过小村因夜雨借宿村中人家大半夜他正挑灯夜读读来读去这就来了小寡妇倾诉孤单孤苦…… 好半响七茜儿就捂着发颤都心肝儿看向佘吉祥两眼都是难以置信。 佘吉祥便很苦恼的说:“回奶奶本无事的可入街口的时候咱家老太太就看到一对背着老弦子的瞎子夫妇咱老太太心善就说让他们来家唱上几日一来让他们吃几口饱饭二来也给人家老祖宗解闷儿那走街串巷赚这份钱儿的那能有啥好本子?听好书的人家都请燕京的名先生了……” “别说了!”七茜儿低喊一声一伸手还得推推下巴硬是推出一些笑意这才脚步发软的向着老宅走。 她却没看到佘吉祥就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我常常庄子里跟佃户打交道这才知道这些淫本子可家里的小奶奶才几岁?她是如何知道这一出《湘妃榻》的? 他却如何能知七茜儿那辈子做寡妇久了人便飞扬起来人家不但悄悄找了爱听淫本子召集一群寡妇私下聚会还会悄悄买了淫本子悄悄看。 甚至人家还评价过淫本子写的才是人间本真那才子佳人皆是放屁没味儿之言。 就可怜七茜儿走到老宅门口到听的更清楚了这里面正唱到:……雨淋淋帘房孤塌暗淡淡残灯照寒窗可怜奴也是家中娇娇女也有碧玉幽兰芙蓉样……而今冷雨寒露打奴这多愁身……” 啊啊啊啊这下面便有你那哥哥心疼你唤了你去一边儿那哒儿~私密地儿耍子了…… 七茜儿揪揪嗓子就在门口声音的干哈哈几声接着大力推开家里的大门便张张扬扬的进去大笑着道:“哈哈哎呀!!阿奶啊!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院子里丝弦停歇瞎子夫妇凝神倾听一干不明真相的老寡妇就有些错愕的齐齐看向七茜儿。 没错!这院里咱老太太是老寡妇江老太太是守活寡的大肚子卢氏是个前寡妇吕氏杨氏是个正在守孝的寡妇。 也不知道咱老太太咋找的人反正热热闹闹一院子就连七茜儿这新来的她上辈子也是个寡妇。 七茜儿故作诧异的四处瞧了一圈接着又笑了起来:“哎呦!这么多人呢?”说完她就扭脸对佘吉祥嗔怪道:“如何不跟我说咱家来了贵客了?这也太失礼了!” 佘吉祥讪讪故作来不及抱歉道:“回奶奶话这不是您下了车提了花就来找老太太了么都没来及呢。” 七茜儿一步上前就拦在说书的瞎子前面对着圆嘟嘟白嫩嫩正因为小寡妇悲苦两眼涨红的江太后一施礼道:“哎呦~我的菩萨您怎么舍得来我家佛光普照了?” 她这话讨喜江太后顿时抿嘴笑了起来她一辈子都跟旁人小心翼翼头回到交好的老姐妹家做客心里总有不自在的地方。 真想不到的人家这孙媳妇特会来事儿一句话便将自己那别扭劲儿给驱赶走了。 如此人家真是没半分太后架子主要也没被养出太后架子。 老太太就挺不好意思的说:“你这孩子可不敢亵渎菩萨我算什么菩萨呦……” 只她还没说完家里闯祸的祖宗就是一声冷哼道:“咋?你不愿意啊?” 亲祖宗啊您这话说的是一点都没给子孙万代留后路古今几千年您老人家是头个把皇帝老爷生母带到家里听淫本子的。 七茜儿心肝脾肺肾都拧做一团儿偏又不能带出来还得笑着说:“啥愿意不愿意瞧您说的这话?我都都愿意死了!” 她一伸手拉住江太后胳膊晃了几下又从篮子里取了一朵红色芍药花给这江太后插上最后便将脸凑过去摆在老太后脖颈处给自己家闯祸头子看到:“瞧瞧这才是亲亲的奶孙俩儿都是一般的貌美您看是不是?” 她这样一说满院的人便都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岔开淫本子这事儿了咱老太太偏还得扭过来就见她吃醋般酸不拉几的说:“哼!既这样你们祖孙俩就边上去亲厚吧我这孤老婆子忙的很呢好好一本书就只听了个开头儿你赶紧走开碍着老婆子我听书了。” 七茜儿吸吸气立刻又趴在她的肩膀上哼唧道:“奶你不疼我了?” 老太太依旧生气:“哼疼不起了良心坏了的东西多少细米细面我养出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疼?我有的是人疼着。” 七茜儿假意恼怒又扑到老太后身上撒娇到:“江奶奶您看我阿奶恁小心眼儿呢……” 她一边说就一边用脚去踹身后没事儿人般的邱太监。 邱太监被她踹的一个踉跄站稳便莫名其妙的瞪视七茜儿。 七茜儿扭脸看他满面无辜心一横便大声说:“阿奶啊其实其实……今儿跟您是想商议一些重要的事儿。” 老太太一愣:“重要的事儿?” 七茜儿使劲点头又看看周围对着卢氏便是一个飞眼卢氏立刻会意站起来便笑着说:“呦家里有要事我们就转明儿再来这书且暂记着段落明儿接着听。” 说完她带头离开七茜儿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别的人这次大家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待众人都走了那对瞎子夫妇又被佘吉祥满头汗的请了下去江太后也想走七茜儿便道:“哎呦~我的老菩萨您可不能走了您跟我家可不是外人这事儿吧还真得跟您这样有经历的老人家商议一下呢。” 江太后一辈子身不由己没想到自己在陈家竟被这样重视?她心里欢喜便坐正了拉住七茜儿的手问到:“真跟我商议?” 七茜儿点头如捣蒜老太太就不自信的说“那那我成么?” 七茜儿点头:“成!太成了!” 可啥是需要商议的正事呢七茜儿眼珠子转了几圈又看看满眼困惑的老太太想起今日在小仙苑她就终于说:“老菩萨今儿我不是接了那常伯爷家的帖子么?” 江太后想了下伯爷?她知道的伯爷一大堆姓常的就有三如此她便问:“是咱老邵商的常还是前面的那些常?” 自家闯祸头子一听便插话:“老姐姐自是邵商常咱家说起来与他家还是干亲呢他家小花儿可唤我干奶奶呢。” 江太后闻言更迷糊了:“小花儿?” 有人帮七茜儿搬来凳子回头一看却是一脑袋冷汗的邱乐邱太监。 他被佘吉祥拉出去一顿解释吓的要死不说还被惊出去半条命心里到现在还是颤悠的。 甭说旁个今儿这事只要被宫里知道了他这个大总管许能保住一命可周围侍奉的却是一个都活不得了。 一国太后野游在外借着拜佛的名义听淫本子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他自小净身甭看环境险恶却也不知道《湘妃榻》是个什么东西。 邱太监感激不尽就亲给这救命的小娘子搬凳儿还对她竖竖大拇指亲扶着七茜儿坐下七茜儿坐稳才道:“哎江奶奶您可不知道小花儿是我阿奶乱给人家常连芳起的小名儿谁知竟坑了人家这几年甭管人家连芳怎么折腾硬是一身好本事却被人喊成了娇花儿她是个长辈人家不好说什么可是背后没少跟我哭呢。” 江太后愣怔下好半天才问:“常连芳竟叫小花儿?” 老太太扭脸哼了一声道:“咋叫花儿不好啊他本生的就好看再说了这名儿多小啊小花小的阎王老爷都不惜的收呢若不是我给他这名儿你信不信沙场上他早有事儿了。” 江太后听完两只格外单纯的眼睛便慢慢升起一些笑意接着咯咯咯的大笑起来最后眼泪都笑了出来。 看她笑老太太难得就有些恼羞她伸手拍着七茜儿道:“你这丫崽子活脱脱是个外倒狗儿好端端的让她捡咱家的乐子你你快说你那正事!” 七茜儿心里尴尬的赔了一会儿笑到底说:“啊对正事正事老太太今儿常家不是请我去小仙苑赏花么就是我那干娘柴氏她说想把自己的三个侄女儿给咱四儿他们做媳妇儿呢。” 这也是逼不得已寻的由头却没想到老太后是放在心上了她认真追问道:“三个?” 七茜儿点头:“对三个咱有贵二典管四儿都没下家呢也都老大不小了年初咱家这三个凭着天恩官升一级这就入了燕京那帮太太的眼儿了。” 人家说正事边上闯祸头子又往歪了带:“咋这时候就叫了干娘了?礼数都没走全香案都没摆那有这个随意的道理!那她她给咱四儿说的媳妇儿家里底子厚不厚小花儿他舅舅是几品啊?” 七茜儿又能咋只能哄着道:“奶啊就早晚的事儿早喊几日也没啥的。” 老太太就有些不愿意了:“不是这么说的那从前就没啥可这一年我就心里不舒坦了你就说她家那个包氏那又是什么人?瞧瞧成天给你寻的那些麻烦乡下人都不如呢。我都想着不与他们家做亲戚了那眼小成那样三瓜俩枣都扒拉的门户顶点都不大气。若是做了干亲她可算作你嫂子呢到时候你活在她屋檐下那得多为难啊?” 这才是真心疼自己的人呢也不管旁人是啥富贵门就怕自己吃亏。 闯祸便闯吧反正自己总得给兜了住了七茜儿伸手拉住老太太笑说:“奶!没事儿的我又没吃过亏。” 老太太一想又顿时得意起来她歪脑袋就跟江太后炫耀道:“老姐姐可不是我炫耀这丫崽子厉害劲儿的凭老常家那包氏哼!来十个都不够我这孙媳妇收拾的……” 也不知道您傲个啥呦这世上谁不喜欢贤良淑德温婉谦和的女子呢。 七茜儿松开手拍拍额头刚想解释便听江太后笑着说:“这点好厉害点好我就喜欢厉害的。” 她半生都唯唯诺诺便是想发个脾气都不会发如此便更爱惜的拉住七茜儿的手道:“好孩子你遇这样的事情先找老人家商议是对的你既问了我那我就说了啊就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七茜儿赶紧点头道:“老菩萨呦您可真是及时雨了我们打外地来的从前什么家门您也清楚那燕京贵门里的事情那当真是丁点儿都不知道名义上管四儿他们倒是喊我一声嫂子可这人生大事儿一次做不好便是半辈子埋怨我就缺您这样见多识广有经历的长辈指点一下。” 七茜儿这样说老太太也是在旁连连点头道:“可不是这话老姐姐我住在这街里小二年了也就认下你一个实在亲人我什么见识你问我过了这些时候地里要何时灌水我就知道这谁家门里水多深咱那清楚啊?” 江太后看她们真心请教便笑了起来她终于挺直脊背道:“我的儿那那若你们这样说要要是我的意思啊一气儿找老柴家三个姑娘这事儿啊我看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有些傻的整的亲们接受百分百防盗却忘记自己总有地方写的不好让亲们失望想少买几章就更改了防盗百分之九十啦!嘿嘿!对不起呦! 【初出茅庐】 94、第 94 章 人跟人的经历不一样, 看事儿的方向便不同, 江太后甭看一辈子身不由己, 当她把亲卫巷变成后宫去考量, 这老太太还是极有见识的。 她对七茜儿说:“……老身也是吃斋念佛的人按道理不该随意打破旁人的婚姻坏了我的修行可你家不同的。”老太后诚心诚意的拉着七茜儿的手拍了几下说:“阿弥陀佛, 我与你阿奶一起习惯了她是个没心眼儿就连累你们受了许多罪也是不容易呢小小年纪的。” 帮着七茜儿扒拉了几下碎发老人家便继续说:“从前老身就常听你们阿奶说起这几个孩子, 那!具都是好实诚孩子。柴家甭看是跟常伯府做亲的那也是配不上咱家人的, 咱家这几个已经上了仕途, 凭着这一样就谁家子弟都差了半等。 你一说是邵商常, 老身便知道是谁了, 那就是个走舅兄梯儿的素淡家门也非是人家人品不好我也不敢妄说人家是非, 而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嫁给一门的兄弟一朝一夕看不出来可时间久了, 肯定人家自己人要互相亲香的咱也不怕她们亲香可好好的一家人的日子就凭什么劈成两半过活?” 老太后说话很有余地七茜儿一听便明白了她低头思想就听到自己家老太太在边上说:“是这个道理你江奶奶说的一点没错到时候人家是一家人你又算什么?” 老太太一拍手分开:“鸡飞蛋打!” “哧~!”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七茜儿也笑着说:“您老人家说的对只我今儿已经应了人家的也是想着我们臭头哥几个初来燕京那会朝上就没少得老伯爷父子的济那会子我们家才到哪儿?人家也没有嫌弃咱家门低呢这人得想着旁人的好人家老太太出面都那样求了您叫我怎么回绝?” 老太太连连点头:“是啊我们茜儿最有良心了但凡得人一点好那都是十倍百倍的还着。” 江太后就笑笑用手点点七茜儿的额头道:“亏你在外有个泼辣名声就该让那外面的都来家里瞧瞧你这没出息样儿!回绝什么?我们可不回绝。” 这又是何意啊? 老太太与七茜儿一起看向江太后可江太后却拿着七茜儿这双手反复摸来摸去摸到她手中有老茧就想起老姊妹常说这孩子亲手给她还有她干爹磨面吃孝顺孩子谁不爱啊。 自己那傻儿子倒是一宫的嫔妃那送到自己手里的针线凭着哪样不是巧夺天工的手艺可那是嫔妃的手艺么? 她也做过贵妾反正她是不给那老不死的做针线的甚至菩萨面前她都不给他上一炷香。 更何况那佘青岭跟郑家许多的恩怨江太后天然就站在佘青岭这边不然也不能跟老太太交好。 江太后心里翻了几肠子最后便露着慈爱说:“我的儿咱们女子这辈子生来便腿短是哪儿都去不了的还要反复托生三次第一次托生父母不得选第二次托生夫君又不得选剩下这次便是靠自己了若是自己不立起来便做那桑寄生来去无根脉活在旁人的树叶之上随风飘着那柴家女子本就可怜被亲家带累耽误了花信咱们何苦雪上加霜又做那造孽之事你啊就欢欢喜喜的过去就说咱应了。” 七茜儿愕然:“应了?” 江太后点头:“对应了!还得欢欢喜喜诚诚恳恳大张旗鼓的应了。而后啊你就可以去求他家小娘子的八字了老身也说了也不是他柴家女子不好却不该都送到咱家来如此咱就答应一个剩下的随你道观里寺庙里找那有名望的大师去看一看最后就只说八字不合舍不得却也没办法如此便两家都过的去了这世人总要说嘴你却不能把脸送过去给人说。” 还可以这样? 七茜儿就眨巴下眼睛:“可若是八字都相合呢?” 江太后听完便乐了还带着一股子娇惯小孩儿哄着她的甜腻劲儿说:“小傻子他家女孩儿的八字是死的咱家那几个孩子?又哪个知道自己的八字儿?你只管私下里问问青雀庵的师太再选那必然相克的时辰报上去到时候凭他们是谁也怪不得咱的头上你说是吧?” 她说完七茜儿骨头都是酥麻的就想怪道人家是后宫里熬出来的这么大岁数了她若想哄着你嘿!自己这骨头便麻了。 七茜儿心悦诚服:“却是这个理儿学到东西了呢多谢~阿奶。” 她也娇了一下。 江太后听完就笑了还一把搂住她说:“我的儿你才多大?小小年纪又担着这一家好几门的营生就已是超出旁人百倍了咱不急慢慢学着就成这活人呢~最忌讳过刚你可别觉着自己头硬什么都能顶的起来嘿最后便把周围的人养的都觉着你硬遇事儿先让你吃吃亏却也没什么……” 老人家许是觉着腰困便就这七茜儿的手站起来道:“这风儿舒坦老身也不常下山咱娘母姊妹也四处溜达一下?” 七茜儿道好便扶着江太后出门一月就扶着老太太跟在后面。 倒是出门的时候老太太就难得说了句有脑子的话:“茜儿啊你跟你江奶奶多学学阿奶我呢就是个见识短浅的也不识个字儿到底教不了你什么。” 江太后闻言就扭脸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如今有这觉悟却也是长进了也不亏我教了你这些时日。” 这老太太说话那温柔似水的高贵劲儿就像个疼爱世人的活菩萨。 这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出了门便沿着后巷的巷道随意往棋盘院那边溜达过去了。 江太后边走边说:“从前我就认识一个人她那个脾气那个脊梁骨就恨不得把天都撑起来人活了半生她从没有一日服软的……” 七茜儿瞬间便明白这老太太在说宫里的郑太后她心里颤悠却只能笑着回话道:“是啊?” “可不是我从前在老家的时候福气到了就遇了个有道行的师傅那师傅手段既不能移山填海也不能翻云覆雨却最会慰藉人心你心里便是有什么苦只要跟这师傅说说话便百病全消了。 我记的那师傅说人世间不管是男女有些苦是肯定来的二十岁是二十岁的为难三十便是三十的为难做人家闺女是闺女的为难做人家媳妇儿是媳妇的为难为人子为人父有些难处是一样的可等那些难处来了你却不能太硬得周遭亲人都说说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对吧?” 七茜儿点头江太后就拍拍她手重复:“甭养他们一身的坏毛病好为难死自己?” 七茜儿松开她的胳膊施礼道是。 看她这般乖巧江太后便更爱教了:“我的儿你记住你得学会容便是孤苦伶仃没人帮了也别跟自己硬你自己多可怜啊都是一个人儿了还要欺负自己么?要容着那些为难发生不能气也不能恨为难就在那边也不是你硬一脑袋恨过去便解决了的事儿死不了咱就慢慢来它总有一日便不要紧了……” 江太后停在巷子口左右看看忽就伸手对着空气一抓笑的极诡异道:“你啊得学那藤缠树学那绕指柔她总有一日硬不动了就该着你一圈一圈的缠死……她了!” 说完她对七茜儿眨巴下眼睛道:“记住了?” 七茜儿笑笑又冲她施礼道:“记住了。” 如此老太后便拍拍她的手背道:“好孩子。” 可七茜儿心里对老太后这话有些思考的也没全听却不觉着这老人家说错了。 其实后来民间有话是这样的那宫里的郑太后倒是一辈子刚烈竟是谁也不让的可是她没了之后却睡在太上皇左边满朝大臣们倒也是说于礼不合可皇爷也有话说他说我母亲一辈子都没有争过难不成做儿子的给母亲争一副棺的位置都不成么? 后这老太太便在丈夫的右边下了棺。 可这样便真的对么?活着的时候都一辈子憋屈死了死了一了百了那是啥也不知道啊。 也罢了过来人便只当哄老太太玩儿吧。 众人簇拥着老太太们围着泉后街逛了这几条街里的奶奶庙龙王庙甚至山边的山神庙都去了。 江太后是个虔诚的她看到庙上的瓦片零落便捐个屋顶看到龙王爷金粉脱落便捐了金身又见山神庙要什么没什么她抬手便捐个新庙。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个皇帝来就什么庙都不敢放过哪路神仙也不敢怠慢。 这老太太不常溜达这么多路晚间便饭都多吃半碗又喝了小半碗原汤化食儿早早就歇下了。 七茜儿把两位祖宗侍奉好回家自己躺在炕上熬到子时末刻这才悄悄换了衣裳从窗出去一路连纵去至百泉山下老地方。 而百泉山下辛伯早烧起一堆篝火正在烤羊腿。 大半夜这香味儿便格外明显远远的七茜儿就闻到了。 她落地从暗处走出对着辛伯就笑道:“呦您老人家胃口好啊?”说完坐下又继续调侃:“您这是不修仙舍得出来见我了?” 辛伯是个自在个性他早就羞愧完了听七茜儿讥讽自己他便笑着说:“早不修了有娘娘这真仙在世小老儿又何必远处烧香?” 他说完提起牛耳刀从羊腿流油焦香处片下一条递给七茜儿。 七茜儿也不客气就摘下面具接过这刀从刃尖尖上啃着吃肉她吃了一会儿便觉着对面目光不对抬脸一嘴油的问辛伯:“您看我作甚?” 辛伯到现在都是难以置信的听七茜儿问他便笑着摇头说:“谁能想到天下闻名的百泉山榆树娘娘竟是个官老爷家后宅的掌家的小奶奶!” 七茜儿咽下肉自己动手又片下一块道:“做掌家太太不好么?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穿轻裘住大宅来去婢仆成群我吃个豆儿都有人去壳儿有再多的麻烦也就是个小院子的事儿!这江湖又有什么好?要么不出事一出事便有人命因果在里面我是吃多了撑的放着好日子不过?您今晚寻了我来到底却是何事?” 辛伯一笑:“还真让娘娘说中了一出事便有人命因果在里面。” 他站起来转身走到身后大岩石边上将一堆乱七八糟的树叶枯枝扒拉开便露出二十几只大银箱。 七茜儿一看到这些东西便发了愁:“我说辛伯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东西的。” 辛伯点头伸手揭开一个银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民锭抛了几下道:“自然是知道的可江湖不好小老儿也挣脱不得了。他们外面的都说只有我能跟您联系上咱也不能连累六好无咎那俩孩子就只能由我这把老骨头来回折腾了。” 辛伯也是个看不起银钱的若是看得起他又何苦做了老丐。 顺手将银锭丢到箱子里老人家回到篝火边才说:“两件事这不是春日里来了么娘子虽说不要供奉了可是规矩便是规矩您不要旁人便露出来显的贪财了这天下老隐也要养家糊口您这么做不是招人恨么? 咱庆丰挨着燕京又是个热闹地儿到底这供奉不少谁家也不敢逃了账目您说给了朝廷也成的!咱大家伙就坐在一起便商议了一下还是依着您去岁的吩咐把供奉交付九思堂了后来那京里便有了意思说也不能总让您吃亏便给您留了一些让我转交与您。” 七茜儿立刻摇头:“有的钱就是粘一文回去那背后也有天大的麻烦那朝廷上的老爷们惯会的手段便是唱变脸戏。那九思堂是做什么的就是想把天下归一您信我从前只要从朝廷钱袋儿里分润过的怕是以后都不落好呢!赶紧送回去这钱儿我可不收我家又不是没有俸禄我身上可还有个诰命呢!” 辛伯听完便大笑起来。 笑完他继续道:“这第二件么是有人闯了大祸招惹了那秦舍就想花三十万贯买您的庇护。他家想在百泉山租两亩地盖一座小庙再寄放一个人也不是白寄放第一笔给您三十万贯以后就每年三万贯这价码您要不如意咱还能跟他家撑撑。” 七茜儿抬手将肉刀插在羊腿上看着火焰好半天才问:“谁啊?” 辛伯叹息:“当朝开国候太子少师过些时日便要去金滇做封疆大吏的谭守义长子谭士元。” 七茜儿当下便愣了竟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陈大胜几个人的事儿她自然是清楚的除了不知道他们要报仇陈家可是有人命折在谭家军里了。 想到这儿七茜儿忽然便笑了她抱着膝盖看着篝火好半天才问:“是谭家军的那个谭士元?” 辛伯苦笑:“还能有谁小老儿从前欠了个大人情如今人家拿恩要挟我做中人说和我便不能拒了。” 七茜儿点点头:“这样啊方才又听你说秦舍?后山那个刻碑的那个秦舍?” 听她这样问辛伯就好不苦恼的说:“娘子啊你要闲了就多问问我呀小老儿也没事儿做日日就在城墙口溜达我是愿意教您的。” 七茜儿翻白眼:“我又凭什么要学?” 辛伯无奈只得说:“这天下能与南北护国寺齐名的便只有一个秦舍!” 听他这样说七茜儿就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啊知道了!然后那谭家的知道秦舍败在我手就想借我禁步碑躲了那秦舍对么?” 辛伯点头:“是这样一年三十万贯也是实在价格了可小老儿却知道您就未必愿意。” 七茜儿闻言便笑道:“没错儿天下姓谭的就这家最恶心甭说不帮我也不瞒着你有他家人站在水边我不推就不错了!你也知道我的根底我家可是在他家丢了不少人命呢! 对还有我家那臭头也在他们手里没少受罪就不提这事了来您跟我说说这些人又是怎么倒霉的?缺德玩意儿遭了报应这事合该普天同庆啊!” 就听听这幸灾乐祸的语气。 辛伯笑着摇头很无奈道:“您看您这老隐做的竟是一年到头一文钱儿好处都落不到手里。” 七茜儿听他这样说便颇为傲气的一晃脑袋道:“我是缺这三瓜俩枣的么?你赶紧说那谭家怎么招惹的秦舍。” 辛伯想了下便道:“官宦人家水深具体的小老儿也不甚清楚这边得的消息是谭家父子争权那谭守义也是个心狠的就把儿子谭士元送到了庙里做了和尚。 这还是去岁的事儿那谭士元的弟弟谭士泽不是死了么他从前有个相好的便是秦舍的大小姐现在人家出家做了尼姑却没有法号是叫做情不移的……” 七茜儿插嘴:“倒~是个痴人。” 辛伯添了几根儿柴笑着说:“嘿……天下谁人不痴?是个人那都有痴的地方那老谭家自古就是一家古怪种子那谭士元被关在庙里自是不甘愿的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传信给情不移又将谭士泽死因做了诱饵。 哼!人家情不移救了他转身他就想灭口还联系了玥贡山药谷里的老隐害人情不移中了收魂汤去窍指许他都没想到情不移会逃脱回身便在大梁宫内折腾了好些日子。 后来那事儿娘子也清楚就一直疯魔到秦拙入京这事儿才了了您的禁步碑便是这样来的。小老儿今日便跑个腿出个力!话传完了便完了。您不愿意我能咋办?而今那情不移就满世界追杀谭士元秦拙又就跟玥贡山的干上了这事儿咱百泉山可不掺和。” 七茜儿听完也是觉着不可思议万万没想到去岁家里遇到的祸事原来根儿在这里呢。 她用木棍翻了几下篝火轻哼道:“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么?怪不得正月到现在咱庆丰的斗台是安安生生的那玥贡山也不来作妖了。” 辛伯却微微摇头:“难说啊秦舍这两代却一般般的不是我小看秦拙从心性看前程秦舍后继无力情不移又是个情痴玥贡山到底人多势众输赢还不好说咱们百泉山与他们的恩怨早晚有对上的时候。” 七茜儿点头站起伸伸懒腰道:“来便来随他们吧您受累了结这两件事两边咱都不管可是这谭家么我就得给他们家添下柴了。” 辛伯也站起问她:“却不知?娘子想如何添柴?” 七茜儿就看着山下道:“您这个消息朝廷知道么?” 辛伯微楞想了下问:“哪个消息?谭家的?” 七茜儿摇头:“情不移去大梁宫折腾那事儿。” 辛伯摇头:“朝廷当然不知道甭看九思堂面里光论消息来源还是我们丐门您的意思?这事儿要让朝廷知道?” 七茜儿就点点头:“对!那些大老爷白拿俸禄了?再说了这事儿可是惊圣驾的大罪!那大过年的我那架也不能白打了你说是吧?” 辛伯点头笑道:“成回头我便露些消息给六好他们也算是给咱自己人送个青云梯您看人选合适么?” 七茜儿轻笑:“再合适没有了……” 清明早谷雨迟春雨前后播种时。前种瓜后种豆润物无声雀芽子。 眨巴眼睛谷雨过了立夏初至这满大街的燕京人便吃到雨前茶。 又一如往常的清早内城东市刚开街里各家铺面刚下了门板子那货物还没还没上柜坊市街便听到隔壁花街好大一阵惨叫声呼救声。 有那好奇的掌柜抱着店铺门板左顾右盼却也没看多一会儿便从一处小巷子里卷出一个巨大肉蛆。 那蛆又肥又大等席卷到家门口各家掌柜躲在门后才看清楚竟然是一个上身穿白色丝绸亵衣下身竟裹着一件女娘衬裙的奇怪人? 这人身若肉山肚若弥勒满面是血模样惊恐还一路跌跌撞撞大声呼救不止嗓子都哑了的喊到面前这下看清楚了却是顶有两个明显戒疤的胖和尚? 那头顶一个点儿的唤做清心是出家第一年有的这两个点儿么就是乐福。 这显然是个新和尚却不知为何如此不虔诚你既已出家昨夜如何敢睡在花楼之上? 各家掌柜赶紧上了门板见这和尚满面是血也不敢动就死死顶着门悄悄的看着看他一路滴答血呼着救的拍了好些门板。 都是和气生财的买卖人谁敢管他啊不近看以为是鼻子被打破了等挨着门板缝儿去看就吓死了这胖和尚的鼻子竟被人削了。 没人开门也没人敢援手血越流越多那和尚终于就倒在街前等他趴下又有就近的掌柜这才看清楚这和尚左手五个指头竟也没了都是旧伤他倒下那些断指并未流血只有新鲜血疤。 远远传来巡街衙役呼喊之声。各家各户才刚松口气便见一白衣尼姑从屋顶飞身下街她提着一把宝剑径直走到这和尚面前冷笑说:“谭士元我知你能听到你呀就好好回去养着伤这是第六剑待你好些了再找地方躲着三日后贫尼再来寻你……” 说完这尼姑一个倒纵离开待那些巡街差役跑过来便听到那肥和尚一声哭嚎道:“爹啊!救命啊……救命啊……” 【初出茅庐】 第 95 章 武帝杨藻站在新修好的九华殿外, 凝视天空的鸽子, 屋檐下铜铃, 他忧愁的想, 上下几千年凡举做皇帝的便数自己最命苦了。 登基小两年帝位好不容易手里挤出一些散碎银子才将将修好前朝几座大殿, 他入了九华殿龙腚在九龙椅上还没稳当便听顺天府尹来了然后御史台也来了人刑部也来了……接着已经离京的谭守义五百里加急求救信, 也来了……。 难不成他这个皇帝是给老谭家做的么?怎么就他家事儿多? 昨夜才得的消息, 谭士元罪该万死!可不论前因, 情不移在燕京闹市提剑伤人, 便是违了朝廷律令。 他该如何是好?一件一件的麻烦事儿将谭家从他心里, 移到了脚底板而今听到这个姓氏便是一阵阵的恶心。 他难啊一个是谭士泽的亲大哥, 一个又是谭士泽的未亡人皇爷心里烦闷竟也想做个翻脸无情之人, 便随那些混账东西去了。 可又不行啊文武大臣们需要交代燕京百姓需要个交代甚至这天下都对燕京伤人事件都有所关注。 去岁情不移还是个疯尼可以悄悄放过而今她可是清明很呢。那么又让谁去提拿情不移归案呢? 谭士元他便是有罪却也需要情不移告他啊凭着那女人那骄傲劲儿这亏他杨藻就吃定了。 又想想谭士元最近受的罪倒也解气的可是这人既然违反律令却也得归案的。 如此杨藻便深深叹息又扭脸看着九华殿的匾额想许这个前朝皇帝执政的地方有些不吉利吧? 文官告了状便完了责任可皇爷从九思堂看到兵部爱卿们便都挺尴尬的实在是……打不过啊人家疯魔的时候都能掀翻皇宫现在人家可是清醒的。 谭守义一连几封信几百里的加急的哀求皇爷救上一救可谁去救?那情不移而今一看便是豁出去了她不要命了不要紧可她后面还有秦舍呢。 秦舍的跟玥贡山的而今鹤蚌相争甚至满朝文武都不想给秦舍添麻烦甭管他后面输赢与否对朝廷都是有好处的。 皇爷终于收回目光满腹愁肠的进了九华殿又坐在他的新龙椅上苦笑着问:“列位爱卿?可有何良方啊?” 陈大胜可不知皇爷受了为难他如今正在皇子们读书的永延殿小花园内听六神仙讲神仙故事呢。 六皇子绰号六神仙乃奇人也可宫并不需要奇如此这孩子便寂寞起来谁也不跟他玩好不容易皇爷给指了几个伴读他却也留不住给人各自找了原由离开了。 他说的话旁人听不懂旁人说的话他也接不上就每天怪凄凉的在宫里瞎溜达这溜达来溜达去便让他交了一个好朋友。 常坐在南门长考的陈大胜便是六神仙给他唠叨一上午的神仙传他都不会学旁人的样子走开他就安安静静听从不觉着这是一件烦闷的事情。 这个人世这个天地太大干爹讲的所里先生讲的那些知识都没有六皇子的故事好听。 那既然刀头喜欢听其他老刀无事了也会凑上来一起听自正月之后一个偶然六神仙便找到了阵地开始真诚宣讲度化众老刀与他一起谈古论仙起来。 偶尔清闲了他还会在永延殿外开个小神仙会找风景好的地方摆个小宴小茶会什么的而他最爱的母妃也会给他送不少好吃的好招待飞廉兄等一起享用。 今日陈大胜清闲接了六皇子帖子便跟兄弟们一起赴了茶会吃好吃的捎带听小神仙讲自己得的一套神仙文房。 六皇子先给大家介绍了一套海上仙套墨又介绍两块有神仙的名砚台最后一尊描金大漆的麻姑拜寿笔筒就被两个小太监抬着围小凉亭郑重其事的转了一圈。 这玩意儿着实沉重六神仙也抱不动。 等到大家看仔细了六皇子便咳嗽一声端着自己那张白嫩的胖脸说:“吃茶吃茶。” 如此众人便吃了几口茶还咽了几块点心。 吃喝间童金台便问:“六爷这大笔筒值不少钱吧?怪重的。” 六皇子很坦白的说:“不知道啊这是我封邑的属官送来的。” 他说完站起走到陈大胜等人正前处先是对同是神仙的陈大神矜持颔首接着便指着自己的神仙笔筒道:“飞廉兄此乃麻姑拜寿。” 众乡巴佬一起点头。 六神仙背着手得意道:“咳~嗯嗯这麻姑呢也称寿仙娘娘据说是生的十分貌美又心性良善只她爹麻秋不是个好东西……” 六神仙吐沫横飞之时却没看到那永延殿花园一处小楼二层倚栏竟趴着一群贵胄子弟。 这些人看了好一会热闹便回身对楼内一位身着青衣左右双肩绣有龙形品貌上等且气质沉稳的少年说:“五爷六爷又招惹那几个莽夫在园子里连吃带喝了咱永延殿可是读书的地方!” 五皇子正在小声诵读《四书》其中一卷这宫内对皇子的教育是从去年才开始的如今还未甄选完全文学中舍正字侍正等官员也没有知名的大儒进宫内上课可旧日邵商的老师也是一起过来的进宫继续教着呢。 皇子们先天灵透除了那六神仙旁的皇子基本都是每日《四书》读十遍《五经》又是十遍。 咱六神仙便是每日《神仙传》无数次要么就是默念心经学堂打坐。 除读书外皇子们还要每三天听有名望朝臣大讲一次领悟经史其中含义每日诵读完毕后他们还要在伴读们的陪同下春夏秋各练习一百个字冬日五十个字……待皇子长成需要各自开府对开府的要求便是起码掌握一览史一省读一对句一对容一问辩一时习。 并非你想开府便能开府想就藩就让你随便出去的。 到底是皇帝的儿子呢。 听到自己伴读带着些许嫉妒的挑唆之言五皇子杨英便微微皱下眉头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儿。 作为皇子他巴不得六弟不思进取甚至六弟手里的那些神仙东西还有许多是他给塞的。 偏偏自己身边的这些伴读不管是谁家的看上去就次了二哥一等自己没本事不说还三不五时的瞎挑唆搞的他里外不是人。 自己的母妃乃是顺妃听听这名字就知道父皇的意思肯定就是让她柔顺不争的可他这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情愿呢?不说征战功夫论起功课自己可是兄弟几个里最好的了大家又都是庶出天生地位同等就凭什么不能争上一争? 又一个傻子指着外面对他抱怨:“五爷?您真不管啊?” 啊哈?管?那边坐的是谁佘伴伴的干儿子一群傻子就敢趴在栏杆上肆无忌惮的胡说八道这还让不让自己安生了? 心里厌恶杨英便换了一本书提高音量念诵起来。看他不悦几个陪读这才好没意思的也进了楼坐在书桌前拿起书本各自念诵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些读书的样儿杨英心里刚刚和缓便听到院子里一声惊叫。 众人猛的站起一起跑到栏杆处往外看就见那几个莽夫正面色紧张的往外跑而六皇子便一路小跑着跟着喊:“飞廉兄莫要害怕!今日黄道青龙马日冲鼠胎神在正东吉神在四象。圣心是实实在在乃百无禁忌的好日子啊!” 陈大胜边跑边回头喊到:“多谢六爷不是我娘子生孩子是金台他娘子躺了……” 躺了是陈大胜老家的话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就叫躺了。 六皇子胖追了好一会儿便跑不动了。 他停下来急喘汗珠子便流了下来。 “六弟。” 杨谦回头看到是自己五哥便喘着问:“五哥你你今儿不读书了么?” 五皇子笑眯眯的走到六皇子面前见他出汗便从袖子里取出帕子一边帮他擦汗一边说:“也不能成日子读书书哪有读完的时候呢?你看你这汗这才跑了多大一段路就喘成这样儿了?” 六神仙纯真就仰着脸摊着手嘿嘿嘿…… 老刀们跑的很急余清官不算余下的就从没有想过自己能有做爹的这一天他们从宫里跑出便是一路的急奔在京内不敢骑马就恨不的背着马穿城。 等出了燕京那便是一路快马加鞭等到了亲卫巷童金台下马就摔了一跤他一抬头看到自己家府外都是人人趴在那就找不到脚了。 实在没办法只得由马二姑跟余清官上去夹着他里走陈大胜就一路小跑着跟着只是走到童府家门口的时候耳朵却被人一把提住了。 老太太瞪着眼看着自己的傻孙子道:“你个小伙子看这个作甚?” 这么说着她又把二典有贵管四儿也拦住跟驱赶猪崽子般的将他们弄走了。 陈大胜不放心的回家心里就想都有媳妇儿两年了怎么就是小伙子了? 他有些丧气的进了家门一眼便看到自己小媳妇坐在院子里的桂树下正一针一线绣着一只布老虎。 阳光穿过树叶丝丝的光线就照在媳妇儿的脸上就像她身上也在发光般好看极了就像一个真正的?娘? 看陈大胜进来七茜儿便笑眯眯的问:“你们回来的到快。” 陈大胜伸手挠头有些窘迫的笑问:“啊收到消息便快马回来了你咋没过去?” 他问完便得了媳妇儿一个大白眼七茜儿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啥也不懂咱俩还没圆房呢不是咱冲人家是他们冲咱们都不能看呢你吃了没?” 陈大胜被她欺负习惯了听媳妇说完他也算是涨了一份儿新见识他看看天估摸下时辰便说:“还不饿。”说完坐在四月搬来的凳子上看媳妇儿做针线。 七茜儿做活根本不看手上犹如带眼般的来回走针眼睛却看着墙外耳朵也在专注的听着。 陈大胜看了她一会儿觉着好没意思便问:“你在做老虎啊?给金台孩儿做的?” 七茜儿看看手里的布老虎就笑:“恩这个可不是老虎这是睡神是放在孩儿枕头边上吃噩梦的。” 这世上还有这样神异的东西? 陈大胜表示惊愕就伸手取了过来他到底与从前不同会巴结人了就夸奖说:“娘子手好巧。” 七茜儿闻言一愣就看着他说:“这哪儿算巧就是个粗浅活计咱家要说手巧还是全子哥家里的最巧你是没看到全子哥穿的那鞋底儿那厚实……”她比划了一下:“一针密着一针的那叫个仔细凭全子哥那费鞋劲儿三月都不烂的。” 她说完便接了睡神继续忙了起来只缝了一会便听到身边有人语气些许泛酸的说:“人家~就都有娘子做的鞋穿我就穿着针线上的东西。” 七茜儿闻言心肝一颤抖差点没把手指来个对穿。 手指躲避开她就语气有些不好的说:“那不是刚给你捎了三双单鞋过去么?” 陈大胜想起那几个混蛋在自己面前来来去去显摆几双烂鞋就气哼哼道:“那些不是娘子做的!” 七茜儿才不服软就顶他道:“别人家娘子就闲的很她们没事儿了就只做鞋儿打发闲工夫你媳妇我可没那福更没那省心日子!我得忙着七家的琐碎呢我说陈臭头你还想穿我做的鞋?我给人缝个贴面糊的睡神都用了七八月功夫。” 七茜儿牙尖嘴利脑袋越来越近的令陈大胜后仰。 “……成日子你想什么美事儿呢?看着我倒是入了个官门做了太太的。可这官门身后就乱七八糟跟着一嘟噜串儿的麻烦。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我还不完了怎地?你就说吧你家上中下各路麻烦你一点没少给我兄弟媳妇儿孩子庄子老人这些麻烦我能哪儿找省事儿去?你还要我做鞋?” 陈大胜很少跟媳妇儿这样接近他就脑袋晕晕鼻子里香喷喷的心里也是酸酸涩涩有些胀痛仿佛是生病了一样揪揪揪的莫名难受。 他想媳妇儿眼睛咋这么大啊黑是黑白是白的真好看啊。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鬼使神差的就稀里糊涂说:“那那你要没工夫我我就给你做一双呗。” 七茜儿当下愣住眨巴下眼睛坐好好半天才别扭的说:“呸成日子胡说八道还给我做鞋……呸!” 陈大胜呲呲牙笑着站起来说:“咋你不信?” 七茜儿点头:“恩不信。” 陈大胜左右看看见婢仆都回避了他才笑嘻嘻的说:“我从前可没有这好日子多大就入了新兵营那时候有点好东西都是人家老兵的我们这样的该咋办?就得自己顾着自己我运道不错的头回跟人拼帐就遇到了个好老哥他从前是个皮匠要不是他啊我且得打赤脚呢。” 说完陈大胜便左右看看问:“咱家皮库在哪儿?” 七茜儿也是个嘴贱的就撇嘴道:“你以为在皇宫呢?芝麻绿豆点官儿咱家还有皮库?后面西厢房里面有些皮子。” 她说完就看到陈大胜蹦跶的往后院去了。 等那人跑远七茜儿才嘀咕道:“跟真的一样还给我做鞋?哎呦我哪有那福啊……” 她低头继续飞针走线好歹也得赶上婉如孩儿洗三就怎么的也要拿出一色自己做的针线。 可走着走着针心里却也有巴望的就不时往后院瞄瞧上一眼。 也没多久那边门板一响她就立刻低头做出专注的样儿再也不敢抬头了。 一串跨步声儿响起七茜儿捻针抬头便看到自己傻男人手里捧着十几张皮子脸上笑的如应节的大芍药花般璀璨。 “媳妇儿咱家还有这么好的鹿皮啊?” 陈大胜抱着鹿皮拖凳儿坐在七茜儿对面他低头一边翻皮子一边说:“呦还是起缸一年的皮儿这手艺不错啊比燕京老皮行的也不差了。” 呀这话一听倒也不是个外行这可不是去岁猎的提回来找了皮货行刚熟好的。 七茜儿抬脸看他认真样儿便笑着说:“呦咱陈大人还真懂?” 陈大胜也开始翻白眼语气里还有些得意道:“什么叫真懂?都给自己做了多少双了就鞋底子费事儿点也不是没做过。” 他边说边自在的一伸手捞住媳妇一只脚抬手就把媳妇儿绣着兰草的鞋儿脱了。 两辈子七茜儿的脚也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她又气又窘迫的低声喊到:“放开!陈大胜~你干什么啊!放开!” 陈大胜嘿嘿一笑就拍拍她的小白袜儿笑道:“干啥?我媳妇受累我媳妇儿辛苦我给媳妇做鞋呗你这样走线的我就不成可是靴儿就可以你安心转日我再回来一准儿给你带回一双小马靴。” 七茜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七窍生烟脸上烫红的不知所措嘴里也胡说八道起来:“我又又不骑马要什么马靴你放开……” “不放你老实点儿别踹!踹死了你好守寡……我听他们说六骏马场今年会送不少好马驹子去兵部我让让柳大雅去帮我要一匹好的娘子喜欢黑的还是有花的?” “……黑的……。” 陈大神是个认真的说给做鞋真就给做他拿着媳妇的脚认真的测量正仔细端详呢那院外就跑进来孟万全。 “生了……生了生了生了大胜……妈妈嘢!” 孟万全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己兄弟正托着媳妇脚预备往上亲呢。 他捂着眼睛倒退出去陈大胜跟七茜儿立刻分开就听到院外孟万全跟同来报信的余清官说:“弟啊!可别进去了啊!咱臭头~臭头正抱着他媳妇脚丫子啃吧呢……” 七茜儿大怒一脚踹翻陈大胜套上鞋就往外冲。 陈大胜好半天才揉着胸口爬起慢吞吞走到门口才看到孟万全贴在山墙上带了一只乌眼青的一动不动他媳妇卢氏捂着肚子拿着手帕心疼的给他正擦着看到陈大胜出来卢氏就气恼的说:“好端端的也没谁家小婶子打大伯哥的!” 陈大胜就捏捏鼻子叹息:“恩茜儿良善柔和要是我……”他伸出两只手指对卢氏道:“我打他两只眼!” 卢氏有些受惊看陈大胜走了后才气恼的拍了自己男人一下可她男人看到那边安全了便立刻对她咬起了耳朵。 卢氏听得眼睛越来越大最后便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童家院内他岳母岳父舅兄婶娘陈家老太太徐老太太老陶太太丁鱼娘婆媳…… 看到满目人头陈大胜都是惊愕的什么时候家里竟然存了那么些人了。 台阶上童金台眼泪鼻涕流着正紧紧的抱着个襁褓谁也不给。 旁人在边上使劲劝他也不松手。 他有些慌张生怕孩子被人抱走就不给他了他小妹妹就是这样被抱出去的看陈大胜进来他这才收了泪嘴唇哆嗦人也晃悠着站起来对陈大胜说:“哥哥!你赶紧过来看我媳妇我媳妇给我生了个人!” 他捧着孩子给自己大哥看就吓的董氏肝颤的半蹲着伸手托一路。 七茜儿看他没出息就笑骂道:“说什么呢个没出息样儿!不给你生人难不成给你生个猴儿?男孩女孩儿啊?” 童金台根本听不到旁人说什么他就献宝一样给大哥看。 大哥是什么?大哥是用血肉之躯挡在他身前替他死帮他生操心他吃喝代替他爹娘的人。 陈大胜也慌张他就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小的人就红色小包被裹着不知道是啥的东西据说是个人却还没有他半臂长。 他也哆嗦也不敢接就慌张的四处看来回问:“咋咋咋咋办?有有有个人?” 老太太看不得这孩子没出息的样子上去就给了一巴掌道:“赶紧看看给人送回去这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可不敢给人折腾的见了风。” 陈大胜心里松了一口气就赶紧点头说:“啊对对对对送回去送回去……” 可童金台就是不愿意他立刻收回孩子搂着坐在台阶上眼神就有些飘忽到:“送回去?送回去作甚?你们说话不算数的都骗我的……要是送回去不还我了咋办?” 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就见他用手揭开小被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着说:“哥我有孩子了……是个女儿我有女儿了你看她多好看啊黑乎乎的脸上还有毛……”他把脸凑过去叹息:“真软啊……” 七茜儿觉着童金台这样说张婉如的女儿明儿很可能会被打死。看他有些魇住就笑着哄他说:“呦也给我看看呗这先开花后结果闺女多好啊。” 童金台却笑着说:“是啊没事儿不结果儿都成就是开十朵花我也愿意嫂子你看这是我闺女……”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哭却未等鼻涕一起溢出来孟万全便顶着黑眼圈跌跌撞撞的进了院子喊到:“快!快!产婆呢!” 他跌跌撞撞着到了老太太身边喊到:“阿~奶帮帮我帮帮我~我媳妇儿把孩子笑出来了就就……尿了一地赶紧去看看吧……看看吧……” 【初出茅庐】 第 96 章 (九十六) 亲卫巷添丁进口, 共喜得两个千金, 旁人怎么想大家浑不在意, 反正亲卫巷诸位老爷却是想大办的, 只可惜洗三未到各自又被皇爷派人召唤回去了。 那疯尼来了皇爷便想起尼姑坐顶的日子心中有气, 他便接连着失眠两日被迫将长刀所唤了回去。 陈大胜他们一回去往陛下寝宫外只一坐没多久皇爷那惊天的呼噜就打了起来真是让人笑也不敢笑说也不敢说。 亲卫巷爷们走了七个, 留下孟万全一个傻爹总览全局他倒也习惯那自然是杀羊烹肉, 请戏班, 下帖子, 庙里布施, 乞丐堆里撒大钱给女儿启福。 没有经历过骨肉离分没有失去过一切亲人的人是不懂这帮老刀心里的感觉的。丫头又如何?便是来十个丫头, 咱也一点不嫌弃都当公主一般娇养着。 亲卫巷自随它人间烟火可宫里这几日, 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佘青岭毫不留恋的就把户部的差事交了那掌印太监的差事他也不挂了。 这就把一切人都惊了一跳那有意思插手户部的一些人虽才开始给佘青岭记录小账可是偌大的国家财政权人家说不要便不要便是皇爷不玩什么三请三辞几乎是每天见人都要留几次人他也丝毫不眷恋。 “干爹退出再合适不过了新朝恩科加去岁两科进士入朝皇爷手下越发宽松如今正是好时候呢要儿说不如这宫咱也不呆着了他们又不给工钱您那便跟儿子回家从此就彻底清闲了。” 夏日闷热陈大胜是个大臭脚卸了差事到爹的小院第一件事便是洗脚他自在的坐在廊下边洗脚边笑眯眯的跟干爹佘青岭说闲话。 这户部是个紧要的地方一个穷户部自是人人躲避十分为难的地方。 皇爷登基之后佘青岭便接了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又尽心竭力辅佐皇爷度过了这大梁朝最艰难的两年如今看着形势转好干爹能毫不犹豫的舍了陈大胜是发自内心高兴愿意的。 在他看来凭着自己爹这大点风都能吹跑的枯柴身子再跟着皇爷混几年人就颠簸的找不到了。 他图大富贵报仇可干爹图啥?图见□□堂上跟老大人们斗鸡般吵架?就凭着爹这张刀片嘴儿舌头都分叉(蛇舌)的刻薄样儿他一月不气晕几个都愧对他佘青岭竹叶青的诨号。 皇爷是美了他做好人去了可自己爹呢? 甭看那些老大人们个个人模狗样出去都是谦谦君子还大袖翩翩随时升仙的样儿呸啊!看到不知道多少次了真为了点银子那是下了朝找个旮旯拿着笏板儿能互殴半个时辰不带喘气儿的狠人。 邵商派一贯就这个风格去岁还把新科进士给吓晕过去一次。 那次是怎么着来着哦进士老爷们都想进翰林院老大人便先下手为强古有榜下捉婿大梁朝便榜下绑苦力。 人家打马披红街里刚美完下马便被咱们兵部左侍郎曾安榜给抢了这事儿是兵部尚书大人孙绶衣孙大人指使的皇爷说他是个不要脸人家就不要脸了。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清闲了半上午不必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耗着佘青岭就摇着蒲扇一边听儿子说话一边笑眯眯的看才将后面赏来的东西。 一个太监做着大臣们才能做得差事从前紧迫还无人说什么甚至会道一声辛苦可是如今形式转好这差事么到真是做不得了。 放下手里的玉环佘青岭轻笑道:“看我儿这样仿佛是很高兴?” 陈大胜抬起脚万春阳便机灵的端走脚盆。 从肩膀上揪下布巾边擦脚陈大胜边憨笑着说:“嘿!儿自然是高兴的户部有什么好?其余五部的老大人成日子就红着眼睛候银子您老倒好就哪一笔给的痛快?您心中无私自可做到傲骨嶙嶙可到底背后被人骂着不舒坦不是户部这个位置要么便是陈年老泥鳅要么便是您这样的……嗨总归您这样的受罪呗反正儿是看不惯的……” 佘青岭轻笑起来他把手里的丁零当啷一丢道:“文凤书确是条千年老泥鳅你皇爷这次用人却是用对了的。” 陈大胜愣了下套上软鞋借着新端来的水盆净手擦干坐在干爹身边认真的看着他:“那是您心中无私举荐的好怎么样?咱转日回庆丰住着去?再等等也不用两年儿再给您献给大胖孙子?到时候您看美不美。” 佘青岭看养子满目真诚就彻底放松起来他仰着头闭着眼睛看老天爷心里默默的嘲笑它。 初夏阳光甚好就细致的照顾在佘青岭那张俊脸上他合着眼睛说:“昔日司马迁受腐刑依旧完成太史公使命我少小读书至今总不能白读了而后日子清闲了老夫倒是想做些实在事情著书立言却也不错……我儿觉着如何?” 陈大胜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的更加开心道:“那是最好了您学问这般大您还有八个孙儿呢以后便全凭您教育了儿是个粗人可做不了这营生。” 长长呼出一口气扭脸看着陈大胜佘青岭正色道:“好!便有十个八个只要你不心疼别的不敢说教育上的事老夫自然是得心应手。胜儿从前陛下登基要封我爵位我不敢受皆因一场战事我的功绩不明并不能摆在台面上说可现下两年辅佐我的时机便到了等这段时日忙完那文凤书入了户部我怕是能得个爵位了……” 看陈大胜有些惊愕佘青岭就轻松的笑着说:“我这户部的差事却也不是轻易便让出来的好歹也得让老大人们知道我的好从前没有你们我是无所谓可如今家里开始都添丁进口了待明年秋日里你媳妇出了孝我好歹也得给孙子孙女儿们赚个体面不是难不成你做这宫里的小祖宗还做上瘾了?” 陈大胜立刻摆手:“看您说的还过瘾呢?瞧这宫里这份乱小姑娘是一茬一茬的往里挤着这么说!您急流勇退我是松了一口气您以后享福就是你儿子我啊还有你那儿媳妇就哪个也不是笨的再说了且不等您给子孙后代赚那点家当呢……您是做爹的往后就只管享受便是……” 佘青岭高兴极了还亲自给儿子递水果一朝大臣趋之若鹜的东西这对父子真心不太稀罕。 他们正说着闲话马二姑却匆忙进来说皇爷下令让他们去九思堂呢。 佘青岭闻言嘴角微抽到底无奈摇头讥讽道:“啧就天生一副帝王骨腹内却藏着成群的小女娘这瞻前顾后柔肠百结样儿我都替他累的晃你过去少说话那孟五郎是个爱做主的随他他说什么你笑着附议便是。” 陈大胜笑笑站起来进屋换了亲卫服小跑着去了。 燕京九思堂陈大胜到时刚好看到刑部清吏司郎中唐九源。 他们两家是邻居往日想遛弯儿后山就能看到人家小唐大人总带着娇妻提着小花篮人也不采蘑菇人家摘野花儿玩。 这两口子毛病不小你上一回山爬恁老高弄点野菜蘑菇回家添个菜碟不好么? 如此倒也惯熟也亲这俩人笑眯眯的互相打着招呼又一起往里走。 唐九源人不错快进门的时便低低在陈大胜耳边轻声道:“飞廉兄一会子进去咱俩就找个旮旯坐着听便是这是人家九思堂管的江湖事……懂?” 又看左右没人他就附耳对陈大胜说:“听说谭守义请了十位老隐入京保儿子咱这燕京城怕是要乱了。” 陈大胜自早知这个消息看唐九源没把自己当作外人他便也轻笑低声道:“就想不到那谭家竟私下供奉了那般多老隐。” 唐九源一扬眉:“谁说不是呢老谭帅拳拳爱子之心真真令我辈动容啊。” 去岁皇爷遇险谭家可没说自己家有这般多的老隐就连救驾的念头都没有倒是上了半尺折子问安如今再看这声势哼君臣离心已在眼前了。 也是奇怪了九思堂今儿没派人迎接却有牌子引路。 俩八卦的顺着引路牌儿互相谦让的进了一处院落甭看这九思堂是险地却也有个雅致地方。 面前这院名叫万誉堂进园便看到郁郁葱葱满目杂竹当中一条鹅卵小径就曲曲弯弯半露着引他们向内走走没的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竟是九曲桥中抱着一座四角飞翘体态玲珑小巧的亭子。 那亭子并无遮掩远远看去已有不少人早就来了唐九源便背着手看了一圈轻笑道:“飞廉兄此地到妙啊你看这是外有杂竹覆盖内里偏大开大合倒是不怕人偷听的。” 陈大胜万想不到自己这邻居是个口无遮拦的他举起拳头抵唇轻笑着上了桥拐来拐去终于到了中心位置便有一位老熟人谢五好出来相迎。 “哎呀哎呀两位大人啊今日我九思堂着实是差事繁忙我这刚接了几位兵部的大人来未及出去相迎两位竟自己来了这着实就对不住了还望两位大人海涵海涵啊!” 陈大胜才不海涵他笑着往里看看就讥讽道:“呦!谢令主今日不喊公子了?” 谢五好面色一窘陈大胜已经跟唐九源进了亭子又与几个相熟的同僚打了招呼他们便坐到了角落靠着围栏拿点心预备喂池子里的鲤鱼。 九思堂的点心一如既往的硬朗陈大胜不好意思生掰就将手放在桌子底下慢慢的揉搓时不时捻下一点点往身后水里一丢便有一大群鱼儿咕噜咕噜的聚会过来个个张着大嘴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看还有些渗人。 陈大胜以为做的隐秘却不想被九思堂的一位分令看到便吐了一口吐沫骂道:“纨绔子弟!” 谢五好正好听到这抱怨便无声无息的过去轻声道:“那是老刀什么眼神儿?比他~你才是个纨绔子弟可闭嘴吧没得传出去丢了九思堂的脸。” 这人脸色涨红扭脸正要再次打量一次陈大胜那边却喊了总令主到。 孟鼎臣是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员在坐的都没有人家官儿大便都站起来迎接。 他也是刚从宫内出来却换了家常道服来这边与同僚议事他倒是一副哈哈的轻松自在样儿进来便随意拱手道:“哎呦诸位大人辛苦我这破衙门人手不足虽说榜下硬是捆了俩翻身又被人家跑了进士老爷不做人家也不爱来的破地方如今没得人手用今儿就失礼怠慢了……” 都是朝中的差事不管此人如何癫狂众人却笑的真诚还礼道无事。 待又各自坐好上了新茶孟鼎臣才笑着说:“嗨就是些许小事哪里就值得惊动各位的衙门?本官不止一次跟陛下说江湖上的鸡毛蒜皮多了去了各位大人身上差事本繁忙就不必惊动了可皇爷却说燕京治安缺了哪个衙门那都说不过去如此才有了今日这个碰头会……” 却原来那日谭士元在花街被砍之后情不移又进行了两次刺杀也非刺杀就单方面施暴。 如此便废了谭士元一只眼睛还有另外一只手她是必要活刮了谭士元的。 皇爷本就不喜谭士元就想着把这货引出燕京就随他去死。 谭士元又不是个傻子他阴毒奸诈就想着百泉山进不去他就只能在燕京求一条生路。若在燕京被人活活追砍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而朝廷又无法干预便是他死了也会折损朝廷威严。 这人却是不想活了便预备拉一切人下水他恨这个国家更怨恨自己的父亲甚至谭氏满门早就万念俱灰。 可他再恶心再被人厌恶他却是有人管的。 那江湖中一连来了十位老隐安顿好就照着规矩在九思堂报备了报备完人又各自守在谭士元躲避的凝疏琴舍不动了。 这琴舍依旧是个粉楼子豁出去的谭士元哪次被抓住大多衣不遮体算是把情不移的名誉毁的相当彻底。 孟鼎臣是个傲气人他的意思便是此事乃江湖纷争自然是我九思堂的事情诸位大人到时候只管人到就远远观战便是。 至于他们九思堂预备倾巢出动先围凝疏琴舍看那些人鹤蚌相争若是情不移赢了那些老隐受伤就趁机裹了谭士元将他送出燕京随便找百泉山哪块地方藏起来都可以也对谭家算作交代。 若是情不移输了便捉拿情不移与秦舍交涉再不许她入京。 这便是他的计划。 孟鼎臣将计划说出便有捧臭脚的站起来道:“令主大人既都这样说了却也罢了咱们还乐不得清闲呢这江湖事跟我们学的那些弓矢御殳矛守戈戟助凡五兵五当长以卫短短以救长嘿嘿那不是一个路数诸位大人?是不是这样啊……?” 大人们笑的好尴尬。 唐九源就对陈大胜低声道:“这位是二皇子的人。” 陈大胜正在捏第三块点心抬脸一看吐沫横飞那人却道:“想什么呢墙头儿草罢了他妻弟在宫里陪着五爷读书呢我见过几次这姐夫小舅子路数一样最爱卖弄书包你只要比他们高一级你就是他们亲爹别说人家这样却也讨喜并不招人厌恶。” 说完他递给唐九源一块点心两人一起揉捏着继续喂起了鱼。 陛下有旨便惊动京中一切衙门忙碌虽孟鼎臣无需旁人帮衬可旁人也却得有个态度都得去去了便各自远离战圈儿随意划拉了个地方蹲着就好。 可这些人却不知那远在燕京五百里处谭守义作为赴任的封疆大吏他无旨不敢善归便只能安营扎寨等候消息。 甚至这老东西给儿子的棺木都预备好了大号的三层棺椁比他次子当初那口可奢华多了。 家里有个处处与自己作对将情不移诓骗着脱离自己管束又擅自将情不移逼疯行刺皇帝又一再得罪秦舍的儿子就死了谭守义都不预备难过。 他写求救折子不过是因为他是谭士元的爹他不能不慈便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至于他儿子的生死他早就去了密函先请罪最后重申态度便是这个混帐死了也请陛下将他挫骨扬灰。 大家宗长从来都是这样的气魄只可惜这第三代老谭家人却被他那个混账爹教育坏了。 夜幕降临帐内烧着牛油蜡烛年纪不大的谭唯心却被人拿牛筋捆在长凳上正被他爷爷提着马鞭子抽。 这孩子倒是个硬骨头随他爷爷二十几鞭子下去一鞭子下去就皮开肉绽他却也不吭气就自己咬着嘴唇额头冒汗的生抗。 谭守义年纪大了就气的浑身摇晃他又一鞭子下去骂道:“小王八蛋倒是像你的老子骨头硬的跟我泽儿一模一样!” 可惜他孙儿不捧场。 一直没吭气的谭唯心闻言就吐了一口血吐沫喘着还嘴:“我爹?我爹是谭士元他个贱婢生子竟竟敢当我爹?他他也配!” 这一句话祭出好没把谭守义气个倒仰他提着鞭子上去连连抽打十几下这次下了重手伤了骨头谭唯心终于忍耐不住哀嚎了一声:“爹!” 喊完便晕了过去。 看孙子晕了谭守义却丝毫不心疼的想让人泼醒他预备继续打。 他家老亲卫实在忍不住便上来打劝道:“老爷可不能打了看在二爷的份上咱慢慢教着慢慢教着这是皇爷给二爷指的血脉他有个万一皇爷那边您也不好交代啊……” 便是心中有千万盘精妙棋局谭守义此刻也万念俱灰他提着马鞭指着血肉模糊的小孙子骂到:“打死了最好打死他便给我泽儿换个听话的我宁愿要个窝囊懦弱的也不要这样的! 你看他胆子大的去岁一年我是怎么教育他的他爹他爹都没有这待遇老夫竟是一点儿没防备住这狼崽子就敢偷了我的宗主令私下调遣咱家两代心血熬出来保命供奉就?就去去救那该千刀~万剐牲口东西!他也配?好好!” 心中越想越气万念俱灰他预备上去踢被老亲兵一拥而上抱开谭守义就继续骂道:“谭家不是老夫一人的谭家!打死他好歹也是个交待这真是祖上不积德一蠢蠢一窝我原想就带着你们远远去了先恢复恢复元气修养一下生息外人都不找谭家的麻烦便有错漏皇爷都不计较了这这下好了便什么想头都被这小畜生毁了……毁了!” 谭守义推开亲卫捧来的茶盏几步上去用了最大的大力气终踹倒了那绑着谭唯心的长凳对着还在昏迷的孙子又是一阵乱抽。 他正癫狂便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人跌跌撞撞下了马又一路急奔到了帐前。 谭唯同身形狼狈满面胡茬双目赤红的进了帐子他先是嘴唇颤抖的看着弟弟刚要说话就听到谭守义大喝:“拖出去!” 有老亲卫七手八脚的上来拦截他被人抱着腰往后走了十数步也是急了谭唯同低头就咬住一老亲卫的耳朵吃人肉般的给人咬下一块来。 他狰狞着吼:“放开我!!” 便是有人少了半片耳朵也不敢放开他啊。 实在无法谭唯同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脖子就是一下接着比着要害地方大喊:“放!!!” 如此众人到底不敢动了。 举着匕首比着脖子谭唯同就进了帐子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弟弟面前手里的匕首掉下来后他跪下抱住自己弟弟眼泪刷就流了下来狰狞道:“哈死了吧死了解脱了啊?爷爷您您莫不是在鞭亲孙子的尸?如今我家也算是全了您看我来了您一起鞭了如何?” 谭守义手里的鞭子落地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到底一口鲜血喷出仰天便倒了。 【初出茅庐】 第 97 章 燕京城入夜宵禁, 街坊并不寂静, 有万家灯火, 又有嬉笑打闹儿童喧哗, 稀稀疏疏由远而近距凝疏琴舍两街远的张记老汤却在宵禁之后开了铺面陈大胜命人白日里花了两贯钱, 买了两副羊下水羊架子托给老张头烹煮一日就等着宵禁上岗一起过来吃。 他们想的到好可天空不作美, 宵禁之后便有雨势落下待入夜黑云遮月, 这雨竟和了不断的雷电泻下, 整的整个燕京都惊天动地的。 不过, 却不影响吃。 老张头挂起了两盏通透的气死风灯, 还在店铺门口撑起了油布棚子长刀所的弟兄来了就坐在棚下就着白汤内滚着的喷香下水肉, 掰着炭火边上烘烤的胡饼随意吃还想吃多少便有多少。 这个时辰在燕京能吃到热乎乎的羊汤,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虽汤还是那个汤的滋味却是不一样。 那是一种隐约的可冲破权利禁锢自由自在的想吃就吃的特权。 雨越下越大九思堂倾巢出动穿着蓑衣斗笠的影子从各街巷隐秘窜出又成群结队从棚边上快速过去陈大胜他们端着大碗吸溜着热汤看热闹。 偶尔有人眼神露凶这几个发欠的还问人家:“来喝一碗热乎乎的不要钱儿来呗?” 就着实贱的很呢。 倒后来有一队人过去终于有人停下走入棚中待他摘了斗笠陈大胜才看清楚却是那谢五好。 陈大胜笑着打招呼:“呦谢令主忙着呢?” 谢五好把蓑衣斗笠挂在一边吸吸鼻子呼出一口湿气叹息:“忙咱们就是吃苦受罪送命的把式哪有你们这好舒服的日子过啊啧您这是好享受啊。” 他本来自江湖脾性豪爽也不等陈大胜招呼就顺手自拿了一个大碗递给老张头看看店铺门口写着姓氏的灯笼就笑着道:“劳烦老张我好吃个羊肝儿你多给寻寻。” 陈大胜轻笑让出一半的板凳等谢五好端着一大碗羊汤过来坐下他低头先吸溜一口热汤便喊一声:“美!” 陈大胜几人笑了起来余清官还找了烤到功夫两面焦黄的胡饼亲手掰了给他泡在汤里道:“何止是美这都炖了一天儿了不是咱吹要说喝汤羹满燕京城里就老张头这里最地道正统北边滋味儿。” 谢五好道了谢低头扒拉了几口半碗热汤灌下去等热汗催出来他才抬头道:“过瘾!从前我也稀罕这口就可惜十文一碗的老汤那么浅的碗底儿都捞不出几块肝来偏我恶心羊喉肉他们却最爱放就害的咱每次都给人家剩半碗这以后我也学会了就挑个好日子凭着下雪下雨就来这边包上一锅也叫我手下的兄弟们享受享受唔劳烦老丈再来一碗都要肝儿。” 老张头笑眯眯的从锅后走出双手接了他的碗还真捡了半碗羊肝给他一边过汤这老头一边说:“老爷们喜欢吃也不必到小老儿这边来都是一样的。如今跟前朝不一样前朝是百工货物各有区肆那烹羹的就挤在一起谁也不敢越界那租铺面钱儿琐碎消耗就整的营生属实艰难那谁家敢下好料?本钱都能折进去。而今圣上什么胸襟那是随咱街市里自由买卖小老儿这屋子乃是祖业便没有房租那折损少了咱自然是滋味上下多些功夫小老儿这般那旁人也是如此的。” 双手将汤奉上这小老头还打听起来了:“几位爷这街巷里最近老说咱老伯爷平叛都平到西边了待天下安了咱这街里是不是从此就不宵禁了?” 陈大胜他们常来这边吃羹一来二去早就惯熟这老头说话就胆大了些。 谢五好低头继续喝汤倒是陈大胜认真想了会方认真的对老张头道:“若天下安自不会宵禁这是哪一朝都一样的道理。” 大梁朝建国两年朝中大臣与皇爷寻着从前开国的老路依旧是减轻赋役奖励屯垦发展农业放赊及限制买卖人口只本朝多了一项举措便是开始收取商税鼓励工商这便大大减轻了农民的负担。 大梁朝元气因四方顺畅流动而恢复的极快百姓手有余钱就自然想这大燕京成为不宵禁的都城。 陈大胜说的模棱两可老张头却是只信好的他站在锅边对着皇宫拜了拜一伸手给不说话的谢五好加了半勺肝。 谢五好跟陈大胜都是好肚腩两人比赛似的连吃了五大碗外加四五个胡饼。 正暗自较量胃口冷不丁的就听老张头又小心翼翼问:“两位官爷听说听说朝廷里出了奸臣哩?” 谢五好本就吃到嗓子眼闻言便一口羹喷出咳嗽半天才用袖子抹嘴问:“老丈何处此言啊?” 老张头左右看看到底一咬牙小心翼翼道:“我看几位官爷也多少是个头目就问问呗几位官爷面善心好小老儿没见识若是那句不对~您二位爷就多多担待只当小老儿放了个屁别与我这没世面的计较。” 陈大胜笑笑摇头:“不会老丈只管问。” 老张头听他这样说这才小心翼翼说:“不敢瞒官爷这几日燕京都传遍了只说是咱佘青天佘大人因为替咱老百姓说话被朝里的奸臣害了哩说是官儿都被免了还下了大狱就等秋后问斩呢!嘿!这世道啊咋刚看到点明儿便有乱臣贼子作乱呢那佘大人家可是三代清廉这不是冤枉人么?” 谢五好不能听了他哧的笑出声拍拍陈大胜肩膀站起来走到路边一兜下摆把炉边的胡饼全部卷了就这还不服输假装依旧能吃的咬着饼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今日今日多谢了改日我回请你。” 陈大胜站起送他笑道:“谢令主还要小心我们与那情不移多次交手却是个厉害的。” 谢五好咽下饼子看看雨幕好半天才说:“我们令主说这个时代如果再让江湖人自由摇摆再旺盛的火苗也有被熄灭的一日而今便是谗口嗷嗷面誉背毁又如何我辈无悔您的养父也无悔是不是这样说的?陈大人?” 陈大胜点头:“自是如此前面危险谢令主小心。” 谢五好又大力咬了一口饼很是潇洒的离开他一直走到角落看左右无人才伸手扶墙哗啦啦吐了一地再一回身探头悄悄窥视见长刀营的那些人还在棚里不紧不慢的吃着便恨声道:“妈的还吃?饭桶输了!” 说完揉着肚子慢慢远去。 陈大胜自然不知谢五好有较量之心事实上燕京现在同辈差不多年纪的有他有常连芳有郑阿蛮有李敬圭有唐九源更有谢五好这些人他们都是这个时代被人称道的青年人杰。 陈大胜不懂攀比可旁人却是有此心的。 又吃了一会一锅老汤硬是被吃到汤底陈大胜这才放下碗有些遗憾的看着锅底对张老头说:“老人家莫要为佘先生担心佘~先生有功朝廷皇爷与各位老大人是再清楚不过的。 我听闻先生也是想多为百姓做些事情可从前的事天下人都清楚他身体受了很大的跌落也受不得日日上朝皇爷心疼他才让他卸任的我……我这消息也不准确。不过过段时日必然会有封赏下来真相到时候自会大白于天下老丈日日在街里营生咱啊就好好做生意一般的恶言听听就是很不必放在心里……” 老张头听他这样说竟彻底松了一口气还走到棚外虔诚的又对皇城拜了拜。 这个国家到底不能再受跌落了。 这老头儿回来便坐在锅边边烧火边与陈大胜说起街里发生的新鲜事儿正说的欢快众人便见一熟悉的白影从天空纵过陈大胜猛的站起轻轻摆手便有余清官他们站起熄灭灯笼弄湿炉灰湮灭炭火将老张头的买卖家伙不费几下功夫收拾进他的宅子。 一伸手取出一块碎银子赏给老人家余清官对满面惊慌的老头儿比了个嘘道:“您老回屋安睡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要出来。” 天空闷雷响过大门掩住老张头惊慌的面容。 到底是燕京那道白影过去后燕京的万家灯火便如商议好的一般一丛一丛的逐渐黑暗起来。 陈大胜与兄弟们穿上蓑衣戴上斗笠也纵身上了屋顶远远便看到那琴舍的屋顶已然开打有金属撞击的火花不断映入眼帘。 管四儿站不住便蹲在陈大胜身边叹息:“头儿良心话要不是咱是朝廷的人我倒愿意帮一下那老尼姑想想咱死去的弟兄们那谭士元千刀万剐都不解气。” 马二姑推了他一下凉凉道:“看你的热闹吧。” 可管四儿却眼巴巴的看着陈大胜道:“哥你说咱七个上去能应付多久?” 陈大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倒是左右看看后说:“中有老隐内圈有九思堂东有五城兵马南有巡城御使北有二十七衙门各家把头应付咱皇爷真看得起人整个西边就咱七个你们说一会子那情不移输了我要怎么告诉她咱这西边是个大筛子呢……” 这个问题好复杂众人一时间都不吭气就只看着远处火花四溅不断的兵戈触碰之声传来竟觉着手好痒痒这有多久没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场了。 那边还有人用苍老的声音威胁道:“情不移!老夫看在你祖宗的份上给你一条活路你还不束手就擒……啊……” 一声惨叫便有某家倒霉的屋顶被撞塌的巨大声音传来。 陈大胜吸吸气忽然笑道:“老子想请这个女人喝酒。” 也不知道谁说了句:“人家尼师是个出家人。” 余清官左右看看便说:“我跟小六小七前面看看去若是有机会便引一下。” 陈大胜伸手将身上的蓑衣拽下来递给他道:“见机行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命金贵少了一根头发丝儿哥哥我都心疼。” 余清官轻笑将二层蓑衣裹在身上带着管四儿与胡有贵融入雨幕当中。 他们走了没多久天空忽打了一道明闪陈大胜站在高处便瞬间看清楚了半个燕京。 闪电里一众老者各持武器就像一个大圆将情不移笼罩其中情不移纵身飞起以气御剑将一切格挡在外。 又是半圆的花火。 巨大的鸣雷响彻在夜空接着燕京继续蒙上黑幕一帘一帘急雨从天空泻下。 马二姑只看到一幕便叹息道:“哥你说咱们受了那么大的罪才根据人家的东西琢磨出一点保命的玩意儿从前我是看不起的就觉着这江湖人是花架子若是去岁不遇这尼姑嗨……这人啊就得多见见世面。” 童金台轻笑:“说那些做啥?人得知足看见没……”他指指上空:“打雷呢不知足小心老天爷劈了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当都是这样的厉害人呢我往日跟九思堂的也闲聊过几句这爷们里的江湖字号就多了去了可整个大梁朝数的上的利害女人便是南情北槐南情便是这尼姑可咱庆丰百泉山的榆树娘娘打情不移这样的两根手指就戳死她了信不信?” “不信你把榆树娘叫来戳一戳!” 他俩最爱互相抬杠一说东另外一个必然说西。 陈大胜打了个喷嚏发了个寒颤。 马二姑就啧了一声故作不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见她们打上一场你这话说了等于放屁。” 这俩人刚吵个开头天空又是一道闪电纵在空中的情不移白衣之上尽是血渍她对面围击之人也只剩下四五个可怕的却是围击圈外九思堂的人密密麻麻便站满外圈屋顶。 那些人于夜幕下静立都穿着蓑衣斗笠手里拿着铮亮的武器却一动不动犹如一雕塑一般。 闪电过去天空又是一声炸雷夜更黑雨势瓢泼。 童金台吸吸鼻子:“吓老子一跳!” 陈大胜一伸手从后腰拽下两个包袱丢给兄弟道:“过去见机行事。” 马二姑他们接过东西点点头转身跳入夜幕见他们走远陈大胜便也跳下屋顶从早就藏好的地方提来几个高低树桩放在屋顶将预备好的蓑衣斗笠给这些树桩一个个的套上远远的看去这边就犹如有七个人站在屋顶守卫一般。 激烈战团当中情不移右肩插着一根峨眉刺一老隐满目狰狞的死在谭士元面前情不移并不想活便是舍命的打法老隐们拿钱办事儿便手有余力一直到情不移真的不计代价杀了人诸位老隐才动了全力便两败俱伤。 谭士元转身想跑却被情不移背对着挤到角落她抬手一拍将整个峨眉刺从自己身上拍到谭士元身上。 谭士元大声惨叫起来:“你放过我放过我弟妹!弟妹!!你想想二弟想想你们当初多么好你来我营利我我哪次都当看不到的弟妹弟妹!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如今要唤你阿娘啊……” 杀红眼的情不移冷笑:“我这一生活的就像个笑话又哪里来的儿子!” 她决然又是一拍那峨眉刺中间还有个指圈竟硬生生的从她身体里穿出全部没入谭士元身体当中。 谭士元呼疼不已身上插着峨眉刺又不敢翻滚就倒在地上仰天惨叫。 如野兽悲嚎的声音穿破夜空雨幕情不移今晚完成承诺便在夜幕里喊到:“今日受伤贫尼一月后再来……”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了人你还想走?!” 又是连绵不绝的的兵戈相撞火花四溅情不移单手持剑又与对面几位老隐对了几招便被对方一锏砸下屋顶。 又是几道闪电谢五好看看其它执令到底叹息一声摆手:“走收拾残局去要活口。” 刹那九思堂的人便纷纷向秦舍纵身如乌鸡汤锅里下了不断的黑饺子。 情不移这一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背后两剑肩上穿过一个峨眉刺差点没有伤及琵琶骨她浑身是血却不觉疼只觉雨夜寒凉那血在身上留存不住被暴雨浇灌在地上缓缓冲刷成了血溪。 人越来越多情不移捂着肩膀在小巷子里徘徊神智逐渐模糊她便想难不成自己这辈子便到这里了? 再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儿却忽然觉着伸手一暖有人往她身上披了一件蓑衣在她耳边说:“尼师莫慌我是救你的跟我来……” 她想摆脱众人去个没人地方私密的死去最好早早烂了腐败了化成灰变成泥也别被人看到免得丢了秦舍的脸祖宗的脸。 可忽然有人让她走? 走哪儿去? 什么人?难不成是爹爹派来的人? 有一丝活路便是虚假的情不移也不会反抗她就被人带着在雨夜里飞奔并一路飞奔到一处地窖那窖里有处暗道情不移又随前面那人爬行等他们爬了几十米又向上攀了一会子到底推开稻草从一洞里钻出情不移站稳看看左右便是一惊。 那人拿起火镰敲着点着油灯这里竟是一处昏暗的牢狱。 情不移举剑比在这人的喉咙这人笑了起来他回头道:“尼师莫慌您想想这世上还有比禁卫衙门牢狱更安全的地方么?” 情不移看看他满是新泥依旧在流汤的脸便皱眉左右看看见这牢狱角落铺着新草新草上还有一套被褥那边上还放着水罐干粮包袱她手里的武器到底落地情不移捂着肩膀靠墙问:“你你是谁?” 这人没说自己是谁却伸手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丢给情不移道:“您别问我也不会说。尼师只好好休息便是东西是早给您预备好了的这地方慌了很久亲卫二十八衙门如今轻易不抓人往日~这地方便一直锁着尼师警醒些疗伤在下想这当口整个燕京也就这地方睡得着了。” 情不移哼了一声:“你说我便得信么?” 这人笑了起来:“您不信也得信啊!难不成~尼师还有第二条路?” 他说完走到牢狱边上的角落伸脚踹开一丛杂草指着里面俩大包袱道:“银子假发换洗衣裳就都在这里了尼师出入小心小的在这里祝您早日康复转明儿再战江湖。” 这人说完要跳入洞中他爬了没几步便听情不移在身后问他:“你是谭士元仇家?” 这人却说:“您管我是谁?这地方送与尼师了。” 爬行的声越来越远情不移安静下来才感觉到疼她靠着墙喘息忽一口血箭喷出喷完她举着那瓶伤药看了一会儿到底用牙齿咬开塞子仰头灌了几粒…… 脚下九思堂的人到处乱窜陈大胜安静的站在屋顶看热闹他的身边穿着蓑衣的木桩子被一个个替代成人等到管四儿换了衣裳回来蹲在屋顶对陈大胜笑到:“哥幸不辱命。” 陈大胜伸出手在雨幕里握了一下问:“活着?” 管四儿点点头:“恩能活一万年。” “那是王八。” “嗨就开个玩笑得了咱也别看了回头再让人家九思堂恨上咱长刀所。” 陈大胜深以为然便吸吸气一伸手拔出腰刀对着雨幕一劈道:“兄弟们走着给东家干活儿去。” 说完这几人跳下屋顶跟着九思堂的人满世界乱窜起来。 只可惜他们跑了还没一会便从一处宅院里冲出一女子她跌跌撞撞过来普通跪下预备抱住管四儿哭嚎来着。 可惜管四儿这孩子不细心他刚换了裤子腰带也没扎紧便被这女子直接脱了裤露出两条挺白的大腿。 葛三素今晚是豁出去的她冲破婆子们的障碍一路跑到后门打开门便没命的不管不顾的冲出来见人就扑通趴下抱住哀嚎起来:“救命啊君子救命我二叔要毒死我们全家谋财害命?嗝~!” 这女娘头回看到男人有这么两条白大腿呃这上面还有毛毛?她打了个嗝打完呆滞般的看着这男子道:“救命!嗝~!” 管四儿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暗想老子不干净了。 【初出茅庐】 98、第 98 章 燕京老墨行吴家出了命案没几日, 亲卫巷便都知道了。 过了晌午, 七茜儿在自己院子里用了饭, 就带着四月溜溜达达的去了老太太院儿里, 她进屋就见大嫂子李氏二嫂子寇氏三嫂子罗氏正在陪老太太说话呢。 说来也有意思这几个嫂子坐的有趣, 跟贴大饼子般都贴着墙远远的坐着呢。 才将在院里七茜儿便听了到一个名字叫葛三素如此她便笑着说:“呀燕京这事儿?几个嫂子也知道了。” 甭看天子脚下地盘大像是这般亲哥哥毒杀寡妇妹妹一家七口的, 从古至今少有。 听七茜儿这般问李氏几人便眼睛一亮, 甚至老太太都坐起来招呼道:“茜儿, 你也知道了?” 七茜儿进屋便闻到一股子怪味儿, 她憋憋气, 到底蹬了鞋儿上炕道:“这么大的事儿吉祥家唠叨一晌午了我咋能不知道?”她看看李氏:“嫂子又是听谁说的?” 李氏笑笑说:“郭杨家呗, 她家牲口病了就大早上到我那院子借车我也是捎带听了一耳朵, 她家那院子不是租给一个刑部老爷了么起先我也不信来了这边好么!她们就都知道了。 啧你说?这这事儿真真闻所未闻这天子脚下做哥哥的灭了妹子全家哎呦这还是人么?我听了就牙都打颤呢。” 老太太看她们罗嗦便不耐烦问七茜儿道:“茜儿真事儿啊?” 七茜儿赶忙点头:“可不是真事这事说起来还跟咱家有些牵扯呢……” 她这话还没说完屋里的女人便是齐齐的啊了一声。 七茜儿看她们慌乱赶忙又补了一句道:“嗨打雷那天记得不?” 李氏立刻点头:“咋不记的咱阿奶非说龙王爷抓人呢也不知道谁造孽了她死活不敢自己睡最后还是我跟你三嫂子来赔的。” 想到那晚的经历李氏跟罗氏便是一阵面目扭曲。 老太太有些羞臊便拍了孙媳妇腿一下扭脸对七茜儿说:“都别提这个!那么大雷呢你们不怕啊?就说下雷那晚怎地了?” 她从前在死人身上扒拉过衣裳就心有畏惧做了心病。 七茜儿想想也是觉着不可思议便说:“这哥哥毒杀妹妹一家这事就是打雷那晚发生的说来也巧您家臭头那晚正在街里值更雨下的最急的时候出事那家后面就冲出一个小娘子一把抱住咱管四儿的腿喊救命呢后来他家冲出不少人说这小娘子是疯子要拖人进去……” 老太太急了就赶紧插话:“瞎说!瞎说的这么大的事儿都出了咋就是疯了呢?没疯这里有冤情!” 七茜儿点头:“可不是这样千古奇冤呦咱家那几只倔驴啥脾气就听那小姑娘哭都不是好哭还喊救命呢。他们当下就踹了几个家丁冲那屋里了可去也没用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丫头也是命大晚上她舅家送的汤羹她一口没动都给她奶娘吃了后看她奶娘倒了她就沿着内院狗洞爬到后门等守门的婆子茅厕了她这才跑出去的又赶巧遇到您老大孙子了。” 老太太是个注重家庭宗族的人就万万不敢相信的问:“这真是亲哥杀了妹妹?真一奶同胞?” 七茜儿点头:“恩真的我也这样问吉祥来着亲亲的一奶同胞。” 老太太一拍腿:“那是为啥啊?咋就那么大仇怨呢?” 是啊咋就那么大的仇恨呢? 七茜儿冷笑:“能为啥?钱儿呗遇到这东西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 那葛三素家原本开的是燕京最大的油墨铺子她家还有个老号叫做《玄玉斋》前朝文人雅士最爱收集她家东西据说她家彩墨十墨十色色调的那叫个好至今无可替代的上货甚至人家还做了好几代朱墨贡墨的生意家里颇厚。 葛家生意做的大可因材料关系她家墨厂便一直在南边老家这是前两年闹兵祸呢葛三素的父亲及几位族兄就折在了南边葛三素她娘无奈才收拢家财带着孩子们投奔了娘家大哥。 那吴家也是墨行出身就想要人家家财要人家方子可吴氏死活不愿意觉着这是几个儿子安身立命之本就跟她嫂子还有哥哥几番口角实在住不得了她就预备搬出吴家回葛家老家去过活可这到嘴边的肉人家能让她走? 葛家折了七个可吴家从上到下从主人到奴仆皆参与此事又这么大的命案怕都不得活了。 七茜儿跟老太太说完好半天儿老人家才说了一句:“若是我我就给了那方子人死了就不顶用了你自己兄嫂什么东西你不清楚么?哎……这也是个糊涂娘……” 老太太说完挺难过靠着她心爱的炕柜好半天儿才稳稳心神到底说:“嗨这人就得惜福有吃就得吃着!有喝就得喝着!不然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为了显示她不一样她一咬牙从衣襟翻起钥匙来。 只她这翻钥匙的动作一出几个孙媳妇便神色大变纷纷拿着帕子去遮掩口鼻。 老太太笑眯眯的跟孙媳们挤眉弄眼一副你们讨了大便宜的样儿她开了柜儿伸手进了她那宝贝堆儿。 就摸呀摸呀最后就摸出两包不知何时留下的陈年点心与几个孙媳妇分吃人家还说呢:“你们啊个个都是享福的命哼!这是来了我们老陈家了旁人家哪有这个福分!吃吧!吃吧!叫你们逮到了这是瞧见没?这还是上次臭头他爹让人送来的皇爷~爱吃的点心!都吃着我告诉你们就可好吃了!” 几个孙媳妇看着手里硬邦邦霉烂的点心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到底七茜儿会卖乖她就拿着帕子铺好把几块点心摆上去很珍惜的包好捧在手里就笑着说:“还是阿奶疼我好东西都给我们留着呢奶?咋给这么点儿?我看~您还有些呢对么?” 她眼睛亮闪闪的看老太太老太太立刻便防备呵斥道:“咋还连拿带吃的没够了?” 七茜儿捂嘴笑:“瞧您说的这可是皇爷吃的点心明儿我在院子摆个小茶会端出来也是个体面不是阿奶再给点吧……” 老太太更怒道:“你这孩子贪婪没够了我跟你说菩萨可说了人穿几件衣裳吃多少东西那是出生之前就写好的你现在多吃了好东西老了的时候就没了~我告诉你你可不敢贪心知不知道?” 七茜儿不听这个她就顺着炕边滚过去抢钥匙她早就想给老太太清理一下炕柜了二月上次就悄悄说老太太什么都藏点心炸货果子甚至还有一碗一碗的肉食这些东西混在一起那柜儿里味儿难闻不说她还给人家喜鹊兰庭哥儿悄悄吃搞的人孩子见天闹肚子。 这几日天气闷热几场雨水下来屋里又返潮老太太这屋儿算是不成了。那叫一个瘪谷臭都要臭出茅厕的气象了。 而这种臭老太太是闻不到的。她去岁闹了一回风寒头疼人好了就没了鼻子啥也闻不到了。 旁人都不敢碰老太太的柜子也就七茜儿生猛常做出土匪的样子开老太太柜儿给她清理一下。 可你也不能老抢人家东西吃啊有时候就得等她睡熟了带着丫头们进屋把柜儿里的东西捣腾出去再塞点乱七八糟的进去总之柜满就成了。 现下七茜儿看老太太老糊涂劲儿她也纳闷老太太上辈子那精明的到死之前柜儿角落有几个铜板她都是一清二楚的。 咋就这样了? 祖孙“奋力”抢了一会子到底七茜儿被老太太拿鞋儿怼了出去。 她就站在院儿里没一会李氏几个便狼狈的跑出来见到到七茜儿就求救般说:“哎!茜儿就赶紧管管吧现下那屋里的味儿是不能闻了想多用点香料憋憋老太太又觉着费钱咱几个能忍可喜鹊跟兰庭还小再折腾人家孩子命都去半条你信么?” 七茜儿无奈晚上就用了凝神的香待老太太睡熟了她才带着人进了屋又抬了老太太的大炕柜出去在院子里收拾起来。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如今凭着哪一季都得两三回而今天气转热怕就得十几日一次了。 老太太这柜儿一打开这味道就造化了七茜儿捂着鼻子远远的看着几个小丫头从里面清理出碎银子凌乱的铜钱儿这都是让老人家出去赏人的可她那脾气给一个铜板都肝疼。 又怕七茜儿说她人家就出去晃一圈转身又藏起来。 钱还好说钱不起毛不下崽的主要是老太太穿的那舍不得丢的老棉袜还有不知道从谁家席面上摸下来的干果庙里的供果还有起了绿毛一碗瘦成半碗的各色肉羹流汤的破果子烂桃儿还有半柜子点心外加一窝耗子就粉红红的睡在老太太的棉袜里。 这些东西丢了还得给人家老太太补个□□不离十人心眼多得记住哪样东西在哪儿也不能乱了次序。 老太太糊涂在她不认为吃喝能腐坏了她就觉着这些东西只要藏起来就能吃万万年。 等东西又给老太太放满再把柜子抬回去这满院子人就松了一口气。 可算能活了。 吉祥家的解开鼻子下的帕儿就小心翼翼的对七茜儿说:“奶奶我看老人家有点不对劲儿了。” 七茜儿点点头何止不对劲儿成先生早就让老太太吃素食再不敢吃油腻的东西可老太太能听你们才奇了怪呢。 她是只要逮到吃的必要把肚皮塞的不能再塞在家里还好说了能管着点儿可人家现下是有名的老太太这守着六部巷呢谁家有点聚会都要请这老太太请上席去呢。 七茜儿也是无奈她盘算了一下手里的活钱就跟吉祥家说:“你说咱搬到燕京去住一段时日给老太太调理一下咋样?” 吉祥家当然愿意就连连点头道:“那最好了最好了!老爷下月也要从宫里搬出来了这一家人住在一起才是正理儿呢……奶奶明儿我带人回老宅收拾去?” 可七茜儿却一摆手道:“不去干爹那边住着他儿子养他天经地义!我就越想越生气那臭头怎么着也得出出力气费费劲儿才是就凭什么咱在家里费劲巴拉的给他伺候老的照顾小的人家倒好在京里是个大爷回家人家还是个爷……” 爷?陈大胜这个爷却是做不得了。 因雨夜一场大战跑了情不移第二日起燕京封城一日搜捕无果皇爷盛怒之下就将那夜负责的一群头目都打了二十板子。 又因陈大胜带着一群弟兄喝羊汤屋顶看整场热闹来着他还多挨了五板子。 这会子也不能跟皇爷解释是孟鼎臣不让大家管他要揽权的事儿反正人跑了就是你们的错都挨着吧。 虽打板子的是自己人可二十五板子下去那也是一屁股青紫该破的地方到底是破了。 陈大胜养腚不敢住宫里就只好去新亲卫所里养着。他这边需要休息可这所里到底是折腾开了。除了趁机巴结的来来往往看他。 如今这边还有一桩麻烦事儿呢。雨夜那晚揭开吴家投毒杀人一事陈大胜便捎带喊了顺天府来。 那葛三素是苦主也不能把她关起来还得找个安全地方安置她。 顺天府不收这姑娘这姑娘又身上又有重孝加之全家死绝有些不吉利她就无处可去。 好人做到底老刀们也不忌讳这些便把这姑娘带回了所里而今就等着那边勘验完了上堂呢。 长刀所新院子极大也不缺地方住管四儿机灵还自己掏钱给那造孽毁了自己清白的找了婆子伺候着。 这葛三素来这边避难倒也没啥难就难在那吴家是燕京坐地户九族皆在此。 吴家在这边有族亲族长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商议的就想找葛三素求求情请她说说好话给老吴家这一支留一条血脉。 嘿!明面上是这么说的谁信啊老葛家绝户了这就有了绝户财呢。 这日天热陈大胜便让人抬着自己到竹帘后面看热闹。 吴家在燕京有些基础这不到三日六部里便有人走了关系来陈大胜面前递话说该死的都让他们罪有应得去只这三姑娘也是老吴家的表姑娘他们就想把人接走照顾毕竟也是血脉至亲。 只要陈大胜同意这事儿吴家那边愿意给十万贯的意思。 甭说陈大胜不傻连先生都从宫里打发人出来说这姑娘身后背着燕京两大墨行的资产这帮人说的好听什么骨肉至亲那毒死人家全家的也是骨肉至亲呢。 待人接出去了回头再来个悲伤欲绝思念亲人病逝了要么没看好一下没防住她自缢了你也没办法。 那姑娘本就扛着一股子气就等着给亲人伸冤呢。这把人送走她无依无靠落入狼窝也不必下药三五句恶言就能送她走了。 陈大胜不放人吴家就求爷爷告奶奶花了大代价走了柳大雅老娘的关系无论如何想见上一面。 柳大雅也挨了板子他来不得就让吴家的女眷带着一封信来了。 陈大胜在帘子后面接了信读了一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柳大雅说人情是他外家早年欠的他老娘必要他还他不能不孝又之~他媳妇收了吴家五万贯这钱他就与兄弟对分了。 至于吴家想见那葛三素就这么这么着…… 管四儿是个好孩子自打那日他的清白没了他就恨上那女子了。那女子也是命苦的来了长刀所快三日每天就吃那几粒米强活。 大哥说的好她便是死了也不能死在老刀的地头上管四儿一想就是这么回事儿就一大早去街口给这坏人买豆花吃去了。 街口的豆花是极美味的每次管四儿都能吃五碗他就想了那女人见了这豆花兴许就吃了呢? 他自己在街口吃了个饱还给她也买了两碗这才提着食盒进了后面可没走几步便被几个哥哥拽到一边的小屋子里又是给他拆头发寻了哑巴婆子梳女人的发髻。又是扒了他的衣裳给他套女娘的裙子。 管四儿自是不愿意就大力挣扎却听他清官哥说了句:“老七你听话一会子你坐在铺后面别吭气那婆娘跟你唠叨一炷香便给你一百贯她们要是唠叨十炷香就给你一千贯。” 管四儿不知道发生何事却听到了一千贯这就愿意了。 他也不挣扎了就乖乖的坐着任旁人折腾换了女子的袄裙梳了女子的发髻戴了挡风的抹额脸上还白白的涂了面粉。 等收拾完他又被几个哥哥抬着去了那臭女人的屋子里还躺了她的床榻还盖了她的被子? 那葛三素离开没多一会儿管四儿躺进去便闻到一股子异样的味道那种来自女子的体香也慢慢冲进鼻翼他便神思发飘心驰神往。 待他躺好这香喷喷的床上却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头儿这老头儿对管四儿嘿嘿一笑一张嘴却如女娘一般温言软语道:“官爷~得罪了。” 说完这老头蹦跶到了床铺后面马桶那处蹲下了? 管四儿惊怒正要反抗却见哥哥们把床铺的薄纱帘放了下来?又转身守在门口? 也没多大一会子那院子里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童金台便站在门口面色阴沉的看着院子里七八位妇人问:“你们是这葛三素的什么人?” 那带头的妇人模样端庄却眼睛红肿她先行礼接着走到童金台面前从袖儿里取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塞给他道:“官爷我是三姑娘的亲亲二舅母家里也是倒霉了竟遇到这样的泼天大祸我们老爷在家也是受不住打击就就爬不起来了。” 童金台掂了几下包儿感觉最少有五十两金便对边上歪歪嘴儿道:“哦?怎就爬不起来了?” 这妇人顺着他嘴看到边上还有好几位便语气难受的一溜哭过去见人就是五十两金。 给完东西见这几位官爷收了她便哀求:“几位官爷行个方便我们就是不放心三姑娘想跟她说上几句体己话安慰一下她年纪小又受了这样的罪咱们也是心疼的不行了再有能请几位爷行个方便让咱们单独见见姑娘么?” 说完她拿着帕子看着童金台手里的金包儿也不落泪只哭给屋里的人听。 童金台才不同情他掂着那贿赂冷笑:“怎么可能你们当爷几个是傻的不成?” 这妇人哭声嘎然而止她一咬牙到底从袖子里又取了一张契书递给童金台道:“官爷这人这辈子就总有个打盹的时候您说什么?” 童金台打开契书看到是燕京一处占地两亩的宅子便从鼻翼里哼出一声冷笑道:“打盹?那倒也成的只上头安排了……” 他吸吸气左右看看对着几个兄弟故作贪婪的呼扇那张契纸最后一歪头儿余清官他们几个就笑眯眯的出了小院。 等他们出去了童金台才对这妇人道:“大人们几次重申就不让打扰葛三姑娘这样一会子我进去你们就当爷是哑巴聋子打盹了咱两相让让都过的去就如何啊?” 这妇人低头想想又看看时辰最后一咬牙对童金台点点头…… 管四儿半躺着脸对着床铺里面狰狞。他没法不狰狞这干瘦的老头儿就挤在榻后面学女子的声儿在小声抽泣。 总之就诡异的很。 他听到外面有交易那几个混蛋也不知道坑了他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也没胡思乱想多久他便听到金台哥走到榻前这屋又进了不少婆娘那老头儿在榻后抽泣声更大更悲凉起来。 有女人使着满是慈和同情的语气先喊了一声:“我的我的三姑娘我可怜的三姑娘!” 满屋哭声一片哽咽中管四儿就听到有人说:“昨夜我们几个就都梦到你娘了我的三姑娘啊这人的命是注定的你娘说她们在下面呜~就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在这世上煎熬旁人都有爹娘兄弟姐妹你有什么?你是什么都没有了我可怜的三姑娘啊这可怎么好哦……” 哦闹了半天这是诛心的来了! 【初出茅庐】 99、第 99 章 管四儿见识没多少, 然而在他一向的认知里, 女子多柔弱, 是需要保护需要照顾的。 他被几个哥哥诓骗了来, 躺在那臭女人的炕上还在犯糊涂。 这些臭婆娘七嘴八舌的说着奇怪话说什么?姑娘小时候最怕疼的就可娇气呢! 姑娘被家里当做眼珠护大的磕碰一下都要在娘的怀里赖一晌午……她们说她母亲如何稀罕她, 说她的小弟弟多么可爱却死的那般凄凉那孩子想是在下面见天哭姐姐呢…… 她们说她被乱兵砍死的爹生前最怜爱三姑娘还说她老家也一个人没有了这可真可怜, 她们说她身体不好的兄长是如何不放心她最后她们说一家人总要在一起的…… 总算明白了, 她们将人嘴幻化成钢刀, 就七嘴八舌将这柔弱女子的心, 活活刮成了一片一片的牛百叶。 对一个刚刚失去全家的女子, 你只不断跟她说死是阖家团圆死是解脱她便会如释重负的预备去了。 就, 何其恶毒啊。 那些婆娘几次想上前招惹管四儿都被童金台阻止到底收了人家的钱呢, 童金台便大大方方的让她们说了一炷香的话。 期间自然是装聋作哑。 一直到那说口技的老者嗓子嚎嘶哑了这屋的门口才传来余清官的呵斥声:“老三!差不多就得了这是亲卫所不是谁家的灵堂大人都生气了让赶紧走着没得听一上午号丧呢烦不烦啊?” 那带头的女子哭着出去哀求:“大人我们这也是心疼三姑娘您就抬抬手吧……” 这女人一边无泪哼哼一边做出铜钱儿的首饰。 余清官恼怒便直白骂道:“赶紧滚蛋!你当你家钱跟磨盘般大呢?快走快走老爷们身上都担着干系呢?没得上峰追究下来……” 他扮恶人扮的好还释放了一二分的杀气那些妇人受不得便无奈的收了哭声……可临出门的时候那自称二舅母的女人还想挣扎扑一下却被童金台一把抓住衣袖甩到了屋外。 “滚!” 童金台这次没客气。 几个妇人到底心里有鬼便纷纷拿帕子捂了脸去了。 童金台一路跟着看着她们到大门口又看着她们上了车。等那群恶心人没了影儿他这才吐了一口吐沫回身往大哥那边去了。 这进屋便见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笑眯眯的与他大哥闲说待看清楚人童金台却也认识这位是顺天府丞申钦吴家毒杀案而今正在这位申大人手里主审呢。 而那葛三姑娘也是他求着刀头送来庇护的。 看童金台进来陈大胜便问:“都走了?” 童金台闻言便满面厌恶的点头道:“恩滚了!哎呀今儿也是开了眼了啧不能说说出来恶心!真真就是一群毒妇。” 他说完将袖子里的契纸还有金包儿放在申大人跟前说:“您来的巧这是我拿的嘿嘿~走时大人捎带便拿走吧。” 申钦笑笑伸手抖落开包儿看着几锭金灿灿的小元宝落下却不在乎的说:“我当是什么呢!童大人就收着吧这几日忙前忙后到底给兄弟们添麻烦了那好人的钱咱不过手扒吴家的油皮却是喜闻乐见的他家这几日洒水般的往外泼银子你这点算什么?没看我们顺天府都遭不住了么。” 燕京的官儿就数顺天府不好做他们除了骨头硬其实一般是很会做人的。 童金台笑笑转身就坐在申大人对面将刚才那些妇人的话大概学了一次学完他便冷笑道:“咱从前在战场上就觉着那是人间地狱了而今我倒是涨了见识了咱那个算什么直来直去不过就是个痛快死嘿!这帮妇人诛起心来那个个都是高手心就真叫个黑啊!” 申大人笑笑:“黑?可不黑童大人不知道内情。这两日我与属下将俩家资产拢了一下葛家做了十几代贡墨生意单是她们在老家的田产宅舍就值二三百万贯更不论她家的几个贡墨色墨的方子了。” 陈大胜伸手挠了一下腚叹息:“这两天我也翻了一下律法这姑娘是在室女最后可拿家产三分那便少说也有百万贯了这是绝户财!你想想如今就她一个了又这般多的钱儿就咋想都不是好事儿!” 申钦无奈摇头就缓缓伸出了三根指头道:“让您说中了我那边筛子般的地方就再忠心的小吏他一年才入几贯?二三十贯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呢。 就冲那吴家撒钱的声势一万贯买不通便十万贯十万贯不成二十万贯呢?老夫也不高看自己谁人背后没有妻儿老小算到五十万贯老夫便都犹豫了嘿!当时就想衙门里世代的阴私手段多了不过一个小女子尔这一票下去老夫至多是个渎职流放却能给后代存三代横财就为何不能做呢?” 申大人是个妙人他能在陈大胜面前说这样的话可见心思坦荡。 陈大胜看他有趣便也笑着说:“大人扛不住五十万贯难不成我们这几个泥腿子出身的就扛的住?” 申大人轻笑起来:“大人们得陛下看中自与外面的人不同您几位都是几次生死熬到现在的这金钱观怕是早就勘破了……” 陈大胜笑道:“我看大人也不错。” “您夸奖老夫还就这一点儿好处……” 童金台受不得他俩这样便用手拍拍扶手无奈摇头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如今我算是开了眼了那吴家也是燕京大商户怎就手段这般恶心?” 陈大胜撑着自己的伤腚往前爬了一下笑道:“恶心?一般的老墨锭从收集材料到上柜一条能赚的利润不过是几十文可这天下读书的人却又有多少?那吴家长房占了吴家八成家财咱皇爷的意思此案从钱上来的恶便抄没吴家赔付葛家……嘿!葛家如今绝户了就剩个刚成年的在室女照律法她可得葛吴两家资产三分那乱七八糟下来如申大人言便是少说三百万贯……啧这数目听上去便吓死人了。” 申大人连连点头:“却是如此啊那就是个真金实心的姑娘!可她若死了按照咱的律法血亲可为其找一承继血脉之人延续香火恶心的是葛家血亲却只有吴家二房三房了那金姑娘恨吴家人入骨她就怎能答应我就不信吴家长房敢自己做主毒杀妹妹全家?这里面啊……水深着呢。” 童金台看看陈大胜两人皆无奈摇头最后陈大胜问:“那府尹大人的意思?” 申大人站起来施礼道:“哦老夫今日就为此事而来我们老大人的意思过堂之前就无论如何请长刀所的几位大人们再费费心庇护庇护那可怜孩子。这葛吴两家的案子明面上确是案情清楚可我们几个老吏在一起就琢磨怕是没那么简单的……当然这也是上面的意思如此这查案的功夫怕是要延长了。” 他做了个挖地的手势又扬扬眉毛指指大梁宫的方向。 陈大胜在皇爷身边呆了两年心里早就揣摩透了他老人家的脾性这吴家满世界撒钱的声势太大皇爷手紧怕是看中吴家的家财了。 嘿!这算什么?嗨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待童金台送了申大人离开陈大胜便唤人喊了管四儿过来。 “啥!” 管四儿低喊一声:“哥这是讹上咱了?那顺天府里的都是死人不成?” 陈大胜艰难的侧过身对他勾勾手:“你过来。” 管四儿没犹豫的过去怕哥够不到就低下头。 陈大胜伸手给了他一个脑嘣骂到:“你个倒霉蛋还好意思抱怨那晚就你冲的快你捡谁不好你捡个□□烦回来!这一院子老爷们儿你信不信明儿案子结了这姑娘清白的名声也没了。” 管四儿就捂着脑袋不吭气小半天儿他才有些憋屈的说:“那咋办?送回庆丰去?您快别浪费心思了!那葛姑娘这两天啥也不吃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童金台跟余清官撩开门帘进屋余清官就将一包金子甩在榻上道:“要我我也不想活了人这辈子图啥呢?好么!一场灾祸家里能做主的长辈都没了好不容易新朝了跟着母亲到姥姥家求生路好么!成了绝户了!她一个小姑娘要不是想着给全家报仇……靠着一口心气儿撑着哼我就觉着这案子判下来那日便是这葛姑娘的死期。” 童金台冷笑:“这人求活不易想死还不简单啊。” 陈大胜无奈:“杀人诛心你说这人怎么可以恶成这样?” 童金台撇嘴:“那谁知道?钱闹的呗就看着吧这是满世界撒钱就把剩下的一家老小都送到咱皇爷的刀刃上了却也是报应只可惜那般的好的姑娘啧花朵般的年纪就怪可惜的人心里不想活了谁又能救得了?” 管四儿不知道想到啥就坐在那边呆愣许久他忽然说:“哥!我觉着这事儿不对!” 陈大胜看他:“什么不对?” 管四儿吸气猛的站起来对陈大胜低吼道:“那书上说的不对!什么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什么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什么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这些话不对!” 他倒退道门口摇着头确定道:“凭什么书上写的就是对的我有脑子我就觉着~那书上写的不对!” 他说完转身跑出去了。 却没看到他几个哥哥看着他背影笑的极诡异好半天儿童金台就奚落道:“懒蛆一个每天就他一人不早起喊他起床跟杀他般艰难。” 余清官接着嘲笑:“现在就恨不得每天给人家打洗脚水了。” 陈大胜咳嗽起来最后就捂嘴笑道:“这话说的清白都没了呢……哧……” 做哥的开始大肆嘲笑嘲笑完挺欣慰的说:“挺好长大了知道有时候那些书本子也是胡说八道了……” 管四儿不知道自己上了几个哥哥的套儿他就很难过特别难过也不知道到底难过在哪儿反正就满心满身的憋屈。 他跑到自己院子翻箱倒柜的就找出一套自己没穿的衣衫幞头抱着这堆东西他就小跑到了后院。 葛三素这两天万念俱灰行尸走肉一般。 不用旁人逼迫她确有死意早就计划着就等家里的案子结了母亲哥哥姐姐们的冤情昭雪了她就买块坟地先把亲人们入了土再给自己预备一口棺材躺进去服毒那时候就阖家团圆这人间便不冷了。 她也知道该吃点东西的可就是吃不下去。 今儿也奇怪才将两个婆子把她背着到了后院还给她上了豆花让她在这边用饭说是前面今儿打扫呢? 哼!就骗鬼呢不一定又有什么事儿了。 葛三素这会子心清的很她就分析想吴家几代都在燕京她一个孤女……那万一没人给她做主家人就白死了呢? 想到这里葛三素表情平静的伸起手臂就从脑后拔下一根银簪子握在手里对着身后青砖墙慢慢的磨了起来。 她想好了就等个结果好的坏的她都预备不活了若是坏的结果她就找到吴家用这东西把老吴家都结果了…… 这姑娘也是胡思乱想好像人家就站在那边给她杀一般。 当然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能逐渐坚韧起来两天来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就很不容易了。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葛三素不紧不慢的把簪子又插回去。 管四儿冲进屋他这两天本不能看葛三素这张脸的。可今早被这群妇人一刺激他反倒无所谓了。 看到了人心就抓了一下。 也不过两三天的功夫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已经瘦成骨头架子葛三素表情平静的抬起脸撑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管四儿。 管四儿就抿抿嘴把怀里的衣裳放在桌上指着桌上的豆花就说:“你最少吃一碗不吃~一会子我就撬开你的嘴给你灌下去!你自己选是自己个吃还是让我灌?” 葛三素眨巴下眼拿起调羹安静的一勺一勺开始吃豆花。 管四儿深深吸气看着这臭算了怪可怜的吃东西就好。 一碗豆花下肚葛三素安静的放下调羹看管四儿。 管四儿就指着衣裳幞头对她说:“换上!” 他说完离开屋子安静的站在屋外等待。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终就听到屋内那臭算了那葛姑娘说:“大人劳烦进来一下。” 这声音也是虚弱哎不吃东西不成啊。 管四儿进门换好衣衫的葛三素就对他无奈道:“劳烦大人把那婶子喊进来我我站不起来了。” 管四儿点头出去没多久却赶着一辆马车进了后院。 管四儿确实不知该把葛三素带到哪儿可他就想着那几个妇人的话心里就怎么都不服气不该是这样的这世道就不该恶成这样黑成这样。 他将马车从所里赶出来用脚踹了马屁股就随它安排了可那老马是认识路的挨了一脚就往燕京东门去了。 大夏日正午刚过天儿挺热的那车马出了燕京东门管四儿就把车帘子掀开了。 他看看车内的葛三素见她捂着一块毯子就问:“你那啥你不热啊?” 葛三素麻木摇头。 管四儿点点头一伸手拉住马缰绳就将它引着往护城河的边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远直走到没路了面前是条河了他便下了车对车内的葛三素说:“那啥你你下来我跟你有话说。” 葛三素愣了下到底扶着车厢慢慢的下了车许是觉着她动作慢管四儿上前一伸手就把她提溜下去了。 记住提溜这个动作女人是不能招惹的她们最爱找后账。 这之后的几十年这两口子一旦吵架那就造化了葛三素肯定满面愤恨的说老牲口你当年怎么对我的?照顾人都不会提溜鸡崽子一般的把我从车上提溜下去又一路提溜到河边那河边那个潮气老娘几天没吃饭软成稀粥了都就一屁股坐下去两层衣裳都湿透了…… “坐!” 管四儿看一处地方野草茂盛还感觉软绵绵的他就指着那地方让葛三素坐。 葛三素很平静的坐了下去也不看他就看河。 人都带到这儿了管四儿都没想好怎么打劝这姑娘好让她活下去。 他就掐着腰张着嘴无依无靠的在河边来回走了半天总算说话了。 他不敢看人家姑娘的脸就看着河水说:“那啥从前我总爱胡说八道我跟我几个哥哥也不老实可今儿今儿我想说点实话真的我跟你说件那啥我谁也没告诉过的事儿!” 葛三素觉着这家伙好奇怪每天骂骂咧咧见自己都没有好脸色咋就把自己带到河边说这样的奇怪话呢? 她不接茬却抱着膝盖缓缓低下头。 管四儿也没指望她说点什么就看着河水说:“我从前有个名字叫做小畜生!” 葛三素吓一跳抬脸看那个背影。 “啊真就叫这个名儿小畜生!其实我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有阿爷阿奶我不傻也知道自己家在哪儿……” 管四儿说到这里扭脸看葛三素。 他见葛三素撑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就很认真的说:“你听着就好也也不必应付我恩……说到哪儿了?” 他回身继续看着河说:“我知道家在哪儿……我家在充岭米山县我爹姓赵如果他们不喊我小畜生我也该姓个赵吧啧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葛三素心里一阵纳闷就觉着这小老爷脑子有问题。 “这么说吧我跟我哥哥们不一样我在七岁之前还以为我本名儿叫做小畜生呢他们都这样喊我我就以为那是个名儿可后来有一次挨管事的打被打的狠了我才听到一个婆子说好歹这是五老爷孩子打死他倒是没事儿可就怕旁人拿捏住这个短处宣扬出去你这位置就保不住了……管事的就饶了我。 那后来就有了想头了也长了心眼子了然后我就悄悄打听起来我们米山县最高的山是赵家的最广阔的田地是赵家的最好的书院是赵家的最出名的风流人物都是赵家的我是赵家五老爷的亲生儿子却是个奸生子所以他们都喊我小畜生……” 把心事儿说出来是很舒畅的一件事可葛三素却不想听了她到底结结巴巴说:“你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管四儿笑了起来依旧没回头道:“不做什么就想跟你说说呗……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捂耳朵当我放屁!”身后没了响动管四儿就继续说:“我亲娘是赵五老爷义兄的遗孀我亲爹去人家看望就住了一夜就有了个我……你不知道他们赵家往上数就出过很多品行高贵的大儒也是门生遍天下那种恩……杂说这话?” 葛三素惊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米山赵家?” 管四儿噗哧乐了他对着河水相当释然的说:“对!就是他家。人家品德高尚几百年唯一出的奸生子就是我我娘生了我就上吊了她夫家自然不能要我就把我送回赵家敲诈了不少钱财…… 这也是后来那管事的喝醉了断断续续我后估摸出来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件事。你看我有爹有娘有家族我家世代出大儒的我却是个小畜生也不识字儿我八岁之前没有睡过床就夏天随便找个草窝甚至羊圈凑合等到冬天我就睡灶坑……” 葛三素喃喃道:“稚子何辜?” 管四儿却挺释然的笑着说:“不何辜命不好你就得认!”他扭脸认真的对葛三素说:“你也得认你就命不好。” 葛三素不想说话了继续抱着自己的腿。 管四儿吸气:“我做小畜生那会子还是很幸福的真的!就啥也不懂啊就觉着我天生就该受苦就该被打就该跟牲口一样的活着我不知道好日子是什么日子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不甘愿呢?对就是那顿打那婆子说我是五老爷的儿子…… 五老爷有儿子有好几个呢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活的他们长到十几岁甚至不会挑鸡骨头可我饿极了要跟家里的看门狗抢东西吃……我那时候倒是挺想问问五老爷的为什么一样是儿子我就得是个小畜生?” 葛三素喃喃的问:“你问他了?” 管四儿捡起一块石头片打了个水漂。 “没有赵五老爷在啥河枣书院做山长呢……” “鹤诏书院仙鹤的鹤诏书的诏……” “你知道这地方?” “恩他们家学子用的桐油烟墨一直我家供货……” “唔……贵么?” “贵?么?” “哦我说你家那墨。” “有贵的有便宜的。” “哦……那你还什么都知道呢我就不知道还啥也不懂一直长到八岁后院管牲口棚的小管事的输了钱就把我卖的远远的了……哧……” 管四儿忽然笑了起来他扭过脸龇着白牙对葛三素说:“葛姑娘知道我为什么叫管四儿么?” 葛三素摇头。 管四儿忍俊不住憋着笑说:“我看管事的把我丢下了那后院开饭有时辰谁搭理我啊怕耽误饭功夫我就趴在人牙子的车上喊管事的!管事的!恰好那人牙子正在伪造契书呢人家顺手就给我写成了管四儿从此我就叫管四儿了……” 管四儿说完回身看着河水很坚定说:“那之后这世上就只有我自己了我睁开自己的眼皮看自己的天看自己的人世我什么都没有!可我也想活着旁人当我小畜生我却把自己看成人我就是个人! 咱从来就没觉着自己是个小畜生畜生用四个蹄儿走路可我是用两只脚走路的所以我是个人!我被人卖来卖去走了很远的路十二岁之前没有穿过鞋没有吃过肉……”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管四儿便回头对葛三素笑道:“葛姑娘我希望你能活着你得好好活!不然就白来这人世一遭了!我不太会说话总之……嗨就那么个意思吧你看老天爷都不许你死呢所以你得活的像我这般好。 你看我当官了也认字了我在庆丰还有一套二进的大宅子我还有俩庄子……这世上不如意的人太多了我阿奶我嫂子我家先生谁也甭跟谁比不如意不如意是不能比的真的!你敢比就指定输!其实活人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就凭什么坏人吃香喝辣咱好人就要受罪你说是吧……” 管四儿这话没絮叨完就看到葛三素忽嚎啕大哭起来她哭的管四儿手足无措他呆愣楞的站着站着就看到葛姑娘扑倒他怀里继续哭了起来…… 他想娘的老子的清白又没有了。 【初出茅庐】 100、第 100 章 大梁朝一直悬空的户部尚书, 终由文凤书文大人接任。 这位四十出头的文大人, 出身老邵商派, 接任之前一直是武帝杨藻谋士集团当中的一员, 与佘青岭是挚友知己颇受帝王重视与朝中各部关系向来甜蜜亲厚对了, 这位文大人还有个外号油耗子。 他跟谁都是好的这就很可怕了。 说油已是不好再加个耗子可见其性格如此他接任户部尚书没几日便尽显油滑风采, 将那些曾经看不惯受不住佘青岭直刀见血的列位大人, 就堵的一口於气在心中, 上不去下不来, 还不能恨他。 而今包括户部的六部官员, 皆无比思念佘青岭却为时已晚。 至于曾经的掌印太监隐相大人, 他却款款的在宫内收拾行囊真就一点都不牵挂的预备出去住了。 官场上的角逐最可怕就是控制火候的人。 佘青岭对做官这件事, 可谓全然看破便挑选了最好的时机一个人不得罪的全身而退。如此武帝杨藻内疚之下就将前朝的惠王府赏给了他住且预备封他做瑞安郡王的旨意也就等他出宫那日颁了。 佘青岭非完人然他对大梁朝的功绩武帝与一众老臣心知肚明且不从功绩去论他血脉上也是帝王不多的实在亲戚对大梁毫无建树的杨氏宗亲都能拿个郡王他凭什么就不可以? 况给一个郡王位对佘青岭而言真就不算厚封可再往上?又因其身体原因真就得委屈一下他了。 现实便是如此武帝怎么想老大人们怎么想佘青岭是不在意的陈大胜更不会在意唯一在意的却是七茜儿。 她不在乎权限却在乎麻烦。 燕京纷扰将过七茜儿便带着亲卫巷惯用的丫头小厮进了燕京。 她如今就站在惠王府外一筹莫展前生今世她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高门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宅邸更没有管理过这么些的人。 一条叫做葫芦口的老街正中是惠王府往前再走两个大宅便是曾经的佘府。 由此可见当年佘家人丁气势是跟惠王府不差多少的。 而作为一个曾经的低等官僚的小寡妇七茜儿便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会成为这么大一座宅邸的掌家奶奶不止这一座府邸往前走的佘家老宅按照佘青岭的意思也都给儿媳妇管着。 七茜儿听到便想从此便完球了下半辈子作甚?单一个府光下仆就在一二百上下现在她要管两个府这可咋整呢? 所谓高门大户的掌家奶奶何止只管着这府里的事情除却这些房子这些婢仆她要管着附加的属于这个姓氏下面的田庄铺面山林各色庄子产出买卖还有人情来往一个府邸就是一个小朝廷。 且私心想七茜儿压根不想来上京住着却可怜干爹无人可用那郑家倒是拐着肠子弯儿使人来暗示过大概的意思就是你就是个出身不高走了狗屎运的生儿子工具你又见过什么世面能管得好这么大的府邸?还不快快让出位置让正儿八经的郑家奶奶来帮衬一下? 人家说这话你还真没法子发火便是七茜儿再能够她没见过的世面便没见过她没管理过的事情便真不懂。 不止她六部巷所有的当家奶奶年纪都不大眼界都不到这里便是她们想学周围的一切圈子一切关系都无人可教。 满燕京打听去成功的王府级管家奶奶有几个?几乎是没有的。 而能把家里家外的事情掌握个差不离将所有的管事各房管事婆子的脸能认出来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掌家奶奶便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以上多说新贵家奶奶毕竟都是刚乍富的人家老的到也不缺这样的人才可是新贵是不会与前朝高门做亲家的。 七茜儿气虚可佘青岭对自己的儿媳妇也就一句话没事儿!茜儿过去简单收拾收拾不懂便不懂咱慢慢来就是你就是把家里收拾成了农舍茅屋咱自己人住着也不嫌弃。 都说了这话了七茜儿便是来也得来不来还得来。 如今七茜儿就带着一二百旧仆新奴有些木楞的站在惠王府门口而吉祥家正带着佘家老宅的十几位老管家眼含热泪手脚颤抖嘴里念念有词的亲自上手从惠王府的朱漆大门上洗封条封条。 蜡烛香火的味道从老宅里传出和尚道士念经超度的声音也正从宅子里缓缓传出。 前朝兵败那晚被舍下没来得及跑出去的老惠王还有老惠王妃就带着几个女眷吊死在正房里。 这些怨灵都得给人家好好打点恭恭敬敬的送人家上路去毕竟要住在人家屋子里呢。 而今儿七茜儿要做的事情就是看着这些婢仆从惠王府各种门上摘封条儿至于明儿就是清点财产这个工程就很大怕最少也得吃上俩月的苦才能把这座巨大的宅邸收拾的明明白白。 那封条终于被洗干净吉祥家便跟几个老管家热切的跑进院子里将预备好的各色牺牲挨王府正面三道门挨个摆好。 大师们说了今儿起要连着供奉七套牺牲才能将这旧府的门神贿赂成老佘家的门神。 待几串响鞭放过呛人的味道过后七茜儿便捂着鼻子叹息:“真大啊!” 站在一边的吉祥家吸吸气好半天才哽咽道:“奶奶咱家从前门倒是没这边大也没这般高可咱家那热闹劲儿比这可强多了这才到哪儿啊来来去去就这几口人呦哎……” 这女人拿起袖子擦鼻涕往日端着的老奴婢款儿也是不摆了。 这吉祥家是佘家世仆她娘那会就在老太太院子里的管家婆子如此人家整个童年记忆就在高门大户里徘徊着是真见过世面的。 将从前惠王府门前的石狮子蒙了红布请走再将新做的石狮子蒙着红布请回来摆好和尚道士唱念做打完了七茜儿又陪着磕了十几套头这才被允许进了门。 临进门时七茜儿便听到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在那边嘲笑说:“嘿!真真就涨了眼了!也是古今罕见就没见过谁家男人不来由女人主持入宅仪式的真就世风日下没规矩了么?!” 愿意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么个理儿。 佘青岭肯定不来道士给陈大胜算过他属相却与这法事相冲说他有血煞他来人家孤魂野鬼今日便不敢出去了。 他得等所有门供完牺牲才能入宅。 这家里就这三口人七茜儿便不来也得来。等到一番折腾完毕四个婆子抬起敞亮的硬木轿子七茜儿就端坐在上面左右拜拜看时辰差不离了这才把手边预备好的一簸箩钱儿左右飞扬出去买路…… 人家街坊邻居等了这半天也就是等这一回呢。她撒了头一簸箩钱儿早就有人将预备好的几大筐红线串着的喜钱丢了过去。 趁街坊抢的的热闹七茜儿这才从正门进了未来的郡王府。 这也是燕京头一份儿。 谁家也没有掌家奶奶先进正门的。 等进了府里又走了好大一段路吉祥家才跟着轿子小跑着劝慰道:“奶奶莫要被那些闲话气到那些闲人是嫉妒您眼红您踩说这话呢。” 七茜儿闻言笑了下说:“无事我也没清楚他们说什么咱家鞭炮声儿太大了……” 吉祥家闻言一愣到底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说:“就是说哪里顾得上那些乏事儿呦!” 忧愁的地方多了去了那几句不疼不痒的闲话能如何?惠王府到处荒草萋萋有些不扎实的屋子两年多没住人已经是耗子拖家带口那屋顶儿漏雨了…… 形容惠王府就不能用有多少间屋子多少个花园子占地多大这样的肤浅词儿去形容它若是这么形容了你便是个实实在在的乡下泥腿子了只有泥腿子才去计算一亩有几分地呢。 这么说吧未来的瑞安郡王府是前朝五代惠王各自倾一生的力气润养出来的宅子。 那前朝历代惠王能把王位坐稳首先便得有个旁人没有的好处他须是知情识趣没有什么野心的老实人。 那老实人不敢在朝堂上争锋且家里资产又不少那除了延续血脉之外恐怕他一生的时间便是花费无数功夫去养这座宅子了。 比如花五年封邑收入从南边拉入一块假山石摆在后花园的角落如花十年功夫与一位当代书法大家成为挚友这才开口请人为自己的书房写上一副匾额。 请全国最好的花匠来家里奉养这花匠再花上二十年功夫给王爷养出一座兰草园桃花苑腊梅斋…… 而这些园子其作用在惠王一生的时间里也就是几片印象而已。 更多的是许十多年功夫过去待园林大成那位败家王爷却因一个夏季的蚊虫侵扰转身便会把偌大的荷塘填了再想个新法子打发时日反反复复就是这座宅子的命运。 至于是今儿添一张画明儿添个条案后儿拆了蝶廊盖成游廊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而这种一念之间忽然兴起便是几代惠王一生的日子。 惠王府是个好地方从内到外便是荒了在七茜儿这个乡下人看来它也是高不可攀的。 因有瘟神庙那笔外财七茜儿从前便觉着自己很富有可随着那木轿子在惠王府来回巡视待一重一重的门被打开她便觉着自己贫穷了。 不是金银落地堆成山的那种震撼而是刚开始巡视便有家里管事带着一个前几日就抓住的家贼来问事儿的那贼赃是黑漆漆的一堆物事七茜儿瞄了一眼看雕刻的功力也一般甚至是粗糙的她就没好意思主动说话。 被抓住的下仆满面绝望天塌了般的跪在那边犹如烂泥儿。 看七茜儿不说话吉祥家便咳嗽一声道:“奶奶您看!”她气极了手都是抖的说:“这老王府从前就没个好东西这是欺负咱不摸底儿呢!” 七茜儿就着她的手又估摸了一次黑漆漆大小不一的一堆雕花物件便想说这是何物啊?我看那贼头怎么要死了一般? 怕露怯她却忍住了只端着仪态见怪不怪的对吉祥家说:“刚搬进来早早晚晚都要遇到这样的事儿他们又不是咱家的人就把东西给他估个价送到衙门里吧咱初来咋到的……” 她这话说的很聪明说完便听吉祥家很解气道:“听到奶奶说的没有赶紧拖下去送走!哼!真当我们奶奶不认识犀角呢不就是几个不时兴的莲花杯吗前朝犀角还是个东西整出去也能当个几百贯意思可现在破落户多少啊那当东西的多了去了这破玩意儿我们家里就有的是!” 那旧仆惨叫着被人拖下去犀角是个名贵物件几百贯不值钱进了衙门也够得上流放三万里的了。 看众仆很解气的样儿七茜儿便一头冷汗的想瞎说什么呢?我家一个都没有还有的是?咱两辈子还真就第一回见犀角嘞! 犀角不是药么?从前她在药方子里常见受惊方里就有这一味?怎么就成了杯子了?真是长见识了。 那之后没见过的稀罕东西就更多了价值万贯三朝之前破不拉几的松鼠笔筒花梨紫檀楠木樟木杨木只雕一种普贤菩萨的雕像家里就有两库。 甭问为什么这么多前前惠王觉着自己儿子是个笨蛋想给家里子孙后代换脑子来着人家就求了一辈子聪明灵透。求来求去人家嫌弃买的昂贵自己就学了雕刻闲着也是闲着前前惠王就成了个雕刻大家只雕不卖大家。 再往里走七茜儿便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盛景几百年时代积攒就是恭桶也是一库一库光是一种捧盒惠王府便做了五代便哪一代掌家人也不愿意用长辈的遗物就代代换盒后就堆了一库的金银铜铁木金银漆的各色盒儿……还有旧衣库文房库屏风库灯笼库……修复这些物件就远比新置办浪费功夫。 惠王府内残败的要命除有硕大根系天生天养的老树还活着那曾在燕京赫赫有名的兰草园就是个传说了而今这园子可以叫野草园那草杆儿能有一人多高。 且这边一日不收拾好干爹便不得归家又拿那几个花园来说有个养鸟的地方要把园子收拾出来是小事儿可白鹤每只八十贯要有二十只小画眉鸟一只得两贯得有十只去岁京里流行的倒挂绿毛么凤儿家里怎么的也得有五只一只就得五百贯……且一种雀儿一种养鸟人这养鸟的也得拖家带口这就是源源不断钱的事儿。 干爹倒是先给了五万贯现下一看却是绝不够的。 花钱是小而这种劳心劳力的活计七茜儿却不能用包括张婉如甚至李氏那样的亲戚来帮衬也不是跟人家不亲不信任了而是这样的地方是皇爷白给的就甭吧人性看的太高。 一样的年纪都差不多的品级你家什么日子人家什么日子?到底钱财一事过于微妙还是甭试探人性了。 被人抬着花了只多不少的两个时辰七茜儿才把惠王府巡视完。 巡视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惠王府旧仆全数打发走陈佘两家婢仆便再少咱可慢慢来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慢慢收拾却不能再给这座宅子增添更多的损失了反正遇到钱的事儿她是谁也不相信的。 从前虽有官兵看守登记过的大件没人敢动可两年了这小玩意儿如那犀角的杯子就不知道少了多少呢。 如今想想便浑身肝疼……! 陈大胜在外街总算得了祭拜完的消息他这才敢动身坐着马车到了府门前待一瘸一拐的被扶着下车迎门就先喝了一碗红色的玩意儿又被一个傻老道拿着桃木剑左右一番游走这才放行。 吉祥正带着几个小厮趴在地上用布块洗地。见是四老爷他便赶紧爬起来笑眯眯的过来施礼道:“老爷总算过来了四奶奶正在曲子庭那边盘账呢。” 曲子不是建筑乃是五百年前的一位书圣这位以草书见长的书法大家留存在世间的真迹而今就只有一副石碑。 后这石碑被第二代惠王以大价格买下被安置在惠王府前庭小院之中又围着这石碑就建造了一座曲子庭。 惠王是不懂书法的但是架不住人家觉着自己必须得有这样东西人家便有了。 陈大胜闻言笑笑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对身后的车子道:“都下来吧。” 吉祥好奇的探头去看就见小七老爷伸手扶着一片云样的小厮?就下了车儿。 他多机灵看一眼便知那是个女子却没多问而是进门让人抬了三个竹轿过来抬人去曲子庭。 这几人进了宅子便沿着侧面游廊向右走路上看到一野猫卧在前院假山上窥视管四儿便对陈大胜抱怨道:“皇爷也是说这屋子挨着佘家老宅近便近便倒是近便了可您到打发人来收拾一下啊?看这园子破败的!” 陈大胜左右看看也点头:“说的也是……” 又害媳妇儿要受累了他心里只觉着抱歉一路过去便越看越心惊。 这也太大了。 吉祥倒是挺兴奋的跟在路上小跑着说:“爷这宅子体面的很从前惠王家几代人一百多口人都住的舒坦的很呢……” 陈大胜闻言便又吸一口凉气。 将残茶倒在身后的石碑根儿下七茜儿并不知这是曲子碑只觉着这碑下凉爽便喊人抬了矮塌桌子甚至临时搭建出一个账房来。 陈大胜坐着竹轿过来下来便隔着一处细流水看着七茜儿笑道:“娘子如何到这个偏僻地方呆着了?” 七茜儿站起来就指着那细流道:“这边凉快呢那些老井也得掏下才能使这是活水 我让他们收拾一下先住着好歹做饭什么也方便不是?” 陈大胜立刻赞美:“娘子果然机灵。” 那被管四儿扶下竹轿的葛三素便脚下一软四处看看后更面目扭曲的厉害了。 她家跟文人打了几辈子交道一看这地方便知是怎么回事儿却不能戳穿更不敢戳穿只能心里腹诽道这是曲子碑啊……这是书圣的曲子碑啊! 七茜儿不认识曲子碑却认出这是一位身体堪忧的小娘子如此便问管四儿道:“七弟?这位姑娘是?” 管四儿羞臊的不成倒是陈大胜爽快道:“这是咱家未来的小七媳妇儿。” 管四儿别扭的低喊:“哥~!” 陈大胜扭脸瞪他:“咋?你不娶啊?” 不娶你每天粘在人家身边蹦跶就差替代哑巴媳妇儿亲身上去侍奉了。 管四儿能说不娶么?他就小心翼翼的扭脸看葛三素见她低头不语到底坦荡说:“葛姑娘你别听我大哥瞎安排那我 我自然是愿愿意的那你要是不愿意咱咱也不能乘人之危对……对……对吧?” 葛三素没抬头却就这他搀扶的手用指甲盖捏了他一丢丢肉皮掐着转。 她刚没了全家心里就哪有那么多想法说白了就是无依无靠绝路上老天爷指了这人还救了她她就得打起精神跟他过了。 管四儿吸吸气忍着疼对七茜儿强笑道:“她她守孝呢嫂子现下不能说这个嘶……别这样?老这样!哎疼呢……” 葛三素迅速松手身子立刻打晃儿管四儿得逞一般又扶住了人家。 葛姑娘?这姓氏略熟悉啊? 七茜儿打量一番最后到底笑到:“这这是来咱家避难了?” 管四儿连连点头还理直气壮抱怨道:“这燕京老婆娘不好招惹那吴家这几天被锁了不少人去就总有那老太太去长刀所要一头碰死呢!” 陈大胜无奈的挠挠脸给自己娘子作揖道:“娘子受累葛姑娘实在无处可去了我那边这几日折腾的够呛见天就有人在围墙外烧纸我倒是没啥就怕葛姑娘难受……” “大人!”葛三素抬头对陈大胜道:“小女不难受!就是就是给您添麻烦了几位大人都是仁人君子却受这样的连累。若实在不成便把小女送到衙门里吧只要能给家里人伸冤便是在囚牢里呆着小女也心甘情愿的。” 七茜儿到底是笑了她走过去伸手拉住她道:“好姑娘你这是来救我的命呢!” 说完她半扶半拉着葛三素就到了碑亭下面先强按她坐下接着便不客气的堆给她两尺高的账目道:“这是从前这宅子被封存旧物账目今儿起咱先对对东西待她们简单收拾出来了咱还且有的忙呢。” 那说忙活便真忙活起来随着一群群婆子捧着新录好的账册过来七茜儿便抱着几本拉着葛三素又上了竹轿被人呼啦啦簇拥着就走了? 就走了? 被丢下的陈大胜与管四儿对视好半天管四儿才有些不舍的说:“哥这是把咱俩扔了呗?” 陈大胜从胸中刮出一口於气道:“啊你还指望你嫂子管咱饭呢?” 不打你就不错了。 这两人却不知自这一日起霍七茜就真把人家葛三素当成账房往死了使唤了。 那日日不吃东西只胡思乱想的葛三素自入了这老宅子每天便睁眼账目闭眼账目也不用人打劝她后来的日子每天最多的奢望便是啥时候开饭?啥时候能让我歇歇能一气儿睡个饱啊? 【初出茅庐】 101、第 101 章 荷塘月色, 鸟歇蛙鸣, 些许瘦风含夏日溪岸清爽的凉泥气儿, 就缓缓灌入室内。 今日燥热, 却架不住惠王府宅邸阔绰曲桥流水左右两岸多年润养便自有妙哉之处虽未曾用冰, 却是凉爽怡然。 陈家自不缺几块冰可冰毕竟是个硬冷物家里也是在赤日炎炎的时候才使上一两块可凡有个不错园子的人家若有地方近水靠阴凉爽的避暑院子是要修上一处的。 而惠王家的避暑院子, 便叫做《沁园》是绕半水的一处好地方, 看中这里凉快又好收拾, 七茜儿便在这里住下了。 那媳妇儿来了燕京, 陈大胜自是跟着走, 人家只说腚疼又请了假人来了就高高兴兴的赖着媳妇不走了。 他倒是习惯木床的, 只可惜才打了几个舒服的呼噜就被媳妇儿翻来覆去的折腾醒了。 这几天七茜儿心事过重虽她是个高手了, 可高不高的跟心病是没啥关系的。这不在这圈套圈的大院子里折腾没两天可怜的小媳妇儿便是一嘴水泡心火旺的啥也吃不进去。 从前她掌家张嘴就是十文百文老太太出去布个施千文! 就亲卫巷那个气象花到天边去至多花个几百两便是阔绰人家体面的很了。 如今倒好光是把宅邸里几处有水的地方理清楚便是三五千贯花出去……破水塘还就是个破水塘子上好的鱼儿没有含羞半露的小荷更没有癞□□倒是称王称霸成日子咕呱的让人噪气。 这每日一睁眼便是一千贯两千贯三千贯……那钱儿不用数的就使偌大的篓子从家里抬出去也不知道给了谁。 陈大胜迷迷糊糊睁眼又迷迷糊糊问:“恩……怎么了?” 身边就有人幽幽蹉叹道:“哎~睡你的吧我没事儿。” 陈大胜信了便哦了一声想继续睡却被七茜儿一脚踹醒了。 妈的这个没心眼的癞□□没听到自己叹气了么?他就不能问问嘛? 无奈陈大胜又强撑开眼皮呢喃问:“恩~?” 这是什么样的一根木头啊?七茜儿心有怒气便把两人盖的薄被使劲一扯接着又是一脚:“你远点你身上热!” 陈大胜听话挪开闭眼片刻便觉身边阴风阵阵他猛的睁开眼又利落坐起于黑暗中真诚问:“媳妇儿?你热啊?” “不热。” “不习惯这边?” “没有。” “那是想阿奶了?” “没有!” “想喝水?” “不喝!” “那那你咋不睡?” “睡不着!” 这这就问题大了。 心里一个激灵陈大胜为表示慎重便喊了一句来人值夜的七月八月赶紧在外厢应了进来问何事? 陈大胜打开烟纱炕幔挂好让她们掌灯又让她们端一碗解暑的饮子过来。 摇曳的灯火下七茜儿就穿着件薄绢无花的嫩色小袄满面不高兴的坐着人家也不说话就让陈大胜猜。 猜是不可能猜的陈大胜八辈子也不会猜女人心事儿。 不过他表现不错就一直耐心的陪着这吃的亏多了挨打挨掐也有经验了便明白不陪不成他今日若敢睡从此便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说来也是命苦人家常说娶媳妇干嘛?点灯吹蜡说悄悄话。咱家点灯吹蜡挨打受骂然而也不觉着不好。 主要是不敢。 待蜡烛烧去一指节儿的高度陈大胜才听到媳妇儿幽幽说:“大胜我就恍惚的很了难不成咱以后便住在这儿了?” 陈大胜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去看媳妇儿的眼色可七茜儿却自顾自继续道:“这几天吧我就总觉着是做梦呢……这越帮干爹收拾我这心里就别扭的很。” 陈大胜困惑:“别扭?” “恩别扭啊!你就想啊咱在亲卫巷好好的然后你就突然多个爹……认爹这事儿我是没啥想法的左右我好强想着不过就是侍奉老人的事情咱爹也不过就是在宫里伺候人的那能有啥?可后来就慢慢懂了这谁不是伺候人的?这伺候人跟伺候人哪能一样呢……一转眼这又忽又郡王了?梦一般我这心里就虚的慌。” 主要想从今往后就要千贯千贯使钱了就更难受了。 陈大胜脱力般仰天躺下他伸胳膊捂着脸□□道:“就为这?” 七茜儿摇头:“也不是我就越收拾越觉着不对呢?” 说完又捶了一拳。 陈大胜身躯僵硬了下道:“哪儿不对?” 七茜儿看不到他的眼睛就使劲一甩他胳膊低头看着他说:“我就越琢磨就越不对味儿!你说咱俩吧~好端端的咱在亲卫巷住着来来去去都是亲人己人。 那边是不能跟燕京比可好歹都是咱的!可你说你认个先生后来竟是个爹了。只说干爹是个可怜人又无依无靠的我那时候就想那就养着咱养的起……!” 陈大胜只得又坐起来抹一下脸有些无力道:“恩养得起然后?” 七茜儿就满面惆怅的抱着膝盖道:“你看你这人我都说了这眨巴眼睛干爹是郡王了?眨巴眼皇爷又赏了这么大的宅子了?这也太容易了!哦那边佘家我还没去看过想来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昨儿起我就坐在那边想这人啊真就是个贱骨头你说给老头儿养老那有啥!养呗!咱有钱儿别的不成锦衣玉食我供得起。可咱干爹这个爵位我思来想去就不敢受都说咱发了都说咱祖坟冒青烟了可我就觉着……” 她看着陈大胜认真说:“觉着这事儿虚这富贵就不该是咱的。” 不管经历了几世七茜儿的骨头都是坦然骨头她信奉一滴汗珠子掉在泥里摔八瓣长出来的粮食才是她自己的。 遇上太轻易来的东西就内虚又信奉街边俗语确定凡举涉及钱财权势就都不是好事儿就总有个下场。 这可是个只比亲王爵低一等的郡王爵位还是三代之后才逐级减的富贵位置。陈大胜何德何能她七茜儿又何德何能? 老太太讲话老陈家祖坟都水里泡着呢就凭啥这股子青烟冒到自己家。 没一会子八月端进来消暑解噪的饮子这对夫妇就坐在炕头喝。 待接过媳妇儿的空碗陈大胜捞起一边的宽袍递给七茜儿就道:“得反正也睡不着了咱俩人就外面走走吧。” 七茜儿接过袍子点头闷闷道:“恩~!” 那就走走吧反正她不想睡旁人也甭想。 夜晚的凉风吹着小夫妻披着衣衫就绕着水池溜达这水池也不清澈里面的水草鱼虾都刚清理了因连着两个白日熏了艾水边蚊虫不多却有蛾儿不时来撞陈大胜手里的白灯笼不时发出细碎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陈大胜便缓缓道:“其实我跟干爹说过这件事就像葛姑娘有百万贯钱财一般咱心里就是再坦荡那外面也会说四儿娶她是为了钱财人言到底可畏……今后咱就是再好人家也会说咱图了干爹的富贵。” 七茜儿微叹:“……这几天收拾惠王府的破烂吉祥家就说找个屋子随便丢着可我就想那不是占地方么不成了就卖了呗!吉祥家就说卖了不体面……啧!这有什么不体面的都是搁了四五代的玩意儿那大家子看着就是破烂可出了这个府门那就是古董啊!” 陈大胜失笑:“你喊了平慎来我知道的。” 七茜儿点头:“恩我也就认识他一个你看那老铺子三五十年的老文房都能卖个钱呢这好几库的东西好些又是前朝御赐的你爹又只给了五万贯这一看就是考验我呢呿~我又不归他教育考验我作甚?” 陈大胜小声笑了起来:“你转手一堆破烂换二十多万贯其实干爹也是吓了一跳。” 七茜儿看他笑却并不高兴:“是呀这一大早的整整四大车钱儿满院堆着吉祥家带着十几个人就数了三个时辰人家现在都眉开眼笑的哼!前两日就说我卖破烂!可我却想这大门大户扫扫犄角旮旯便是几十万的进项这还是平慎带着好几个掌眼先生给看过那值钱的东西我都不敢碰……” 陈大胜此刻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便问:“害怕了?” 七茜儿点头:“怕了破琉璃灯罩子从前的一些老衣裳我都不知道老绣值钱就卖了好些……大胜~咱的孩儿他有自己的爹娘有自己本来该走的路孝敬干爹可以可干爹这份家业……也太大了我昨儿做梦咱孙子活不下去了就成了纨绔子弟了他满屋子找破烂卖结果就找到你奶奶那个箱子伸手就挖出一堆破棉袜儿……” 事实上七茜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把个陈大胜听的一阵闷笑。 七茜儿不管不顾哀求:“咱?咱能不要这些么?这几天我就吃不下睡不好翻来覆去就总想那葛三素全家性命都因为钱财事丢了个干干净净那还是骨血亲呢!凭着你我二人现在的能力咱能护得住这些东西么?我一想下半辈子就要为这些鸡毛零碎去跟人纠纠葛葛我就猫爪心般难受。” 陈大胜没回答这个问题却伸手将七茜儿从岸边渗水软泥的地方拉到实处又笑道:“看路你继续说着。” 听不到陈大胜的回答七茜儿的心便落到了谷底。她边走边想着心事自打进了惠王府有些问题便藏不住了她能力到底露了怯可她与陈大胜从结亲今不过两年认真想她又算个啥呢? 陈家十贯钱五十斤粮食换来的一个媳妇儿就像上辈子老太太跟乔氏骂的那样你是十贯钱买来的不听话就卖了你! 她没这份自信再跟陈大胜说一次这富贵咱不要了我怕咱孤单势弱以后为这爵位便一生一世惹人嫉妒? 待明日孩子出生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儿怕就得悔恨终身了。 这两年她是一日比一日自信就一直觉着日子在手心里人更在掌握中。可是这份掌握并没有一个泼天富贵更不敢想一个郡王爵。 拍着心坦白说房都没圆呢她就凭啥劝人家离了富贵陈大胜能跟她生安儿离了她有的是高门小姐愿意与他为妻更会为他操持家务再纳十几房貌美的小妾生成群的孩子。 她离了陈大胜能过陈大胜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到安儿七茜儿心便一阵抽疼。 陈大胜走了一段路忽把手里的灯笼换手空手握住七茜儿道:“你想的事情我想过……” 陈大胜的手干爽且粗糙甚至里面还有一股子从前没有的确定劲儿稳重大气还无所畏惧。 七茜儿看看他也没有挣脱就任由他拉着。 陈大胜说:“我也有过你这样的心思就想过的我是谁?亦不过是走了时运老天爷开眼送来个媳妇儿有了你那六个字我才成了陈大胜。” 七茜儿低了头嘴边勾勾想笑忍住了。 陈大胜对远处跟着的七月八月摆头看她们走了才继续说:“这之后也是稀里糊涂读书侍奉皇爷稀里糊涂的升官后又莫名其妙被推到这个地方娘子心里不安……”陈大胜停下脚扭脸认真的看着七茜儿道:“可咱们都回不去了啊。” 七茜儿嘴巴微张:“就~回不去了?” 陈大胜点头:“回不去了!咱得向前走着我得向上攀着我得爬的高高的……才能抓住我想要的家业大了没事儿我总有一日能生出庇护它的本事再说了而今不是旁人不许我回去而是咱走到这里了便只能往前走着皇爷出生那会子有个算命的高人还说呢此子高官厚禄必一生富贵……呵就可见人的命可不关旁人怎么说那得看你努力到什么程度。” 他们都没说话七茜儿这次想挣脱陈大胜的手了可是陈大胜不愿意他就紧紧握着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没有路了面前是个假山了。 他才扭脸看着自己媳妇说:“瞧媳妇儿咱没有路了呢。” 七茜儿木楞的看着面前的假山喃喃道:“恩没路了。” 陈大胜到底松开她把灯笼往假山眼子里一插又将袍子下摆绑了一下就攀爬到假山上待站稳了他才回头伸出大手说:“来挺好爬的这高处景致不错你来看看!” 几只萤火虫在附近盘旋七茜儿看着陈大胜的大白牙还有晶亮的一双眼瞳她到底伸出手未等用力便瞬间飞起被陈大胜轻易的拽到假山之上又被半抱着到了假山顶处。 待站稳了七茜儿才看到左近两步便是弯曲的一个台阶被荒草埋了。 她又左右看看这才看清楚从假山顶再去看这座宅子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最起码这一角也就是那么回事吧。 一眼看去荷塘是黑的房子是矮的月光很好可远远的左邻右舍家黑漆漆一片屋顶人间寂静无声就像是只剩下他们俩在这人间活着了。 假山很高由五叠之石头叠摆而成陈大胜寻了一处悬挂坐下又把七茜儿拉过来坐在他的腿上……此刻他也不说腚疼了就只与她一起看这世间的风景。 他们半晌没有说话一直看到陈大胜轻轻叹息说:“咱两人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交谈过。” 七茜儿一愣仔细想想却是如此从前她总是想管束他管教他生怕他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就连累了自己的安儿。 可现下他一日日强盛了就像一个新的陈大胜般越来越与前世不同。 这两天家里也有人往来那些家里来探病的都对陈大胜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他们跟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很尊重看他的眼色讨他喜欢连带着自己这个做媳妇的便是开始卖破烂了失了体统了他们也说自己是过日子人就满燕京再也找不到这般会当家理事的宗妇。 而这一切的顺心皆是这个新的陈大胜给的他能给自己尊严能被自己依靠可自己又能给他什么呢? 她对他在外一无所知他在做什么又认识什么人?他长了什么新见识又看了几本书? 没有等到七茜儿回答陈大胜便说:“我跟你说下咱干爹吧。”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干爹?” 陈大胜笑:“嗨甭干的湿的了就爹咱爹他对我好着呢。” “恩那你说。” 陈大胜想想:“咱爹面儿上那些事情佘家那些事情咱家跟郑家那些事情还有皇爷的事情这些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再提了可有件事咱既是一家人我就不预备瞒着你了。” 七茜儿愕然:“瞒着我?” 陈大胜点点头:“对!从前我总觉着娘子比我强百倍却没想到娘子如今才多大呢却要操持家务帮我孝敬阿奶还要操心我兄弟们的婚事儿你的好我心里记着也预备一辈子只对媳妇儿你好……” 七茜儿难得娇羞心安的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 陈大胜笑:“你会这般不安就都是我的错现在想娘子才经历过几件事呢到底是我的不是让你为难了。” 七茜儿心里腹诽想着老娘年纪合起来是你的好几倍。可这话要怎么说?只能于夜色里翻了陈大胜一个大白眼。 说来也巧她翻完白眼脚下竟然一片蛙声陈大胜顿时憋不住半抱着她呵呵笑了起来。 笑完才正色说:“茜儿其实……干爹从前一直在给大梁军做内应为了支持皇爷造反咱爹便掌了一支斥候……” 七茜儿没听懂:“伺候?” 陈大胜闷笑解释:“不是就探马那个意思。” 七茜儿恍然点头:“这个知道探子!戏文里有过。” 陈大胜点头:“对斥候跟这个差不多你也别往深了问也不能往外说往外我就是个长刀营把头在兵部混口饭吃私下里我也不便与你说……以后依着咱爹跟皇爷的意思就让我掌这一军从此只为~帝王所用。” 七茜儿都听傻了好半天她打个寒颤想挣扎着起来却被陈大胜紧紧的抱住道:“你别怕!” 怕?倒是没有怕的如今怎么可能怕。某内宅妇人胆大包天人都捣烂过不属于自己的几十万两银钱的主也做过区区个探子队伍又如何! 七茜儿只是无法接受德不配位的东西却又想老天爷真有意思随便推一下这命数只两年的功夫咋就把陈大胜送到了这个地方。 她到底说:“也没怕可你告诉我这个作甚?” 陈大胜将脑袋依靠着小媳妇叹息:“不跟你说又能跟谁说呢?我总得让我媳妇在家里当家当的坦然坐正堂便坐的坦荡! 咱爹也说如今有九思堂了他便觉着这营生能做下去那从前斥候的脏活都在九思堂谢五好手里呢要只收集消息监察军事观察百官这倒是没什么的再说我不接着谁接着?皇爷也不信任旁人啊……” 七茜儿讥讽:“人家就信任你?” 陈大胜摇头:“嗨!我才认识皇爷几天?如今皇爷只信任咱爹这个爵位这个王府便是这个意思了咱爹拿着不亏心我以后长本事了也总有一日不亏心媳妇儿啊!” 他松开七茜儿左右捏着小媳妇的脸说:“你男人出的是牛力气这一辈子都卖给人家了而后啊有什么你就坦然受着皇爷心里是有数呢我没你想的那般无能你信我成不成?” 夫妻之间到底贵在坦诚七茜儿对政事不懂听陈大胜这样一说她却是高兴的可回去依旧是睡不着就觉着哪儿不对劲儿呢? 翻来覆去她又想到天蒙蒙亮到底翻身坐起咬牙切齿的便把陈大胜踹于炕下。 陈大胜一脸懵的爬起来看着自己媳妇儿梦里猛的惊醒便气恼了。 “又怎么了?!” 七茜儿咬牙切齿:“陈臭头!我就说不对劲儿呢闹了半天你把咱儿咱孙也卖人家了是不是?” 【初出茅庐】 102、第 102 章 要说, 七茜儿进城这件事还是很招眼的。 惠王府那么大的一座宅子空在那边, 就多少眼睛盯着, 多少人想得到。 可最后却便宜了看大门的契约奴, 那佘青岭是佘青岭陈大胜是陈大胜他们父子情深是他们的事情有的人想看不起你, 就总会用旧账嘲笑你的本根。 没见从前做了皇帝的人也被文人评做无赖混混色胚脏货至于你做的那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人家是不屑说的。 他们讥讽也不过是想显示那么几分跟旁人不一样观点。 再加上七茜儿连续两年在庆丰混着, 她跟燕京无从交际高冷的久了旁人就觉着她眼高于人, 大家便想找个场合奚落几句, 好出出胸中郁气, 可一直到七茜儿入了惠王府, 她便从此不出去了? 这就把一些人气死了。 逢年过节娶亲纳妇你不觉着你家连一张体面帖子都没有, 就寒碜了点儿么? 完全不会某小娘子就怕旁人打搅她。 眨巴眼儿盛夏八月初崔二典娶了柴氏进门, 李氏寇氏陈丁香的孩儿百日陈家俩媳妇再次给亲卫巷开两朵花儿人丁香就给老崔家生了胖小子。 三个小孩子打出生老太太就彻底忙活起来了人家这偏心眼是很明显的就每天去孙媳妇那边看一眼问奶好不好问吃了点啥问小孩儿可闹人?问完人就走半烛香的功夫人家都不肯多呆。 她倒也不是嫌弃生了俩孙女儿老太太不讲究这个她就是偏心眼被她一手带大的丁香。 你要说这是个正经婆婆俩孙媳妇儿还能生气问题是这是个老祖宗人家来看看你还得感恩戴德也不能计较不是。 好在陈家家底还算可以雇了奶娘还有家下奴婢使唤自是风平浪静可老太太跟崔家就不平静了她就恨不得长在泉后街崔家就差亲身上去伺候孙女月子了。 她如今什么声势朝廷诰命夫人一脚迈八脚跟的富贵人儿。 富贵是有了可她根骨里还是个乡下老太太该看到的地方是一点不懂不该看到的鸡毛蒜皮就处处是毛病。 那崔家老太太本刁蛮可惜她如今人在屋檐下住的是媳妇儿的嫁妆宅子还活在媳妇儿哥嫂的眼皮子下面她儿子升官要靠舅兄她家里吃的肉蔬果子都是人丁香的几个哥时常贴补的。 她招惹不起老陈家就变成了个叨叨怪还每日里跟老太太作对孙子她自稀罕偏脾气孤拐就不说好张嘴便是谁家女人不会生养?这话便最气人。 陈家老太太能让她站了上风?门都没有!这听了几次不好的之后就折腾的本要糊涂的老太太她忽就精明起来了人家如今不得了了就浑身都是赶着驴车扬鞭万里随军的气势。 将整个的后半生都赋予了崔家老太太。 她孙女每天吃几个鸡子儿她都要先接了碗拿筷子捞出来数个清楚若是少了一只她能坐在人家院里把人家全家挤兑的不敢出门。 那崔家老太太也是个奇人明明就知道输定了偏偏不服气的越战越勇丁香坐了个双月子她们就吵了个双月子。 如今这世上什么东西人家都不要了崔家老太太就想临死前赢上陈家那老瘟婆一次。 陈家老太太能如她的意?没门! 好在丁香脾气大崔佑也是个想得开的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两家老太太势同水火若是放在前生或入京之前七茜儿指定要参与进去帮老太太们调和一下。 现在?她忙的要死就不想搭理这茬儿了。 怕老太太厉害过了给自己寻点毛病出来也不能见麻烦人家成先生她就为全家请了个看老人病的郎中守着。 又让丫鬟婆子仔细侍奉着仔细老太太吵输了气倒仔细老太太嗓子吵累了…… 盛夏燕京热闹很多还有那位疯尼人也不知道在哪儿躲着九思堂都要把燕京掘地三尺可到了约定的日子人家便神出鬼没的带走谭士元一只眼睛皇爷这下彻底震怒孟鼎臣被罚俸三月九思堂分令再次挨了板子。 而这一次京里几大衙门都没有参与大家都是一样的二品衙门你孟鼎臣起先就看不起人还不爱咱们掺和着那咱就不去了。 归根结底打朝廷脸又出力不讨好的案子谁爱去谁去呗。 这日早起陈大胜终于躲不得懒被皇爷派人骂了几句后满腹不甘愿的大梁宫值更去了七茜儿总算送走这罗嗦货便长出一口气。 有的人在人间作用实在不大他在家你就甭想忙活事儿就只围着他转就成了。 等那人走了七茜儿这才坐着婆子们抬的竹轿去了侧库她也存了一堆账要给人家结算呢。 这一进院儿她便看见人家葛三素穿着一身粗糙麻衣挽着爷们的发髻头上粗糙插着荆条脸嗮的黑漆漆的样儿正男人般的蹲在地上毫不在意的跟送料掌柜扯皮呢。 惠王府家富贵从前花园小径多用鸽子卵大小的鹅卵石拼成各色花样做路。 现下这不是收拾屋子么七茜儿便看了看旧建筑见许多花路都破损不全想买些材料找匠人好好收拾一下。 可万没想到的事情鹅卵石价格丁点不低材料本地还没有需要走河道从万里之外往燕京拉。 如此人家京里的商人卖鹅卵石都不论斤论个的最便宜一个得二文到三文遇到稀罕稀缺的颜色有时候能买到五十文一个。 这都赶上大肉包子的价格了有时候一块做眼的小石头能价值一屉纯肉包子这钱使的就格外肝颤。 不大的小偏院葛三素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比登甭管是三文纯白的还是两文黑色的还是二十文红色的就都得这么大。 她也不嫌累真就一块一块过有时候遇到绿豆一点破损就直接废料。 那卖鹅卵石的掌柜愁眉苦脸的抱怨:“小哥儿手下留情都是地上垫的玩意儿您行行好让老师傅费心破损那地儿你埋到地下不成么?” 葛三素跟掌柜翻白眼儿:“三文的东西我给你两文半你也不愿意啊!” 若仔细看这种白眼已经有管四儿的风范了。 那掌柜不吭气了。 七茜儿就笑眯眯的走过去说:“三郎辛苦啦。” 这家里一直在增人近婢倒是知道葛三素是个女子那些新来的还真当她是男子且还是奶奶亲戚家的少爷。 七茜儿开玩笑喊她三郎旁人都喊她表少爷。 葛三素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竟会有这样的自由反正她也想打发时间便每日使劲消耗力气干活管四儿日日下了值便来看她她又黑又丑人家也不嫌弃端是一口黑锅找了个合适的破盖儿。 葛三素抬脸看看七茜儿就笑笑指着一边选好的鹅卵石道:“这是最后一筐了赶巧嫂子来了就赶紧给人家结了账。” 七茜儿听到花钱就嘴角抽抽接过账本便魂飞魄散娘嘞!几条破路这几千贯又出去了。 她却不知这燕京大户人家有鹅卵石路的也真真没几户这可是人家惠王家五代攒起来的。 待那边结了石头钱这边婆子管事们又抱着账本来要钱。 家里种不起名花异草就买了大量的树木填补园子也买不起成气候的树木那移植就是个大工程就只得买玉兰红枫银杏桂树石榴山茶凤凰木的树苗儿。 人家平慎找的源头好最贵的凤凰木一颗要五十文最便宜是石榴小苗一颗十二文这一笔又花了五百多贯这才能把家里的破院子都填满可待有一日能长成气象能待客了最少就得五年还需全部都养活了这就得有好几位花匠精心伺候着。 捂着心又出了几框铜钱出去七茜儿就神色麻木的坐在主位万念俱灰咋就感觉钱不是钱呢。 她都累成这样了偏偏前些日子吉祥家来跟她咬耳朵说葫芦街的那些当家奶奶说她小家子气。 这话就气人了她们到不小家子气倒是给自己两个花啊? 耳朵边都是隔壁账房的四个先生巴拉算盘珠的声音这声音~就只出不进难受极了。 正魂游呢吉祥家的便笑眯眯的进来说:“奶奶常家的伯夫人到家门口了。” 伯夫人一般就指常连芳他娘柴氏。 七茜儿闻言一愣问:“这个时候?干娘怎么来了?” 吉祥家回话道:“带了不少东西呢。” 这是正经的亲戚七茜儿便赶紧换了一身衣裳亲迎出去从侧门把人接进来。 进了院子柴氏却拒绝坐轿只拉着七茜儿的手态度又慈爱又亲密的说:“好孩子你家忙成个这样我就不去添乱了就这门口随便找个地方咱娘母坐下说说话我交代清楚就走。” 便是最后因为八字儿不合只嫁了一位侄女儿柴氏也是感激不尽好歹开了头呢又是一门这么好的亲事。 她带的东西不少十多个小厮在家门口卸了半天才折腾完。 常家入燕京也住的是赏赐下来的宅子她家也有过大工程就剩了许多的材料像是木匠没使完的好木头之类人家也实在就家里有什么一点没剩下的都给运来了还是柴氏亲自上门送来的。 这就很贴心了甭管东西多少一片真心诚意人家也不管家里是有没有孝就这样坦荡的来了七茜儿就感激不尽。 将柴氏迎进曲子庭柴氏也不知道曲子是哪位她就逛了半圈儿羡慕不已道:“这地方好这地方好!这就是生上十个八个儿子再来两三代孙子以后也不愁了!” 说完不掩嫉妒的对七茜儿道:“我家那破地方若只比这里大一点点也不必你们为老三发愁了。” 扶着柴氏坐下七茜儿亲手给她斟茶道:“看您说的什么愁不愁的我们臭头跟小花儿就差个娘胎小花儿从前照顾我们可没想那么多。” 柴氏听这话高兴:“那孩子从小就这样人家给他一分真心就恨不得拿半条命去填着我跟他爹从前也担心他太实诚现在看啊就那句老话这世上还是真心换真心的多。” 她说完左右看看也没遮掩便直问道:“好孩子这可没少花钱吧?” 七茜儿当下就苦了脸比了个十九道:“收拾了这么久正门这边才刚刚清理完前几天一下雨我们看了一圈有一半屋子都得换瓦片这些瓦偏又比常人家大半圈就得另外开窑烧制这还且不能住人且得用钱呢!。” 柴氏也被十九万贯吓了一跳她也是掌家奶奶心里盘了一顿账目后便无奈说:“也就是咱这样的人家好歹撑的起这份消耗我得儿你知道外面都咋活么?” 七茜儿困惑的摇摇头。 柴氏就有些夸张的比划道:“咱燕京差不离的小吏一月也就是五贯八贯的意思你干爹手下就有这样的拿了俸禄银子每月要先拿一贯奉养双亲再存下一贯做底儿余下三贯供养家计入品的老爷啊可一天衙门里吃喝交际都不敢使超过一百文的钱儿你就说说这日子过的得有多难。” 七茜儿木然点头她从前把家安在庆丰想可不是这样这燕京谁又住得起呢。 好半天这个总是好强的小娘子到底说:“干娘我从前哪里想到会有今日如今这家里就是给耗子搬个窝都得精打细算呢。” 柴氏一笑跟她很是贴心的说:“谁家都这样!不瞒你我早就想来了却左右却也不合适这些日子我们也是犹豫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七茜儿就奇怪:“又不是外人干娘想来便来若不是有孝就合该我去家里给老太太磕头才是这又有什么?” 柴氏一撇嘴:“有什么?你家如今可与从前不同了大胜现在看着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做劳力生活可以后最少也得是个郡王爷若是从前我们家里凡举有的就都敢往你那亲卫巷送现在倒好不瞒你我在家里转了八圈就怕人家说闲话破瓦烂木头也好意思往这家门里送。” 这话不用解释这两人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七茜儿有些丧气低头:“这段时日就没一日清闲。我就恨不得立时回我的亲卫巷去那边生活简单我也能收拾的了干娘……我如今就怕我做不好外面闲话我呢。” 看这个成天怼自己儿媳妇的小娘子这般不如意柴氏终于笑了起来这位掌家太太笑不捂嘴就仰着脑袋露着白牙哈哈笑了好半天才说:“你这孩子纯属想多了你不如看看我啊!” 七茜儿抬脸:“啊?” 柴氏指指自己的脸:“看看我我家里出身也就那样想当年还是你们干爹高攀我家呢!我们那时候哪会想到能跟了真龙一下子就成了贵人!这眨巴眼孩子大了又拖家带口来了这燕京城你出去打听一下你干娘的名声去! 满燕京就我一个举着刀三不五时把家里的爷们砍到屋顶去我什么名声?我也掌着一家子老小的吃穿花用该做的我是一点都不敢偷懒。 他们在外打仗我在家里牵肠挂肚……今儿是这个媳妇不知足明儿又是那个媳妇不满意!我做的不好么?可他们说起我从从不说好提起我就是个无礼粗妇最后还连累娘家侄女儿嫁不出去……” 柴氏一把拉住七茜儿手道:“好孩子若不是你救我我就恨不得跟那个老东西和离都不解气这人啊你就不能有一点错处这老天爷都放过你了人言不放过你又为何?就你比她们过的好呗! 你管着自己吧!活在别人的眼里处处想让旁人说你多好那根本不可能!你且安心比你好的有的是不如你的有的是她们嘴上不屑关起门还不知道啥日子呢!” 真真是肺腑之言七茜儿却没想到柴氏这般坦诚与常家认识两世而今方有一点点亲人的感觉了。 柴氏是掏心掏肺的教了七茜儿不少东西一直坐到晌午陪她简单用了饭才走。 七茜儿挽着她胳膊送她出去一直看到柴氏的车没了影儿她这才转身回府。 她是需要一位女性长辈帮衬的柴氏便出现的恰恰好。 七茜儿并不知道她每天在家作难而她那讨厌的干爹却是故意的。 陈大胜在宫内用的午膳吃了后便一溜烟的跑到干爹的小院子里。 这段时日佘青岭不上朝了也不在宫内溜达了他掌印太监的事情也都交了便格外清闲的继续伺候他这点子菜地。 陈大胜进了院便很自觉的坐在给他摆好的书案前而放在他身边的各处斥候送来的密报就堆成了山。 他需要按照干爹教的那般将各色消息按照轻重缓急排列好最后呈于御前。 佘青岭拔了不少青菜叶都放在身边的筐子里这些要让儿子带给儿媳妇吃他没少吃媳妇磨出来的米面……嗨!说白了为难人家到底心亏了。 接过小太监手里的葫芦瓢将脚下的泥巴冲干净他就笑着问:“你媳妇在家做什么呢?” 陈大胜抬头嗔怪:“您就给那么点家用茜儿又不是神仙您还好意思问呢!” 佘青岭不在意的摆手坐在自己的小凳儿上边将菜叶排列的整整齐齐边说:“她总要离开亲卫巷她总得体察下大家宗妇的为难你那媳妇儿品性根骨处处比人强偏偏什么都不敢把握犹犹豫豫的那个样儿都不能看不逼一下怎么成?” 陈大胜负气的把一堆乱七八糟丢在筐子里又抱起一堆开始挑拣:“她才多大?” “多大也得出门见人啊?你瞧瞧她给你们几个寻的媳妇儿那个个都是一模一样的就恨不得关起门直接养老了。我还纳闷呢她也是个有本事的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将一模一样的人挑拣出来的这些个孩子管家是没问题可都有个大毛病也得改这懒的出门到底不像话。” 这话没有毛病陈大胜只是替媳妇抱怨可手上却利落的将谭守义赴任金滇因上京琐事一路滞留损耗地方驿站资产等消息悄悄塞入御前折子。 这些东西他放的极巧妙皇爷心情好的时候他就从来不放等存的多了机会对了他就悄悄塞那么几张也不夸张有谭守义的自然也有别的不像样官员的。 如今做官路上消耗点银子都是常态凭着哪位主官出门不是一群家眷随行而这种芝麻绿豆的损耗一般就是丢进杂事筐子也不必在意皇爷基本是看不到的。 恩……该是皇爷看到的东西是有心人想让他看到的…… 【初出茅庐】 103、第 103 章 管四儿与胡有贵今儿在亲卫营校场忙活一天, 他们年纪小记性好, 便被哥哥们指派出来, 跟从前的老探马学点口口相传的东西, 好以后集结成册做斥候训练之用。 读书学习已经两年这二人如今应付一些文书上的事情已是绰绰有余最起码记录个事情还算是周全清楚。 这一整日忙活, 两位兵部六品主事老爷回了长刀所换了衣衫便直接去了街门口的香水行洗了个好汤这才解了一整日的烦闷。 胡有贵修了一次脚皮方出去出门便听到管四儿靠在香水行门口的拴马桩上嘀咕:“……斥近则敌易至故所贵在远, 堠少堠少?堠……它妈什么来着?” “堠少则来路多, 故所贵在周。你昨儿课上又打瞌睡了吧?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想什么呢?我跟哥哥们都学到用间了, 你咋还在侦逻?你这魂不守舍的见天媳妇, 媳妇!哦, 就你有个媳妇儿啊?” 胡有贵嘲笑了七弟一句便左顾右盼找自己的小亲兵。 他那亲兵年纪不大算作是柳大雅的远亲, 今年才十四岁就调皮的很呢。 这小孩儿来长刀所也不是走关系熬资历的, 他是不想读书见天想飞檐走壁策马□□热血杀场便在家里打滚无赖不念书生讹了父母寻到柳大雅头上暂时进了亲卫所。 柳大雅今年忙死就把小孩儿送到脾气最好的胡有贵手里照顾几日说是过俩月来接只随便让他吃苦知道后悔就是。 胡有贵啥心眼这人好好在家中坐着调皮的狗崽子就不打商议的从天而降还让他教训人家孩子?呸!他就偏要惯坏他让小崽子知道这世上最滋润快乐的地方便是兵营儿。 管四儿也知道自己拉下了功课却不以为耻满面甜蜜的说:“六哥难不成你就不想媳妇儿?” 他媳妇黑是黑然而香喷香还软。 长刀所兄弟七个如今就落下个胡有贵孤单着他行五今年都二十四了却是最不着急的一位跟柴氏相亲那会子他拒绝的很利落就说不急呢这才便宜了二典。 家里现下也有六个掌家媳妇了那认识的女眷自然很多也给他说了不少好姑娘偏他就总不满意说就想找个顺眼的? 啥是顺眼?这一说顺眼圈子便大了。 听自己兄弟问媳妇儿胡有贵却回答的相当迅速:“不想你管我那么多?赶紧找你的小黑猴儿去吧!” 那葛三素都黑成那样了偏小七咋看咋顺眼每天还唠唠叨叨我媳妇这样有本事那样有本事……有本事咋了?还得熬三年呢人家可是个守孝姑娘。 管四儿一撇嘴:“五哥你这话就有意思了黑咋了?咱嫂子说了捂捂就白了。”他左右看看忽然伸出手一掀袖子极神秘的低声说:“哥那袖子下面可白了我都看到了真的特别白……就豆腐?哥?我说你看啥呢?” 胡有贵终于找到自己的小亲兵便无奈指指那边守着肉饼摊子的小破孩儿笑说:“能找谁这也是个猴儿一眼罩不住他就窜了。” 说完他慢慢走到那饼摊子前伸手拍拍小亲兵的肩膀问:“小丁做什么呢?” 那叫小丁的亲兵吓一跳回头看到是自己的将军老爷却不害怕只贪嘴被看到了他就羞涩了说:“将将军小的小的没看到您出来啊。” 胡有贵倒也不跟他计较还调侃般说:“你哪次能看到我出来咋饿了?想吃啊?” 小孩儿使劲点下脑袋胡有贵就一摸腰上的牛皮兜儿从里面摸出一把铜钱数了十五个递给饼铺老板说:“劳烦给卷三个。” 说完他温柔的对小崽子说:“一个够么?不成买俩?” 小孩子摇头:“一个就成。” 肉饼老板笑笑称喏利落的就给卷了三个他就住在这条街自然知道这位尊贵便多抓了一些肉卷进去双手敬的奉给胡有贵。 胡有贵道谢接过饼儿一笑递给小丁自己啃一个边吃边回香水堂口再给管四儿一个。 管四儿看他又惯着孩子就接过肉饼笑骂到:“你就惯吧你这是带兵呢?” 胡有贵脾气依旧好他呼噜两把小丁的脑袋笑道:“带什么兵?这还是个猫崽子呢你没听柳大人唠叨么这可是家里的独苗儿他能呆几日?没得给人家照顾瘦了。” 小丁嘴里囔塞着饼子边吃边说:“我才不跟他走我就在长刀所呆着!将将军你甭听我堂爷爷瞎说我是来学真本事的我可不走!” 胡有贵气笑了:“你不走?再吃我几天我就得当了刀养你了!这哪有说长辈瞎说的没规矩就吃你的吧!豚豚一般就知道吃……” 如此这三人便啃着饼子在拥挤的燕京街巷里穿行那真是自在的很了。 他们生的本就英俊漂亮又两年皇宫里行走来往皆是贵人虽着布衣可是气质超脱一身潇洒正是青松遇春的好时候便引一街的街坊悄悄打量。 被这样的眼光看的多了胡有贵也不介意他就咽下最后一口饼跟管四儿闲说道:“四儿你说现在的小孩儿活的多好咱那会子哪有这福分。” 管四儿想了一下自己的十四岁便笑着摇头说:“可不是我那时候谁要给我这样的肉饼吃命都舍给他!哎~五哥?从前很少听你说以前那你十四那会子在做什么?” 胡有贵在老刀这群人里属那种行动迅速话极少的一类人。他脾气温柔又细心就惯做收尾的事情平素很少冒尖。 只往常大家闲说家里也不见他提以前大家以为他有苦楚便不问了。 难得有人问自己十四岁在做什么?胡有贵闻言一愣便住步看着远处想起久远的一些事情。 说来也巧他正是十四岁没了娘的而他爹却是个在街上很有名的好勇斗狠的傻子人家又自持义薄云天就常给朋友两肋插刀偏旁人就把他当成憨憨儿就带累他三不五时闯那种倾家荡产祸事。 他娘要强算作气死的从此这世上就剩下他继续撑着家业只可惜他爹还是那个爹人傻义气祸还是要闯的又没了他娘掌家从此家里便开始卖房卖地等到没的卖了他爹闯祸又被县衙缉捕锁走了。 他阿奶阿爷就要死要活而小他三岁的弟弟一场风寒无钱治病一咬牙他便把自己投给镖局子签了生死契。 那时候世道已经开始乱了天南地北不安稳走镖便是提着脑袋走的。 他吃着大苦受着大罪赚第一笔卖命钱转眼却被他爹拿去给朋友救急了那之后糟心事儿就多了去了他赚钱他养家他爹继续两肋插刀流血败家蹲大牢。 后来就没了他的尊重忍无可忍他甚至跟他爹动过手结果被他爹一顿老拳打的鼻青脸肿转身又得出卖命镖去而这一次便再也没回去。 镖队路上被土匪袭击他又瘦又小人机灵会求饶赶巧那土匪头子有个儿子需要个伴儿他就被带到了山上成了小土匪的跟班儿每天被人家拿鞭子抽拿拳头揍。 那时候心里有气就想着自己吃了那样的苦可每次他奶他爷都眼泪巴拉的跟他说那是爹你该孝顺他这天下父母肯定是疼孩子的他总会明白的……最可气的是他弟弟那会子也跟爷奶一条心就总说他不好因为他跟他爹经常争吵。 现在想起来人活着那些苦其实都不算什么了。 他做土匪那年十五吃了比长刀营还可怕的苦头那山上没有女子他又生的眉清目秀被人盯上自然就受了大罪而为了躲避这种迫害他一咬牙平生第一次动手杀人从此便在土匪窝里混出了地位。 他脑袋好鬼主意多算计来算计去就坐了第九把交椅成了彻底的恶人。 回过头他也助纣为虐去欺负比他弱的人。有时候他也想入了长刀营许就是他的报应吧。 再后来皇爷造反了那土匪窝子又被路过的谭家剿灭收编他又成了贼叛军稀里糊涂就到了现在。 十四到二十四眨巴眼十年过去他人早就老道对世上的事情大多也想开了这一样米百样人父母没的选你倒霉遇上了那就是你的。 那孙子可以再生阿爷阿奶自然是跟儿子亲的他弟成天在家里守着爷奶自也被其影响至于他爹就只当他是个残废要常年吃药也就那样了。 不然怎么办呢自己小弟那会还没有小丁高呢一乡下小孩儿村儿都没有出去过又能指望他懂什么理解什么? 当然胡有贵确实心有不甘他始终没有成家娶妻也没有回老家的想法他对人生想的极透便想自自在在的过着只他这样肮脏的人却不配娶人家的好姑娘的。 小丁一个卷肉的饼子下去满嘴的卤肉汁水胡有贵耐心的拿帕子给他擦嘴看到这小孩儿他就总能想起自己弟弟那孩子今年也二十一了从前跟他不亲淘气又气人。 他对小丁好真还不是真心的是像他这样的人走过死镖做过土匪算计过无数人也杀过无数人他知道自己是复杂甚至阴暗的便惯用柔和遮盖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小丁自然不知道他最崇敬的将军是个内里黑他只一脸濡慕的看看他转眼却又瞧见提锅买糖的如此拉住他的将军衣角又不走了。 管四儿见到一声冷笑胡有贵却好脾气的又去摸钱才捏出两枚街边却有人犹犹豫豫试试探探的喊他的名字:“大大大大贵?是你么大贵儿?” 这都多少年没人喊自己大贵了胡有贵微惊很快便拢住表情打量来人。 喊胡有贵这人五十多岁身材高大双目有神他半面的胡须穿着一身竹根青的体面缎子衫脚下趿拉着一双木屐脚指甲脏黑手里还拎着一个鸟笼一只活蹦乱跳的画眉鸟在笼子里扑腾着。 这人几步就走到胡有贵的面前上下使劲打量他他身后飞禽店的伙计步步跟随看他停下人家怕他拎着鸟跑了就赶紧抓笼子。 这络腮胡本是买鸟的这一不小心便看到了熟人。 没法子胡有贵从小就生的好看他眉目清俊高鼻梁白白净净一张读书人的面孔却生在了莽汉家。 这络腮胡实在激动就死死盯着胡有贵反复问:“大大大贵是大贵吧?你认得我不?我是你王华叔啊!”他使劲指着自己说:“王华啊!就住在县城大车店那个以前你跟你爹来我店里我还给你杀鸡吃哩记不记的我了?大贵?” 哎!这次就想起来了自己那两肋插刀爹的挚友县城第二傻便是这王华。 胡有贵看他夸张又引了不少人窥视便拉住他走到飞禽店边的茶棚下看无人再看他这才笑着说:“是王叔啊!” 他挥手对管四儿摆摆管四儿掏钱给小丁买了麦芽糖他们一人举着一根粘了糖的草杆便走了只再往前几十步便是长刀所的家门口。 一直到人没影了胡有贵才笑眯眯的对王华说:“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您看我都记不太清楚了。您怎么在燕京?” 他老家离这里几千里。 这叫王华的自然十分激动他是左右打量胡有贵看他虽穿着细布衫子然而浑身上下那股子气质却不一般就人家腰上这牛皮小褡裢包儿扣儿都是金镶珊瑚的那一看就是袋子底儿踏实的。 王华没有回答胡有贵的问题就笑眯眯仿佛昨日才分别般半点不生的对胡有贵道:“认错谁我都不会认错你!你生的像你娘你弟现下五大三粗跟你爹一个德行对了你咋不回家呢?你……”他又拍拍脑袋傻笑道:“嘿嘿!瞧我这脑子也是回啥家呢?家没喽哦!孩子你们村儿早没了你找不到家了吧?” 这话颠三倒四真是十年没见也还是老样子。 胡有贵如今脾气好也不跟这东一句西一句的计较看王华夸张他倒拉着他坐下又叫了一壶解暑的粗茶与他倒了一碗这才问:“王叔这天下大乱分分离离本常见却不知道我……我没了之后家里那边如何了?听您的意思老家那边也被波及了?” 王华正干渴举起茶碗喝了一半重重放下碗这才说:“可不是你是不知道啊你走第三年咱整个县城都完了那叛……啊呸!那咱大梁军不是兵临城下么县老爷一着急这不见人就抓么最后就强让咱上了城墙去护城去了……你爹你弟嘿你爷都六十多了都没跑了他也去了吓够呛呢!” 这厮说话颠三倒四胡有贵闻言只能细问道:“我家里不是在村里么?” 王华总算想起什么了他看看脸上带笑面色温和的胡有贵到底一拍大腿说:“县城都没了还能有村儿啊?我说大贵啊你可不敢恨你爹你爹跟我都傻我们后来才知道是真被骗了……真的你爹可后悔了有一次夜里喝醉你爹鬼哭狼嚎一晚上左右打自己耳光子后面俩大牙都被他打掉了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可别怪他。” 胡有贵不在意的笑到:“人家过的不错我没了他还有钱喝酒呢。” “什么呀!他哪里来的钱儿?我的!”王华一摆手满面恨色的说:“你那次出去便再也没回来他们都说你死了你爹去镖局找人可镖局说你是死契生死由天。你说你这孩子咋那么胆大就怎么敢签死……” 胡有贵当年十四他那身板不签死契谁要他啊。 王华这话说了一半又忽然明白了他很是尴尬的揪了一把胡子抱歉说:“嗨!这事儿不能怪你不能怪你哈你你是个好孩子这事就赖你爹傻人家说啥他信啥。这不是你没了你爹给不了你公道你家里……就凭你爹那会子的傻样儿家里老屋也没保住没办法他就进城投靠我了……” 胡有贵闻言噗哧就笑他给这王傻子斟茶端起来还敬了一下说:“这还真是害您受累照顾他全家了。” 王华一听不愿意了:“这话说的我照顾他?他缺个十文八文没事儿多了你小婶能愿意?他跟你爷他们住在县城里的城隍庙呢我那会儿手里有两个就去照顾一下没有咱也没办法不是! 哎!你爹也是得了报应那时候跟他好的他是一个都没靠上他就给人家做短工养家闲时候就四处找人打听你只要咱县里有人远行他就去求人家多留几分心你爹那时候也不容易!赚上几个一半都花在这里了……你说你这孩子……嗨!也是你就是回家……你也找不到家了谁家没了呢……” 这货颠三倒四胡有贵倒是听明白了。 他也没啥想头听明白了也就这样于是站起来告辞道:“是这样啊王叔我今日有事不然……咱下次约个时候再详谈?到时候我若闲了就请你吃酒。” 那王华一愣眼睛一瞪一把就抓住他道:“你这孩子你当你王叔还是从前一样呢?哦你爹大傻子我二傻子我今儿要让你走了回头你爹跟我再要你我给不出来好让你爹敲死我?呵呵想得美没门!” 胡有贵被这憨人逗的不成大庭广众不好挣脱他只能无奈说:“您也是就不会当做没看到我么?” “可我看到了啊!你是我大贵侄儿啊!”王华气的直喘:“你我看你就是个傻子!我跟你说啊不是你叔不照顾你你家现下可跟从前不一样了你爹那年不是被县爷坑了么他倒也狠就联络了一帮子人大半夜就开了城门又迎了大梁军就救了一府的人那之后你爹就发了他跟了那时候的主将就从前的前锋军孙将军孙宿啊!你知道这人么?” 这自然是知道的胡有贵想了下说:“孙宿?他现在不是从左路转了南丰府知府么?” 王华又是一瞪眼:“这话说的无礼你怎敢直呼府尊老爷大名?这么大的个子了岁数白长真不懂事!” 这还是个傻子你不是也喊了人家名字么? 南丰府紧挨着庆丰算作是距离燕京很近的热闹地方出了百泉山就是南丰府。 胡有贵真就觉着人生有趣他被卷裹进大梁军闹了半天他爹也没躲过。 王华不知道胡有贵腹诽呢就嘀嘀咕咕依旧拉着他的手说:“如今你爹跟着府尊老爷也发了你家现下有那么大的庄子在南丰那头就有好几个呢!他给府尊老爷卖命这府尊老爷从兵事上出来又跟他好呢就也把他带出来了……大贵啊你爹做官了!” 他扭脸确定的与胡有贵宣布本想看到胡有贵惊讶然而胡有贵见天看皇帝玩儿他在朝堂也从未见过那二傻子想来亦不过是个地方上的芝麻绿豆儿。 也不是嫌弃人家官小便是一二品大员又如何呢? 果然那王华便又继续道:“你爹做官了!现在在南丰那边做推官呢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六品老爷了你叔叔我当年义气就每天挨着你婶子打骂的接济他你爹自然知道我的好处那我经常帮衬你爹有良心发了就把我带起来了嘿嘿你叔现在可是有俩大庄子的员外爷了……” 他又拖着胡有贵往外走走了几步才又回头说:“大贵啊叔不傻便是从前与你爹傻人吃亏多了终究会明白事儿你爹早就不傻了真的。这谁是好的谁是坏的咱现在都知道呢可也迟了不是? 我就跟你说啊这人就甭跟自己过不去你可不能记仇呢你记仇你吃亏呢!你爹现在可不一样了他发了又娶了媳妇儿啦还给你找了俩小娘你家里如今又多了三个弟弟俩妹妹这满家的孩子再加上你弟你过去为你爹为全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有那么大的家业就凭啥没你的?” 胡有贵彻底无奈走到路口实在没办法他就只能取出自己的腰牌对着王华一举道:“叔胡醇厚有什么那是他的事儿他如今有家有业我就祝他富贵满门福寿绵长。咱人跟人都要讲究个缘法我与他父子缘分十年前便已断了如今我也有家有业身上还有差事。这样我也不跑……你告诉他也没事儿你先松开我我给你指指我衙门大门明儿你回去怎么说都随你只这大庭广众的不好看你说是吧?” 王华只是憨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看到那大腰牌他便彻底吓到嘴巴抽抽的目送胡有贵就去了那边好大的衙门里。 【初出茅庐】 104、第 104 章 陈大胜如今当差当的十分辛苦, 他是三头跑, 从郡王府到长刀所要穿越半个燕京, 再从所里换了盔甲宫里去, 又得最少两条街再在宫里值更看了爹之后回到所里换了衣衫每次回家都是要宵禁的时辰了。 他年轻跑的欢快也能忍得辛苦, 就硬是哪边都没耽误。 这日常朝下的早些回到长刀所的老街这边街坊的摊子已经都支出来了。 又盛夏炎热买卖人有条件的又都撑了棚子如此从衙门口大街一眼看过去便是满眼的布棚, 只余当间一条走车道。 那按照旁个地方有衙门的地儿都讲究, 便肯定不许这样, 偏长刀所的老爷将军们大多受过苦, 又有同情心, 便让人管着别站了中心道至于其它也随街坊们折腾去。 这一溜儿十几匹骏马从街面过去, 就算偶尔有个磕碰街坊却也不敢计较甚至等到长刀所的老爷们过去了, 才一拥而上骂去只说这家太过贪心没得碍了了老爷将军们的眼就连累了大家。 老刀等人可不知道这一茬却在进所的那刻陈大胜却看到衙门口石狮子后面竟依偎一个人? 这门子也太倦怠了啊。 他穿着铠甲翻下马战靴沉闷的走过去低头看这人也下了一跳就与他互相观望因都穿着官服这位到底拱手施礼道:“下官南丰府推官胡醇厚拜见大人。” 他一提名字陈大胜便立刻知道他是谁了如更要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来人。 这人五十左右穿一身衙门里的官服许是匆忙连夜而来他的官服是拧巴的发髻是狼狈纷乱的也没戴管帽脚上鞋子都沾满烂泥更是满面的尘埃。 但看五官陈大胜就从他脸上找不到多少自己兄弟的样儿倒是耳朵这对父子二人皆有一个拴马桩儿。 甭管人家对胡有贵如何亏欠不亏欠这面上都得过得去。 如此陈大胜客客气气对他点点头又转脸对那边正在卸甲的兄弟喊了一声:“五啊!” 而今朝廷越来越体面了去岁值更还能穿点单薄的而今却都得上金甲站立殿门之外尤其是长刀所的金甲会更重更奢华造价且不说就穿甲片的绳儿都是金丝编的。 甭说大朝了这一个常朝下来这大热天的谁就不是一身汗。 胡有贵下马胳膊下夹着自己的金盔应了一声:“哥?” 喊完看到来人他也愣了很显然这个满身狼狈的男人他知道认识刻骨铭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陈大胜过去拍拍他肩膀:“先带你屋里去把你这身劳什子赶紧换了你也不嫌热。” 胡有贵看看胡醇厚木立半天儿到底笑着点头走过去十分客气的对这人说:“这大热天儿就什么时候来的?” 胡醇厚无比慌张他看着好像是儿子又好像不是儿子的人一直在恍惚对方穿的金甲绚烂无比都感觉不像个人像个天神了。 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说:“昨……昨晚就到了城门……没没开。” 胡有贵淡笑点头又指指衙门的侧门说:“那跟我进来吧你有什么话咱就屋里说。” 如此这对父子便消失在人眼前。 陈大胜有些焦心的看着他们然而……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余清官看他不安便过去与他说:“头儿你甭着急这事儿换了金台换了二典你都得费费心这可是咱有贵对吧!” 他使劲将两片下臂甲卸下顺手丢给亲兵才继续笑道:“咱几个合起来也没他心眼多。” 陈大胜心里安了一些就苦笑着跟他们一起往里走走了一小段路才恨声说:“他就是八个心眼那我也是他哥。” 管四儿立刻蹦跶出来道:“那是我就是死了到了下辈子你也是我哥!” 童金台一脚踹开他骂道:“走开马屁精。” 踢开管四儿之后他才站在议事堂门口拿着自己的盔头毫不在意的对着雕花石柱子磕了两下。 甭管那盔多值钱吧反正童金台不太在意倒是这院子里的一众亲兵打杂的低等小吏习惯了众位将军的召唤方式便一个个从犄角旮旯纷纷跑出笔直的站在童金台面前。 童金台就满面恨铁不成钢的骂到:“你们是死人不成瞧瞧这街里成了什么样子了?那一个个的都得寸进尺的成了啥样子了?你们能呆就呆着不能呆明儿都给我回金吾卫去咱这边没你们的饭碗……” 陈大胜的屋子挨着议事堂他换衣裳很快最后还自己端了一盆水出来坐在廊下一边吃下厨送来的甜瓜一边洗脚捎带看他兄弟发官威。 童金台就站在台阶很过瘾的继续训:“……今儿就一个个的都给我听好了往日爷们不爱搭理你们那是因为你们拿咱这里当跳板就呆不了几日素日你们倦怠点子没啥大热天的一身汗谁也不爱忙活其实老子也不爱忙活……” 崔二典就撑着厚甲叮叮当当的走到陈大胜身边坐下贴着他老大耳朵说:“头儿挑唆几句哈瞧见没好大的官威呢。” 陈大胜把瓜皮都啃的薄如蝉翼一边吃一边推开他骂道:“愁死了这新老衙门交接就这点麻烦你赶紧滚去换了这身不重啊?” 他们这地儿其实从前是人家工部的一个大工房院儿现下亲卫所来占地方了工部自然不愿意就扯皮了呗。 崔二典不想走就嘀咕:“我到想走老三媳妇娘舅家开金铺子的我每月就五百钱这生打生的去给媳妇儿定东西那不是贵么!我说头儿啊这都几年了好歹让嫂嫂给我们长点花销啊我也是这么大的老爷们了没的六品老爷出门一身丁零当啷的合起来才五百个钱儿不够花啊真的我就恨不得从这盔甲上撬金片子卖了……” 手里的瓜瞬间不甜了陈大胜就无奈的叹息:“做梦呢?这段时日谁跟她提钱那就是你嫂子转生八辈子都深恨的仇家要提你提去我我反正是不敢……” 耳朵边童金台威风八面的安排声不断传来:“你们五大人今日可是关键的时候所以都把你们能见人的衣衫找出来都给我穿戴起来!你们工部的人咋就个个像个打铁的匠人呢?忒不讲究了恩不好不好! 我说你这头发也给我理顺溜了这长的难看的今儿就躲起来……再把你们二大人那套金镶的玳瑁茶碗端过去把我屋里那几个茶罐子找出来都给你们五大人送屋里那个谁……对就是你去账房支点银子街口点心店上好的茶点再去弄上十盒八盒……” 陈大胜无奈插言:“至于这样隆重么你赶紧回去吧二典等你呢!” 童金台却一晃脖子解释::“哥你不懂咱老五他现在不一样了咱这是给他制点声势那必须是体体面面这才能显示咱家大业大的不然那回头那边一堆人好给咱小五欺负了去?” “欺负什么?” 还在热闹的庭院里就传来一声不该在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不该在这里已经换了一身道服趿拉着木屐笑的很温和的胡有贵。 陈大胜有些惊讶便问:“这么快?怎么来这边了?咋?有事儿?” 胡有贵却帮着童金台散了人坐在陈大胜身边说:“没事儿了都让他走了。” 众人惊讶二典就问:“这么快么?就走了?” 胡有贵点点头笑的不是很在意的说:“对呀还要做什么?撕心裂肺对着哭么?人家如今也有了新媳妇也有了新孩子这一家一个日子你指望他能如何?给你跪下磕三?那我回头甭做人了。” 陈大胜递给自己兄弟一块甜瓜胡有贵开始弯腰一顿啃啃完接过小丁递来的帕子擦了嘴这才不在意的说:“那时候小就觉着心里始终憋着一口不平气我做梦打过他骂过他甚至杀过他……可是现在又能跟他说什么?把你的苦你的为难那些不堪的事儿都跟他说一次?再告诉他这都是因为你造孽都是你害的!说完了没了!再然后呢?” 他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众人也不说话就都看着他。 胡有贵就对着上空笑笑满面讥讽的说:“然后他给你赔不是说他错了还说以后会对你好请你原谅他……从此便如何?这件事就过去了么?过不去!我过不去! 最后又回去了便是不回去因为他赔不是了那些龌龊的霉烂的都会来烦着你就告诉你你爹知道错了也赔不是了你还能如何? 难不成杀了他?你娘不知道他恨人么?你娘到死了都没怪你又凭啥去怪人家才是夫妻。再然后呢?你的一切不甘一切苦难因为他赔不是了对他而言就过去了?便再也不能提及了?” 众人无言胡有贵一甩瓜皮拍桌子恨声道:“如此还不如不说我就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告诉他我就宁愿把那些曾经遇到的遭受的都放在心里我还就不体谅了!我要留着这份恨支撑着我想起来我就能愤恨一次我理直气壮的愤恨这样我才好过我不给他一点舒服的机会就永永远远让他心里堵着一个疙瘩我这才能舒服对吧?” 他摊着手笑道:“他也别来我眼前晃悠反正我有靠山早晚升官发财到那时……他的日子就每时每刻都会想起我他不能安静便是安静了也总有人会逢年过节问他那是你儿子啊?为何你们父子不在一处住着呢?他有短处自不敢提从此便麻麻赖赖一身疙瘩……” 陈大胜点点头看他又要滔滔不绝到底递给他一块瓜道:“得得打住难为你说这么多话可真不容易!渴了吧?吃吧吃吧!这是咱们庄子里第一茬瓜正是甜的时候那边送来你嫂子一个没留就打发人都送来了。” 管四儿有心事就小心问:“你让他走……” 崔二典面无表情的堵住他的嘴。 胡有贵接了瓜大力一顿啃又抬脸道:“恩我换了衣裳请他吃了一杯茶他倒是想问我点啥来着我说听说家里如今有不少人了?都挺好的吧……他就不敢说话了。 都不敢看我人家吧……嗨其实还真就有福气的啥时候都有人惯着管着从前就拿着我跟我娘垫脚舍了我们人家学会做人了也出息聪明了。这样也好哦他跟我说我弟在京里书院呢后来也没啥话说我说我有事儿他就走了……” 童金台哧的笑了:“你吃瓜吧。” 陈大胜点头:“是呀……” 几只蜻蜓就落在夏日庭院的绿叶上那叶上水珠不多它们只能不断寻找虽不远处就有个大池子可这几只就满心满眼的在叶上寻水珠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众人不说话就安静的看着看着它们来又看着它们去……后来童金台说想去金铺陈大胜便也换了一双夏日蹬的木屐拉着胡有贵一起去。 不管旁人怎么想他们却总是有家的有了一个就知足也就不想旁人的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直到他们走了很远从衙门口的拐角处就走出胡醇厚来他身体晃悠着难受着就看着儿子的背影哭起先是小滴小滴的落泪后来泪如泉涌。 再后来他哭完了也就哭完了眼泪没有更多的用处也只能转身离开这里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求更不能深的走入儿子的心他不敢什么都敢就满心的羞愧束手束脚的上了街边的马车待拉了帘子他才利索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次没掉泪就马蹄子踏踏作响他就一路拍拍打耳光一直打到两腮肿如生了痄腮。 四街六市汇集的地方离家不远童金台媳妇亲戚家的铺子就开在这里。 陈大胜手里无钱胡有贵没有媳妇如此人家进去买首饰他们就坐在铺门口的树下看热闹。 六市口子来往的人许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金铺掌柜亲自端着茶点出来招待陈大胜便问:“掌柜这铺子倒是选了好地方这买卖定然兴隆呢。” 那掌柜笑的仿若弥勒却不敢承认发财了只赔笑谦卑着说:“承您吉言甭看这地方人多可两位老爷也看到了就这地儿赚的不够租钱的就听个名儿若说响动还是我们在南边的几处买卖好比这儿可是强多了……两位慢用。” 正是吃甜瓜的时令人家奉上的依旧是瓜陈大胜他们在家里就吃了好些因有深刻的饥饿记忆看见吃那肯定是要吃的。 只这边的瓜到底不如家里的甜就一边抱怨一边啃。 讨便宜没够这刻那街边就来了两辆被婢仆簇拥的体面马车最后便停在金铺门口。 随着国家稳定今年初起那些逃离燕京的世家巨族除却牵扯前朝问题的不敢来也来不了那剩下的人家终究是要回来的。 爹就说这些人对经济是有好处的。 而随着这些人重归燕京燕京便真的有了皇城气象如这几月流行给马的当颅络头攀胸捎带……上整一百八十五件金银丝镶嵌而成的错金马具。 陈大胜就见过郑阿蛮那套他是镶嵌了全套一百八十五件件件错金还不够还要镶嵌绿松珊瑚各色宝石加上一身时兴的彩衣脑袋上还要插花。 陈大胜都没好意思说郑阿蛮行走起来就像老家核桃树上的毛毛虫子他是五彩斑斓涌动着的也不知道得意个啥呦。 停在陈大胜不远处的这两辆马车便是如此虽是拉车马然而人家正面马具最少也收拾了几十件去还都是金丝工没上银丝镶嵌。 心里些许嫉妒陈大胜就摸摸小褡裢他省这里面鼓鼓囊囊依旧是满足着的。 赶车的马夫身形健硕还穿着体面待车停稳当了他便蹦下来将脚凳从车后取来放好站开。 这才有模样俊秀身穿轻罗绢袄的丫头上前先是扶下一位额下留有三绺长须大袖宽袍四五十岁的体面老爷。 这位老爷也很会打扮脸上还用了一点点细粉提白人下了车便姿态清雅的摆动羽毛扇子等着一直等到他的老妻两个女儿下了车这才摇摇摆摆木屐踏的咔哒作响的进了金铺。 陈大胜跟胡有贵都没有体面根子便傻兮兮的啃瓜看热闹只看到那些奴婢跟随进去一个背着褡裢显然掌握主人财权具有管事身份的中年人从陈大胜身边过去……陈大胜手里的瓜忽就掉下来了。 自己家头儿轻易不会这般激动胡有贵便不安的喊了一声:“头儿?” 陈大胜吸吸鼻子站起来左右看看这才低声说:“见到个仇人我去里面认人你去打听下来路。” 胡有贵点头看陈大胜进了金铺他这才笑眯眯将屁股扭动一下看着路口骄阳下两位车夫笑说:“呦老客那边来的?这大热天可真不易啊!” 【初出茅庐】 105、第 105 章 不是一只知了在树上齐鸣, 这盛夏天气热到燎烧的地步, 越到晌午, 便有一股子将世上一切水分都带走的气势。 胡有贵跟那两车夫搭话:“这大热天, 可真不易啊。” 马车距离这边不远那车夫开始没听清楚还分辨了下看胡有贵真是跟他们说话, 这才恭敬陪着笑对胡有贵行礼说:“大老爷说的是啊那前几日下雨还松快些这几天越发了不得了您看看这树上的叶儿都是卷巴的了。” 胡有贵也是一脸噪气的嫌弃道:“热点倒也没啥就讨厌这树上的知了儿, 好不容易晚夕到了凉快些了, 你想睡?真就没门儿, 哎!它也不累, 就没完没了叫……来来, 大热天都来喝口饮子去火。” 他露着惯有的和善表情指指装饮子的铜壶, 又指指那几块看上去便很解渴的甜瓜招呼 :“这本地头茬瓜儿不错正是吃的好时令我才将尝了一块, 就怪甜的都来吃一块儿解渴。” 老车夫也是真的渴了却不敢过来坐下只解下车底挂着的葫芦揭开盖儿喝了一口水这才笑着道谢说:“老爷心善那是人家铺子招待您的好瓜儿我们什么样的粗鄙人怎就敢坐到您的身边还吃您的好瓜?” 甭看这就是金铺门口的小树荫儿那也不是一二般的人物可以坐的尤其是传统世家阶级更森严婢仆就怎敢与主人同等高度。 也甭看胡有贵是个穿布衣的有的人现下还真的有些架子了他便是不骑错金马具的马儿那是也不一样的。 人家不来胡有贵便一脸无趣的拿起一把蒲扇呼扇几下又问:“真不吃啊?” 老马夫赔笑:“多谢老爷真不吃也也不渴呢。” 他说完咽咽吐沫。 胡有贵特豁达的摇头笑说:“成你不敢吃就来这边坐着就是片树阴儿能有个啥?谁知道你主家能在那里面呆多久呢?” 老车夫是知道主家要呆多久的自打入京他们每天出门就是满燕京金铺转悠着这天气热人家主家进铺子能凉快些他们就只能熬着。 胡有贵又看看因炎热人迹越来越少的街面儿摇头:“这破天气就把爷我煮熟消耗干巴了!” 这一说俩马夫便更燥了。 他们互相看看到底各自牵着马车去了拴马桩系好又一起小心翼翼的来到树荫下还是不敢坐的却寻了树根的地方坐在露出来的老根之上。 这边果然凉爽些人坐下便舒服的叹息。 胡有贵满意的笑笑问:“凉快吧?” 老车夫点头:“哎哎!这地方好呢。多谢老爷仁义您一看便是个善人。” 胡有贵笑着摇头又问:“瞧着你们主家这阵势就不一般是哪家的啊?从前我怎没见过?” 俩车夫听这老爷问话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便回道:“回老爷话咱们是子野蓝家的。” 这车夫是个世仆说起自己主家就满面都是骄傲劲儿。 胡有贵现在是不一样可也不知道世家谱啊他就砸吧下嘴儿摇头道:“是么?子野蓝家?没听说过啊。” 听他这样说那年轻点车夫便着急了就些许提高声音道:“怎么会?老爷可听历代技艺兰闱常常登名桂榜才名更是被历代士林传播的子野蓝家俺们老爷家是俺们老家最大的金门赐第的大门户呢哎~恩~就那种几百年不断有良才还名誉四州八海的清贵人家您真没听过啊?” 胡有贵闻言一滞他从前倒是听先生说真正的世家贵族便是婢仆也是读过几本书还会胡诌几句诗文的他一直不相信如今却是见到了。 看胡有贵不吭气老车夫便拍打了一下小的转脸跟胡有贵陪着笑道:“他懂个屁!老爷您人在燕京又一身贵气就怎能不知篮家您是不屑与这憨货计较罢了您您这是逗他玩儿呢。” 胡有贵好脾气的摇头:“嘿!这话说的你也甭怪他爷还真不知道子野蓝家我才来燕京几日才认识几个人?” 那车夫给了台阶胡有贵不下他就尴尬了在那边吭哧半天儿到底低着头不吭气了。 家里临来时候大管事的就提前警告过他们出门要加倍小心言谈举止更要慎行慎言万不可丢了家里的体面更不敢随便给主人招惹祸端。 如今可不比前朝新帝对世家旧门向来淡淡且家里在朝中现下也是无人没办法就只能把家里的两个小姐送到燕京侍选。 马夫心里后悔。甚至想出了树荫躲着他们宁愿那边大太阳地下晒着也不想跟这人说话了。 好在也没煎熬多一会子他们便见那铺子又出来几位男客这问话的老爷便站起与他们会合又一起相跟着离开了。 金铺掌柜带着好几个伙计送出来又一起躬身相送等他们走了很远他们才直起腰来。 单看这个声势便让两个车夫心里颤颤一直到周围没人了老车夫才使劲敲着小车夫脑袋骂道:“你个该死送命的憨货你瞎说什么啊!” 小车夫就委屈的捂着脑袋争辩:“叔你打我作甚?我又没瞎说我的那些话还不是你当初当初跟我说的。” 老车夫有些气怒:“没瞎说?” 他小心翼翼的探头左右看看见安全这才低头警告道:“你说的那个都是早八百年的事情了蓝家祖宗是这样不假可那是在咱子野隔着几千里地呢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帝老爷脚跟的燕京! 你没看才将那爷的带勾那可是兽面玉带钩咱家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咱家还能佩这样的东西可到了大爷这一代你看咱大爷跟几个少爷那都是金带勾银带勾你这嘴我就很不得打死你个没眼色的憨货!” 他比划几下到底没打只无奈的说:“以后就小心着点儿吧亏那位爷不与你计较还还蓝家?现在谁知道蓝家啊?在这里嗨……要不是看你是我亲侄儿我真恨不得……” 他又举起拳头到底锤了几下侄儿。 旁人不知道他们这些老仆心里明镜似的什么子野蓝家早败了的家门爵位前朝就没有了好几房的读书人只出了几个芝麻小吏在子野威风威风那是吓唬乡下人呢。 蓝家姻亲里面如今连个五品老爷都没有真驴粪蛋表面光卖爷田维持体面的人家若是有办法又何苦让两个嫡出的大小姐来燕京侍选? 况且还不是给皇帝老爷侍选是给几位皇子侍选。选不上名牌的那种□□的丫头。 胡有贵可不知道连累了小车夫他们就跟着头儿走这一路他们头儿都不说话脚步很快不说还满面阴沉太阳穴上青筋都突突鼓一路一直到了六市口子。 陈大胜就停下脚步吩咐童金台他们:“你们分头去寻我大哥二哥三哥来长刀所就说……就说当初骗着咱们把咱全家卖了的人我……我仿佛找到了。” 众人吓了一跳胡有贵上前一步低声问:“哥?你说真的?” 陈大胜肃然点头又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管事的脸他鼻子上有个大黑痣他那黑痣上面还有毛如今他虽老了可我不能忘了他我就是死了化成灰!埋到地下我也不能忘也不敢忘……” 彼夜陈大胜并未归家他们兄弟四人会合陈大胜便取了牌子连夜带着几个哥哥出城庆丰去了。 没错儿这事儿瞒着谁都不敢瞒着阿奶她的儿她的孙她家里的一切悲剧都是从那一场被欺骗的贩卖而来的。 几人连夜到了亲卫巷时已然是接近子夜时分老太太吓一跳让人掌了灯披着衣裳坐在炕头问:“这这大半夜的可是出了事儿?!” 打发了伺候的下人出去陈大忠便带着几个弟弟一起跪在老太太面前说:“奶!咱仇家找到了。” 老太太微惊压低声音问:“你们你们说什么?” 陈大胜抬头:“奶可记的那年在邑州口子遇到的那个鼻子上有个大黑痣姓江的那管事的?” 老太太身躯猛颤抖下嗓子立刻便哑了她坐直了死死盯着几个孙子语气带着足够的愤恨道:“你们找到他了?” 那张狰狞的刻薄的恶毒的面孔立刻就浮现眼前她的儿孙被绑走就在不远处挣扎在泥泞里她跪着趴在地上哀求那人说“老爷您慈眉善目一脸佛相您满门富贵子孙满堂!老爷啊我们没有卖了自己啊没有卖啊……” 可那人却手里拿着一叠子卖身契说:“说什么呢?我们家大业大还骗你们这几个?瞧见没?这白纸黑字红手印都盖了钱你们也拿了怎么就反悔了?这帮子刁民……我看你老我也不与你计较来人赶紧打走这臭的……” 他嫌自己肮脏邋遢对自己脸就是一脚自己的鼻血当时就出来了…… 老太太心里难受却没有哭那些过去的难受如今已经化为怒火问了话她就死死盯着自己的孙子要等个答案。 陈大胜点头确定道:“是找到了!那畜生压根不姓江他是子野蓝家的二管事名字叫蓝安江孙儿打听了一些他家的事情后便分析想当年皇爷造反就一路死人一路征丁路过子野那年正好就是谭家军在征就谭二那脾气他是谁的脸面都不可能给的蓝家没办法就只能派了那管事出来从外郡寻上一批倒霉蛋儿顶上咱咱家不走运又男丁一大堆儿的这便是起因了。” 两年过去心伤在愈战争的阴影也在逐渐消弭陈老太太没有觉着这个消息意外她们家就是无依无靠的逃荒叫花子不是在这边受迫害也是在那边便是人不收她们老天爷也没在意过。 这一路煎熬其实这老太太恨天比恨人多可如今找到仇家了她就静坐在那里半天儿终于憋出一句:“大胜杀!杀了他!给你爹给你们哥哥兄弟们报仇!啊?听到没?” 陈大胜他们一个头磕下去认真道:“是孙儿知道孙儿们今晚回来就是想跟阿奶说一声我找到他了他们跑不了咱家的仇就要报了。” 老太太咬牙切齿一会看孙子们又要连夜走便提醒到:“你们媳妇儿都娇弱这事儿悄悄做。” 陈大忠吸吸鼻子道:“哎知道了阿奶您自己个保重好身体以后您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 老太太没说话就安静的坐着。 陈大胜他们离开也丝毫不担心这老太太因气而身体有个好歹他们都清楚经历了漫长的磨难后陈家什么都不多最多便是铁匠千锤百炼敲打出来的心还有一副骨头。 报仇呢!阿奶怎么会倒下。 等几个孙子离开老太太便静坐到了黎明。 黎明时分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那天也是蓝色的却是墨染过的黑蓝。 老太太披着衣裳就趿拉着鞋子拄着拐杖来到院里看天一直看到那墨蓝越来越亮越来越蓝后天总算是亮了她忽然就笑了对着天说:“呀你后悔了吧?就开眼了吧?可晚了我还是要骂你的骂到死……我也是要骂你的!我就是死了投生成猪成了狗我也要骂你……” 这年盛夏天是燥热的可是陈大胜一行人的心却是冷的。 而并不知道大难临头的蓝家却在这一天拉着许多礼品在燕京四处寻访他们要找当初与祖宗有些关系的旧友老亲想踏上通天路便得有些代价。 奈何这大梁朝新贵多为邵商派便是有前朝的大臣受到重视蓝家前朝都攀不上何论今朝? 且随着过去的世家巨族重新回到燕京为保富贵谁不想走这条道?这些人撒钱的力道比起已经要败落的蓝家是要强上百倍的。 如此一天折腾连个门槛都没看到的蓝家宗子蓝子立就大白日坐在一处不大的院落里饮愁酒。 蓝家现下住的这处地方乃是租住在燕京体面地方是距大梁宫三条街离六市口子不远的文显街这边最便宜的三进宅子一月都在一百五十贯还不算吃喝拉撒家里强撑出来的虚荣体面消耗。 本就是生打生入京再住的与富贵圈远些他的两个女儿不要说送入皇子府了便是送与高官做妾氏人家也未必能看上你。 何况蓝家的两位嫡女颜色并不好甚至算得上是一般的。 天气炎热住着大宅却不敢买冰蓝子立就只能将两条小腿杵在这小花园的流水中贪一二分凉快。 他也没喝一会子与他从小相伴一起长大并被他信任的管事蓝安江便进了院子见到他就小跑着过来说:“大爷大奶奶跟小姐们回来了。” 蓝子立眼睛一亮立刻扭脸盯着蓝安江看可蓝安江却不敢抬头道:“小姐们又置办了点首饰今日花的倒是不多也就十几贯的意思大爷可莫气啊! 这原也就坊间常有人说那尚服局的几位主管姑姑喜欢去金铺看花样咱今儿没有碰上就多去几日咱黄道吉日出门就总有时运到的时候大爷莫要上火啊。” 蓝子立无奈笑笑饮了一杯酒叹息:“嘿!老爷我不上火大爷我想上吊这一月二三百贯的消耗着老江啊咱家就要上街讨饭了。” 他有些不理解的看着远处说:“你就说这新帝咋就不能跟从前的学学呢?你说他要是多选选秀女咱也不必废这个功夫了。” 蓝安江走过去跪坐在主人的矮塌边上帮他夹了几口下酒菜劝慰:“您也不要喝空腹酒大爷小的还听他们说这是不赖陛下爷这天下吧凡举是个爷们谁不爱新鲜颜色呢?他们说皇后嫉妒呢……” “屁!”蓝子立大骂了一句道:“屁!你听外面胡说难不成你家大爷我纳妾还得听你家太太的?礼法上是这样可看谁这么做了大梁朝皇帝可是开国的皇帝他能怕皇后哼!这就是坊间屁话你下去吧我且坐坐。” 蓝安江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他家大爷在他身后忧愁道:“老江啊你大爷我这几日就苦熬的很呢!” 蓝安江贴心的扭头笑着说:“是了天气燥热大爷受罪了您莫着急明儿我就去人市看看。” 蓝子立轻笑:“恩好好看着眼睛要亮些别给找你们大奶奶寻的那些老树根没滋没味儿的大爷我不喜欢那花儿决不能老花苞儿最好初绽才恰恰好有点露珠儿的才娇乖你说是吧?” 蓝安江心领神会点头一溜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他放下褡裢关起门便开始造起账册来。 他是蓝家世仆相处的久了知根知底手脚就不干净了。 他倒也不敢多贪这次出门送小姐们侍选是举全族的力量合了二十多万贯钱孤注一掷的。 他就是再贪婪也知道后果毕竟他是个奴婢日子要依赖主家如此贪钱也就只敢今日大爷酒钱上抹一点明日马料钱上抹一点子甚至大奶奶的脂粉钱儿他也是敢抹领头的。 他这辈子最不信任人性便只信任钱财这三文五文不多可却积少成多么。 将今日账目造好蓝安江吃着跟大爷一模一样的酒菜他喝小酒到亥时初刻又去厨子老婆那边摸了几把便宜这才回屋安睡下来。 他却不知道这顿酒竟是他在人间最后一顿酒了。 亥时末刻几道身影从蓝家暂居的宅子墙头蹦下这些人挨门往屋子里灌迷烟。 夏日里炎热蓝家不用冰便做不到门户紧闭都是打着竹帘开着门睡的。 因有二十万贯钱蓝家便带了不少护院入京如此夜不闭户也不担心。 却可惜他们遇到的却是老刀未来这些人还会成为帝王手里最信任的老斥候对付几个看家的护院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等一圈子迷烟放完将三进宅子里的人都迷倒陈大胜他们便在院子里肆无忌惮的搜查起来这人走半圈就在前院边上的一处厢房找到了蓝安江。 如此这喝了小酒又受了迷香的蓝安江便被左右二十几个力道十足的大巴掌外加上一瓢冷水给折腾醒了。 他醒来想喊却被人卡住喉咙骨威胁那凶人说:“敢喊?便一刀抹了你。” 说完真的拿出刀对着蓝安江的大腿便是一下割肉皮。人家这人刀术好真就只是开拃长的厚皮丁点红肉没碰到。 撕裂疼痛瞬间传来这蓝安江便彻底清醒了。 【初出茅庐】 106、第 106 章 尖刀的尖儿从蓝安江大腿迅速划过, 胡有贵出刀回靴就是眨巴眼儿的功夫。 童金台则与他一起动作, 那边动刀他便伸手将炕上的布单子取下来, 顺手在手腕缠几圈后, 对着这厮嘴巴就是一捂将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就闷住了。 一阵剧烈抽搐这种疼痛距离昏厥只有一线过不去便只有疼。 蓝安江本就是个骨头里胆小懦弱, 欺软怕硬之徒他涕泪横流的抽搐挣扎尿水都流了出来好不容易挣扎累了等那恶人放开他脖子他便哑声喊了起来说: “饶命!大爷饶命!祖宗饶命!我们大爷卧房床下有个窖子那里面有二十多万贯钱儿钥匙就在我们大爷的腰带上绑着, 我们大奶奶私房都在她梳妆匣子的暗格里小人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浑身上下也没有多少实在孝敬各位大爷饶命啊……” 他这话还没说完本就剧痛的脸便被人利落的扇了一巴掌, 瞬间觉着自己脑袋在天空翻滚几下, 虽最终又回到脖子, 就撕裂般疼。 陈大忠拿着火折子, 点燃屋里的蜡烛蓝安江又被人提溜着跪在炕前他胆战心惊抬头, 借烛光一看便是一头冷汗。 烛火摇曳下七八个凶煞就或坐, 或站的看着他他们脸上也没啥表情看他就如看不值钱的牲口般不甚至牲口都算不上许看他就如看草芥。 不草芥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他往日去人市上给老爷掐花儿也是喜欢用这样的眼神的。就那种可以随意支配旁人的命运让他死便死让她生便生的感觉。 他们如阎王殿里的差役个个都穿着暗红色有品级的官服?哎?不不这这不是阎王殿里的这些就是一群人世当官的老爷?! 神佛皇天老爷啊这是发生何事了?怎么会引得官兵上门? 蓝安江脑子里胡思乱想他都吓死了便浑身瘫软着哀求分辨道:“大人大~大人啊搞错了吧?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的就是个奴婢啊!小的只是个伺候人的屁!这主家做了何事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就就冤枉啊……” 他想磕头却有人抓着他的头发揪着他后仰他就什么都做不得只能是满口是血满面是泪的哀求。 腿上越来越疼他想晕过去眼睛一眯却被人迎面泼来一瓢冷水给浇灌机灵了。 他软瘫下来却发现自己跪在他本铺在炕面的大褥上? 这又是何意? 陈大胜就面无表情的看着脑袋里不断问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 还就是这人!他没看错认错。 他令自己全家骨肉分离天人永隔还都不是好死。 整一日他们兄弟四人都很激动然而到了这里却不激动了就只觉着可笑太可笑了。 今晚他带着人穿着官服来的这一路他都没有躲闪只因这京里的守卫路线何时换防哪天换线谁在哪儿?走什么路线巡查他一清二楚。 他与柳大雅换了南门的夜班而今南门那边就只有机灵的余清官一人陪着几个假人呆着。 这种手段粗糙好用没人敢在天子脚下玩这样的手段可他就敢。 他现在手握重拳胆大包天可当初满门的男丁甚至不敢挣脱绳索跑起来。 他爷他爹活着的时候最爱说就是咱家几代人那都是老实人你太爷被人家吐他脸上一口他擦干就走了那是根本不计较的你啊你就莫要招惹人家要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做人啊…… 可一路漫长挣扎他已经学到白日收割人头晚上就照样吃喝他走一步看三步还什么都有了? 他有疼到心肝里的媳妇还有干爹的疼爱皇爷的信任同僚的尊重权势智谋他一概不缺……可当初又是为什么啊? 就简直……不堪回首! 陈大胜慢慢走下炕他走到蓝安江面前腰都不弯就低头用下眼帘看着这家伙看他这张肿胀而痛苦的脸。 他的眼神是浑浊的满眼痛苦并哀求着看他他很瘦且渺小站起个子还不到他肩膀这次他是仔仔细细的将这张脸审阅了个清楚好一会儿终伸手便是一个脆巴掌道:“去过~邑州没有。” 蓝安江回答的很快:“没没……” 这话没说完啪!就又是打掉牙的一巴掌。 陈大胜的巴掌可不是好挨的他打的技巧让他多疼就有多疼让他哪颗牙吐出来便是哪颗。 蓝安江脸上剧痛想惨叫可惜他身后人机灵一巴掌过去便往他嘴上又堵了布巾等他喊完又松开布巾蓝安江就吐出一颗老牙满嘴血的哭了起来他想哀求脸上又挨了巴掌。 “好好想去过没有!” 又吐出一颗牙齿蓝安江缓了半天这才说:“去去过……” 啪!! 这一巴掌打的狠两颗牙齿吐出去蓝安江便脑袋发蒙的想我都说去过了咋咋还打我呢? 他痛苦的吐出一口破舌头里流出的血身体颤抖哭着哀求:“大爷饶命老爷饶命祖宗饶命小的什么都说去过的去过的!小的去过邑州真的去过!” 陈大胜这次没打就嫌弃的用帕子一边擦自己的指头一边问:“什么时候去的?去做什么了?” 蓝安江咽了一口血哭着哀求道:“记记不得哪一年了那还是前朝的事儿了啊大大爷是哪年是哪年啊?啊对!有个七八年了不不不四五年? 记不清了那些跟小的没关系的没人让小的去小的怎么敢去啊!那是我们老太爷给了小的钱让小的去邑州买人去呢……” 他这话还没说完脸上左右开弓又挨了四巴掌这一次是陈大义打的。 陈大胜吸气:“哥别打死了。” 蓝安江直接被抽晕过去等他醒来就吐了半口牙趴在地下想哭个痛快却被人用脚翻了过来。 陈大忠从炕上下来用脚踩着蓝安江的手指头不顾他疼痛就左右碾着道:“一会我放开你你再跟我详说说是你们老太爷让你拿钱去邑州买人的?” 蓝安江被人捂着嘴疼的魂飞魄散还喊不出来他想昏过去都不成。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如此他便暗暗怨恨起蓝家来这人让他仔细说他便想这大半夜官爷上门拷问这一定是蓝家犯了大事儿了他的命不值钱可他也爱惜的很便~顾不得什么他肯定是要戴罪立功的了…… 打这样的人是极没意思的这人肮脏恶心碰到他的肉你都会膈应到吐。 屋里烛光很明蓝安江放着的几根蜡烛都被点了起来。 陈大胜就盘腿坐在炕上神色麻木的听着这厮叙述:“……那年朝廷的兵爷路过子野那谭家军征丁的老爷就上了门他们说你蓝家家大业大的就按照人丁册子送一百二十男丁入营吧……” 一直没吭气的陈大勇忽插嘴:“谭家谁去的?” 已经吓破胆的蓝安江立刻颤抖起来他捂着脸哀求道:“官爷小的就是个奴婢小的谁也不认识啊不知道谁去的真不知道……” 陈大胜抬脸看看哥哥:“这个不必问他征丁是正经差事回头能查。” 陈大勇额上突突几下咬咬牙压抑住脾气点点头。 有人扯蓝安江的头发道:“莫要罗嗦你继续说谭家要一百二十人后来呢?” 这次没有挨打蓝安江松了一口气交待:“是是是当年谭家要人那那我们家不不蓝家又有什么办法?没办法啊……后来家里的老太爷便让人带着巨资连夜找了谭家人求情……” 有人咳嗽这厮机灵立刻捂着脸哀求:“老爷小的也不知道是找了谭家的谁求的情就只知道是送了三十万贯钱当天晚上老太爷回来就说倒是不必族里的少爷们去了可也得给人家谭家按照册子凑够男丁数目后来……老太爷就给了大爷二百贯钱还有一千斤粮食让大爷带人去附近买男丁去……” 陈大忠抬脸打断他:“你说的大爷是蓝子立?” 蓝安江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他想跪着往前走却被人扯着头发拽到褥子上他颤抖着哀求:“几位官爷小的真的都是啥也不知道的老太爷给了那么多钱跟粮食可大爷交到我手里的也就也就一百贯……真的……真就一百贯。” 他又挨了一脚有人就问他:“不是吩咐你附近买人么?” 蓝安江忍疼道:“祖宗们不知那有钱人在外赚了银子考了状元那都要回老家修桥铺路子野是蓝家的根儿这名声还是要的。 拿一百贯在附近买劳力?就怎就可能!我们大爷贪了钱跟粮食小的能咋办后来……小的实在没办法就带带……” 一直很老实的蓝安江眼珠动了一下语气才一停顿便又挨了一拃长刀伤又是重复一套痛苦那坐在炕上的恶人对他讥讽道:“莫做鬼说。” 蓝安江疼的神识混乱好半天才喘过气来说:“是是说小的说小的没办法那么点钱儿小的就就只能带着俩孩子一起去两百里外的邑州就就找了点难民顶数至于我们我们大爷他到底犯了何事小的真不知道啊……” 所以自己家就合该倒霉呗。 陈大忠微微仰脸看着房梁他使劲吸气忍耐一些久远的事情就不断在脑袋里反复折磨着他。 那些舞着鞭子的蓝家奴仆战场上的旌旗黑压压周围全是嘶吼铠甲触碰的咔咔声床弩一窝蜂卷起的箭雨父辈满是沟壑的脸上就爬满了惊慌他们到底胆子大了起来就一日日的熬着什么家什么国他们都不知道甚至仇恨都放下了就满脑子一件事得活着要活着…… 现在看到这人了思想里的千刀万剐却提不起精神归根结底在一切的恶前面就立着一个懦弱整整一百二十人就被十几个恶奴拿着鞭子驱赶二百里卖了? 这一路也没一人敢反。 陈大胜双手放在盘着的膝盖上眼睛就轻轻合着。 而那蓝安江的嘴巴又被堵了起来他也不敢挣扎由着这些人把他绑成人棍又将他裹在身下的褥子里。 这下蓝安江算是明白为什么铺个褥子了折磨他这么久这屋内硬是一点消息线索没留下。 他从未见过甚至听过就不敢想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恶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安江便听到那带头恶人说:“钱是好东西啊是吧小七……” 有人捶晕了他。 从昏迷到醒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有人说话蓝安江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感觉自己被紧紧的捆扎着就连手指头都不能动弹。 天气很热他被棉絮卷着就层层出汗那些恶人怕他死了却在车下挖了个洞让他面朝下的露着鼻子自由呼吸。 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靠着鼻子急促的呼气吸气身体被夹在木板中间一动都不能动他安静的听听到耳边有轻微铜钱碰撞声? 蓝安江常年背着主家的钱褡裢这曾是他最爱的音儿。 身体再次摇摆走了很远后车就停下来蓝安江便听到有人带着丝丝讨好的语调跟谁打着招呼? “呦陈侯!这是哪儿去?” 那熟悉的恶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嗨家里老太太有些不利落这不是带你们嫂子回庆丰瞧瞧去。” “呀今年这天气儿不好这叫个热!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敢用冰难免不好熬。” “可不是你们这是?” “陈侯不知昨儿文昌街就出了大案我们大人就派着我等在城门口协查嗨!白费功夫那钱又不会说话都长的一模一样的还想寻回来您说是吧?” 蓝安江闻言身体哆嗦他想造出一些动静却只能急促的出气进气便越来越绝望。 那恶人也是胆大竟然还追问起来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陈侯每日公务繁忙您老哪里有闲空管这些琐碎燕京大了去了每天人都私下里死多少?都小事儿!我跟您说这家人就是个外来户的也不知道傻还是怎得也不看看地方就成天带着家里的家眷六市口子胡乱花钱这不他家管事的动了黑心夜里给全家点了迷香就里应外合的嘿嘿!把主家二十多万贯家底子连夜卷了!” 蓝安江眼睛睁的无限大他心里喊着不!我没有!我在这儿啊!救命啊!冤枉啊…… 皇天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世上的人怎么可以这样恶!这做官的跟做土匪的有什么区别?老天爷你瞎了么?什么叫里应外合?我冤枉啊救命啊……若是这个罪名定下来…… 蓝安江忽然万念俱灰眼泪从他浑浊的眼睛里流淌出来他拼命用吃奶的力气忍着一身痛苦想做出一些动静也好惊动一些人然而没有任何用处捆他的人是做的是行活儿那车就真大摇大摆的出城了。 这一路都不安稳一直有人检查却从未有人将这辆车彻底看看他们甚至都不敢接近蓝安江便听到很多奇怪的称呼。 将军陈侯小祖宗飞廉兄员外郎大人……越听便越绝望。 他终于不挣扎了就想起自己在子野的媳妇儿还有自己的俩儿子……大奶奶还说呢今年差事若顺利回去便把她身边侍奉的俩丫头赏给他们做媳妇儿。 若是这里应外合的罪名定下来他全家不保啊。 蓝安江哭了一路哭到昏厥哭到万念俱灰从白天一直到那黑夜他是越来越绝望的。 深夜百泉山内一处旮旯地方十多个火把通亮着半条命没有的蓝安江被人从车里拽出来一路拖到一个大坑里。 他一天水米未进连续的精神打击肉体伤害令他半痴傻的任人摆布他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就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借着火把的明亮便吓的肝胆俱裂。 前面一块平铺的大红布上就摆了好些灵位。 他是识字的看到那些灵位上写着陈大牛陈二牛这样粗鄙的名字就一阵困惑。 嘴里压了三层的压舌物被取出他张张嘴声音嘶哑的对左右喊到:“冤……冤枉冤枉啊……”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然而那只是很小的挣扎。 老太太被人背着上了上山听到坑里被捆绑的恶人竟然敢喊冤她便扶着大孙子的手慢慢走到坑里对这恶人说: “他们告诉我你是姓蓝的哎错了!都错了!” 这是谁啊?蓝安江百思不得其解满面困惑的看着老太太还磕头喊:“救救命!” 老太太却笑说:“别让他说话都听我说。” 如此这次冤枉都不能喊了。 老太太认认真真的说:“我还以为你姓江呢就时常诅咒你我咒你全家死咒你断子绝孙诅咒你下辈子托生成畜生被人随意宰杀……谁能想竟然错了怪不得你今日方有报应。” 蓝安江满面迷茫的看着面前这个富贵的穿金戴银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他迷糊就指着那些灵位说:“江管事你许不知道他们是谁了我得告诉你呢那是身上掉下的肉是我儿我孙这些人都是被你送到战场的在邑州想起来没有啊?” 老太太说这话也说得没有什么火气。 五雷轰顶心神被毁后一切记忆复苏原来是这样啊是邑州啊?是邑洲! 这是寻仇的来了。 蓝安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便鼓足一身勇气用最后的力气开始剧烈摇头他想解释他只是个听人命令的管家而已他想哀求想求这些人饶他一命……然而没人想听他说话哪怕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老太太看他这样便笑了她看看那些牌位就指着那边说:“害怕了?” 蓝安江激烈点头磕头。 老太太却笑的更加开颜她说:“其实我得谢谢你啊你知道么我的儿孙是折损了不少可你知道么就因为你的提携我们这些泥腿子乡下人竟然当官了!!” 蓝安江左右看看便看到半圈官服。 他又往老太太那边蠕动却被陈大忠一脚踹开。 陈大勇给老太太抱来鼓凳扶她坐下老太太便扶着拐杖对蓝安江道:“你看到这根拐杖了么?这是当今皇爷御赐的皇爷说我陈家满门忠烈便封我做了诰命夫人……” 蓝安江一个哆嗦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儿。 老太太犹如在跟邻里絮叨一般继续好脾气的夸耀说:“江管事老婆子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年那一卖我陈家兴许就饿死在逃荒路上了便是没饿死却也是世上最无奈的人儿到头来头顶没得一片瓦身下没有一捻土才该是我们的日子老婆子我就谢谢你。” 蓝安江不明白这老太太为何要说这些只眼睛越睁越大已经吓的失去人智。 老太太却笑的十分开心拍着腿道:“哎呀谁能想到呢若没有大管事你当日提携我们家也没有这样的好日子呦!真的如今我的大孙子哦就那块牌子他儿还有我二孙子三孙子他们都是朝廷正经的六品官身老爷那结的亲家呢也都~是官宦人家孙媳妇儿俱都知书达理还很是孝顺我呢。” 老太太放下拐杖又掀起袖子她老皮褶皱上就挂了三个金镯子她指着上面道“我这个镶宝石的镯子是当今皇爷赏的这只是皇后娘娘给的这只金丝编的呢是太后她老人家给的是燕京最时兴的样子呢! 这些不算什么也不止这几个我金银首饰好几柜子是穿不完花不尽就这那宫里是逢年过节一车一车往我家赏东西老婆子过的这般好这都要谢谢你。” 蓝安江仰着头眼睛就慢慢上了血丝。 老太太又指指陈三牛的灵位说:“最有出息就是他儿!那了不得了你知道佘青岭吧他如今是我的干儿子了我的孙子却是他的养老儿子也过继给他了。如此我孙现在是当朝郡王的养子哩那以后啊我家的子孙必然会袭郡王爵那可是超品的郡王爵位你懂么?哎你个乡下来的能见过个啥?这些富贵啊就都是你送的我要谢谢你啊……” 一只特别肥硕的野猪被牵到坑边陈大胜看了那野猪一会又看蓝安江。 蓝安江被看的毛骨悚然也不知道听老太太炫耀富贵好呢还是去担心那恶人反手给自己一刀。 他就两头兼顾左右摇摆脑袋一直看到那恶人闪电般取刀瞬间把野猪头砍了下来尺高的血便从那猪脖子上喷溅出来。 蓝安江发出古怪的嗬嗬憋气声吓的倒退到坑边可老太太却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低头说:“江管事你对我家这么好我发誓要报答你呢我报答你啊就下辈子转畜生道你说好不好啊……” 那只野猪的五脏六腑被挖了出去丢在坑底蓝安江被人提起来他才明白这老太太要做什么。 民间随葬最忌讳往亡者身上穿皮说是穿何种动物的皮毛来世便是什么动物。 他可以死可以给人家偿命然而他不想来世做畜生。 他用全身的力气挣扎却毫无办法他就是再瘦小也身长那恶人却提起他的腿给他打了个对折剧痛之下他被放进猪的肚腹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一针一针……一直缝到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就要死了? 不会吧? 真的假的? 要死了? 蓝安江想我这一生是来作甚的? 隐约着他就听到了人间最后一句话那老太太说:“江管事你不要怕总会熬出头的老身让人给你裹十六层皮我陈家做事便是如此我家八条人命就让你做十六世畜生也是公平合理……” 蓝安江是相信这种说法的他没等到被闷死是活生生被下一世被生生世世的结果吓死的。 将最后一层土填好陈大胜就背着阿奶往山下走。 一边走她阿奶就在他耳边唠叨: “我这心里啊就舒服多了。” 陈大胜将她往上颠颠:“恩那就好。” 可阿奶又问:“那蓝家呢?” 陈大胜想想便说:“听阿奶的您说如何咱便如何。” 一阵沉默过后这个大字不识的乡下老太太却说:“甭管旁人如何我这心里是有秤的!那家老太爷本意不是这样咱逃难那日子甭说钱那一千斤粮食是能买好些人的是有人心坏了。” “恩!” “臭咱的把心放到正当中该咋就是咋奶跟你说就那个你说的蓝家大爷那一房那是咱的仇家你可不敢报错了仇!” “哎不会的阿奶。” “臭啊。” “恩?” “今晚奶就觉着能看到你爷呢……” 【初出茅庐】 107、第 107 章 夏日几番燥热终于迎来连续几日的阴雨, 瞬间这燕京的日子好过了。 不是那种身上因为天气儿带来的松快, 是形容不出来的那种松快。 每天去老宅回来的婆子说, 老太太不知道从哪抓了一窝猫, 一养便是三只也忽放过人家崔家太太再不跟人家刻薄了跟谁都是笑眯眯的, 也舍得拿出自己藏起来的料子说是给李氏她们的孩子制衣衫呢。 有事情发生了可是人家老老小小却都对媳妇儿们隐瞒了。七茜儿不傻枕边人睡的好不好精神气象如何她是清楚的。 陈大胜从前睡觉偶尔会失惊, 还分成一段一段的七茜儿比他警醒, 他有点动作就都知道。 这段时间不同, 他能睡整宿, 也不惊了。 这人能好睡, 精神头心情便好恰巧这日休沐爹从宫里派了教授礼仪的姑姑来家。 陈大胜仿若是露了孩子脾气, 七茜儿在边上吃苦他就趴在案几上嘿嘿嘲笑让他走也不肯。 姑姑姓贾, 年岁都四十多了是从前朝就在宫内训练秀女礼仪的姑姑说是脾气好的来到家里七茜儿才知道人家是不跟你发脾气却绝对有耐心从她每天睁眼收拾停当出门她便守在门口将三枚挂在丝带上的铃铛拴在七茜儿的腰上。 那铃铛是最轻灵那种只要坐卧行走稍微不端正它就会响。这入了京从前不讲究的东西现在便得学起来了。 不大的厅堂内转圈摆着类似阶梯的东西七茜儿便挺胸拔背正头平视步幅不得大后脚跟接前脚尖儿的小步行走礼书将这种步伐形容为堂上接武便是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的慢慢慢慢行走。 汇报账目的婆子来来去去见怪不怪该怎么汇报便怎么汇报七茜儿也面无表情的接受指导。 她学东西的态度是相当好的从不说累人家怎么说她便怎么做从不说累更不会像旁人那般抱怨。 任何学习对她来说都是极其珍贵又怎敢说烦她本就出身不高如贾姑姑所言本就毫无基础必要吃上大苦才能坐卧行走皆显仪态。 到底是不习惯今儿在越阶的时候铃铛到底是响了几声。 一块大人并不疼的板子忽然伸出啪的板在七茜儿背上堂下婆子立刻肃然可是……却有不合时宜嗤嗤嗤的笑声于正中处传来。 七茜儿从木板搭建的台阶走下路过端果子侍奉丫头身边时她便笑的“优雅”的伸手拿起一枚果反手掷了出去。 陈大胜满面试笑的抬起头抬手接了果子却语气夸张的低声喊了一句:“哎呀!”说完咔嚓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问:“我说姑姑。” 甭看贾姑姑年纪大了人家这礼仪是真的润到骨头里的东西。 听到小祖宗喊自己贾姑姑便收了板子将双手慢慢放在小腹极合适的位置这才将身子半转露出特合适的笑容问:“陈侯有何吩咐?” 人家姿态漂亮就这么都是个好看。 陈大胜看看斜眼看自己的媳妇儿便露出一点点装出的低姿态到:“姑姑累了吧?” 贾姑姑微笑:“回侯爷话这才刚开始并不累的。” 陈大胜往后靠了下脸上依旧在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你累了。” 贾姑姑吸吸气笑着冲他福礼到底说:“是那奴婢明日再来。” 贾姑姑离开七茜儿歪脖往外看看等她走远才笑起来她边解腰下的铃铛边对陈大胜说:“这就是个古板的老实人这么些日子了明明知道她不懂变通你又何苦欺负她?” 陈大胜脸上多少带了些矫情恩这个表情就越来越像他爹。 他语气有些讥讽着说:“没得日日大早上就候在屋门口的你也是想学便学不想学打发了她就是咱爹也就是让她来跟你说说那些东西她到好就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了还日日端着一张后娘脸谁愿意看!” 七茜儿坐下接过陈大胜为她倒的茶水低头浅浅喝了这才笑着说:“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觉着人家为难我呢?” 陈大胜愕然看看她:“这还不是为难你啊?” 看他在意自己心疼自己维护自己七茜儿当然高兴便放下茶杯将手放在舒适的地方这才说:“那你还真是冤枉贾姑姑了她倒也没有旁个意思就是咱爹让她来教她便来了像是这样一直来回练习却是自己的意思。” 陈大胜有些不解。 七茜儿却看着外面沥沥啦啦的雨线笑着说:“所谓入乡随俗这大燕京来来去去光这葫芦街便来来去去多少人家我从前也想便学着干娘的脾性索性豁出去了她们又能如何?” 陈大胜眼睛一亮确定的点点头:“对呀!她们能如何?反正你想怎么便怎么我我却总能护住你的。” 可七茜儿却摇头道:“可是干娘不愿意呢!她想多几个茶会多被人尊重谁不想被人赞美说好她说她很累的每次到了我这边都哭呢。再说我却也不用你护着练这些也不过是怕怕咱的孩儿被人说~你爹是个屠夫你娘是个土匪咱如今受些罪吃些苦好歹也要孩子出门体体面面少被人非议才是。” 陈大胜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哪来的破毛病就总是张嘴孩儿闭嘴孩儿。 当然他每次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酥软就觉着甜蜜的很。 想到这里这厮便伸出手拉住自己媳妇儿手来回摸了一会叹息:“也是宫里的娘娘算作这天下女人中最大的可她也不自在皇爷稀罕新鲜的她便要跟人家姐姐妹妹亲亲密密。 太后娘娘们也尊贵可一个为了家族便在宫里把自己活成了泥菩萨处处都要彰显品格贵重这不是做给皇爷看是要把自己逼迫到便是下任皇爷登基也挑拣不出她的毛病江太后更退避三舍就连燕京的土都不敢踩……” 七茜儿也是同情的叹息:“是呀谁人又是给自己活的?咱们现下已经算作不错的……我就很知足现下想要什么我就有什么想吃什么便可以吃到什么能不被琐碎逼迫的处处妥协就是人间好日子。 到是你听那狂生醉客张嘴闭嘴独行天涯风来雨去放诞不羁嘿我就不相信袖儿里一个铜板都无这帮人也能放荡的起来?咱啊过的是人间的日子便不要有那些神仙念头这才是好。” 陈大胜一直点头手却没放开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一串儿木屐声儿他这才无奈松开道:“好娘子说的总是对的。” 燕京是个极老的王城住在这城的第一任帝王是让人修建过地下水的可是偌大都市几百年下来平时看着还可以只一下连阴雨京里的地沟子便往地面反着恶心的味道。 尤其是是地势低的地方半城积水流下去便成了沼泽地如此燕京有雨之后那贵人穿的木屐都要高上一寸。 今日清早胡有贵与管四儿起来各自梳了利落的发饰戴了镶金嵌玉的发冠穿了从前根本不会穿的宽袖圆领青织仙鹤纹细绢的夏衫外面还套了一金一寸的素色纱这是如今燕京时兴的款式粗看虽简单但好东西便是好东西站出去凭是乞丐的眼都能一眼就明白这是贵的还是特别贵那种。 换了特高的黑色大漆木屐这两人出门不骑马却在一众婢仆的环绕下上了两套装饰华贵的马车。 这马车自然也装饰奢华马匹身上一百八十多件配饰一样不缺皆是上上的错金手艺还有他们坐的那车也是燕京如今时兴的样儿十二层大漆的活儿一看便富贵无比。 不提管四儿年少英俊就只说胡有贵他本就生的好看再这么一收拾竟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从来高在枝头傲雪寒霜令人不敢亵渎的气质来更如那白玉兰花清丽高雅简直漂亮的紧了。 雨中乘坐敞车三重薄纱依旧盖不住那一抹人间美色这就引的一路上无数目光打量更有恰好年华心里住着春姑娘的姐儿只一眼看到从此便不能忘了。 被人看的窘迫管四儿便抱怨道:“头儿也是就只让你哥哥一人去便是我现在是吃不敢吃喝不敢喝束手束脚为何非要我也去?” 胡有贵也未曾这样打扮过他昨晚就练习了一晚步幅他也紧张的很也没被人这样看过听到管四儿还敢抱怨他就恼怒道:“还用你说!老子就恨不得一刀下去咔嚓了事儿也不知道头儿怎么想的。” “就是!” 可怜这两个倒霉蛋就这般抱怨着一路去了西边。 百年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花农嫌弃燕京花市排外便在西门口子自由贩卖野兰这一来二去便在那边自然形成了一个兰花市。 这兰花市不是每天都有的是要在合适的季节月末最后一日才有的。如此城中有爱兰者便会在这时候出去寻摸自己喜欢的兰花。 这兰花市只要开其实还有一种热闹城中有爱兰者喜欢拿自己培养出来的名品在此炫耀若有交易之意他们也会明码标价捎带卖出。 可惜了不管是管四儿还是胡有贵做成花型的饼子倒是一人随随便便能吃而斤这花么?嘿嘿他们就懂个球儿。 心里哀怨这两人就坐着华车穿街而过将要出六市口子的时候马车正巧与一路骑着黑马身穿银甲银盔面带凶兽面具的骑士擦肩而过。 此刻正有细雨伴着清风吹拂那三重车帘便被缓缓吹起因为好奇胡有贵便与带头那骑士看个对脸。 这常年不爱穿新衣裳的人偶尔穿点好物便会窘迫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儿。 胡有贵现下被人一看立刻心里别扭他一只拿起身边案几上的小牙雕扇子便缓缓打开遮面另外一只手便慢慢伸出手拉起三重纱帘竟是看都不好意思看外面就生怕看到熟人。 对面带队的骑士看到胡有贵瞬间便被惊艳了下意识这人拉住马缰让马儿行的慢了下来再看到他娇娇俏俏羞羞答答的拿着一把小扇子挡着脸拉住纱帘这骑士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便露出笑意。 一直看到那华车过去这骑士便一拖马缰对身后的亲兵道:“到底是燕京这里的爷们儿跟咱们那地方的爷们都是俩样儿的!” “将军这话说的伯益关什么地方那边的男人叫爷们燕京的男人人家都叫公子咱们将军看上了?” 这位捂捂心口没说话只与众骑士并马前行走没几步忽然一拉马缰这位便姿态潇洒不羁的便对身后一摆手道:“来人。” 有人骑马过来问何事这位便指着那远去的车驾道:“瞧见没跟上去一会子找个僻静地方把最好看的那个。”面具后面的眉毛扬扬语气就充满笑意的说:“小心点儿啊瓷器一般的人儿啧!说话好听点管你们想什么办法就给我带到家里与我爹娘看看也省的他们夜不能寐日日唠叨老子找不到人家。” 那几位骑士吓了一跳带头的犹豫下说:“将军这样合适么?” 这位一摆马鞭姿态就极其疏朗仰天一笑道:“什么合适不合适?陛下都说了咱是有功之臣这燕京里甭管是什么高门又是谁家的公子只要老子看上了那就是老子的男人啧赶紧去啊凭的罗嗦一会子找不到了你们赔我一个这样好看的啊?” 却原来这位是一个女子。 胡有贵可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人抢亲了他就靠在软垫上抱怨:“妈的老子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丢人过给谁看到不好竟然被宇文家那帮子娘们看到了。” 管四儿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又看看身后就长呼一口气道:“哥你担心个啥啊就你我今儿彩雀一样的打扮。”他在脸上抹了一下摸下些许□□给他看道:“就问你谁认得?” 胡有贵终于笑了起来四仰八叉就在座位上一瘫软深深吸气道:“嘿嘿也也对啊。” 燕京西门外兰花市口蓝子立手里就抱着一个小包儿万念俱灰的蹲在夹角避雨处往外看。 他家案子报上去好些日子了案发那日倒是差役都来看过后来……后来就按照蓝安江的模样下了缉捕文书也就没有然后了。 人海茫茫二十多万贯钱儿凭是谁都能把自己很好的藏起来蓝子立心里就是再怨恨就恨不得把那背主的千刀万剐了抓不到人他也没奈何。 现下他租的那三进的好宅子也退了这一家人就委委屈屈住在从前表亲家的旮旯院子里。 他表亲家也不富裕从前他也是看不起的。 可是他带着一家子吃吃喝喝求了一圈儿人谁能想到被看不起的收容了。 他倒是托镖局子带信回去求救的可老父已去出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是好几房都给了钱支援这再要?又能要到多少? 蓝子立对自己的弟弟们并不看好就成日在家喝闷酒可是随着手里的现钱越来越少这日子便难熬起来。 这不是前几日他常跑顺天府衙门打听消息这一来二去就在衙门口结识了一个帮闲名叫王登科的。 这王登科认识的人多路子多亏他点醒说是这钱指定是追不回来了他这才不往各处浪费银钱了。 只这一次出来原本自信满满觉着再不济钱花到了这登天路自然也就有了。 现在怎么办?到底心有不甘啊。 这不是昨儿他请王登科家里吃酒吃着吃着王登科便说起一事说宫里奇人很多其中有个爱兰的姓钱老太监就常去西门外的兰花市。 这位老太监在宫里也算是一号人物是正经二十四衙门银作局的小头目若是蓝子立想认识他倒是可以介绍一下。 这蓝子立信任谁都不会信任一个帮闲儿如此他便问价格。 那王登科就说看在他倒霉的份儿上出五十贯就他给指指是哪位若是五百贯么他就能弄到进门帖子。 蓝子立现下哪有五百贯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退了女儿订制的首饰拿了三分之一不到的钱儿请王登科在兰花市指指人入京一次他就好歹看看真神长什么摸样。 他现在属于穷途末路便神思混乱很是有种既然路绝了老子便豁出去气势。 如此这一大早的他便与王登科到了兰花市雨水淋漓就茶棚子都不敢进的在等真神。 等得一个多时辰随着人越来越多却总是不见人影正想走呢蓝子立便听到那王登科小声道:“蓝兄那边那边……” 蓝子立顺着王登科的小手势看过去便见一位四五十岁穿戴打扮具是一般五官眉眼颇为刻薄的老者他正抱着一盆盖了薄纱的兰花往外走。 这位走路猫着腰的就小心翼翼呵护着花儿就半点没有掌权人的气质。 这就是那位钱总管? 蓝子立他爹活着的时候他也见过不少牌面上的人物可这位吧? 于是他问:“难不成?这就是那钱总管?” 这五十贯就没了?自己满燕京找金铺碰宫里的管事嬷嬷碰不到这一转眼便看到个头领太监? 那王登科看他不信便一摊手道:“嗨老子在燕京这些年什么样子的贵门没进过不是看你倒霉老子赚你这几个钱儿……” 他正说着就看拥挤的兰花市人潮忽然分开那城中便慢慢走出一堆车马。 这车马一看便不一般不论是车上的配饰还是两边的仪仗那不是一二般的高门就搞不起这套声势来并且这贵人走路从古至今都是不紧不慢自自在在的。 人家便这样徐徐接近忽然那车驾便停了下来如此这看热闹的便见一位模样神仙般的小贵人笑眯眯的打开车帘对外面一位怀抱兰花的干瘦老者说:“呦钱大?你果然在这边!” 那叫钱大的想贵却被那小贵人瞪了一眼后他自然不敢跪只弓着腰凑过去就小心翼翼道:“小……小爷今儿怎么舍得出来了?黄……家里的老祖宗知道您您出来了吗?” 那小贵人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却满面天真的用半掩在袖里的骨扇指着这老者怀里的花儿道:“给爷看看你买的什么好花儿?” 那老者面上一僵割肉般不舍却不敢不给到底忍痛双手举起那花儿道:“嗨小爷见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这破花儿又有什么稀罕跟家里的也不能比啊又哪里只当您看一眼的。” 他说完将他花儿罩纱掀起给车里人看看看完他便回手给了车外一个婢仆道:“这虽不是什么名品却也是个野趣儿赶巧花苞儿也出来了就给小爷摆在书案上增下色儿回头小爷写字儿累了抬抬头看到心情也好不是……” 有婢仆接了那花儿这些人也不与这老头告别便继续缓慢前行只没挪动多远便从那纱帘后面丢出一个骨扇来。 那本来干瘦上了年纪的老者极灵巧几步上去就接了骨扇入怀。 这周围人便听到那车后有人轻笑道:“你这老鬼精透精透的爷可不白拿你东西赏你了!” 【初出茅庐】 108、第 108 章 蓝子立站在人群外支着脑袋, 就看着那一队奢华的马车煊赫而来, 又显赫而去。 一切人心里就想, 那是谁啊?怎得这般体面排场? 周围人艳羡, 神色又露着毫不遮掩的敬畏这些就都向蓝子立证明这就是来自权势富贵圈里的人。 虽至今他们也没看清楚那车里的小公子长相可问问周围的人, 就都说看清楚了也知道是谁了。 甚至有些人还信誓旦旦的说出了几个名字几个家门还确定在某个富贵场合多次窥见只自惭形秽不敢上前。 更有人满面不屑的戳穿就指指大梁宫的方向确定道:“你说的那些纯属放屁, 能有谁家?想想便知道了呗。” 就这样蓝子立穿行在人群当中, 便越来越确定, 那小公子必然与皇家有很深牵扯, 看这个仪仗架势, 最少也得是个皇子或与皇家血缘比较接近的宗亲子弟。 他活了这么大在子野见过富贵, 也听过无数富贵可是离真正的富贵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接近过。 他甚至想了下, 如有一日自己有这样的车马那回到子野又是何种声势? 看他羡慕那叫做王登科的帮闲就得意洋洋过来趾高气昂的对他说:“蓝兄看到没我可没哄骗你吧?” 蓝子立神色肃穆立刻郑重道谢他把腰弯的很低一边弯却看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生怕一个错眼就丢了那关键的人。 拜谢完毕他起腰就将手里的小包塞进王登科的怀里:“瞧王兄说的什么话我自是信你的。不瞒你我也在街里打听过便是街下的乞丐提起王兄那也是口口称赞没半个人说一句不好的。” 王登科接了酬金往怀里一揣便喜上眉梢说:“嗨江湖名声而已你我兄弟你又破费这些作甚?蓝兄啊今日就先告个罪你瞧这天气属实就不痛快不若咱兄弟二人改日再约?” 他这话没说完却被蓝子立一把拉住又将一个羊羔皮缝制的袋儿就满面不舍的放到了他的手里。 王登科惊愕低头打开便从里面取出一张颜色泛黄的老契书来那契书有很大一张边缘还渗着老衙门印油儿只看边缘几行字便明白这是一张燕京东街老铺面的契书? 呦!意外之喜啊就想不到这蓝家竟有这样的底蕴。 王登科愕然手却很利落的将契书折好放入羊皮袋子塞入怀里。 他笑着说:“这这是何意啊?蓝兄也太大放了这无功不受禄蓝兄就就也忒义气了些。” 时间紧迫蓝子立也不与他客气只拖着他就往城里走还边走边说:“王兄你我二人虽认识日短却是一见如故。王兄也知我家中落了大难口袋里也是寒酸的很。可~为兄的如今已然没有退路了今日就无论如何就还想求王兄一次呢……” 蓝子立脑袋转的飞快二人一路小跑他的高木屐就将西门口的稀泥踩的飞溅引行人怒骂不休。 又追了一会子蓝子立便看到了那钱总管正慢吞吞东瞧西望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心里便松一口气拉着王登科来到角落就双目通红如眼仁里烧着炭火般看着他道:“一会子就请王兄再帮我一次!!” 王登科无赖一笑就一身燕京的滑油皮儿样子他就甩开蓝子立说:“蓝兄若有什么妄念可别拉上我啊!我才赚你几个?我还劝你最好收心才是你想想这可是燕京我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眼珠子转了下就毫不留恋的从怀里取出那羊皮包要还给蓝子立还说:“蓝兄你甭看我每日滋润可我凭的是什么?” 他指指自己的脸说:“就凭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就凭我这双最会看眉眼高低的招子甭说个铺子你给我一条街不该招惹的我就凭什么替你招惹?” 蓝子立一把按住他的手就半哀求半打劝道:“王兄难不成一辈子就这样过么?不瞒你我蓝家先祖最兴旺的时候就天子堂前坐击钟列鼎食我家粮库放着十年吃不完的粮食有成百上千的牛马也曾有部曲一千看家护院更燕京有铺老家有山良田千顷……” 王登科却不屑道:“那又如何?燕京有名有姓的谁家还没有个差不离的祖宗?若没有那差不离的祖宗这破地方就谁来这地儿活着……” 他话还没说完就愕然的看到面前人撩开下衣袍下摆就直挺挺跪在沼泽了。 这几天他虽常在这厮身边讨便宜可是心里也明白他看自己不过是游手无赖全当解闷作伴而已。 蓝子立心里有鬼脸上急切他脑袋往街面瞄瞧见那钱太监还没有走远便扭脸急促道:“时不待我等王兄这段时日我在燕京就听了一段传奇。” 这时候怎么说起这个? 王登科眨巴下眼睛:“啊?” 蓝子立道:“王兄可知一个叫陈大胜的城门侯?” 王登科被自己的吐沫呛了他扶着墙问:“你你你说他作甚?” 蓝子立依旧跪着却毫不遮掩嫉妒面露不屑道:“那城门侯不过一契约奴尔却拜了宫里的掌印太监佘青岭为义父从此便满门富贵鱼跃龙门而今跟皇家子弟都敢称兄道弟起来。 王兄……而今这青云路就在你眼前一步你若敢走一步以后的事情就只管交给我待我布置一番不出数栽……” 他怕王登科不干就立刻弥补道:“不不至多两栽我便助王兄改换门庭!从此富贵满门。” 这人话颇大就吓的王登科有些肝颤他捯气半天方道:“那那你到底要做甚?你你详细说说我我就考虑考虑……” 王登科说完扭脸对着墙就面目剧烈扭曲几下。 蓝子立看他上套便立刻蹦起如此这般的说了起来…… 而那传说中的钱太监却戴着斗笠背负着手在雨中溜达。 这走啊走啊就走到西市花锦楼子刚到花香深处没几步便听了一番大热闹。 有七八个打扮娇俏摸样好看的粉楼女先生一个个正趴在花楼二层围栏上对着对面的秋月楼大声喝骂呢。 “燕兰心!你出来!真真就一根牙簪三厘儿的份量骨头轻的你规矩都不要了这门对门的坏行规你是十二月贩扇子你做的背时买卖!你秋月楼后院粪缸子点烟花就炸了你这样的臭货出来现眼?若想卖你走远就是抢客又算什么本事?” 这边一开战这大满街的看客也不管是不是下雨了就呼啦啦围了上来都仰着脑袋看热闹。 呃这样的老花街里呆着的人也不是什么本分人。 秋月楼那门窗紧闭就一声不吭花锦楼就越骂越脏。 那钱太监便吧嗒嘴儿叹息:“哎!从前这街呆的又是什么人物?现下又什么货色?从前就有的是品性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先生如今?怎么竟成了这样了?” 你说你一个老太监你咋这般熟悉呢?亏他这抱怨就没被蓝子立听到。 他正在叹息冷不丁就听到那秋月楼二层木门开了而那里面就出来一个穿桃红衣衫披头散发满面春色模样艳丽的女娇娥。 这位想就是那燕兰心了她走到栏杆处却也不怕就懒洋洋妖艳艳栏杆上一靠拿扇子捂着半张脸对楼下冒雨的看客便是娇媚一笑。 美人果然是美人下面阵阵喧哗对面就更气了。 “燕兰心你有的是恩主可这街头街尾你出去打听是个人就都知道乌公子是我们采舟的恩主你就等咱们回禀行头就等你家下花牌子吧!” 那叫做燕兰心的自知理亏就对着楼里面喊到:“死人你可害死我了!赶紧出来与汤妈妈还有众位姐妹解释解释都是你强要来的奴奴可冤枉死了。。” 她说完那屋内就传出一声放荡笑有人不在意的调侃道:“老子可不出去出去就是个死爷有几两肉够你们分吃的?你跟她们说恁多话?少爷又不是娶亲纳妾呢怎得梳弄了个姐儿还得给她守贞不成?” 这话说的恶心那楼下哄堂大笑起来。 燕兰心便面露苦涩道:“你这冤家害苦了我你若无情又何苦梳弄了她咱们这边的规矩便是如此你若不喜欢想淘气就走远点啊又何苦来欺负我?这就叫我里外不是人了!这可门对门不给人留脸呢!” 她说完那屋内便出来一个衣不遮体众目睽睽只套个纱的公子爷。 这位满面的不在意他也不嫌丢人的搂住燕兰心就跟对面喊了起来:“舟儿莫气!你当初既允了我就该知道我名声不好早晚就是个烂下场!这满大街都知道少爷我除了有几个腥臭的钱儿那还真不是个好人! 你要的东西我不懂反正爷啥也没有……可你要怪燕儿这就没意思了。这门对门姐姐妹妹的没得为我这外人坏了情谊不是?” 那对面出来一个软绵绵长相甜美的小娘子许是昨晚哭的厉害她的眼都是肿的人出来就拿着帕子看着这浪荡子哭。 这浪荡到底不好意思了就趴在栏杆上嬉皮笑脸道:“心肝儿你且等我几日我在这边早晚呆的没意思也早晚回你身边去!哎哎哎你别哭啊? 这样你今日只要收了你的泪少爷就允你带姐妹六市口子金铺子花销去那凡举你们看上的就只管拿着!跟他家掌柜说回头我府上报账这回高兴了吧?你的体面就算作是有了……” 六市口子的金铺随随便便一支珠钗都有二三十贯。 街里听这恩客虽不要脸手头却大方又被这样的美人环绕还被抢来抢去万般嫉妒之下看客难免说话不好听有了众怒。 这姓乌的公子无奈又因这事在西市招了人眼便趴在二楼对着楼下喊他的小厮。 待他小厮出来他就从楼上丢下一个铜牌骂骂咧咧说:“这会子你倒机灵了昨晚看我进错了门你咋不提醒?” 哭哭啼啼的采舟姑娘闻言一撇嘴她看看那兰心姑娘兰心便对她眨巴眼儿。不过就是一场戏她们闹腾却也是给这乌秀脸面让他威风呢。 那小厮接了牌子就笑问:“少爷换多少啊?” 公子便笑骂到:“眼瞎的东西还用问我?自然是你家两个小奶奶一边一筐呗!” 这天还没黑红灯也未悬就有姐儿的恩客送了满筐子金灿灿铜钱给她们撒着玩儿。 那钱太监年纪大了看到热闹他也不敢前面去想躲着人走好不容易到了个高处却被一个冒失鬼从身后就撞了个大马趴那是摔的是相当狠了。 花楼上的姑娘笑的娇艳一把一把的就在那撒钱那看热闹的一拥而上踩的钱太监便爬不起来了。 他正要呼救却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大骂道:“青天白日不成体统!真真不像话没看到这里有老人家么?哎呀哎呀……踩到人了!” 浑浑噩噩的钱太监被人扶起可怜他还未及反应便蓝子立背了起来。 蓝子立背着钱太监一阵狂奔边跑边喊:“都让开让开!这有老人伤了都让开……” 钱太监就趴在蓝子立背上瞠目结舌的就看着街边的王登科他无声问不是引他回咱那个地方么再循循渐进下套么? 王登科就抛着羊皮袋儿表情奇怪的对他一摊手还做出再见的手势想该!叫你抄近路你个太监走什么花街?哎!实在是咱侯爷太励志人家想你做他爹呢!” 花街柳巷一番热闹就成了燕京纨绔公子嘴里的笑话那乌秀自打有钱了便从此放荡了还别说从前看不起的对他排斥的这还隐约的对他有些羡慕了。 谁不想大把花钱谁又不想被一群女娘围绕争抢被当做心上人爱着。 便是知道那是假的那又如何? 暂不提乌秀也不提蓝子立……却说管四儿还有胡有贵配合手下的斥候先唱了一台大戏给人捧了一个好哏儿离去后他们也没有入花市却坐着马车穿市而过就离着燕京越来越远。 他们本想去远郊来着反正没事儿捎带绕路去三沟子买点好酒回家存着那也不错的。 只可惜这走出去十来里地忽就来了一队骑着黑马的银甲骑士人家呼啦啦百十来人过来二话不说便把他们围了。 这却是为何? 管四儿与胡有贵互相看看胡有贵就对外低喝道:“莫要妄动免得坏了大人事儿!” 说完他便车内站起顺手打开座位下面的暗格管四儿根本没考虑的就躲了进去。 车外有人喝问:“休要无力!来者何人?你们可知这车里坐着的是谁……” 恩话也就没问完的这位就被人从马上拽下去利落的一拳打到后颈就晕了。 接着扮做贵人家奴的人自然不甘被围就些许反抗没几下便被人战场上刚下来的军士收拾的利利索索。 胡有贵脑袋很乱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有军士举着马鞭撩开纱帘看他。 他便僵硬了。 他看着来人也不说话也不激动总而言之在人家眼里那就是又甜又乖的小模样实在招人爱。 这位也是个女军士看他这样便笑了还好言好语哄他道:“小公子~你莫怕吖咱们不是坏人呢!” 外面立时有人笑这位就赶紧放下车帘对外骂到:“赶紧收了你们的狗样这可是咱未来主母吓坏了他明儿小将军好抽死你们!” 说完她又举着那车帘探进一张戴着凶兽面具脸好声好气又哄道:“不怕不怕你瞧?我都骂他们了其实我们不是坏人的真的!” 胡有贵便想妈的!老子信你个鬼宇文家的是么咱这可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他这辈子吃四次大亏其中有一亏就吃在伯益关那日鸣金收兵谭家军给养照样不足当时头儿还是全子哥。 全子哥比老大机巧就说没食儿吃咱就偷去若老大是头儿就会说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偷去。 总而言之吧反正都是个偷儿。 说来也巧正好宇文家的粮草大营就扎在谭家军不远他当时便想好歹偷一次索性来个大的。 却没想到啊宇文家也是新鲜就搞了一堆母夜叉押送粮草。 出去打听下谁家大营敢来女人?可宇文家几辈子守关就有过男人都死光了寡妇挂帅的经历。她家不忌讳这个一二百年下来旁人便习以为常了。 那些女人混在男人堆儿里本就警醒许是被偷袭习惯了他一进去便失了手被好几百娘们追着好打。 那晚真是锣鼓喧天就撵的他满营儿乱窜最后被逮住还把他吊在了树上。 后凭着他怎么解释人家也不相信他是来偷吃的非就要说他是来偷人的? 哎呀!就请漫天神仙作证!他对老天爷八辈子祖宗发誓那里面的女人一个个面目黑漆漆腰就比他娘当年的酱缸还粗他是疯了还是瞎了要去偷夜叉? 哼!若不是他是老刀谭二也不会亲自上门道歉最后他在母夜叉堆儿里挨了一顿鞭子不说回来又被打了一顿板子小三月都是一瘸一拐的不能好好走路。 他永远不忘那个名字宇文小巧可去你妈的小巧一拳打死老牛的拳头你还小巧?抽了老子三十多鞭子这仇他一直记到现在呢。 脑袋里胡思乱想胡有贵便听到外面说:“小公子莫怕啊咱们都没有恶意吖这不小车儿也给你预备好了你就出来吖?” 妈的老子不出去! 胡有贵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那车帘便又给打开了。 车外雨淋淋可怜他的斥候被人叠放成两堆男一堆女一堆。 那带头的夜叉下马就举起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笑着恐吓他:“小公子莫怕吖你不出来?我就杀了他们呦砍成稀烂吖可恶心了……” 胡有贵看看城门的方向就怕怀了头儿大计。 那边却误会了。 人就一手举刀一手对他举着说:“来来我扶你下来小公子莫怕吖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来乖乖跟我们走就有好事等着你嘻嘻天大的好事哩!” 好你妈个头这是去还是不去啊? 要不然打一架如何? 距离西门这般近前面便是十里长亭胡有贵不敢动作就气的不成脸上就越来越白了 。 举刀这位看他这般动人就捂着心叹息一声:“就就怪不得咱将军动心了真真就是应了那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了!不过了!” 不过你祖宗吖!!! 他们相对无言的看了一会再一阵凄风冷雨吹过胡有贵下意识就觉着寒凉纱衣到底没有布衣暖和。 他躲了一下这位立刻笑着哄道:“哎?小公子冷吖?来人把将军的披风拿来给公子披着免得回头受了风寒这样的……” 她看看胡有贵娇娇嫩嫩的样儿就确定说:“公子这般招人心疼你吃一口药咱们将军能心碎死!!” 胡有贵皱皱眉暗想可去你的吧老子不是大石你也不必心碎死。 一位军士讨好的送来一件火焰红披风这位就递到了车内。 然而咱们有贵兄弟被嫂嫂早就训练成了爱沐浴爱干净的好刀儿。他现在每天活计就是再累那也得沐浴一下还要换个干干净净的兜裆布的。 还是白色哒! 扑鼻而来这熟悉的令人恶心的血腥夹着汗臭的盐腥气啊……这有多久没闻到了? 是了边人在伯益关作乱燕京救援不及时就靠着那宇文粗鲁带兵抵抗半月待援军到达那疯子又领兵追击到对方老巢里去了。 这次这帮子人从伯益关来怕就是皇爷要重用宇文军还要调整守关边军而他信任的战将皇爷总要都划拉到身边来。 看着这火焰一般的披风胡有贵就想起自己吊在树上眼睛青肿肚子饥饿的看着她就举着鞭子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还支起自己下巴问:“老实招来你是来偷谁的?” 自己说啥来着?哦老子偷你妈…… 那个妈子没说出就挨了一顿鞭子。 披风越来越近胡有贵今日出门又熏了淡雅的香料就衬的这披风成了裹尸布。 他捂着鼻子闪躲这夜叉笑的更欢:“哎呀哎呀是我们的失误小公子且忍忍好好的就跟咱们回去吧咱们给你保证回去绫罗绸缎就随你穿咱们将军的私库就随你折腾咳……那啥天不也早了就下来吧!你你不下来就……” 她忍耐了一下想着这到底这是燕京到底这又是将军长到二十六岁看到就想嫁的人她就忍了。 如此她假模假样一挥刀说:“就真的打你了……吖?” 胡有贵长长呼出一口气便缓慢站起扶着敞车的边儿他一步一步就走到车外伸脚他想下去却没人给他送木屐。 他左右看看本来想找人拿鞋却看到自己练出来的斥候正一个个的假装晕去偶尔修炼不到位的正面部扭曲的在那边忍笑。 堂堂长刀卫正儿八经的城门侯就被人当成小乖抢了? 怕这些混蛋破功笑出声胡有贵就伸着一双肤色雪白的脚要往泥里踩然而他是个小乖呢脚又那么娇嫩那母夜叉就又大喊起来。 “等等等等来人啊都赶紧过来给咱~那啥把路弄干净了这脚要破一点回去小心将军就抽死你们……” 如此军士们纷纷跳下马都解了身上火红的披风就垫在路上给胡有贵踩。 这是前线归来将士的披风胡有贵自己就出身于此又怎么可能踩上去。 他直接蹦下车子双脚就毫不顾忌的踩在泥地里不急不缓的走到那四面不见风的小棚车前却不等他爬上去有人便从身后把他举了起来又小心翼翼放瓷器般就给他放到车里还给他手里塞了个果子。 车子缓缓动弹起来他又听到那夜叉说:“尔等回去就跟你们府上老爷夫人说就说你家公子被我们将军看上了!咱们是伯益关守关大将军宇文崇德家的咱们小将军深得圣上器重乃是大梁第一的女将军宇文小巧。 凭你们什么出身门第就配你家门绰绰有余咱们将军还那啥还貌美的跟天仙一般大雁看到她都会从天上掉下来……对都掉下来!利利索索能掉一大堆! 咱们将军又会心疼人手里还有俸禄也不吃你家饭不穿你家衣咱自己管自己! 还有我们老爷夫人诸位少爷给预备的十大库嫁妆也不吹牛单咱们将军在伯益关的上田就有三千亩!只要你们少爷乖巧哄的我们咳!那啥高兴了就吃香喝辣……” 那一刻凄风冷雨萧瑟难耐胡有贵万念俱灰就十分想死。 【初出茅庐】 109、第 109 章 “吃!吃吃吧!吃吧!不, 不够还有吖。” 宇文将军府内, 太太沓毋氏强撑着笑容, 就将面前的火烧蹄髈慢慢推倒胡有贵面前, 让他多吃点。 从这人被抢回来她们全家就吓一跳。又听到这娇花般的小公子是被吓唬回来的宇文家就全家不好了。 自己家的孩子什么胎相她们一清二楚甚至来燕京之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利害关系。 可谁能到呢, 这万年铁树不开花这一发春便不可收拾的皇城根下强抢民男了? 想到明日上朝许面对的是一群铁骨铮铮的御史大人宇文崇德将军就万念俱灰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咋办?心有愧疚就先招待人家一餐饭吧。 天大地大, 吃饭最大人肚子饱了才能说旁个不是。就这样, 掌家太太号令厨官, 就给胡有贵上了一桌子实在饭。 胡有贵看看面前赔笑的宇文夫妇, 再看看靠着墙角, 眼神恶狠狠的六个大胡子还有这一屋子满面抱歉的女人他才不会客气呢, 一般给食儿就会吃如此便低头仪态十足的胡吃海塞起来。 他这一吃就把宇文全家吓了一跳, 都就想娘哩?这莫不是抢了个饭桶回来么? 也奇怪了这么大点个子还娇滴滴白嫩嫩的这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呢? 靠着墙角的六个大胡子也觉着奇怪就蹭到胡有贵后面使劲打量心说这小郎吃东西好看倒是好看可是两三口一个大包子眨巴眼睛七八个就下去了? 这是饿了几天啊? 又看了一会儿这家的大儿媳妇良哈氏便对自己婆婆使个眼色婆媳一起站起就笑的干巴巴的离了厅堂。 宇文家世世代代都守在边城伯益关为边关安宁宇文家便世代与当地土人结亲沓毋与良哈一听姓氏便是当地土人大族。 这婆媳二人一起走到院子找了三圈才在角落找到正在亲兵伞下抠泥土的宇文小巧。 这货动心就是瞬间的事儿那抢人也不客气然而人抢回来了她就怂的要命连跟前都不敢去就只敢趴在窗户边儿伸脖子鬼鬼祟祟偷窥至今不敢直面胡有贵。 沓毋氏出身边城举止自也不优雅看闺女这个没出息样儿她就撩起精致裙摆直接就蹲在地上与女儿说:“我说闺女吖你别妄想了不是一套锁的人啊娘就觉着这个这个怎么看都不成啊!” 宇文小巧满心的愿意二十六年她难得动心一回谁成想母亲却不愿意。 她闻言当下便急了就蹦起怒道:“娘!您从前不是这样说的啊那会子你说我就抢一头公驴回来你都贴十库房嫁妆敲大鼓打发我出去……” 她这话没说完就被她娘蹦起一掌拍到地下嘀咕:“我说我不嫁你非让我嫁!现在我想嫁了怎么你到不愿意了?” 沓毋氏不客气的说:“你就歇心吧可别妄想了!咱招待一顿好吃的再陪个不是就好好送人家回去啊这可是燕京的小郎不是外爷寨子里的憨货见个母的就走不动还随你抢……” 宇文小巧又蹦了起来:“咋不成了咋就不成了?他哪儿不好?边城是个公的就算这有一个算一个满伯益关的爷们合起来您就给我找一个比他好看的!” 看小姑子又蹦起来良哈氏便伸手按住她肩膀姑嫂又一起蹲了下来三娘们一起开始抠泥。 良哈氏叹息道:“小姑子嫂子我好歹是个过来人这方面你可没我懂!你看人那个奶皮子一碰就破那脆样儿这找爷们好歹得实用呗难道人能一辈子少年俊俏? 这不当吃不当喝更是啥忙也帮不上咱也别跟别人比就说你哥当初那也是伯益关第一的美男子可你现在再看他十几年过去还漂亮?一碗鸡汤他都喝不利落一半就都便宜了他的大胡子他还好看么?我看他我就……我就我就……是吧?” 看自己婆婆忽抬头翻她良哈氏就没再敢诋毁人家儿子。 宇文小巧也不知道是不是入了魔反正今儿看到人她就满天都是云彩心都要爆炸开来了。 她就不可能听爹娘的劝便不甘不愿的嘀咕:“我哥?呵!我哥丑死了能跟人家比么?要是嫁给我哥我早上睁眼我看他那张脸我肝疼!再看我哥那肚子哼比你怀八月身子还大还美男子?” 听小姑子说自己男人不好良哈氏当然不愿意这一家都是直肠子良哈氏便也讥讽到:“我是没见过美男子可当初我抢你哥他在我家干活那两年我五个哥哥合起来忙活一天都没他做的实在生活多他们膀子合起来都没他力气大!那时候就多少人想跟我抢那要不是我厉害你哥早就被我妹妹们诓骗走了!” 说到这里她就有些气愤的站起来指着屋里小声喊:“这个倒好进屋连个人话都不会说吃了咱家那么多东西笑脸他都不给一个!你就看吧杨柳腰小细脖儿斧头他都提不起来这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的你还指望他给咱家干活?不干活也就算了咱家有的是帮忙的嘿!他还挺能吃的这打进门就吃了咱家二十多个大包子了对!外加半锅汤那配包子的八个菜他就尽挑肉吃你就说他除了一张皮哪儿比你哥好?” 沓毋氏就幽怨的加了一句:“还有一只大蹄髈那是晚上预备着给你爹下酒的。” 伯益关那边的规矩女子成年若相中一个男人便集合族人抢去若这男子愿意便留在女家给人干两年苦力这才能带人家闺女走。 虽沓毋良哈这些土人望族代代都受朝廷敕封也读关内书甚至还有族人参加科举可每一代宇文家的小将军要结亲那也都是守规矩是要给人家干活的。 至于干的好不好那就要看对联姻的媳妇儿满不满意了。 母亲嫂子不愿意宇文小巧很愿意她喜欢上了便是一坨屎她也觉着香如此她站起来就拿出军中的强硬态度道:“不管这又不是伯益关都换防到燕京了就按照本地规矩走这可是宇文将军府不是伯益关阿土寨子反正他不能给咱家干活我也舍不得!” 她说完就几步走到窗下蹑手蹑脚的又攀上窗棂满心满眼的爱意就趴在那又看了起来看了一会还赞叹:“你们看他他吃的多好看啊!” 胡有贵终于吃舒服了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他就端起浓茶喝一口去去油腻站起来溜肚子。 看宇文家似乎也不想为难他他便试探着往外走这一出来便看到满院子宇文小巧的女亲兵正在那边抬箱子摆箱子。 恩这就是她们路上唠叨的十库房嫁妆? 这是预备对自己利诱呢? 哼!没用的!他就心如磐石绝不会屈服的。他依旧没鞋穿两只脚上的泥巴都干了。 宇文小巧在边上看了他一会子见他站在廊下衣袖被风吹得飘飞就宛若谪仙人一般心驰神往她就更加用了力气去抠廊下的柱子漆皮。 边抠柱子她还鼓足勇气怪不好意思的问:“小公子你你吃饱了么?若不够就让他们再给你做。。” 这人吃饱了心情总是好的胡有贵心里那股气卸去不少却依旧不爱搭理宇文小巧只安静的看着正厅堂那条路等自己哥哥带兵来救他。 宇文崇德看自己女儿小心翼翼人家还不稀搭理她便有些心疼。 他生了六个儿子就得了这一个丫头后来丫头要去战场他也没反对过。皆因他家从来与旁人不同打有了宇文军就是监视草原稳定边疆抵御外敌的。 简而言之呆的地方不一样行事风格就不一样。 拿他老婆家来说是丈人一个寨子丈母娘一个寨子且她丈母娘那个寨子还挺大管着好几万人还有好几万亩的山林地呢。 他丈母娘稀罕丫头就说以后小巧可以继承寨子那边族老也是应允愿意的为了女儿以后会管理宇文崇德是把女儿当男子养大的。 他是万万没想到武帝会把宇文家从伯益关调入燕京也不止女儿这段时日他全家对燕京都喜欢不起来这里的人说话肠子都是拐弯的。 可他到底是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君主调兵遣将他就得回来。可谁能想到丫头来京就陷进来了。 宇文崇德心很累的走到厅堂门口先看看花痴般的闺女他就深深叹息一声道:“少年吃好了没有没有我家肉管够!” 对于一个不管哪朝哪代帝王在位都本本分分守在边关庇佑黎民的忠烈人家胡有贵是不能失礼的。 听将军问话胡有贵便回身施礼道:“多谢大将军吃好了。” 哎?总算说话了倒也没有那么矫情啊。 再看这一院子箱笼宇文将军便有些忧愁的说:“少年对不住啊你是哪个府里的?” 问清楚人家来路也好送人家回去。 宇文小巧一听就急眼了她蹦起来走到宇文崇德身边就推着他往屋里去:“爹你进去!这事儿你别管好不好?” 宇文崇德瞪了闺女一眼心里想着反正也是早晚要吃亏看这少年郎软和和的就吃个软和亏不然……明儿出去再抢个皇子回来怕就要满门抄斩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只能扭脸对胡有贵道:“少年郎你莫心慌你要走她也不能留你……” 宇文小巧气愤不已将自己老爹推入厅堂反手就关了门回身抬眼却见这玉人正冷冰冰的瞪着她鹿就跑进了她的心里脚就软的不成。 她扶着墙讪讪的强笑道:“你你别听我爹的!” 胡有贵见宇文小巧也没几次然而面前的这位啧就怎么形容呢? 也不知道她听了谁人的话就把自己彻底变成了夜叉了。 这一转身人家就穿了艳红的裙子还戴了满头的首饰她许是想展现美丽偏就面皮不容□□脸上就一疙瘩一疙瘩的挂出一张面糊脸。 胡有贵对这家伙心有提防也没啥好印象他便后退一步。 宇文小巧看他躲避便走过去巴结说:“你你你别怕我吖我我不做什么!你你那啥还挺能吃哈?” 站在院子边缘的沓毋氏与良哈氏闻言心里便彻底轻松了她们面露嘲笑想稳了! 肯定嫁不出去了! 走到胡有贵面前的宇文小巧本比胡有贵还要高上一些她还寻人还梳了燕京流行的发式发髻高的就像护国寺墙上的飞天只飞天没这般丑。 胡有贵最恨旁人比他高他就躲避这两人便一个不断倒退一个就步步紧逼从厅堂台阶下去又于雨中绕着箱子转悠起来。 宇文小巧脸上淋了雨一条一条就更加不能看了。 转了两圈她就大声问:“我我不好么?” 这话问的当然不好了。胡有贵住步点头:“恩!” 好个屁! 在边关很吃香深受壮汉追捧的宇文小巧闻言脸上便露出些许受伤来然而她是女将军心胸向来博大就是受到打击也能立刻恢复就强笑追问:“我哪儿不好?”又绕箱子一圈儿:“你嫌弃我黑对么?” 胡有贵当然嫌弃甭说他不想娶妻便是想找他也不会找个这样的。 他本是个刻薄的遇到不喜欢的自然冷言冷语:“你何止黑!” 妈的你还比我高! 宇文小巧却不觉着这话刻薄便笑笑承认了:“是挺黑!可我现在不出兵了早晚就是个白!我娘说过我生下来那会儿就白冬冬的。” 白冬冬是边关话相当于白嫩嫩。 胡有贵被她气的不成就仰脸接了满面雨水冷静后扭脸话更不好听:“小将军在边关也是这样肆无忌惮么?” 这玉人声音真好听啊他说什么来着?没听清啊。 宇文小巧捂着心口有些不知所措的左右看看一眼看到胡有贵一脚泥巴她就心疼了:“你脚不疼么?那啥我给你找鞋穿对你看我这脑子鞋……鞋……” 她左顾右盼看看开始伸手翻箱子。胡有贵便看到绫罗绸缎满天飞金银器皿也是满天飞这家里人很习惯她胡闹她丢东西出去便有亲兵满地蹦跶着接起。 沓毋氏看闺女糟蹋东西就赶紧过来阻止道:“闺女啊你别糟蹋东西啊这里没有鞋你的嫁妆箱子我装的这里怎么可能有鞋?” 对呀自己其实没有鞋。 宇文小巧讪讪的直起腰就怪不好意思的对胡有贵说:“那啥这边雨大你屋里坐去?我让他们先给你找一双鞋穿好不好?” 脸上怪难受的她伸手摸了一件崭新的罗裙对着脸颊就是一顿狠擦。几下过去胡有贵倒是看清楚这位女将军了。 甭说其实人家也不难看是与燕京姑娘不同的那种眉目疏朗剑眉星目的模样。。 看这玉人盯着自己瞧宇文小巧就丢下罗裙嘿嘿笑了几声抬头道:“我我知道我跟她们不一样那我我其实比燕京一切女人都好的我自己有俸禄也不花你钱我我养你也成的!那你若答应了我就我就替你把这两年的活计都做了!真的只要你答应以后我一点辛苦不让你受着砍柴耕田这些我都会啊!” 丝绸黏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胡有贵就拽了一下衣领说:“两姓联姻缔结良缘就总要个门当户对……” 人家能让他把话说完在边上就立刻保证道:“我不嫌弃你的!真的!”宇文小巧笑的真诚:“你就是什么都没有我也不在意的。” 这就是个钻了牛角尖的也听不进去人话胡有贵气恼的在雨水里嘀咕:“是我嫌弃你结亲好歹也得你情我愿就你这样的德容言功半点不沾……” 他这话不好听那趴在窗棂偷窥的六个胡子们就听不下去了这厮还言语刻薄便一个个想爬出去抓住这小子按住把他打一顿。 可惜被他们老子很有理智一个个的拦下了。 宇文崇德就瞥一眼外面对自己儿子说:“嗨出去干啥?还嫌不丢人么?你们是丑狗觉着自己的崽子香你看人家那衣裳那架势那长相就你们妹妹那样的?满燕京打听去燕京过了二十没嫁的姑娘又有几个? 人家说的没错过日子呢家计生活都得操心你们娘当年也跟你们妹妹差不离的可好歹她还会编个蓑衣啥的你们妹妹会啥?她就鞭子耍的好。” 大胡子就嘀咕:“这燕京的少年郎也不是个好东西说话怎得这般刻薄?” 二胡子就附和说:“可不是妹妹自在惯了还不如回边城寨子呢。” 说完他们一起叹息宇文崇德便好怀念的说:“回边城?谁又不想啊。” 院外雨水里一淡漠一热烈都不说话站了很久被雨水浇的透心凉。 宇文小巧终于苦笑道:“你说的那个我知道是燕京女子打小就学的东西。” 胡有贵把脑袋扭到一边。 可她却诚恳的劝说到:“可我怕是学不会了我也不愿意学那也不是我该学的东西。你看我学她们打扮了你不是照样不喜欢么?不然?你换个条件成不成啊?真的一家一个样儿只要你答应与我成亲两年后我让你过全大梁最好的日子我发誓!一点苦我都不让你受着。” 胡有贵不想搭理她就低头拽自己袖子想还不让我吃苦头?第一次见面你就拿鞭子抽我癞□□想吃天鹅肉…… 两人正僵持那屋外就有门房持着帖子小跑着进院。。 紧绷的胡有贵到底就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宇文崇德就小跑着带着一群胡子出去陈大胜便与自己的兄弟都穿着亲卫的衣衫就好不威风的进了门。 这帮孙子心坏了见到胡有贵便一起笑了起来。 陈大胜手里还提了一双高木屐。看自己兄弟果然就站在雨水里他就把鞋丢过去笑着说:“抱歉哥来晚了。” “没事儿这边伙食还是不错的。” 胡有贵接了木屐坐在箱子上穿起站好因他总算比这夜叉高了他这嘴边也勾了起来。 这是自打胡有贵进门笑的最好看的一次宇文小巧就又看呆了。 她咽了口水伸手捂心就长长吸了一口气。 管四儿看的有趣就忍笑打着伞过来告饶说:“哥对不住啊委屈了啊!” 胡有贵给了他一手肘骂到:“你是故意的吧?” “这可冤枉死我了我那边晕了两堆儿人呢……” 宇文小巧又不傻她瞬间就想明白了胡有贵以为她会愤怒偏这家伙脑袋更旁人不同。 想明白胡有贵的身份她就笑眯眯的过来说:“你!你原来也是朝廷命官啊。” 胡有贵高傲冷笑抱拳就对她一施礼道:“何止呢!下官长刀卫胡有贵宇文将军咱们这不是第一回见了当日军营一顿鞭子多少年过去了下官却依旧不敢忘呢。” 这是瞬间的五雷轰顶宇文小巧只是见贵就傻人家在外面可是个排兵布阵千里追击偷袭敌营好手。 这想起是谁来了她就呆愣着好半天才讷讷道:“竟竟是你么?” 胡有贵心里暗爽一歪脑袋轻笑起来说:“可不就是我这个偷人的么。” 宇文小巧眼睛晶亮着就对胡有贵大声说:“你你怎么早不说啊!却原来原来你当日竟是去偷我的么?” 她这一句甩出来胡有贵左脚拌右脚的就一踉跄亏得管四儿正给他打着伞伸手扶住他管四儿就开始嗤嗤发笑。 赶巧陈大胜进屋与宇文崇德交涉完了只说今日涉及斥候的私密还望宇文将军莫要消息外泄。 宇文崇德自然应允就送瘟神般的送这些人离开。 待那一群人上马走了看不到背影了宇文崇德就对站在家门口的闺女说:“闺女啊就甭妄想了人家这跟咱家压根不是一路人甭说门当户对了在这燕京咱还真高攀不起人家人家便是个虚候也比你老子强呢。” 这一次宇文小巧没吭气像是得了教训般的进了府。 又一夜过去风熄雨停一切人都认为这事儿算是了解了。 可第二日大朝天不亮长刀卫们便穿着铠甲往衙门口走。 胡有贵昨儿没睡好就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拉住自己的大白马他拽住马缰绳正要翻身上马忽就觉着自己身轻如燕了? 待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坐在了马上? 木楞楞的他就低下头却看到一张笑颜如花宇文小巧举着手露着满口白牙的对他甜笑说:“贵呀!你要骑马啊?我帮你啊!” 【初出茅庐】 110、第 110 章 秋上, 一番折腾瑞安郡王终于从大梁宫款款的搬家归府。 人家回家自然带了配套的近侍, 可怜的七茜瞬间便从繁琐的家事里挣脱了出来。 若是从前, 按她的脾气, 定觉着这是一番为难站起来便走了。然而随着一钉一石一文一砖将瑞安郡王府再次重建起来一重重为难之下她便发现自己长进了。 旁个高门府邸的小姐, 从出生就跟着母亲耳濡目染都比不过她几月功夫亲自上手操持中馈长经验。 最幸运的是她是可以犯错的是可以反悔的有了教训是有人给她收尾的这就很幸福了。 于反反复复的劳累当中成长, 也不止她一人进步那个在家里避难, 未来的小七媳妇儿葛三素也是成长了。 只是这种成长, 却在秋来之时到底终结。 礼书有云, 凉风至, 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 用始行戮大梁朝今年还算做风调雨顺待粮入库, 秋风之后午时三刻秋官行刑竟不知多少头颅落地。 葛三素家的官司终于终结。 葛家一案穷恶尽逆绝弃人伦惊动的不止是燕京的刑部衙门它更令天子动怒举国震惊。 此案触及道德伦理被一切阶级所不能容堪称大梁开锅第一案。 侦破此案也犹如剥茧一层层剥离之后竟把个燕京百年墨行吴家从上到下都牵连了进去。 此案实属十不赦之四是恶逆之罪因此涉案主犯尽数腰斩弃市三日吴家其余涉案人等流放万里边城再不得归。 一瞬的功夫滋润了多少代燕京文人的葛吴两大墨行便消失于尘埃当中。 而作为此案苦主的葛三素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能够想象这个姑娘不改姓氏以葛家遗孤的身份在这人间行走这辈子她都无法脱离俗世议论就总会有人借着好的名义给予那种不必要的同情将这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姑娘一点点再推回深渊。 得亏管四儿这孩子贴心时常陪伴宽慰后人家更是利用自己的关系联系了千里之外的一座道观送葛三素过去守孝避难。 如此这二人的名份算是彻底确定了。 这日一大早葛三素终于动身启程因她身份敏感家里其他人便没有送倒是先生打发人送了一张帖子与这姑娘壮腰。 这姑娘今日走走的却是水路乘船位置便在燕京六十里的来县码头。 一行不引人瞩目的篷车拉着满腹愁肠的葛三素离京走了两个时辰才到的来县。 葛三素搭乘的是外派南边四品官员的官船四品已是不小的朝廷官员如此他们来时大码头便暂且宵禁好方便官眷登舟。 送葛三素的人不多只有陈大胜夫妇还有管四儿。 陈大胜下马便与那位官员寒暄起来七茜儿又指挥着丫头小厮给葛三素搬动行李又不断反复嘱咐一些小事。 便是亲生的姐姐姐夫也不过如此了。 葛三素话一直很少直到被两个老成稳重的婆子扶上踏板她才露出满面的哀伤那水岸风大老点的婆子便赶紧举起袖子遮挡劝慰:“姑娘千万莫哭这边风大仔细皴了你的脸。” 另一位也劝到:“这时候也不早了如今又有好风咱早些上船去吧。” 葛三素没有动弹却拨拉开面前的袖子努力的看着远处皇城方向一些深刻痛心的记忆在她心里徘徊也不知想到哪儿她便松开婆子的手下了踏板就走到七茜儿面前缓缓跪下端端正正的就给她磕了个头。 她清楚若不是陈家手眼通天能够庇护住她案子便是了结那么一大笔家资摆在那她能不能活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七茜儿赶忙阻止可葛三素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青年。 那青年面目英俊高大挺拔他穿着一身青色素布长袍披风就在风里飞扬着见葛三素终于看他他便扯出一个笑容。 七茜儿拉住葛三素忙劝说:“妹妹赶紧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葛三素哭道:“姐姐姐夫大恩我我我这就去了。” 七茜儿赶紧扶起她摸着这姑娘瘦成一把柴的肩膀劝说:“去吧你去了就好好休养昨日重重我们不可逆可是人要活一辈子呢你且安心吧你有家有我还有小七。七弟说那边山上风景雅致掌山的师傅也是个有趣的人三年很快的。” 葛三素点头想笑笑却忘记如何笑了。 她吸吸鼻子到底扭头跟管四儿说话了她说:“那那我就走了。” 管四儿点点头上前一步陪在她身边送她上船边走边说:“去了你就安心呆着遇事莫怕万事有我跟在你身边的都是嫂嫂用的住的人你你若闲了就多派她们去山下驿站看看我我会写信的。” 葛三素盯着他看想使劲记住他的样子她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千言万语最后到底说:“知道了。” 管四儿这些话说了不止一次可她就是还想听听了才觉着自己是个有个依靠的。 管四儿心有不舍也有羞涩在上踏板那一刻他就壮着胆子伸手托了一把葛三素鼓足这一生最大的勇气紧紧抓住他的手让他送自己上船。 管四儿心中猫爪的难受就面目涨红着说:“给给你带的帖子就千万要护好那万万一山上有了为难你就拿我的帖子下山找县尊庇护。” 葛三素本以为自己不会哭也不会软弱了当那船儿挂起帆离岸那一刹她却忽攀在船栏高声说:“那你……你要多写信啊。” 这人世若是这个人也忘记自己怕就没人记的自己了。 管四儿使劲点头对她认真摆手道:“哎!知道了你回去吧!风大……我回去立刻就写……” 船越来越远管四儿与葛三素就痴痴的在相望他们都清楚一件事原本曾是天涯穷客孤寂寂一身零落无牵无挂而今属于他们这人生到底是宽裕些许了。 船队越来越远隐约又听到那婆子说:“好姑娘千万莫哭了咱就回去吧这里风大若是受了风寒病了姑爷该担心了……” 管四儿站立好一会忽然笑着摇头道:“姑姑爷?啧!” 官船离岸早就等待的商船客船快船便拥挤着靠上码头又有岸边招揽生意的苦力接亲人的家眷就一拥而上。 这码头瞬间便喧闹起来了。 看弟弟好舍不得陈大胜就走过去拍着他肩膀说:“回吧人都看不到了。慢慢来你看哥哥我不也是熬了快三年么?” 七茜儿嗤笑出声就白了陈大胜一眼。 管四儿不舍得走陈大胜只得又说:“真看不到了哎呦姑爷你也早些回去吧甭着了凉好教咱家小七奶奶担心?” 这孩子头回被人如此调侃当下就面目涨红低喊起来:“哥!你说什么呢?这么多人看你说什么呢?” 七茜儿听陈大胜不像话就抬手打了他一下对管四儿笑道:“你家哥哥被你家先生惯的开始返小了你看他现在就哪有个哥哥样儿?前几天还跟清官家有田抢猫玩儿硬是把人家孩子撩哭了。” 陈大胜满眼幸福的挠头回头看到码头有好河鱼卖便掏钱让小厮过去买些带回家今晚给爹尝个新鲜。 送葛三素出去如送出一场新生管四儿站在岸边虽有不舍心情却逐渐明朗起来看大哥嫂子买鱼吃他也不过去热闹就想面前这水连着那人呢他踩在这里便不算做分离。 买了一堆河鲜陈大胜扶七茜儿上车看弟弟不想走就从腰上解下一根长鞭走过去给他盘在腰上。 燕京规矩越来越大长刀出手就要命不得已这几年他们就练了一些别的防身术一般打架就属这鞭子最轻也省的没有活口。 帮弟弟缠好陈大胜就嘱咐道:“你想呆就呆却要多些小心这来县码头是老漕帮老商会的地界又满是混子游手行货子一大堆的你可别学你金台哥陪媳妇六市口子溜达一圈儿堂堂老刀让人把媳妇儿荷包都盘了去。” 管四儿笑眯眯的点头送兄嫂哥嫂上车离开等到看不见人影了他才在码头附近寻了一个僻静的高处就背着手看着远处的水面。 码头喧闹来去最多却是一种小小的小蓬快船大哥说而今水路畅通像是这样的船儿一人操舟附近两个码头运货便能养活一家老小。 又算算时间素姐现在应该到了下个码头了吧?她们的官船那般大今日又有好风……不不此地河鲜是不错的那几个婆子老成又会心疼人晌午会不会给素姐也做些开胃已慰相思之苦? 想来也是有趣的自己从未想过会对素姐这样的女子动心他也想不通为何对绝境里的葛三素会生出满腹的心疼为什么又在那天将自己从未与人说出口的身世竟一点不隐瞒的全数告诉那个女子。 后来看她强忍悲痛一日一日的坚强起来他却沦陷了。 想来也是自己兄弟七人出身卑贱却心性好强心有不甘便生出与天搏斗之心。 他们若是喜欢必定也是同类的如不输男子的茜儿嫂子心性坚韧能扛起全家的鱼娘嫂子被人诋毁却始终乐观不惧流言的宛如嫂子…… 私下里有贵哥也调侃说像是他们这样走到绝地的倒霉蛋已经黑的看不到底许是神佛都不忍心了便派了一众女菩萨来搭救他们。 管四儿想着心事却不知他站在岸边已成为一道风景。 那俊朗青年一身贵气就站在高处看着远方他满眼含情江风吹去披风飞扬他就笑了起来。 管四儿不是那种在外爱笑之人常年忍着耐着又煎熬着若是他笑便会有三月春华的风采。 无数船娘支着杆子故意在他面前来来去去有人故意娇笑出声引他注意可惜这位心有所属满心满眼便只是他的素姐。 一不小心时间匆匆船来船去又是一商船靠岸随着咣当几声踏板连接水岸一群头戴方巾年纪不大神采飞扬的少年人便齐齐拥挤在船头热闹起来。 有年纪稍小的学生就兴奋指着远处喊到:“先生看!那么高的城墙啊这就是燕京了吧!” 船下立刻哄堂大笑起来还有那粗鲁汉子站在麻包上玩笑他说:“那是来县!可不是燕京燕京的城墙连着天可高着呢小秀才看错了!” 年轻人当下面目涨红起来他想挤出人群却听到身后有人说:“果然带你们出来是对的你们在山上虽日日苦读却是盲人摸象全凭臆想了。那边正是来县县城城墙却是新朝拨银完工的。 至于这边么便是这条运河最大的码头了我看下山县衙邸报上说此码头乃是吾皇登基之后由青岭先生主导的第一批由大梁国库出钱修建的第一批水陆工程。 前朝天下大乱至民不聊生又得天定明主以安天下我陛下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多番辛苦才有了大梁逐盛的迹象我观这两年朝廷举措便想这天下已有两百年不出名臣若出必在今朝!” 从古自今怕民勾连便有了路引那玩意儿而能天下纵横乱跑的皆是特殊人如这一船外地来的傻学生子便是特权允许的游学书生。 由老师带着自己心爱的弟子天南地北讲学的风景却是多年未见了。 而随着大梁逐渐稳固加恩科两场科举考试下来这游学书生便成群结队又开始天下纵横起来。 商船上学生们左右分开那抓紧时间讲课的先生便背着手慢慢踱步到船头也是很激动的看着这新的国开始对自己的学生侃侃而谈: “历朝历代无论哪位帝王登基南北交通货物运送都是帝王关切的地方所谓三月漕不至则君相忧六月不至则都人啼……我们书院已存三朝藏有七十卷历朝历代的水陆路程总览而今又有新的运河码头尔等读书之外更要将这些新的东西记录下来以供后人参考这才是功名之外读书人要承担的责任。” 那些学生一起躬身称喏声音风景便分外好听好看犹如盛景。 那先生许是半生都在教书育人他习惯众目睽睽下朗朗讲课的声音就送了很远。 站在岸边的管四儿也听到了却没有回头只是欣慰的想:“家里的先生竟然在读书人心里这般高啊。” 他眯着眼睛听着却没看到。 这一群柔弱书生出行身边行李自然多那先生讲的上瘾就背着手带着一群小傻子下了船。 能读得起书的人自然是家资厚重的小公子。随着他们下船那大堆的箱笼也被人抬着抱着堆在了码头岸边便招了人眼。 护院下仆忙碌便没有在意左右而那些小公子年轻爱美先生们一下没关照道登岸之前就在身上挂了各式各样的金玉零碎。 游学天下自然是什么东西都要学一学。 这脚一落岸边做先生的便带着学生在码头开始打听这是什么货物?从哪边来的?又要运送到何处去……这又是什么工具价值几何?又可节约多少人力。 武帝爱才最终实际对诗文却是兴趣全无甚至有些排斥的。 这天下书生科考各地书院从来都讲究方式方法会随着帝王的爱好培养学生兴趣增长他们的见识。 先生讲的好学生也爱学一群人呼啦啦来去原本一幕好风景讲的正高兴那听者也欢喜。 管四儿却猛的听到一声高昂尖叫到:“快来人!抢东西了……来人啊!!” 他猛的扭头去看却看到不远处一套绞车边缘四五个面目猥琐一看便不像好人的行货子(坏蛋)从快船下来瞬间就围了那帮子学生。 这几个倒也不伤人是呼啦啦围拢上去看准目标推倒几个娇弱些的学生抢了他们腰上的东西便跑。 他们常做这样的营生俱都动作很快瞬间抢了人回身便跳到水中接应的快船之上。 那快船的船夫支着一根长杆对着岸边一挑瞬间就利落的离了岸。 周围人见怪不怪心有惭愧吧却招惹不起这几个无赖。 那先生看学生被抢自然是气愤不已便指着那快船上的无赖大骂起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尔等就不怕官差锁拿么?” 带头的无赖毫不在意就掂着手里的玉佩上下抛着笑说:“活该你们这帮该落地的臭儒倒霉!满码头就你这老狗音儿高搅了爷爷的好梦就不弄你又去弄谁?呸!还天子脚下?还官差锁拿?出去打听一下就来县码头这片官差却算个球我是那群狗东西的爷爷你这老狗信不信……” 他这话还没说完于水岸高处忽然白鹤一般就纵身过来一人这人一上快船就吓了几个无赖一跳。 无赖们常年与苦主官差对持自有他们逃脱的手段见人会飞就知道不好招惹于是一个个将东西往怀里一塞纷纷就要往水里窜。 管四儿本听人吹嘘圣君贤臣正美这世上除兄弟他最崇敬就是先生还有皇爷加之皇爷也心疼他们便更喜欢了就觉着这先生讲课当属大梁第一。 妈的谁能想到呢人家外地的书生脚才沾燕京的泥儿就被这几个王八蛋坏了名声了。 管四儿蹦到船上见这几个无赖要往水里去他便一伸手握住腰上的鞭子随着空气里噼啪一声脆响那岸边跺脚嘶喊的学生子就目瞪口呆看那天神一般的人就用鞭子卷着那几个该死的行货子往岸上甩。 那都是百十斤的活人啊?如何就像甩没份量货物一般轻易?这可真是开眼了。 无赖们本要下水跳将起来却被鞭子卷起一个个就掉到岸上便翻滚起来。 这些人也是坚韧翻滚几下见势不妙爬起来便要跑却不想那船上会飞那位却是个本事大的。 人家又蹦到岸上就一条鞭子使的左右逢源甩的劈啪作响这几个抱头鼠窜却被这位抽的一脸都是鞭伤周身挨了几下狠的更嚎叫不止。 几个小贼而已管四儿打的轻易手却下的很重嫌弃他们丢人听到他们告饶却没留情硬是一个行货子身上抽了十七八下重的看他们瘫软了他这才利落一收鞭子又把它盘了起来。 这一顿打打的着实迅速等到众人反应过来。 那码头大包之前已然是横七竖八倒了一片那揍人的姿态却十分舒适的已坐在了麻包之上正冷冰冰的看着这几人说:“才将我仿佛是听到那个狗吠说你是谁的爷爷?” 直到此刻那些先生还有学生的护院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又纷纷围上来。 有几个机灵的就过去使脚踹无赖几下弯腰从他们怀里把主家的东西取出怕被责罚心里颤悠小厮便双手举着来到主家面前说:“少少爷你的玉佩!” 可他的少爷却根本不理他就把他扒拉到一边儿去了。 这一群学生都受了极大的刺激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看着那张很熟悉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竟竟然拿大鞭子抽人? 上月他们还在故乡码头与师兄洒泪告别如何……转瞬?就到了来县码头? 不对不对!师兄年纪却比这个大上一些吧? 有学生终于明白过来便颤抖的喊人:“先……先生我恍惚是看到师兄了?” 然而他的先生也早就看傻了这跟自己二儿子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就舞着一条大鞭子在码头抽人呢难道?是他? 想到一个可能他便胸中犹如骇浪惊涛般翻滚起来…… 只未等他说点什么那人群之外却有姗姗来迟的官差一路喊着:“散开散开莫要耽误了老爷公务不散开小心老爷手中的链子……” 待他们提着铁链到了近前就看到几张满是鞭痕的倒霉面孔。 管四儿看到可算来了巡查的便有些不耐烦的对他们一勾手道:“过来!” 俩官差互相看看正要问管四儿是谁? 人家却也不啰嗦从麻包上蹦下来伸手从腰后取出一块牌子对他们一亮道:“天子脚下南北贯通机要之地如何就乱成这个样子?去吧你们主官叫过来……” 【初出茅庐】 111、第 111 章 来县码头出事, 庶民无事自然是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看热闹。 管四儿让两个衙差去找他们上官, 也不是要找人家毛病, 就像户部的看兵部出纰漏, 大家不同的衙门你的品级是高却不是人家直属的长官指手画脚就犯官场大忌。 就犯不上做这事儿! 喊这俩差役来, 皆因管四儿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兵部六品主事来县是个中县在这里掌印的县尊便与他平级。 他有什么话便只能与平级交待毕竟牵连进去了人是他缉拿的倒不是招惹不起, 这是规矩。 若只是一般人被抢也都好说的, 可是面前这些人是书生, 人家手中笔如刀呢, 他还是要小心些。 规矩自然要守, 他却也不喜来县县尊不作为就预备回家与先生说点坏话转日皇爷前值更, 若是皇爷清闲又与他们闲扯吹牛了他便捎带下绊子, 说说这大梁燕京门户之地破来县县尊不是个玩意儿把先生的心血糟蹋的一钱不值。 今日码头当值的差役头目果然偷懒至今未归这剩下俩混天光的也为了躲避江风不知道在哪儿腻歪着。 这人一过来管四儿便闻到一鼻子劣等脂粉气心里更是生气。 而这俩差役心情自然忐忑怕被县尊追责就更恨这不长眼的行货子与他们招惹祸端一边上手捆他们自是上手又一阵好打。 管四儿见不得他们这般便语气不屑道:“差不多得了回头打死了。” 管四儿的腰牌正是天子亲军亲卫头领的纹样人家吩咐了找他们上官说话这俩自然不敢耽误更不敢告饶。 听到管四儿不许打俩差役便收了手告了罪一个看人一个转身就往来县跑。 剩下这差役是个机灵的看伙伴走了这小大人还坐在麻包上便觉着不妥。 常年码头上厮混他管这片自然人头惯熟如此就一顿张罗不到几息的功夫就给管四儿张罗了一顶布棚一套小桌甚至还给了上了茶水。 管四儿看他懂事就笑着下了麻包径直走到小布棚里脱了披风往边上一丢款款坐下也不嫌弃茶具粗鄙就倒了一杯茶水饮了几口放下杯子才笑着对目瞪口呆一群书生道:“管某莫非面目丑陋竟把小先生们吓成这般摸样?” 小书生们闻言却齐齐摇头样子有趣极了。 管四儿却不知这些书生一是被他的风姿震撼想下仙鹤般从天而降收拾歹人又干净利落言行举止尽显大家风范且他年龄该当与他们也差不了几岁可能还比他们当中几个年长的还要小些。 人家却是个朝廷命官了看来位置还不低呢。 那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敬仰崇拜加上此地又是河岸滔滔不绝的崇敬之情心头翻滚众人心里只觉爱不够了。 管四儿见他们不说话便摇头笑了起来又见差役与他奉上两盘晾干的河鲜干儿他便一伸手拒绝道:“给人送回去。” 差役弯腰陪着小心的说:“大人小的没白拿人家的……” 可管四儿不待他说完便一板脸淡淡道:“莫要做多余的事儿送回去。” 他说话的语调没啥起伏丁点烟火气都没有可听上去却威严极了。 那差役无奈只得端着盘子讪讪离去。 周围又是一阵整整齐齐的吸气管四儿便觉这些小书生就有些……不好形容了。 他因身世对书院学生甚至读书人都是斜眼看的只是从前是张嘴就讥讽现下会遮掩罢了。 周围寂静那讲课先生总算恢复神智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甚至还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走到小布棚抬手先道谢说:“多谢大小大人出手相救。” 管四儿站起来客气回礼伸手请他坐下道:“您客气些许小事尔此地虽非管某职责所在身为朝廷命官看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是要管上一管的……?” 管四儿话没说完就觉着这先生看自己神色也有些古怪了不不该当是这一群人都不对劲儿? 他又摸摸脸问差役道:“老爷脸上有东西?” 差役连连摇头。 如此管四儿便失笑问这先生:“先生管某是个直性子诸位如此看我倒把管某看的满腹纠结?可是管某做事不妥得罪诸位了?” 这也太失礼了。 被他这样一说这位先生总算是找到神智赶忙赔礼道:“啊啊是是实在失礼之至还望大人海涵老夫宁江凤梧书院宫之仪因大……”他又死死盯着管四儿的脸端详下道:“这这事有些难以言说不瞒大人还真吓了老夫一跳老夫看大小大人竟与我那二子竟生的一模一样……” 管四儿困惑便在小凳儿上后仰惊诧:“哦?竟有此事?” 这先生死死盯着管四儿仔细看这一次真是一个细节没有放过最后终于点头确定道:“是的真就是这样的犬子今年三十有二大小大人的长相与他十七八岁那会儿就是一模一样的。” 管四儿却不相信这个说法只能笑笑说:“啊这样啊那倒是巧了。” 这先生说宁江的恩宁江啊这个地方他可是知道呢。 宁江那地方有两大书院一曰鹤召一曰凤梧。且这两个书院的两大山长除却那姓赵的是他的仇家另外一个他也是听过其盛名的皇爷说过先生提过朝中老大人们偶尔也议论还有不少朝臣出身凤梧书院算作这位的学生。 宫之仪字瑞安号凤池居士当世大儒也。 只是自己如何竟与这位的二子生的一模一样了?这是搞笑呢吧? 心里腹诽对待当世有名的大儒不该失礼的地方管四儿自然不会失礼。 瑞安先生看管四儿显然不信他憨直便提高声音说:“小大人若不信转日我亲画我那二子画像你一看便知!” 大人便大人你还小大人? 管四儿无奈却得客客气气的请人坐下道:“先生请坐晚辈自然是信的且先生的名字晚辈也早就知道却是荐书飞入九重城宁江魁首第一人的凤池居士当面来您请上座。” 这句诗说的却是前朝的事情了宫瑞安年少成名按照举荐官的规矩他十三岁开始便有当地的主官士绅乡党等多次写荐书于御前推荐宫凤池入朝为官并且当时的皇帝也多次下诏书请他入朝为官。 只是这个宫瑞安他却不是个官迷他的脾性用皇爷的话来说人家是读书人里难得率真质朴知道自身轻重之人书生不狂妄就很得帝王欢喜。 宫瑞安明白自己不适合做官却适合教书育人就利落转身始终没有入朝。 他二十岁那年便做了凤梧书院先生三十年教书育人如今也是桃李满天下的名儒呢。 看到管四儿顶着这样一张面孔夸奖自己宫瑞安心里就觉着颇为古怪莫名他就觉着心口那个地方又酸又疼。 他二十二年前莫名得了心疾这两年却是没有犯了? 宫瑞安捂着心口觉着这次犯病犯的奇怪也难受怎么听到这小大人佩服自己还有些莫名欢喜呢? 他露出一丝羞愧道:“原来原来你你竟知道某啊?惭愧惭愧老夫久不下山这一到岸上便丢了丑连自己的学生都护不住了真真就俗世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若不是大小大人出手今日便把某这些学生吓到了。” 他回头看看自己的学生又很认真的与管四儿解释:“他们吓到却也无事最可恨却因这一场祸事少年意气从此对来县对燕京甚至对小吏就有了偏见往后他们都是有志向官场的这才是真正的不好呢。” 这却是个好先生呢。 管四儿这次笑的真诚起来他抱拳道:“先生说的对!晚辈管四儿职任御前长刀卫兼兵部六品主事一职先生直唤我名就成至于惭愧什么的还是不要提了。您是读书的这玩鞭子动刀枪上阵杀敌却是我的本分不能一概论之。” 他们二人坐下宫先生就只是盯着管四儿脸看。 管四儿都被他看乐了便好脾气笑着又问:“真的很像?” 那在一边早就按耐不住想说话的学生便一涌而至七嘴八舌的说到: “真的很像!” “恩!除了没胡子就是像。” “您皮子白比我们二师兄好看。” “哪哪都像……” 书生们也是年纪不大看到这堪称奇迹的一幕自然是急切出来作证。 管四儿也觉着奇异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远隔几千里有人与自己生的一模一样倒也没什么的。 于是他好脾气的笑道:“这又有什么稀罕我听宫里的小六爷讲古说山海经里记录了三十多个奇异国那里面又有三十种奇异之人有三只眼的有人面鱼身的还有胸前有个大洞依然能活的。而今战乱结束却天下学者凋零朝廷求贤若渴诸生如今虽年幼正是学东西的好时候你们得遇名师带着天南地北走以后见识多了再看到我这样的也就不稀罕了说不得离了燕京还会看到第三个第四个与你们二师兄一样的人呢。” 他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便是面前这些学生以后鱼跃龙门有了机缘比他的官做的大了那在他面前论起资历也是个晚辈甚至他们以后的主考先生定然也是管四儿的同僚。 这可不是他在谭家军做校尉的时候他早就脱离了那圈子是实实在在的六部主事而这帮子没有进入阶级的读书人皆在他面前得自称学生若是没考到秀才连自称学生也是不配的。 更何况人管四儿身上还有个一鼎食的虚候。 读书人总是讲规矩礼仪的听管四儿言语当中有提点教育之意他们便赶忙站好也学先生收拾衣冠认真与管四儿施礼齐声道:“学生等多谢大人教导。” 管四儿微笑点点头却没有站起来只是伸手虚扶道:“也谈不上教导我是个粗人便就今日一事说上一句而今正值秋收刚过各地的老爷一年四季最繁忙就当属此季一个县衙有多少差役是有数的大梁刚立国不久国库依然空虚而今朝上又对今年秋后赋税就极重视……” 宫瑞安就坐在边上看这个与自己儿子生的一模一样的小大人侃侃而谈也不知道怎么他就莫名其妙爱的不成爱的心都疼了起来。 他伸出手摸摸袖子那里有一包他常用来奖励学生的蜜饯儿他就很想对这小大人说你吃蜜饯么?可甜了。 却思来想去到底就没好意思做这样的事情他坐了一会到底没憋住就小心翼翼告了失礼后打听:“却不知小大人家乡在何处?” 管四儿笑了起来就很不在意的说:“这个先生白问了满燕京都知道咱们长刀所的几个弟兄都是契约奴出身我年幼记事起便没有父母在身边更不记的家乡在何处能有今日造化也不过凭着些粗鲁的手艺提着脑袋与朝廷办差这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瑞安先生听完便捂着心口抱歉道:“却是宫某失言还望小大人不要怪罪。” 管四儿怎会怪罪笑着摇头表示不怪后也是鬼使神差他就多问了一句道:“先生既是宁江来的却不知认不认识鹤召书院的赵长溪?” 他不问倒好这一问出这周围气氛道古怪起来。 好半天那瑞安先生才期期艾艾的小心打听道:“原来小大人~竟认识东津么?” 东津是赵长溪的字。 管四儿立刻摇头语气特肯定道:“当然不认得!只二位先生皆是宁江名士晚辈就难免多一嘴问问。” 听他这样说周围人便齐齐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里有一段宁江两大书院两大山长之间不可提及恩怨瑞安先生其实算作商家子出身他天生聪明记性极好还举一反三是个生来就该读书的料。 后他的父亲怕耽误他便花了极大的代价将他送到名门赵家附学从此就出了那该数一?还是数二的排序竞争之祸端。 那赵东津读书也不错却怎么都读不过瑞安先生算作百万年的老二。 再后来这对师兄弟一起又入前朝老凤梧书院一起拜在当年老山长的门下……后瑞安先生拒绝做官科举试到举人后便回归书院接任山长位……他的师兄便成了对山鹤召书院的山长。 而从那时起对山赵山长一身戾气事事都要与凤梧争个第一宁江两家书院的学生便开始头疼真真就无妄之灾。 当然这场争斗只赵东津一人争而瑞安先生天性率真他还反应迟钝除了读书做学问他上心一般人家问他最近如何又招惹人家东津生气了? 他就满面疑问的反问啊?还有此事么?我怎么不知道啊? 如此对山的更气了。 管四儿觉着奇怪却没有打听下去的意思。 他也不是个爱多话的便撑着虚笑一直等到来县县尊一头汗的到了他这才客客气气与对方做了交接人是他抓的他就得给人家补个手续。 来县的也倒霉他的政务上出了纰漏职责范围的治安一塌糊涂先属下失职接着无赖游手抢劫名儒且这名儒还要在国子学给天子皇子们讲学几日更被同僚抓住小辫子。 最可怕的是这位管闲事同僚距离陛下怕就是一步之遥日日得见。便是同僚不多话这里才离燕京多远?御史台又是干什么吃的? 心里气的不成县尊老爷又将那几个无赖带回去便又是一顿狠狠收拾从此这来县码头却奇迹般的安稳下来了。 管四儿才不管本地县尊心里怎么想交代完事儿他上马要走那宫瑞安却小跑着过来横于马前? 几十岁的人了这人行事全却无年龄牵绊拦在马前痴痴看着管四儿到了最后竟满面坦率道:“今日多谢小大人相救过些日子宫某要在国子学讲学若有闲空便便……便去寻小大人坐坐……不!宫某要登门道谢!一定要登门道谢!” 管四儿笑了起来对他抱拳点头一个字都不多说的催马扬鞭而去。 他却没有看到他离开那瑞安先生没多久先生便捂着心口只觉心如刀割。 从先生那边开始难受管四儿莫名在马上也捂着心口难受起来。 一直到管四儿没了影踪瑞安先生的老管家上前扶住他道:“老爷心痛已有两年未曾犯了这定然是今日受到惊吓所致。” 瑞安先生扶住他的手看着远处好半天才喃喃道:“也不知怎的我这心自打看到这小大人便疼成了八片不是无数片……” 他说完忽眼泪横流便缓缓的蹲在地上莫名其妙就哭了起来。 管四儿回到燕京捂着心口就进了郡王府。 他没媳妇也不回亲卫巷如不回衙门就理直气壮自己哥家呆着反正哥哥家老大了随便找个院子占住说从此要住在这里他最小一大家子没有半个人敢说不的。 到家才换好衣衫下面便有人请他去捧月阁吃饭。如此管四儿又捂着心口到了捧月阁。 捧月阁是郡王府风景最雅致的庭院有莹莹半水捧月惜风的上好景致。 对了咱家富贵了而今吃饭也不说吃饭了叫用膳。 佘先生见管四儿捂着心口进来用膳便笑着调侃道:“小七这是稀罕的紧了媳妇走了就心疼成这样了?” 管四儿坐下好半天才反应到先生笑的是什么当下他就面目涨红吸吸气想解释吧心就更疼了。 呼吸渐渐紧张后他就疼的喘不上起来。 七茜儿原本在一边做鞋呢看小七面色不对当下丢开活计喊了起来:“来人快点小七有些不对!” 当下这一家人便忙乱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把管四儿扶到榻上先生又让人宫里请了御医过来。 待那御医一头汗的到了郡王府一进院便听到那小祖宗跟一群老刀说:“哎呦从前咱就没瞧出来咱小七竟是个情种?” 众人齐齐点头那屋里便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哥!我都说了不是了!” 御医抹抹额汗心想这哪里是心疾? 可待他进了屋却看到那位传说里的小七爷面目那般苍白他捂着心口半靠在软榻上额头也是豆大的珠儿往下流。 御医不敢罗嗦赶紧上前诊脉却发现这位脉搏跳动有力心肝脾肺肾都好的不能再好? 如此他便小心翼翼问:“小小七爷您能跟下官说说您这心是哪样的疼么?” 管四儿也莫名其妙他也不是身上没力气就啥都莫名其妙啊? 他就坐在那儿捂着心说:“也却也不好形容只觉~心如刀割……” 他这话还没说完那屋外便传来陈大胜一声调侃道:“那就完蛋了没救了相思症这必是相思症!怕只能送到外地一起清修才能痊愈了……” 管四儿听这话自己都莫名其妙想笑可他这种心疼却真是心如刀割不是肉疼刀割这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滋味他从前从未品尝过就憋的难受想趴在谁的怀里大哭一场却趴无可趴委屈至极的那种疼。 莫名其妙他伸出手往脸上一抹自己都吓一跳说:“哥~你快进来看我咋哭了呢?” 可他却不知道在来县驿站当中瑞安先生也心疼了一晚连夜请了县里三位郎中服了两碗安眠的药汤才勉强睡下。 他更不知道这一晚远在千里之外的凤梧山上有一妇人梦中醒来赤足跑到院里四处寻找。 待她的幼女过来相劝她就满面是泪的拉住她道:“阿猫我梦到你小哥在阎王爷那边做了好大的官儿他骑着好高的马竟生的与你二哥一模一样……” 【初出茅庐】 112、第 112 章 陈大胜是个勤快人, 便是日子越来越好, 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也从未懈怠过一日。 秋日雨多校场泥泞, 他依旧带着兄弟们苦练刀技。 受过苦的人都有一种明悟老刀们也都清楚一件事能被皇爷看中被同僚尊重, 这都是因为他们有用他们拥有的本事是旁人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如此更不敢懈怠随着自己的刀头浑身是汗的拿着腰刀在院里不断的劈刺撩, 斩扫……甭管日子多好, 每日里一样动作, 最少都得五百次。 刀术万变不离其宗, 不管哪门哪派, 这几下就是一切刀术基础而随着一招一式下去他们七人竟耍出大风从北来, 汹汹十万军的气势。 校场四处破风众人出汗正酣畅淋漓却不想, 猛的身边院墙上传出一声颇不好形容的喝彩声来。 “好刀法!!” 陈大胜一个踉跄就差点就把面前的罪魁祸首就地斩首。 胡有贵侧身一滚便长长呼出一口气站起收了刀将它往边上悬挂的刀鞘一甩那刀自然归鞘更加尴尬的赞美也随之而来。 “好准头!!” 胡有贵无奈的张张嘴他抬手抹了一把汗就双手掐腰走到墙下带着些许凶狠又无奈的调儿说:“呦宇文将军~闲啊!?” 宇文小巧却攀在墙头态度特认真的告诉胡有贵道:“贵儿我今儿可不闲也只能看你一会儿我得了差事呢陛下让我训练骑兵去。” 她说完蹦下墙对各位老刀认真施礼道:“各位哥哥都在呢辛苦了辛苦了!这天气儿也不好呢!哎我家贵儿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胡有贵歪着头吸凉气他看看左右又看她理直气壮这样子就好想殴打她。 宇文小巧今日穿着耐脏的玄色劲装扎了小片的臂甲胸甲腰下还挂了腰牌。 她这人好像天生缺根筋也看不出胡有贵将要就要生气了兴许是假意的谁知道呢?反正人家满面的正经完全一副亲手抚养胡有贵长大的样子。 慈祥宛若奶妈。 她从腰后解下一个草绳捆的荷叶包的吃食递给胡有贵说:“贵儿你赶紧趁热吃这是我家街口最好的脯鸭儿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哎要受罪了。” 胡有贵不接就掐着腰看着她。 可宇文小巧却满面大度的嗔怪道:“拿着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都是你亲哥一样的人还不好意思了?你知道么为这头一只鸭儿我可是等了许久呢……” 把荷叶包强塞进胡有贵的手里她又从腰上解下来一酒葫芦给胡有贵挂腰上道:“这是偷咱大哥的好酒你得省着点喝也不能多拿咱得花着偷下次咱就偷三哥的……” 胡有贵无奈拿脑袋蹭墙一身的酥麻疙瘩解完尴尬他看着宇文小巧每次张嘴要说点什么对方就总能从身上变出一样新东西来。 “贵啊你别嫌弃啊我娘说我也得学些女红了这个是我绣的帕子……你可不敢给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贵儿啊鸭脯吃腻了你就吃点咸菜这是我家厨下最拿手的东西从前我出兵远些最爱带就是这个……” “贵儿啊那我这几天不来你就忍忍你这个小脾气啧爆碳一样你要是看谁不顺眼就记下来回来我给你出气啊……” 忍无可忍胡有贵一声暴喝:“宇文小巧!!” 其实从墙上蹦下嘴里胡说八道宇文小巧的眼睛就左顾右盼反正不看胡有贵说了点什么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看胡有贵生气她就猛的看天叹息:“哎呀贵儿啊这时辰不早了我我这也是忙呢忙!皇命在身!” 她又攀上了长刀所的墙上墙之前脚滑还在地上叨了几下好不容易攀上去了她就蹲在墙头表情慎重的对陈大胜一抱拳:“陈侯我家贵儿吧小!有时候做事儿不妥当……” 胡有贵彻底崩溃站在墙下又是一声怒喝那人蹦下墙头还不忘打个报告说:“贵儿啊我这几天不来你想吃什么便自己买去咱家有钱呢……” 一包碎银子从墙头丢进来细碎且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就远去了…… 所有人都清楚不来?怎么可能?明儿又会换个花样她还来还百折不挠的不断学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数。 胡有贵抱着东西来到廊下他不想说话就顺着柱子瘫坐。 陈大胜好笑的走过去打开荷叶与众位兄弟享用脯鸭儿一边啃陈大胜一边很是佩服的说:“兄弟这也是个人杰了你就说今儿这套?她从哪儿找的军师?” 胡有贵有气无力:“~鬼知道!” 宇文小巧这丫头甭看人家是个女子那身上的功夫在老刀们看来真是一等一的俊。 甭管长刀所院墙多高郡王府有多么大多么威严就没有她找不到的地方。 胡有贵砸吧下嘴儿又举起一方绣的精致至极满是牡丹大花的大帕子说:“你们说她从哪儿买的这东西?” 众兄弟围观大哥眼尖就指着角落说到:“东门老街苏西子这么大的标记呢。”说完叹息:“指定还不便宜十几贯的东西呢这姑娘这面皮也是一等一的厚实了。” 如今胡有贵那屋里新衣裳新鞋新腰带就堆了无数人家每次都笑眯眯的就一句话贵儿啊! 我刚给你做的啊我这女红也就是勉强你暂且穿着我还给你做…… 胡有贵感觉神智有些错乱他不想说话却被陈大胜一手捏住两颊左右摆弄一下叹息道:“甭说这小模样生的俊俏也是有好处的。” 胡有贵被迫堵嘴嘀咕:“大锅拧弄死我吧~!” 一荷叶脯鸭儿下的很快待胡有贵反应过来大家兄弟情深便只给他剩下一块让他尝尝味儿。 管四儿心疼哥哥伸手强塞他嘴里还帮他合上下巴。 有气无力的咀嚼了一会胡有贵也不知想起什么忽拿着那方帕子左看右看就低头闷笑起来。 陈大胜站起来无奈的摇道头:“哎贵儿疯了呀!下工下工都家去吧明儿休沐都别去我家混饭去啊你们家里又不是没的灶房?见天我家赖着像什么话啊!” 他说完兄弟几个俱都站起来大部分都有家便一哄而散归心似箭。 六市口子附近的老道营便是长刀所衙门所在。 至于为什么叫老道营好像是前朝不知道那一代皇帝他想升仙儿呢就养了一帮子道士炼丹吃能住的离大梁宫如此近想必当年那老道丹一定练的不歪不然也赚来带花园子的四进大套院儿。 那不是大梁刚立各部也在燕京抢地方么这地方便被工部占了。后来皇爷拿着燕京地图挨个查看便把工部的老大人骂了一顿那老家伙就是个田鼠儿满地刨窝子。 只可惜田鼠老爷没的皇家背景陈大胜根骨硬就从工部得了个大衙门。 就满燕京看去五品的衙门就数陈大胜这边最大。 从前工部在的时候老道营的街坊还不觉着咋地无它工部那地方匠人多这甭管多大的官儿十几日堆着从匠作坊里出来那都是邋里邋遢的不太好看的还有那帮子工部老爷还不爱洗澡走路都掉虱子。 来来去去那味儿就造化了一条老道营。 可自打长刀所的老爷们来了那那春天就来了官威什么且不提最起码养眼啊。 长刀所甭管是主官还是这衙门里的小吏年轻是第一项第二项被主官影响着就都干干净净的还许他们的摊子随便摆吃饭也给钱儿。 尤其是休沐日前一晚夕就是老道营最好看的风景。那衙门口大开呼啦啦就走出一群体面的小老爷。 今日照常例依旧陈大胜打头他刚出门便被吉祥家的迎着一顿问候接着金娇玉贵的就被七八个婢仆护大宝贝般的护上马车带走了。 余清官第二个出来这位是个爱收徒弟的他负责训练外路斥候每次回家都要带上七八个弟子这弟子也有品级也有亲兵算是众星拱月绚烂而去。 这童金台第三个出来他笑眯眯的看了一圈人却看到老丈人家的老管事亲赶马车过来了。 老管家笑眯眯的下车手脚慢吞吞的给童金台摆好脚凳子扶他上车。 童金台边上马车边问:“嘿!这是回不去了今儿这又是吃谁家啊?” 老管家笑嘻嘻的说:“四通巷子老姨太太家呗那都请了多少次了姑奶奶可不想乱跑呢没办法老亲了!姑爷您不知道啊昨儿咱大小姐就抱过去了嘿看到的就没有不夸的见面礼儿就收了好几箱了都。” 童金台放下车帘坐在那边也是得意的很了:“那是我闺女!这么小就自己赚嫁妆了那可不白养着……” 老张家是前朝旧臣甭看背运了两年人家也是坐地虎亲戚自然不少。 张婉如自打生了女儿童金台是谁就不重要了早就踢到了天边去人家就满燕京赶场子炫耀几个月就能利落如猴一逗就笑的大胖闺女。 是今儿姑姥家吃酒明儿姨奶奶家住几天。 童金台刚离开里外换了簇新衣裳的马二姑就笑眯眯出来牵马甭看人家没人接可人家是有一群大姨子小姨子的幸福人自打娶了八巧他身上的东西最精致都不必等二茬浆洗新的针线就送来了。 而他那商根子老丈人做御使的大舅子最稀罕就是他家里有啥好吃的都要给他留一份。 有时候马二姑御前值更他大舅子看到他总能从袖子里给他偷偷塞点瓜果梨桃蜜饯点心…… 这几日不见就互相牵挂的很回家之前要先去丈人舅子家混上一顿丰富的这才带着醉意往亲卫巷子赶。 待马二姑走了了不得的崔二典就出来了。 老刀家几个媳妇儿要说门第就数柴氏最高她家讲究也多还最爱这个救命女婿。 那真是柴家满门的荣光与尊严都要靠崔二典这个有前程的女婿给寻找回来。 他老丈人有多讨厌常伯爷就有多稀罕这个女婿如此他一出来柴家的婢仆便抬着敞轿呼啦啦围上来七嘴八舌喊姑爷问好又扶娇闺女一般的把这女婿护上轿。 老柴家这敞轿做的十分大八人抬上面坐了三个人也不拥挤。 崔二典坐下取了一个削好皮的果儿边啃边探头问胡有贵跟管四儿道:“怎么着?今儿就跟我回去呗我丈人家明儿有戏酒请的是南边的班子晚上咱一起再下个香汤?” 胡有贵跟管四儿却一起摇头他俩今儿都换了文士衫打扮的那叫个斯文。 管四儿就打开折扇故作矜持的瞎呼扇几下笑眯眯的说:“不去!皇爷赏给瑞安先生新宅子也请酒我跟哥哥学士巷子吃酒去呢。” 如此他们兄弟几人告别热热闹闹的长刀所衙门口就恢复了安静。 陈大胜坐车回到郡王府一进门自然先问媳妇儿在哪儿门房却说家里把老太太接来了老太太又带了一大群小鸡小鸭来现下正跟郡王爷在后面景新园呢。 景新园那地方是前惠王修身养性弹琴参禅的地儿。 陈大胜一进去便听到阿奶正用她特有的确定且高昂的调儿正教训爹道:“我说啥了?你们总说没事儿没事儿?这是没事儿一眼照顾不到就完蛋了!你就不是个过日子人带的她现在也成了这样了你自己不过你把茜儿也带坏?” 老太太说完还鬼鬼祟祟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从前白吃白喝那是旁人家的现在你吃自己的咋就不会过了呢?” 佘青岭满面是笑的蹲着手里还捂着一个鹅黄的小鸡雏儿那小鸡叫的软绵老太太就训人训的吐沫横飞。 “你就说吧你这么大的院儿你干点啥不好?养点鸡鸭还能吃个蛋儿呢你种菜?你是个主家爷种这么些能吃的完么?谁又敢吃你的菜?还有那边就满院满院破树苗子那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看点绿你是疯了不成?” 佘郡王不敢吭气陪着笑的放下小鸡又握住一个小鸭心想真好看啊明儿让他们预备东西他要画画儿。 七茜儿坐在不远的榻上做鞋一边扯线她就一边笑着说:“奶还得是您说他我说就没用!那我都说了这么大的院儿呢还不如开出几亩地土这么肥地力这么厚那随便一收拾明年咱家从上到下吃的都有了都不必外面买去呢!” 老太太能听不出个好歹?她回嘴就骂:“臭丫头你笑话我?” 七茜儿可不怕她举起自己手里的鞋梆就说:‘咋还不让我讥讽?您看看我过的这日子吧!伺候了老的小的我还得给宫里的做鞋我这是上辈子欠了谁了?” 她这一说院子里气氛便一凝。 却也不怪七茜儿生气主要宫里的郑太后自打佘青岭不愿意呆着了要出来了她就忽转变了方式硬是打发人来说去岁她生辰那不是近亲家的宗妇都要送几色针线孝敬么。 七茜儿针线可一般她开始还不预备送人家就派了姑姑来家里唠叨话里话外就是她年纪很大了骨血亲也没几个了她又什么都不缺做姨姥姥的就想穿甥孙媳妇一双鞋。 等到那鞋勉强做好送到宫里太后立刻就穿上了竟是丝毫不顾忌七茜儿是守孝之人甚至还在皇后宫妃大臣家眷面前夸奖真就直说这世上只有青岭儿媳妇给哀家做的这鞋最舒服旁人的针线皆不如她。 从哪之后那老太太非七茜儿做的鞋不穿。 你让七茜儿怎么办?便是佘青岭再腻歪郑太后的小九九人家求的不多也不给你找麻烦也不让郑家讨厌你去了我就穿你一双儿媳妇鞋怎么了? 好歹这也是大娘娘啊是天下人的母亲。 老太太扶着佘青岭的手站起来用手一驱赶几十只小家禽就冲出去把郡王爷刚养出来的小菜苗叨的一干二净。 老太太也不用人扶着就径直走到七茜儿身边坐下说:“嗨你也甭抱怨你就这命。” 她这样一说七茜儿便生气了她把那鞋往簸箩里一丢颐指气使的指着点心盘子就对佘郡王说:“爹!” 佘青岭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家是利落的给儿媳妇把点心端过去。七茜儿就挑了一块摸样最好看的塞嘴里一边吃一边又拿起针线认命的飞针走线。 老太太就用手点着她额头骂:“你就不知足吧你爹哪儿欠你的了做双鞋还瞎咧咧我也老一回咱凭良心说话啊那就是个可怜人知不知道?” 七茜儿也老一回闻言便撇嘴哼了一声。 佘青岭找到撑腰的了便躲在老太太身边吃豆儿捎带用脚扒拉满矮塌边上拉粑粑的鸡雏鸭苗丝毫不觉着讨厌。 老太太拿着簸箩里的鞋垫走针一边缝一边说:“将心比心她那一辈子也没有个亲生的血脉要说命好命歪她还真不如我我好歹还有你们几个呢她有啥?养个儿子还是旁人的面上情谊那心里得孤单死谁这辈子还没个想不开的时候魇进去不想出来的地儿?” 穿着侍卫服饰的人从郡王府的长廊匆匆而过远远陈大胜看到他便悄悄站起来走到院子门口接了他手里捧的一叠卷宗又坐在廊下慢慢翻看。 老太太还在那边说呢:“……人家又不傻傻了也养不出皇爷那样的儿子来你们说对吧?” 佘青岭两腮里鼓鼓囊囊的点头:“恩~!” “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抓住一样东西死她都不会丢开是吧?她啥也没有了就剩下个娘家了如今便是老郑家是堆儿粑粑她也得拿香料成年熏着还不许大家说对吧?” 陈大胜闻言抬脸插话:“奶我爹是我爹可不是她手里哪样的东西。” 佘青岭就笑着往嘴里丢豆儿啥也不说。 自己这俩崽子都生性那脾气上来就狂野的狠了反正不许外面说自己一句不好。 他就听属下说过一件事。 前些日子家里整理院子茜儿眼界不到根本不信任商家报价便是一枚钉子她都要赶朝廷初一十五定点的铁市要挨家问一枚钉多钱? 那次也是茜儿去问铁货价格就听到几个外地商人议论自己说一个太监还好意思出来做郡王…… 其实这样的闲话何尝有一日休止若是在意那些闲话他早就死的不能死了。 谁能想到呢这丫头硬是一声不吭的听了全场还笑眯眯的采购好了东西没事儿人一样走了。 等晚夕铁市散了这丫头就带着婢仆悄悄尾随又给人家套袋儿拖到没人处命那五大三粗的婆子使那捣衣裳的锤儿狠打了一炷香的时间。 还打了不是一次一到初一十五铁市开市前一日这几人必要挨打。 这不那几个嘴贱的也知道得罪人了如今正在卖铺面宅子预备外地讨生活去。 佘青岭这一辈子就从没有被人这样仔细保护过他心里甜的很只茜儿当没有这事他就暗自美滋滋私下里给她定了好些出孝戴的头面首饰。 老太太还说呢:“……她让你做鞋也不过就是讨个关系想跟你拉一根面熟的线儿就像你四叔哎!他也是~粑粑呗!” 老太太提起这个词儿就有些难受她扒拉了一下身上的小绒毛叹息:“我知道他不是人也知道他牲口我能咋的?塞我肚子里再给他屙出去……” “……咳咳咳咳咳……” 可怜佘青岭一代名士满门忠烈之后当朝隐相皇帝表弟太后外甥新封的瑞安郡王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直刚刚说屙这个字眼儿。 他就一颗豆子入了气管陈大胜丢开卷宗蹦过来就一顿拍其余人围上去集体拍。 老太太可不知自己说话有多么大的威力她还埋怨呢:“你这孩子多大人了瞧这点出息呦吃个豆儿都能给卡住了赶紧饮饮水。” 如此又呛到了。 燕京本地喂牲口水喝一般就说你把那驴儿饮饮都出了一天力气了。 一家人围着佘青岭团团转等他倒腾过气儿了老太太才不会学皇爷那套喊一声快喊御医!!! 她就上手打使劲拍了几下出了气才狠狠到:“你脑袋上是眼睛!还是瞎窟窿?吃东西都看进路儿?你说你能干啥?” 说完一盘腿儿她坐在榻上继续唠叨:“你四叔他就是再牲口我能咋?我都想好了明儿我死了我总要跟你们说你们四叔早晚讨饭去你们几个不看僧面看佛面路过好歹给他舍个馍吃甭让他饿死了奶就瞑目了。” 陈大胜吸气:“奶!你说他干啥?” 老太太理直气壮一扭脸:“我没生他我就不提了哦呸!我是说那宫里的跟我一个心思就想着……好歹也是当你亲人一般待过就为这双鞋他家有难了你们可不敢踩去这样她蹬腿瞑目儿了……” 七茜儿丢开簸箩上手就去捂阿奶的嘴:“啊啊啊~奶奶!祖宗明儿我蹬腿儿还不成么隔墙有耳的……” 佘青岭在一边都笑的不成了实在不能听下去他就忍着笑站起来蹭到儿子身边拿起老卷宗就问:“这是什么?” 陈大胜站起来就吸吸气道:“嗨还不是小七最近那毛病动不动就心口疼皇爷都问过几次了也看了好些先生就谁看都没毛病他总疼着也不是个事儿……” 佘青岭将前朝《礼部要辑旧稿》丢在一边扬扬眉:“小七儿那毛病跟这些前朝举子集仪又有什么关系?” 陈大胜就拿起他丢开的那本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认真说:“小七儿前几日跟我说此乃他生身之父。” 佘青岭刹那二目圆睁好半天才低声问:“鹤召书院?赵东津~是七儿生父?” 说完他却想到什么一般歪着头看着陈大胜难以置信道:“不不会吧?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情?” 陈大胜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爹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也就是一猜小七他们也不知道我在查啧!这也是灵光一闪那不是前几日他半夜犯症我让人拿牌子寻御医去。二典回来就跟我说国子学的掌院大人也送帖了说宫先生也犯了一模一样的毛病就没来由心疼……” 佘青岭更惊了他倒退几步陈大胜却看着地上跑来跑去鹅黄黄的鸡雏儿说:“这事儿太玄可我却是相信的您不知道我~我亲哥没了那天我也不知咋了就整日子坐卧不安干啥都干不到心里去……后来他们告诉我昨儿你哥没了。” 亲爹没了那日他也是没来由的就心里就堵得慌的。 【初出茅庐】 113、第 113 章 (113) 情不移最后一次刺杀谭士元是在秋末, 这疯尼将燕京搅了个天翻地覆, 九思堂耗尽力量, 都没有把这人从燕京翻出来, 便在陛下下面失了不少信任。 那谭士元说来也是可怜却不知怎么招惹了那疯尼真就是隔上个十几日他便损伤一块肉从胳膊到腿儿, 眼睛一只一只被剜鼻子没了就到耳朵真就是活脱脱的剐刑了。 到后来谭士元本人是很想死的可朝廷却不许他死了。 老隐皆去后谭家更无人来援, 他便成了诱饵。 那个宛若游魂般的疯子在燕京游走便是没有针对朝廷, 大梁威严不得践踏, 便是谭士泽的未亡人又如何? 皇爷连下四道诛杀令。 情不移必须缉拿归案, 必须死在朝廷的刑法之下…… 然则, 情不移深不可测自皇爷亲下诛杀令又怕她鱼死网破, 陈大胜便带人日日守在殿前累了就随便找个旮旯歇息更是家也不回了。 此秋末肃杀之际, 家里的老太太倒是悠闲的到了节令人家郡王府也不呆了却带着七茜儿还有亲卫巷的奶奶们一起上了百泉山挖野菜去了。 对于她们而言这天大的事儿都没秋分一碗滚汤重要。 所谓秋汤灌脏洗涤肝肠和家老少平安健康。老太太亲自理火调味并按家户人头就一家分了一大锅汤。 晌午在亲卫巷喝了汤七茜儿这才带了一大锅回燕京然刚进府里便听人说干娘来了? 柴氏丈夫儿子都不在身边跟两个媳妇儿又相处不好便是再好的媳妇儿跟婆婆在一起也是伏低做小的她不去老太太跟前也不好外面游门子就只能郡王府溜达。 “干娘竟不在家中理锅?” 将滚汤奉上七茜儿行了礼才坐下。 “嗨一个地一风俗我们家可没有这个讲究倒是往年你干爹在家的时候咱家是秋祭的可他今年不在一府的媳妇儿谁又能做得来这个啊?呦!这闻着~倒是喷香是老太太理的锅儿?” 柴氏笑眯眯的看着这碗由野菜鱼片烹的东西嘴上夸奖老太太烹饪就会耍咸盐这汤卖相到底不好。 再低头闻闻柴氏撇嘴到底拿起一边的汤匙端坐着将汤吃完了。 喝完又灌了两杯浓茶才找到舌头根儿说话。 婢仆收拾了食器下去见左右没人了柴氏这才满面兴奋的与七茜儿道:“茜儿啊你且坐过来娘跟你说个事儿吖。” 七茜儿心里憋笑暗道果然如此这又是存了一肚子闲话呢。 自打她搬进燕京侍奉在爹身边开始三不五时干娘便会找点由头来家从此这燕京谁家后面老猫下了几只崽子她也是知道的。 大家都是外来户可不像人家张婉如她们有个亲戚家走便是有些闲话也得说给放心的人听不是不然传出去便是长舌妇了。 柴氏就满面神秘凑到七茜儿耳朵边悄悄嘀咕道:“娘跟你说咱燕京可出大事了!” 七茜儿困惑问:“大事儿?” 柴氏点头如捣蒜:“可不是我跟你说了你可不敢外传啊娘昨儿不是小曹家吃酒去了么我就听了一耳朵闲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知道吧半月前那谭侯夫人不是进京了么?” 皇后娘娘家人称大曹家生了九皇子敬嫔家便是小曹家。 所说的谭侯夫人就是谭士元亲生母亲开国候谭守义的发妻钟氏。 那钟氏原本因从前一些事情被谭守义幽禁在家对外是说年纪到了身体不好。 可谁能想到人家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冲出府邸带着一帮子原属她娘家的老亲卫就进了京。 七茜儿闻言点头:“知道啊她不是十几天前就到了么大胜回来还跟我说呢前几日皇爷散朝躲的就是她没得什么都不做就见天听她哭求啊。 燕京的衙门是朝廷的衙门那疯子又神出鬼没轻没重的干娘你不知道她还御前告了老侯爷一状说老侯爷谋害发妻呢。” 顶级豪门的奶奶们说的闲话都质量不同那真是张嘴皇家闭嘴侯爷的。 可惜柴氏今日却对钟氏告丈夫一事不感兴趣她就神色古怪的咬着七茜儿耳朵说:“吓死人了!她们跟我说那钟氏给亲儿子灌了毒酒谭士元啊他都死……到今儿三天了!” “什么?!” 七茜儿低喊出声嘴巴却被柴氏捂住了:“哎~呦你小点声。” 柴氏鬼鬼祟祟看了四处一眼这才紧张的说道:“这事儿啧朝廷又要丢人了这一品大员家母杀子就太损德行。你可不敢外面乱说去啊这还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那曹家老太太多吃了几杯又看我是个嘴紧的她憋不住了就跟我唠叨了几句。” 柴氏也是憋坏了说完呼出一口气又对七茜儿确定的点点头:“谭大也是个惨的我听她们说他那胳膊腿儿早没了脸上这些嘴巴鼻子也没了还当胸一个大洞儿臭的直生蛆……” 对着空中干哕几下柴氏就畏惧道:“可皇爷不许他死他就不能死四个御医那边看护着只不许他断气儿呢。” 七茜儿半晌才叹息了一声道:“倒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是啊……。” 这世上便只有女子懂女子了七茜儿做过娘柴氏好几个崽儿她们瞬间就明白这是做娘的找不到丈夫朝廷拿儿子做饵料为娘的不忍孩子受罪便亲手结果了儿子。 细想想这得有多绝望啊。 秋来了廊下燕窝里的小燕儿翅膀已然硬正在习飞也飞不太高就房檐下扑腾。 两女人就幽幽的看着那燕窝半晌七茜儿才撇嘴道:“干娘我一贯不喜谭家您也知道你大胜他们跟谭家那点子事情我不火上浇油便是大度了。” 柴氏点点头:“何止你家谁家不讨厌他们啊你干爹也说他家练兵有伤天和哼我就想这许是报应呗。你就算算咱这大梁自立朝咱皇爷这皇帝就像是给他家当的一般不是谭二死了他家讹爵位就是好好的封疆大吏不赴任非要赖在燕京附近不走。 而今又出了这样的恶事朝廷颜面算是没有了往上数一千年都没有母杀子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我吹嘘我那几个混账东西别的不成眼色还是会看的。 若是咱家遇到这事儿肯定不敢给皇爷添一丝半点麻烦咱就是死那也远远的去!也省的碍眼不是? 如此死了皇爷朝廷还念你个好。好么这隔三差五便大半夜受一场惊吓那皇亲国戚家都没他家事儿多。从前在邵商咱还不觉着怎么这人一入了燕京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七茜儿认同点头:“那谁知道呢?” 大丫头四月指挥着婢仆将东西摆在廊下这对干亲母女就坐在那儿边吃秋酒边寒碜谭家。 全燕京都知道老刀与谭家那是彻底决裂离仇家只有半步。 谭家逢年过节都会按照供奉的节礼差人送东西到老刀家。可惜这七位对谭家的态度是很直接的憎恶甭说接奉养了便是朝上见到谭家的官员他们都会让开几步拉开距离。 都知道他们有委屈却难得在外面从听不到老刀说谭家一句不好便有人故意把话引到面前他们七个也是笑笑告罪站起来躲避。 这便很不易了。 将秋酒咽下柴氏倒没有幸灾乐祸还颇为同情的说:“你说这做女人的难不难?老天爷看你要出生了先把你腿儿斩断了好不容易家里珠宝般捧大了又要送到旁人家过活给人生儿育女给人掌管中馈遇到那有良心的到死会给糟糠一句你这辈子也不容易可那遇到狼心狗肺的香的臭的再帮你存一院子这辈子就造化了。” 七茜儿双手执壶给柴氏满杯柴氏端起来一饮而尽后苦笑道:“自打听了这消息我心里就总不舒服憋了一条河那么长的话就想待个人絮叨絮叨。 是个做娘的听到这种亲生母亲毒死儿子的事儿便会往自己身上引啧夜深人静只要一想这一夜就别睡了。 这得绝望道什么地步才动的手啊?我也不是同情钟氏邵商不大她在后宅做的事咱能不知道么?老侯爷多少子嗣都没在她手里可如今她出了这事儿吧我我只做一日宗妇我就可怜我自己可怜的不成了!我的儿我这么说你懂么?” 七茜儿点点头大妇小娘天生的立场不同。 放下酒杯柴氏就拍拍七茜儿肩膀笑道:“可你是个命好的咱家那几个孩子我也知道真就是谁嫁进来谁就是上辈子积德从前她们还笑我柴家大姐儿跟了武夫嘿!现在看看大姐儿过的是啥日子皇爷看中嫁进屋就给了诰命……” 她正说着就看到四月带着门子来了后院一问何事却是南丰县推官胡醇厚家派他家二公子来家里走秋礼送滚汤? 七茜儿闻言愕然就纳闷的问:“他家送滚汤?怎么送到郡王府了?” 门子也问过这话便弯腰回话道:“回奶奶话小的也是这般问的可那胡家的二少爷却说本是先送到老道营那边的可五爷这几日都在宫里当差天儿热也怕汤坏了就只得送到咱府上了。” 陈大胜对下面的弟兄真就当成亲生的待就剩俩没成亲的他就每天都带在身边。 人家能打听到这边也不稀罕人尽皆知的事情。 柴氏却听的莫名其妙便在一边打听:“这是谁家啊?” 七茜儿看干娘也不是外人便把胡有贵身事说了一遍。柴氏听完颇震惊半晌才说:“这这倒也是个传奇本子了我的儿这汤你可不好随便接着接了就是亲戚了。” 七茜儿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宫里没法去问便打发人问家里的老人家。 四月下去一会便带着吉祥过来。 柴氏看人家处理自己的事儿便站起来告辞回家。 她总是憋了一肚子话算是宣泄出去了走的那叫个轻松。 吉祥笑着对七茜儿道:“奶奶老爷的意思那边老人活着三个呢硬碰硬咱五爷天然吃亏不若收了东西打发他走就是了。” 有了佘青岭的吩咐七茜儿这才派人把胡有贵他弟胡有禄唤进来。 胡有禄今年二十身上有秀才功名现下正在国子学读书。 今儿一大早南丰那边的两位老人家便派人送了半车的东西还有一大锅的滚汤来寻他说是一半的东西是他的另外一半是他哥的。 这就把这孩子为难死了。 自打寻到哥哥胡有禄是没有脸来找哥哥的他倒是躲在暗处去过老道营远远的看到人也一眼就认出那是哥哥却没有脸上去相认。 老天爷给人教训之前肯定要让你摔个大坑流点血才知道疼。 他自出生就养在爷奶面前他哥哥跟娘亲一路便常被爷奶挑拣不是。 后来娘没了家败了哥哥恨父亲爷奶便开始说哥哥的不是。 他那会子懂什么爷奶不喜欢他跟爷奶亲自然就针对母亲针对哥哥只说他们的不好。 可是后来哥哥也没了家给败的什么都吃不上了他懦弱又依靠不上爷奶才想起埋怨爹。 他家就是这样奇怪谁有能力就要打压谁。后来也都说知错了也都说悔了可娘跟哥哥也回不来了。 时间久了这事儿便不许提了。 偶尔悲愤他说一句那边便满面你不懂事的语气教训人都死了难不成活人不过了?怎么又要提? 再后来爹开始走运做了官娶了后娘有了小弟弟小妹妹人家又是一家人他就更是个外人了。 七茜儿看着婢仆带进来的这个年轻人第一个念头便是瞧着倒是斯文清秀却没有自己家有贵好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胡有禄进门就看到正堂垂了纱帘便知人家当他是外人呢。 他笑笑也不是很介意就整理了一下仪容认认真真的给七茜儿行礼。 七茜儿客客气气让他起来命人给他上茶等他坐下便淡淡说:“小先生跑亲戚莫不是跑错门了?” 胡有禄考的是恩科的功名考到秀才便走了些门路从南丰到燕京国子学继续读书。 如此七茜儿称呼他为小先生也是可以的。 听到纱帘后的奶奶说话颇不客气胡有禄也不敢计较倒是满面羞愧的说:“确实是太过冒昧到底给您府上添麻烦了……” 七茜儿冷笑:“既知冒昧又知添麻烦以后便想想再做这样的事不然咱们就都为难死了到了最后什么可都落不下了小先生细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胡有禄慢慢站起强笑着给七茜儿作揖道:“奶奶说的是可是学生今日来却是有几句话想跟这边说说的。” 自打哥哥没了爷奶就变了脸胡有禄便比这世上人多了三分心眼子。他没多少读书的天分却比谁都能吃苦。 他爷奶生性自私偏就养出他爹那种义气诨货又怕他有本事了读书出息了报复他爹暗地里就做了不少令人齿冷的事情。 好在他坚韧到底是扛过来了。 他看不起胡醇厚胡醇厚也知道就很回避这个儿子。 没了父亲庇护他就彻底孤寒起来得亏他考上秀才上了国子学那家里就又变了嘴脸。 他存了一肚子话一直等到那日父亲来寻他说哥没死还活着呢他想跟他一起去老道营寻哥哥。 如此他便笑着问父亲:“父亲的面皮总是厚的可我却是没脸去的。” 看着父亲震惊那张脸他便畅快极了。 他了解父亲真不能说是个坏人至多就是个浑人又爱面子。 被他拒绝一次那人就再也不会寻他只家里那两个自私至极的老东西却也是回避不了的。 看这人呆愣着想事情七茜儿便催他道:“小先生你有话说?” “哦!”胡有禄清醒过来抬脸赔礼道:“是学生走神了奶奶莫怪。” 七茜儿在纱帘后撇嘴:“大节令的我那边确还有事儿你有话就赶紧说。” 胡有禄这才勉强笑道:“是学生今日来是想托奶奶给我……我哥哥带几句话的。” “话?” “是劳烦奶奶与我哥哥说就说那两位过了年都七十了便冲他们这个年纪辈分血脉有了事吃亏的也是哥哥劳烦奶奶与我哥哥说请他且忍耐两年也就过去了。胡醇厚是个要脸的那后面娶的巴不得我们不去争家业……” “你等等!”七茜儿出言打断语气却讥讽道:“我听小先生这意思倒是对那边意见很大啊?” 胡有禄当然能听出这小奶奶的意思自己是个会攀附的看这边富贵了便开始说那边的闲话了。 他无奈摇头举起手对着天空说:“这样我今日就与奶奶就发个誓吧我胡有禄对天起誓心中若对我哥哥有半分歹意就让我五雷轰顶生生世世托生成道中野草被千人践踏万轮碾压……” 这誓言恶毒七茜儿赶紧打断道:“停了停了!你莫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你只说你今天来的本意就成。” 胡有禄心里到底有委屈的闻言眼眶润红就放下手魂不守舍道:“不瞒奶奶这些年我一直心有怨恨为什么旁人家的爷奶便是爷奶我家的爷奶我家的爹爹就是那个样子?可后来战乱了我家却发家了可我日子更是不堪回首…… 我也时常想我哥的我悔的悔当年全家趴在我哥身上吸血我却一句贴心话都没跟我哥说过……可我这份悔却只能对贫寒的哥哥说只有我哥贫寒了不如意了他才能看到我的本心……” 他到底是哭了用袖抹了下眼泪道:“可我哥哥现在富贵了我就说什么都没用了!这样也挺好的真的我高兴我哥越好他们就越会后悔我就更高兴了……” 佘青岭悄悄从后堂溜溜达达的出来看自己儿媳妇听的瞠目结舌就对她比了个嘘…… 比完他也坐着听胡有禄说着他憋了多年的那些话。 胡有贵流泪轻笑:“我今年二十命数割成上下等上等的时候有娘有哥下等的时候一无所有可我也不敢埋怨我这是报应! 知道哥哥活着我就恨不得给满天神佛磕头我哥活下来了老天爷还给了他大富贵了!您看这世上到底是还是恶有恶报的至于我家里从前我想过为何他们要那样凉薄……” 听胡有禄说爷奶七茜儿难免就想到自己家的老太太。 便也喃喃道:“是啊又是为何呢?” 胡有禄心里早有答案便叹息道:“也没什么穷乡僻壤偏家在大村又只生了个独子心中惶惶更愚妄无知我爹那人也是自小无有兄弟扶持怕被欺负便装做莽汉伪装义气鲁莽久了他自己都信了。 不瞒奶奶学生也是前几年才明白这个道理的这些事情过去便过去吧学生此次来真就只一个想法劳烦您跟我哥哥说我哥~是苍鹰……” 将脸上的眼泪全然抹去胡有禄整理仪容双手肃然拱起对七茜儿道:“劳烦奶奶与我哥说胡有贵万里霜雪都过来了如今更是横海脱凡麟大鹏一冲终霄汉的好时候请他切不要因凡尘蠢物动了灵窍秋草一样的人配不上他计较的无论如何万请哥哥忍耐几年便从此海阔天空。” 胡有禄说完告辞而去。 这人走了半天佘青岭才轻笑了一声道:“到也有点咱家老五的骨头说的也算在理。” 七茜儿扬眉轻笑:“什么时候?一个太学学生值当您这样在意的?” 佘青岭站起来笑道:“到底是牵连了家里我就命人去国子学问过这孩子品行你当他的先生怎么说的?” “怎么说?” 佘郡王便难得赞了一句道:“天份倒是一般却是世间难得肯吃大苦之人这便有些可怕了。” 他说完束着袖子来到门口见下了秋雨就吩咐下面道:“给出去那位送一把伞。”吩咐完回头对七茜儿笑道:“世上最难以捉摸便是亲缘你说是吧?” 七茜儿闻言怅然却不知在这偌大的燕京有人与从前和解终将自己解脱出来偏就有人明知是深渊却要笑嘻嘻的跳了进去。 开国候府脸上紫痕半面的妇人一身孝的跪在灵前她麻木的烧着纸钱眼里全是惊悚过后的茫然无措。 偶尔这妇人抬头去看灵台那上面却有两块灵位一块写着她公公的名字一块却是她的太婆婆…… 乌秀闲闲的靠在门边不断用手指掏着耳朵脸上更挂着诡异的笑容捎带还不屑的撇一眼院中帮衬的谭氏族老等人。 就是这些人昨夜忽入府将钟氏从关押的佛堂拖出灌了毒酒做成自尽的现场。 看弟弟不动乌灵便抬头唤他道:“阿弟过来老太太从前也疼过你你给她烧点东西吧……这家里……” 她看看左右有些难过的说:“一个咱房里的男丁都不在。” 乌秀听话乖乖过去烧纸耳边就听姐姐唠叨道:“也奇怪了你说是谁给老太太写的信不是说瞒的死紧么?” 她却没看到她弟弟低着头竟笑的犹如恶鬼他一张纸一张纸的烧着耳边听到脚步便端坐跪好叹息哀伤道:“老太太您这又是为何?” 更多人闯入院中一串急促脚步传来乌秀便手握烧纸用脑袋撞着灵台大哭道:“老太太您待我如亲孙般谁能想到……末了末了竟是我这个不成器的送您啊老太太……” 【初出茅庐】 114、第 114 章 “小七~!” “六爷~!” 御花园半面亭隔墙外, 两声宛若傻子般的欢呼, 将小亭周围本压抑的气氛瞬间破坏了, 心情本不愉的皇爷闻声一滞, 就干咳几声后问:“何人在那边喧哗?” 张民望赶忙过来回禀道:“皇爷是六爷还有……那头的老七。” 他用眼睛往南门的方向瞥了一眼皇爷便无奈了。 这世上能忍住六神仙那些神仙古的人物不多老刀们算是唯一一波了。 六儿看上去憨厚, 其实最能分辨好坏若是旁人对他的态度只有表象他是轻易不上前接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小六最爱找的就是那边的七刀管四儿。 用青岭的话说算作是一家一个傻子, 就都忍了吧。 他还说:“难不成陛下还能给小六再找个傻子陪他玩儿?每日听他滔滔不绝说那些神仙废话两时辰的人这世上还有么?” 细想想, 还真的没有, 从此皇爷也就不问了。 再说, 人家好朋友在隔壁约见, 也不知皇爷今儿会在御花园议事啊如此便谈不上冲撞。 半面亭外孟鼎臣与自己的四大执令正跪地请罪, 还有几位与情不移刺杀谭士元一案有关的几位大臣也是满面的沉重低头含胸看地面儿。 其实也不怪九思堂便是计划再周全, 孟鼎臣也不会想到钟氏会毒杀亲子如此想想便觉悲愤心里已将谭家骂了千万遍。 现下最重要的是捉拿情不移归案么?非也!而是大梁的颜面就想尽一切办法也得找回来呢。 一小太监急匆匆而至跪在厅外禀报:“启禀陛下护国寺四苦大师北派功家十二门新任门主正宫外求见。” 跪在地上的孟鼎臣闻言身体一动双手便暗自握拳。 倒是皇爷听了忽就发出一声笑道:“他们来见朕?呵可算了从前朕做都督的时候倒是日日有闲空可是他们不理咱啊现在?朕哪还有那个闲工夫五郎你先起来吧。” 孟鼎臣暗自松了一口气告罪后站起。 雀鸟在花园叽啾皇爷站起来本想安慰臣下几句一张嘴却是满腹的牢骚:“这段时日朕也暗想那情不移如何就变成这般摸样?想当初朕起兵南派功家多次相助于朕你们的好处朕是记在心里的秦舍有功朕难道不知?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律法之下……” 他正预备长篇大论那墙外忽又传来压抑不住兴奋的欣喜声。 “哇!这么多啊!” “这算什么?我父皇那边多的是他又用不完你看看可是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种一色堂多谢六爷。” “无事无事!咱们兄弟不说这些你拿回去随便使着没了就尽管与我说……” 家里出了贼皇爷实不能忍便对张民望吩咐道:“把人叫过来这才识了几日字?就敢用朕的一色堂了?你你给朕再去把他哥找来还有朕的那个混帐东西什么叫朕多的是?朕也没有几刀一色堂了!” 张民望忍笑遁走。 看他离开皇爷到底摆摆手道:“今儿便这般吧五郎你去将贞儿叫上……过去种种谭家再有不堪而今人死灯灭还是去拜祭下吧。到底从前路过孑城朕也吃过她亲手奉来的一餐饭食谁能想到会是这下场……” 大臣们告辞离开御花园那刻孟鼎臣真心实意看向远处发自内心的感谢六殿下对了还有那倒霉的七刀。 大家分工各有不同佘青岭此人最知本分他养出的儿子也从对在九思堂越界半分孟鼎臣心眼不大对长刀所的印象却是过的去的。 陈大胜不知道弟弟给九思堂扛了锅他听到宣召便是一愣而今他安排斥候私密事宜就住在干爹这个位置在外宫的小院子里。 猛听皇爷喊自己他便看看桌面寻了捧盒将自己预备好的一些情报放进去急步去至御花园。 他捧着盒子跟在张民望身后往半面亭走到了近前便看到自己家小七还有六皇子正跪在青石地面上。 秋凉无风陈大胜就用眼角瞥了一眼这俩倒霉蛋膝下看垫着薄垫儿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捧着盒子呈于御前。 皇爷看到这个盒儿便头疼他也没有把陈大胜当成外人第一句话问的却是:“青岭这几日在家做什么呢?” 陈大胜老老实实回禀道:“回陛下也没做什么跟从前宫里一样看书画画偶尔遛弯儿倒是今早我爹说过些日子便入冬了他养的那些鸡鸭最近死了不少怕寒袭现下正在家里指挥人造窝棚呢。” 武帝听完就好不羡慕的说:“哼听听人家过的日子那叫个自在!再看看朕过的这个日子哎不能比啊……” 陈大胜抿嘴笑笑扭脸看看那对倒霉蛋。 皇爷怕他求情就指着香几上的炉子说:“你别管他俩让他们跪足这一炷香。” 他这般说陈大胜自然不敢求情他是个话少的就侍奉在皇爷身边看他翻动那些斥候新送来的一叠密报。 重要的东西很多皇爷看了半天后就将手停在谭家毒杀钟氏细则上问:“闹了半天这钟氏能跑到燕京裹乱却是收到这乌秀的密信?这朕便想不通了乌家已然败落这乌秀为何又要抽靠山的石基?” 陈大胜语气里不带个人情绪回话道:“回陛下谭家当初允诺乌家东山再起乌家以家传绝技交换又舍了累世家业充做军资助谭家起势然乌家大小姐虽是大妇却始终住步后宅并不被尊重还有这乌秀他已是残废了。” 皇爷见多了这事倒是见怪不怪道:“这事儿倒是像他家的风格可到底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他东西原样盖好指指盒子张民望赶紧过来收走留下君臣二人在半面亭说话。 皇爷道:“谭家的事情最近朕却不想看了。” 属实是烦人了。 陈大胜应诺皇爷却说:“倒是北派功家有意归顺这事九思堂几次上奏只他们的东西与你的口吻却是不同的。” 皇爷说完站起背着手就往外走陈大胜相隔一步半跟着路过两个倒霉蛋的时他又看到小七身边打开的提盒内竟满是宣纸? 待离的他们远了陈大胜才用并不高足够陛下听清楚的音调说:“自我主登基不论对何事每每必亲策之您呕心沥血方有我大梁初盛气象您让我管着斥候不就是看臣心里并无南北江湖之分么臣心无所向现在如此以后必也是如此。” 皇爷满意的点点头又走一段路看到宛若一潭死水的莲池便住步叹息道:“自打你们二将军的脑袋从这里找到朕便命他们把一池莲藕尽数绝了根还是去岁那会子你爹看宫内记录还多次提及这里你可知从前住在这里的皇帝最爱什么么?” 陈大胜摇摇头。 皇爷便笑道:“他们跟朕差不多就拘在这院子里早朝后多半会乘轿佛堂拈香再在这个池儿里喂鱼在这个池儿里泛舟在这个池儿边作诗在这池儿边上与嫔妃闲话前朝遗留足百本穿戴档录呵如今朕也差不多了就成天换各式儿的新衣裳穿了也没人看远的地界去不了就围着这水池子转悠日复一日的……” 陈大胜老实人闻言半天后才实在的说:“这也太没意思了。” 皇爷闻言使劲点头:“可不是!从前你爹在这破园子里的时候他还能跟朕斗斗嘴可他一走哼!朕就是那洪水猛兽谁还在乎朕的心里想什么?无所求的不想我有所求朕又不待见……” 这一顿牢骚显见最近皇爷压力颇大加之佘青岭不在他便犯了帝王小心眼儿的症状看谁都不顺眼起来。 陈大胜入宫还是头回见皇爷罚六爷。如此他便小心翼翼问:“陛下臣看小七身边有个盒儿?” 皇爷闻言一些抱怨顿时飞了他就气哼哼的扭脸问陈大胜道:“我说臭头你家了不得了都知道从宫里捣腾东西回去了你可知否?” 陈大胜都被问愣了他眨巴下眼睛老实人对这样的情况也就一个态度我不吭气您随意说吧。 皇爷习惯他这死样子也不等他捧哏就气道:“这小混蛋伙同六儿偷了朕的一色纸!你可知?” “不能!”陈大胜理直气壮反驳:“小七没那么大的胆儿。” 皇爷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便抱怨道:“他是没有可朕的六儿有也都是你们惯的他这才识了几天字儿书也没读几本倒是知道好东西了敢拿朕的一色纸用?” 陈大胜看看远处那跪着的小可怜心思一动到底跟皇爷说到:“皇爷其实小七找一色纸也不是给自己用的若臣没猜错他找这东西怕是想讨好瑞安先生吧。” “宫瑞安?”皇爷愣怔下问:“小七什么人怎么跟凤池居士混在一起了?朕记得那宫先生入京没有几日啊?” 陈大胜点头叹息:“回皇爷其实这段时日臣也在查这件事原本想着好歹找到实证再跟您禀报可是今儿小七犯了错臣就跟您求个情小七就着实可怜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皇爷都听愣了:“可怜?他有什么可怜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么?” 陈大胜点点头:“哎!有的。”他说完对远处招招手便有小太监搬来椅子放在莲池边上。 陈大胜扶了皇爷坐下皇爷摆手也示意他坐他便盘膝坐在莲池岸边的青石条上说:“皇爷还记的前些日子小七一直犯心疾之事吧?” 皇爷这才想起此事便对人吩咐道:“呦朕还真的忘了叫那俩兔崽子别跪了都去半面亭里面练字儿去他们拿了朕多少一色纸便让他们写多少张的字儿写字儿可不累人。今儿不写完晚膳他们也甭想了。” 等小太监走了皇爷这才正色道:“难不成管四儿得了心疾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内情么?” 陈大胜肃然点头:“有的皇爷可记的小七初犯心疾那日家里来宫里寻当班的御医到时却看到国子学的大先生他也派人来请人呢说是瑞安先生也得了心疾。” 皇爷若有所思后点点头:“没错有此事。” 陈大胜便叹息道:“不敢欺瞒陛下臣也是最近才得知小七身世他与我说他其实是宁江鹤召书院山长赵东津的……奸生子来的。” 皇爷总是眯着的眼睛忽然就瞪的溜圆。 陈大胜带着足够的心疼道“我家小七自小不得人待见被婢仆欺辱长大打小跟家畜同圈那家里是个人就能随意打骂他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不到成人便被那边的管事拐卖给了人牙子……” 皇爷倒吸一口冷气颇震惊的看着陈大胜问:“竟有此事?” 可陈大胜却看着陛下也是满面露着疑惑道:“皇爷臣却看此事有蹊跷您知道么自打那宫先生入了京他与小七便开始一起犯心疾他病小七必病他疼小七也疼小七难受他必也不舒坦。 小七那日回来告诉臣他第一次与宫先生在来县遇到对方就诧异急了还说他与宫先生的二儿子竟生的一模一样的……” 皇爷越听越惊就缓缓的站了起来。 陈大胜也站起来他的那张老实脸便露出些许神秘道:“您知道么臣心有疑惑便派人去查又有前日斥候带回消息臣一看便彻底疑惑了。 那鹤召书院的赵东津与宫瑞安虽师出同门然则宁江本地说起学识修养第一必是凤池先生宫瑞安而后才是赵东津他们私下里就着实不合根本不来往如此便令人更生疑惑了……。” 皇爷原地转了几圈后忽正色对陈大胜道:“朕推敲此事且细节上还有不少漏洞。” 陈大胜躬身道:“正是这样现下还有第二批斥候未归想来再过段时日早晚就水落石出最怕却是如臣推测便是人间惨事了。” 皇爷倒吸一口凉气细思半天后才吩咐道:“此事便如你所料却也不可大肆宣扬还需暗中查访才是我朝刚出钟氏杀子一案已坏了民风若宁江两大书院再出败坏德行一事怕就要成为大梁丑事了…… 朕什么都没做偏又要为这些背德的歹人背锅只碰个地动山摇的灾祸便是朕德行败坏引天地之怒了!那些百姓才不管朕是不是无辜冤枉的。” 陈大胜慎重点头领旨后又与皇爷坐在莲池边半响皇爷终幽幽道:“这世上地动山摇也坏不过人心若是此事为真小七~还真是太可怜了本该是儒门书香凤凰儿谁敢想会这样的亏他遇到你遇到青岭现在总还有朕给他撑腰多机灵一孩儿……你且安心无论如何这亏~咱不吃。” 陈大胜跪下替管四儿谢恩。 皇爷就让他起来无奈叹息道:“哼你回去问你爹从前我二人入的那些坑见的那些反复小人还真多为读书人这两年朝中大臣对朕建九思堂多有微词朕又何尝不知? 可遇到难事儿朕却最爱用五郎与你便是这个理了。那起子人模狗样光鲜亮丽的没想头便风光霁月仁人君子若有些心事儿那是什么隐私手段都能拿出来的……。” 陈大胜满面同情表达完意思就说:“可不是这样小七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没事儿就爱找些稀罕的文房往国子学跑着您不知道每次他回来都是喜滋滋的满嘴都是先生长先生短就听的臣心里宛如刀割一般。” “哎呀父子天性啊都血脉里管着呢你看六儿淘成什么摸样我们也是分别了好些年可见了面那是瞬间就亲此事也算是苍天有眼到底否极泰来了。” 皇爷说完站起又与陈大胜溜溜达达的回到半面亭。 半面亭内管四儿与六皇子趴在一起正愁眉苦脸的写大字。他就不是个爱读书的最怕就是被人拘着学文路上的东西。 写着写着便感觉身边有人他抬脸一看却是皇爷管四儿便丢了毛笔跪下请罪道:“陛下臣错了。” 陛下看着他这张脸又去看案上歪七扭八全无形体的大字他便露了一脸的慈爱道:“得了就起来吧咳最近那你不是不舒坦么?” 管四儿多机灵立刻便西子捧心开始皱眉皇爷忍俊不住就踢了他一脚道:“少抖机灵自己家里的破纸尽你用你又能写几张?还用的着跟六儿要?你脸上长的那是嘴就不能跟朕说?得了今儿就这样吧下次再犯就看朕怎么罚你。” 管四儿大喜看看自己哥哥见哥哥也不怪便认真谢恩。 六皇子见管四儿没事儿了也是一脸惊喜的想停笔却被皇爷呵斥道:“没你什么事儿!败家的东西他写不完的那份也归你……” 可怜的六神仙如五雷轰顶瞬间笔都拿不稳了。 看陈大胜带着满面懵懂的管四儿要走皇爷到底喊住他们道:“且等等来人再给他带两刀一色纸再把朕留的葛墨也也给他带两条有好点毛笔也给他寻几支可怜的就见过啥好东西?几张破纸也值当转那么一大圈儿?” 六神仙便好不委屈的看着皇爷想爹儿臣早晚就被您逼成个哪吒到时候您便后悔去吧。 管四儿谢恩皇爷却满面慈爱的说:“你哥哥与朕说你长进了这很好还说你最近就常去国子学找宫先生讨教学问?” 管四儿满面震惊他怎么可能出去讨教学问?然而哥哥这般说了却也不能欺君不是无法只得含泪认了。 皇爷深感欣慰便抚着胡须道:“凤池居士德高望重学识更是儒门魁首你既然想学便要收拾你这蚂蚱般的心性好好跟你咳学习才是。” 如此管四儿便提着两刀一色纸外加俩条未来媳妇家的葛墨他也不敢说自己肯定不缺这个反正葛家之事后燕京凡手里有点葛墨的那都发了。 哪怕是如今葛家的方子已经成了皇家的东西可葛墨就是葛墨宫造出来的再好也叫不得葛墨了。 陈大胜与他在宫门口分别起先管四儿还提着盒子蔫蔫的跟着哥哥。 陈大胜便训他:“你要好纸咱家里没有么?” 管四儿本就一肚子委屈闻言就抬脸道:“哥我咋知道六爷是偷的纸?” 陈大胜就恨铁不成钢的骂到:“偷个屁!你是赶上好时候了我也不惜的说你人家从前不知拿了多少人家六爷是拿老子的东西天经地义跟你可不一样你啊你这个是腿拐遇到车轴断了就认了吧六爷做事儿向来随心下次多少注意些。” 管四儿无奈点头跟在哥哥身后没几步却听他老哥满面嫌弃道:“你跟着我干啥?” 管四儿都要疯了抬脸说:“回家啊?” 陈大胜却指着那盒子骂他道:“你可甭把这贼赃拿家里去好叫你先生骂死你不是给人宫先生的么?你去那边吧。” 说完也不管人管四儿愿意不愿意他上了家里的车儿就离开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被哥哥舍下。管四儿心里凄凉就憋着嘴一路磨磨唧唧的到了国子学。 宫先生今日未曾开课正与国子学新来的先生议论生源一事说是礼部的消息明年之后国子学入学须得五品以上及郡县公子孙从三品曾孙方有入学资格。 管四儿进门便听到这话如此便开口道:“这不可能皇爷没说过这话现在朝上自己人都供不上了还限制?” 管四儿一开口宫先生便觉心里一阵心疼他瞬间蹦起扭脸便对管四儿道:“呀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本就被哥哥甩下心里正别扭听到宫先生这样说管四儿心里就越发委屈了他带了一丝从前从未有过的小脾气就举着那盒子道:“莫不是您也嫌我烦了?我我给您送这个来了放下这些我便要走的。” 宫先生刹那否认:“怎么可能!不可能!欢迎还来不及呢你你这就要走啊?” 没来由他一阵心酸舍不得这孩子便收下盒子不及看内有何物的丢在一边却一把拉起身边的那先生道:“来你且不急走呢说来也巧我他他也是将来的吉东裕奔鲲先生他是教授二礼的你你……” 也不怪宫先生说不清话实在是他每次看到管四儿都这个样子。要半天儿才能将脑袋的想法连上嘴儿。 那吉先生来回看这二人心里奇怪他便问了句:“凤池?这位却是您家哪位公子啊?” 【初出茅庐】 115、第 115 章 “……后来, 宫先生就解释了半天儿, 吉先生才相信我们不是父子, 哥, 你们说有意思不?” 被人误会是父子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管四儿一连三日每次用膳都要满面兴奋的说起这事儿。 他啰嗦老刀们却不觉着弟弟讨厌, 每次都是笑眯眯的听完。 每次还说:“是么那还真有意思的其实我们看你跟宫先生也像是有缘分的。” 听哥哥这样说管四儿便极兴奋的点头:“宫先生来燕京第一日遇到的便是我可不就是有缘了。” 他说完扒拉完饭, 一抹嘴站起来就走。 陈大胜就在他身后笑着问:“又去国子学啊?” 管四儿声音越来越远:“是啊大哥, 晚上我要去宫先生家住去, 先生今儿要给我讲他们山上的事情, 特别有趣儿……” 余清官放下手里的布巾, 接过侍从递来的清茶漱口吐出水说:“这是有了爹连哥哥们都不要了啊。” 童金台也住筷嘲笑道:“二哥这语气, 怎得醋味这般浓小七有个爹疼爱不好么?你看你家寿田便是入了内卫, 哪回不当值不是转身就往咱长刀所跑找爹上次我还听他们说你家小子在外吹牛说你一刀下去!能斩五十层牛皮!” 听到儿子崇拜自己余清官自然是高兴的然而还得谦虚两句不是如此他便干咳几声后道:“至多二十层咳那臭小子我就在他面前说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兄弟们七嘴八舌打趣余清官可陈大胜却为难道:“就怕过些日子第二批斥候回来事情跟咱们想的不一样。” 老刀们瞬间不吭气好半天马二姑才强笑道:“嗨那又有什么反正他也不知道。” 童金台很勉强的笑道:“是是啊反正他也不知道。” 自打小七痴迷国子学开始他就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快活没人想他失望的便集体把此事都隐瞒了。 又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大不了就认个义父呗。” “那也~行。” 一场秋雨一重寒凉钟氏与谭士元出殡没有葬回邵商却借了谭士泽的光葬在了燕京。 出殡这日清晨陈大胜早早换玄色衣衫又从书房暗室取出一个匣子将里面一卷羊皮制成的名录取出。 伸手取刀划破手指他用力在谭士元的名子上轻轻划过而后便安静的坐在椅上看那张满满的名录。 “头儿时辰到了。” 陈大胜应了一声后站起边卷这张羊皮边轻声叹息:“总算第一个解决了……” 古老的燕京长街草草汇集的谭家子弟披麻戴孝急匆匆各房赶来的妇人坐在丧车上面色阴郁不想哭哭不出只得拿帕敷面做了亏心事般碎步急促。 两口并不奢华的棺木被缓慢抬起有道士飞扬一把纸钱便有雇佣而来的孝子贤孙扶灵哀哭道:“好苦啊不舍啊……亲人啊……” 乌秀低头看着自己的外甥微笑:“小崽子你就说你上不上车吧” 小小的谭兴业却仰着脸看着自己的舅舅满面倔强道:“我要找我爹!” 乌秀一把拎起他后脖领子道:“你爹看不上你。” 他把外甥塞进姐姐的车。 乌灵接过儿子安慰的摸摸他的脑袋抬脸看向队伍最远的地方那里白茫茫草枯枯一片哀色可是为亲爷爷捧灵的孙子却不是嫡出而是长孙谭兴源。 七八岁的小孩儿心智不全知道阿爹带了哥哥去他习惯这种失落表情便沮丧无比。 乌灵怕儿子失望便看向弟弟哀求:“阿秀。” 乌秀本不想管这事情却最心疼姐姐他无奈回身伸出两只手对外甥道:“来我带你骑马。” 可惜他的小外甥也与旁人一样看不起自己的舅舅便倔强道:“我才不与你坐你你的马没有我阿爹高我我爹的马特别高可以上天……” 乌秀冷笑着看这孩子到底一把拉下车帘嘴里低声道:“好血脉一家子白眼狼……” 说完他拉过高价购于六骏马场的名驹纵身上马之后更多抽泣声响了起来。 大家宗妇出行身边总有声势乌灵没有只有弟弟缓慢的护着单车向前行进…… 偶尔乌秀看向车窗谭兴源那崽子便立刻躲进车内没多久又探头看自己的舅舅周而复始。 钟氏与谭士元死的过于骇人这一路便安静非常不论与开国候府多好关系的人家都不敢在路边搭建祭棚。 如此这场出殡便成了大梁开国之后贵门当中最凄清的葬礼。 过六市口子时郑阿蛮站在茶楼二层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叹息:“也算是一代枭雄谁能想到却是这个下场还记得咱们在御前第一次见这厮的时候么?” 常连芳闻言嘴角勾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酒壶叹息:“过来吧说他作甚?” 李敬圭闻言点头拿起筷子给常连芳添了好些菜。将他的碗盘堆的满满的:“就是好端端的别提谭家最气咱小花儿在外征战小三年好不容易得胜还朝了却遇到这样的事情找死都不会挑拣时候……不提了你多吃些这些年在外吃苦了吧?” “小花儿?”常连芳嗤笑出声他无奈摇头道:“这都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你不提我都忘记了。” 南门城楼。 皇爷背着手站看着远处佘青岭一身素衣相陪直到看不到那队伍佘青岭才叹息一声:“听听这离人怨争来争去求来求去一身罪孽就怕轮回都去不得了却是为何呢?” 皇爷的表情是凝重的他坐这个江山谭家属实有功那谭士元再不堪在他脑袋里也有不少很好的记忆可是这些记忆再好终不敌与皇爷有过真兄弟情义的谭士泽。 如此皇爷忽就笑了还扭脸对佘青岭说:“今日阿泽却会高兴的。” 佘青岭点头也笑着说:“那今日我就陪您喝一杯吧再把小六喊来没他不热闹。” 弦弦宫乐深宫奏起他们走下楼台慢慢行走在宫的广场远远的却看到一匆匆身影白发苍苍来至近前。 常免申双膝沉重跪下满目是泪的来到皇爷面前又哭又笑的哽咽道:“陛下臣回来了。” 皇爷震惊半响才带了一丝怒气训斥道:“不是让你们住兵修整再选吉日么?” 可常免申却委屈的像个孩子很是抱怨道:“臣知道啊这不是臣想陛下了么都三年没看到您了。” 佘青岭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君臣亲和一路秋雁浮空飞过雁头是宫雁尾却是那队麻衣出城。 陈大胜带着长刀营的弟兄一路快马来至百泉山最高的石台这里有一所小庙庙的旁边却是一座合葬高茔墓穴顶高几乎苍穹墓碑很大一字都无。 那里却埋着发束几缕不得归了不得归了又知谁是谁的梦中人。 瓜果梨桃肥鸡肥鸭流油的蹄髈蒸好的羊头死不瞑目的看着面前跪着的汉子。 陈大胜拍开老酒坛倒转坛子将上等美酒奢侈的洒出。 他笑的极开心最后晃晃罐子剩下个酒底子舍不得糟蹋便仰头接了几滴喝完就对那孤坟说:“哥哥咱们七个没白活着呢今儿是好日子看到没甭管他是谁造了孽的欠了咱的就早晚有个报应你们可不敢走就奈何桥上等着看兄弟们把他们一个个的给你们送过去。” 余清官拍开酒瓮倒了一瓮自己又开了新的喝了好几口才畅快的一抹嘴道:“哥哥们今儿有口福了这是三家沟二十年的老酒滋味就美的很嘞!”说到这里他扭脸唤自己的崽子:“狗儿子都过来给你大爷们磕个响的。” 余寿田与余有田一脸懵懂的过来被爹按住磕响头耳边就听到他们爹说:“狗儿子给老子记住了从此老子死了坟头平了都没关系老子做了官享过福够了!还能看到你们凭的就是你们大爷们拿血肉之躯横在你爹面前你们才有如今的好日子往后啊就告诉子子孙孙断了老子的也不敢断了这里的记住没有……狗儿子。” 余寿田认真磕头说:“记住了爹以后咱子子孙孙都供奉大爷们。” 童金台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酒葫芦一滴不剩的倒在地上一倒边掉泪可是脸上却在笑着他笑着问面前:“头儿好喝吧?没喝过吧?这可是好东西我媳妇儿偷我丈人爹的哥弟弟出息了得了个大胖闺女生的可白不像我像你们弟媳妇这才头一个阿奶说先开花后结果是大福气。 可是有时候梦里看到你们坐起来就不敢享福了我啊有时候是不敢吃也不敢喝的弟弟如今多吃一滴油我都觉着欠你们的看到了么哥!咱仇家今儿出殡呢就……高兴不……反正我挺高兴的。” 马二姑仰头灌了整一坛子酒喝完急喘又哭又笑后才盘膝坐在那儿拍着腿说:“好!真好……解气儿哥且等兄弟们几日便一个个送他们过去等那起子缺德的被阎王老爷判罪到时候哥哥们便看他们千刀万剐才是过瘾。” 胡有贵是个长相好看内里却是极实惠的人他没有祭酒却搬了一个巨大的炭盆将带来的半车金银元宝在里面烧祭一边烧一边与老哥哥们商议:“今日……也不能抢了从前弟弟就抢不过你们就只好算计哥哥们哧……的亏哥哥们大度也不与我计较这不骗了你们的鞋儿还有吃喝今儿加倍还哥哥们了不能抢好多呢今年有明年有日日有。” 烧到最后他取出一个扎好的包袱十分重视的烧化道:“哥看到你们大侄儿羊蛋没?这是给他的这是我托他干娘给他折的衣衫鞋袜还有零花儿就多替兄弟们疼疼他啊他不是小么?” 哥哥们拜祭崔二典便与管四儿拿着工具给哥哥们的坟头填土拔草最后从庙里借了水拿着白布半跪着认认真真的把坟收拾了个利利索索。 二典话少今儿却有些唠叨他一边收拾一边说:“昨儿就约了全子哥可哥说没跟哥哥们共死便不敢来哥哥们面前拜祭那有啥啊哥哥们大度肯定不怪他全子哥取了个有钱寡妇生了个大胖闺女他现在过得不错就是不敢想你们也不敢提你们我就说那有个啥啊……” 管四儿用力擦洗几下点头:“对呀全子哥总是想得多……我就啥也不想。” 三家沟谭家葬地谭士泽规格奢华的坟茔照超品大员所建随葬品只比郡王差一等。 他躺在地下四重棺椁中身裹银缕玉衣胸前放一卷受封国公圣旨尸身周遭放着四枚玉金银铜帅印睡着的枕边却有一把黑漆漆的发束五十万贯铜钱就放在他的钱库……钟鸣鼎食器物堆满墓室正中墓道一眼望去棺椁之前却只有一副破甲一把长刀。 地面之上一里远临时修建的墓穴寒酸钟氏恶死没有坟茔不得立碑便睡在她最爱的儿子旁边。 谭唯心想进入墓道却被二哥一把拉住斜眼看着他道:“这是我的阿爹我的阿奶你爹的坟……” 众目睽睽下一个大巴掌过去谭唯同冷淡看看二弟转身走到三弟面前缓缓蹲下道:“弟你身上有伤哥背你。” 谭唯同缓缓趴在哥哥身上随着墓道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他终于哽咽道:“哥~!” “恩?” “我尽力了。” “哥知道。” “可爹为什么还要死呢?” “那是我们没本事。” “我想有本事。” “会有的有哥呢。” 没了爹的三个孩子慢慢跪在棺椁面前最后看看最疼自己的父亲还有奶奶。 谭唯同上了香带着弟弟们磕头后对着棺椁说:“儿知道爹您一直在争您跟二叔争跟皇爷争跟这世上一切人争他们都说爹不好没二叔能够。可儿却从不觉着那有多重要您是世上最好的爹最好的阿奶。儿没出息到底无法护您……” 他一伸手左右搂住自己的两个弟弟对可怜巴巴的单层棺椁说:“孙儿今日在此给您起誓您为我们挣来的这家业这份体面儿便拼尽全力也会为您保住!爹奶!你们安心去以后他们还有我呢总过的不会差了。” 谭唯征脸上红肿麻木磕头。 瘦成一把柴的谭唯心咳嗽一阵慢慢磕头可是表情却是愤恨至极便咬牙说:“爹奶且委屈几年总有一日儿把中间那个起出来再把你们葬进去……” 谭唯同却看着弟弟说:“有点出息你若长进便给咱爹再赚一块葬地。” 谭士泽的墓葬地玉带腰中挂三山背靠中属上等吉穴。 地面之上谭守义的族弟谭守林看看左右估摸下时辰就对祭祀点点头。 那祭祀举起长长的幡子对着四面招展他喊着钟氏谭士元的名字道:“回家啦……回家啦……回家啦……” 谭守林倒退与族弟嘲笑:“回个球的家这儿哪是家呀这下好了扎个堆儿守孝啥好饭都吃不上喽。” 他族弟拍拍他肩膀:“收声亏没吃够么?” 一里之外谭士泽坟前身穿黑色大氅的人牵着一匹黑马她缓缓来到他的坟前。 情不移慢慢摘下帽兜坐在墓碑前好珍惜的来回抚摸又把脸贴上去感受了一会才说:“傻子我给你出气了他们两个从此再也不敢欺负你了……傻子你高不高兴啊……早跟你说了跟我走多好啊……” 情不移的祭祀从白日祭到北斗升起她烧了半条街收拢来的祭品最后终于上马回头看一眼墓碑到底绕着燕京城一路往玥贡山的方向而去。 秦舍与玥贡山交战许久她总不能让老父独自支撑只可惜她行马来到官道一处祭亭外却远远看到了数十盏火把亮了好大一段官道。 有人阻击情不移便一挥马鞭纵马加速向着障碍冲去眼见就要冲过忽从那障碍正前方猛的袭来一阵滔天杀意她纵横江湖鲜少敌手交战无数却从未接过这种凛冽刀锋。 情不移被迫离马倒纵耳边却听到一声秋瓜熟透自然崩裂之声。 咯…… 待她落地几十盏火把通明之下她便愕然看到自己的马匹左右分开鲜血四溅倒在二十多步之外。 而官道正中那人已然收刀他穿一身红底金织斗牛侍卫衣衫年纪不大二十出头双目明亮脸颊却因喝了酒而淡红情不移却看不到他的刀这种进攻的方式却是熟悉的。 她极愤怒瞪着陈大胜喝道:“你可知我是谁?” 陈大胜轻笑:“情不移。” 情不移下巴微微扬起:“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竟敢拿他教你的武技砍我?” 陈大胜依旧微笑:“尼师犯了国法。” 情不移冷笑:“那又如何?” 陈大胜却道“回头是岸。” 情不移有些生气:“你难道不知我回去是个死么?今日必你死我活有什么招式便放马过来我秦舍从无畏战之人!” 陈大胜却摇头叹息:“尼师定然没有读过几本律书不读书~总是要吃亏的。” 情不移被他气的倒仰铮亮的脑袋在月下发着皮光她一甩青锋骂道:“你讥讽我!” 陈大胜却点点头认了:“没错。” 情不移冷然肃穆正要攻击陈大胜却认真抱拳对情不移施礼道:“尼师我大梁初立万民刚安尼师多次在燕京犯罪若不想连累秦舍三千弟子从此不敢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最好便与小人回去认罪伏法。” 情不移吸气制怒:“回去再给你们送到刑场众目睽睽之下砍去脑袋被羞辱么?” 陈大胜又是一声叹息:“所以说到底要读书啊……”他看情不移就要暴怒今日喝了些酒酒意上头自想早点结束此事便说: “尼师好糊涂你在燕京犯下的过错也不过是违抗宵禁令未上斗台使人多次重伤而已谭士元早就出家为僧又被撵出家族他算不得勋贵也不是朝廷大员不过朴素平民而已至于他的死又不是尼师动的手好端端的尼师为何想不开非要背个缉拿令连累本就因玥贡山纷争已损伤的秦舍?” 情不移有些呆愣仔细一想却好像是这样啊? 她有些困惑的说:“我贫尼我从前好像刺杀过杨藻的……” 陈大神心很累的叹息:“那时候的情不移受人暗算本就神智不清我主大度要计较早就计较了所以就说要读书啊……我记的尼师当初为了支援情郎秦舍也是出了大力气还有过爵位封赏而今尼师犯的罪过大不了就拿爵位抵实不够你家秦舍还缺这几两碎银子么?” 情不移江湖中来根本不知道律法还可以这样解释。 她舔舔嘴唇想起白发苍苍的老父还有未成的师弟等人到底说:“……难不成杨藻给我下的诛杀令是假的么?” 陈大胜轻笑:“尼师怎能直呼我主姓名这一点以后还是要改的我主金口玉牙说诛杀你便杀你了这点却不是作假的只可惜九思堂那帮子笨蛋不没找到你又干我何事? 今时不同往日谭士元死了再诛杀尼师又有什么意思?而今我主要个体面大梁律法要个体面朝廷更要个体面只要尼师与我回去再听我的安排别的不敢说我却能包你无事。” 至多流放三千里呗。 青锋缓缓收起情不移前后思想到底问陈大胜:“我与你素不相识……”她语气忽疑惑上前一步看着陈大胜的脸仔细打量才继续问:“却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陈大胜坦荡荡不承认:“尼师定然记错了咱们从未见过!” 情不移哦了一声:“哦可我还是信不过你。” 陈大胜早就知道会这样便轻笑道:“尼师可记的禁卫牢狱?” 【初出茅庐】 116、第 116 章 (116) 情不移于大梁宫南门投案, 就震惊了整个大梁朝。 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 这个疯子会投案自首的。 按照朝廷对江湖人士习惯分析, 此恶尼手段残忍, 行凶之后该当浪迹天涯才是反正对他们而言朝廷的律法针对的是他们可以欺压到的黎民百姓自己自然不在其中的。 谁能想到情不移竟会投案自首, 这就震惊了整个朝野乃至江湖。 皇爷初闻此事也是震惊然而与情不移一番交谈后他的心情又莫名的好了起来。 皆因情不移很坦率的说谭士元辱了阿泽又辱我我对他自然是恨不得食其肉方解恨然而我与你, 与大梁是没有仇怨的。 这个国家的建立。是我情郎耗尽整个生命盼望来的我又怎么忍心在它身上抹黑。 而今谭士元已死, 还不是我杀的, 我自然要来投案, 对于我多次违反禁令在燕京与人决斗也非我所愿, 谁让那些老隐要阻碍与我。 总而言之这话是陈大胜说的情不移翻身又学给了皇爷。她本人脾性倔强, 向来直来直去从不拐弯。 皇爷原本十分生气而后又觉着情不移不错了好歹也差点成了自己的弟媳, 差点就差一点啊这是多么好的女子坦荡坦率至臻淳朴真是太可惜了。 谭家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秦舍得知情不移投案没多久快马送来当日皇爷赐秦舍的赏封还愿将祖业之下的铜矿一座做赎罪金。 刑部官员翻阅了整部律法甚至朝堂之上也多次议论此案几位老大人也是交流过几次都说便是按照最大的刑律去判决情不移确实罪不至死。 再者情不移作为大梁设立九思堂建斗台之后的第一个违反禁令者她能投案自首对江湖人士实有震慑作用然而人家投案了还把人家杀了? 这就效果不好了。 情不移最终被判流三千里终身不得踏入燕京半步且她流放那个县就在秦舍山下。 情不移离开燕京那天陈大胜带着老刀们去相送看那尼姑老老实实戴着枷坐在驴车上离开陈大胜看着也觉微妙。 童金台拉着马缰绳好奇问陈大胜:“头儿你是怎么说服她的也不怕这女尼反手卖了你?” 陈大胜表情肃然直至看不到情不移身影了他才淡声道:“此女自谭二死后已堕入魔障她吃的那些亏那些不是如此。咱又是谭二剩下唯一的老刀她自然不会信我可她信谭二!” “所以她还是疯癫的?” “恩。” 马二姑催马上前问:“那又为何让她投案?” 私下里做掉不是更好么? 陈大胜看看左右最后便神色肃然道:“有个道理你们得记住将咱从魔窟里带出来的是皇爷我等一身荣耀皆来自于国情不移杀不杀谭士元她都得有个去处只不过……如今算作是个好去处罢了得了都回吧明儿小花儿他们该回来了。” 永安三年初冬开国伯常免申结束了长达三年的平叛得胜还朝洪顺自此彻底消亡。 这月武帝连下十二道圣旨封赏有功之臣常免申进封侯爵食邑两千五石其三子爵升一等常连芳授开国子食邑五百。一月后常免申兵部交帅印调入中路军都督府升任左都督。 同月谭守义于任上接旨圣上训斥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可他身上的侯爵却降为伯封邑也被砍了一半。 世事无常楼起楼塌不过一念之间倒是一些老大臣说从前谭士元做事手段毒辣谭家子弟又形式张扬如今时候正好出这样一件事反倒是好事了。 然而正在众人议论常家富贵谭家倒霉之际由地方卫所亲自押送的几辆囚车却悄然入了燕京进了刑部的死囚牢。 彼夜管四儿刚从衙门回归便被七茜儿带着一众丫头一拥而上将他送到浴室从头到脚给他搓了一遍。 待他出来众人又一拥而上给他束发穿了簇新刚做好的六品朝服甚至还给他挂了一条附和品级的玉带他的脸蛋都被涂了薄粉眉毛指甲都被七茜儿带人给收拾的整整齐齐甚至还熏了上等香料。 不知道发生何事的管四儿满面懵懂。他被推出来院里哥哥们?甚至佘先生都在等他? 大家神色凝重。 陈大胜看着如玉公子般的弟弟心里就是一阵疼。 甚至佘青岭他看管四儿腰下空空便微笑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这是要让自己体面的去死么? 管四儿脚有些软慢慢走到先生面前先生却先摸摸他脑袋笑着说:“在咱家院里的人随意拎出一个也是一番波折存活下来的你大了该见到的不比他们少该经历的事情也都经历了 我是信你的。 不论发生何事也要记住你出身长刀营出身郡王府你是我的膝下的孩子……就谁也不敢欺辱你知道么?” 管四儿更懵木讷点头。 佘先生从腰下取下一挂玉螃蟹绦环还有一绣着大象的荷包给他挂在腰上后笑笑道:“去吧!” 就这样管四儿被陈大胜带着上了马车被拉到刑部后面的小堂。 这一路管四儿都没有问哥哥们到底何事做老刀的便是这样最烂就是个死他偏又不怕这个。 只是进了后堂他一眼看到二皇子杨贞到确实有些诧异了。 杨贞这人向来稳重今儿却也是奇怪的见到管四儿不等他见礼便上前一步双手扶起后又拉住他的一只手说:“小七……” 管四儿便打了个寒颤。 这个称呼向来是六爷喊的怎么二皇子也喊了起来。 管四儿觉着自己要疯便啊了一声讷讷惶恐道:“殿下怎么来了?” 二皇子叹息:“嗨能不来么?父皇说了这到底是自己家的事儿。他们跟我说我都不敢相信的!真的!谁能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惨事儿? 可到底委屈了你了小七你安心此案父皇闻听后也是震怒非常特指了唐九源主审此案又怕你委屈这不是还把我也派来了小六也想来的父皇怕他不稳重可就把他着急死了说明儿家去看你呢……” “殿下?”管四儿左右看看问杨贞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杨贞诧异便立刻问陈大胜:“难不成此案小七竟不知?” 陈大胜苦笑:“初露端倪那会子怕就是一场空又怕他冲动想不开这不就一直瞒着呢您知道他这个脾气上来那劲儿谁能收拾住了?” 陈大胜这样说杨贞就不免想起自己那个每日都想升仙的六弟他微微叹息拍拍陈大胜的肩膀道:“哎一家一个也算公平谁能想到小七命数这般苦我还以为长刀营就苦到头了呢。” 他说带着大家往刑部小堂里走没有去至堂内却引着大家一起到了一堵竹帘之后预备从后面观看前面审案。 此时人犯并未带到到有小吏将抄录好的地方官写好的结案实录一一奉上。 皇子在此管四儿没有座位便打开一份借着烛光看了起来看到一半他脚下便有些软要往地下坐。 陈大胜早就料到会这样一步上前就抱住弟弟二皇子今晚特别实在他蹦起来指着自己的位置喊到:“过来过来来这边坐哎的亏瞒着这份刺激是个人就受不住啊……” 就这样管四儿被人扶到椅子上被灌了两口冷茶又被一通扇呼好不容易喘上气儿找到自己他便谁也看不到了只呆愣楞的看着那几张纸半天才苦笑道:“我竟不是奸生子?” 陈大胜半抱着他安慰:“不是!我弟是儒门山长家亲出嫡子身份清贵又怎么会是奸生子?” 管四儿木然点点头吸吸气后又拿着那张实录看了起来看完又从头反复读了三次这才把纸放下道:“那女人她又为何做这样的事情?” 别说管四儿觉着不可思议谁又觉着此案是正常的? 陈大胜摇头:“不知啊。” 管四儿不信就瞪着自己哥哥。 陈大胜安慰弟弟道:“没事儿她就是个铁人今儿哥哥也帮你把她牙撬开。” 可管四儿却蹦了起来他看着外面的小堂道:“哥?为何不过大堂?” 此刻的管四儿看上去还算是平静也可能不敢相信吧。 他死死盯着陈大胜陈大胜无奈就只得道:“这不刚出了谭家母杀子的恶案却不过两月再来个妇人偷子我大梁初立连续出这样的事情于国体教化就实在不好。 你如今才多大已是正六品的朝廷命官万不能因为此事被世人指指点点。此案只要暴露于光天化日能想到你一生不论多努力你都会纠葛在此事当中身上就满是同情嫉妒总遭非议……” 陈大胜没说完二皇子咳嗽一声又接话道:“你别怪你哥他也是没办法你的案子若不是你哥心细那就是个谁也不知道的死案了!这么说吧前朝不论只我朝建立这三年恩科科举举荐出仕出身鹤召的年轻官员现今三十多位了这些年轻官员若只是资质一般舍便舍了可偏偏那都是一等一的良才。 赵东津是鹤召书院山长他不休德使家中妇人做出此恶毒之事连累的却是出仕的在读的鹤召学子……这上下算下来能有三百多位与他有师生情谊这些学子何其无辜……小七啊……” “我知道了!”管四儿出言打断他吸吸鼻子舔舔嘴唇看着竹帘之外的公堂默不作声。 众人不吭气只紧张的看着他。 二皇子瞄到门口值更的衙役见他腰上跨刀便无声无息指指管四儿又指指脖子再指指那把刀最后面目扭曲一咧嘴。 那几个衙役先是嘴巴微张接着明了大惊之下正要蹑手蹑脚往外走却听到管四儿说:“没事儿。” 他扭脸看看众人到底无奈一笑道:“我没事!只是太突然恍若做梦一般……我都这么大了真没事儿!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真相大白沉冤得雪又得皇爷殿下先生还有哥哥们这样护着我我又又怎敢说苦不是说今日夜审么?” 他左右看看:“就……开始吧我真没事。” 一直在角落默不作声的唐九源出言:“那殿下诸位?咱就开始?” 管四儿背过身确定的点点头:“恩!” 二十二年前宫之仪与赵东津都拜在凤梧书院老山长门下读书后两人一起科考又一起在凤梧书院执教。 为方便授课先生的生活凤梧书院周围便盖了几套山居先生们便各自接来家眷仆役有的人一住便是几十年而那时候作为师兄弟的赵家与宫家是紧挨着的。 那年八月赵长溪的妻子曾氏先一月产下麟儿后一月宫之仪的妻子李氏也产下一子可惜此子先天不足生下来哭了几声后便气绝夭折了。 这世上养不大的孩儿多了去了次子出生便亡宫先生与李氏虽难过却也认命他们将爱子葬在凤梧山一直祭祀至今。 可谁却能想到这背后却隐藏了一场骇人听闻的换子案呢。 话说当日李氏产下一个男婴用的却是曾氏娘家派来的产婆那孩子哭没有两声便被两个产婆使香迷过去了又借着清洗胎衣的机会产婆转手就给她换了个死婴抱了出去。 李氏因产婆动了手脚便生产艰难足生两日待孩儿诞下便力竭晕厥。 她却不知那两个产婆将那死婴抱出去给宫之仪看宫之仪年纪不大只是区区一个教书先生更想不到旁人会换了他的孩子加之当年家中成年女性长辈皆不在身边没有经验闻听孩子生下来哭了几声便没了虽悲痛却也只能忍耐更是认命了。 他甚至找了木匠寻了上好的木料看着人家打了一具小棺材那孩子葬进去的时候他还给买了不少玩器随葬。 可谁能想到这两个产婆竟早就隔着院墙将他的孩子送到了隔壁院。 同月曾氏借着孩儿满月回娘家的当口秘密绕路禹州找到了赵长溪义兄遗孀丰氏此时丰氏已产下奸生子被婆家族人百般折磨却宁死不交代奸夫是谁。 曾氏买通看守见到丰氏将婴孩交给她说只要她说这是赵长溪的奸生子她的孩子曾氏便替她找个好人家收养。 丰氏没有退路只能入套第二日果对族人说她的孩子是去岁与来看自己的赵长溪所生。 丰氏说完撞柱身亡孩子转手被抱入赵家赵长溪自然百口莫辩气愤不已对此子更是深恨竟一眼都不想看。 赵家无奈虽相信赵长溪的品行为名声计只得被人勒索出了很大一笔银钱才平息此事。 从此这个孩子便在赵家后院艰难的存活下来一直到他长到十岁左右一次曾氏从鹤召书院归家祭祖见其肮脏之下隐隐却与李氏还有李氏所出第二子一模一样便命令管事私下处置了。 那管事的赌博输了银钱便没有处置只是将他带出卖给了牙人回来却对曾氏说推到河里看着淹死的。 这便是管四儿被换一案的整个过程其中需要提及的是那真正的奸生子曾氏将他抱走之后路过一处深河便毫不客气的将这个孩子丢进了河中。 此案侦破过程并不艰难主要非常案需用非常人破。 陈大胜主管斥候便命人绑了那卖人的管事从管事的嘴里找到曾氏却没有惊动曾氏而是将她身边伺候了三十年的随身婆子也绑了。 要说曾氏此人精明她是真的精明说她傻那婆子从头至尾参与此案她竟没有灭口。 而后众人才从这婆子嘴里知道了曾氏以往做下的事情也不止管四儿一人赵长溪身边还有三房妾氏这些妾氏生下的孩子除了女孩儿只要是男孩子就都被她先后害了甚至这些女孩儿成人嫁的人家也是一言难尽满腹的哑巴亏。 还有赵长溪天性风流他偶尔也会在外留个情睡个花魁什么的然而情他是留了转日离开第二日便定有人上门为这女子赎身从此这女子便不会在人世出现了。 可在外曾氏的名声却是极好的她贤德温婉对长辈对赵长溪的学生都是孝顺慈和甚至有些学生家境贫寒曾氏便是卖了自己的嫁妆也会私下贴补银钱帮助那些学子读书……她为赵长溪生下的五个孩子都被她教育的得体端方在宁江颇有才名。 就是这样一个曾氏被地方衙门秘密缉捕之后她受了大刑即便案情明了她也一声不吭。 如此众人现在推断曾氏犯案诱因却是嫉妒许当年赵长溪对宫夫人有过某种行为被她看到了? 然而审讯赵长溪的时候这位先生诅咒发誓甚至随时都想以死证清白。 那不是嫉妒?又是什么呢? 唐九源坐堂命人将人犯及涉案人等带上来。 这帘子后面的人便凝神看了起来。 最先被带上堂的自然是曾氏她的腿被下面县尊打断走不得是被提溜上来的。 便是这样这妇人一身刑伤也知道今日要过堂了却也要把自己的头发抿的利利索索她衣服早就破了却不知从哪儿寻了针线将破烂处都缝了起来。 因当年的两位产婆早就被灭了口被带到堂上的便是管事曾氏陪嫁的几个婆子还有丰氏族人赵氏的家主甚至她一直不想见的赵长溪…… 一直很冷静的曾氏起先看谁都是满面淡薄甚至赵长溪死死盯着她她都回已冷笑丝毫不见愧意。 直至有人在她身后悲戚的唤了一声娘……曾氏便猛的抬脸对堂上的大老爷说了一声:“大人这是何意?此案是我一人做下!又与我的孩儿何干……” 然而她未说完却有人凄厉的喊了一声:“曾氏!毒妇!我杀了你我来杀你了!!” 宫夫人李氏从堂外卷了进来她今日原本是被传唤作证的听到曾氏已经带到便挣脱开人冲进大堂。 曾氏先被左右开弓打了两个大耳光接着便被李氏按到地上一顿连掐带咬。 “你也配说孩儿这两个字?你是畜生么?” 李氏悲愤打了也觉着不解恨她与曾氏做了多年的邻居知道她最爱脸最后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想法这个半辈子与人为善总是很温和的女人忽伸出手抓住曾氏本就破烂的衣服就是一扯骂到:“你也配穿人衣……待我扒了你皮露出你的心肝看看是不是黑的!叫你叫你欺负我的孩儿……” 曾氏本任她打骂此刻也不得不反抗起来。 宫先生看不像话了就上前阻止却被老妻抓了个满面花李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宫先生骂到:“滚!你滚连自己的孩儿都认不出来的傻子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宫先生捂脸羞愧左右看看一眼看到低头不语的赵长溪他怒上心头瞬间忘记脸上疼痛弯腰脱了自己的鞋跑过去按住赵长溪骑在他身上就打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虚伪至极的伪君子老子就不相信你不知道。” 赵长溪心里愧疚万念俱灰任他打:“师弟!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曾氏这般恶毒……” 宫之仪听到更加生气手下出力打的更狠:“老夫可去你祖宗的师弟呸!你还有脸喊师弟?我让了你半辈子你却偷我的孩儿……” 唐九源看管四儿爹妈没吃亏人家有大委屈了总得让人出气不是就没管。 那赵家的几个孩子看父母吃亏正要上去阻拦管四儿的两个哥哥却十分靠得住也是脱了鞋丝毫不畏惧对方人多也是上去就打……赵家有亏欠便不怎么敢反抗。 甚至管四儿那乳名叫阿猫妹妹。她也扑到曾氏长子的身边抓住人家两把头发不撒手。 李氏使劲打曾氏就怎么都不解气最后她竟上手要掐死这恶妇谁知这手伸出来还没上脖子呢却被一只很有力气的手抓住了。 李氏愣了下回头却看到一张年轻英俊她该认识了最少一千年的脸。 瞬间她就知道是谁了甚至她想若是儿子被她看到根本不用旁人破案她看到就知这定是自己的……孩子啊。 管四儿出来这堂内便安静了。 一切人都看向这对母子。 管四儿艰难的笑笑嘴张了半天回忆了旁人怎么做的无数遍才学会叫娘还叫的好艰难。 他说:“……那娘~您别打了仔细手疼。” 李氏慢慢站起来哆哆嗦嗦伸手想摸自己的孩子看到手上有脏血她就在衣服上使劲蹭。 一边蹭一边哭着说:“我也不配做个娘孩子被人换了我的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傻子!” 说完李氏左右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打完抱住管四儿嚎哭:“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儿啊你千刀万剐了我吧……” 管四儿抱住自己的娘看着她满脑袋花白就特别小心的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说:“……娘啊你莫哭不怪你我不怪你啊您看我好好的呢。” 【初出茅庐】 117、第 117 章 李氏紧紧抓着管四儿, 满心满眼只有他,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一刹那都幻灭了, 她也看不到世上。 管四儿把她扶到一边, 让她坐下握住她的手。 他心里对自己说吖这就是娘亲的手啊, 跟哥哥们不一样跟一切暖和的物件都不一样。 他甚至认真的盯着李氏的小腹心想我我在那里头住过十个月呢。 母子连心李氏瞬间就懂她伸出手握住管四儿的手, 把它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管四儿脸上瞬间就红了。 堂上, 唐九源从地方官基础上复审案件, 便十分顺利, 曾氏犯罪证据确凿, 然而一切人如今都弄不明白的是凡举犯罪这就总要有个原由吧? 曾氏这是为什么呢? 她的娘家与赵家门当户对, 进入赵家也是十分得公婆重视赵氏族中老少对她少有不称赞的。 她有丰厚的嫁妆有不论学识还是样貌都上乘的夫婿, 她有争气的子女那她还求什么呢? 曾氏挨了李氏的打她也不反抗不言不语任人折腾甚至唐九源这个轻易不动刑具的人气的都给她上了拶刑她疼晕过去都是不声不响。 一桶冷水激下去再打便出事了。 甚至二皇子都在后面说也不必问了既证据都全此案到此为止便呈报御前吧。 然而李氏不愿这二十多年她常常噩梦中惊醒她看不清梦里发生何时可是每次清醒坐起就捂着心哭的肝肠寸断。 从前她不懂这是为何现在她知道了她与她的孩儿血脉相连他被人欺负她会疼他被人侮辱她会疼他在战场搏命她满腹委屈夜不能寐。 人家都说她日子美可她就始终有一种不完全的感觉老是觉着缺了什么缺了什么剜心割肉的东西? 人这辈子有的事情要糊涂独这件事若是糊涂的结束她想她死不瞑目! 然而这是大堂之上心有不甘李氏难免就露在了脸上。 管四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娘她难过管四儿就心碎到底母子连心如此他松开李氏的手就对她安慰的笑笑又抬头对唐九源说:“唐大人能否让我这个苦主问一问?” 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唐九源办案多年也是头回遇到这样刚的女子曾氏身上本有旧伤今儿还上了大刑他也是没办了只得摆摆手合起卷宗随管四儿了。 有人搬来一把座椅管四儿慢慢走到曾氏面前撩开下摆款款坐下。 曾氏虚弱感觉到管四儿过来便努力用剧痛的手指撑起自己的腰她想维持一些仪态却疼的找不到借力就狼狈侧身软在地上。 管四儿看着这个算得上瘦弱的女人心里只觉不可思议。 从前他在赵家受罪那会子最爱躲着人去五房家里的奴婢都说五夫人是最仁善的凡举有些错误随便哪一房都不好躲若是在五房便没甚事儿。 他记的小小的他就躲在树后看着这位高贵夫人每天都起的很早她守在庭前送自己五个孩子去家学她会笑着帮他们整理衣衫笑着检查他们的笔墨偶尔还会从孩子的书袋里寻出一些虫儿玩具点心她也不怪就跟孩子们笑成一团儿。 她耐心十足每次整理都会打开孩子们的衣摆一层一层的摸索厚薄天冷便命人加衣天热便千叮万嘱孩子们不敢贪凉。 她总在笑笑的就像个观音菩萨。 而小小的自己那时候也巴望过若是若是这也是自己的娘便好了。 可这哪儿是菩萨啊这是一只披着袈裟的鬼! 因他不说话就默然坐着曾氏到底没忍住就顺着他的靴底缓缓往上往上最后便停在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 他在笑?这小崽子为什么要笑? 管四儿的笑容令曾氏慌张她不敢与他对视便又迅速低下头。 如此管四儿噗哧便乐了他终于说:“其实你也不必说了爷我没兴趣听……”他觉着有些口渴便对那边抄录口供的小吏道:“把你的水匀我一盏。” 小吏一愣赶紧取来未用的杯子反复烫了两回这才双手给管四儿捧了一盏茶过去还很抱歉的说:“小的这种是劣等茶叶沫儿……” 管四儿摇头表示无事端着这茶饮了几口才道:“我呢到底是个苦主是吧?” 曾氏垂首不动。 “那咱两家便是仇家了对吧?” 曾氏身躯一动想抬头却忍耐住了。 管四儿无所谓她的态度只说:“想必这一路你早有消息也知道我如今是什么人了那我倒要谢谢你了没有你一番折腾许我就是个家中老幺也不必支撑门户也不必有什么远大的想头顶梁不用我光耀门楣也不看我我娘生我辛苦折腾两天我才落草这就难免偏爱几分便随便我淘气……” 李氏猛的抽泣一声怕打搅孩子咬住了下唇她的长子走过来轻轻抱住母亲安慰李氏便扎进儿子怀里默默掉泪。 宫先生想过来扶住老妻安慰却被她一把推开。 管四儿看了一眼母亲扭脸继续笑着说:“他们说我爷爷家是有名的商户那我家指定不缺钱的……”他扭脸认真看着宫先生:“爹?” 宫先生猛的一僵眼泪瞬间从眼眶暴涌瞠目半晌才挣扎艰难的说:“哎哎!儿你说你说……” 管四儿呲呲牙:“爹咱家有钱么?” 宫先生确定点头:“有!有!良田几千亩呢!” 管四儿点点头:“那我最小也没出息没被人偷了指定纨绔一个那能分几亩?” 宫先生一愣又哭又笑:“那那你没出息啊那那我儿没出息就就要偏爱几分不然死了也不放心啊怕你没本事饿死呢少说也得贴补你一半啊……” 管四儿笑的特别开心又去看早就满面是水的两个哥哥这是亲哥长的与他这般相似万千人海随便谁去看就亲亲的骨血哥儿三。 他笑着问:“大哥二哥!” 这俩吸着鼻子啥话也说不出就只会点头了。 管四儿语气有些犯了小的问:“咱爹嫌弃我没出息我纨绔了想偏些家财那你俩咋办?” 这两位愣怔憋了半天与管四儿生的一模一样这位便酸着嗓子道:“那是爹娘自己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你你也别怕不够了哥给的起。” 管四儿轻笑:“那可不成嫂子不依呢。” 他大哥便说:“不依也没办法啊?是吧谁叫咱家就你这一个不成器的呢摊上了呗对吧……” 管四儿最后看看早就趴在哥哥肩膀已经开始抽抽的小阿猫便肯定的点点头道:“我就这一个妹儿便不与你争了。” 阿猫本好难过闻言却哧的笑出了声嗔怪道:“小哥~!” “……哎。” 管四儿应的甜笑完看着愕然不知何意的曾氏说:“你看你不偷我我大概就是这么一个芸芸众生碌碌无为的命数了。” 他把空了茶杯随手递给一拿着板子的衙役那衙役一愣忙丢下板子弓腰接过茶盏退下。 管四儿道了劳烦这才低头笑眯眯的对曾氏说:“所以吖人人恨你我倒是得感谢你的拜夫人所赐我现在官拜兵部六品主事兼禁军刀术总教头身上还有个一鼎食的虚候。 皇爷看我如看自己家子嗣来往皆是京中高门更有待我如骨肉血脉的哥哥我在这边也最小呢行七!所以有点什么好处他们都要让着我哦对了……我还有个有钱的未婚妻她家有财良田万亩只是她嫁妆的一部分而我这一切都是你给的。” 曾氏眼睛里满满染了恨意她死死盯着管四儿道:“到了现在你在我这要死的人面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管四儿轻笑:“怎么没意思意思大了去了知道么从此你是我的仇家了我与你是仇家当朝瑞安郡王便是你的仇家郡王是你的仇家那么当今圣主便是你天然仇家不信?会让你信的你到想死我呢却不会让你死……” 他忽站起走到大堂边将满面惊恐的曾氏子嗣看了一圈他估摸下年纪一把抓起一个清秀书生打扮的青年拎鸡雏般把他拽到曾氏面前一把将之甩到地上曾氏倒吸一口凉气。 伸出双手无力阻止却看到这这这恶人抬脚就踩在她儿的脸上他笑的极阴损道:“这是你的小儿子吧看这摸样?是不是还是个有出息的?” “啊~!”一直很冷静的曾氏忽然疯魔了她冲上来双手红肿的就抱住管四儿的脚使劲抬:“你做什么你做什么要杀要剐你冲我啊!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我做的!跟他们没关系……” 她怎么可能搬的动管四儿的脚管四儿就讥讽笑道:“冲你?那多没意思老子就是个虚候那也是个候爷你家又算作什么东西而今可是永安年了你也敢偷了老子卖了你还想一人抗这罪过?美梦做多了吧? 就凭你手里的人命该被你牵连的有一个算一个就一个别跑……便是逃脱了这回有老子在朝堂一日便没你姓赵的前程了欺负婴儿算什么本事你且安心你这五个崽子教育出你这样毒妇的娘家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在意的被威胁曾氏便完全崩溃她看自己心爱的孩子被碾压的挣扎不得而她无力反抗便一直喊救命她求一切人救命她的丈夫躲了她的儿子不看与她对视…… 提泪横流她趴在地下四处求援想抱李氏的腿哀求说:“妹妹妹妹咱们好过你忘了?我还给的阿猫做过裙儿给你媳妇儿见面礼从来不小气我就这一样对不住求求你我下辈子做牛马赎罪就罚我永世不得托生成人都可以什么罪过都是我一人做下跟五儿无关啊求求你你千刀万剐了成不成?” 她扬起脸看着李氏苦求道:“打!使劲打我哦你不是要剖我的心么?” 她猛的撕开自己的衣裳露出一片全无遮挡全然忘记羞的笑着说:“来……来剖……” 这话却没说完便被人扯着头发甩在地面之上管四儿啐她道:“现在怕了?” 曾氏吸吸鼻涕点头如捣蒜般服软道:“怕怕死了怕死了真的怕了我怕了……” 围观者都不说话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言语难以描述。 管四儿蹲下帮着无耻妇人将衣裳合上道:“给女子留点脸你不要脸你的子嗣你亲人家的女子还要在这世上存活呢。” 一番折腾曾氏便抓住自己的衣裳留下了眼泪她边哭边笑道:“我也是要死的人了就不能给点脸么?” 管四儿默然的摇头曾氏便陷入久远的过去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终于说:“晚了啊晚了啊从第一回起我便知我是疯了的……十二上我阿父开文会看到他我便入了魔障那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的。 我们县的学子便都来我家坐着我就与姐姐妹妹躲在屏风后看他们清谈他可真好看啊一院子的人我就只能看到他就数他威风就像天上的白鹤一般我都看呆了。然后~我三婶就笑我她问啊乖囡你在给自己找夫婿么? 我就说啊是呀那个最高的鹤儿最好看的就是我的夫婿了~全家都笑我……都笑我我自己也笑后来才知他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是凤梧书院的俊才我是那般的喜欢他啊……” 曾氏回头看向神魂已破的赵长溪叹息:“他啊现在也是这样俊俏可我却这样的恨他……” 赵长溪愕然看向曾氏可曾氏没看他了。 曾氏说话的声调仿若回到了十二岁那个小姑娘稀罕上一个优秀的郎君她想嫁给他就拼命的读书拼命的学本事一日一日的巴望着终于长大终于两家门当户对十六岁她得偿所愿。 她笑的如一个新娘般道:“十六入赵门曲身敬姑舅老母家中泣闷闷不得安嫩芽方吐珠独身过千里一生付一人……我当初是那么高兴呀在在故乡我也才名在外摸样俊俏还四德兼备有多少人求娶我我却谁也不嫁我阿母爱我就如了我的意欢欢喜喜嫁给了我喜欢的人我一高兴啊就给我的陪嫁丫头起了一个新名字多如意……呵呵呵呵呵多如意……” 跪在一边的多婆子白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小姐泪流满面唤了一声:“小姐。” 曾氏本不想说这些事情可是她也隐瞒不了了。 她落魄狼狈的笑着满口是血的笑着:“我带着我的嫁妆欢欢喜喜的来了我做了一路美梦我要给他生许多许多与他一样的孩儿可惜……千里迢迢的我来了新婚第一夜他却撇下我列位看官能信否?新婚第一夜他撇下我?我离家一千三百里嫁给他就因宫之仪写了一篇优等文章他就把我舍了舍了!!” 赵长溪身躯摇晃扶住身边的柱子摇头不敢相信。 曾氏已然豁出去了就一点不给他留脸开始说:“赵家那么大人那么多我却只认识他可他却舍了我从夕阳上兰亭到孤月愁煞人便什么梦都碎了什么都没了……我问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么?” 她看着周围人忽然大喊一声:“可我的娘家我回不去了啊!!!回不去了啊!!” 管四儿有些纳闷自己被拐卖竟是因为一个女子独守洞房他的夫婿竟挑灯做文章去了? 曾氏一手捏着衣领伸出另外一只手在空中抓挠几下什么也抓不住就一阵咯咯笑着道:“我以为总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他不来不喜欢我是我不够好么那我要更加贤惠些更加温柔些更加耐心些……没用啊该做的都做了可宫之仪这个名字从此便与我这破日子分不开了新婚之夜他有上等文章十月怀胎他们要凤梧赛文我挣扎三日方艰难产子一句好言好语没有我家那个东西竟为输了人家一筹他绝食了……呵他不吃饭了? 我的婆婆怪我不会侍奉夫君我只能忍痛含泪还得去劝慰他……那时候我便明白了只要他不爬的高高的只要他赢不了宫之仪……他的眼就永远落不到我们孤儿寡母身上……” “你你胡说什么?如何就是孤儿寡母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长溪语气颤抖的忽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曾氏却没有回头只是讷讷道:“他们都对我说你的夫婿是如此的优秀你的夫婿是多么风光霁月他人中龙凤啊!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可我冷啊……三十五年夫妻没有一日人家不头悬梁锥心刺骨一心就想赢宫之仪……哈哈谁敢信? 只要宫之仪赢了他我们的日子便不能过了宫之仪得了解元我们便全家不能吃饭人家把桌儿都掀翻了人家好不容易两次赴京考了个进士我那时候就想……神灵啊你们总算给我活路了哈哈哈不给活路!” 曾氏咯咯笑着看向捂脸的赵长溪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什么活着便说:“我准备了整整一年怀胎三月我便开始派人去燕京寻个宅子我以为我逃脱升天了……哈哈哈莫道铁为肠铁肠今也伤(清关锳)到头来还有几幅肝肠与你伤啊赵长溪人家忽就不做官了燕京的宅子就白买了还要搬到山上去?人家宫之仪想教书了赵长溪就也要个桃李满天下了…… 我恨啊我都不明白我是缺胳膊还是少了腿儿……怎么就把这日子过成这般糟糕的模样我恨我就很不得一把火烧了烧了那凤梧山!我越陷越深我布施焚香也是一身腌臜十辈子都洗不干净一身污垢哈哈哈可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 那妇人忽然开始唱曲都是思春的小调儿…… 管四儿摇头到了这个时候只要有眼有心略想便都懂了。 这妇早已疯魔她无胆反抗丈夫便报复一个婴孩她走却被孩子拖累挣扎不得她报复甚至给丈夫塞了一个奸生子想污了他的名声她堕入魔障越陷越深…… 是想不到却又是情理之中的答案。 曾氏彻底疯了她在原地絮絮叨叨一会追忆她在娘家的好日子一会说着她人生最好的时候一会子又露出疯癫骂出一串粉头妾氏的名讳…… 管四儿到底不想听了他站起来走到早就气的绵软半靠在长子怀里的李氏面前。 缓缓蹲下他对李氏说:“娘!走吧儿背你回家……” 天色朦胧透出黎明的光。 曾氏已经忘记羞耻露着前胸双手比划的飞快正在叙述自己的人生憋了一辈子的仇恨一时半会子怕她也说不完了。 管四儿背着自己的娘离开这地方他们走到门口宫先生无奈摇头甩袖要走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师师弟?” 众人回头就看到赵长溪满面哀求看着宫之仪道:“我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洗不干净身上的罪孽可我的孩子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宫之仪却不等他说完径直走到他面前双眼冒着火焰的死死的盯着他。 最后便是一声:“呸!” 那是一个极幸福的清晨管四儿脚步轻盈的背着娘亲回到学士街从长长的牌坊下走过。 管四儿将陈大胜头回来将这些看做贞节牌坊的事儿说给爹娘听他们便笑的眉目舒展。 这天上的云啊它们就自在的飞着这墙头的藤蔓它就随心的枯萎。 他们遇到许多人不待人家说话宫先生便拉住不认识的说这是我儿。 没人敢打搅这种团聚便是陈大胜心里再忧也只是默默的随着弟弟到了巷子口再默默的看他们远去…… 那家人回到屋里李氏便亲自下厨想给儿子烹一顿早饭。 做娘的问儿子:“乖儿你想吃甚?” 乖儿说:“娘作甚儿吃甚!” 后来他们便做了一大堆又团团坐在圆桌边每一个人都给管四儿夹菜看他吃的好他们就高兴看他的吃多全家更高兴。 吃饱了他们睡不着就什么都不说的坐在廊下也不觉着寒只觉着风很好人世圆满…… 这日赵长溪自尽家中曾氏被带走从此不知下落…… 【初出茅庐】 118、第 118 章 永安三年初冬, 七茜儿悄然出孝, 常连芳正式入住亲卫巷。 他新房子要温居, 陈大胜作为义兄, 陈老太太作为干奶奶便都早早的回了亲卫巷给小花儿帮衬。 七茜儿他们要回归爹自然是不愿意自己在郡王府呆着如此这一家子呼啦啦一大堆人, 又齐齐的回到了亲卫巷。 用七茜儿没出息的话说回到这边才是人过的日子。 也不止她这样想甚至佘青岭本人也是这样想他就喜欢儿子家那个二进院子来来去去的都是人间的热闹看什么就都觉着喜滋滋的有味道。 温锅这天早上, 七茜儿起的极早天不亮的时候她就出门, 人家这是干嫂子做亲嫂子工, 摊上了也躲不了。 陈家提前送了两万贯钱过来, 她就觉着着实浪费, 一个温锅花两万贯?真真是有钱烧的。 小花儿心里对亲嫂子总是有意见的老爷们也不好把家务挂在嘴上, 然而他义兄干奶奶嫂子给他捞回来的房子, 包氏与夏氏的手便甭往这边伸了他从此也不吃这一套了。 常家这几天正干仗呢。 这不是老爷子在外打了三年仗往家私下里送了不少东西等到爷四个回来一查账便又是一场气东西就只有一小半了还不是一多半。 这就整的小花儿提前住到亲卫巷了他觉着自己家有些恶心人了。 新出锅的常侯爷这几年脾气见长从前人家不跟儿媳妇计较这次到底是要计较一下了好么这是丁点没客气的就把包氏还有夏氏送回她们娘家了。 七茜儿不掺和常家那些琐碎她就早早到了地方先把各院大门命人打开再命人把易碎的值钱的都收拢起来忙乱间家里的帮手便一个个到了。 陈家的事儿那就是亲卫巷集体的事儿卢氏丁鱼娘张婉如潘八巧柴氏带着自己家的婢仆都到院子里集合至于怎么做? 那是早就有默契的。 甭看都是一群不爱出门的奶奶这一个个可都是人精子。 如此七茜儿总览全局张婉如认识的人多便负责招待卢氏掌管后厨丁鱼娘带着大妞儿给潘八巧帮衬礼品账目…… 等到常连芳被院里喧闹的人声吵醒已经辰时末刻了。 泉后街挨着百泉山这边气候好也没有燕京吵杂他就歇的好。新家什么都是新的床被褥还有这亲人间可以被依赖的味道。 在上舒服的打了两个滚儿他趿拉着鞋儿推开屋门便诧异的看到他本来精致干爽的院子就搭了三十多个六层食品架子。 这辰时还未过灶下已经起火烧油已有炸的丸子夹馅七八样的炸货热腾腾的被端了进来。 虽初冬然而依旧会有飞虫不知道在哪儿生出来这边有两三岁数不大的小丫头正拿着拂尘来往架子四处驱赶。 见主子出来跟在常连芳身边的亲随叫做常青的便笑眯眯的指挥人给常连芳端来盆架布巾侍奉他洗漱给他扎发再把今日预备好的衣衫帮他套上。 院子里人来人往大家忙得都来不及跟他这个主子施礼就收拾自己这当口几十条炸好的鱼香喷喷的被端到了院子里被放置在了架子上。 常连芳纳闷极了就问阿青:“我说咋都般我这个院子里来了?” 阿青一边帮他扎头发一边说:“瞧您说的不般到这个院子难不成放外面?等着那些闲人这个抓一把那个掰一块儿?” 常连芳不在意的说:“那能吃多少?” 阿青知道自己家爷怎么想的便特耐心的与他解释:“哎嘿~爷您就知足吧您看您想睡到什么时辰您便睡到什么时辰这些事儿咱亲卫巷的奶奶们早就给您操持好了那是一点都不用你操心的……还能吃多少?放开了不等开席能给您吃光了您信么……” 他这话还没说完院外便传来他亲娘柴氏的声音:“你家少爷是个傻子他哪里懂这个呦!” 柴氏到的晚进院先走了一圈想找个地方帮忙结果压根不用她就喜滋滋的到了后院。 常连芳正扎发也不能动就笑着说:“娘你咋到这么早?” 柴氏被人扶着坐下心情也是很好的说:“哎呦做老常家媳妇几十年了我还是头回这般省心呢!这还算早要不是你茜儿嫂子在我昨晚就住在这边了嘿!你这臭小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比你爹那眼瞎的老东西可强多了你看看你交的人再看看他交的。” 这点儿常连芳心里倒是着实骄傲他嗯了一声不能点头便说:“那是的茜儿嫂子向来能够也心疼我就跟亲的一样。” 柴氏才不给包氏她们留脸就嘲笑道:“跟亲的一样?你那俩亲的又算什么哦哎……也是你娘没出息不懂这些中馈上的事情这就见天吃亏。库房都被人抖搂的养耗子了儿啊你是不知道呢也不止你茜儿嫂子才将我就去厨下看了一圈见到你全子哥家里那个卢氏了人家啧啧~就是这个!” 柴氏心悦诚服的竖起大拇指。 常连芳看母亲表情夸张便笑了起来问:“这么厉害啊?” 柴氏确定点头:“恩是个母的就比咱家那俩强百倍!就可厉害了儿啊你可不知道娘也是今儿才知道这后厨的机关就多了去了前些日子我还觉着那些大家奶奶要培养管事婆子纯属自己找麻烦而今我才知道这里面学问深着呢!” 戴好冠帽常连芳就扶着自己的母亲在院子里的木架子周围转悠偶尔抓个还烫手的丸子丢嘴里他这样柴氏也这样真走一路吃一路。 这就是一对不拘小节的母子。 柴氏边走边跟儿子说:“娘今儿也是学到了你卢嫂子就跟我说甭看一个小小后厨一捆十斤的菜去叶儿那自己人看着干活能给你摘出八斤能上十席绿叶配菜就拿这丸子来说那尽心的厨子五十斤肉馅子能给你出这么两架子肉丸那不尽心的呢便是这肉丸在锅里多滚下一簸箩也多耗你二两油……” 常连芳听的啼笑皆非就无奈说:“娘啊咱家就缺这二两油?” 柴氏恨铁不成钢的骂他:“你知道个屁咱家一年上下吃吃喝喝五万贯打不住的消耗这要是交到你茜儿嫂子手里你卢嫂子她们手里你信不信给她俩万贯她至多花一半剩下那一半还能给你置办几百亩地来年能把这温锅钱给你翻两倍去! 哎这么好的媳妇都到了亲卫巷哪怕给咱家一个都好啊哎咱就摊了俩家贼你爹这次也是气死了……算了的亏你出来了这边日子好着呢你且过着就知道了也不是阿娘说就凭你这群嫂子凭你以后娶什么样儿的媳妇只要嫁进来跟这些好人呆几年都能给你润出香气儿来……” 正说着二十多个小厮便抬着巨大的筐子进院常连芳扶着柴氏让开低头一看却看到全是瓜果梨桃。 他伸手摸了一个梨儿咬了一口牙齿根儿瞬间一冷便问:“这是哪家果行里的果儿这是刚从窖里起出来的吧?这个天儿这些东西可贵。” 初冬果子价格已经起来了这一买十筐怕得不少钱呢。 也巧了押送这堆果子的正是陈家针线上的尹婆子听到常连芳问她便笑眯眯的过来施礼说:“六爷这是咱家初秋入窖的果儿那时候存了不少呢回头这边给大帐照秋里的果儿钱结账就是这一斤本地果儿至多也就几文不贵呢。” 常连芳的排序随老太太那边走婢仆私下说他便是棋盘院的六爷。 常连芳闻言愕然:“咱家窖?” 尹婆子笑道:“对呀如今谁家没两口深窖呢您这边奶奶也命人打了窖不过今年没存东西这些果儿是童三爷家窖里的咱这次用的菜蔬都在大爷院儿里冰窖在余二爷家咱家窖多办事儿就简省。” 便是燕京大户也没亲卫巷子深窖多。 怕耽误事儿尹婆子说完施礼便走走到那些架前便有余寿田身边的大谷小谷一个拿着大秤一个拿着账本收了多少斤果子便写多少斤等会席面要用也得过人家手。是出了多少谁拿了放在哪儿也自有规矩。 柴氏看的实在咂舌又一想这才是仔细人呢人家亲卫巷的奶奶们办事还真是一根针都不给你浪费的。 更加羡慕了。 她心酸的带着儿子去了主院还没进院呢就听到陈家老太太声音特别大的几乎是吼着在教训人:“你这是啥意思啊?你这是生怕小叔子家比你们过的好是吧?” 包氏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被人撅她脸上热辣辣的就捏着帕子辩驳:“老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以后我们小叔子要在这边活呢这挨门挨户的也该打个招呼啊!我我这也是为了小三儿好不是。” 陈老太太被全家惯的无法无天她现在跟谁都不客气闻言不给人家留脸的继续数落道:“我可看不到你们二位的好就满大街打听去!我就没听说过这般浪费的那六部巷子办事的不少怎地他们家办事也出炸货却不知道给咱家一碗? 你们这倒好打进门就到处挑毛病正经忙你帮不上你当这是你们家啊?这是亲卫巷这是我干孙子的屋儿! 甭说你家分家个人顾个人了你这挨门挨户一家六样儿送出去感情你家小叔子开金山的?花他钱儿你不心疼老婆子我可心疼死了。这泉后街多少户人家你欠他们的啊?你是有什么短处被人拿捏住了你要上门巴结?你也甭跟我说你是谁我可不认你这做法……” 柴氏抬眼就看到自己那俩不成器的媳妇儿便觉着羞臊。 也不知道她俩咋想的许是今儿真心来讨好也想出些力气也早早就到了可这一进院子她俩就想揽权就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小叔子家的事情总览过去才能彰显她们的手段。 然而这两位做事不太精明花小叔子的钱更不心疼看各院子各地方都安排好了人又插不进手去她们就提了个小建议就说好歹也是侯门家少爷温锅自然要体体面面挨门挨户都送些意思才是气派。 我的妈这就捅了马蜂窝了。 她们这话还没说完不等人寻了七茜儿出来撅老太太进门便听到了。 人家可不懂客气管你是谁家嫂子呢浪费就得收拾你。 包氏夏氏身后跟着自己得当的婆子丫头也是呼啦啦一大群来了被人当众说的实在不高兴正要还嘴辩解便听到自己婆婆冷飕飕的在一边说:“你俩怎么来了?” 当下这二位便脸色苍白起来。 包氏夏氏商议的好今儿早早到了把事情办的光鲜亮丽婆家自然会看到她们的好……谁能想到自己婆婆也到了还来的这般早。 当着人柴氏也得给媳妇儿留脸便喊她们站一边后柴氏亲亲热热的过去挽住老太太亲昵道:“哎呦我的老祖宗他一个小辈儿温锅咋就惊动您了?” 陈老太太喜欢柴氏对脾气不说这位逢年过节从不少她的孝敬。 她们一起去了正堂坐下老太太这才说:“哎呦~亲家太太我能不过来么?我干孙孙这么大的事儿呢她们也就是个嘴上厉害的要我说这家计活儿也不是我眼高我那是一个都看不上! 你家这才俩大手我家倒好从上到下足足十一个那真是一个比一个不会过就稍看不住就得给你飞扬出去几百文去亲家太太你也是胆子大就敢随便她们折腾?还……还两万贯?你疯啦!就你家这事儿要老婆子来办嘿几百钱一席鸡鸭鱼肉洋洋齐全体面我给你开七天流水都花不了一千贯还两万贯!” 老太太龇牙咧嘴:“你老常家男人眼瞎!” 常家婆媳三人就被老太太几百文这数目吓的倒吸一口冷气。 常连芳看的直乐呵笑完颠颠去总账房找自己嫂子去这一进去就看到满屋子婆子正在那边排队取牌子进来的出去的那是丁点不带乱的…… 看到常连芳进来七茜儿还笑着问呢:“呦咱家少爷起了?吃了么?” 常连芳说没有七茜儿便打发人给他下丸子烹热汤再就两个炸货垫垫肚子。 这才是亲嫂子呢。 常连芳也不客气就斜坐在自己嫂子身边看她理事顺便等自己的早饭他心里暖洋洋的也不操心不费力的心里美便说:“嫂子您知道吧我家那两个来了还没到您这边呢就给咱老太太撅了我想着一会子我家老太太来了也不会客气就还得撅一次。” 七茜儿笑了起来:“算她们倒霉吧遇到谁不好遇咱家老太太还想满大街的送东西?这是她们老太太才不乐意给旁人教育儿媳妇呢也就是说说。 你家那俩吧要说坏跟咱小七遇到的一比这人间处处都是菩萨。 你家那俩就是憨还是里外分不清的憨。花小叔子家底不心疼可快别说她们了我听你哥说家里现在正给你看媳妇儿呢可看好谁家的了?” 这老嫂子调侃小叔子就是随便调侃小叔子也未必就好意思。 常连芳脸上瞬间涨红便岔话问:“我哥呢?” 七茜儿抬手接了牌子丢在身边的托盘里就没抬头的絮叨说:“大早上就跟爹背着弓箭带着一群人上山狩猎了说好歹今儿给你打些野味添个菜我看啊你就甭指望了那就是一群靠不住的指望他们这点野味今儿这席面就开不成了。 老爷子出门预备好些东西呢案几矮塌笔墨纸砚卤肉小酒嘿嘿要是二头山顶今儿再起一点冬雾今儿爹最少也得泼墨十副你哥就知道惯着他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光色料今儿给他背了一担上山你可等吧野味?野草吃不吃?” 常连芳闻言就笑的咯咯的。 有婆子端来热汤还有现拌的几样小菜外加刚出油锅的馓子。 常连芳坐起来边吃边道:“嫂子就让我哥玩个几天吧打下月起我哥他们就得入深山练斥候去了年前都回不来呢……” 常连芳这话还没说完七茜儿手里一堆的牌子便跌了一桌子。 七茜儿满面惊容的看着常连芳问:“你说什么?!” 常连芳被她吓一跳便放下筷子犹豫的说:“我哥下月要进山练兵去……怎么了嫂子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事大了去了! 自己的安儿是十二月六日怀上的这个日子七茜儿是记不住错的那臭头要是扎了老林子自己的安儿可从哪里来啊? 【初出茅庐】 119、第 119 章 常府温居, 来的多数是年轻公子, 倒也有几位不常见到的老大人登门, 目标不是常家, 却是奔福瑞郡王来的。 佘青岭不爱热闹过了午膳才到的常府常侯爷亲去亲卫巷等着他吃了家里的饭, 才溜溜达达披着薄裘夹着一卷今早画的墨汁还未干的百泉山冬雾图去做贺礼。 这就不错了。 他眼里还是很看的上郑阿蛮李敬圭常连芳的这几个孩子常在皇爷身边溜达知根知底, 品行更是没问题。 待他到时进门一看那群老大人树皮般的老脸便乐了, 无它, 都是他从前在户部交下来的关系, 也真是好久未见了。 如此, 这一群老大人占了棋盘院最好的地方闲聊而热气腾腾的常侯爷常免申也不敢多言就不可思议的在一边看。 这可都是实权文臣, 跟他也没有什么话说却都来了。 甭看他是个候了有些人你攀不上就是攀不上, 文武之间自古都有很明显的界限。 这古话真就没说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三年前陈家什么气象当家男人做契约奴的坐堂的媳妇儿就跟自己一文一文死扣着卖旧衣换粮食。 若不是自己一眼便看破那小娘子真身觉着有可交之处便令家里不得怠慢就哪有幺儿这么好的日子。 人家这良心可意思大了甭看他是个侯爷他给儿子整不出这样的一套宅子。 也不是没钱儿是不敢。 想到这里常侯爷便想起两个儿媳妇私分了的那一笔战事里来的横财心里就更加难受。 他抬眼瞪了自己做陪客的长子常连起次子常连旭一眼这两位心里有亏便低头看地。 其实也就只能是瞪一眼了常侯爷心里很清楚常府早就分家人家搂到自己怀里的东西是不能吐出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公平的是律法是表面的朝堂现在可怎么办? 就只能糊涂着办呢。 小儿子有气搬家温居大宴宾朋竟不愿跟家里求援可见心伤多重他这心里有愧吖。 谁能想到人家的义兄转身就给自己干弟弟撑起这么大的体面这来的都是什么人? 当朝超品的郡王爷隐相又好几位实权的老大人小幺儿自己会做人甭看三年不在京里可来的却都是一等一的公子。 那郑阿蛮李敬圭还有陈大胜就站在家门口给小幺儿做迎宾。 这又是多么大的体面。 哎看样子幺儿以后却是跟家里越来越远了…… 老大人们聚在一起其实也很热闹你是孙子他是猴的互相讥讽笑闹一会儿便有户部一位叫张□□的老大人建议大家写些中堂斗方对联以作温居贺礼。 这帮人向来目下无尘更一字千金而今却要随随便便给自己幺儿写字了? 常免申心中大喜刚想蹦起来让人准备笔墨纸砚却听福瑞郡王笑说:“老侯爷可不敢上了他们的当去你要听我的就街上书局古董店里几百文淘换去这几个家伙可不做赔本的买卖他们啊!这是听说你从南边弄了六十年老黄酒回来了眼下甭说六十年便是十年的黄酒都不好找了……” 常侯爷脾气爽利便笑着道:“我的郡王爷不就是酒么!管够的!我们前方打仗三年亏您老还有列位老大人多方筹措老实话从前朝开始跟着陛下四处争戈的还就是这次平叛打的痛快这粮草跟上了那是一点儿委屈没受过…… 这六十年的老酒么纯是他们瞎说的可三十年的老黄酒却也拉了几车也是常某就贪这一口又怕醉了贻误军机在前面就没敢喝这才留到现在诸位大人今儿只管随便写着别的咱没有这酒啊就管够!” 他说完几个老头儿就格外高兴纷纷自觉拿起笔墨纸砚就随便写了一些什么传家有道唯敦厚处事无奇但率真之类……也算是体面。 那边写完常免申亲自上去收拢郑重万分的吩咐人立刻把燕京百年以上的老裱行的师傅请家里来这些东西便是他小儿以后传家的宝贝。 这懂不懂书画的常侯爷这态度总是没错的给列位老大人抬的很高众人哈哈大笑算作皆大欢喜。 老人家在这边热闹年轻人也在外院热闹常连芳这棋盘院真的大今儿来宾一二百还都带了家眷却都能容的下。 都在各院里听书的听书看戏的看戏耍牌九的耍牌九陈大胜甚至把京里几个有名的跤王喊来家里热闹给他义弟撑场子。 他最不堪的岁月常连芳肯认他帮他这份情谊他便不能忘。 男人们看摔跤就难免热血喊的撕心裂肺的。这声儿盖不住便隔着两座院子传到了后宅之中。 七茜儿今儿魂不守舍还两次给错了牌子最后手里的生活到底做不下去她就离开常府悄悄去了老宅那边。 老宅里老太太正跟两个丫头拿几串铜钱耍骨牌喜鹊已经知事便躲在老太太后面连蒙带换的给老太太拼出一套双人儿来就卷了人家丫头们三十几个钱去。 老太太把骨牌拍的呯呯作响嫣然一个老赌徒摸样她赢了钱还大手一挥对喜鹊道:“赢了!喜鹊去给奶奶把钱儿都串起来。” 喜鹊坐起笑眯眯撑开两臂从哀叫不已的丫头手里抢钱儿放做一堆又拿红线一个一个的串起来。 看她们这样本心情有些慌的七茜儿便笑出声来。 “呀你咋回来了?” 老太太看她过来便笑着招呼她坐。 七茜儿坐下左右看看便问:“庭哥儿呢?平时不找他就满地都是他拖着棍儿撵着猫狗的影儿今儿那边那般的热闹却一直没看到他?” 老太太正在洗牌的手一顿却笑着对一月二月说:“嗨你找他干啥?淘气成那样还不够你烦的呢!你俩抱姐儿棋盘院里去看戏去吧。” 她说完扭脸耐心哄道:“宝贝儿呦你去小花儿哥那边看大戏好不好?” 喜鹊点头笑着对二月伸出手。 看着二月抱喜鹊离开七茜儿这才听到老太太在身后说:“今儿一大早老四那边的管家就来接人了说是乔氏又怀了崽子身上难受又想孩子就有些不利索了。” 七茜儿回身问老太太:“又只接了哥儿去啊?” 老太太无奈抱起匣子边装骨牌边说:“啊就接了兰庭我听那边的意思说是找人算了一卦这胎怕是又是个姐儿这不咱兰庭就值钱了呗。” 这几年陈四牛就在燕京游魂般混着他也回来只是与七茜儿他们都不碰面。 那年喜鹊那事儿杨家最后拿出五万两约六万贯的赔偿这钱陈四牛就撒泼打滚取走一半。 他是喜鹊生父天然的苦主便是打官司老太太也拿捏不住这个钱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 杨家了事又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外放去了从此陈大忠兄弟几个便憋着气就将自己四叔压制的服服帖帖。 陈四牛花了大钱四处努力却依旧是个记录树种的小吏他心里郁结先就纳了两房燕京本地的小妾解闷儿。 而在这段时日这两妾氏又给他生了俩闺女这兰庭哥儿便值钱了。 乔氏多玲珑的心思就三不五时派人来接兰庭只喜鹊这闺女他俩口子是不见的。 老太太说是心里有愧没脸见可七茜儿却知道这是喜鹊知事了看了爹娘太多不堪的嘴脸他们便拒绝了这孩子当做啥事儿都没有呗。 七茜儿怕老太太难受便劝道:“不值当您生气您啥日子他啥日子?咱以后多贴补喜鹊些她的日子差不了。” 老太太不想提那对糟心玩意儿便收了匣子问七茜儿:“这会子不是正忙么?你咋过来了?” 七茜儿闻言面颊立刻便红了她也不能说原本定的十二月六日的圆房礼怕是办不了了。 您孙子倒是不急啊可我急啊。 这话要怎么说? 实在无奈她就只能说了一些家常闲话又站起来棋盘院了。 甭看这小媳妇有心事儿可是一天温居的大局掌管下来大帐上那是丁点没错的来客宾朋十分尽兴都说常家这宴办的体面又有规矩这陈家的坐堂媳妇儿果然就如传说那般能够。 入夜边账目算清楚七茜儿这才舒展下筋骨问左右:“哎这一天走着喊上你们家老爷还有咱老太爷咱家去了。” 却不想吉祥家的进来说:“奶奶咱自己回吧老太爷跟大爷两人在后面看摔跤呢奴婢就估摸着这怕是要熬夜了。” 七茜儿微楞便问:“人多么?” 吉祥家回话:“多呢奴婢悄悄叫我当家的数了下有四五十人呢。” “那灶房留火眼了么?” “留了三眼值更的也安排好了一个时辰换一班儿奶奶放心出不了差错的。” 这样七茜儿这才带着一群婆子婢仆离开棋盘院只是走到半路她却打发了她们回去自己带着四月往街里去了。 泉后街住着的都是官吏便家家都在外沿挂了一溜儿方便行人的灯笼。 夜路不黑四处明年。 庆丰并不宵禁却也没有几个行人。 一路上偶遇打更的和尚见远远的女眷来了便面朝墙壁默念经文。 七茜儿四处走着凡举有安儿影子的地方她都要住步一会子看上一会子。 她又能看到那个瘦弱的孩子了他背着小破书袋就在这条老街来来去去。 那孩子也没活个几年却因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娘在人间受了无数的罪。、 那些宅门那些庙门还都是老样子却多了亲卫巷多了陈家满门的亲戚两辈子的物是人非好不容易熬到了日子如今却又出了差错? 陈大胜十二月六日若不在自己的安儿可咋办? 她慢慢走到那几颗大柳树下仿若又看到树下肥壮乳熊般的小童正骑在一个瘦弱的孩童身上大笑那孩童面目苍白一脸冷汗的的趴伏在地缓慢前行只要停顿下来便被拿健壮小童拿着小鞭一顿好抽…… 心里一阵抽疼七茜儿便扶着树干想安儿你不是怨恨为娘那时候护不住你便不愿意做我的孩子了? 可是不一样了啊杨家耗尽资源才在户部弄了个边城小吏全家迁移。 那文氏更是被送到燕京姑子庙她有了她的报应。 乔氏如今满心满眼只有一条道跟两个妾氏明争暗斗她离不开后宅了下场便只能是个不在宗祠名录上的妾。 我的儿你看到没前面的道路为娘都给你铺平了啊…… 心里不舒服七茜儿便使劲抓了一下柳树的树干却不想她现在什么力气这一抓就将人家好好的皮儿抠下一大块来。 “媳妇儿?” 陈大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七茜儿便心中一凛迅速手背后的转身把那一大把树皮树肉都丢到了地上。 陈大胜今晚多吃了几杯酒本陪着爹看跤王较技却听到下仆说奶奶有些不高兴正满泉后街的乱转呢。 打他跟七茜儿在一起开始就没见过媳妇这般行事过那媳妇儿慌乱陈大胜自然也慌乱如此这人是兄弟也不要了爹也舍了披了衣裳便找媳妇来了。 小夫妻默默对视陈大胜到底又问:“今儿可是谁让你不高兴了?” 是小花儿那对讨厌人的嫂子还是街里来寻便宜的下作货或是别的什么? 他若知道谁气到小媳妇儿他必然是没完的。 七茜儿却摇头道:“没有怎么会啊谁敢气我?只是人来人往乌烟瘴气的总算解脱出来。”她指指天空的明月笑道:“今儿月色好我就想四处走走透透气。” 陈大胜心里一松便上去扶住她道:“走走便走走如何只让四月一人跟着这黑灯瞎火出点事再遇到不长眼的歹人得亏吉祥家稳当一直让人悄悄跟着你下回可不敢如此了。” 他做官久了言语之间就稳当的不可思议听不出喜怒也不好猜他的心思了。 七茜儿心中暗想还歹人呢自己不找旁人的麻烦就不错了。 可惜她在陈大胜眼里便是一个嘴硬心软手无束鸡之力的小媳妇儿他是很担心在意她的。 被人在意呵护着总是好事儿七茜儿知道好便点头笑笑道:“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她说完仰头看天心中却想娘的安儿啊你看到了么你爹也与从前不一样了呢。 他现在就在娘的身边当了很大的官儿给你找了做王爷的爷爷撑腰。以后还会守着你给你世上最好的日子他会像旁人的爹那般把你放到脖子上带你骑你不敢想的小马驹还会给你刻你想要的小木刀我的儿你别怕你来吧娘都想你了……你现在有老奶疼有阿爷疼……安儿不一样了! 陈大胜眼睛随着媳妇看向天空怕她胡思乱想便道:“那我陪你四处走走吧。” 七茜儿点头:“也好。” 如此这对小夫妻就沿着老街的路往后山慢慢走。他们的影子很长过了很久才有婢仆排着队手脚轻盈跟随。 路上又遇到了打更和尚这次有男人在那和尚便住步念经陈大胜站立却只从腰下的褡裢里倒出七八枚铜板好不寒酸的给人放进铜钵里。 和尚当下就傻了。 这和尚是附近寺庙的出家人他们晚上负责给老街区打更白天就在这附近化缘。 这么大的老爷就给几个铜钱? 这是哪?这是泉后街啊? 七茜儿羞臊拉着陈大胜便走走到回头看不到那和尚他们这才笑了起来。 “输钱了?” 七茜儿扬眉问陈大胜。 陈大胜闻言身体便是一僵七茜儿又笑了起来。 其实从前立的那些规矩其实早就不存在了面前的男人是翱翔在天空的雄鹰那些破规矩又怎敢约束他。 “没事儿输便输了下月起我我就就给你长到一贯钱!!” 陈大胜哪里又缺这几个却适时露出惊喜的表情道:“真的?!” 七茜儿确定的点头:“恩以后你要是实在应付不过玩玩还是可以的却不能过分。” 陈大胜笑着挠后脑勺最后就拉着七茜儿手保证:“媳妇儿放心我不喜欢玩这些的只是讨爹高兴罢了他想赢我呢……” 七茜儿点头却忽问他:“你什么时候动身?” 陈大胜愕然总算明白媳妇今儿为什么不高兴了。 成婚三年好不容易熬到媳妇出了孝家里存了一堆的东西就预备给他们办一场盛大的圆房礼自己却要奉旨进山练兵了。 这三年随着自己越升越高媳妇的压力不可说不大虽陈大胜没有细问也清楚外面是怎么编排的。无外乎就是自己步步高升媳妇却出身寒微论品貌家事跟自己样样不般配。 直至爹大修府邸自己媳妇全权操办事事周全妥帖这才把那些谣言压了下去。 现在想……除了那些表面的自己兄弟家还一直在添丁媳妇怕是……怕是也不安了吧。 想到此他就抱歉说:“这也没办法呢皇爷嫌弃新人没有个当兵的样儿我那边又招了新兵这些混……咳嘿呀这些人吧也没吃过苦呢皇爷信重我这才让我带人去山里的老军营好去去他们身上的浮躁气儿……” 终于走到百泉山下他们不预备入山便一起往回折返。 七茜儿又问:“那山里还有个老军营啊?”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大胜便说:“有呀那地方地势险峻最适合练兵。其实前朝就在那边搭建军营了只可惜立意是好却没有利用起来倒是便宜了咱们。” 七茜儿住步就死死盯着陈大胜的眼睛问:“那能带家眷么?” “哧……咳咳……” 陈大胜想笑有硬生生憋住了。 月色下小媳妇的眼睛透亮透亮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真可人疼啊! 陈大胜吸吸气看远处婢仆背对着他们就忽伸手抱住七茜儿道:“小傻子那上面就是个要啥没啥的破营地吃饭都没个正经的灶房。你又有什么的好去的? 咳你~咱你不要着急……那啥等到腊月里我就归家我都跟咱爹说好了到时候就找青雀庵的尼师给咱看个好日子咱……咱好日子在后面呢。” 七茜儿听他这口气便知那山上不禁止人去这就彻底安心了世界瞬间也光明了心里也花开了一切都美丽了……至于旁的她是压根没听到也不想听到。 陈大胜并不知媳妇儿心里已经打好小算盘小花儿那边温居三日他便认真做了三日陪客给足了兄弟面子。 却等这边事罢他便带着自己的爹还有兄弟们返京领旨拖着行李呼啦啦带兵入了深山老军营…… 时光匆匆眨眼一场初雪过去十二月六日这天晨初老太太本还在被窝里睡的舒畅老人家满面甜笑正做梦拔萝卜呢那一望无垠的萝卜地啊就都是老陈家的。 忽她便听到有人喊自己:“阿奶醒来!阿奶醒来?” 老太太被惊了觉猛的睁眼看到七茜儿立在炕边又扭脸看看窗棂外面就黑漆漆一片。 她惊惧坐起问:“啊?啊?咋了咋了?” 茜儿多稳当一人她大早上天不明便来这边这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七茜儿看老太太有些抖便赶忙一把拉住她满面神秘的凑过去道:“奶你猜我昨晚梦到谁了?” 老太太怕啊就颤抖问:“谁啊?” 七茜儿确定点头道:“祖宗!” 老太太愕然:“啥?” 七茜儿那张脸又逼近一步老太太便向后躲躲七茜儿脸上神秘更显道:“一白胡子老头儿他说他是陈家祖宗。” 老太太都被吓咳嗽了咳得一会她就有些愤恨的说:“你你这是被魇住了吧?” 七茜儿却摇头道:“怎么会我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样清楚的梦呢奶你听我说……” 她生生挤过去老太太就一步一步缩到炕柜夹角。 “奶那梦可清楚了一白胡子老头他就跟我说他是我祖宗我就不服气了我说你说你是我祖宗就是了?” 老太太气愤高声道:“是呀!这是谁家老王八蛋没事儿乱逛?” 可七茜儿却说:“可那老头却举着两只巴掌对我说你就去问麻叶子我是谁?我这一看这老头俩手都是断掌呢阿奶……” 七茜儿这话一出老太太就吓了一跳。 无她她大名就叫麻叶麻叶是一种老家的野菜她姐几个都是个野菜名还有她老公公两手都是断掌。 冷汗眼见就从老太太额头留下来了七茜儿也是上辈子跟老太太闲聊才慢慢知道的这些事情。 那现在她肯定是不知道的如此老太太才害怕啊。 她还在装拉住老太太就气愤道:“你说这是谁家老头咋入了我的梦就气死我了阿奶……” 这话还没说完七茜儿就挨了一巴掌老太太气愤的要蹦起来了就骂道:“你这孩子眼瞎这样了?能有谁?那是您太爷哎呀可不是祖宗来了他说啥了?可是下面缺了东西了。” 说到这里她就想给自己两巴掌这几年光给自己男人孩子孙子媳妇儿烧大把东西了给祖宗的祭品还真是一般。 好家伙这都寻到门上要东西了不孝啊! 七茜儿看老太太上套就好困惑道:“啊还真是祖宗啊?” 老太太确定点头身上一阵酥麻觉着身上冷她就披起衣裳问:“可不是祖宗你太爷俩手都是断掌那时候打你爷那一巴掌下去你爷……算了也不提这个了老人家咋跟你说的?” 七茜儿特配合道:“嗨我都来不及说话我那太爷嘴急他说话我都插不进去。” 老太太闻言连连点头:“对对你太爷有些结巴一个意思他能急急慌慌说半天谁能插了他的话?” 丫头们把灯点了起来七茜儿看这个光亮不吓人了便把她们打发出去拉住老太太悄悄道:“您说是祖宗太爷便太爷吧咱们家那太爷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啊他就说他算好日子偷跑出来的他偷了个好东西要给我呢!” 老太太一脸的诧异:“你你太爷偷东西?他可是个老实疙瘩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七茜儿却点头确定道:“啊祖宗太爷就是这么说的阿奶我还没问呢我太爷就从袖子里取出一颗星星……”她比了个巨大还发光的手势:“这么大还唰唰发光太爷用嘴一吹气那星星就入了我的肚子了……” 老太太眼睛大的把三角眼都撑开了她就上下打量七茜儿最后看着七茜儿的肚子一动不动还有些犹豫说:“就老陈家那个水淹的品种还还成仙了?” 七茜儿就摸着自己肚子道:“我可不知道这不问您呢么?我祖宗太爷说咱家倒霉太久了要不想点办法是不成的如此他就偷了东边的星星什么的后来好像有追兵啥的祖宗太爷就要跑临走之前跟我一直说十二月六日十二月六日!千万记住千万记住……” 后来他就推了我一把我就醒了。 七茜儿说完就看着已经彻底呆滞的老太太等消息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就看老太太怎么领悟了…… 又过了好一会子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便起了个花儿缓缓的缓缓的她就绽放了。 陈老太太欢天喜地的拉住七茜儿抱住她的脑袋带着一宿陈气满嘴都是臭的就是吧唧一口。 亲完老太太便蹦起来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这老陈家祖坟水底淹着我就不信他们不着急看看急了吧急了吧!” 她穿着袜在地上转了两圈又回头爱惜的摸着七茜儿脸道:“我的心肝大宝贝这是祖宗显灵了这是送了星君来咱家了……” 她笑的不成按耐不住的欢喜还拍起了巴掌。 七茜儿心里抱歉却不得不做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奶您说什么呢?我咋听不懂祖宗太爷那个什么十二月六的我也听不懂啥意思啊?今儿不是六日了么?” 老太太终于止住欢喜就有些尴尬的看着七茜儿好半天才说:“茜儿啊……” “啊?” “你你你听阿奶话不?” “那自然是听的。” 听七茜儿这般说老太太便一步上前仿若身上背着陈家千万魂灵般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我的心肝你这是遇到了大造化了以后可不敢在外提这件事好跑了咱家的福气你若是信奶你若是孝顺!现下便去后面小堂把咱祖宗牌位拢拢再让她们给你给你收拾一套被褥咳今儿……就上山找臭头去吧……” 【初出茅庐】 120、第 120 章 老太太是个厉害人, 当她想掌控一切的时候, 便没什么人能够阻止的了。 照老规矩, 家里老人起来了, 各房媳妇子也该提前守候等老人家收拾好就进去请安。 恩起先是这样的, 后来老太太就说旁人家咋样那是旁人家咱家没这规矩有好日子不多睡一会儿那就是傻子。 于是她带头陈家的媳妇儿比起旁人家总能多眯小半时辰。 可今儿老太太起的早, 又与小四房折腾出点子事儿来。 值班婆子得了信儿就去后街报信, 陈大忠家的李氏是长嫂, 听婆子跟她嘀咕, 便吓的不及洗漱, 惊叫一声:“呦这不胡闹呢么?” 这婆子满面受惊过后的样儿道:“谁说不是呢!四奶奶也是从来都是老太太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老太太胡闹人家真真是一句都不带反对的让干啥就干啥, 可是这么大的事儿了合该跟您说一声啊?” 李氏本预备趿拉鞋下地去老宅然而脚入了鞋儿那一刹她却犹豫了又呆愣半响才对这婆子说:“可?这事要怎么管啊?” 小婶子要上山跟小叔子圆房?堂嫂子说不成? 这也太尴尬了。 李氏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人身边也没有家里的老人指点她心有惶恐又怕露怯。 倒是那婆子机灵便悄悄道:“奶奶咱老太太跟四房感情不一般人家比咱久多了?不然奴婢把隔壁的姑太太请过去?毕竟人家是骨血上的好坏坏话说出去人家不走肚肠……您说呢?” 李氏立刻抬头:“是是这个理儿你去找姑太太去……” 那婆子离开闹出些许响动睡在隔壁的大姑娘开始撕心裂肺的啼哭。 奶娘哄不住李氏又不想多听孩子哭便趿拉鞋子去了胳膊一把抱住闺女边在隔壁转圈儿。 在她看来到底这是十二月寒风天老太太胡闹四房非要人家上山去这有些不讲理了。 她与四房这妯娌相处的不歪钱粮上没得纠葛往日家里往来也是你尺我丈亲厚是没人家亲卫巷子那几位亲厚可钱财家务上不生气就是人间难寻的好妯娌。 这老太太胡闹她又不出面说几句这……到底不好。 想到这里李氏把再次入睡的姑娘还给奶娘又招呼了身边的丫头细柳伺候她更衣。 亲卫巷老太太入了小堂给祖宗磕了头念叨一大堆感激的言语最后寻了裹布将牌位一个个收拢好捧出来便是一愣。 老宅门口。 七茜儿头戴点翠凤冠身着命妇大袖金织凤缎袄子胸前还挂了霞帔手里捧着坠珠的红盖头脸上更是上了浓妆抹了胭脂。 哎呀这样的茜儿咋恁好看呢?三年了从来素气气的小媳妇儿竟这样明艳动人老太太不由在心里生出各色的感叹还有家有娇女初长成的娘家人感觉? 咋咋就舍不得了呢? 咋咋就眨巴眼睛就成了人呢? 觉着哪儿不对可也没深想她便走过去对七茜儿道:“我我儿来先把祖宗抱着记的晚上要拜祖先。” 七茜儿不敢大动只能微微点头将盖头递给四月接了一大包祖宗牌位亲手放在边上的喜车里。 这喜车也是早就寻人做好了的四角扎红花车内挂红段脚下铺红锦总而言之一水的红。 四月端来垫子七茜儿被人扶着庄重跪下她扶着凤冠给阿奶叩头:“奶儿去了明儿~便回。” 她这么一说老太太眼泪唰就落下来了。 那个初冬那个被太太跌跌撞撞拉扯到她面前的瘦丫头竟出嫁了呀她咋这么舍不得呢? 自己这一辈子浑浑噩噩全凭一口不甘愿的气儿提着在人间煎熬她不累么?累的都在想我明儿要是死了就松快了。 直到遇到见这孩子才知道做人的滋味又想起她搂着自己给自己数装裹的样子一起蹲在石板上啃芋头干的样子她背着大筐子的样儿老太太便抽泣道:“你就说你上辈子可欠了我家多少钱儿啊?” 七茜儿当下就被老太太说哭了心想我也纳闷呢两辈子我都还不完啊。 待丁香李氏寇氏罗氏小跑着进了亲卫巷那边七茜儿已经戴了盖头披坠地一件璀璨红底金织三色锦披风上了车。 初冬细雪冷风拂面。 亲卫巷的地下铺着一条红色的毡毯各门各户应景的挂了齐刷刷的红灯。 各门的掌家奶奶都在门口守着都不敢相信莫名其妙的被喊起来了说是大院儿给巷子里铺了红毯挂了红灯都匆忙跑出来才知今儿七茜儿要上山跟陈大胜圆房去? 这这这就有些胡闹了吧? 可看这个声势这又是预备了多久啊? 其实有整整两世。 丁香又怀了大着肚子哈着白气儿被人扶到奶奶面前语气有些嗔怪道:“阿奶啊您这一天天的都在干啥啊?”她语气有些哭腔:“这么冷的天儿你咋就让我小嫂子出门了啊?” 老太太却感动的够呛看看这一条街的摆设是茜儿预备了三年的东西却从了自己的胡闹就这样宾客都没有的就上山了? 她不敢说那梦老话说的好美梦说多了就破了就白做了。 不能与人分享她便撑着三角眼做出刻薄蛮横的样儿道:“咋?你自己家的事儿都掰不明白你还来管我家的事儿?” 丁香眼睛瞬间通红心里只觉着委屈自己的小嫂子。 李氏她们看这声势也没了退路便只能簇拥在老太太身边默不吭声。 倒是七茜儿在车里坐稳了才隔着门帘对外大声说:“嫂子们可不要怪老太太这是请高人给看的时辰人家提示了不能说就得偷……” 这么一说大家便了然了要这么说便都能理解了。 民间里讲究很多有那命中无子的怎么拜送子娘娘都没用就得选好时辰偷一个泥娃娃抱回家那总是找不到夫婿的女子就得到福气大的五福老太太家偷花去那夫妻俩若是八字里有跟年景不对的地方就得寻高人指点破上一破这就是偷。 也是守孝三年好不容易出孝了若是八字再跟年景时辰不合便得偷了。 还真就谁都不能告诉。 本来心里压力很大的老太太闻言顿时松快起来。 她仰头看看天气儿又伸手接了零星小雪便拍拍车门理直气壮道:“时辰差不多了赶紧走吧!别耽误了吉时。” 车内七茜儿语气稳当确定:“阿奶那儿去了。” 老太太咬咬牙语气露着加倍的坚定道:“去!我儿去!去吧!!” 她还不信了这缺胳膊短腿的老陈家倒霉了三代了今儿便是倒立也得把这星君家来。 喜车缓慢的动了起来一直到看不到人影了老太太才眼泪婆娑道:“哎呦祖宗啊您这是想一宗是一宗活人可真难亏我孩儿可乖巧让干啥就干啥就是心里再委屈也随了我的意……” 说完更加伤心回了屋子盘腿坐在坑上就哭了一场谁也哄不住这伤心的摸样跟嫁闺女就差不离了。 各门扫街的婆子住了手都困惑的看着那一排喜车慢慢从街下行过直至车马不见便交头接耳人间悉索。 直至出了泉后街上官道那一刹七茜儿方缓缓揭开盖头打开车帘看着远处那几颗百年高柳…… 堂下老梅生香那年年景好吃了大苦却买的起炭了大冬日的安儿趴在炕上穿着青色的小棉袄他写字儿流鼻涕儿俩小脚丫不安分就搓来搓去…… 孩儿眷恋自己写得一会就扭脸看看自己他嘿嘿笑笑的跟他傻爹别无二样。 自己说你个小傻子你笑啥啊? 安儿说娘真好咱家真暖和…… 放下车帘七茜儿坐在车里吸吸气张张嘴眼睛红的就如兔子她对自己说:“儿再等一会子娘来来接你……娘不哭!我儿不愿看到娘掉眼泪娘从此便不哭……” 她却笑着掉泪将胭脂冲出三道沟来。 车行到庆丰于斗台不远处又拐出十多辆拉着材料的骡车就不紧不慢的跟在了队尾…… 辛伯穿套破棉袄靠在城墙看着那车队远去就叹息:“也是奇人从古至今就只出这一位急娘子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身打到南天门的本事偏就生了一副入洞房的肝肠嘿嘿~!” 申时初刻百泉山东千刃谷外六里老军营瘸腿的看营地老卒一脸惊愕的看着远处。 此时细雪皑皑已将山河铺垫银白便衬的那一排小红车格外鲜艳显眼。 老卒瞪大了眼睛又一瘸一拐的过去直到那车停下这才有人下来与他交谈几句。 那老卒一直点头最后便为难的看看军营。军营是个神圣的地方虽这是破破烂烂只有几排土窝子的营儿可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然而那些人却也没为难他倒是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袱。 他打开那包袱却是喜饼两包油纸包裹烧鸡一只。 与他打招呼那丫头眉清目秀露着一股子爽朗气道:“老人家安心肯定不会坏了您的规矩您就吃点心看热闹呗。” “哎哎!那那奶奶多担待。” 车内无声倒是队尾有个壮汉蹦下车先是四处走着看看地形最后便在山谷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兄弟们……都忙活起来吧……” 有人应诺一起鼓气说到:“嘿呦!” 千刃谷几十条绳索从崖顶垂下无数人影犹如蝼蚁般在峭壁上攀爬陈大胜挂在半空忽打了个喷嚏。 他看看左右看到马二姑挂在空中打瞌睡便脚下使劲荡了一下飘过去给他一脚。 撞脑袋那一刹马二姑停止瞌睡伸出手支撑石面满面迷茫的看着自己老大困惑到:“啊?哥……咋了?我没睡啊真的我就闭眼想事呢。” “呼噜都响到燕京了还没睡?”陈大胜笑骂了一句又侧耳道:“你听听我好像听到女人说话了?” 有人从崖上飞坠而下一直到达陈大胜身边那边才伸出飞爪抓住凸起处顿住身形待稳当后管四儿才笑眯眯扭脸对陈大胜喊话道:“哥!饿不饿?我娘给我带的肉干你吃不吃啊?” 刀削山谷来回有风一声出去便是不断的回声:“肉……吃不吃吃不……吃!” 陈大胜使劲摆手探手收飞爪身体立刻下坠待到眼睛好似看见一抹红他又丢出飞爪荡了过去。 初冬的雪在下着远看光滑近看却有些细微凹陷的山壁凹处一丛艳红艳红的小花儿就悄悄的探出一点点绿色趁冬日不注意它还开了红花。 陈大胜吸吸气扒拉开自己脸上脏兮兮的布巾他满是污垢的面颊上眼睛是明亮的神采是飞扬的摸样是英俊的。 他伸出手那花开的很好叶面娇嫩不敢摸怕烫坏了它就喜滋滋的看。 童金台飞荡过来看看那花也喜欢就摇头晃脑的念到:“人间处处是艳踪千刃绝崖见朱红最是人间一抹春花若人瘦染相思……” 这诗一听就是童金台所写人家为了讨好媳妇也是拼了文气没有诗胆一身张嘴就来看啥也是相思。 陈大胜嘿嘿笑把布巾遮脸对弟弟竖起一对大拇指撤了飞爪纵身绝壁而下到达地面之后看四处安全才对上面高喊:“妥呦……” 那山崖顶崔二典压抑不住兴奋的声音传来:“好呦……” 没多久杀猪宰羊撕心裂肺的惨叫便从山上传来。 无数人腰扣绳索被上官一脚一个踹了下来在空中飞荡。 陈大胜跟童金台马二姑背着手专注的向崖顶看着……这一看便看到夜幕降临几百人才带着一身的疲累背着绳索扛着巨大的树桩子从山里挣扎出来。 只是出了山那刻走在最前面的管四儿忽然停顿他肩膀上背着的绳索坠地手指颤抖指着军营的方向对陈大胜喃喃道:“头儿咱咱老军营仿佛是着火了?” 说完又不确定的摇摇头:“也……不像是?” 他站在那边揉眼睛陈大胜他们便急步走过去一起往远处看一起揉眼睛。 远处的老军营原本是土墙木栅栏栖栖遑遑一片破地方。 他们来这边的时候地窝子都塌了还是大家伙齐心合力修了半个月才收拾的能住人呢。 可现在目力所及老军营灰褐色的老墙就人间一抹红。 那是火把吧?每隔几米的松油火把在夜风中摇摆百十个合起来就若军营在火焰里一般。 众人不知道发生何事便浑浑噩噩走过去走到半路便闻到一鼻子肉香。 余清官咽着口水看着军营外已经挂在木桩子上翻烤滴油的二十几只烤全羊走到近前也揉眼不确定道:“这这是什么神仙戏啊……” 闻着香味累了无数天的粗汉就脚下绵软的四处看难以置信的看十分震惊的看…… 这是死了入了天堂么? 远远的离着军营约三百米的高处是一座红锦堆的红帐帐子口一卷红毯铺到他们脚下红毯左右是刚立起的悬杆上面还挑着红灯红灯背后是挂着红布的老军营。 军营左右十几眼黄泥灶台叠着巨大的笼屉雾气升腾送着白馍麦香还混着烤羊的咸香味。 七茜儿坐在喜帐里一直安静的等着她又上了一次红妆又亲手在帐子里烧了两笼炭火。 儿臂粗的红烛烧着一直等一直等就真等到了那人回来…… 四月小脸兴奋的发红她今儿干了不少活却丝毫不觉着累就觉着有趣又有意思。 “奶奶爷回来了……都都吓傻了就站在那边不敢过来呢……” 七茜儿低头笑笑慢慢站起转了一圈在盖头下小心翼翼问:“我我怎么样?” 四月说:“好看极了奶奶。” 好看啊那就好那就好…… 七茜儿又坐下瞬间却被外面若山呼海啸的欢叫吓的蹦了起来。 陈大胜有些不敢相信的楞在那儿虽吉祥说这是老太太的命令说是今儿是自己的良辰吉日过了今天明年后年就再也没有好日子圆房了他又不傻?信?也不信? 这么大的声势送到嘴边了? 就~信了吧! 他想说点什么?却听到耳边一水的咽口水的声。 心里雀跃他却能够压抑住欢喜的说了句:“阿奶也是胡闹怎么来这里偷日子?” 倒是马二姑兴奋的不成蹦过来拉住陈大胜就说:“哎呦都这时候了您还说这些?哥赶紧营里收拾一下你看你这一身洗出来的水能肥两亩田的……嫂子她们够守规矩的了你还想咋?” 说到这里他凑到陈大胜耳边嘀咕道:“哥送上门了你吃不吃倒是没啥?招惹了小嫂子信不信你这辈子都甭想有好果子吃!” 陈大胜吓的咳嗽他吸吸鼻子将手堵住嘴巴半天后才无奈一摆手道:“肉都熟了还不吃!你们不饿啊!” 一声下去身后几百大饥狼便齐齐欢呼呼啦啦海啸般卷裹到烤羊边上什么主官什么疲累啊全都统统忘记……这是肉啊肉啊…… 这一顿吃就吓的军营外预备宰杀的一群活羊一顿咩咩。 吉祥带着一群小厮到处招呼笑眯眯的递着点了红点的蒸馍喜饼道:“爷们慢点吃!虽今日不能供酒可是大喜的日子白馍管够这肉啊就尽爷们吃着想吃多少咱都有……” 又是一阵震天的喝彩。 军营内早就预备好的灶火烧着澡锅陈大胜热乎乎坐在水里看着案头预备好的红裳心里还一阵愣怔。 就就圆房了 梦呢吧? 他脸前闪过小媳妇各式各样的乖样儿嗔的娇的笑的古怪的挑眉的撇嘴的翻白眼儿的……就没有一面不好看的……撩起热水他往脸上快速的涂了起来最后还半埋在水里想笑不敢就开始咕嘟嘟的吐泡泡…… 可他却不知道。 那年十二月六一样的雪一样的冷。 他从边关回家人傻不知道家在哪儿舍不得花钱雇车就备了十双厚底儿布鞋跋涉几千里走到家那最后的鞋儿底子都露了肉索性大冬天光脚丫。 他到了泉前街找不到家便四处打听又给七茜儿招惹了一场笑话。 又好不容易寻到家进四叔房里就把背来大包袱瘦了一半去了奶奶屋里大包袱就剩了一张皮。 他终于看到了那年的七茜儿那人啊瘦小枯干双目无神看到高大的汉子她就吓的一直晃悠…… 当时把陈大胜愁的不成了都他就想这样的姑娘跟了我也是造孽……这么小就能不能撑起一个家啊? 他也不知道跟这小媳妇说点什么就站在那边木讷讷的说了句:“那睡吧?” 那场圆房连一对红烛都没有。 两个新人却不觉着有啥能有个热炕头能有个汉子能有个媳妇儿这都是了不得的福分了。 又比起那些已经故去的离开这人世的……就怎敢抱怨好歹活着呢。 余清官啃着羊腿跟身边的兵卒炫耀:“哼!我们嫂子……能人!” 童金台点点头:“那是也好看……整个燕京都找不出几个比俺嫂子还气派的人了……” 马二姑挑毛病:“哥你这话有毛病好看跟气派有啥关系?” 崔二典把脑袋从肋条肉里解放出来嘀咕:“嘿!咱老太太胡闹咱嫂子就惯着你瞧吧回头咱哥也继续惯着这么大的事儿还不得三天流水席啊?” 胡有贵在一边撇嘴:“吃你的吧不饿啊?还三天流水你大胖媳妇抱着咱哥多大了都你是不急?老陈家急死了都就老陈家不急咱先生呢?你可别忘了咱嫂子跟哥好歹也得生出六个小子才能交待清楚……” 管四儿呆愣:“交待啥啊?生孩子啊?” 余清官闻言便同情的看看那边喜帐道:“可不是最少三姓佘的三姓陈的各方面才能满意了……” “满意什么?” 头上裹着金织红锦布巾穿着大红喜袍的陈大胜过来他也饿了就想着媳妇也必定饿了…… 如此便命人捧着食器过来亲自寻了一只还不算狼狈的烤羊拿着刀过去想一片一片把焦黄酥脆的肉片一些下来给媳妇吃。 余清官赶忙蹦起帮衬:“哥哥哥……你可别动手刀刀刀……也放下啥日子你拿刀啊?” 兄弟几个一拥而上夺刀又帮他片好羊肉推着他往喜帐走。 “去吧去吧……” 陈大胜有些不好意思就笑着叹息:“你们啊!” 他捧着东西脚步轻快的往里走着身后……他六个弟弟就勾肩搭背满面是笑的祝福…… “哥早生贵子!” “哥百年好合!” “哥白头到老啊……” 又是一阵哄笑他们几个又开骂道:“吃还堵不住尔等臭嘴!吃你们的吧……” 又是一阵笑。 陈大胜捧着吃食脚踩红毯听了一路祝福越走他的心便越加飞扬…… 他想好了一会见到娘子一定要认真与娘子施礼跟她说嫁给陈大胜委屈了就受累了!不过他陈大胜保证此一生别的不成他一定一心一意努力把家业经营好给她全大梁最好最体面……的日子。 心里想着千万句好话陈大胜一进喜帐先是闻到百花香气新酒不待上头他就听到媳妇儿很急的问他:“什么时辰了?” 陈大胜愣怔磕磕巴巴道:“亥亥亥时初刻……娘娘……子?” 一卷红云飞扑过来陈大胜便发现自己跪在了祖宗牌位前。 天地高堂对拜。 他人不动自动动? 一套流程下来最后?就被丢上了坑? 丢上? 丢……上?自己几百斤来着? 新挂的百子千孙帐子上活灵活现的百个童子嬉戏放炮的斗蛐蛐的扑蝶的摘花的捉迷藏的? 这绣活真好啊? 发生什么事儿了? 帐子缓缓放下七茜儿心里急便伸腿跨在他腰上低头命令:“揭盖头!” 陈大胜属实想说点什么可是他的手却被媳妇抓住等他反应过来盖头已揭……媳妇那双犹如藏了星河般的眼睛便与他对视…… 轰隆隆耳边全是雷声……陈大胜嘴巴微张着只觉着哪里不对?又哪里都对…… 艳红的红唇缓缓接近软软的香香的唇齿相接陈大胜想我死了!死的透透的了…… 七茜儿很认真的与相公解衣一件件飞红丢去红烛摇曳他便周身酥麻手脚无力的只会说“哎?哎?噎?” 到底到底是哪儿错了……就总觉着不对呢? 却不知那夜幕深沉漫天飞雪……不经意处一抹星光飞坠冲破乌云终坠入红帐…… 成百童子在耳边胡闹陈大胜心神摇摆心里想到底哪儿不对呢?不对呢?不对呢? 我怎么就飞起了呢…… 【初出茅庐】 121、第 121 章 从山上归家, 七茜儿躲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羞, 一直到过了新年她才因家务不得不去燕京住了半个月。 到了永安四年一月, 已做过人母的七茜儿已确定自己身怀有孕, 从此心中石头落了地彻底舒畅起来。 她幸福的不成常常熬夜坐起缝制小衣小袄。 有关有孕她倒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老百姓的规矩三月稳当了再提此事。 她就真诚求个稳当。 等到燕京无热闹不必出门应酬了她便跟爹高高兴兴的回了亲卫巷说来也有意思她稀罕亲卫巷, 爹也是喜欢的。 如今人家也不爱家里呆着就常常跟老宅那边蹲着, 看亲卫巷一堆大胖丫头满炕头滚来滚去, 笑的就像个老傻子。 家里而今又出了孝, 七茜儿心情好, 对于亲卫巷左邻右舍送来的请柬便挑选些开始走动这个是躲避不了的, 你总得出门不是。 这日大早七茜儿头戴玉片嵌簪花的小花冠穿艳色的孔雀罗, 她头发早就脱了稀毛乌黑如云甚至不必往里面打假发都能简单使刨花水刷出高髻来。 泉后街这两年说起陈府四奶奶总要夸奖一句那位奶奶可生的一把好头发油墨涂不出的亮色来。 这老过的人么才知道正好的年岁该穿大红大绿这靓丽的颜色有多么难得年纪正好不穿以后可就压不住了。 如此七茜儿五色的彩锦都往身上挂人家是根本不讲究雅致力求个五彩斑斓就这陈大胜也说好甚至夸奖为人间第一美。 这就是一个见几年世面的乡下孩子他就懂个屁!七茜儿也懂个屁! 反正贵有贵的道理彩锦缂丝一寸一金如何?咱有钱买!一身不够嘿嘿那就四身。 好在七茜儿张开了脸随心性走她如今五官明媚靓丽不是顶级那种美却有一种旁人绝没有的笼罩气质对就是这个词儿她在旁人都得给她笼罩住了。 她胆子也大竟是什么颜色都压得住的尤其最爱艳红人过去就如一团烈火感觉随时能把泉后街点着了般炽热。 收拾停当七茜儿便派人去喊了柴氏还有张婉如一起唐府参加赏花会去。 七茜儿看不上唐府的二房三房可是对唐府的老太太还有唐九源的夫人李氏都没啥坏印象的。 老大别说老二自己家还有个陈四牛还有个乔氏呢。 别的不说上辈子陈大胜出灵那日她万念俱灰一个人从墓地跋涉回来却在路上看到一乘小轿在等她?那等人的婆子说她是唐府的是家里的老祖宗怕她一个人出事儿就让人等在这里送她回家……此乃雪中送炭的一份恩情。 虽不大却要念人家一辈子的好。 臭头回来也说若唐家来请有帖就去坐坐唐九源挺好一人周全雅致脾性也好。尤其是管四儿那案子人家是出了大力气的。 可别小看七茜儿这个坐坐如无意外人家是未来板上钉钉的郡王妃夫君又助力多还都起步很高前程不可限量。 唐家跟陈家距离不远坐车再带一大堆奴婢真就矫情做作有些故意的铺排在里面了。 这三妯娌便一人带着一个丫头溜溜达达的往唐家走简直近的软兜都不必坐。 唐九源他媳妇李氏倒是给亲卫巷的奶奶们都下了帖子的只可惜她开的是赏花的诗会尤其是鱼娘至今不敢交际可她好好的活着余清官就念佛了。 至于旁人各有各的不方便呗。 李氏那人要怎么说呢七茜儿任性她的任性可是比七茜儿更盛。 人家高门大户嫡出幼女自小在家得宠任性到李章一堆学生她就挑了个最好看的嫁家里竟顺了她的意。 都是贵族也有品级她低嫁到了唐家被全家捧着活公婆从不与她计较妯娌也不敢与她争锋她的日子好过每天便自由自在品茗赏花饮酒月下…… 唐九源随性她随意便是公主都没有她过的滋润。 李氏任性骄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除公婆外她是谁也看不上整个泉后街除了亲卫巷她敬佩老刀血性佩服佘青岭的风骨至于什么钱财家世这些她是不放在眼里的。 反正一二般人没她家世好三四般人也没她嫁妆丰厚。 贵族女子看不上谁也从不带在脸上她们很少生气就呼啦啦来去的车马就把她圈住了谁也接近不到身边去。 若有招惹的也不必等自己动手自然有人见风使舵。 七茜儿到了唐府李氏却亲在二门里迎她七茜儿今日打扮的好看李氏便挽住她说:“四奶奶这是来抢我的风头么?” 她今日也戴了小花冠可是玉质却没有七茜儿好。 她今日穿着锦却是旧日积淀而七茜却穿了新罗。 七茜儿这花冠是老公公给了库房钥匙让她自己随便挑前朝皇家内造的东西那自然是好。 七茜儿心情好便坦然道:“是啊大奶奶的风在哪儿呢?且让我抢过来吹吹?” 所谓骄矜尽头便是贱骨头几次来往七茜儿也摸清楚了这娘们纯她爹娘惯的。 李氏被撅却笑眯眯的一点不在意的与张婉如还有柴氏见礼。 互相问候完她才悄悄问七茜儿:“他们说老先生仿佛是在这边家里呢?” 她问的是佘青岭甭看郡王爷身上不完全却因为这份残缺这份凄苦坚韧文采卓然卧薪尝胆杀伐果断急流勇退……总而言之整个大梁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到他便心疼的肝颤对他的情感真真敬爱又怜……咳。 有跟佘青岭同岁的说其他依旧是满目的向往心爱不已。 七茜儿当然知道这事儿就想不出自己家那个屁事不管光脚种菜偷尝几个妞儿菜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偶尔还会抠脚的爹有啥招人稀罕的? 她点点头:“我爹啊对!家呢哦这会子该挎个破篮子上山挖春菜了。” 李氏大喜扭脸吩咐到:“去把京里刚送来二月兰选上十盆再加上今儿早上剪的好杏花枝儿都送四奶奶府上去。” 她想送就送七茜儿到没管她只与她一起去了大房的院儿里。 唐家有世家的底子这一进门便能看到人家这规矩是好的来往的婢仆动作之间就特别有味道也不说出是什么味儿反正就是爹最喜欢的那种。 七茜儿心里夸奖却没看到进了二套院子一粗门缝里正有一妇人眼巴巴的趴在门缝里看她呢。 唐九源与李氏独占棋盘三进院她们这边有花园有灶房有新建的小戏台甚至账目私下里都不跟大帐走着。 唐家老少却不说什么。 众人还未进院便闻扑鼻暗香是很素雅的那种天然的气儿待迈步入了院子便见天井层层叠放着无数蓝紫色的二月兰真真仙境一般。 为了迎合这花色这院子里婢仆的打扮随春风飞舞的轻纱客人吃喝的食器甚至供客人弹奏几把名琴结的穗子都是蓝紫色。 真正贵族的女眷办一场聚会往往要从细节开始铺排甚至来参加聚会的女眷们都会从穿衣打扮上力求一种入画效果。 是不争不抢重在细节求统一的效果。 可惜啊这种东西七茜儿不懂也无需懂她就亮如火焰般的晃进来也没人说什么倒有坐在重要位置的两个姑娘心生些许不悦。 这俩姑娘一看便是生面孔不像是泉后街的人五官到有一种南边柔美细腻的味儿她们极美是女人见了都会被震撼的那种美。 小姑娘从家乡出来一路便被当做宝贝般供着甚至到了唐府也是做上宾被招待。 可可腚还未稳呢一火焰团子晃悠进来众人便站起呼啦啦迎接过去这风头便被抢了。 小姑娘到底年纪不大就拿着团扇堵着嘴小声问旁人道:“那是谁啊?” 语气显见是不高兴的然而周围人却不答就客客气气笑着一起到七茜儿面前与她认真见礼互相问好。 再次坐下才有人悄悄在这两位姑娘身边道:“姑娘们要稳当些虽这是庆丰!那是亲卫巷第一户福瑞郡王府坐堂奶奶霍奶奶。” 小姑娘进京之前家长给她们做过功课听闻是谁便立刻不敢骄了还俏皮的吐吐小舌头说:“吖竟是这位贵人啊。” “是呀可不就是她姑娘还是不够稳当。” 这位的爹是太监的老祖宗她男人是宫人的小祖宗。阎王爷前的小鬼首领得罪谁也别得罪她啊。 李氏请七茜儿当间坐七茜儿却摇头躲在一边儿道:“我大字不识几个我可不坐那边甭说作诗画画了你们便换个写法一样的大字儿还分个大小篆行草隶啥的眨巴眼睛我都不认的它了闹出笑话来就坏了你们探春斗花的兴致你们玩吧!我看着就好。” 这话大气也不争先她这么说大家就一起笑。 后来便有那坐在中间的美姑娘脸上堆蜜般甜笑道:“奶奶莫怕咱们今日斗的只是二月兰输了吃酒不做诗的……”她可爱的吐吐舌头:“我我也做不好的。” 谁不喜欢好看的东西? 七茜儿看看那姑娘就对李氏惊愕道:“我说斗花你找俩仙女坐着?有这么一对儿在那边美着就花都羞死了。” 众人齐笑那姑娘被说的不好意思便低下了头心里提着的一颗心总算便放下了。 可李氏表情却是淡淡的看众人又开始弹琴赏花说笑画画她便在七茜儿身边小声说:“那俩走的是我家老祖宗的关系远亲!说是要选给二皇子呢。” 七茜儿闻言心里微惊想到那位老祖宗吃斋念佛的自己上辈子什么牌面她都肯帮衬一下……就……就算了人都是两面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提扇捂嘴眼睛咕噜噜又看了一次这才对李氏道:“别说真很好看的从前咱街里那个瑞娘记的吧那会我还以为美到那份儿上就是顶了谁能想到还能美成这样?端是这两张小脸肚里有点墨汁的看到就能写一百首长诗来……啧啧啧。” 其实皇爷也稀罕这样的想不到他儿子也这样。 李氏忍笑拿着蝶戏的扇子不使劲的扑打七茜儿。 七茜儿不说瑞娘李氏也想不起这个人只她弟见天在皇爷身边转悠她倒是知道一些消息如此立刻又接近七茜儿些也不会做出交头接耳的样子就笑说:“你家老爷难不成没跟你说过?” 七茜儿眨眼:“说什么?我也从不问这些啊你看如今的吏部巷迎来送往车马不断的可都奔着人家彭家去的这不是人家宫里有娘娘了么!” 听七茜儿这般说李氏便不服气了就道:“呸!你才见过几个美人她那样且平常呢也就好在个娇花般的年纪青春正好呗。那人呢是早就混进去了如今才是个采女就蒙个外面不知道内情的还娘娘?跟从前书上说的八十一御女差不离……到了最后其实还是要看这里的。” 李氏摸摸肚子却也不是说文采皇爷大老粗他懂个屁的诗文却是说心眼性格。 那么多女人在一个宫内呆着若是心性弱些不用等旁人来害孤单单坐牢般的熬时日其实都活不大。 看李氏摸肚子七茜儿下意识也摸赶巧婢仆端上热茶七茜儿却让她们换清水来。 李氏看到眼睛便一亮悄悄问:“可是有了?” 这位甭看不管闲事眼里看事情比能人张婉如强十倍去。 七茜儿拿扇子拍了她一下她立刻便不提了。 她们亲昵交谈几句李氏便起身招待旁人路上还随性作诗七茜儿听不出好歪张婉如与柴氏却说好还认真让身边那丫头记录下来说要回家品。 看人家李氏这日子也是凭着文采艳压一众女子的她办宴会不惜成本大家也玩的尽兴笑闹一会子便有伶俐的打扮的娇俏丫头牵着彩带装饰的小木车车上装了今日斗的二月兰挨个与客人们欣赏。 这车儿叫做移春槛七茜儿空手来的却有她的花车还有那与她熟悉说的来的妇人作了诗句就给她挂车上。 也无需斗个输赢就高兴呗。 大家玩的正热闹便有一紫衫妇人悄悄溜进来举目转了一圈又一步一步接近七茜儿。 七茜儿还没看几车花儿便闻道一大团刺鼻子香气儿。 “哎呦!这是谁啊!请四奶奶安这都多久没见了?您还记的我吧?” 七茜儿拿着帕子堵脸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便干哕起来。 张婉如吓一跳立刻对这妇人道:“见谅您且往后些……我这妯娌今儿有些不舒坦与您身上这味儿有些冲着呢……” 这妇人正是唐家二房的……其实奶奶都不是是替代奶奶管二房的那位妾氏。 这妇人有些尴尬干笑着退了两步又怕得罪七茜儿这才陪了礼赶紧躲到一边儿去了。 李氏急步过来先瞪她一眼心里暗恨把门的没把好却不及追究只慌乱围着七茜儿转悠道:“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请你来你这有个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了。” 七茜儿难受了好一会子才道:“我我这可是头回吐呢……” 张婉如闻言顿时蹦起来了:“你你这是有啦?” 七茜儿年前圆的房后来小夫妻也聚少离多的都想着早晚会怀上会怀上她又皮实每天依旧早起该怎么就怎么大家便没有深想。 李氏里外张罗脚下像有个风火轮般她是一阵后怕稍微给人闪失一些这谁能兜住?唐家满门都兜不住。 也不等七茜儿她们告辞李氏就给预备了个软兜众人簇拥着七茜儿一路又被抬回家了。 等到七茜儿离开那想巴结的妇人才脸上苍白的吐了一口吐沫嘀咕道:“啧谁还没有怀过孩子啊这大惊小怪的我生了四个了……” 只可惜她还嘀咕还没完就从里面冲出两个婆子裹着她就往内宅里去了。 有件事李氏没敢提唐九源他弟弟生性风流是什么花都掐的二房奶奶早就万念俱灰每天念经了那院里剩下这妾虽生了好几个却常年防人就带了逼孕吐的香料。 七茜儿可不知道这一出她一阵孕吐就害的那称王称霸的二房妾被唐家送到小佛堂改造了小半年等她好不容易煎熬出来二房就半院大肚子。 冤仇也是这么莫名其妙来的那二房的小奶奶心里恨七茜儿她家的小崽子后来在学堂仗着年纪就想欺负安儿然后就被安儿一群姐姐殴打…… 七茜儿被抬回家也没多久成先生便被人从隔壁请了来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却是同久没见到的雪姑一起来的。 待佘青岭从百泉山遛弯回来进门便看到老太太院子跪着四处拜拜她激动的简直难以言表从前不敢哭呢而今是老泪纵横虔诚无比。 佘青岭诧异赶紧过去问:“娘您这是做什么呢?” 老太太满眼是泪抬脸道:“儿!赶紧赶紧跪着拜一拜你星君孙子来了。” “您说什么呢?”佘青岭没听明白便被老太太拉着跪在地上了。 老太太又拍了他一下道:“赶紧磕头吧怎么就那么啰嗦?这是好事儿!你孙子来了?星君!你可知道星君……” 佘青岭都要给气笑了就说:“什么我孙子什么星君?我哪有……哎?” 他惊喜的四处看看到底是男人也不好太带出来心里却高兴的不成就默默的跟在老太太身后虔诚跪拜起来。 孩子姓啥他真无所谓是谁的孙子也可以可这是个家该有的就得有得有个脾气刁钻的老太太有个满腹诗文的阿爷有顶天立地的爹有个贤惠慈爱的娘还要有几个淘气的崽儿在院子里热闹出人间烟火。 他等这一日等了仿佛几辈子了。 屋内七茜儿总算缓过气儿不吐了。 她上辈子心思重一怀孕就开始折腾吐的比这会子严重多了如此也没多想。 成先生写好保胎方子递给张婉如道:“喏就抓好了身边预备着这药是能不吃便不吃真不是我夸奖小嫂子这身子骨比男儿都健壮您看看这就是常例方子这才刚开始害喜过几日且要难受的厉害呢……到时候再抓来吃也不迟。” 张婉如点头转身吩咐人抓药备着去。 屋内一顿忙乱雪姑却趴在床头好奇的伸手摸七茜儿的肚子。 其实最近这些日子雪姑跟成师娘都不在家成先生说她们老家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雪姑已经有了大姑娘样儿她气质好摸样冰清玉洁雪人般的干净。 七茜儿喜欢她就随她摸肚子还笑着说:“安儿现在还小呢你摸不到他待他大了你就抱着他淘气去。” 雪姑闻言惊愕:“这安儿却像是个男孩子的名儿。” 七茜儿确定道。“就是个男孩儿!” 不想佘先生的声音却从窗外传来道:“男孩女孩不是咱家的孩儿一样的喜欢你就瞎想什么呢?” 听到爹训斥七茜儿也不敢说话了倒是雪姑仿佛是心情很好的样儿就摸着她的肚子说:“恩你爹说的对呢!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是你的孩儿……你要心疼他才是我跟你说我家晚柠也要做爹了却是这个的姐姐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以后我可以带着他们一起玩儿。” 七茜儿惊愕的看向成先生成先生点点头笑的却有些勉强道:“哎都七个月了是个女孩儿。” 张婉如赶巧进屋听了便笑道:“咱亲卫巷这风水有趣极了加上你这个您就算算多少花儿朵儿了!正好了一起做伴儿长大这辈子姐姐妹妹多也就不寂寞了。” 她这一句不经意到令成先生的笑真诚起来。 他甚至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是这样的!住在这里到底是没错的有伴儿姐姐妹妹多……” 都能看出成先生有心事七茜儿对雪姑挑挑眉雪姑却认真摇头脸上啥表情没有。 成先生说了一些注意事项陈家来恭喜的人多他便带着雪姑离开悄然回到隔壁。 他家院子与陈家一样的大然而那边是人间烟火这边却雪窟窿般寒凉。 成先生走到东屋放下药箱扭脸对炕上正在做针线的成师娘说道:“大胜家里的有了。” 一张老炕堆了半炕的小孩儿东西包被小袄小裙衫……还有十几匹嫩色的小碎花绸缎布匹。 成师娘就没抬头的说:“那挺好的以后能跟咱囡耍子大胜跟茜儿都是好人呢……住在这里可真是好。亲卫巷别的不说跟一家人一般。” 成先生吸吸气端起凉茶就饮了一口道:“是呀……你是从一岁到出嫁都给她安排好了那我呢?苏白鲤我就活这一辈子人就活该被你骗一场么?” 成师娘手里赶时间般的飞针走线听到成先生抱怨她也不抬头的说:“我后十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这话没说完却听到成先生将手里的杯子猛的往地下一丢低声嘶吼道:“我我不要你当牛做马……苏白鲤我不要你当牛做马……活活着不好么?” 成师娘手里的针终于扎到了指肚她没喊疼却看着那些血珠儿缓缓的滴到小袄子上…… 后来她就把这滴血改成一朵精致的红梅花儿。 燕京城里陈大胜本在大梁宫小院值更却忽被皇爷喊到御前赏了足足三车东西又大肆夸赞了他一顿这才告诉他你要做爹了赶紧家里去看看吧再替我跟我兄弟倒个喜恭喜他有后了…… 皇爷话里有话然而陈大胜都吓傻了满脑袋都是七茜儿用各种声线说的那些话……他叫安儿眼睛像你圆圆的也爱笑只可惜你没见过他…… 着就要见到了? 那一刹那的父子连心陈大胜就捂着心口匆匆出宫然而骑马到了东门却出不出去了。 东门口几十辆囚车停着等待入城陈大胜看了一会热闹心绪总算平稳又看到熟人他便对谢五好喊道:“呦!谢大人这是办了个大案?” 谢五好催马过来却满面无奈的摇头道:“什么大案陈年积案!陈侯可记的当年的白石山?” 陈大胜闻言脸上神色顿时大变他眼神顿时狠厉起来就瞪着那些囚车看着神色麻木坐在囚车里的那些人说:“这便是么?” 谢五好点头:“可不是真真就折磨了咱们九思堂整整三年可算就把他们从深山老林挖出来了只可惜……又是小鱼小虾……啧!我这命……劳碌命哦!就没完没了了……主犯不在你说抓他们干啥?就一堆手无束鸡之力的郎中……” 【初出茅庐】 122、第 122 章 燕京呼啦啦抓来三百多名白石山余孽, 说是余孽, 却是一群诊脉看病的郎中。 白石山立宗几百年, 这天下学医的郎中便多与他们有关系, 虽圣上因为多年征战对白石山心里有疙瘩然而这一大群被九思堂拉来入狱也没几天功夫, 各方面求情的人便从前朝延续后宫。 凡举是个郎中谁手里又没有救过几条人命呢? 可光是庆丰一场战役大梁兵便因白石山毒粉折损进去多少? 数万有之啊。 如此武将与文臣自大梁建朝之后发生了第一次对立。 武将态度皆都简单既然毒药是白石山供给的那就偿命吧。 文成却担心, 伤了医者之心从此天下无医了。 陈大胜心中也有恨, 却并不参与此次争吵,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殿外倾听, 与一切受毒药所害苦主般, 等一个结果交代。 皇爷这段时日被大臣们吵的脑袋疼便派人将佘青岭请到了大梁宫也不是要商议出什么结果, 也不跟他要意见反正要了人家也不给说退出还真就是不管了。 皇爷是想宣泄一下心事, 他本人是很想屠光白石山余孽的。 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各种怨念看天色不早佘青岭放下茶杯态度一贯的不焦急甚至脸上还有些笑意道:“陛下发这脾气也发的没来由了。” 皇爷把手上的折子焦躁丢在一边还抓过佛珠开始捻一边捻一边道:“什么没来由?照你这么说咱的那些人就白死了不成?” 佘青岭道:“也不是白死却是恨错了对象您想白石山与前朝的关系却是从他们立国的时候就有的人家历代吃皇家的供奉拿着国库供养你我那时候不过区区反贼给咱们放毒不过是从了大义您如今拿新朝的律法去判前朝的罪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嘢?”皇爷坐起来就满面古怪的看着佘青岭道:“我说青岭你这出宫没几日就怎得说话的语气竟随了后宫的那些人了?” 佘青岭轻笑:“臣只是怕这一刀裁下去怕是天下行医之人从此对大梁便心有芥蒂了您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不说旁个咱御医局那几个能用的您就看看履历虽不算做白石山的人可是他们用的方子里又有多少出自人家白石山外堂这按照规矩白石山却也算他们半师您难道以后就敢保证自己没个风寒咳嗽?若都依着您的意思处理了我就问您您若身上不利落了他们的药您可敢吃?” 皇爷被戳了面皮便气哼哼躺下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佘青岭起身告辞皇爷这次却没有留。 爷俩出宫本该回郡王府可佘青岭却对陈大胜道:“你回庆丰吧你媳妇儿今儿跟各房交账呢你这当家做主的不在也着实不像话了。” 陈大胜闻言轻笑:“您这话是讥讽我呢您那儿媳妇打进门啥时候让我当过家?我还当家做主?” 佘青岭白了他一眼:“废话颇多赶紧去吧到底是亲厚兄弟能让便让咱们也不缺这几个家用莫要因为银钱兄弟心里有了纠葛便不美了。” 如此陈大胜方送了爹回郡王府自己快马又往庆丰赶。 宫里的纷扰并没有影响到民间亲卫巷依旧是一片欢腾。到底这是七茜儿怀孕这与旁人份量不同的。 只众人没想到一场孕事七茜儿却立刻将老刀其它六房都喊了来说要把手里的账目交出去。 这下子众人便不干了。 其实她手里这账目是早就想交的从丁鱼娘进京就想那时候倒是跟余清官说过几句可余清官以丁鱼娘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这三年七茜儿凭着过去的记忆在外郡买来不少田亩又趁着庆丰移城又拿各家田亩收益换了临街的铺面。 她掌家掌的自然是人人满意可这都是一帮子正六品的老爷了每月从她手里接这几百钱这是外人不知道呢知道了怕就是个大笑话了。 她想的好可这账目交却交的有些为难了。 人家压根不想接。 很少出言的丁鱼娘急的满头是汗她手势快话说不连贯便是一阵比划嘴里不断重复几个字:“不不……不行不不不会啊。” 七茜儿穿着一件鹅黄的夹袄靠在炕上笑:“嫂子不会也得学啊没的明儿我躺了还得管这些事儿那时候便是有心也精力不济了您这会子上了手这几月我手把手带带您那不是还有大妞她们能帮衬你么?” 丁鱼娘不肯扭脸不看她嘴型。 老刀们都不吭气就坐在外屋安静的听反正态度就一个他们不懂婆娘做主。 可心里却依旧很愿意让七茜儿管着这事的。 张婉如拿着簸箩做一顶小孩儿的八仙帽听七茜儿这般说便小心翼翼问:“嫂子可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闲话?” 七茜儿立刻摇头:“什么闲话咱亲卫巷自打有了那外面说咱闲话还少么?今儿说咱是看门狗巷明儿说咱目中无人这世上的人只要你过的好闲话总是不会少的这跟咱府里的账目却是没关系的……一家一个日子这七个府邸混在一起到底不像话。” 当年她置办庄子就防这一点真就照府邸一家一个庄从不混着置办就怕到了今天这样就说不清楚了。 她话没说话外屋房门一响室内顿觉一阵扫地凉风。 陈大胜裹着寒气进屋也不敢进去冲到七茜儿便在门口笑道:“我在门口听了几句你们想什么呢?哦分账了就不是一家人了?想复杂了!就是个交账的事儿怎么就跟你们小嫂子为难你们一般?” 余清官接过陈大胜的大氅笑道:“头儿你这话说的不对什么为难不为难主要这账目交到手里咱也不会管啊?” 他说完胡有贵便蹦起来说:“哥反正我的账目我不接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们都娶媳妇了有人管着那我找谁去啊?” 童金台伸脚绊了他一下:“你说呢我看每天爬墙头哪位她倒是挺想管的。” 他这话说完屋里便是一阵嗤笑胡有贵想起那女疯子便憋气扭脸就跟童金台撕了起来。 说来也巧这里外屋没有门帘各家又抱着自己家丫头来童金台他家姑娘如今已经开始冒话见到胡有贵上手打爹当下就如宰杀她般喊了一声爹的就啼哭起来。 那撕心裂肺的这一个哭便是一堆哭了。 童金台爱女如命立刻奔进屋子抱住了他最爱的大姑娘。 人家这闺女真不白养被爹抱着不算完就伸着小胖手指着胡有贵那个点啊还跟一圈人告状这混蛋打我爹了快弄他! 她点一下回头搂住自己爹哭几声再扭头继续点告状一圈状继续回头哭。 胡有贵有些窘便躲到了门后人家这姑娘脑袋好再扭头寻了一圈人看到仇人没了针扎般的哭声当下便鸣了起来搂住她爹喊了起来:“爹~爹!” 哎你爹活着呢哭丧还久远着呢。 童金台心里感动眼眶子都红了当下也不要脸了就抱着女儿来到门后追着胡有贵一顿踢打直到她姑娘觉着出了气报了仇咯咯笑出声拍着巴掌表示很好众人这才松一口气。 这一天天的! 这孩子真不白养陈大胜稀罕就伸手摸了一下人家的脸蛋可童金台嫌弃他手上老茧厚怕划拉到姑娘的小嫩脸便躲了。 “啧就你家有个娃儿老子稀罕!” 陈大胜难得露出一些孩子气摸摸身上寒气没有了这才进了屋子笑着对众人道:“得了今儿也晚了也商议不出个子丑寅卯明儿你们再议如何?” 他都这般说了众人便笑着告辞离开。 待人都散去陈大胜这才一头趴在炕上亲昵的摸着七茜儿的肚子问:“他今儿可闹你了?” 说来也奇怪也就那日在唐府闹腾了一次从此是能吃能喝能睡怀相好的不得了。 七茜儿笑着摇摇头打发四月通知灶上送饭来。 陈大胜扒拉了两口热饭就听下面说成先生来了? 陈大胜住了筷子让人赶紧请人进来。 都不是外人便在炕上接待了。 成先生卷着一身狼狈气息进屋他今晚也是憋屈又担心心里有鬼无处宣泄也不敢四处宣扬却想找个依靠寻个确定的话定定心。 如此在亲卫巷转了几圈之后又看到陈大胜的亲兵在外卸马具便进来了。 进屋看到陈大胜正在呼噜呼噜吃饭便脸上更苍白还得赔笑道:“呀吃着呢这我这是没挑时候……” 陈大胜跳下炕亲手帮他搬了凳子请他坐下后方说:“嗨成先生这话说的太客气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要有事儿隔着墙大半夜喊人您看我去不去?” 成先生讷讷坐下却半天不吭气。 陈大胜什么心眼喝完汤放下筷子看婢仆收拾走食器后才说:“先生莫不是跟白石山也有些关系?今日是想找我走个人情的?” 七茜儿与成先生闻言两人一起撑起脸惊讶的看着陈大胜。 看成先生脸上血色全无陈大胜怕把人吓出个好歹便劝阻道:“先生莫慌所谓法不责众而今不提外地光燕京一地却有多少郎中受过白石山的恩惠您便是学医经历跟白石山有关又如何您的资历是明显的打陛下起兵您就在咱的阵营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倦怠这是谁都看的到的如此便不必惊慌找谁的麻烦也不能找到您的头上。” 成先生没想到陈大胜说的是这个他依旧是慌张的稳了半天心方说:“却却也不是这样我就想就想冒失下找你探听探听若若若真是白石山门徒从前确实有罪那那朝廷上却是什么个意思?” 他满目哀求的看着陈大胜。 陈大胜闻言微楞到底仔细打量起成先生来。 成先生却立刻低头小腿慌张的不知道该往那边放就只是发着抖。 七茜儿放下手里的小裤儿拉拉陈大胜的袖子道:“我外面还有一些事儿你们且说着。” 说完下炕趿拉着鞋去老宅了。 等待七茜儿走了陈大胜便坐在那边想成先生都说出这话了怕是真的背后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若说他知道朝廷的处理意见却也不尽然。 可他现在早就把各部老大人还有兵部一干老帅甚至皇爷的心思都摸透了。 他能推出一个结果却不能与成先生明说。 可成先生是自己与茜儿的保媒从前阿奶颠沛流离也没少受人家人恩惠做人啊要有良心。 这人生在世不称意事多着呢万想不到自己掌握实权之后第一个上门的为难却是成先生这样与世无争的人给的。 案几上的灯花爆了一下成先生吓一跳便蹦了起来。 陈大胜赶忙安慰给他倒了一杯茶之后说:“您这是牵扯的深了?” 成先生赶忙抬头解释:“不不不不是我你你是知道我的不是我却是一个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陈大胜松了一口气心想皇爷啥心情如今我也是体会到了。 他前思后想好半天才道:“先生咱也认识久了朝上的意思我不方便说可我能告诉你的是而今后宫便是老太后都惊动了。” 成先生闻言立刻抬头眼睛圆睁的看着陈大胜。 陈大胜点头道:“不止老太后求情的人多得很呢!陛下若是严查怕这大梁天下便从此无医了先生安心我自己推断此事最恶……若是有白石山跑了大三堂头目出来顶罪其余人……许就是挨上些板子受些惩罚了事毕竟……谁家没个三灾六难的……您说呢?” 陈大胜这话并没有安慰到成先生他撑着笑便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回到家里一看正堂案几给的做的晚饭都用小碗盖着如今雪姑早就不是白石山娇生惯养的小师姑了她是认认真真放下身段学了三年中馈。 家里饭食一直就是雪姑在做阿鲤养胎。 他没有胃口就去了后面却看到雪姑也跟苏白鲤在赶工那些小衣裳。 想起隔壁也在赶制小衣可人家那表情皆是全家欢喜的。 到了自己家呢娘子从怀孕便开始动手缝纫就恨不得把闺女的嫁妆都赶制出来。 她这是压根不想活了。 是了她是妙手失魂苏白鲤啊白石山又有多少毒药是她亲手制出虽毒死大梁兵那些仗不是她打的可那药却的的确确是她做的。 而今大梁立朝三年整九思堂四处抓捕白石山余孽其实不止这一批人被抓在九思堂暗狱白石山的门徒何止这个数目。 心里难受成先生看着成师娘的肚子便默默的掉起眼泪来。 雪姑听到他的抽泣声只微微抬头瞥了一眼便表情平静的继续干活了。 成师娘却笑了她抬头看看成先生道:“你呀急病乱投医你家的人命就是人命那旁人家的人命便不是人命了?你也别难受这个结果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成先生悲愤极了他猛抬头道:“所以你就改头换面布了一场这么大的局你利用我苏白鲤你利用我!” 成师娘摸摸自己满是伪装这张脸便无奈道:“成晚宁!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件事是不假的你若说利用不如想当初当日若不是我跟你私奔我也不会入了制毒这个行当那晚你说过落子无悔……我才跟你走的。” 成先生已经悔了人这一生虽说都年少轻狂过最怕却是要背一世年少轻狂的果他背不起便肝肠寸裂猛的扑过去抱住成师娘便哭道:“阿鲤别去好不好?阿鲤就守着我好不好?” 成师娘缓缓摸着他几乎斑白了的头发说:“不好啊那死了的大梁兵说不好白石山被连累的内外堂弟子说不好白石山历代先师也说不好如今内三堂制毒活着的只有我苏白鲤我不去这世上便没人救他们了咱啊得给那皇帝老儿一个台阶咱得给那些旺死的冤魂一个交代。” 成先生跌坐在地好半天才苦笑道:“呵~想我成晚宁这半辈子也是济人无数谁能想却是这个下场只可怜我的孩儿……却生下来竟连个娘都没有……” “我做她娘!” 雪姑的声音忽从一侧传来成先生吓了一跳愕然看着自己的小师姑刚长成的那张脸儿。 烛光下雪姑很认真的做着桃花红的小袄子一边缝她一边笑道:“这孩子的娘是替白石山死的以后她便是我白石山的圣姑受我白石山弟子供养她不会没娘疼阿鲤去后……我便嫁与你做她娘!” 成师娘认真想想这事儿便确定点头道:“恩这事我看却是成的。” 成先生又疯了他蹦起来对小师姑大喊一句:“成?你们是疯了不成?我不同意!” 他说完狂奔出去未关的屋门便冲进无数寒风…… 直听不到脚步成师娘便笑着从脸上摘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鼻梁高挺眉峰飞挑的面容不是特别好看味儿却极飒爽的样儿。 她把面具递给雪姑道:“我这会子自私极了真就不想我的孩儿出生之后便被人说是个没娘的你拿去参着样儿多做些今晚我给你熬胶。” 雪姑认真点头将面具放进怀里低头想了会又从腰下荷包里取出一个药瓶递给成师娘道:“若是紧急朝廷要一刀切就只能让她受些罪早些来人间了。” 成师娘接过药瓶攥在手里看着自己的肚子终苦笑道:“我的儿你说你上辈子是欠了娘多少债哦……咋就托生到我的肚子了?” 【初出茅庐】 123、第 123 章 七茜儿说不管帐, 真就利利索索的交了账目。 这账目一入手, 各家有各自的情况, 最傻眼便是管四儿, 他手里收到庄子三个名下良田约一千五百亩还有庆丰临街铺面四个余银三百多贯。 长这么大, 就没有握过这么厚重的钱财管四儿只会花五百这个数目多了真就不知道咋好了这小子愁苦的都不成了。 真嫌弃钱多的人。 其实管四儿现在有个新名字了叫做宫彦, 他这名儿在宫家是正式上了族谱的他不习惯, 旁人喊他宫侯, 有时候他也反应不过来。 这日天气还算不错, 管四儿下值, 便有小太监来请喊他御花园陪皇爷松松筋骨。 把侍卫喊来跟自己对练几下是皇爷打发无聊生活的手段, 却也不是谁都有被叫进的殊荣的。 又为何常喊管四儿而不是陈大胜?却是皇帝有个肥儿把管四儿喊来与他耍着, 他才肯动弹几下换了一个人让他动窗户门都没有。 御花园空地边缘萧贵妃使着毛笔认真的写了一个彦字给管四儿看。 “彼其之子邦之彦兮美士为彦人之彦圣这是个好字却比管四儿是要强万倍的。” 这六皇子来了有时候萧贵妃也打着看儿子的名义在边上观战。她倒不是争宠却是宫里难得能把日子过的很自在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管四儿看看自己私下里最少描画了千遍的名字笑的满面满足他挠挠后脑勺一不小心却从袖子里掉出几卷羊皮契纸来。 六皇子甭看胖手极快便伸手抓起打开反复看字是认识的他却不懂契书是什么便问:“小七这是说啥的?” 萧贵妃瞥了一眼讥讽道:“说啥的?说神仙的!你别给小七揉烂了我就说这孩子今日袖口坠坠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就怎得把这样重要的物事往身上塞你也不怕丢了?” 管四儿看到这些东西就愁便把嫂子分家的事情与娘娘说了。 萧贵妃听完再看看这堆东西到跟管四儿夸奖起来:“常听皇爷夸奖青岭家有贤妇您这嫂子还真不白喊这确是个好耙子这才三年就给你们兄弟赚出这么一大笔家业以后啊你要当成亲生的孝敬呢便是亲生……也未必能有这个嫂子好了。” “阿多?什么好不好的?” 皇爷耍戟耍的一身白烟儿回来。 萧贵妃闻言站起笑眯眯的走到皇爷投帕子帮他从额头擦到脖颈皇爷在她面前乖顺的就像个孩子。 萧贵妃笑道:“这不是大胜他媳妇有了说不帮着小七管账了您看把这孩子愁的您是没看到……”她捂着嘴笑了起来:“这孩子带着一袖口子契书满地跑倒也不怕丢了。” “哦?都拿出来给朕瞧瞧……” 管四儿无奈只得将契书尽数取出一一展开给皇爷看。 皇爷看这些东西倒是极认真的还指着京外的庄子道:“怎么跑到小南山买地去了?” 管四儿低头看看就理直气壮道:“回陛下这边便宜啊!我那点俸禄也就买小南山的地了这亏得我嫂子下手早买的是从前荒了的旧田这第二年才见的收成我嫂子说现在小南山都涨到三百五十文一亩了这还买不到呢。” 皇爷闻言欣慰点头:“好啊买不到是好事儿说明种地的多了不过你这家资倒也涨的快铺面都有了?” 管四儿回话道:“回陛下这是臣庄子这两年收成卖了钱我嫂子本在庆丰官道义亭附近买的空地是想起个小庄子种菜吃的那边不是挨着家近么谁能想庆丰这街就越修越长后家里一商议就盖成了铺面都是挨着的现在……那边是一分地都找不到了。” 皇爷点头:“嘿!这事儿朕知道你们先生去岁就跟我炫耀好几回了有个好嫂子也是你们的福分说起这个今儿把你叫进来你可知是何事?” 管四儿一愣伸手比划道:“不是陪您来这个么?” 这孩子能跟六皇子做朋友还真是一类人脑袋简单的从不想多余的事情。 皇爷笑了起来撇一眼张民望见他走开这才说:“你家与赵家的官司这算是结了你就没啥想法?” 管四儿愕然好半天才挠挠脑袋道:“都恶有恶报了臣这心里的气也出了还想什么?也没想什么啊?” 赵长溪自缢曾氏被判腰斩抛尸荒野其余涉案人等皆是锯割。如今这季节正好万物复苏还要等秋上处置。 又因管四儿一案不能对外宣扬为安慰苦主刑部便判了少用的酷刑皇帝甚至都没有去临问便批了。 萧贵妃叹气:“陛下可别欺负老实孩子了您有啥跟他直说这家伙跟咱六儿都是鹦鹉肠子您还巴望他们拐弯呢?” 皇爷笑了起来倒是伸手拍拍管四儿的肩膀道:“哎你哥是这样你又是这样有时候就老实的朕都替你们着急你跟朕说实话就不恨么?” 管四儿认真回话道:“回陛下恨的可是有时候臣睡不着也想好歹活下来了要是没这一场苦……臣就不认识哥哥们了也也见不到皇爷您了就凭这几点臣……不恨!” 皇爷微笑点头:“恩不错有长进了你能这样想是好事儿你们哥几个都是好的……” 正说着张民望带着三个捧匣小太监过来将那匣子放在桌面挨个打开又悄然退下。 管四儿看了一眼见匣子里却是满满的羊皮契书便有些懵。 皇爷却笑着拿起契书给六皇子看了一眼道:“小六来看此物古称质剂一般用作买卖交易证明之用后来古人怕契约损毁就将文字刻在铜器之上以作凭证咱现在呢就拿羊皮替代也算结实。” 这些东西对于皇爷来说不过是教导儿子的教材他翻腾了一会将田产契约山林契约商铺契约都给儿子看完这才对管四儿说:“拿着吧都归你了!这些都是曾氏赵氏倾全族之力赔付给你的。” 管四儿瞬间双目圆睁反应过来之后便双手连连晃动道:“不不不要不要不能要。” 真就跟躲毒药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立时就躲了去。 众人笑的不成萧贵妃在边插话道:“你这孩子怎就吓成这样了?给你就拿着你吃的是大亏今次这事若不是你放手赵氏也好曾氏也罢出此等毒妇这两族的女儿出生便只有一条路出生即死这还不算完呢就怕那文人墨客一番渲染从此这污名便是上史书了。” 皇爷便顺手盖了盒笑道:“拿着吧你这也算是放了鹤召书院一脉生路是好多人情呢这些不过外物而已。” 管四儿撇嘴:“有皇爷有先生还有我大哥他们我要他们的人情做什么?” 皇爷听管四儿说了一大堆依靠偏不提宫家便笑问:“朕听他们说你也很少去家里住?” “没呀?”管四儿语气充满了困惑:“臣每天忙活完都在家的啊?” 皇爷就点了他一下:“我是说你亲生爷娘家。” 皇爷这样说管四儿反倒是别扭起来了期期艾艾半天他才低头道:“皇爷臣……跟他们不熟也也住了几次到底不习惯早起就别扭的很……也不是臣一人别扭那那家里也别扭……就感觉还不如从前从前臣还好意思在宫先生那里混个吃喝现在臣臣见了见了爹吧就吃饭筷子找不到嘴……” “哧……” 众人忍不住又笑可细想也是的忽然就冒出这样一个孩子放谁身上都别扭也不是不亲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亲厚。 等众人笑完管四儿眼睛忽一亮就指着那盒子道:“皇爷不然这个就给了那……” 他这话没有说完便挨了揍皇爷打完收手骂道:“给谁?脑袋不够大你这是你的他们有他们的……” 皇爷也不能指着他鼻子骂你父母跟你哥哥妹妹没有分家你拿过去这份算作公账还是你的私账?你父亲母亲如今是跟你好可他们蹬腿分家你哥拿七成呢你这不是白受罪了么? 也不是说宫家人品不好是世情祖宗规矩如此。 再者这赔偿原本是一份的还是陛下跟佘先生商议后才给管四儿扣下一半来这个宫家是不知道的纯属自己人偏心自己人。 宫家也拿走赔偿小半月了却不见他们找管四儿说什么便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大家有大家的难处宫之仪那人最有规矩。他便是偏疼小儿子以后多给点产业那也得把家里的东西公平的给三个儿子儿媳妇都过了眼须得人家同意。 这就隔了不止一双手了一颗心了。 好么瞧瞧人家这个不在乎的劲儿皇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贵妃看管四儿愚便笑着跟他说:“你把这些拿回去交你嫂子问她怎么安排你自己别做主。” 听娘娘这样说管四儿本发愁的那张酸脸总算是露了笑模样。 他道了谢又跟六皇子低头嘀咕了一会约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这才抱着烫手的匣子离开。 等到管四儿离的远了皇爷才不咸不淡的来了句:“这次满意了?!” 萧贵妃却笑道:“那就谢主隆恩了臣妾也不敢有别的奢望只咱小六这脾气性格这辈子许能陪伴玩耍到老的也就这孩子了这孩子心里简单干净您也看到了人品也是信得过的。” 皇爷点头倒有些得意道:“那是当日在谭家朕一眼看到就知这就是朕的人也不止他你看大胜金台他们这一个个都是踏踏实实的好孩子……整个燕京富贵了多少人又变了多少人?便他们耐得住性子成日布衣来去就朴实很……” 他们俩人如两口子般说着家常没心眼的六皇子从外面溜达来就黏在萧贵妃身边撒娇卖憨捎带滚来滚去更若一豚。 这对后来结缘的母子所求不多总能得杨藻几分偏爱六皇子又是他生母江太后养大的那就更加不同。 然而杨藻不知这种很明显的偏爱在永安四年已经开始惹人妒忌了。 半面亭不远处五皇子杨英默然站立他身后一排小太监怀抱插瓶瓶内具是天不亮他就出城上山亲为父皇选的杏花枝。 杨英不知道站了多久便默然离开走到御花园入口迎面又看到杨贞捧着一个捧盒往里走。 他心里有气便酸了一句:“呦!二哥?人家一家团圆咱去碍什么眼啊!” 杨贞被他说的一愣待他走远一小太监这才过来跟他嘀咕了几句。 二皇子听完莞尔捧着匣子便进了御花园。 这萧妃得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大梁朝未立之时他就帮衬父皇做些琐碎了中宫无子他就巴不得父皇多宠宫妃呢。 他走了几步忽笑着跟左右嘀咕道:“还是五弟机灵这会子杏花正好你赶紧派人去山上折些好的回来给老祖宗大娘娘萧娘娘她们插瓶儿玩……” 管四儿捧着盒儿出宫嫂子怀孕他吃不住大哥的拳头这么多东西他也不会管便一咬牙直接去了郡王府寻到先生便烫手山芋般丢了东西便走了只说是暂存。 就把个佘青岭气的够呛够呛的皇家的钱库他都不稀罕管着好么偏袒一下到给自己找来麻烦了…… 不提佘青岭如何恼怒又如何寻了陈大胜一顿骂陈大胜没办法只好寻了几个有经历的账房从此开始每天催命般的教管四儿理家记账。 却说管四儿甩了山芋便一身轻松的回老道营只他走到衙门口便看到宫家那老管事叫做卢润年的在那儿等人呢。 卢润年看到管四儿就笑着过来说:“三少爷怎刚回来老奴看旁的老爷都早就回来了……” 管四儿揪揪身上的斗牛服便没抬眼的说:“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是做禁卫的身上也掌了斥候的机要事情。可自从有了家便一言难尽了。 也不是不亲是娘太担心便什么也想知道什么也想问偏他又不能说就只能慢慢感染着身边人学会不从他这里打听事儿。 卢管家老脸涨红忙赔礼道:“少爷莫怪是老奴多嘴了您看您这都好些天不回家了太太就怪想您的。” 娘想自己了啊。 管四儿闻言本焦躁的心情倒是好了起来他抬脸笑道:“既如此你先等着我且回去换套衣裳就出来。” 可那卢管家却说:“少爷家里给您预备衣裳了咱不用换。” 是了自己现在有两个家了。 管四儿招呼了下门房让他进去跟哥哥们打个招呼说今晚回学士街那边去。 吩咐完他也不坐宫家的车却骑着自己的马随车走。 学士街宫府李氏从中午就开始预备东西就等儿子下了差回家来吃饭。 算上管四儿宫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宫显娶妻任氏生子有二全之用之。 老二宫质娶妻黄氏生子要之还有一对五岁双胞胎女儿子琪子仪。 有女星虹乳名阿猫。 宫家家风好也是和和乐乐一大家子在一起分家什么的压根是提都不会提的事情老爷子宫之仪商门出身家里有的是钱他便靠祖业养着全家人。 甭看宫显二十九宫质二十六了也是秀才身份却是父子三人脾性相同不争就一门心思钻研学文对功名之事都不咋上心的。 李氏看着家门口神情就有些恍惚的说:“咱老三这心啊就可粗可粗了这都走了十来天了咋不回家呢?学士街离老道营也没多远啊那衙门有啥好呆的?” 她说这话也不是一次了可大儿媳任氏丝毫不觉着罗嗦便笑着:“三弟这是不习惯呢娘您慢慢来咱也慢慢来不能急了……要教的。” 李氏敏感扭脸认真看着任氏道:“他不用教他比他哥哥们都强。” 李氏说完她二儿媳黄氏就笑道:“那可不前些日子咱书院学生来国子监挂名您那二儿子就慌成那样了人家往哪挂名都不知道这还是赶巧遇到老三去书院送东西这才带着几个人寻了副司业这才把事儿痛快办完了……” 说到这里黄氏自己又笑了一会子看婆婆妯娌奇怪的看她她就忍笑道:“娘您不知道那位王司业跟咱老三称兄道弟转脸喊您家老二贤侄!” 黄氏说完李氏便眨巴一下眼忽这娘三就咯咯笑了起来。 可不是尴尬么做爹是暂时来教授几年功课的他身上没品级。可这做儿子呢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跟国子监的各位大人人家算同僚。 她们正笑着李氏身边的丫头采秀便跑进来笑着说:“太太奶奶三少爷回来了。” 李氏闻言激动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不想管四儿步子大已经进了二门入了院子见到李氏颠颠的出来便笑着唤了一声娘上手搀扶。 李氏每次看到这个小儿子就哭这次也依旧是如此她拉住管四儿的手就埋怨:“你那衙门炕上有胶么如何粘的你不回来了?” 管四儿与两位嫂子见礼这才扶着李氏坐下解释道:“娘儿那边晨钟之前就要起操在家也是劳师动众的多少不方便尤其大朝还得劳动一家子掌灯。” 李氏闻言难受的更加厉害她也不顾俩儿媳妇在身边就哭唧唧道:“我儿咋这么苦啊你哥哥这么大了都还靠着家里你就得养活自己了……” 这话一出就整的任氏黄氏有些没意思了。 管四儿笑了起来先是抱歉的与两位嫂嫂点头这才与李氏说到:“娘两位哥哥是有大学问的人儿不过区区武夫又怎敢与他们相比也就是卖些傻力气罢了。” 母子正说的高兴那外面便呼啦啦进一群孩崽子。 小叔父跨刀骑大马这就形象光辉自己亲爹万倍了。 小孩子想跟叔叔亲香便用了宫家的办法最小的李要之举着一页鱼类图谱便一寸一寸挪到管四儿面前先行礼问安接着问到:“叔父可知这是何物?” 黄氏瞪眼要怪可管四儿瞄瞧一眼便笑了:“这个啊有骨隐隐生于头顶此乃印鱼多生南海它不自己游走却用头顶这物事吸在大鱼的身上四处走此鱼也叫顶甲……” 跟着六爷也看不到正经书啊。 几个孩子没有考住小叔当下便崇拜起来。 可管四儿却摸着他们脑袋心里叹息这种画有生灵千种形态的图谱他在宫内见过在郡王府见过因是千张彩墨细细绘制他喜欢便想弄一套却在燕京书铺四处问了都说没卖的就是订做也寻不到母本。 不说造价一套生灵图谱要靠十数位匠人从母本抄录三年才绘得一套属于大家私藏民间甭说见了听都不会听说过的。 可宫家的孩子却能拿着彩页到处跑。 黄氏不知管四儿怎么想却帮着大嫂往桌面端菜一边忙活一边说:“叔叔莫怪这几个小混帐每天拿这个为难人呵今日可算是遇到克星了。” 管四儿借着丫头递来的水盆净手李氏话不多却把丫头挤开自己上手帮儿子投帕子递漱口水……就可劲忙着添乱。 管四儿无奈只能受了母亲的好坐下才问黄氏道:“二嫂他们拿的这套图谱跟宫里的仿佛是有些区别这却是什么版?” 任氏心里惊讶便抬眼看看小叔子手里继续忙活。 黄氏心粗想的不多闻言便说:“这是凤梧藏书你哥哥没事儿就去里面抄书去呢。” 管四儿佩服便称赞道:“二哥这画儿画的好呢。” 黄氏却道:“哪啊这是咱爹从前画的你哥哥可没这个耐心若说版?这一版恐怕没有宫里的老也没有宫里的全宫里那是年年都有录入慢慢才有有心的往外带咱书院再收集收录你侄儿给你看的这页却是咱爹怕他们破坏亲手给他们画的一册小的这是鳞类有个几十页儿呢这书有趣极了甭说他们喜欢我有时候也是喜欢的……” 李氏嫌弃媳妇话多便白了她一眼道:“他饿了!让他先用几口。” 黄氏有些不好意思立刻便住了嘴心里却丁点都不计较。 如此管四儿便坐下用饭他一个人吃娘坐着给他布菜俩嫂子站着给他布菜添汤。 这一口跟一口的亏他是个大饭桶不然指定就噎死了。 李氏还一边唠叨呢:“……今春家里做衣裳便多给你置办了些你以后下了衙就只管回家住……” 管四儿点头:“娘不要绸缎那些布衣便好。” 李氏忍耐吸气:“好都听我儿的。” 管四儿感激笑笑低头继续往嘴里塞。 “儿啊娘跟你说你虽有俸禄了我他们还说你还是皇爷养着的?” 管四儿又点头可不是吃的还是低等娘娘的份例呢。 李氏叹息:“娘就想了你有是你的可家里该给你的还是要给你的。” 管四儿冲她摇头可李氏却说:“这个是你该得的你哥哥也是一样的!乖儿我也与你哥哥嫂子们说过了以后你吃穿花用都走咱家大帐你的就是你的你也别乱花都给你自己存下。 乖儿若是花大钱就去跟你嫂子吱一声千贯之下就随你用着过了千贯就跟爹娘说安心咱家养得起你……” 管四儿想起那天衙门吹的牛就有些不好意思。 可李氏却继续道:“你哥哥们如今也是吃喝交际公中出钱每人月份例是一百贯的那你爹的意思你都出来做事了应酬就更多。我们便偏你一些以后家里每月给你支二百贯……若不够啊咱有就尽你用啊……” 管四儿故作无意瞄了两个嫂子看她们丝毫没计较的继续布菜心里方舒坦了些至于皇爷说的那一半他真没往心里去母亲与他都是被害的这边也是三代同堂呢。 这很好了。 李氏在那絮絮叨叨说管四儿屋里的事情给他添了什么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人家真是偏小儿子给的也尽是好东西正说着便听到一串儿脚步声从外面急奔而来。 宫先生是一路从学里来的走到门口他才想起父亲威仪便扶着门喘了半天才咳嗽一声道:“恩?竟是彦儿回来了么!” 李氏最近深恨这老东西闻言便骂道:“瞧你起的这破名儿听音便是燕儿燕儿就怪不得他见天外面飞着家都不落翅!你赶紧把这破名儿给我改了……” 两位嫂嫂互相看看一起又低头笑了起来。 孩子们喜欢爷爷便一拥而上攀爬的攀爬抱腿的抱腿……好不热闹。 管四儿心里叹息便想也罢了这家里比小花儿却是强了百倍去的小花儿他爹娘想偏点小儿子都得悄悄送到亲卫巷去呢。 自己的爹娘便怎么看怎么顺眼的。 【初出茅庐】 124、第 124 章 永安四年三月初一, 照例大朝, 帝王大臣五更起, 一系繁琐的仪式过后, 要等到巳时初刻才开始正式议政不在大殿却在东明殿。 大臣们在殿外等按照皇爷的习惯挨个叫进汇报, 建议听命等等之类。 每个帝王因其喜好对大臣叫进的顺序是不同的杨藻对兵部格外在意每次先叫的总是刑部尚书孙绶衣其次户部, 其次吏部其次刑部, 其次礼部, 最后工部。 大朝时间紧, 一般也不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它更像是一个祭礼流程繁琐劳累, 却不可缺。 而作为禁卫的陈大胜在这个日子里却比大臣甚至帝王还清闲。 侍卫们是可以私下换班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一盏茶, 休息休息的。 如此陈大胜照例向后一步余清官站在了门口的位置握刀挺立。 走下东明殿的阶梯陈大胜便听到有人喊他扭脸看过去却是兵部左侍郎曾安榜唤他。 陈大胜过去认真施礼道:“卑职见过大人却不知道大人唤我何事?” 曾安榜与长刀所交情一向不错从前陈大胜他们刚发起那会子他与郭谦两人就没少照顾老刀们。 看陈大胜过来候召的众位大臣便好奇的看他们。甭看都站着能够被皇帝候召可以跟皇帝单独说心里话的便都是重臣。 陈大胜是兵部的人曾安榜对他自然是不客气便开口道:“飞廉身上可戴了醒脑清心的常药?” 禁卫这活说苦也不苦说难也不难就是常年煎熬加上不在室内便偶有状况。 像是陈大胜他们这种主官就喜欢在上山带常药止血的风寒的中暑的按照季节区分。 陈大胜打开自己的小牛皮褡裢从里面取出一小瓶清心丸递给曾安榜。 曾安榜心里焦躁便当着众人倒出一粒干咽了下去。 其实像是他这样的重臣当众吃药是大忌一来大臣们不想告老就能做很久的官若是露了身上有疾的行迹不是皇帝干掉你便是政敌寻漏洞干掉你。 对于皇帝来说大臣是可以替代的而对于大臣们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毕生所求一旦落座谁又想起来。 便是在家里咳出血已是白发苍苍大臣都能大朝之上脊梁笔直站立两个时辰都不带晃悠的这是为官的基本功了。 看曾安榜吃了药陈大胜便关心的问了一句:“大人?您可是有事?方不方便说?” 曾安榜无奈叹息:“飞廉啊咱们兵部大祸临头了什么方不方便怕是过了今早便天下皆知了你可知东坦西坦各部落联手入侵左梁关失守守关大将上官翼之战死左梁关往西四县被袭我边民死伤无数……” 陈大胜是个军人闻言当下大惊他眉头紧拧回头看了下大殿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曾安榜叹息:“五日之前适才八百里加急才知。” 陈大胜没有多言对曾安榜还有兵部列位同僚点点头扶刀转身离开。 这不是现在的他能参与进去的事情。 今日的早朝格外昂长孙绶衣被叫进之后兵部众臣便挨个进去再没有出来。 后有太监出来传旨召户工部尚书入内议事其余列部无要事便先退下今日主议兵部之事。 如此六部四品上大员认真施礼之后告退。 甭看互相认识就绝对不会交头接耳的状况大臣与大臣之间都是少说间隔三尺距离上百人走路官仪自然不消说然足下无声来去极快互相之间绝对不会有任何言语甚至眉目之间的碰撞。 有交情事情私下约了私下交流在外他们一贯如此。 只有五品下站在院子里的那些臣子才会些许闹哄哄的往外走用佘青岭对陈大胜的话来说官入四品之后便是漫长的需要独立思考独立成长的寂寞阶段。 你所做的事情你所见到的世面是你从前所依赖的军师幕僚都看不到的一个阶级他们的经验对你来说已经是无用了。 若再依赖外力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东明殿的石头阶梯后面是个三角的斜屋内卫占用此地建了一个可以休息暂时瞌睡的地方。 甭看这个地方有时候刮风下雨四品上大臣们在外忍耐候召之时可以半躺在这里喝一杯热乎的甚至可以睡一会那就是一种微妙的特权感。 当然阶梯后面不是个好去处便是让人家老大人们进来躺躺人家也未必愿意。 陈大胜不计较这个进来便半躺着受了小太监烧的一杯热茶吃了一块点心还在屋角的马桶里放了一些水。 其实他这两天心情莫名慌乱还连续做一样古怪的梦他就梦到兄弟们都不见了天大地大他也了无牵挂在梦里他甚至想不起自己还有爹还有媳妇……他身后是焚烧损毁孤城他带着一群伤病站立城门之外。 而对面看不清是谁只有一片荒芜的黑色还有稀溜溜的马鸣是自己斩杀的那些战马冤魂来复仇了么? 仔细看去却不是那是一双双属于人与魔的眼睛他们就要来了……自己就要死了……可是为何胸中却憋了一口能灭万军的烈性之气。 那口气息抒发不出去他就给气醒了。 矮门被推开余清官进来看见他便说:“二典跟有贵上了老柳调了三班我看今儿要到宵禁才能出去了。” 陈大胜给他让开个地方余清官坐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往年都是秋后出事今年也是怪了怎么这时候来?” 陈大胜抬眼撇他:“知道了?” 余清官点头:“恩都知道了老柳往日躲懒都在外面溜达今儿也不敢躲了。” 他指指上面 :“窗户那边听着呢。” 陈大胜看看头顶忽问他:“清官你喜欢现在的日子么?” 余清官微楞后笑道:“头儿这话说的咋不喜欢老娘婆娘儿子丫头热菜热饭夏有凉衫东有皮袄不冷不热合合适适从前做梦的都不敢想现在偶尔做梦看到自己还在长刀营就能给我悲愤死!” 陈大胜失笑。 他俩正说着张民望的干儿子汪享进来问陈大胜:“小祖宗今儿怕是拖的时候长了咱能跟灶头叫些东西垫饥您看您想用些什么?” 陈大胜略想下便很习惯的吩咐:“这时候就收敛些吧皇爷今儿起脾气都不会太好就让他们卷几十张肉饼再预备些水囊给金吾卫都分上些水也不敢多喝屎尿屁也夹紧再提两个恭桶过来预备着这边的炭火别熄了哦今儿都长点心往日马虎也就马虎了今儿便是我出错照样落不到好知道么?” 汪享点头应是小心翼翼离开。 等他出门余清官才悠悠道:“托咱老七的福最近也没少去国子学听课我记的先生们说起边疆的时候就说坦人他说坦对我们来说是个好字坦诚又坦然可对于左梁关坦河那边坦就是个恶心字儿了都恶心咱几百年了。 自古那地方的小人就闹心咱内陆国富兵强他们便带着朝贡来叫爹咱遇到难处他就开始撩拨前朝是个孙子一人吃饱管你边民死活他们不亡谁亡?头儿您说是不是?” 陈大胜点点头:“圣人早说小惩而大戒小人之福历代战事有一场恨的也不会这般大胆……” 他说完站起离了这夹角屋子又殿外值更便听了皇爷一整日的怒骂。 就连陛下的宠臣文凤书都挨了一天的骂。 没办法大梁初立百废待兴又举全国之力支持常免申平了三年叛就穷打不起。 东明殿内重臣被骂了一天等到散了的时候真就到了宵禁时间了。 陈大胜跟老大人们一起下来的就远远的看到几位年龄大点的老臣站了一天强忍着难受出了宫见到来接的婢仆直接就脚下虚软是被人抬抱上车的。 他一个人回的郡王府打发了人去亲卫巷告知父亲还有媳妇儿近一月怕是回不去了。 只没想到第二日从宫内值更回来媳妇跟老爹却已经到了。 看到一桌子热乎乎的饭菜陈大胜心情倒是好了些赶紧内里卸甲又匆忙洗漱他这才上桌吃的狼吞虎咽的。 佘青岭安静的帮儿子添菜一边添一边劝他:“你慢些吃。” 陈大胜摇头:“皇爷满嘴是泡今儿夹角都没人敢去就都站了一整天可饿死我了这都多久没挨饿了。” 坐在一边的七茜儿依旧是一副利落样儿她肚子还没有显就是感觉到硬硬的。 听到陈大胜说挨饿了她就说:“不然明儿给你带点充饥的上去?” 陈大胜却摇头道:“皇爷这两天也吃不进东西……” 不待他说完佘青岭便重重放下筷子哼道:“呵~他活该我早就说常免申那边战线不易过长国力不可消耗过分可命九思堂缓缓渗透他也不听非要光明正大打难不成兵者诡道那个诡真是鬼祟?这帮子死读书的害人不浅!好了这一折腾就是四年老本都没有了我看他该如何是好!” 心里怒火顿生他站起来便大步出去了。 七茜儿很少看到爹发这样的火便走到桌边坐下给陈大胜的饭碗里添一点汤水他喜欢汤泡饭。 “爹很少这样发脾气。” 陈大胜点头有些心情沉重道:“今日加急边关又有两城失守坦人……”他表情有些狰狞道:“坦人屠城了。” 说完这人低头又呼啦呼啦吃了比往常多最少三倍的饭。 这是从前落的毛病每次临战之前都当是断头饭在吃。 陈大胜想战! 七茜儿看他这样心情却十分微妙要知道这一站其实是陈大胜失去兄弟的初战可上辈子大梁却没有这般狼狈那叫上官翼之的手里有猛将就强拉战局与东坦西坦人互相损耗兵力而陈大胜的兄弟便一个一个的消逝他自己二十年岁月连他这条命都砸在边关了。 七茜儿摸摸肚子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是大梁人是不喜欢屠城这个词汇的。 谁知道失去那六个城池里有多少老太太又有多少安儿。 这夜很回避进宫的佘青岭就主动入了大梁宫。 他进去的时候皇爷正在殿内喝闷酒萧贵妃与曹皇后不放心就在偏殿等着。 看到佘青岭便齐齐松了一口气她们站起来与里面告退并告知皇爷佘青岭到了。 却不想一件重物砸在门上皇爷在里面怒吼道:“叫他回去!朕没有笑话给他看!!” 曹皇后没有帝王宠爱闻言脸色便白萧贵妃却有胆子拉着她就走。 待周围人都走了佘青岭才背对着殿门慢慢坐下。 没多久张民望捧着托盘给他放下一壶酒。 这对兄弟便一个门内一个门外的开始喝了起来。 一壶酒下肚佘青岭的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陛下也是头一回做皇帝不赖你……” 殿内人被呛住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佘青岭的语言懒洋洋的很是放得开:“人生下来就是来世上吃亏的吃亏多了以后就懂了坦人问题不在今朝乃是前朝不管不顾把他们喂的太饱您是个穷人喂不起了就出问题了……” “你笑话我。” “没有臣弟笑话自己呢他们说我目中无人谁也看不起其实呢臣弟也是内里虚无这才强撑了脸面先吓唬住旁人他们就不敢招惹我了……” “你说坦人?呵朕到想吓唬可是大军一动粮草先行现下种子刚落地官仓里那点底子你比朕清楚……” “内外两地互相纠葛几百年若臣弟想许是最初就是想吓唬可是刀子下去他们发现这就是一块豆腐便上了瘾……” “……郭小山也是这么说。” “他?还说什么了?” “没用的话皆是没用的话哎~!” 佘青岭嘴唇勾勾不愿意给旁人添什么意见就陪着皇爷喝酒一直喝到醉倒这夜歇息在旧处。 自这日起八百里加急一日少说五次边民惨状已经逐渐通过镖行行商的嘴传入燕京。 为稳民心兵部集中部队操练可所有了解内情的人却都知道支持几万人马出兵的银子粮草朝廷是没有的。 这日下朝回家陈大胜又从家里寻了酒出去晚上又醉着回来。 七茜儿问跟着的亲兵在哪边醉的这人道有边关送急报的军士进京陈大胜跟柳大雅去探望问了一些边关的消息便与那军士一起喝醉了。 这亲兵越说越难受最后就忍不住呜咽道:“夫人坦人~不要俘虏他们不掠人就是女人他们都不要……” 七茜儿听到这里便一身木然。 既不要俘虏也不抢人那结果只有一个不留活口。 这夜七茜儿在月下摸着肚子站立许久。 她从前只是个怯懦妇人只知道夫君是边关守将只知道夫君兄弟皆战死她甚至从来不深想不也根本想不到老刀这七人在边关到底是什么作用。 今生她用六个字改变了老刀陈大胜升官发财却想不到万想不到……没有老刀的左梁关会腐朽成这样? 怎么可能?就怎么可能坦人是千军万马啊他们不过七人区区骨肉之躯那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阻隔坦人于关外? 谁在这里面起了关键作用?又用的什么方式? 死了那么多人七茜儿又身怀有孕难免心里想的极复杂那一阵阵的孕吐便又来了。 又接连五日朝廷氛围越发的紧张大梁不缺将帅能打的一堆然无法出兵。 这日离开家中数日的父子终于归家晚饭之后佘青岭命人将七茜儿还有陈大胜都喊到了曲子碑前。 陈大胜进门起就不太敢看七茜儿他坐下佘青岭却伸手拿起酒壶与他倒了一杯酒笑道:“胜儿尝尝这酒。” 陈大胜才过几天好日子他也吃不出个好歪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儿子喝了佘青岭便又与他倒了一杯说:“我儿可怨为父?” 本一声不吭的七茜儿刹那惊愕她猛的抬头看向这对父子又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腹。 佘青岭不敢给儿媳妇倒酒却提了新杯与儿媳妇倒了一杯白水站起双手捧着与七茜儿道:“大胜媳妇今日下朝我……我给陛下出了一策……” 那一刹七茜儿便知了这几日坐卧不安就总觉着要来一事这事它终于是来了。 她愕然接杯没有喝却把杯子缓缓放在案几之上又坐下了。 陈大胜吸气就撑出一些笑对七茜儿说:“媳妇这事跟咱爹没关系其实是为我好的我如今仕途根基不稳拿不出更大的立身功绩从前的功劳那都是在谭家军立下的也算不到今后……” 七茜儿压抑怒气伸手拍桌低吼道:“这都十几天了!你们两个就来来去去把我当成个外人我是左问你们无事右问你们让我该吃吃该喝喝?怎么现在有个结果了?您们这是只会我呢?” 陈大胜被无名气流冲的仰脖就躲佘青岭看儿子没出息便一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然而陈大胜也直不起腰还讪笑着扶着七茜儿讨好道:“莫气莫气都是我的错你小心些莫要惊着我们的安儿好不好?媳妇儿?你着急咱安儿就着急你难受咱安儿就难受……” 七茜儿吸吸气眯眼捂肚子想难不成我们母子真就是个孤儿寡妇命数? 耳边却传来陈大胜的声音道:“媳妇儿其实此事也不怨咱爹我自己私下都找了三次皇爷想请战边关的不止我兄弟们也都一个意思咱大梁不能乱啊……” 七茜儿睁眼看陈大胜道:“那是千军万马你当我是傻子?朝廷出不起兵就是个表面光可你们几个就是去了……又有什么作用?给人家垫马蹄儿么?” 【初出茅庐】 125、第 125 章 一个皇帝闯了祸, 作为臣子直接指出他的错误加以批判, 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如果直接蹦出来告诉皇爷, 你用我这个办法立刻能解决问题, 这个官也做不久甚至会被皇帝恨上。 就你聪明显得朕蠢笨如豚吗? 一切皇帝都是矫情又心黑的东西他现在求着你, 他就不吭气甚至他对你好到你家捣核桃的锤子他都赐个纯金的给你使着。 可若是有一日畏难解除皇帝的日子好过了兴许他一眼都不想看到你了。 杨藻不笨, 目前身上也没有得什么皇帝病又从战场上刚下来, 也是实战许多年的武功皇帝, 他懂得谋略, 如此……佘青岭就花了整整两天才给他引导出一个办法, 算作是帝王本人想出的战略方法。 枭首贡济坦王引起坦人继承人内斗。 过了左梁关便是坦河坦河流淌过的地方就叫贡济, 贡济它不是一个国家而是自然形成的部落集权所在地。 在那片土地的河水源头有一切坦人供奉的太阳宫, 太阳神在那里贡济坦王就睡在太阳神脚下。 那是一座宫殿贡济坦王上午供奉太阳神下午管理部落他也不像大梁国帝王这样啥也想管啥也想知道贡济坦王收取供奉代替大家与神对话只协管部落调停矛盾就像一个民族的核心对坦人来说意义非凡。 只有最伟大的坦人才能做贡济坦王他是神的儿子。 坦人说他们住的地方是太阳升起照耀到的第一块土地他们生而高贵而最后的勇士必就是真神血脉被神承认。贡济便是神子的意思也是所有坦人的总爸爸。 虽大梁人对坦人的看法是没有礼教莽荒之地的野人。 然而人家也有人家的传承坦人具有先天的兽性他们也不太看重血缘却崇拜最强的那个王。 拿继承制来说当老贡济王死在太阳宫侍奉他的宫人便会把他的脑袋悬挂在高处方便太阳神接走儿子的魂魄。 而从这一刻起坦人各部落长便全部具有继承权了他们要回太阳宫进行不牵连部落的个体争斗才能成为总爸爸简而言之就是狼群制度。 人家这种争斗可不是朴素的打架也是要进行一定的部落管理考验……如此贡济坦王也是武力智慧双全的最强之人受一切坦人崇拜敬重若半神。 总而言之皇爷在佘青岭的引导下自己琢磨了许久他英明智慧终于想出了惊天小妙招决定派出刺客枭首贡济王引发坦人继承权内斗给大梁争取复苏时间。 帝王点兵便点了九思堂以谢五好为首的四个执令还有他最信任的斥候长刀陈大胜七人。 换个角度此次计划风险很高然富贵险中求也不是没有好的地方。 陈大胜与佘青岭都清楚老刀们若是想得到世代君王重视今后若是想再走的高些他们必须拥有独建立在帝王心里的功绩毕竟从前在谭家军那些功劳皇帝已经给了相应的报酬。 至于会不会失败会不会死人这个便不能考虑了国家存亡面前儿女情长这些佘青岭看得开陈大胜更看得开。 至于七茜儿她必然难过的可陈大胜不去又让谁去?论起小群体作战能力整个大梁又舍老刀其谁? 春日的温度又缓缓的来了七茜儿郁郁寡欢什么都不想做也想不开就让下面人套了车送她回庆丰去。 路过六市口子的时候她们听到一阵喧哗便喊停了车打开车窗听边关来的行商哭诉那边的消息。 那些消息令人伤心欲绝闻着更是悲愤不已。 那行商说他们是连夜得到消息躲林子里去的坦人骑着比人高的大马从林子边缘走过他们很聪明知道这里可以藏人便哈哈大笑的点燃了树林在外听他们惨叫佐酒。 那行商的脸被烧的十分凄惨至今没有愈合依旧流脓流血他不哭也不说男人的死亡就咬牙切齿说那些大梁妇孺被如何迫害的……女人孩子的伤总令人哀伤加倍便有书生愤然而起想去跟朝廷要个说法。 如此那堵塞的街道便呼啦啦走出半条街的人一起冲到大梁宫前哀求他们的君王您出兵吧救救您的子民…… 这几天兵部尚书孙绶衣每天都在在城墙上说一些假消息比如朝廷正在调兵遣将各地粮草正在集结马上就要大军开拔陛下震怒发誓要给大梁子民报仇雪恨必将坦人千刀万寡。 子民泣泪拜谢君王相携散去。 这样的情景最近这段时日是天天都有除一干重臣之外朝廷上下官员现在也认为大军就要开拔了…… 为安民心每天清早都有假粮车从燕京正街穿街而过要拉到燕京城附近驻守的军营里。 军营里将士积极操练喊声震天心中怒火焚烧随时都能出征…… 七茜儿乘坐的马车又缓缓前行作为难得知道真相的人她现在也困惑为何爹还有陈大胜会把真相告诉她难不成她有一副钢铁心肠么? 那皇城越来越大庆丰就越来越长从前觉着四十里是个距离可来往人多便显得路短不寂寞稀里糊涂的这车便入了庆丰范围。 赶车的春分无意回头便在车外说:“奶奶爷好像在后面呢。” 七茜儿什么耳朵她当然知道自己出了家门那家伙就骑着马默默的一路跟随。 你心里内疚跟着有用处么? 这就是个什么甜蜜话都不会说的蠢直愚汉不是说这个人不好就是今时今日看到这张脸恨不得给他按到泥里去七茜儿也不能说这人不好。 他是具有广阔胸襟的雄鹰生出来便不能做人只能不断往高处翱翔。 可还是恨啊就恨不得直接上口血淋淋咬他一块肉去再生吃了才解恨。 不过这几天七茜儿也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变了的两世都是陈家买了自己上次陈大胜走她绝望的几乎死了而这一次她也不畏惧了就是觉着恨人。 春分说那憨豚跟着七茜儿开口淡淡道:“走你的甭管他。” 春分一点都不畏惧男主人他只听女主人的于是一甩马鞭就赶车往城里走。 庆丰城是受过大伤的城它没了城墙失了水源可老城依旧拥挤着足够的人群那些外地来不想归乡的难民住在此并决定生根发芽。 人家也不一定是没钱的毕竟拖家带口离开故乡逃难是要把几代家资都裹在身上的。 现在庆丰老城就住着这样的人群看上去不太富老实本分又勤快一张嘴外地音附近也没有亲戚倾家荡产买了旧城的便宜老屋住下在庆丰四处摆摊经营天南地北的传统的食谱。 四月最爱看这一段景她赚的大部分月例也都贡献在这个地方七茜儿看不出可四月今日却觉着古怪呢。 她就好奇的问:“奶奶你说那些贩子今儿咋不吆喝了呢?”说完叹息:“松子糖过去了。” 七茜儿坐过去看了一眼庆丰城边从前积极喧闹的地方今日商贩少了吆喝的少了惊弓之鸟般的逃难人心伤未愈便挤在角落里低声议论。 小婢面若桃花梳着双丫髻发髻上戴着绢裹的粉杏花她耳下还有对燕京金铺最低档的银叮当价值六百钱她是七茜儿身边的大丫鬟除了陈府给的郡王府额外的还总能拿个意外赏钱月月都在三四贯的意思。 这年纪不的大姑娘受过苦就像这人世欠了她般手头有钱就不断买各种零嘴补偿自己出门像个手头阔绰的地主家小姐。 想是心里也担心车又晃一会她便眼巴巴的看着七茜儿找依靠般问:“奶奶你说明儿会打起来么?” 七茜儿笑笑伸出手拉住她道:“莫怕……这是大梁朝……” 是啊这是大梁朝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举国慌张了整整一年多每天都有人说坦人要来了坦人要来了她害怕就开始私下藏粮食藏碎银子还满百泉山挖坑埋榆皮面儿……可坦人到底没来……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大梁的城破了呢。 道路上传来一阵喧哗春分扯住马缰让它慢些走七茜儿又打开车帘便看到亲卫巷的孔向春窦永伦曲应芳一干小公子腋窝下夹着蒙头斗鸡在一众华服青年的簇拥下呼啸而去。 从前跟他们一起玩耍的余寿田已经开始在金吾卫苦练搏斗技了。 寿田那孩子还是很能吃苦的臭头说金吾卫一众禁卫子弟寿田不灵透却踏实老实最得上官教头喜欢。 待那群公子跑远了才听到赌场一声铜锣响七茜儿便看到了两个人。 如此她对春分说:“住马慢行。” 春分住马七茜儿给了四月一串铜钱四月蹦下马车冲着糖铺去了家里老太太早起嘴巴苦爱裹一块此间的牛皮糖她也不咬能裹一个时辰吧嗒味儿张开嘴里面还有半颗糖。 吃过苦的人就是嗦糖口水都没有人家富贵人多。 看媳妇儿马车停了陈大胜便驱马上前几步他坐在马上一眼便看到一处鞋摊前九思堂的谢五好正蹲在地上给一个青年试鞋。 那青年穿着九思堂的衣裳脸上摸样有些谢五好的意思这一看便是兄弟小的这个却满面不高兴。 再过五日他们要一起去左梁关陈大胜便主动与谢五好打招呼。 他下了马喊了一声:“谢大人。” 谢五好一愣扭脸看到是他便露出一贯的温和笑他站起来又把不甘愿的弟弟也拖了起来道:“赶紧给陈侯见礼。” 谢六好几日轮休本想睡个懒觉可他哥哥疯了一般卷进分堂先是把他从被窝里挖起来后来看到他被头上都是脑油就把他被子扔了招惹整个分堂兄弟都在笑他。 大老爷们在外生活谁洗脚进被窝啊?又不能像娘们一般带个云肩接头油。 哥哥说带他来街买新被结果一入集他哥就像要把下辈子钱都一气儿使光般给他从里到外买了六身衣裳还买了各种零嘴儿给他挂了一身从他总是喜欢教训自己这次倒是没有教训却不停的唠叨让自己懂事懂事! 这就很烦…… 哥哥让他给同僚施礼这就更烦谢六好有些不愿意却看到正前方的车上那位陈侯就扶了个母夜叉下来。 谢六好打了个寒颤赶紧过去拍灰整理吸气长揖。 如拜神佛般朝拜娶了母夜叉的菩萨我谢谢您大恩大德挽救百泉山周遭一切男丁。 “陈侯好!” 陈大胜笑笑假意困惑道:“这位是?” 谢五好尴尬羞臊把作揖不起的弟弟提溜起来抱歉道:“抱歉此乃舍弟六好……起来?起来!” 谢六好抬头脖子下一串团糕果脯糖豆盐豆的包儿就是一顿晃荡。 当下死的心都有了。 陈大胜都替这小令尴尬便扶着七茜儿与之介绍谢五好赶紧过来挽救家声问了嫂夫人好。 七茜儿撑了笑容还礼伸手从陈大胜腰上解了他最爱的老虎玉佩给谢六好做了见面礼。 此玉价值三百贯因雕工精细虎啸山林姿态威猛无比乃陈大胜少有心爱之物一瞬间五雷轰顶陈大胜心肝瞬碎。 他还不敢要回来。 谢五好大富贵没有四年家里虽富却也不认识内造的好东西如此便拍拍弟弟脑袋说:“还不谢谢嫂夫人。” 谢六好道谢陈大胜心想那是我的玉你便是道谢也该谢我。 然而谢六好只崇拜母夜叉根本不看他。 因以后要配合一路这次谢五好与陈大胜的态度倒是好的没有针锋相对倒是两人在前面走着七茜儿经过谢六好那一瞬对他说:“喊辛伯晚上老地方见。” 谢六好微惊随即点头。 庆丰城是个狭长的城从东边过来一路陈大胜看谢五好给弟弟买了不少东西他手头贫困便舔脸回去跟媳妇赊账要了钱也按照心思给阿奶阿兄家人主要还是媳妇就乱七八糟就买了半车东西。 确实是乱花钱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心里的愧疚便拼着挨骂也奢侈了一次。 后来与谢五好告别回到家里果然就挨骂了。 老太太指着他吐沫横飞说他是败家子!是屁股沟有屎都夹不住要拉到旁人家田地里的憨货家里绫罗穿不完你给老娘买什么窄面布? 可陈大胜不生气就满含眷恋的枕在老太太膝盖上迷迷糊糊就睡了一下午。 他又梦到老家故去的人都回家了他们太阳升起便出去种田母亲举着一根竹棍围着井追着他打还骂道:“臭憨子屁股有屎你肥咱家田世上人多了凭啥你去死?” 他与人求救可他们都好像生气了就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陈大胜悲愤无言就眼角有泪的醒了。 他坐起天已经黑了阿奶怕惊了他的觉就靠在炕柜上迷糊他一动阿奶立刻睁眼去摸衣衫下那串钥匙。 摸到钥匙才看到他便打了一巴掌道:“多大人还爱娇滚回你家去吃这边没你的饭食。” 陈大胜神情恍惚道:“阿奶我梦到他们了。” 阿奶眨巴下眼睛:“他们干啥呢?一帮子光知道吃烧纸吃供品梦都不托给我的憨货!” 陈大胜帮她揉麻了的腿道:“好像都回老家了。” 阿奶呼气:“……回去就好。” 又猛的给他一巴掌道:“你爷那憨货身边就他一人?” “恩就一人坐在咱家树下看果呢看我挨打也不管我。” 陈大胜的声音有些委屈。 阿奶问他:“谁打你啊?” 陈大胜叹息:“我娘。” 又挨了打。 阿奶气哼哼说:“你娘打你活该谁让咱家一帮子没骨头的对不住人家你滚你家吃饭去这边没给你预备……个傻子?你媳妇双身子你让她一个人用饭?” 陈大胜听到媳妇便猛的一惊他蹦下炕趿拉鞋子要走只走了几步回身又抱了一下阿奶道:“阿奶皇爷给我指派了外地的差事我要出一次远门。” 老太太瞬间发根一麻嗓子一下就倒了嘶哑着嗓子紧抱着他问:“让你打仗去?” 那些坦人的事情她都跟街里的媳妇们议论好些天也骂了好些天了。 陈大胜稳稳心做出十分委屈的语调道:“什么啊!我倒想去爹不让!就找了皇爷给我支到外地了那建功立业的机会百年都难遇……” 他还没说完老太太对着他后脑勺一顿拍最后气不打一处来就指着外面就让他滚蛋。 陈大胜滚了…… 他心里忐忑在亲卫巷半路遇到了回家的童金台他冲他扬扬下巴眨巴下眼睛童金台便摇摇头道:“哥可不敢说啊宛如又有了好给我娃儿惊掉了啊呸呸呸!不掉不掉……” 陈大胜与他分别就想起爹说的那话这家里瞒着谁都不能瞒着你媳妇。你媳妇是定盘星不跟她说清楚去处若……真有事亲卫巷必乱。 所以便是自己媳妇同样身怀六甲也要先委屈着么? 陈大胜心里难受就悄悄进家悄悄吃饭看媳妇屋里熄了蜡烛他才悄悄的进去钻被窝。 他一把抱住起七茜儿鼻子在她秀发里拼命吸取着力量。 七茜儿醒着听到他说:“媳妇是我对不住你若是人有下辈子你就长个心眼别嫁我这样的了。” 七茜儿眼睛明亮的看着前方问:“那找个什么样子的?” 陈大胜又眷恋的抱了她一会儿一手温柔的捂在她的肚皮上一手摸在她温暖的皮子上努力想把这种满是幸福温柔的记忆刻印在心里。 他说:“要是真有下辈子啊媳妇你就别找我你要找个没你厉害的……最好啊要大你多一些你脾气急他好容让你……他家不必多有钱却好歹也要有一二百亩地到了那时候媳妇……你可以憨傻一些可以什么都不懂不懂家计不懂农耕不懂人情因你找的那人脾气好便是什么都不懂他也不与你计较媳妇……” “恩?” “你记住了么?” “记住什么?” “你记住啊下辈子要留个心眼要是再路过庆丰城泉后街的那颗大柳树那树下坐着个老太太你记住离那老太太远些不然她家孙子娶了你便是心里心里想对千般好他也……你哭了?” 陈大胜猛的使劲一把搂住七茜儿轻声哄到:“别哭了……我跟你说的话你就记住了么?” 可七茜儿却挣扎开来她猛的坐起翻身对着他双眼在黑暗发光发亮如护崽子母狼般对他低声嘶吼:“陈大胜!我没有下辈子了!” 陈大胜吸气却确定倒:“那就只能对不住你了霍七茜!算你倒霉呢你摊上了那叫安儿的崽子在你肚子里长成了!我陈大胜对不住你!我我就赖上了……这世上总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你今日看到的这大梁总就总就有人得护着……” 七茜儿气坏了她气哼哼点头下炕穿鞋。 陈大胜陪她下炕穿鞋。 看她发脾气大夜里出宅院他也取了披风给她披上任她脾气。 这对小夫妻就这样一气儿离了亲卫巷不让婢仆跟随七茜儿就没头脑般往百泉山里走。 陈大胜怕她摔倒就上前搀扶。 这次七茜儿没有反抗只是他们步入树林七茜儿忽住步扭脸看着陈大胜满面夜叉狞笑道:“陈大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陈大胜一愣摇摇头:“不知道媳妇你说啥是啥。” 七茜儿狞笑看星空有些拽的说:“这山是我的。” “啊你的你的你的你慢点别摔了。” “你脚下的地是我的!” “是是是你的你的……” “我说你死不了你信么?” “不死不死不死当然不死!” 陈大胜确定的哄着媳妇道:“我当然死不了媳妇你放心我还要……” 可怜的大梁城门侯没有要到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在天空飞翔了…… 七茜儿提着陈大胜的脖子领在百泉山百年大树上起落飞纵。 待到大声说话无人听到处已惊的魂魄升天的陈大胜就听自己鬼上身般的媳妇说:“陈大胜老娘不让你死你还就死不了了!信么?” “……咿?” 【初出茅庐】 126、第 126 章 梳洗罢, 揽镜细端详, 眉间立惆怅, 莹水脉脉泪悠悠, 思觉昨日惧断肠…… 陈大胜认真的坐在七茜儿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已然端详了自己一个时辰。 双身女子总是觉多昨夜折腾一晚她回来就开始熟睡, 还还打了呼噜还?放屁了?咬牙了说梦话? 她她还会说梦话? 陈大胜没法睡他被媳妇儿提着一路飞到一个乞丐面前, 媳妇说她不会教就只会打。 不是粉拳含香轻击胸那种, 是挥舞断裂钢枪, 直接把别人捶成肉泥那种。 那人叫庞图, 吃玥贡山大供奉的老隐, 在青山峻岭独占一峰麾下弟子无数随意说起一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当的人物, 然而他死在自己媳妇手里玥贡山敢跟秦舍互搏都不敢迈入百泉山半步。 不止玥贡山, 秦舍也不敢。 孟鼎臣为了寻她年年暗探小令派出无数光户部这一项的拨款去岁就达八千贯不止。 然而他睡了她?还让她怀了孩子? 陈大胜以为在做梦便努力让自己梦醒他上蹿下跳胡言乱语左右开弓就差跪地喊祖宗菩萨了。 可媳妇当着他的面直接就震碎一颗大树。那树五人怀抱方能围住却成了一堆拇指大均匀的块块?陈大胜又一言不发拿脑袋碰树媳妇看他傻了又给他来了个单掌碎大石…… 这次是彻底清醒了陈大胜便开始担心阿奶的安慰。 是什么人给了老太太胆子敢花十贯钱请来这一尊神给他做媳妇?他的脸上是有花么? 陈大胜又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脸也也没长花啊?也不是太俊俏啊? 他努力撑出一个笑伸出手指捅捅自己脸上的梨涡是因为自己乖巧听话不招惹她生气还笑的甜么? 心里一阵恶心陈大胜打了个寒颤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下意识伸出手拉开媳妇的首饰匣子一刹那匣子里珠光宝气外泄各色名贵首饰璀璨生辉然而……这都是人家自己赚来的。 陈大胜想起户部去岁又收到的百泉山槐树娘娘的供奉银子人家根本不在意钱随随便便就能拒绝十几万贯二十几万贯……可自己又算什么兜里月月只有五百钱的穷光蛋? 人家可比自己这个飞廉像神仙多了真有庙香火还挺盛那种。 看不到的魂灵从七窍飞出陈大胜稀里糊涂便受了那辛伯的教育他是斥候自然知道这位是谁。丐王!天下乞丐的老祖宗门下弟子数十万却被自己媳妇呼来喝去却丝毫不见生气。 于是自己就学会了丐门跑得快功夫? 野狗身边争食又怎能跑不快? 可这是丐门传承怎么轻易就给他了? 陈大胜不笨醒悟过来也认真学了可是眼角却不断看到各种惊悚碎裂心肝的景象那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一掌下去无数碎木叠成篝火新树内有汁水烧不着? 人家又是一掌下去木材立干火焰旺盛无比。 他心慌意乱学的不太专心便一直挨打不断分心从树上被老丐踹下去跌落见就看到媳妇上山啦她抗回一只雄鹿回来了。 那雄鹿两角叉叉仿若高树身躯大的挡了半个媳妇儿然而他媳妇就杀鹿了就手一伸脖子咔嚓扭断巨鹿咣当倒地。 陈大胜也咣当从树上被踹了下来。 那老丐嫌弃的对自己媳妇抱怨:“娘娘您这是嫁了个榆木疙瘩么?” 媳妇说:“那不挺好么木头配木头了。” 说完从靴子里取出一把牛耳尖刀熟稔的剥皮抽筋放鹿血入葫芦还一脸贤惠的对自己说以后给你做鹿血酒。 陈大胜打了个寒颤又跌落了。 他媳妇剥皮抽筋烹饪鹿肉就怪不得在家这个不吃那个不爱这显然是没少在后山偷吃的。 这鹿肉躁火她怀着麟儿到底能不成吃啊?问过成先生没有?你咋瞎吃呢? 陈大胜摔的一身伤被辛伯拖到篝火边休息他就双目无神看着星空心想而今我乃尸体了最好就地埋了我从此长眠不起。 可媳妇女神仙?女魔头?女隐者?女山主?她怎么会是自己媳妇呢? 他想起这些年种种想起当初的煎熬可是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他的日子便被神仙看护一般步步登高。 他还以为自己做的挺好是一家之主是兄弟们的指路明灯是庇护家族的麒麟子呵呵……原来却是个大笑话。 庞图是她弄死的家里是她照顾的家财是她赚来的自己是什么?废物么? 好像还真是个废物。 陈大胜万念俱灰坐起面前便横过一条喷香的鹿腿。 七茜儿习惯的让他多吃些。 “吃吧再喝点水。” 鹿肉冒着热气油汁滴答这得多烫啊?!这蠢婆娘咋啥也敢摸? 脑袋也没多想陈大胜便喊了一声:“啧~快放下!仔细烫手!” 他说烫七茜儿便立刻觉着烫她把鹿腿丢在石头上对着手掌吹气陈大胜拉过她的手便埋怨起来七茜儿听了顿觉委屈。 “你傻了不成多烫的东西……你都上手上手上手……摸?” 他俩目瞪口呆的对视辛伯就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 “哈~!” 后来这可以飞可以碎大石还有一座山一座庙可以庇护百泉山五百里功家的榆树娘她就满面委屈的看着自己说:“我不想你死安儿也不可以没有爹。” 那一刹什么老虎神仙狗的陈大胜都丢了他就抱住蠢婆娘什么都不在意了就觉着自己可能真挺对不住这个婆娘的不是是此生可能上辈子起他就欠了人家的。 他们拥抱和好说悄悄话后来辛伯便走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走的这老丐倒是很有眼色。 可辛伯在树上对他说过自己的媳妇恐怕不算是江湖人士到底是什么辛伯也不知道反正来路隐秘背景神奇。 总而言之那老丐代表天下江湖人士感谢他? 为啥要感谢自己? 陈大胜永远无法忘记那双充满同情敬佩的老眼。 他看完自己又去瞅媳妇儿的肚子? 呸!死老丐瞎看什么呢? 辛伯走了之后媳妇才正式摸着自己的百汇穴教他独家气门功法可具体这是个什么功法? 呃媳妇说是兔子功? 瞬间那铜镜之上各式各样的兔子便挨个过去了正月十五的兔儿灯小孩子裙角的肥兔子绣百泉山上到处都是的灰兔儿…… 炕上传来翻身之声陈大胜便打了个冷战七茜儿呢喃喊他:“陈大胜?你不困啊?” 陈大胜扭脸看被下小小一堆儿到底叹息的走过去脱鞋脱衣入被窝……七茜儿翻身一架腿便攀在了陈大胜身上。 陈大胜就老老实实的双手放在胸前看着房梁想列祖列宗虽阿奶常说你们为何不冒青烟?孙儿却不知你们竟放火烧山了……真是好大的青烟啊。 这一对整整睡了一上午醒来就恢复原样七茜儿依旧管家眼里只能看到家长里短至于陈大胜他便满腹心事的……该作甚作甚。 难不成去死么? 离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余清官他们私下里也把家里安排的妥妥帖帖便是心中有万般不舍可这世道要想安宁就总得有个谁出面去庇护一下。 眨巴眼睛几日过去这日黎明从燕京奔出一溜快马快马后面是一辆比寻常车大的篷车。 车行燕京十里长亭处武帝杨藻扶着张民望的手下了车。 陈大胜等人齐齐下马跪在自己的帝王面前与他作别。 他们穿着镖师的衣衫秘密伪装出京。 帝王背手看天地一线旭日初升。 后倒了一杯酒说:“此第一杯便祭天地它当日降下天罚助我杨藻登基便定有它的安排诸位爱卿此去虽凶险却要相信我大梁受天地庇护必会凯旋而归!” 众人撒酒。 “此二杯祭我大梁无辜百姓我杨藻无能不能为他们亲报此仇然今日对天地立誓更请天地作证今日之辱我杨藻必百倍还之以祭我枉死百姓冤魂。” 众人撒酒。 武帝回身看面前诸将久久不语一直到春日骄阳在他们身上洒了一抹金他才整理自己的袍服对他们微微躬身道:“诸君定要凯旋归来。” 陈大胜等人惶恐磕头却被帝王一个个扶起亲自为他们倒酒众人一饮而尽后摔杯。 孟鼎臣与佘青岭此刻方过来他们告别。 陈大胜笑笑缓缓走到父亲面前依旧跪下笑道:“父亲!儿去了您您要保重身体该吃就吃心思甭那么重您都是要做爷爷的人了您要好好爱惜自己您孙儿来到这世上还要您教导呢。” 佘青岭手都是抖的心中百般滋味难当他不是这孩子的亲爹可为何看着这张脸却扯着肝肠疼了起来。 他想起从前他跪在自己面前说您能教我读书么? 后来他捧着脸坐在菜园边上笑他站在宫门口对自己笑他背着自己走在看不到边的长廊上一声声都是他唤爹的回响…… 爹爹爹啊……父亲儿去了…… 这是多么好的孩子啊而今却要亲手送他去死么? 会死么? 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吧却依旧跪在自己面前作别满眼舔犊之情。 他必须送他走了这世上有太多的离舍他不去这大梁这天下又会如何? “我儿安心你去吧!” 眼泪到底是流了下来佘青岭缓缓哈出一口气摸下陈大胜的头发将他扶起又拍拍他的肩膀送他离开。 孟鼎臣看着自己面前四张年轻飞扬的面孔当初将他们从南边带出来原本想照顾亲厚子侄送这些孩子一场大富贵的却万想不到富贵未至先几年颠簸最后竟是这个下场。 这十一勇士面对的却是一个建立有千年的古老部落国他们还能回来么? 看令主一言不发谢五好倒是想的很开他回身紧紧马匹腹带边整理边说:“孟叔您心里别觉着对不住其实咱们几个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孟鼎臣愕然:“高兴?” 谢五好拍拍马脖子扭脸笑说:“哎!高兴就觉着我这条命还真就贵重了从前咱不过就是江湖草莽之身家里十数代人争来争去皆是算不上台面的浮云虚名最可笑却是咱从前竟觉着那样是淡泊名利以侠者自居?” 孟鼎臣叹息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道而他的道便是将南派江湖送入朝廷既有一身本事当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这才是人间正途。 可谁能想会这样的艰难。 庆丰城没有城门太阳升起便有乡下老农赶着驴车拉着进城的人从他们身边过。一条官道无数岔路万众归一奔口吃喝。 此乃大梁燕京口天子脚下的日子安宁又祥和便是边城失守那也是几万里外的事情皇帝老爷在此呢皇帝老爷都不慌大家伙的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呗。 人渐渐多了皇爷几人便入了十里亭。 一老农扛着犁头牵着一头壮牛那牛背还骑着两个小童三人就这样笑盈盈从众人面过又往那边的田垄去了。 从帝王到将军众人心中莫名便莫名嫉妒起这种悠闲来了。 谢五好说:“若我身死能换来天下百姓有此笑容侠不侠的不过便是那样了孟叔您说呢?” 孟鼎臣还俗多年此刻却忽然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皇爷看着自己的勇士心里也是眷念不舍这几个孩子就在自己脚边一日日成长世事难料谁能想却是这个结果。 管四儿将自己的老刀挂好看大家不高兴他便蹦跶到皇爷面前笑着说:“皇爷求您一件事呗。” 这是老刀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命数最传奇的一个孩子。人家才在亲生的爹妈怀窝里暖和没几天呢。 听他有所求皇爷这心情莫名便好了一些于是笑问:“何事?是你家里的事情你安心宫先生德高望重朕很想把国子监托付……” “不是!”管四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舔舔嘴唇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的皇爷您知道的臣家里还有个守孝的未婚妻呢。” 哦原来是说这个啊。 皇爷失笑点点头:“哦这个啊朕知道了安心一定也给你照顾好待明日我的宫侯凯旋而归朕给你……” “不是的!”管四儿打断依旧笑的像个小太阳却说:“皇爷人家葛姑娘命够苦了。臣原想自己也是孤单单她也是孤零零她不嫌弃我也就那样正好凑合凑合得了……可人家才多大又有好嫁妆若有日……臣归不得了皇爷您就帮臣给她寻个好人家最好不嫌弃她命硬那种……” 皇爷又想笑又心酸的说:“你竟跟朕求这个?” 管四儿却认真的点头:“哎!就这个不放心呢谁都是一辈子没得一张纸都没有就让人家好好的一姑娘给我守寡……” 陈大胜一个巴掌拍到弟弟后脑对皇爷赔礼道:“皇爷莫怪这小子向来脑袋不够大成日子都不在弦上就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陛下安心没您想的凶险坦人在臣看来不过比畜生多付人样的走兽尔您用臣臣必胜定归!!” 这一瞬皇爷眼前忽闪过一人影他每次出征也站在大军之前神采飞扬的对自己说:“义兄安心弟此去定大胜而归!” 后谭二去了大胜却来了。 他们都对自己说定归。 武帝杨藻心中万丈豪情升起仿佛自己义弟又在身前般他站起拍拍陈大胜肩膀如从前送心爱的战将远去那般他给他们一个个整理马具检查马掌检查包袱里的软甲…… 说再多的话也总是要分别的吉时已到佘青岭亲举长香主祭他带着众人拜四方神灵请求他们庇佑大梁千秋万代…… 这一行战将终于上马扬鞭过庆丰城口时一老丐忽拦在马前欲言又止。 陈大胜俯身便听到辛伯在他耳边低语:“义士千万保重身体千万千万活着回来啊。” 陈大胜眨眼愕然。 辛伯却道:“义士您那媳妇若守寡定大怒她大怒不要紧这天下却要乱了这天下乱了必要有人与你媳妇作对这作对不要紧到时候就怕血流成河无人能拦住她了……” 陈大胜回头看看弟兄们一时间也不知说点什么好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入辛伯手里拉下斗笠与他作别。 马过长街七茜儿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约了一众婆娘来街市里走走。 童金台他闺女伸着胖手捞住一处货架上的桃木剑木刀不撒手。 张婉如就笑道:“娘的乖囡你是个姑娘啊可别跟你爹学这些东西明日你大了娘就教你读绣花花……” 话说一半身躯便被七茜儿一扯一队镖师跨马与这一群生活安康满眼幸福的女子交错而过…… 【初出茅庐】 127、第 127 章 永安四年三月末, 周继宗带着他哥周继业的尸骨回到泉后街, 泉后街老陶家便一个月内先急办两场喜事, 接着又是两场丧事。 自打左梁关被破, 老陶太太便魂不守舍带着一家子的女眷将附近所有的庙宇拜了一个遍。 开始她沉得住气就是再担心也没有在外露出一丝半点的不妥当只三月初那会不知道哪边的消息里说, 左梁关守军无一存活她便倒了。 孟万全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让卢氏送了五十贯钱去说老陶太太可怜了现在每天吃的吊命药就得四五贯这还是成先生是个看药库的, 她家吃药价格不贵呢。 转日卢氏到七茜儿那边坐又说, 老陶太太心里郁结已久, 已经成了难以纾解的苦疾, 再加上此次坦人袭击边关, 见天都是哪儿哪儿死了多少人的消息想着儿子回不来了老陶太太万念俱灰终于是撑不住了。 从前七茜儿心里是恨着老陶太太的, 皆因这个老太太为了家族四处算计人后又与乔氏勾搭成狼狈用乔氏从陈家盘剥的银钱给陶家那个孙子铺路。 现在么, 现在她不计较了什么都不计较! 要为远行的肚子里的积德她甚至还给送了三十贯钱去毕竟也不能超过老太太不是。 老太太跟老陶太太一起逃难互相扶持挣扎了好些年呢甭看嘴上看不上人家人家一倒下她便很难得的将自己私库里的好参送去两株外加五十贯钱。 陈大胜他们不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人家老陶太太就在了。 还有从前在一起的杨氏万氏这些也按照手头宽裕程度都伸出手救济了一下五贯的十贯的甚至二十贯都有都是尽力帮衬没半点私心。 老陶太太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除了七茜儿知道她的真身她病了家里又困难六部巷的几位老太太也都打发人送了钱或药品过去。 可就在这当口老陶太太膝下那两个老闺女一个叫陶柳一个叫陶絮的却齐齐被老陶太太匆忙嫁了。 陶柳嫁给燕京命最硬的辛安伯做继室那辛安伯都快五十的人了。 陶絮便嫁给了敬嫔的弟弟曹德这可不是高嫁曹德不喜欢女子这事邵商旧臣都知道人家曹德也预备愉快的玩一辈子的只小曹家的家主不答应便低头给他聘了个摆设回来。 为了让女儿们面子上好看各家送来合计几百贯的帮衬钱她都给闺女置办成了嫁妆甚至老太太那两根老参俩闺女都一人一根。 如此陶柳陶絮也算是体体面面一人带了二十六台嫁妆吹吹打打从泉后街抬出去的。 陶家闺女嫁了第五天周继宗满身落寞背着自己哥哥的尸骨坛子回到了母亲身边。 他是被哥哥用血肉之躯保下的又为报仇雪恨凭胸中一口愤然之气悄悄尾随坦人军队并带回不少敌军情报。 如此都来不及跟重病的母亲多说一句多余的话周继宗便前往兵部求援等他被孙绶衣带着进了宫天明回来的时候老陶太太已经抱着她三儿尸骨断气了。 人是解脱一般笑着走的。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周继宗正式更名陶继宗而他的带回来的坦人情报为他换来一个六品千户……从此前程远大。 “哎这人啊就不能太好强。” 陈家老太太叹息了一声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给自己预备的几套装裹衣裳再一件一件的铺开正穿针引线的给老陶太太改。 老陶太太比她瘦临死之前精神折磨太大用万氏她们的话来说就剩个五六十斤了。 七茜儿是个双身子不见白事便坐在老宅吃吃喝喝看老太太改装裹。 装裹也叫老衣一般是女儿给预备几套儿媳妇给预备几套穿的越多品质越好便越显得子女孝顺。 老陶太太会死早有征兆可她一个儿媳妇孙女都没有暖住闺女们又新嫁出去便是手里有多余一个子儿她都给女儿们塞进嫁妆箱子带走了。 这就令儿媳妇们更加恨她她是穿着旧衣咽气的。 老太太抠了一辈子能把自己的老衣分给别人一方面是给出去有好处另一方面是她很是理解老陶太太虽然她俩有过争吵纠葛互相算计的过去然而同为天涯沦落人便再理解不过了。 那世上的事情还能两全了?不可能! 甚至老太太都清楚老陶太太知道自己没老衣没棺木甚至有可能坟地都没有的寄放义庄可人家也不悔。 可以说一切战争中活下来的泉后庄婆娘她们认命苦认自己八字带衰认自己上辈子不积德合该人间苦一遭可她们就不认识后悔这俩字儿! 手下引了几针老太太抬头笑道:“你说她好强一辈子肯定就想不到是穿我的衣裳走的你说我这衣裳多好啊这都是缎子的你瞅瞅颜色多鲜亮这都是我一针一针给自己缝的……” 老太太没有女儿了也没有孝顺媳妇儿七茜儿说她都管可老太太也有自己的想法闲了就给自己做老衣。 她这老衣确是绸缎的却是七茜儿从前从霍家祠堂掏出一些旧衣也有烂了的绸缎她就这边寻点好的那边剪一块完整的还有逃荒路上收集来的人家也是一点不丢特会过的给自己拼凑了六套老衣。 今儿不拿出来七茜儿都不知道她有这个老太太想人夸奖呢她就实实在在夸奖道:“阿奶您做的这个是咱庆丰时兴式样呢呦!这针脚比我细腻多了我还不知道您会剪圆领袄子了您可真能够。” 老太太心里骄傲嘴上却不这样说:“嗨能个屁!这世上有本事人多了我算啥?死的那个一个心眼子抵我十个!这是没办法了那些料子太碎也做不了交领随方就圆吧反正她死了也……也跟我不计较了。” 她举起最里面细布这套给七茜儿看看又认真叠着说:“我这手可没她细腻她最巧了哎少算计一点说不得能活个大岁数可图的啥呦到了最后真是啥也没有了……” 七茜儿笑着点头说:“是少算计能活大岁数。” “明儿我寻你江奶奶去给她念两卷超度超度……其实你江奶奶也不喜欢她心眼多。” “……好。” 那是你没少给人家添小话! 老人家今日感慨特别多也不等七茜儿迎合什么话她就自己在哪儿回忆都是随大军那会子的事情。 人家抠唆大半辈子了今儿还真是舍得这不是套一层老衣的事儿人死了身上得给带点什么东西老太太便拿红绳穿点铜钱给做老陶太太做腰带。 “这些都在衣裳下面鬼差爷看不到就是她的私房钱了……从前她就说我好强不容人还在外没少败活我瞎话哼!她跟这个可是关系不错的。” 老太太指指乔氏从前住着的隔壁方向:“哎人家好的恨不得两家合一锅吃饭了可昨儿老陶太就咽气了那边门板子都卸下来了老陶太太都躺的板正的也不见她来添把纸这人好坏得遇事考验你说是吧?茜儿?” 七茜儿恍惚下点点头:“恩可不是从前高婶子万婶子她们也跟老陶太太吵过嘴老陶太还说万婶子是小心眼万婶子看她巴结吏部巷的还看不惯来着可人昨儿就上门帮着理事打杂了。” 老太太伸出手指:“可不是你万婶子最少都给了十贯呢她们啥日子?一枚一枚嘴边扣下来的钱儿都是守死人寡活人寡的男人靠不住就租个房卖个水平日肉都舍不得吃一口跟咱家那是没法比是吧!” 七茜儿点点头想笑笑不出。 老太太说话就这样喜欢拿现下家里的富贵去踩踩别人也不当着外人踩就回来嘀咕几句。 从前七茜儿听到这话肯定会讥讽几句可周继业战死左梁关了泉后街陈大胜他们也躲不过却又去了……难不成泉后街的男丁欠了左梁关么? 七茜儿不想说这便岔话问老太太:“奶?” “啊?” 她明知故问道:“您说为啥有停灵三日七日的讲究为啥家里没了人要卸下半块门板把尸首放门板上啊?” 老太太正在给第四套衣裳收腰听到这话一愣想起七茜儿是个没娘的她太太也不会跟她说这些事儿便耐心教她道:“这事你都不知道?有的人死了吧这魂魄要去阎王爷那边报道可他是个好人那有时候阎王老爷开恩就让他们回来了……” 七茜儿假意惊愕:“回来了?死人还能回来啊?” 老太太举起红线盘绳子。 “那可不咱身边就有这样的人啊!从前咱老家隔壁那村哦就你姜竹山那边伯爷爷高粱他媳妇的娘家姑姑……” 七茜儿怀孕便傻有些搞不清这个糊涂关系然而这些人这些事儿这些祖辈的关系在老太太心里那是丁点都不会乱的。 她就低头边做活边说:“按辈分你得喊人家一声老姑奶奶那老姑奶奶小时候可淘气杏儿才挂点黄她就爬了个高枝一下子没抓好就掉下来断了气好么!他爹咬牙卖了两只羊给她换了个薄皮棺材这人还没装进去呢就在门板上放了一夜第二天太阳老爷一出来嘿!活了!” 七茜儿真愕然了:“真活了?” 老太太点头:“啊活了啊!这样的事儿多了老从前还就是死了就地埋可是迁坟的时候呢再打开棺材~就看那棺材盖儿被指甲抓的那是啧啧……后来老人话说人死了别入棺就放在门板上等阎王老爷判一下。 你若是大善人那~就能再活你要是确定死了那也七日上回来瞅瞅子孙后代那外面的看谁家缺了半扇门板就知道这家死了人呗有些老规矩还是很有道理的……” 老太太这话没说完院外便有婆子隔着窗户跟七茜儿说话道:“四奶奶陶家二奶奶打发人去咱院借锅具呢……” 锅具这东西若是在乡下一般是五百户的村子最少也得预备三套每套最少有大锅两眼中锅三眼粗瓷碗碟五百个筷子若干……简而言之就是婚丧嫁娶吃大锅饭的器具。 像是泉后街这地方有点办法的人家都会预备一套甚至两套。 七茜儿好奇便隔着窗户问婆子:“她家预备上灶了?” 她还以为老陶太太的满门冤家就不给她办了。 那老太太绝的很知道自己快死了才想起贴补闺女真就把全家都招惹了。 婆子回话道:“回奶奶话她家四爷回来了。” 哦怪不得了人家儿子回来了呢这就得把丧事操办起来了。 要七茜儿说谁都有理由恨老陶太太偏有个人不是个东西便是状元他娘张氏从前全家贴补的可都是她儿子。 这会子装聋作哑的真让人看不下去。 若不是人家儿回来呵呵张氏才不舍得出来借灶具他家是两白事老三还是横死外乡的这灶具使唤完是要花钱请神婆清理的那么大一堆最起码也得三五贯呢。 老太太头都没抬说:“今儿什么也甭计较了左邻右舍又是从前的交情咱宽裕就都给她家预备点使着好歹让她体面去了。” 七茜儿点点头便对窗户外道:“去找吉祥家领牌子让她预备几石杂粮盐再跟庄子里打个招呼这几日送点春菜再牵四只羊送去……” 老太太不提醒七茜儿也忘记了实在是时间太久那会子万念俱灰浑浑噩噩大胜没了她也没钱那丧事儿甭管远的近的一如今日就连唐家都伸手了。 朝廷赏封的圣旨那是丧事第七天起灵的时候才到的。 那婆子小跑着去了老太太就挺难过的说:“那张氏从前我就看她不好那是心里住着八个鬼的玩意儿!要说心里端正的还是黄氏就可惜了她男人跟她老公公一般的没良心她也没生个儿子防身婆婆更看不上啥苦的累的都是她们娘母的事儿老陶太这段时日身上一点没味儿我去看的时候也是人家黄氏伺候着……啧!看这一蹬腿……” 这话又没说完门子进来隔着窗户道:“老太太四奶奶陶家四爷在外面跪着呢。” 老太太微楞便问:“不是报过丧了么?” 门子语气有些犹豫道:“小的不知啊陶四爷来了就跪那了……” 七茜儿想动老太太就指着她骂道:“你动啥我去看看你可不敢出去啊好吓到你肚子里的……” 七茜儿摸摸肚子再抬头老太太已经利落的出去了。 陶继宗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燕京主将胡乱指挥县尊连夜带家眷开右城门私逃剩下他跟哥哥傻临时组织了人迎战却不想那坦人一滴血没流就从右城门进来了。 接着便是屠城! 漫天火光满耳朵都是凄厉的惨叫满地尸首地狱血池子里泡着左梁关他就杀红了眼睛最后也不知道砍的是什么。 后来就胳膊沉重的刀都抬不起了若不是哥哥以身护之若不是当初离京得贵人的帮助弄到一副上等甲胄他早就死了。 他把哥哥草草烧了捡了骨头背着坛子约了几个幸存兵卒一路跟着坦人数他们的马数他们的刀数他们的营帐数目等记录好他便背着坛子回京。 这一路他浑浑噩噩也不知疼也不知饿反正就稀里糊涂回来了的亏……他得贵人相助出京还得了好马早早藏在左梁关附近的老庙这才有了工具回京。 御前回话再从燕京赶回家娘就穿着一套单薄的衣裳身上盖个满是补丁的单子躺在光门板上了。 从此他就是没爹没娘的崽儿了。 大嫂在哭二嫂看到他眼神一直躲还抱怨出一堆的委屈他这才知道妹妹都嫁了。 三嫂抱着三哥的坛子不撒手而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媳妇儿就躲在屋里不露头。 母亲什么样子他心里清楚他拿全家妇孺供养陶文通这个傻子老太太白疼他一场他却只会木头一般的跪着竟什么办法都想不出。 自己一怒之下就把他打了一顿。二嫂要跟自己拼命说的话很难听。 正闹腾着泉后街一帮子外人家的老邻居老婶子纷纷上门帮衬再看看自己家这一群陶继宗就万念俱灰。 家里没钱他只好来亲卫巷舍了脸借。好歹母亲还有哥哥下葬也得有副棺木吧。 他捂了一下肩膀吸气锁骨之下的伤口至今还没愈合还是昨晚进宫面圣陛下命人给他上的药皇爷让他回来先安葬哥哥谁知……娘竟也去了。 他没哭真的也不咋难过这段时日看了多少死亡一个左梁关五六万人口的县城都被人屠了娘没了他也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的。 “孩子啊你咋跪这儿了?” 陈家老太太被人扶着来到面前。 陶继宗不想哭反倒苦笑着给老太太磕了三个流血的响头。 老太太大惊道:“你你这是作甚?” 陶继宗抬脸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借钱来了我哥没了娘也没了家里一文都没有了……我不是东西还没出息……” 他左右开弓打自己的脸最后挣扎道:“老太太我我想跟您借个大钱想想给我哥给我娘买一块地方再买两口体面棺材好下葬……我本想跟孟大人成大人那边说的可他俩押运药材去了我……我~我实在没法子了……” 他说完又是三个带血的头。 “大钱?”老太太愕然片刻却意外的点了头道:“你你这孩子!可别这样你家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嗨我跟你罗嗦这个干啥你娘还那边凉着呢你就说你要多少!” 老太太实在没大钱的概念。 陶继宗心里冷静的盘算了一下抬头大声说:“办丧事一百贯我哥我娘棺材带坟地我就想着~咋也得二百贯我借三百贯。” “行!”老太太没半点犹豫也不用人扶着转身就颠颠进了屋子。 没一会子老太太带着三婆子抱着三包袱出来了。 出来看他还跪着就赶忙让他起来:“哎呦你在边关吃那么大的罪好不容易逃生回来一场丧事半条命你跪这冷地作甚?” 说完老太太让婆子先把银包捧给陶继宗。 “你开一回口也不急还我我有用的呢!这是三百五十两而今街里钱铺一两银一千三百钱你可别换少了吃亏给你多拿些手头宽裕使着这人也不委屈。” 陶继宗吸吸鼻子抱住银包点点头。 那婆子又捧了俩大包过来老太太就拍着包袱说:“这包是铺棺的被褥枕头都是没用过的你娘一套你哥哥用一套。” 陶继宗张张嘴嘶哑的啊~了一声。 老太太点他:“可有你嚎的时候呢!七天呢你省了力气吧!这包是我给自己预备的六层老衣老鞋你便不来我今儿也是要过去的。适才我在家还给她改着呢回去你看哪不合适就让你媳妇引几针你娘好强一辈子她属实不容易的。 人一辈子一生一死人家爹妈当宝贝一样接来人世仔细娇养最后给了你家伺候了你老周家上上下下一辈子好歹也体面还人家爹妈手里让人暖暖和和的走难不成?你还指望你爹那个丧良心的跟她合葬去?你知道怎么打坟儿窝了么?” 老太太瞪着陶继宗问。 陶继宗一下就懂了立刻点头道:“知道打独坟我娘也不稀罕跟谁一起躺着!老太太我都改了姓氏了而今我姓陶了。” 他这么一说老太太彻底高兴了就拍着巴掌说:“嘿!这下好了你是个有良心的你给你娘披麻戴孝供奉老陶家香火你娘这辈子就没白受罪!” 老太太伸出手让陶继宗扶着往陶家走。 “得了我跟你过去吧你家那些……就没个顶用的。” 一边走她一边慢条斯理跟陶继宗说:“也不怪人家你娘对人家不好!这是报应!” 陶继宗面目扭曲的点头。 “账房找个自己人看着你要手头没人就我这边给你寻一个孩子我借你钱你就看紧点儿不是我掺和瞎话谁家都一样的!老人没了~家就散了这钱可得你还呢!” “哎我知道了。” 这两人还没到巷子口便听到家门口一阵喧哗。 两人住步一看却是街面上五十上下的一老头儿正被七八个泉后街的老婆娘按在地上霍霍呢。 这老头翻滚怒吼:“这是老子的婆娘死了!这是老子的家!老子凭啥不能进?” 嗓门最大的杨氏掐着腰怒骂道:“呸!你个丧良心的老无赖你当我们不知道呢!陶腊梅要脸她不说哼休书你都给了多少年了你家?你婆娘?胡说八道什么你当我们泉后街的是好招惹的我呸!” 她说完挽起袖子掐着腰到门口的棚车边上一掀帘子车里坐着一三十多岁面目憔悴搂两个不大孩子的妇人。 “呦?这是谁啊?贱人还是贱妾?” “我可去你祖宗三代的吧!” 力气最大打的正过瘾的吕氏一看这婆娘手底的大巴掌就更重了。 泉后街两类寡妇一类男人真的死了。另一类就是男人在任上纳了妾也不回来也不管家的守活寡的。 大家都憋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上门的不打他打谁啊。 这边死了人了娘家人为难下咋了? 陈老太太年纪大了反应不过来她就问:“这谁啊?” 陶继宗双目充满了仇恨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道:“我我也纳闷呢他不是在外地么?那是我爹……” 他这话还没说完老太太便怒吼起来:“我可去你祖宗八代祖宗的吧!你还敢来?你个臭无赖你也敢到门上欺负死人?你当陶腊梅没有娘家人呢……老娘我还没咽气呢!” 一场战争无数婆娘赶着车子相依为命也是不抛弃不放弃的好些年多少风里雨里互相搀扶就剩一块饼子那也是一人一口延命! 这种感情旁人不会懂以后也不会有了。 就这样堂堂朝廷诰命夫人当朝郡王干娘太后挚友烧香团总领六侯之奶直接参与斗殴大巴掌打的比谁都重手疼了她就托着婢仆的胳膊上脚跺吧…… 等庆丰府衙门的差役过来弄明白是谁后就吓的躲在一边索索发抖甭说劝架了就话都不敢说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初出茅庐】 128、第 128 章 永安四年是个微妙的空挡, 各地官员就要任满, 都想活动着动一下浮动浮动。 陶继宗他爹本名周兴发, 原是小县家小门小户没甚出息特色的小儿子, 后家里贫困便去陶家做了上门女婿。 老陶太太的父亲是混混堆儿里的混混官僚衙门里的油耗子衙役当初他都能相中周兴发这个人。 想来当年的周兴发必定身上的特质, 定是很讨老丈人欢喜的。 按照一般老丈人不找上门女婿的老丈人眼光这个女婿第一项好处首先得是个老实人他得听话。第二须得相貌堂堂, 不然闺女不答应。第三还得能跟闺女有个话说那最起码也是识得几个字的, 他闺女就能写会算。 周兴发现在什么人品?卑鄙无耻, 贪财好色的一个官僚体系里的低等油耗子, 这世上人看不惯的地方他身上算是占全了, 奇怪的却是他的上官竟不讨厌他还给他写了几封亲笔信让他来燕京跑官。 不提老陶太太的委屈, 周兴发如今长成这个样子就谁也别说谁清白不要脸到前妻刚死, 就敢带着后来娶的上门侵占子女财产。 那在他的生活里一定经历过旁人不知道的故事。 其实他早就来燕京了也早就想了一些办法将老陶家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甭说从前他有长子在手做人质他不怕老陶太太现在人死了他更不会怕。 自打到了燕京周兴发便发现了一件事他从前四处卡油刻薄至极连儿子贪污他都不舍得掏出几贯搭救一下存的那些财产是不够他跑官的。 一两千贯对周兴发来说是此生见到的最大钱然而这些钱在燕京就连个犄角旮旯一进面阔三间的窄院子都买不起。 燕京的屋子这几年飞涨。 况且周兴发想进兵部武选清吏司而这个部门在兵部主管选授升调袭替功赏等事宜。只要进去也不用多熬十来年便能养出一个实权人家水到渠成的富贵满门。 他怀着巨大的野心自认带了泼天资产入京一来便金钱铺道人情探路转来转去结识了高不可攀的谭家实在亲戚那公子叫乌秀是谭家这一代家主谭唯同的小舅子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出身来往的人都非富即贵。 头回入京他便看到乌秀给花街姐儿发成箩筐的钱儿让她们从二楼成筐倒着满街撒着玩儿当时他极震撼当下就发了毒誓必要报上这条金大腿儿此生便过一天这样的日子也不算做白活。 后来人他是巴结上了就跟在人乌公子身边如一条狗般连着给这位结了花楼两个月的账他便攀不起了。 事实上乌公子身边像是他这样的外地狗是成群的。 他有诚心又拿出从前侍奉前老丈人的百倍耐心侍奉就在这两个月人家乌公子眼里也有他了去哪还都让人唤他一声愿意把他带在身边伺候。 他有眼色会说话看上去朴素诚恳又老实。然而周兴发却伺候不起了他没有钱了便只能想办法弄钱。 这人不逼到绝处他是想不出狠绝方法的。 这打听来打听去他便打听到那俩孽子去了左梁关这倒也无所谓女孩儿不算他前窝四个崽子后来娶的又给他生了俩。孩子他不缺他缺那贼婆娘在泉后街那套三进的大宅子。 这可是庆丰府官宦扎堆之地泉后街啊! 他打听过了便是那贼婆娘不肯卖只要让他一院住着这衣食住行最大开销便节省下来了以后他是要做京官的就总不能租住房屋吧? 这第二么亲卫巷往来邻居都是京官这就很厉害了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想捞个顺手油水便如书上写的那般在此地交上几名挚友再提上一壶好酒上门玩玩笑笑捎带一嘴就能成事 现在这婆娘死了这房子就该是他的便是不给他他便做出为难包容的样子退一下也得让两个嫁入高门的闺女看到他这个父亲的好处他是很不容易的攀附这场富贵难不倒不是为了子孙后代么? 周兴发真心这么想的还很坦荡的来了可他自己都想不到会被亲卫巷的一群婆娘打了个满面花最后还被撵出去了。 泉后街第一批婆娘大部分心无所求便百无禁忌再加受亲卫巷庇护人家是谁也不待怕的。 就不提亲卫巷这大梁还有个念旧皇帝好些婆娘的男人可是死在军中的。 欺负一个寡妇可以欺负一群?便是皇爷也不爱落这个名声。 周兴发挨了打也不敢告丢脸是小招惹不起是真的那贼婆娘没少说自己的瞎话这不是胡说八道么这些人又哪里知道自己受的那些迫害这些人又哪里知道这些不孝子女有多么忤逆。 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家敢打他他却大度的又容让了。 那最厉害的老太太话说我的儿子是当朝的王爷~!你再进泉后街污了我们的地方我明儿就告诉我儿子把你关进大牢里! 周兴发就这样带着一身伤走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厮肯定会卷土重来。 如此这天晚上老太太很晚才回到老宅而瞌睡多的七茜儿却已经在老宅睡了两觉吃了四顿了。 老太太脱了鞋扶着一月的手上炕她骨头拖不动了便坦荡的开始哼哼。 七茜儿放下手里的活计帮老太太倒水老太太不喝却问她手里的那堆布块块都是做啥的。 七茜儿扭脸看着一堆三层单布缝起的小方块说:“这是给孩儿裁的尿布啊?咋了?” 说完她甜蜜的摸摸肚子。 老太太听完便唠叨起来:“哎呦~祖宗你也不怕雷劈了你个败家东西!我还说你拿匹细布过来给小娃做里衣皇帝家也没你这般浪费的! 你会不会过日子啊?你嫂子们那边的尿布七八月就都下来了不说她们那边一堆一堆的兰庭喜鹊的我都留着给你用那!那好几包袱呢!” 七茜儿才不许安儿用旁人用剩的然而也不能跟老人家生杠便笑着说:“还是阿奶有心~就疼我一个好东西就只给我留着……可这些布可不浪费的阿奶你也是没问过就乱安排那我嫂子们只生一个啊?人家就要一个大妞儿啊?我们处的好好的您可不敢为难人家您这一开口好我省下了明儿人家再有还得再做嘴上不说万一心里跟我别扭呢?” 老太太很会过的说:“那不会!你再做?你当家是开皇宫铺子的?就挨个用着呗一个接屎垫尿的玩意儿预备十几块就够了我跟你说你公公那会子用的尿垫子那都是老陈家祖传好几代的……” 哧…… 老太太话是这么说的其实也下了一半火气人家真心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日子这就不能说是刻薄你。 七茜儿很听话的点头说:“阿奶说的对啊那要是用喜鹊他们的也成可这也不够啊您没听您孙孙说么人家要有八个儿子!咱就咬咬牙出出血反正也是第一胎好歹多预备也没错您说是不?阿奶?” 老太太一切火气都没有了牙花子乐的嗔怪起来:“八个!你还想生八个不够受罪的这做女子的也甭听男人瞎咧咧他们狗屁不懂还每天要这个要那个三五个都够忙死你了你连个婆婆都没有。 八个?两个挨的紧张了都不成啊你能跟旁人比么?旁人都是有老婆婆的到时候一人忙的能哭死你热乎饭都吃不到嘴儿里去那边呱唧就是一泡粪甩你脸上了! 你是没养过那么多也没吃过这种亏可别瞎听臭头胡咧咧了哦你就这辈子就啥也不干光下崽子了?” 老太太显然是忘记家里还养着一大群婢仆这件事了她一个人受罪受习惯了。 七茜儿帮老太太解下厚重的夹袄扶着她半躺下这才问:“到时候再说呗人家要来了咱还能不接着?” 老太太心里可爱七茜儿这一胎呢就伸出手爱的肝颤的摸七茜儿肚子一下道:“不是我说人就得知足他老陈家从上到下就这点子绿豆胆子你还想求八个星君啊?甭想美事了!人家~咳!兴许这辈子也就出息这一次了哎呦太奶奶的猪尿(shui)泡儿……今儿可闹你娘了没有?” 七茜儿本心里正美听这名当下就想死了。阿奶说爷爷偷个星君不易怕人家上仙召唤回去就给安儿起了个小名叫猪尿……真真世间第一贱名儿了。 她绝不可能答应此事就是打死陈臭头也不能答应此事于是岔话道:“咳!奶!那老陶家怎么个意思?” 老太太这才想起这事便笑着说:“那继宗还算是个爷们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想越早把家里收拾利落了也省的那缺德的回头找事儿这不是找了我们做主么!我们跟他商议了一下就给他家分家了。” 七茜儿闻言愕然:“分家了?那二房的能愿意?” 老太太轻笑:“她是不愿意能由着她?陶继宗是男丁他说分便得分。你可不知道观音菩萨早就安排好了这什么都有定数她以为她精成天做那好人样子我呸! 他家事儿可没那么简单张氏光想好事儿了那当初陶腊梅被休那不是周兴发带着三个儿子走了么这几个孩崽子当初跟爹学丧良心的!临走都是下了休书的。” 七茜儿惊讶极了这个上辈子没有的事儿人家是始终亲厚的一家人老陶太太可是做了一辈子当家做主的老祖宗的。 “还有这事儿?” “啊!早就有的事儿了那还是前朝最艰难那会子的事儿呢你不知道当初黄氏上吊还是你万婶子给解的绳子这晚去一步人都板正了黄氏胆小那会子不敢回家就啥都告诉你万婶子了那你万婶子那张嘴……她能憋的住?我们这才知道陶腊梅被休了她还以为疥疮捂着就不臭呢!” 七茜儿把尿布收拾起来发誓明儿再不来这边做针线了。 老太太又从炕柜拽出俩大包一打开全是她收起来的旧衣衫有喜鹊的有兰庭的路上捡的甚至还有一条丁香从前的旧裙子。 她卖好般将裙子递给七茜儿道:“你摸摸这布软和不?” 七茜儿无奈的摸摸又点点头。 老太太就喜滋滋的收回手一伸手把裙子分成八块开始作尿布:“读书识字儿阿奶不如你这养孩子的事儿谁就有我知道!那新布看着好哼!可里面都上了浆子了你过了好几水都不如这个软和这个多贴身啊对吧?” 七茜儿木然点头:“对~呀。” 这裙子她见过上辈子安儿用的就是这个……也不是说不好人随奈何走咱咱是星君了对吧? 好吧咱就不是星君咱也不缺钱啊干嘛就用旧的。 老太太可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就一边裁剪一边说:“陶家房契都写的很明白的她们就是搭伙过日子都各顾各的早就不是一家人了!这宅子算是连陶腊梅在内五户一起占的!二房想争只能从你老陶太太那份里争可陶腊梅那份得分给四家陶继宗是长辈又是姓陶的就得跟状元拿的一样多除了这个难不成丫头就不姓陶了?就不是人了?你多了没有好歹几十贯的嫁妆也给丫头们分一点对吧这个就是张氏告到天庭也是这个分法。” 七茜儿惊讶极了又点点头:“您说的是丫头们吃了那么多苦也是陶家的孩子凭啥就没有她们的。” 老太太看她惊愕这才细细跟她掰清楚关系。 老陶太太跟丈夫分开一个带走儿子一个带走二儿子跟四房媳妇儿还有几个孙女儿。 后周兴发再娶他带走的三个儿子都找了女人搭伴过日子黄氏便第一个接到休书陶继业他们算是有良心的各自找了女人却没有给原配写休书又倒霉的早跟着他们的女人先后也跑了…… 古话说的好宁要讨饭的娘也不要做官的爹不受颠簸人长不大当初七茜儿那卷锦救了老三老四从此那头就舍了爹又跟着娘亲了。 现在的情况是当初老陶太太怕这三进院怕占不上又遇上了好时候她就动了手脚。 那会子战争结束寡妇颇多为了保证女子可以存活下去永安元年二年就放过一段时间的户籍女子可以单独立户。 老陶太太没有靠山就将一套三进院子分了五份算作五户一宅这才弄到房子。 大房的黄氏老陶太太算作女户二房顶的是状元的户籍三房四房是上的周继业周继宗的名字。 要么说是做娘的软和呢心里再憋屈再委屈她临死都给了俩不孝子可以回的家。 七茜儿这回也懂了当初她特地绕过乔氏还有老陶太太只庇护了万氏她们。 人家便是没有靠山却不是没办法的她就是再坏再算计也是把怀窝里的每个孩子都照顾到了。 七茜儿如今可怜她一片慈母心肠就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从今日了了。 这三进宅子拐了个弯儿人家老陶太太依旧弄到手了只她算计一辈子她死了后辈也学了算计先抛舍就是她。 老太太拿着小剪剪了一下蜡烛灯芯叹息:“嘿!她陶腊梅算计了一辈子就觉着自己把几个儿媳妇管的服服帖帖她这一蹬腿儿那边的家就散了呦。” 七茜儿吸气心里也不知道啥滋味。 真真恨都没法恨可怜也不想可怜唯有一声叹息:“哎散了……” 老太太点头:“散了!二房那张氏今晚还要灵前上吊呢说这宅子是她家状元的?啊呸!丧良心的从前那娘几个怎么供养他们的就忘了?人家黄氏三房的郭氏今晚也说了都不守着年龄也都不大呢三十出头的年纪且能生呢人家孝期到了说带着闺女改嫁呢……如今找不到婆娘的人就有的是呢好像你陶家对人有多么好似地我说茜儿啊?” “啊?” 老太太认真问:“你说老陶家现在这套三进的宅子能卖几个钱?今晚我倒是听你万婶子他们说虽比不得燕京可这几年庆丰宅子也厉害了咱这可有水源那套三进的还有个花园子少说也能值个八千来贯吧?” 七茜儿想想却说:“何止七八千阿奶现在不一样了这是泉后街的宅子这边住的是谁?上京都集中不起来的六部巷这可都是官老爷万婶子说的是对面泉前街新修的宅价咱这边三进少说也得万贯往上了毕竟地方不一样呢她家那套可不小。” 七茜儿说的是个整数老太太就会算便比比手指头叹息:“要这么说分成五份少说她家一房能落两千贯却也不少了走远点挨着义亭那边小庄子里花上几百贯买个旮旯地方离城也不远。再出几百贯整一套面阔五间一进的再置办个铺面这日子观音菩萨保佑也造化!你说是吧?” 七茜儿点头:“差不多吧可老陶太太刚死在里面要想卖个好价格等三年能加点可就怕遇到个心急的。” 老太太眨巴眼噗哧又笑了:“哎!陶腊梅啊陶腊梅~算了人都没了……你可不知道这心急的一大堆老唐家二房今天就来问了说若是卖就先让他家……我看啊这陶家在咱泉后街也就这十天半月了……” 七茜儿打好尿布包儿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可谁能想到转日陶继宗天不亮便上门还钱了。 老太太草草起床收了钱也是满面诧异道:“这这就卖了?卖了多少?你娘可在里面呢你这也忒急了些吧?” 陶继宗苦笑:“不敢满您卖了一万一千贯!唐家二房买的。老太太一会子您过去吧我娘我娘今日就出殡唐家的钱我们接了等我走了嫂子们也收拾收拾就搬了……” 这话说的急迫老太太便有些生气道:“你这孩子你出去打听打听就是再不孝的为脸上好看那老人家都要停灵三日呢你娘白养你们了你咋不懂事呢?” 陶继宗无奈摇头:“我也想啊可忠孝难以两全朝廷先锋营明日便出征您知道我是左梁关挣命出来的……上峰的意思既我熟悉那边的情况就让我随军引路去……” 陶继宗这话一出老太太便不吭气了她甚至长长呼出一口气双手合掌四处拜了一圈道:“哎呦观音菩萨保佑咱大梁可算是发兵了……这都人心惶惶多少天了观音菩萨保佑保佑我大梁军顺顺利利大胜而归……保佑保佑……” 她拜完又拉住陶继宗手安慰:“孩子你办的是大事儿!你娘不怪你的你只管去着好好保着自己你娘在天上看着你呢就指定就没事儿!你也别落心病……我明儿起呢就跟你婶子们上青雀庵给你娘做十五天法事去! 香火就给你娘置办的旺旺的把菩萨们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你安心!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她想上几重天就去几重天香火到了她想升什么仙儿那就是什么仙儿……” 陶继宗以为自己什么都想开了却没想到这陈家老奶奶能帮衬到这个程度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便又是三个带血的头磕下去了。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朝廷为安民心也是为了震慑麻痹坦人才做出大军开拔的样子。 陶继宗草草将母亲安葬又将妻女安排在万氏院子里暂存着他本归心似箭就想左梁关复仇去呢可大军那叫个慢就几千人声势浩大的出了燕京。 出了庆丰起就每走几十里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埋锅做饭捎带练兵……等他好不容易煎熬到小南山了泉后街却爆出一个大消息。 张氏带着状元改嫁了嫁的也不远就在前面祠堂教书的一个鳏夫这位先生姓封有大才还是前朝举人家里因战乱死的就他一人都六十多岁了再娶再生不可能就相中状元的天分跟家里的香火。 自此乳名状元的陶文通改名封文通却依旧在泉后街生活了下去。 【初出茅庐】 129、第 129 章 二十多天未见, 孟万全面目都深凹下去, 神情就疲惫至极。 接连五天连阴雨, 室内湿潮, 七茜儿便命人挂起绵帘在房廊之下点小炭旺火坐在小椅上烹茶听全子哥抱怨。 这些天每三日这位就要往小南山一代去一次, 就累的他这个向来要强的都撑不下去了。 “……急慌慌就送来三十车成药也不许我们开包检查就说前面当紧要用让立马送到小南山我还以为那边多着急呢哼……送过去等了半宿, 那边才出来几个懒洋洋的接车这是都疯了! 我就说你好歹验下, 这可是药呢!人家都不带搭理我的, 这还是从前在伤兵营的几位悄悄跟我说, 什么老成药, 哼……不能提了就成天耍着人玩儿也不让人歇着, 成日就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显然不想把军机上的事情说出却憋的难受, 就过来抱怨了。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看下后院问:“先生呢?”他想拜见一下先生说说这些事情。 七茜儿头都没抬道:“前儿宫里就接去了说最近几月不回来呢。” 说完抬头与孟万全对视又各自回错开眼神。 孟万全不傻他还很通透。 孟万全故作轻松道:“弟妹莫要多想从前多遭难都过来了以我的经验……总是没事儿的你是不知道从前甭看那会子我是你家大胜的头儿哥他天份可比我好百倍了我俩胳膊全唤的时候他那样的就能打我十个。” 七茜儿点头无所谓道:“哦。” 自己这手功夫自己知道有多厉害再加上辛伯那一手若他还逃脱不了那真是老天爷看不惯注定命苦了。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觉着自己该担心惶恐其实没有从前~早就担心过了。 泥壶冒起小咕嘟七茜儿刚拿起布巾垫好握着壶把还没提起来外面就来了余寿田这是咱亲卫巷的长子嫡孙这俩人一看到他就笑了起来。 当初瘦猴儿般的苦孩子今年都十六了忒懂事温和的一个娃儿摸样也养的越来越俊俏真不比六部巷任何一家的公子差到哪儿去。 他爹是城门侯他也算作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少爷自己还是个小旗手下也管着一摊子事儿这稳重气韵便有了。 自打亲卫巷的爷们走了他孟大爷成大爷也出去要忙活孩子本在庆丰右卫有差事不太忙也不清闲。 而今却日日下了差事要往家跑要看看婶子们好不好弟弟妹妹们需不需要自己。再带着小厮把亲卫巷所有的院墙检查一次要把叔叔们养在家里的马匹牵出去集体溜溜他能吃苦只是读书一般可入了泉后街见了富贵却没有跟街里的少爷学会烂毛病这就很不易了。 主要是抠舍不得花学坏的份子钱别人就不喊他一起玩今儿却是比往常来的晚了。 给婶子伯伯问了安好再将手里的一串钥匙递给吉祥家借着丫头们端来的东西草草洗漱下余寿田这才坐下跟婶子说:“婶子今年春雨多就可怜了我五叔七叔家的后院墙我看有些松垮的意思您让人过去看看吧。” 七茜儿抬脸对吉祥家说:“你去看看实在不成就跟姜竹那边庄子里打个招呼请大伯爷他们起个窑口咱这边都是老宅要修的东西不少夏日雨水更多更大该修补的就收拾一下他们那边今年也是要起新屋的这窑口钱就从咱们大帐走。” 吉祥下应喏去了七茜儿这才问余寿田:“你今儿怎么回来的晚了?” 余寿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去三礼学堂那边看了看状元他……他娘寻人找我去了对我哭的都要断气了说状元几日水米未进了他不开口他娘不敢嫁。” 官员的孩子打小扎堆也各有群体余寿田属于跟哪个群体都不远不近的从前他倒是跟兵部巷的玩的好呢可后来他有了差事人家就跟他疏远了。 有差事就是大人了。 七茜儿心里惊愕便笑着问:“我都不知道你跟陶家状元玩起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做朋友的?” 小孩儿都势力陶家状元是个没爹的孩子名义上他爷爷叔叔在外地做官却借不上力加之家贫这孩子就敏感融不进泉后街。 “也不是这样的……其实没多好他娘以为我们好我我就是路上常遇到就捎带他段路我下差跟他散学的时间差不离又都是泉后街的……” 余寿田有差事那天起家里的叔叔婶子都给了贺礼也给预备了大人的东西比如一辆属于他自己的马还有很体面的马车再给孩子涨月钱什么的。 孟万全好奇:“他娘不是改嫁了么?闹半天这还没办事呢?他咋绝食了?难怪了我就说么不吭气的孩子都内里倔他跟他奶奶那般亲让他改姓人家不能愿意。” 他这话问完余寿田就满面的同情十五六岁的孩子还学会惆怅了就叹气说:“哎我我倒是挺懂他的我家那会子还不是一样其实他也可怜就摊上那样的爷爷了。” 七茜儿看不上陶家可也不打搅小孩交朋友就问:“他哪里可怜了他娘手里有钱如今又有靠山又有名师的……” 余寿田听七茜儿这般说就笑了起来:“婶子不喜欢他家我娘也不喜欢我阿奶都总说他家心不正来着。可状元是晚辈啊他能如何?他那人愚的很也是真可怜的您知道么?他家四房分家他那爷爷欺软怕硬的找不到改嫁的媳妇也不敢招惹他四叔家就寻人让他过去侍疾说在咱这边被打坏了。 他是要进仕途的那上面一个孝道压着他娘能咋办?人家见天派人拿着条子来要钱手里那两千贯眼见就保不住他娘只能带着他赶紧改嫁去不然……再几次盘剥下来就得上街讨饭去了。” 七茜儿惊讶:“竟是为这个?” 孟万全点头:“可不是老陶家四个媳妇张氏是跟她婆婆学了一肚子小算计嗨!那有办法的人谁成天耍心眼玩儿?老陶家她却是唯一愿意守寡的。黄氏郭氏带着孩子说去尼姑庵了这话我不信谁知道人家现在在哪儿? 嗨人家要走也是正理老陶家也没对人家有多好一家一种难处这不是都没办法了么!家一分!手里又握着两千四百多贯现钱又孤儿寡母的你让他们怎么过?” 余寿田连连点头:“对的对的侄儿也是这样跟他说的甭管多难先吃饭人活着才能说旁个的事儿不是?反正已经这样了便是没摆酒他也跟他娘住到学堂里去了人家老封先生不错的我去的时候老先生还在廊下拿着蒲扇给他煎药呢。” 孟万全端起七茜儿给他倒的茶水牛饮抹抹嘴继续道:“人老先生可是肚里有大学问的人家图什么?就年纪大了以后膝下想要个热乎气儿。 是老陶太太当初是跟周兴发分开了她到能庇护孙子可她现在死了啊那周兴发就是唯一的长辈。你让着他娘咋办?孝道大如天不改嫁那就受欺负吧!一抓一个准儿周兴发欺软怕硬的不找个靠山就直接碰死吧封先生从前给李太师家做过门客也教了一些有本事的学生不然唐家不能请他三礼学堂授课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事儿闹了半天你是啥也不知道。” 七茜儿拿着火钳夹炭块语气淡漠的说:“我不打听她家的事她们也不敢在我面前提。” 孟万全哈哈笑了起来:“嘿!知道你看不惯老陶太太是对咱们是有些小心思那不是没算计到么人都没了过去了过去了!状元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谁都不容易就希望他好吧。” 余寿田点头:“恩他心气从前就强以前从老城下学下那么大的雪片子这一路都是咱泉后街的车喊住哪家不带他一段?可他就是不说我遇到好几次就觉着……出了巷子就是他家我大妥妥乘车过去就心里别扭呗就就捎他回来了我知道他奶有想法可婶子我却觉着吧……” 这孩子也学会说半句话了。 七茜儿喜欢看他成长无论是心境还是心胸这都是个相当不错的孩子。 如此就用手点他脑袋语气带着疼爱说:“你觉着啥?说来我听听。” 捂着一只眼罩胖嘟嘟的丫头抱着一件披风在门墙边上行礼这丫头大家都认识叫做阿螺。 战后到处都是孤儿这事儿朝廷也没有办法只能随他们的命余家老太太舍不得花钱置办下人有天街里溜达就捡回这个缺了一只眼的丫头起名阿螺后在身边伺候。 七茜儿眉毛一扬就有丫头过去接了一件披风进来。 丫头抱着披风回来说:“奶奶是余家老奶奶说春风里凉怕寿哥冻着。” 余寿田笑了起来扭脸对门口的阿螺喊了一句:“你回去吧跟我奶我娘说今儿我在小婶家用饭身上也穿得厚冻不着。” 阿螺点点头转身跑的飞快。 看她走了余寿田才笑着说:“阿螺一顿能吃五个饼喝三大碗汤我奶说亏大了现在只指派她到处跑。” 一家一个难缠老太太人家余家老太太就是抠唆点儿其实也是慈祥可爱的最码她不会出去打群架去。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余寿田就抖开披风众人一眼便见披风上还有四五个补丁补的倒也整齐还用的是好布可这也是补丁啊。 余寿田却穿的很坦然穿好还摸着叹息呢:“还真暖和婶子你看我奶拿家里的旧褥子给我改的我跟我弟一人一件呢。” 就又一起笑了起来家家都有老人自己家的怎么折腾都是好的也愿意惯着至于旁人家皇爷都没跑他家还是俩也都够难的。 郑太后就在宫里装大度江太后更狠就在宫外装可怜见天剜儿子心。 七茜儿又问寿田:“你觉着他家状元怎么着了?” 余寿田眨巴下眼睛:“哦他呀我爹从前就跟我说男人想长大就一夜间的事儿我刚才去看他这小子眼神忒狠以后啊我看他爷~哼哼……” 七茜儿心情复杂眼神里有释然又有漠然。 余寿田说要在这边用饭那下面就得给他仔细预备等一小桌饭食端上来孟万全就跟七茜儿看他吃。 亲卫巷十几户所有的孩子都当成一家的在养甭说寿田在这边混饭老太太那么抠的人寿田他们去了照样袖子鼓囊囊的出来有时候人家高兴了还给红线穿的一串钱儿。 本心情正好的当口那叫杨藻的讨厌人又派人来家了。 最近他总这样亲卫巷子七茜儿有身孕张婉如有身孕陈大胜他们走了十来天柴氏也有了这一下三个孕妇。 皇爷又派了人家男人们去做那送死的事儿加之一巷子大胖丫头一个男丁都没有皇爷也希望陈大胜他们有个香火的。 心里内疚便常常私下厚赏一些布帛缎匹衣物银钱珠宝补药日用器物……七茜儿不缺钱这些东西有些能用有些却是负担需要供起来。 常连芳进门便笑:“嫂子哎我又来了!” 不敢明目张胆给每次都是常连芳回庆丰皇爷就让他捎带往这边赏赐。 虽都是自己人七茜儿依旧站起来接了赏却早没有第一次第二次的惶恐了。 她摸着包袱软绵绵的就问:“小花儿?这是啥?” “啊?哦!咱六神仙小时候的小衣裳呗萧娘娘说他福气厚就给预备了三件让你们给小娃穿着嫂子我也没用膳呢给我来一份呗。” 常连芳不客气的讨食儿吃那下面也不等七茜儿吩咐就又去预备了。 这家伙把家里给的婢仆都撵了就带了两个亲兵在棋盘院住着那边的打扫也承包给这头了他倒是不客气的每天带着人不是七茜儿这边混吃就是老太太那边混吃。 人家是老太太正经八百的干孙子算作家里的正经爷儿。 反正老太太那个抠门样子她还很稀罕小花儿的真当亲孙子疼爱的霉烂的点心这家伙偶尔能蹭几块。 没多久又是一小桌热菜热饭端上来家里没有严肃规矩爷三就坐在小院里边吃边说起战事余寿田好不容易逮住平叛刚回来的常叔便请教道: “小叔我们上官今日在卫所争论我们大头不是从前当过骑兵么他就说骑战何止十利好处就多的是我也在兵书上看到也说骑战利多更疾如锥矢轻利迅速可那坦人皆是精骑来去又若飘风我怕咱大梁这一场怕不好打呢。 咱这边的骑兵我就觉着差那么一点儿六骏马场的马种到底不成的个头就没人家大我本要请教一下的可我们把头看到我忽就不说话了。” 孩子怪委屈的。 “哧……”孟万全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看孩子别扭他便说:“傻小子!跟你说什么?你爹你叔叔们打从军起做的就是杀马的营生克的就是世上最狠黑骑!是个打骑战的就跟你没话说你还往人家身边凑去?” 余寿田满脸委屈:“我听听怎么了我爹他们再厉害也就七八个人人家千军万马的我这不是替咱大梁担心么?” 常连芳咽下嘴里的东西笑:“担心个屁!没有老刀照样打去咱打骑军从古就有经验老刀这种正面硬抗就只是一种后儿你没事儿了你找我去我给你讲讲何为拒马之战这里面花俏多了去了。 你也甭担心坦人进来他进不来!进来爷弄死他们!哼皇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哎就边民可怜喽……那坦人不傻骑战最怕地形不利自左梁关失守各地城池皆有对付马战的防御城邦防御拒马的阵势又补摆了多少?他们也死不起那么多人若能顺畅进来那帮王八蛋早就进来了现下雨季他们敢进来更就是个死!” 看余寿田不信常连芳就指指孟万全:“问你伯伯是不是这样。” 余寿田看向孟万全孟万全瞪了常连芳一眼:“你甭瞎教大军开拔一动一静都要看天时地利如今雨季容易陷马蹄确不适合坦人入侵可雨季过了呢?想当初在长刀营就这样的我们分列十队尾随碎着袭击不知道灭过多少你还打拒马之战那得抛费多少粮草多少物资?” 常连芳不服:“爷这几年的□□阵也不是白练的你等着明儿我就御前请战去!” 孟万全不接他这个茬依旧教导子侄般对余寿田说:“打仗做人都有先天的平衡任何东西都有克星就像工部最近加紧往边城运送的铁蒺藜也是其中办法只……咱大梁刚平叛完了这家伙跟他爹没少胡吃海塞……” 孟万全的脚被常连芳轻轻磕碰他一愣看着一边不吭气的七茜儿便对余寿田拐了话题道:“咳……你爹给你找的武举先生可到了?” 七茜儿耳朵多灵便也顺了旁人的意思只做不知道的问余寿田:“呀寿田要考武举啊?” 孟万全点头:“可不是他们这一代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年轻力壮又家境良好就磨了上进的心这开国的功劳捞不到了打坦人也捞不到以后怎么办?书读的晚了就没读多少也没战场上磨刀的机会这手艺也不成了。 哎还就得跟人家正经先生好好读读兵书以后好歹也得进个武进士不然怎么办武勋后代凭着祖宗脸面混一辈子禁卫么?带兵打仗读过书的跟没读过的区别大了还是得读几本正经的兵书……” “人家孩子不缺那几口流血的饭你可不敢瞎教着回头老奶奶听到好跟你拼命去!这世上能赚吃喝的行当多了不当官又如何当官又能如何?要我看什么都没有平安当紧这人总要喘一□□气再说旁个……” 院门口传来卢氏的声音众人抬头就看到卢氏抱着一个粉嫩嫩的丫头身后跟着她两个儿子笑眯眯的进来了。 卢氏俩儿子一个叫游崇槿今年十二了一个叫游崇恬今年九岁这俩孩子的爹死在庆丰城破那晚为了护住家里人那汉子被慌乱的人活活踩死了。 卢氏嫁给孟万全之后这俩孩子便得了进三礼学堂的便宜入的是庆丰府最好的学堂有商籍的人家子孙是不许科考的。 孟万全看到卢氏便笑单胳膊卷过女儿放在膝盖上香了两口这才抬头耐心的问两个男孩儿道:“今儿学下的早啊?” 他大生大死对香火这件事很看的开卢氏带了两个孩子过来他也没有要求人家改姓氏还跟他们相处的相当不错。 两个男孩对给继父行礼问安大的那个就说:“先生说家有喜事要摆酒呢就让散学了。” 孟万全点头扭脸去看余寿田道:“别说你这话还顶个用处你一去人家老先生便家有喜事了。” 七茜儿瞪了他一眼:“孩子们都还小呢你说这些作甚他不想开又如何?人总要过下去的。” 说完她笑眯眯的对卢氏说:“后儿咱老七他爹在国子学开新课你送二恬他们去看看男孩儿还是多走走眼界要多开阔才是。” 卢氏大喜坐在丫头搬来的板凳上笑说:“呦那可是好事可我家这个……能去么?” 常连芳放下碗筷漱了口笑说:“旁人去就怕门都进不去这是咱亲卫巷的孩子正经的亲戚怎么就不能去去呗!” 七茜儿白了他一眼:“看把你娇艳的你是棋盘院的你可不是我们亲卫巷的……” 可她这话音未落隔壁忽传来一声惨叫就把众人吓了一跳。 大家还未做反应孟万全抱着他家丫头人就已经坐在了墙头之上还扯着嗓子对成先生家里喊了一声:“咋回事儿?我们听着这音儿可不对……” 没多久雪姑声音里泛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慌张在那边说:“是是阿宁家要躺了……没~没事!” 卢氏与七茜儿对视七茜儿双身不能去隔壁她就蹦起来边往外面快走边说:“孟万全!你赶紧下来吧都多大人了抱着你闺女爬墙我去找老太太去没事没事……” 产房内成师娘满面是汗一声不吭成先生却坐在产房外满面是泪…… 【初出茅庐】 130、第 130 章 成师娘生了一个极漂亮的女儿。 老太太有些羡慕的说:“你们不知道, 咱家那些加起来, 都没有人老成家的丫头俊, 你们说呗, 一样一样的活人咋人家养的孩子就那么好看?” 卢氏也笑着附和:“人成先生跟师娘可都不丑生的孩子能难看了?” 七茜儿扶着老太太去给成师娘洗三老太太预备了好些粉色的小袄小裙, 都新的。 家里有现成的针线房预备这些不费劲儿。 对了还有一挂实心纯金的长命锁这是老太太这一生难得舍的一笔大财。 众人推开成先生家的院门院内安安静静倒是从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雪姑正围着围裙, 坐在盆边清洗一大盆尿布。 看到她们一大群人就很惊讶。 这亲卫巷凭谁家的面积都不小, 便是乔氏那人从前都要买人帮个下手, 可成先生家始终就是三个人, 什么门房婢仆从来就没有。 看到有人来了, 雪姑便站起来脸上红扑扑的过来迎人。 她先给老太太行礼接着是各位小嫂子。 从前, 这个小姑娘是回避这样做的远远见了人也是点点头。 老太太拉住雪姑问:“我的儿?你家今儿不办洗三啊?” 雪姑笑着摇头:“老太太不办了, 实在也不认识什么人呢。” 谁都喜欢干净好看的姑娘用老太太的话说成家的雪姑就像仙女下凡抱上小兔就是嫦娥的妞儿。 她喜欢她可惜这位不爱出门也不爱与人亲近难得今日拉住手她就多摸了她几下。 老成家人都是这样的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你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多晚都一喊就去从前不宽裕那会成先生都是贴补药的。 听说成先生的嫡女不办洗三老太太就有些不愿意了她拉着雪姑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这可是你们做长辈的不对了人家丫头来世上一遭该有的你们都该给人家预备上这小孩儿都是小心眼儿天门又没关着她要看你们对她不好啊兴许都不愿意在你们家呆着了……” 雪姑从前从未听到过这样的乡下话闻言她便问:“天门?” 老太太很认真的点点头指指自己的眉心:“老人家说小孩儿生下来这里还有天上带来的第三只眼后来……慢慢长大看到人世越来越多不好的东西这只眼睛就污秽了。” 雪姑打开帘子神情若有所思嘀咕:“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一群女子随着老太太进了成师娘的产房成师娘醒着捂着被子靠在床头正一口一口吃着成先生喂的鸡汤。 两口子你看我我看你的全心全意听到动静看到老太太她们一大堆人进来夫妻都吓了一跳。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杨氏嗓门大还不等人家说点啥就高声说:“你说你们俩吧咋不近人情呢?从前路上吕姐姐生娃成先生你三天上的时候还从军营捎二两棉团儿帮着庆贺呢咋轮到自己就一声不吭了呢?” 成师娘笑笑推开汤碗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一张张面孔。 有陈家老太太陈家四位奶奶陈家姑奶奶杨氏吕氏万氏黄氏高氏还有张婉如卢氏她们…… 大家伙笑的真诚抱着贺礼就把这家塞了个满满当当。 泉后街有这么多的好邻居啊。 她抬眼看看成先生成先生却不看她只放下碗默默出去不断的往屋内搬椅凳。 老太太没有坐倒是很急切的走过去笑眯眯的对成师娘说:“来给我再看看我们丑姑。” 一直没有说话的成先生诧异:“丑姑?” 老太太确定的点头:“对丑姑!” 说完小心翼翼接过成师娘捧来的红花襁褓她低头笑眯眯的看那孩子便叹息一声道:“哎呀~这孩子可真~丑你们看啊头发都没有呢。” 七茜儿抚摸着开始发硬的肚子走过去低头一看吸一口凉气点头:“呀!就丑死了!” 卢氏把怀里的包袱直接甩给成先生颠颠过去低头一看见襁褓内的小孩惊人的好看肌肤赛雪眉目秀美小鼻子鼓鼓的小红豆嘴儿噘噘着她心便化了叹息道:“哎呀哎呀养百天撑开皮子都没有……” 张婉如拽拽她衣角卢氏就歪脖把后半段话咽下去说:“都没有……这样丑的。” 成师娘一下忍俊不住笑了起来说:“我们像爹。” 众人一起去看那张邋遢的胡子脸齐齐咦了一声满目的嫌弃。 嫌弃完呼啦围过去左看右看就爱的不得了然后就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踩臭的难看的没头发的就该叫个丑姑…… 本来心情不好的成先生靠在门边难得露出一些笑模样。 成师娘抱着被子看这群婆娘心想:“丑姑长在这些好人身边日子总不会差的亲卫巷啊可真是个好地方呢。” 她抬眼看看成先生这些真诚人却是靠着这个老实人几年来发自本心的施诊舍药给暖回来的。 众人看这夫妻表情淡淡以为他俩不喜欢闺女便老太太带头七嘴八舌的数落起来了。 张婉如恨恨说:“跟你俩说可不许摆这样的脸啊!闺女咋了?你看我爹我娘倒是一堆儿子前段日子我娘高热这事儿你家也知道药还是成先生去给开的。 那会子我娘都烧糊涂了那身上就不利落你让她嘴里的孝顺媳妇给她收拾收拾媳妇没啥我娘就羞脸的不成了就死活不愿意! 你也甭跟我说家里有婢仆!下人能有我细致冷的热的端到嘴边儿脏的臭的上手就收拾孝顺这事儿全凭闺女媳妇啊都是面上情。” 圆嘟嘟的潘八巧难得霸气一次:“是呀没得洗三都不给孩子过这就是你两口子不对了人家下凡一次你看你俩这两张脸恁酸?咋?不愿意啊不愿意给我啊!我家不嫌多……” 很少说话的丁鱼娘先是使劲拍炕头看大家看她这才使劲按下肚子表示自己不会生了。 表示完人家抢了孩子就要走却被成先生拦住赔情道:“过……过过是我的不是太太奶奶们就饶过我这次吧。”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低头看了一眼便一动不动了。三天了他一直无法面对这个孩子。 他终于看哭了半天才哽咽到:“她她可真真丑啊……” 七茜儿过去拍了他一下:“哎你哭啥啊?赶紧给预备起来。” 成先生抱着孩子抬头呲牙笑笑道:“哎哎!这就预备起来。” 成家没有预备东西可七茜儿爱子没生都给孩子预备了好几套。她命人回家抱来一个上好的檀木盆子交给成先生。 要说这成先生也有意思要么一眼不看看到了别人就插不上手了。 一切人都坐在那儿看这个男人忙活。 他自己下灶点火攀爬在家里的药柜寻最好的陈皮艾叶花椒金银花益母草烧水。 等到水煎熬好他怕客人走了就急切的拿着一把折扇对着一大檀木盆子热水呼扇就累的满脑袋都是黄豆汗往下淌。 老太太怕成师娘有月子气就拉住她的手安慰:“我的儿你可不敢心里记这些乱七八糟的这男人心粗头回当爹的时候都生涩全都这样以后慢慢就好了……” 成师娘点头拉住老太太手笑着说:“哎不怪他就是给您老添麻烦了。” 老太太给她拉拉被子摸摸她头发笑说:“添什么麻烦在咱这条巷子谁家的事儿都是自家的事儿。” 她这话说到了成师娘的心里成师娘便扑到了老太太怀里说:“老太太我是个没爹没娘的也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福分才落脚到了咱亲卫巷跟你们这些善人做了邻里成了成了自家人……以后啊要是我有那点做的不太好就劳烦您多多照顾些……” 老太太噗哧一声笑了拍着她的背说:“呦做了娘的人了还会娇了?好照顾照顾照顾你!只要在我脚跟前的孩子那就都是我老婆子的娃儿你是头回做娘以后啊就好了……” 成师娘看着来回忙乱的雪姑点点头。 洗三盆被放在屋子中央周围放满了大家带来的桂圆葱长生果儿……新生的婴儿酣睡中被剥的光光的她被众人围绕缓缓被放入水内…… 那一声声祝福便响了起来: 娃娃你洗了三身体壮如山。 娃娃你洗了三住个大绣楼。 娃娃你洗了三秀发如墨油。 娃娃你洗了三以后嫁王侯…… 嘹亮的婴啼在亲卫巷的上空响起…… 农历四月二十九黄道司命虎日冲猴十二神开日最吉入殓安葬。 这日清晨刑部尚书卫济台带得力助手唐九源皆身着红衣立在大梁宫南门口子。 他们在等首犯苏白鲤投案。 大梁皇帝杨藻今日也着红衣头顶红布早早就等候在城楼之上。 秋日才是问斩日然而天下才有多少医者再关下去大梁扛不住大事了。又的亏白石山苏白鲤送信自首朝廷上下便齐齐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个台阶了解这段恩怨了。 虽今天是钦天监千挑万选的合适日子皇帝依旧不放心他就侧头问孟鼎臣:“苏白鲤今日真的会来?” 孟鼎臣没有穿红衣却难得穿了过去的僧衣手拿佛珠捻了一个早上。 时至今日郎中越抓越多可死可不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白石山早就散了可用于战事死于白石山毒粉之下的大梁军数万冤魂还在这个帝国上空盘旋不去。 过去白石山是前朝手里的利器这把利器总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梁万民眼前被今朝折断。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律法案子而是牵连到国家颜面的大事。 国家骑虎难下帝王骑虎难下。 法的平是要捍卫的。 想到那信中所言孟鼎臣确定点头:“陛下安心苏白鲤定会来。” 皇爷点点头又问:“不会让人替死吧?” 孟鼎臣却摇头道:“陛下白石山虽是医门千百年来从来骨头在医术前他们不屑如此。” 这日大早从亲卫巷早早出了一辆辕车。 早起营儿去的孟万全看到是成先生赶车还笑嘻嘻的打招呼:“呦起的早啊?这是哪儿去?” 成先生表情平静看看他没有说话正尴尬间篷车车帘却被打开成师娘就笑眯眯的伸个头说:“全子哥这不是从前求子佛前说了日子今儿无论如何得去还愿去么。” 孟万全吸了一口气道:“我说你俩人是不是傻?” 他瞪着成先生骂道:“你媳妇可没出月子呢这吹点风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赶紧回去!” 成师娘却笑着说:“全子哥没事儿我捂的厚实呢这菩萨面前说了话菩萨又送给我个好闺女可不敢失了言呢。” 孟万全心里是什么都不相信的可回家也听媳妇唠叨过人家的丑姑怎么怎么好人家的丑姑多么多么美…… 他便吧嗒下嘴巴指指车帘有些烦躁说:“你你赶紧放下帘子吧莫要吃了风到老了你就知道后悔了!这身边没个老人也不是事儿……” 成师娘使劲看了孟万全一眼放下车帘。 耳边就听到孟万全骂成先生道:“我还以为你是个顶大事的。” 成先生无奈摇头心里凄然。 可孟万全却一把扯住他将他拉到一边说:“我说老弟甭看着你胡子长可你小我俩岁这事没错吧?” 成先生点头。 孟万全左右看看就捂着风遮着音对他耳朵说:“这女人啊这辈子总有记仇的时段这段日子你就小心点哎……别把短处送她们手里不然这辈子没完没了了就!” 成先生诧异的看看他。 孟万全却抹了一把没有的汗说:“兄弟我打记事起我阿娘就只唠叨我爹一件事她生我哥的时候想吃一个鸡子儿我爹说我娘都没有鸡子儿吃你凭啥吃?就为这……我哥我哥活到二十多我娘就唠叨了我爹二十多年。” 他想起什么就打了个寒颤独臂使劲拍着成先生的肩膀叹息:“可不敢让她们记仇不然下辈子你都好过不了……” 成先生眼睛睁大认真使劲点头站起来赶车离开了。 孟万全看着那车消失心里莫名就有些古怪。 他看看阴沉沉的天空道:“今儿是咋了?我咋有点堵?” 卢氏赶巧出来寻他早膳就说:“黄历上说今日百事不顺唯旺入殓安葬百年难遇地门开的日子你就赶紧进来吧今天不许吃酒知道不?” “知道知道。” “不许耍钱知道不?” “不耍不耍嘿嘿我跟娘子耍……” 从庆丰到燕京四十里成先生驱车出了泉后街这通街的四月风便大了起来。 他把车赶的很慢很慢有时候看到出来早的吃食铺子便停下车买上一包回手送到车内。 当他们路过庆丰城的药铺便见几个郎中穿着斩衰手持桐杖慢慢往燕京的方向走。 母死持桐杖今日乃是天下医者复生之日。 待车出庆丰城成先生便听到车帘响成师娘笑眯眯的出来就坐在了他身边。 成先生劝她回去:“这边风大别吹到你。” 成师娘却笑笑手持一包长生果一边吃一边把脑袋靠到了成先生肩膀上偶尔她还喂他一粒吃。 成先生吃的很认真细嚼慢咽的。 正吃的欢车内传出细细的婴儿哭声。 成先生拉住马看着她的脸嘴巴却找不到嗓子。 成师娘爽朗的笑笑:“哎呀赶你的车她总要给我哭两声我憋憋奶一会给她吃顿饱的。” 那马车又开始缓缓向燕京驶去。 成师娘靠在成先生的肩膀上轻声问:“阿宁可记的咱们白石山入山石上写的话。” 成先生侧头吻吻她的黑发道:“记的苍生大医。” 成师娘笑笑:“是啊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怨亲善友华夷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不得瞻前顾后虑吉凶护措身命。深心凄怆勿避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成苍生大医(千金药方)……可我白石山却做了整整三朝帝王的刀。” 成先生嘴唇抽搐半天才道:“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 成师娘丢了包果儿的纸眼神清正的坐直道:“是呀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说在那些刀被递出的时候我们甚至一个不字都没有说这就是我今日果报。” 成先生不想说话就把脑袋扭到一边手下却把马缰绳拽了一下使得更慢一些。 然而再慢也是要到地方的。 那车终于到了青雀庵山下成师娘忽伸手拉住马缰成先生整个面目都是惊吓好半天他才嘴唇抽搐着说:“还还能走走的……我再再送送你……”他又看看天空:“快快到晌午了要不咱咱回去吃……” 成师娘伸出手抱住他双唇敷了上去。 马车内细细的婴啼抽泣她的父母拥抱着互相看。 成先生说我求求你……再多留一会再多留一会……可你越急时光它越快成师娘松开成先生进了马车没多久婴啼换成狼吞虎咽吮吸之声偶尔还夹杂着委屈的小抽搐。 “丑姑气性真大啊。” “恩像我。” 青雀庵的铜钟缓缓响起这里香火鼎盛已是附近最大的庵堂。 两个成师娘在车下对视要走的成师娘收拾下身上的衣衫认认真真的跪下与从此成为成师娘的雪姑叩头:“以后丑姑就拜托了。” 雪姑摸着她的脑袋叹息:“本该我去可我从未进过药堂也没有打过名戳就只能你去阿鲤你去后我白石山便与从前作别从此行医天下以来偿还我们的孽债。” 说到这里她也跪下认认真真的给成师娘叩头:“只是委屈了你。” 成师娘坦然受之后站起又从腰上解下一枚鲤鱼玉佩递给成先生道:“等丑姑三岁你便给她挂上她是我的女儿就是天下医者姑姑必必会一生受人庇护无忧无虑的……” 成先生握住那条小鲤鱼眼里便蒙上薄雾刹那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的眼前满是这条小鲤鱼的蹦跶机灵样儿第一次见她就顽皮的攀爬在树上吓了他一跳后说:“你真好看啊是外门新来的小弟子么?你要喊我姑姑的。” 她蹦下树跑到他面前却捂住鼻子倒退嫌弃说:“你真臭啊……” 小小少年不由羞愧外师傅问他你要修哪一科?他就说我要学香香的科。 外师傅哈哈大笑从此他便入了药香局。 他们一起长大在后山拜了无数次天地后来山主有了雪姑阿鲤就偷了雪姑出来给他们做拜天地的证人…… 成师娘再次看看丑姑亲吻几次于钟声结束后离开。 她走了几步却听身后有人大喊。 “你等等!!等等我!!” 成师娘站住成先生急步走到她面前哀求道:“你等等……” 成师娘微笑着说好。 他们对视许久成先生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拨开她的袖子低头使劲在她胳膊上咬了下去。 这下咬的十分狠竟血都流了出来。 成师娘一动不动一直笑着等他咬完才听到她的小傻子说:“我我要你下辈子也不好过你得记住我你骗了我这辈子你……得下辈子还我。” 苏白鲤终于笑了她眨巴下眼睛笑容就像春日里的大红花她风情万种的伸手撒娇道:“那那我也要这样我也要你不好过。” 成先生点头如捣蒜利落的挽起自己的胳膊高高的举到她唇边。 苏白鲤抱住一口咬下去却舍不得他一点疼只留了热乎乎的两行滴答在他胳膊上又流淌下去。 她猛松开他转身离去……不想那人疯了一般跑到她身边举着胳膊大喊:“苏白鲤!你又骗我又骗我!我想不好过我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要好过!你咬啊……咬啊!不然……找不到你我可咋办啊?苏白鲤我求求你你再骗骗我好么?” 苏白鲤站住仔细看看他对他洒了一把粉末。成先生难以置信的晃一下终于晕倒在地…… 阿鲤为何不咬他? ……这傻子遇到我够倒霉的他还有几十年好活呢难不成看条破胳膊活着么? 青雀庵下溪水盈盈苏白鲤洗去易容换了一件白石山大袍她将竹做的冠带在头顶又将一枚小小的灵芝坠子挂在腰上再低头看看水里的自己她笑了伸出手搅乱了永安四年的溪水后便赤足往官道上行去。 官道之上穿斩衰的医者越来越多他们还抬了一口白棺当他们看到苏白鲤便低头缓缓拜下。 苏白鲤走到带头老者面前道:“若有一日见到一个腰下挂着我鲤鱼佩的小姑娘那是我的女儿。” 这老者低头含泪道:“是那是我们的姑奶奶。” 如此这个女子便接过荆棘放在背后与成千背荆医者赤足一步一步向着燕京城走去。 从后看去数千白背泼红梅便是人间复春色…… 永安四年为报前仇大梁皇帝下令缉拿白石山医者三千后白石山往笃堂堂主苏白鲤背荆请罪验明正身后武帝慈悲赏毒酒允全尸。 自这日起白石山彻底消逝在历史尘埃当中自此……白石山人自称鲤门以大医天下为己任 丑姑名叫成小鲤。 【初出茅庐】 131、第 131 章 五月初一, 七茜儿的肚子已经起了幅度, 这段时日比较难熬, 许是身上娇贵了, 便开始挑食起来这个不想看那个不想吃有段时日不知道怎么了, 就不能看到成先生那张脸一看到就莫名其妙哭一场。 就整的成先生见到她就躲。 肚子里怀着一个安儿七茜儿害怕如前世一般把他瘦瘦小小的生出来她害喜害的厉害甭说食肉真就是啥味都恶心的。 便如此, 她也是反反复复吐了就吃, 吐了就吃, 为了安儿健壮, 啥好往嘴里送啥, 这一难为自己就把全家看的都不落忍只觉七茜儿这女子不易, 真太能忍耐了。、 旁人要这样早就瘦成一把柴。 她就把自己生生养成了一颗白嫩的圆敦敦的鸡子儿。 还有一件事七茜儿没跟旁人说, 她挺想打人的尤其是陈大胜她难受一次便火冒三丈一次。 她甚至弄了个小本本每吐一次难受一次她就给他记上一笔账单等他回来再按到地下用脚踩着他脑袋她不打他跟半死她不姓霍! 人生就是在不断患得患失中得到各种收获譬如今日早起卢氏笑眯眯的过来告诉她下午城里要开娘娘庙会呢是一连三天的大庙会专贩旧货呢。 她正好处理一下家里老铺的陈货这么大的集她就请亲卫巷所有的奶奶去赶大集中午还给预定了庆丰府最好的席面。 只她这话还没说完七茜儿手里的簸箩就掉到了地上她满面惊恐对没错儿咱四奶奶今儿真惊恐了。 “你你说啥庙会?” 卢氏不知她这是何意便眨巴眼睛道:“娘娘庙的庙会啊?” 七茜儿魂魄都飘飞了语气便结结巴巴的道:“啥啥娘娘?” 卢氏一拍腿:“榆树娘娘旧衣会啊!我就跟你说榆树娘娘最是灵验我怀我家大妞之前就去上过香火回来不到半月就怀上了……” 是是是是么?我咋不知道你求过情我? 瞬间这世上一切有的雷都击打在七茜儿头顶她觉着自己仿若是焦黑冒烟了祖宗烧山躲不过高低就从老家烧到了她的头顶之上。 她简朴的知道凡举庙会必有大集然而这人世上竟有属于自己的庙会? 这便说点啥好呢? 七茜儿心里狰狞好久才一脸艰难的问卢氏:“那榆树娘娘不是活人么?咋就有了庙会呢?” 卢氏眨巴下眼睛刚要说提着果子篮咬着半个果子的张婉如扶着肚子就进了花园。 “这是人家娘娘庙的老规矩了跟这代榆树娘娘可没关系。” “恁说啥?!!” 我咋不知道那我是第几代?七茜儿面目焦黑的看这个不懂的世道。 花园是常连芳他家的反正他自己也不收拾七茜儿便命人收拾出来再种点花草算作是每日出门见点绿色的地方。 郡王府倒是大可没有个说话的小伙伴一起玩耍啊。那后山今年开春就去不得了尤其是女子便更去不得。 前面说了泉后街住着一帮子小官儿那对面的泉前街便来了被朝廷驱赶出燕京的前朝酸儒这帮人原本是住在燕京学士街的比较不识时务本想卖书包与帝王家然而皇爷就没买许是嫌弃贵? 他能用外郡鹤召凤梧的学士也不用他们这些人便只好搬到庆丰府住。 虽朝廷给他们分了学府街的房子那边不是没水么一来二去这帮子老学究就在这边买了土地开始挨着泉后街建大宅。也算是没有脱离了官员圈子来往尚不算是白丁。 从此以后便影响了泉后街婆娘们挖野菜的活动。 人家读书人要在山野踏青呢要在山野作诗呢要在山野作画呢要在山野咆哮呢要在山野抽抽呢要在山野对燕京抒发不平呢……用万氏的话来说就是一帮子老花子闲了没事儿折腾真个个宛若活猴吃不饱就要祸害人呐看上去很是吓人呦。 后山去不得了人家疯子没事还结了不少草庐自打那芦屋修建起来念经的和尚来了云游的道士也来了能歪来几首酸诗的家伙都起了居士名字在山上厮混如果不做诗他们就效仿先贤喝酒抓虱子动不动就玩个脱衣啥的咱可是良家妇女主要老排骨一堆儿也没啥看头。 全子哥说的好咱这地儿风水那叫个好随便挖个坑浇点水就能长出一大片名僧来他这话说出便挨了老太太一顿殴打。 不尊重!该! 虽这地方朝廷赏给七茜儿了还赏赐了一个庙宇可地契没给七茜儿也不好踏平人家芦只得唉声叹气的躲到常连芳棋盘院的小花园子玩耍。 唐家的李氏倒是过来满目崇拜的说过一些名字什么什么大家啊他们说了什么什么话题啦譬如金简玉字到底在何处被发现博益那厮又是谁啦?光是天文上的什么九天三光七政七襄二十八宿纳音五行~我可去你的吧! ……我一后宅女子上辈子也是读过书的他妈的听不懂怎么办? 读书人多了便教会七茜儿一个乖十三经八政上还有宇宙星辰人家跟你的知识永远跨越前生后世你仿若是懂了其实你还是个啥也不懂得半吊子这就怪自卑的。 听都听不懂就不知道怎么接话可人家李氏就懂还试图乔装打扮混进去人是混进去了正好赶上一帮子她崇拜的名士靠着芦墙抓虱子那些名士也不讲究内里憋的急了便当着她的面就扯了裤带身子一背浇水上地肥就属实不方便。 她也被迫来小花园子闲磕牙了。 今儿李氏到没来小花园子坐了一圈媳妇儿有七茜儿卢氏潘八巧柴氏还有黄氏大家都带着针线一起听张婉如讲古。 往常也是这样讲着讲着人就多了起来来去随意还自带吃食分享这都是家里有钱有权又有闲的在她们看来最可怜的黄氏人家家现在都有俩婆子侍奉在三十里义亭那边还置办了百多亩地呢。 七茜儿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就手抖的给张婉如斟水张婉如端着水杯笑容爽朗的给大家讲榆树娘娘~她家祖宗十八代的故事。 “……这榆树娘娘家本姓于。” 七茜儿手里的茶壶沉重落地:“啊?” 我姓霍啊? “恩!”张婉如对她确定的点点头:“她娘家本姓于的那上一代榆树娘娘本来是太上老君身边给丹炉添火烧柴的童女来着大家都唤她于童女。” 七茜儿:“啊?!”她要很认真的打听这事了自己竟出身这么高贵么?就就是个烧火的那也是天上的血脉啊? 如此她便问:“太上老君身边不都是童子吗?” 张婉如一脸鄙视:“嫂子你家只用小厮啊?你家灶上针线用的还是婆子丫头呢还是小厮?人家老君爷那么大的神仙有个童女咋了?” 也对啊七茜儿想想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双手做出请的手势:“你说你说。” 张婉如咳嗽一声:“却说这日这于童女在天园之中砍了一捆柴火回家烧丹炉。” 七茜儿再次发出疑惑声道:“不对啊烧仙丹不得三味真火么?” 很少说话的黄氏一脸确定的道:“哎呦你才多大你知道个啥?我跟你说吧四奶奶就像咱家那灶上就用柴草烧饭对吧?” 大家点头称是。 黄氏又得意道:“那你家取暖烧火盆咋是上等的炭呢?这什么火用什么材料人家于童女在老君爷身边那酒席不会做好歹看多了也会制个疙瘩汤吧?如此她才烧柴去了这是做汤呢小事就不值当那三味啥的……” 张婉如拍手:“对!就是这样说的这日于童女烧小灵丹……” 七茜儿又插话了:“不是做面疙瘩汤么?哪里来的小灵丹……丹丹……你说你说。” 这好端端的故事刚起个头算是讲不下去了这人真讨厌一直插话。 一院子媳妇怒目而视七茜儿便讪讪捂住嘴小灵丹便疙瘩汤吧。 看七茜儿不捣乱了张婉如才气哼哼说:“这于童女刚扒拉开自己那柴忽然就发现这柴草里竟然有一根金麦穗……” 七茜儿又想问点什么了这毕竟是自己的身世然而张婉如早就防着她一边说就一边瞪着她。 再次捂嘴金麦穗便金麦穗吧好歹也是金子呢。 “……于童女看左右无人便把那金麦穗私藏起来了……” 这个啧!倒是没有说错金子呢自己要在柴草里发现金子那也一准儿藏起来像了像了本根本根。 “……这一年下界遭遇大难就民不聊生这于童女看下界卖儿卖女满地都是饿殍就心生不忍于是这一夜……” 七茜儿仰头看天为啥天上还有这一夜啊? “她就怀揣金麦穗下了凡尘正好就落在了咱这身后的百泉山上说来也巧咱这百泉山也有个精怪是千年榆树幻化而成的这榆树精心性慈悲就常常出来做法救民……” 七茜儿手里拿着果子咬的咔嚓作响。 张婉如撇她一眼继续道:“这夜这榆树精正要下山半路便遇上了于童女当下他就看呆了。哎呀这天上童女也是女仙啊那生的模样真真就美的仿若天……咳反正就是好看好看穿那样的仙衣还戴着那样的飘带她就飞下来了。 榆树精一眼便相中了就上前去问仙子你下凡可有事?这于仙女对人间的事情她就啥也不熟悉呗又看这榆树精生的英俊好看他们便结为夫妻了……” 忍无可忍七茜儿终于插嘴了:“不对啊不是下凡搭救黎民百姓么你忘了?于童女偷了金麦穗下来的!咋结为夫妻了?” 没这回事好么。 卢氏听的正美好于是叹息道:“祖宗哎您能等婉如讲完咱再说对不对么?” 七茜儿使劲憋了一口气就彻底无奈的摆摆手。 张婉如哼了一声咔嚓咬了一口果子继续道:“他们结为夫妻后于仙女便把那金麦穗拿出来挽救百姓来了这金麦穗乃是天上之物只一插下瞬息长出几万亩粮食这两位又拿着这些粮食下山挽救黎民百姓……只可惜地下一年天上一日这日老君起丹炉却发现烧火童女不见了他伸手一掐就暗道不好……” 这老头儿总是要暗道不好的他一不好就要搅合点子事儿。 院内众人齐齐吸气张婉如就捂着肚子上身微弯满面神秘看半圈人说:“这世上什么都有个定数你穿几件衣你吃多少粮每年多少人生多少人死都有规矩。 那老君爷一掐算便算出人间灾劫这一年地狱该收魂十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可是如今地狱却只收了八百六十七缕魂……” 七茜儿躺在矮塌上抱过软枕歪在上面咔嚓咔嚓咬第三个果子她哼了一声四月便过来给她搓腰捏腿。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数字咋来的? “哎!这可不好了这私自下凡乃是违反天规的大罪仙女与精怪结亲也不允许再加上一条盗窃天物影响地狱轮回更是大大的罪过上界派来天兵天将要锁拿于仙女。 榆树精就苦苦哀求亏得老君爷慈悲便对那榆树精说你们还算好心可你们舍出去的粮食本不属于凡间该死的人吃了这些粮食也没办法可这些人的后代本不是人间定数他们吃的粮食就得你们给。 就这样可怜的于仙女被上界锁走为了赎罪从此榆树剥皮还粮这世上的榆树皮才开始能吃了……” 周围人听完真就是双眼含泪不断叹息嘴上连连感恩。 七茜儿缓缓睁眼就有气无力的说:“咱今儿不是说榆树娘娘么?跟榆树皮又有啥关系?” 张婉如瞥了她一眼:“哎这不就要说么那于仙女回到天上不久便产下一女这下界精怪与上仙结合出来的孩子自然不能留在天上老君爷后来就派人把这孩子送到凡间她爹手里了而这孩子就是咱榆树娘娘真身……” “啊!我咋我咋不知道呢?” 七茜儿惊讶极了她太知道自己哪儿来的了她娘就是个丫头他爹脑袋挂在庆丰城城墙风干了才被人取下来埋了还是她悄悄给了辛伯钱儿让埋到霍家庄祖坟里的。 那老东西啥时候娶了个天仙还剥皮挽救黎民百姓了? 卢氏嘲笑道:“咱们四奶奶成日子在家里推磨你也不舍得出去走走啊你咋不知道?你还本地人呢! 这事儿本地人都知道我就是庆丰城里的这事情我小时候就知道了我奶奶太奶奶那会子闲了也说这古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老人家那会子都说榆树娘娘是咱本地仙就百泉山上榆树林里住着每当山下有饿死的人她就要剥皮下山挽救黎民百姓了前几年那好大雪这事情你们都记的不?” 七茜儿幻想下自己剥混帐老子的皮便打了个寒颤。 卢氏指了半圈人无数人点头作证确有此事。 那年天寒地冻雪高没膝又死了那么多人人家娘娘下山救了一冬日饥民这事被咱皇爷知道了就感动她家不容易开金口玉牙才赏了庙让供奉一下。 不然你当皇爷吃饱了撑的他好端端的给个庙?” “哈~!” 七茜儿能说啥她是啥也不能说啊。 看她满面不屑卢氏就给了她一巴掌道:“你可怀着一个呢可不敢胡说八道啊你就住在人家娘娘山脚下那远处的听不到看你这不愿意的人家可听的到的。” 七茜儿撇嘴她翻身坐起想喊一句没得我自己还怕了自己不成? 却不想张婉如又继续道:“这不是前些日子咱庆丰城看娘娘庙的那个老丐头就说了咱娘娘托梦给他了说她家代代脱皮尤其前些年实在剥的太厉害就有些影响了修炼。 娘娘说了这世上的东西都是一来一回的庆丰城周围的人家若有不穿的旧衣鞋袜不用的旧物便拿出来托给庆丰城的乞丐代支摊代卖你得十个钱便舍给乞丐两个钱算作施舍是很积德事情呢其实这个庙会前朝有过只是打仗呢就不办了。这不又是五月初一了照老例庆丰要开榆树娘娘庙会周围五百里都要进城卖旧物……这是个下辈子积德的事情嘞。” 卢氏点头笑笑:“就是这么说得亏我机灵早就知道这规矩早就派了伙计街上抢了两个小丐回来吆喝旧物等晌午过了咱就都去我那破铺子二楼坐坐席面我也定了两座! 跟你们说今年托榆树娘娘保佑咱春雨好的跟肥油一般府尊老爷高兴就招了本地行会练了千面鼓接娘娘巡街呢我家那地方高正好能看到娘娘神位过去各位奶奶可一定要去啊。” 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七茜儿摇摇晃晃捂着肚子站起来她扶着四月手要往家里走。 后面有人问她要往哪儿去她说回家收拾旧物也抓个~乞丐给她吆喝吆喝。 找不到陈大胜那老丐头她死活这次也要打一顿的不然她不活了。 只回到亲卫巷子口便看到老太太那边的婆子过来请说是姜竹庄的亲戚们来了。 这这……这小庙会哈咋就把姜竹的亲戚惊动了?这就怪不好意思了。 七茜儿扶着四月的手刚进了院子便听到一妇人嚎哭的声音。 恩这个声音也是熟悉的常常能听到。 那不是族人都安排在姜竹那边了吗这姜竹的亲戚便把老家的妇孺孩子都接到了这边享福。 哭的这个妇人是伯爷爷家的外甥媳妇她来走的是婆家亲戚。 其实照老理人家本有娘家亲戚走的她表姐是家里二房的媳妇就是二伯娘大勇堂哥他亲娘。 乡下人都认亲戚偏偏这位的亲戚死了只能依靠伯爷爷的关系跟这边走她就心里有气加之老太太是个卖富喜炫的每次姜竹那边的亲戚来家里她就要展示自己的金簪簪银镯镯红缎袄袄老绸的裤裤…… 她这样人家能不嫉妒么简直眼红死了大家还没有办法。 这妇人心里妒恨到极点也就是坐在院里哭她表姐家里的二伯娘大概的意思大家都懂的我才是你家实在的亲戚你们可要对我好一点儿这事我必须来一次提醒一次。 如此这位每次来都要坐在院子里哭一场。 “……我苦命的姐姐啊你嫁到老陈家吃没你的吃喝没有你的喝!你生儿养女大功绩你过的不好受寒饥我还给你做过一碗汤啊你说很好喝啊下次还来喝啊你就来不了的升了天儿的我苦命的姐姐啊……你就看看吧你的儿他做了官你是什么好处都没沾上啊我的亲姐姐!!我粘心儿连着肉滴一起长大的亲姐姐啊……” 七茜儿叹息着进院这位看到七茜儿便摘了脸上的帕子一滴泪都没有的抬脸笑笑:“呀老四家里过来了。” 七茜儿嘴唇抖动点点头往里走。 这一院子人足足二三十位都是家里的亲戚。 这位看七茜儿要进屋便在身后喊:“老四家晚上给婶子预备饭吃么有肉不?” “有!” “那成了你是个有良心的我们吃了赶了集就回去呢……我的姐姐啊……疼死我的姐姐啊你家顿顿吃肉哩你是什么都吃不上啊……” 七茜儿进了屋子老太太照例在屋子里炫耀她的东西最近新得的一件上等的锦衣她预备死了入棺穿在最里面。 七茜儿原本以为这日子已经很艰难了却不想下午才是真正考验。 这日下午卢氏把所有的妯娌连同老太太都接到铺子里看热闹。 至于家里的亲戚人家奔城里来一次就想买点旧鞋袜衣裤回去过日子至多吃你家一顿有肉的饭陈家又不是供不起而这世上大部分的乡下亲戚也就是这样随意走着。 城里有个亲就找个落脚人家可不跟老太太楼上坐人家要去赶集呢。 二楼的窗户大大的开着街上人声鼎沸几乎每个铺面口都站了一两位乞丐他们手里拿着骨板就等着一会巡街完了就开始帮着主家吆喝捎带赚过冬的费用。 想明白辛伯啥意思七茜儿倒也不生气她就坐着好位置趴在窗户等……等自己? 等啊等啊终于等到隐约百泉山她庙那边鞭炮齐鸣接着大地就开始颤抖。 没多久震的心肝都要吐出来的锣鼓大队便从山上入了庆丰城这人叫个多没有千面鼓也有两百鼓手就使劲敲着从街面过去…… 当七茜儿隐约看到不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头就扶着肚子站起来她还没眨眼呢就听到耳朵边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娘娘保佑!!保佑我给我相公生个……” 向来稳重的柴氏咻~的趴在窗户边把手里预备好的钱串子哭喊着就对着街口抬过来的娘娘神像就丢了过去。 七茜儿目瞪口呆的看她打我?那么一大串你就丢到我脑袋上? 老太太双手合十:“保佑保佑全部保佑!” 耳边雷般的怒吼声中七茜儿就看到百八的壮小伙打着赤膊吆喝着号子就把自己从自己面前……抬了过去? 老太太看七茜儿不动弹就急疯了她推她道:“哎呀!你求啊!赶紧说啊娘娘一年就出来一次啊赶紧赶紧!!!!” 七茜儿手臂僵直的举起对着远去的自己便喊:“那啥……我要生个安儿!” 后来又觉着这话老调重弹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便趴在窗户上怒吼:“你说!你把那金麦穗藏哪儿了!!!” 【初出茅庐】 132、第 132 章 塔尔湖岸边的太阳宫被高山拥抱, 金箔贴满的尖顶宫殿此起彼伏, 比大梁城邦厚三倍的城墙之上, 坦人最威猛的勇士穿着重凯, 扶着□□冷漠的看着东方还有眼前十里全无障碍的草原。 连绵三日雨后几只狼狈的野羊出来觅食, 它们很警惕一口青草一口湖水不断抬头四处警惕却防不住雄鹰从太阳宫附近的高崖俯冲尖锐的利爪下落刹那扩张紧握瞬间一只健壮的野羊便上了天空。 那鹰颇大, 展开翅膀便有种遮天蔽日的气势它环飞半圈, 找到一处惯用的地方, 便松开爪将那只野羊从高空砸下。 太阳宫下历代坦王安眠墓地的青石台上, 野羊从空中坠落, 摔的死不瞑目。 却不等那巨鹰从天空飞下一块躺在地上的墓碑被快速被推开一道身影急速冲出, 抓起羊就走眨眼的功夫那人那羊都消失在了墓葬地。 巨鹰飞下, 盘飞十数圈后愤怒飞走最近这几月它们偶尔会吃这样的亏好不容易抓住一只猎物摔到老地方后猎物却不见了。 可它们也不会飞走太阳宫下水源丰富猎物众多它们已经在此生活了千年。 昏暗的墓道内管四儿背着羊脚步急促向下走了好大一段路才到达一处有着精美壁画拱顶高大的墓室之中。 听到管四儿的脚步声墓室便响起几声沉闷的火镰磕打当火把点亮照耀空间便是一目耀眼夺目此墓奢华无比四处都摆放着金银器皿异国的金币银币堆小山一般的在角落堆着已经腐烂的绸缎黑乎乎的占据了不少空间。 巨大的玉石棺材前被收拾了出来空地上动物的骸骨与人类的骸骨混成了一堆肮脏的毡毯衣物乱七八糟的放着几匹烧了一半的丝绸还能勉强看出从前的绚丽颜色……除了这些这墓室一半的地方还堆满了新挖出来泥土。 管四儿有些雀跃的声音响起。 “哥今儿老巨出来送饭有好大一只野羊赶紧预备好盆儿。” 陈大胜闻言立刻撑起糊满眼屎的双眼他左右看看顺手捡起一个刻满经文的金盆跑出看到管四儿进来便一伸手抓住那只野羊往地下一放管四儿随即手起刀落野羊剩下的半腔热血便流了半盆。 到达太阳宫下已整一月带来的盐巴早就消耗完毕想要有力气保证起码的健康就得不断的食用牲畜的血液这东西很珍贵。 提着倒霉的野羊使劲抖落几下直到一滴鲜血也没有了陈大胜便看看金盆语气压抑不住喜意道:“嘿!老巨够意思这个够咱用三天的。” 管四儿也笑笑说:“这羊好大。” 他说完扛着羊走到拱顶正中丢下顺手捡起不知哪代贡济坦王的随葬器皿摆好。 陈大胜走过来像使用粗鄙的瓦罐般使用这些奢华的甚至镶嵌了宝石的随葬器皿他用它们盛肉。 其实坦人也要炫耀功绩的刚进这座大墓这里放了不少刻有文字的木板金板银板可惜十一位糙汉子不认识坦文就将此地墓主人的炫耀功绩的木板子都当做劈柴烧了。 正分肉间空旷的墓室响起人清醒的伸懒腰声身后的玉石棺内又攀爬出一个蓬头垢面按道理臭不可闻可他们习惯了也闻不出来的是个极狼狈的谢五好。 从前都是燕京讲究人出来进去起码都要熏个香啥的如今么这几位只会因半盆羊血而欣喜。 从玉石棺材翻出谢五好身上光着就穿了一条兜裆布遮羞。他这还算好有的人根本是什么都不穿的。 “嘿!好大个!这东西只有老巨能抓到了。” 老巨是居住在太阳宫附近山崖最大的一只鹰日子无聊了这几位就会爬出墓穴看山崖附近的飞禽走兽他们给那些动物都起了名字其中最爱就是这只叫做老巨的鹰因为它送来的猎物总是最大的。 陈大胜笑着从羊肠子上揪脂肪十一个人吃饭是一点食物都不敢浪费的。 一阵沉闷推动石门的声音几个不太守规矩的动物骷髅头便从台阶上滚动下来背着金板改造成镐的光脚大汉嫌弃这东西讨厌还用脚把它们拨拉到了一边去了。 这几位依旧是没穿衣裳身上已经肮脏到头发都打了结子然而他们互相不计较如亲兄弟般的说着亲密话满嘴都是工程上的事儿比如今儿遇到的那一颗大石头是如何被搬出来的。 将装盛石头泥土的银盆子丁零当啷的一丢看到野羊他们集体欢呼的走了过来。 “啧啧今儿莫不是要过年?” “哎呦好东西啊头儿……咋样你出去一次呗。” 多日相处陈大胜这身俊功夫与大家距离越来越大他的刀是最利落的从前还需要兄弟上前补一下如今他一刀出能正面劈开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牛。 他身形犹如鬼魅快速的时候你根本抓不住他的影子只是纵身高度一般比谢五好高那么半尺左右谢五好说是内力不够的问题。 看兄弟们高兴陈大胜便笑着点头道:“成今儿我出去找点东西给你们甜嘴儿你们暂且先歇歇。” 如此这些人便集体欢呼又从自己存放东西的地方扯出毯子铺开一起躺在了上面。 陈大胜站起捡起一个简陋的火把提了一个由一只羊改成的皮口袋出去了。 五月的西坦地总是多雨的住在地下墓穴吃喝虽不愁然而这里不透气又沉闷兄弟们身上便开始一块一块的烂皮。 能有一点办法陈大胜都想给他们多做一些事情他提着皮口袋来到出入口默默的趴下等待夜幕降临眼睛就如漆黑深潭般凝视太阳宫。 历代贡济坦王都埋在太阳宫出来一里半的地方他们修建墓室的方式比大梁人简朴也不太占地方基本是一代一个巨大的墓室就紧挨着有的关系好有血缘的王还在两座墓室中间修建一扇门大概的意思就是死了之后也想走个亲戚。 而今陈大胜他们占据的地方就是边缘老墓两座可以串门的墓室他们一处居住一处用来塞挖出来的土方。 墓穴内动物炼油泡的丝绸火把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亮度还是不错的。 这是一天难得舒服的时候等待晚餐等待夜幕降临。 谢五好从身后拿出一个水囊递给郭新元郭新元笑笑接过喝了一口水正好看到默默凝视他的那个骷髅头。 这位从前睡在棺里因为他们要用就把这家伙丢出来了。 谢五好感觉身边人不动了便顺着他的眼睛看去接着噗哧一笑。 他喊人:“二典。” 崔二典正在搓脚丫子闻言顺着谢五好的下巴看去便看到那骷髅头正幽怨的顶着俩瞎窟窿看着郭新元。 他笑笑捡起这个骷髅头就丢到了隔壁墓穴。 九思堂下面四个执令谢五好和闵陆锤郭新元。这四位里郭新元最老却讲究最多除了他谁都在棺材里睡过 那玉棺里多好啊是大家都抢的好地方里面干燥极了呢。 谢五好捏捏水囊又珍惜的放好耳边就听郭新元说:“早就该丢过去好歹那边那位能跟这个做个伴不然墓穴咋连一起对吧?五好你说头儿今儿能带回点啥?” 谢五好摇摇头看看郭新元又看看陈大胜消失的方向便满眼都是佩服。 其实他们跟老刀本是互相不服气的从燕京到左梁关那一路都年轻气盛都心里住着傲慢又都是一等一的人精儿就起了不少小摩擦。 除了傲气他们四个人心里还有必死之心甚至在脑袋里想了一路壮烈死去的样子他们不服老刀老刀也看不上这群江湖客。 有段时间他们甚至是互相不说话的 然而进入边关连过五城没有人烟只有地狱恶景他们便不想死了。 想活着想活一百年一千年每一时每一刻都手刃坦人灭他们全族十次都不解恨。 可坦河两岸天大地大人站上去就像一根孤苦无依的野草渺小的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越纵深向内从前那些骄傲便被现实层层击破学的东西基本废了尤其是在生存这件事上便是管四儿的能耐都高过他们百丈。 执令们是越来越丧而老刀们超出人性只为生存服务的行为便便一层层打破着谢五好等人的道德线。 老刀们是冷酷的这种冷酷用语言难以描述对于他们来说就只做一件事不惜代价完成密令至于密令过程遭遇到的一切会妨碍任务的人或动物统统都得清除。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谢五好等人才明白何为老卒何为江湖客。 他们读的书学的江湖道义人性里的仁义在这里基本没有任何用处只有敌我双方。 他们遇到坦人基本不会与之交谈要么不交手隐蔽交手便不留活口这种活口涵盖妇孺。 谢五好曾想过若是没看到大梁边城五座地狱看到陈大胜这样做他大概是要替天行道的便是不能也要深刻的痛斥这种没有人性的行为。 可现在他明白了不这么做就会暴露行迹任务失败就会有更多的坦人纵深进入大梁给他的国留下更多的空城…… 那些城是空的人是死的却有声音无息在大梁上空嘶喊复仇复仇复仇……! 谢五好四人义愤填膺可陈大胜等人却是满面的淡漠冷的就像一把把刀具。 而他们的一切动作也告诉谢五好等人一个残酷事实。便是手里的武艺再强便是江湖传承第一功家的山主来了老刀若要杀你你便真的活不得了。 他们不懂卑鄙为何物也不大理睬道理这两个字。更不与你讲什么人间规矩神仙规矩他们都是不讲的。 到了此刻执令们算明白皇爷为何要珍惜老刀了可谢五好也确定皇爷许都不明白老刀是个什么物种。 他们这种人就是为杀戮而存在的而从他们的言语当中你也能听出他们有鞘幸亏他们还有鞘。 而那鞘非皇权律令鞘在亲卫巷在他们婆娘的热炕头。 他们也不多说只是偶尔吹嘘几句吹自己媳妇识字会算账甭看小手那般娇嫩生气使手一拧便是一块黑紫半个月都好不了。 这是就骄傲个屁啊! 在深夜的时候他们媳妇身体是喷香的就像水蛇一般盘在他们身上偶尔他们伺候的高兴了媳妇还会给他唱点什么好听的曲儿……他们的女儿是香的家里的饭菜是香的……总而言之吧他们亲卫巷啥也好啥也香。 只是随着纵深这种回忆亲人的语言便越来越少到故意忘记再也不提了。 在陈大胜的带领下依靠着一张百年前的地图他们终于进入西坦内陆的地界有时候也会路过一个不大的部落他们开始为物资屠杀为伪造身份屠杀甚至打扮成坦人的样子赶着骆驼群羊群到处走…… 坦人不傻离太阳宫近的地方更是有重兵把守尤其对着大梁的方向更是无论水陆都寸步难行。 这些牲畜心里是明明白白他们在东方做了几百年的恶事尤其是最近。 正面进不去又该如何?谢五好觉着自己大概曾是个傻子吧他竟敢卖弄说他轻功江湖排行榜第十二。 陈大胜便让他自己去看。 他就看到第一重的关防要塞城邦的墙是那样的高还有黑压压数不清的冲天巨孥面对四方想杀老巨那也是一□□的事儿。 要是瞄不准那就几百个巨孥一起连射剑雨之下神仙难躲。 连第一重关卡都进不去以后该如何是好? 根本没有更多的考虑直面不成就立刻绕开谢五好无奈的跟着陈大胜驱赶着牲畜寻找可以交易的地方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终于遇到一座老城就把抢来的骆驼牛羊卖给高菲西奥人玛媞尼人各种人各种从前只知道名字的人。 卖完这些再返身回去抢也不止他们这样坦人物竞天择他们也大部落欺负小部落。 靠着贩卖牲畜他们甚至赚到了大把的宝石与异国钱币又靠着这些宝石买通搭乘玛媞尼人的商船进入坦河从太阳宫背后的雪山进入坦人腹地。 十数日的攀爬后他们终于看到古老地图上的那座宫殿。 谢五好等人根本想不到这世上真就金子打造的宫殿。那宫殿的顶都是金黄的顶都贴了金箔而这笔巨大的财富又从哪儿来的? 东坦西坦是草原地带这里高山不多基本没有几处矿产他们打不过更加高大的高菲西奥人要依赖玛媞尼人乘坐小舟来往坦河为他们运送连绵不断的物资。 他们的太阳宫只对东方四季防御不敢有一日懈怠。 如此这座黄金城的每一片金色下面都睡着大梁人的冤魂足足几百年了。 可凭他们十一张对坦人而言瘦小枯干的面孔身材要怎么进入太阳宫? 一个制定好的计谋悄然进入太阳宫造成贡济坦王自然死亡的假象他们带来了逐渐至人死亡的毒药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每天都下毒成功这样才能在王死之后他的族人将他的头颅挂起归还太阳神吸引在外的部落王回来争位那时候再来一场屠杀才算圆满。 计策听上去是很简单的。 做了坏事的人总是想得多大梁想刺杀贡济坦王而造成这场战争的恶魔就想不到有人要杀他么? 他知道的所以从第一任坦王建造太阳宫开始他们便选了一处地方紧靠山峦修建而从宫殿的城墙向东方瞭望目力所及除历代坦王墓葬是没有任何建筑物的。 坦人墓穴可不起高碑不起祭堂他们的墓碑是躺着的才半人高。 谢五好那日从山顶高处瞭望当下就崩溃了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啊。 然而陈大胜也没有怕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是个聪明的直线动物既然只有墓葬咱就掘坟住进去吧反正也没有别的地方了。 如此从大梁而来的十一位勇士不刺客。他们便违背了从前读过的一切伦理书籍将旁人家的祖坟挖了一个大洞就进去了。 九思堂这几位本想把所有的墓穴都扫荡一次再把所有的贡济坦王挫骨扬灰也好解心口郁气。 可陈大胜不许他只允许破坏一座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给以后的刺客留个动手的地方若是动了所有坦王的墓地若有一日地动墓塌被人发现这条道就走不通了。 你就说吧人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一个坦王都没杀呢人家就想来第二次了。 而住到墓穴第二日起十一位刺客便化身草原野兔开始在地底打洞他们要全力挖一条地洞进入太阳宫。 而这边距离太阳宫大概有一里半左右老天有眼的一件事是搬开巨大的墓穴巨石太阳宫地下土层很适合打洞。 在此期间为不暴露行迹他们甚至不敢触碰在太阳宫外四处撒欢坦人养的那些牲畜。 食物唯一来源就是住在太阳宫背后悬崖上的那些鹰陈大胜观察到这些鹰可爱至极它们抓到猎物会寻找坚硬的岩石丢下摔死比如墓室外的青石地面。 就这样住的地方有了吃的也有了那就开始没日没夜的挖吧。 感觉还挺舒服的就一点不好的地方墓穴选址一般都要选没有地下水的地方这边距离水源远食水全靠身法最好的陈大胜来回背。 这一晚大家说想吃点好的不过是想痛饮食水罢了夜深人静陈大胜终于背着满满的水囊回到了墓穴。 众人发自内心的欢呼纷纷拿出小碗小罐子奢侈美美的喝下如饮了琼浆玉液一般叹息赞美。 陈大胜笑的甜献宝般将一把悄悄采摘绿色的野菜放进羊肉锅里大家就又齐齐赞叹一声香。 虽然他们身边堆满了掠夺者的随葬品可没有人会多看一眼这些东西。五座空城早就把他们对外物的需要刺激到了更深的层次。 锅内肉块沸腾野菜香余清官就叹息道:“哎呀今儿是神仙日子啊头儿你说咱家里……她们都在做啥啊?” 陈大胜闻言认真的想了下便笑道:“能干啥啥也有就吃吃喝喝稳稳当当热热闹闹过日子呗。” “哥那你说咱啥时候能回去啊?” “快了!” 【初出茅庐】 133、第 133 章 夕阳晚照在塔尔湖草原, 水边的杂草总是很多的, 还高, 陈大胜浑身裹着伪装, 匍匐在草地里取水。 他的动作不能大只能一下一下的推动。 喝水的动物往往比平常更加警惕稍微不注意便会惊飞无数飞鸟还有成群的野羊。这些动物是太阳宫为了预警故意不射杀的, 不然它们成不了气候。 今天出来的早了些陈大胜便缓慢的找一些野菜捎带抓几条游到眼前的鱼然而危险到来的措不及防机会也是措不及防的。 一阵沉闷的马蹄从身后响起陈大胜动都不敢动, 这种马队他见到的多了各地部落王要时不时的往太阳宫进贡。 可是今天这队很奇怪, 他们停在了路口, 还说着高菲西奥人的语言。 高菲西奥人? 陈大胜是个聪明人, 他的这种聪明震惊过佘青岭好些次, 除过目不忘还有超越旁人的专注力及思考能力。 最可怕的是他能吃苦。 在贩卖牛羊的这断时日, 他是队伍里唯一能跟坦河两岸人交流的人他学很快万幸坦河这边很多部落只有语言跟图腾, 还没有文字。 干爹说迁移不多资源丰富无需跟老天爷抗争的民族便会这样在知识上他们开发的特别慢。 高菲西奥人是个统称有厉害的高菲西奥人这一群人具有文字还很厉害他们在集市上甚至交易到过一把高菲西奥人的武器从刀具锋利程度来说这一支的技术要高于目前陈大胜所指的一切人。 坦人最怕就是这一支高菲西奥人得亏人家的目标不是他们甚至是看不起他们的他们需要争戈的方向在雪山的另外一面。 不出来是不知道世界有多大的从前陈大胜竟以为世界只有大梁呢出来才知道高菲西奥人占领的土地应该比大梁大得多。 既然有厉害的高菲西奥人就有不厉害的高菲西奥人这一支之所以也叫高菲西奥那是因为他们的语言体系跟陈大胜了解的那一支近似可他们的部落很小却靠着强盛同族的余荫叱咤坦河以东。 这种异邦的同族庇护也是陈大胜出来之后看到的新东西就强高菲西奥与弱势的高菲西奥大的那个伸开臂膀愿意照顾小的这个那是因为他们信仰相同。 陈大胜没有进过高菲西奥人的庙宇然而听到过他们的赞颂拉兹凯欣的光辉庇佑每一个孩子。 只要说出这句咒语陈大胜甚至能把牛羊卖个很好的价格在那座古老的城堡外这句咒语代表不可欺骗。 这就令陈大胜想起老太太的烧香团老陶太太也信佛也虔诚可她算计老太太是不惜余力的。 总而言之过了坦河都是大傻子脑袋肯定没长全乎。 为什么这样说?陈大胜学会一句咒语在船上高菲西奥人那件大袍子几乎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身份。 还有人抚摸他的脚表示臣服。 而事实上弱的高菲西奥人在陈大胜看来只是一群不聪明的游商而已他们做买卖不如玛媞尼人。 现在水边又来了一群人这群人一开口你就能问到他们身上特有的香料气息还有香料都遮掩不住的狐臭气。 陈大胜一动都不敢动就眼角看着那群人赶着车到达水边然后有人欢呼从各自的车里马背上蹦下来扑通扑通的就跳下塔尔湖。 高菲西奥人确定无疑了。 塔尔湖是住在太阳宫唯一的水源为了保护水的洁净度除了动物可以随意在这里喝水坦人取水是小心翼翼的他们的脚不敢往水里踩。 可这群高菲西奥人却往水里跳。 看到这个情景陈大胜便不由扭脸看向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太阳宫往常这里就是惊飞水鸟他们都会迅速派一堆武士来巡视一下。 然而现在那边全无动静。 这群高菲西奥人看到洁净的水源也欢喜他们沐浴唱歌扎营喂马甚至迅速搭建起了帐篷在河边宰杀了好几只饮水的动物并在清洗动物时把动物内脏不客气的丢进塔尔湖。 看到此情景陈大胜便又想起那句弱肉强食。大梁人是生存在坦河附近最底层的一支了吧。 的亏他趴的地方是一处沼泽那群高菲西奥人便没有过来。 这群高菲西奥人十分有钱甚至带了好些女子出行等到他们吃饱喝足就叫了队伍里的乐队还有穿的很少头发有红色黄色有肥肚皮大腚的女人跳一点都不讲究的舞也不算舞就手在脑袋顶打圈努力把大胯甩出去。 这种舞蹈陈大胜这几月就见到的多了两头骆驼的价格她们能给你哆嗦一晚上…… 夜幕降临营地内就点亮无数的火把太阳宫那边终于动了却送来三车奢侈的吃喝还有坦人的女人来这边这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 然后陈大胜闻到了久违的麦香简直就刺激的他胃口疼这都吃了多久的肉了等坦人走了后他便悄悄的爬到了高菲西奥人帐篷附近却一眼看到负责防卫的低等武士们正牵着自己的骆驼穿着敷面露大腿的铠甲正站在不远处巡视。 看这几位的打扮陈大胜一眼便能看出他们与这支高菲西奥人商队关系应该是临时结盟的无它老城堡那边有这样的武士游商给他们很少的钱他们就给你做个短工护送你从老城安全的到达坦河码头也不算武士算是个出大力气的苦力。 那既有这样的武士陈大胜四处探看了一下果然就找到几顶孤零零的帐篷一看标记嘿!玛媞尼人。 他们出高价给高菲西奥人寻求庇护再雇佣几个武士做劳力带着货物来太阳宫换取暴利。 武士倒也不算稀罕稀罕的是有几个的身材就难得消瘦皮肤颜色更跟自己是差不离的这一看就是大梁人跟坦河两岸的人生下来的混种。 看到他们陈大胜眼睛瞬间一亮动作小心翼翼又快速无比的他从坦人送来的车上摸了一些撒了糖浆芝麻的干饼子又抓了一罐酒几个纵身便消失了。 轻身功夫是个好东西这是陈大胜从大梁出来的这一路越练越有感觉。 等他回到墓室墓室里的弟兄已经换好轻甲拿着武器预备出去寻他了。 陈大胜看大家这样便很高兴。 他把饼子丢到毯子上那股子麦香顿时四溢。 这几位一声欢呼冲过去几乎是吃的狼吞虎咽好没把自己噎死。 童金台咽下最后一口看到毯子上没有了这才笑着问陈大胜:“哥快说咋回事儿。” 陈大胜一口麦饼在嘴里反复咀嚼舍不得咽下就含着说到:“我在水边遇到了一队高菲西奥人弱的那支。” 谢五好一愣:“高菲西奥人?他们来做什么?” 陈大胜喝水冲刷口腔吧嗒下嘴才说:“我在他们的车上闻到了铁器味儿。” 他这么一说众人面色都有些沉重进入坦人地界他们没少与之交手平生吃最大的亏便是大梁武器没有坦人的武器坚硬而他们带出来的刀是大梁最好的利器却在战斗当中一批一批的被坦人的武器淘汰了。 众人半天不吭气倒是和闵有些想法他便问:“大胜哥要是你在左梁关你会如何抵御外敌?” 身材没人高大武器没人锋利还有一城百姓做拖累。 陈大胜想了下认真回答:“我们几个从前是砍马的也是几代老刀坐下来认真琢磨过这种牲口那要我防御我是不会也没有学过这些如此那还是要在马匹上下功夫坦人没了坐骑这手下的功夫便差一些。” 余清官笑笑:“就是这样平原作战不能赢人家那就引到城里打好歹是自己的地盘他们的马掌跟咱不一样咱城里都是石板路牲口就打的马掌厚他们的马掌薄磨损几次就没用了。” 余清官说完管四儿便一拍手道:“打不过大军就先烧他们的粮草杀他们的马官干掉他们的主帅再引到河岸边沼泽地不断伏击反正关着城门等人上来揍就太傻了……” 谢五好几个闻言额头太阳穴突突的就开始蹦。 无它曾经有位兵法先贤写过一句兵者诡道也就为这一句话多少人著书立转诟病人家。 然而这几位没读过兵书他们行动完全靠本能是不择手段为目的行动的总而言之就是你甭管我是不是卑鄙无耻反正我赢了。 名声要来干屁? 别说从前万万不愿意听这话可现在倒是觉着挺爽快的。 几人正想着心事谢五好便听到马二姑一声惨叫。 “哥!你干啥?” 几人扭头看去看到陈大胜正拿着一把刮刀正把自己打了结的头发刮了下来很明显这位压根也不在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规矩。 陈大胜把小刀在水里清洗了一下笑道:“坦人规矩在太阳照射大地的第一线珍贵的光里迎接贵客咱就是想毒死贡济坦王也得认清楚他的脸吧我看高菲西奥人的下等武士里有咱这样的皮子他们穿戴敷面甲的我就预备跟进去看看。” 众人闻言一呆都挖了好久的土了就以为攻击的日子还在很远处却没想到机会说来就来竟这般的快速。 陈大胜自顾自的给自己剔成秃子为了防止发臭有的毛发他就都剃了。 一边收拾自己他还一边嘱咐:“我肯定是没事儿的你们也别担心只是我这一走取水事儿就交给五好。” 谢五好点点头:“是。” 顶着一张还有几道血口子的光头陈大胜就在墓室里转圈他找到目标抓起个口袋就在一个瓦罐里捞宝石还有金币往里塞。 听到身后脚步声他便没抬头的说:“我跟人进去还会想法子混出来要随队个几天再闹失踪这边方能安全。” “知道了。” 如此也没有什么悲伤的送别更没有什么大堆的若我死了就请你们照顾我的家眷等等之类的废话。陈大胜就穿着兜裆手里提着一袋财物借着夜色就到了塔尔湖边。 人家这边玩的依旧那么欢鼓点响着还奢侈的在篝火里燃烧了香料有的人按耐不住已经拖了人进了帐篷而更多的人却是喝醉了。 陈大胜走到湖边下了水将自己从上到下清理一次后他才悄悄的找到一处单人小帐篷。 人进去没多久便拖着一个人出来。管四儿他们接应了这人拖走陈大胜就站在骆驼边目送。 等到一切被夜幕掩盖陈大胜就侧头闻闻骆驼边上得几袋货物嘴里嘀咕了一句甘牛至油? 这种东西是外邦香料大梁更没有在坦河这边一小瓶能五匹上等大梁丝绸。所以跟高菲西奥人碰队的是香料商就怪不得舍得花这般大的代价。 这种香料便是在燕京也是奇贵无比贩卖道大梁许就能换锦了。 陈大胜站在那儿想事情却不想他站的地方七八只骆驼本站着却因为他的到来都拉了稀甚至站都站不住了。 老刀们不知道杀了多少马匹他们身上的戾气是这帮牲畜扛不住的。 这头一只拉了便是一只带着一只的开始往地上趴窝。 陈大胜无奈只好悄然离开回到了墓穴。 墓穴内本心情不好的众人正沉默着看到陈大胜回来便都是一惊。 这人都处理掉了一会可该怎么好? 陈大胜有些颓废的坐下抹了一把脸对大家说:“不行了玛媞尼人那牲口见了我站不起来混进去就简单明儿……怕是走不了了。” 众人互相看看便进退两难。 余清官他们不懂吩咐正要站起来收拾东西先撤离却不想这墓室内传来一个声音道:“我也会一些此地话身上这点手艺也不比你老陈差就我去吧!” 谢五好站起来拿起小刀贴着自己的头皮就是一下子。 【初出茅庐】 134、第 134 章 谢五好牵着骆驼跟在车队后向里走,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如今他脚踏实地, 都不敢相信自己是竟踩在坦人太阳宫的大理云石地面上, 恍惚的跟做梦一般。 陈哥他们不招牲畜待见是早就有的事情, 反正头回出燕京他的马就离着他们远远的不好还好见过世面的牲畜是有胆子的。 谁能想到的事情呢, 长途跋涉的行商骆驼会害怕他如此这般匆匆自己便来了一直走到了这里他都不敢相信 这是坦人的太阳宫? 我谢五好, 二十六岁鳏夫一年, 出身南派功家, 朝廷命官, 九思堂四大执令之一, 我竟到了仇家的门口了? 耳朵边全是异国他乡的语言谢五好掌握了一些词汇然而这些词汇连起来他就分辨的慢了几拍。 得亏, 这是一个受雇于玛媞尼行商的低等武士他没有什么朋友帐篷也是独立的, 他只要牵着骆驼跟着队伍往里走就行了。 马队之间总有距离一个人出门要操三五头牲畜的心大家都十分疲累自顾不暇便没人搭理他。 负责三头骆驼的低等武士是这个团队里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人了。 谢五好胸中想过一百种九死一生却没想过是这样的。 他们的队伍缓慢的来到太阳宫前便有不少人从那座宫城里出来迎接是的迎接。 谢五好拉着骆驼低着头他也不怕甚至心神兴奋的向里走着很快便又听到一阵笑声。 难以置信被大梁人认为是恶魔的坦人能发出这样的那种充满了讨好的甚至是有些卑微的笑声。 没有人搜查他们的行李马匹骆驼队他们就被人带着直入太阳宫下的拱顶通道。 通道很长铺着巨大的云纹大理石板子虽从前大梁的各种情报里写满了坦人如何粗鄙如何野蛮如何茹毛饮血然而到这里之后谢五好能感觉到坦人有属于自己的文化积淀。 比如通道两边石头上刻着的那些鹰那些跟太阳老爷有关的各色故事太阳下的子民手舞足蹈骑马狩猎骑马杀人骑马对战牵着马对太阳匍匐……。 当然谢五好看到这些东西也给予了足够的鄙视那些小人雕刻的难看极了脸扁的就像大烙饼还还大多不穿衣服简直寡廉鲜耻。 走到通道半腰的地方大笑着的那群坦人围了过来在谢五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们便一拥而上牵走了他们的骆驼还有货物? 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装满金币的钱袋又把他带来的简陋行李帐篷往地上一丢那群人便哈哈大笑的离开了? 离开了?难道你们不看看我带来的香料品质如何?是不是缺斤短两?我们应该有一番来自于敌我双方的智斗你高高俯视充满怀疑我淡然自若冷静对付方能脱身最起码你也得考验一下我是不是玛媞尼人吧? 谢五好手握钱袋真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可手里的钱袋还没握稳当就有一个玛媞尼老者走到他的面前收走了他的钱袋又从一个更大的钱袋里给他数了十个银币。 这老头极贱还举着钱袋放在他耳朵边晃荡让他听钱响?很显然他被捉弄了周围人都在笑谢五好就“羞愧”低头。 他摸摸钱 这种银币谢五好在别处见过那座古老的城邦银色一枚能换三只肥羊。 老者满面欣慰伸手拍了拍谢五好的肩膀说了一大串的乱七八糟话总而言之是没有听懂。 谢五好用眼角左右看见别的武士找出钱袋小心翼翼的收起银币他也赶紧低头收了起来。 收好钱他便随着队伍茫然的往太阳宫里走心里有鬼他的脚步难免飞快起来脱离了队伍却不想随着一阵有序的车轮马蹄声传来他便被人拉住了。 那一瞬间谢五好周身冷汗便没了头发他也感觉到它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立了起来。 拉住谢五好的玛媞尼人很激动甚至他还踢了他几脚将他拉到一边甩在了城墙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队伍里最华贵的那辆马车便缓缓进入了太阳宫昂长的过道内。 昨天晚上谢五好就注意这辆车了它不与商队里任何人扎堆用大梁话来说它就遗世独立在车队外围周围围满了穿着全身银甲的武士。 这些是高菲西奥人他们看不起玛媞尼人的。 有穿白色长裙的侍女在篝火边烹饪烧水再用金盘捧着送到车里。 那马车很奇怪的由六匹脑袋上顶鸡毛的纯黑骏马拉着车厢就像个小房子房子的部件由纯铜打造却被伺候马车的车夫擦出金子璀璨色泽来。 它在第一抹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行动玛媞尼人就如跟屁虫儿一般远远的跟在它的身后一直到太阳宫拱顶大门前它才放慢节奏停了下来让玛媞尼人先进去。 一群光着脚的奴隶推着一大卷地毯向拱顶口子推进。 玛媞尼人贴墙艰难的站着生怕自己玷污了地毯谢五好心思转动很快明白这是不让自己走贵人要走的地面呢。 啊老子也是堂堂朝廷命官啊。 他挨了打有人发出窃笑却是没有什么恶意如故乡几个老大爷在巷子口看到一群傻小子狂欢便指着那些傻小子说哎呀我们那会比他们还要傻呢。 地毯终于铺好更多的坦人从里面迎接出来谢五好又被人拉了一下他便看到玛媞尼人齐齐上身微微弯曲单手抚胸对那马车做出臣服的样子。 他以为那是商队的头领然而……好像不是啊?是贡济坦王么? 这一瞬谢五好心跳如雷鼻翼便闻到了一阵浓烈的徘徊花的香气。 他微微抬头却看到一双刻着繁琐琢花的小牛皮靴女人? 那皮靴踩坦人的背部下车谢五好便看到了此生冤孽……的一双脚。 是的他根本不敢抬头去观察万一那点做的不对被人拖下去咔嚓了便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没有看到那飞扬骄傲的女人她金发碧眼身材高大肌肤如雪最吸引人却是她的一身凌厉风骨就着实有些老巨的味儿对了这位还是个天然卷儿。 后来很多年里谢五好都喊她羊毛卷儿。 女人下了车就如帝王般的四处看了一圈看到迎接过来的坦人便满面不屑的一声轻哼说出一长串极有韵律的话她的嗓子很中性露着足够的威严震慑力十足反正谢五好也不懂。 坦人似乎是慌张的他们深躬着碎步过来膀大腰圆的身躯佝偻的犹如后宅受气的小丫头。 他们来至近前想半蹲着抚摸了她的鞋面女人语气更加不耐烦拿着一根镶嵌了绿松宝石的马鞭倒转阻止竟是鞋面都不想给人摸。 坦人更慌半趴在地上预备亲吻这女人的鞋面脑袋没有接触到人家的靴子便美美的抽了一鞭子却也不敢反抗辩解。 被抽的那坦人穿着奢华的袍服脖子上挂着繁琐的宝石珠串子熟悉坦人规矩的谢五好能他手上巨大的戒指分辨出他左右手戴了五个戒指代表他麾下拥有五个部落。 然而这样的人想亲一个女人的鞋面却被抽了。 不等谢五好震惊完这女人便说了很严重的话这话看样子是吓人的他周围的玛媞尼人也很惊慌甚至开始发抖。 那女人发脾气坦人道歉赔罪最后她便袍子一甩怒火滔天的往里走。谢五好没看到这位她还穿着男人的长裤。 等到那群人都走完了毯子再次被卷起谢五好便看到那女人带来的银甲武士收了玛媞尼老人一整箱金币双方皆大欢喜互相拥抱亲亲脸。 不管看多少次这种异邦礼节谢五好都觉着自己满脑袋焦黑! 再然后该散伙般玛媞尼老者简单的吩咐了一些话。这次大概是听懂了后天这个时候来城门口集合离开? 玛媞尼人便一哄而散。 被丢下的谢五好便背着一卷破帐篷提着一杆锈迹斑斑的铁枪茫然的随着那些穿着简陋敷面甲的玛媞尼武士往太阳宫里走。 哦已经不能说他们是武士了这就是一群假装自己是武士的玛媞尼苦力他们的武器甚至没有杀过一只不会飞的鸡儿。 太阳宫是一座宫殿群然而它也是一座城池的。 它有外城有内宫宫挂在悬崖之上高高的俯视世界而外城这些人就在贡济坦王的庇护下挣扎生活。 在外围谢五好闻到了穷人的味道这里人声鼎沸骡马飞扬粪便地下水的反馊味四溢穿着粗鄙织物的人穿梭在不宽敞的街区游荡。 一些膀大腰圆看上去也不是很有钱的女人们在外城转着不多的地摊儿她们身上挂了不少孩子前面一个背后一个左右各一个身后还跟一串儿看上去日子艰难表情都很麻木却不乞讨。 因为是宫这里也不允许乞讨他们大多做着为宫服务的营生比如擦洗街道什么的穷人们平素的衣服也很简单就是一张巨大的被单裹在身上从头到脚要是无家可归就随便找个旮旯一铺一裹。 那些年迈的不能为宫卖力气等死的老坦人大多就这么过活。 一起来的玛媞尼人熟门熟路的消失独留下谢五好如一叶孤舟般的站在太阳宫的街头。 其实这条街不长从街口一眼能看到街尾然而所有穷人都很守规矩大家都不出这个范围就连玛媞尼人来了也往这里扎堆主要图个便宜。 很快一个膀大腰圆露着一口黄牙的坦人拉住了谢五好他很热情肢体语言非常多玛媞尼语跟坦人的语言有区别他便比划起来示意谢五好跟他走。 谢五好无处可去只好随机而动任由他把自己拉入了一处……澡堂子? 旅人结束漫长的旅行归家之后往往需热水浸泡其身松弛满身的疲惫。 谢五好就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他被带入了一个低等的澡堂子又被热情的推入一个有着单独大理石浴池的屋子。 万幸这是独立的一处浴室屋子不大光线昏暗也不是很干净墙缝砖缝都有健康的青苔还有千足虫在攀爬把身体泡入浴池谢五好脚面触摸到的浴池底部甚至是粘滑的。 只多日不接触水既然来了谢五好便顺势洗一洗他把自己泡入热水缓缓的发出一声叹息。 竟这么容易就进来了么? 他有些雀跃甚至想立刻就回到墓室告诉兄弟们你们白忙活了别打洞了老子的头发也白剃了这地方甚至没有门禁没有暗语从外看他固若金汤然而进来才知道这里蛋清蛋白皆是软的。 可他这样想却是错误的。 他只是跟对了人并不知今日到达太阳宫的这位女子名叫易妮娜至于她的全名大概有三十多个字谢五好花了半生的时间才读清楚。 读不清楚的时候他就喊她羊毛卷儿。 这位易妮娜出身高贵是高菲西奥王的王妹一个在未来历史上十分出名的女公爵还是继承了大片土地的风流寡妇是少见具有战功的女贵族。 至于她为什么要来坦人的地方咳这件事说来话长那不是陈大胜他们一路折腾把所有坦河东西两岸的人都当做了坦人去报复么。 最初的时候这几位压根分不出坦河周围的人种。 后来懂了就开始打劫他们在古老的金丹樗城附近打劫商队穿着抢来的衣裳用着坦人的武器在那边肆无忌惮的折腾就赚了大把的宝石买通了玛媞尼人引路。 被他们称为老城的那个地方叫做金丹樗而金丹樗城是女公爵的封地这里一切人都受她庇护要把赚来的金币奉献给她一半买平安。 陈大胜他们一个子儿都没有给人家交过这就天怒人怨了。 这一年伟大的女公爵刚刚守寡好巧不巧她远离王都到封地附近散心狩猎而给她上供的金丹樗的税务官却被打劫了? 这就不能忍了。 这位女公爵极聪明她允许玛媞尼商队跟随她队伍也不过是想要个仁慈封主的好名声罢了。 至于坦人既然袭击了我的商队杀了我的税务官那咱就坐下来谈谈吧。 你说不是你哼难道是大梁人么? 她可不是弱的高菲西奥人反正正巧在附近想来她便来了。 谢五好心里打着小算盘洗了个澡出去啃了个饼还上了个当。 这家黑店要了他三枚银币这些钱够玛媞尼人住在这里最好的旅店吃最好的食物欣赏最好的大胯舞三天了。 谢五好是个胆大的人他就在这家老店露了他这张大梁人的面孔这会子他是不怕的只要别人把他看做玛媞尼人就行。 玛媞尼人天下行商他们到达一处后想稳定下来手段就是跟当地人联姻因此玛媞尼人种十分复杂总而言之颜色比较丰富。 坦人又分不出黄色人种的脸也压根不会认为面前这个少年来自东方不错坦人看谢五好这张脸就如少年。 这孩子的身上甚至嫩的没有毛皮肤光滑的犹如牛奶啧啧吖啧啧。 大概怕盘剥的太狠被人家长追责又是跟着那位女公爵一起来的这黑店店主便给谢五好开了最好的房间。 谢五好在屋子里转悠了一整天一直到夕阳西下他预备出去那位大黄牙许是心有内疚就举着一张单子出来把谢五好从头裹到脚。 谢五好觉着遇到了好人却不想那位店主在他身后是不断的啧啧啧……啧啧完就暗骂这孩子家长真心大这么小就敢放出来行商了? 该死的吸人血的蚂蟥一般的玛媞尼人。 谢五好裹着大被单从外围往内城溜达他越走越顺甚至有些肆无忌惮的到处逛荡。 却没有一队巡逻的士兵上来盘查他今日有些内情复杂坦人要在女公爵面前展露臣服便不敢派强大的武士出来。 要知道他们穿的铠甲武器可都是高菲西奥国出来的而这种贸易却是被伟大的高菲西奥王明令禁止。 即便玛媞尼人带了铁器来销售那双方也要装聋作哑咳事情呢就是这么一个掩耳盗铃的事情。 只是谢五好不知道而已。 他开始心里惶恐越往里便觉着不可思议他甚至觉着如果顺路就去吧贡济坦王宰了吧正腹诽间谢五好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头顶的宫窗上传来。 “&……%%……&……&5” 谢五好自然是听不懂高菲西奥官话的可是他却知道这是喊他呢。 他仰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艳红艳红金丝裙子脑袋顶上顶着羊尾巴卷儿嘴唇跟吃了死孩子一般血红的高大还算是好看的女人对自己说醉话。 伟大的女公爵喝醉了她十分无聊的趴着守寡的日子不好过她就看到安静的宫道上来了个一个人。 反正不管是谁吧伟大的女公爵喊住他看他贫寒女公爵便顺手从身边的桌面上拿了一个十分稀罕的水果丢了下去。 其实平常她不这么做的。 “喂给你了!” 她把果子丢了下去谢五好伸手接过被单难免就下滑露了一副好肩膀出来他抓住果子抬脸对那羊毛卷笑了下。 女公爵也笑笑叹息用咏唱诗歌一样的语调道:“啊可爱的小少年皮肤像牛奶一般光滑……” 然而这句话在谢五好的耳朵里就是:“&……%&……%&……” 谢五好满面迷茫大光头下的五官迷茫又可爱。 醉意满满的女公爵便趴在窗户上对他勾勾手眨眨眼。 谢五好心里不屑暗想哼!无耻流萤。 他想走却看到远处一队银甲武士正在不急不缓的往这里走来。 【初出茅庐】 135、第 135 章 不幸是从发现别人比自己幸福那一刻开始的。 最近, 陈大胜总在不断的挖掘工作中感谢着自己的媳妇儿, 若不是她传了自己那种神秘的运气方式, 他想他会死于挖洞。 他甚至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杀一只老鼠, 不田鼠也是不杀的就都怪不容易的。 他一个人顶十个人在使唤白天刨洞, 晚上还要出来给大家找食物找药材捎带背一回水。 起初太阳宫那边的消息不是很好有厮杀声声音响了一夜又过了三天, 商队离开了那里陈大胜尾随一路确定谢五好不在里面。 难道?他死了? 这令他心情十分沉重, 兄弟们也很难过, 他们把谢五好剃下来的头发收集起来, 决定回去给他立个冢。 甚至他们想, 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又不知道是谁?却总要笑着死的谢五好开了个好头, 后面的也就没脸难受了。 又过了几天太阳宫防御似乎没有那么紧张又一切如常了, 如果今天没有看到谢五好陈大胜就决定夜探了。 看到谢五好的那一刻陈大胜觉着人间真欢喜它总发生戏文里才有的事情。 可接下来的时刻他又开始觉着人间不欢喜了。 坦人的规矩无论是相聚还是分离都应该在阳光洒在大地的那一刻发生。 就这样一大早的太阳宫内就出来不少车辆他们又停在塔尔湖岸边又开始搭台陈大胜便从其中最奢华那辆车里看到了谢五好。 那一刹心里各色滋味真是一言难尽。谢五好如今的处境恩也着实是一言难尽。 这是一个阳光不错的天气从太阳宫出来的人在塔尔湖岸边搭建起防潮的木台等到木台搭建好坦人便把华贵的地毯往木台上铺了整整六层还一层比一层柔软。 大梁的纺织技术就是再好陈大胜也承认在织毯子这一行当还是坦人最佳的。 坦人祖地背靠雪山三个方向是草原没有农作物只有各色青草除了偶尔的灌木丛草原甚至生长不起一棵体面的树。 如此坦人想要改变生活质量就要从大梁掠劫要从玛媞尼游商的手里高价购买除了畜牧业坦人没有更多的额外收入了。 陈大胜甚至觉着坦人将大梁看作是小扑满没钱了就要去摇一摇了。 那些坦人奴隶将毯子铺好又卸下半车有着浓郁外邦味道的各色软垫是那种躺在上面立刻就能入睡的精细羊绒软垫事实上坦人的女子也有些传统的手艺她们善用一些小棍儿做繁琐的织花却一年也整不了几寸。 木台边缘就挂满了坦人织花还撑起考究的遮阳顶棚阳光找不到的地方各色形状古怪的新鲜水果坦人传统美食还有美酒就被随意摆放出来甚至还有一位长相柔媚阉人坐在一边不间断的弹琴。 是的陈大胜一眼就能认出阉人他也不会看不起阉人并且这位阉人的音乐还是很好听的。 雪山下最大的奢华被摆放出来那该死的谢五好便被那高大的高菲西奥娘们带出来享福了。 六个人用软床抬他出来的用一个近似于大号婴儿摇篮般的东西。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陈大胜顿觉自己不幸福了。 自己就像坟坑里的耗子人家却躺在软垫上被那娘们喂吃喂喝他甚至不必动手只要撇一眼那娘们便会伸出手从葡萄堆儿里选出阳光照顾到最好的那颗葡萄然后……在大梁爷们看来□□又羞耻的她还亲亲最后才喂到谢五好的嘴巴里。 谢五好根本不动弹他吃了葡萄喝美酒喝完美酒他吃糖块……就没完没了真是够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人家谢五好吃的也是万念俱灰也知道那几个该死的一定躲在那个角落里在看自己的笑话心情瞬间比不好还要不好了。 易提娜靠在软垫上亲昵的拉起小葡萄的手亲吻了他的手背她喜欢拿自己的手背去触碰他滑嫩的脸部肌肤并贪婪的看这世界上最美丽的黑眼睛。 谢五好却不想看易提娜只看着远处水面的水鸟一下子飞过去一下子飞回来它抓了一条鱼叼走了又回来了……周而复始。 他要是一只鸟就好了哪怕是最小的那一只。 一阵风吹过有些凉谢五好便咳嗽起来许是动作大了他腹部的伤口被牵动那种剧烈的疼痛又传了上来他缓慢的合起眼缓慢呼吸努力放松一些冷汗从额头滚动下来然而也一声不吭这并没有什么江湖豪客比这个更重的伤他都承受过。 可是那个该死的……她就又蹭了过来不断亲吻他的额头鼻尖嘴唇还说着语调很是暧昧的话他能听懂一些了啊这个臭不要脸的。 如今他对这个女人依旧陌生可是老天爷啊他那天甚至以为她是那种女人不是他眼瞎着实就是大梁的富贵比这边精细百倍不止他不认识坦人的富贵。 他甚至预备一觉醒来给她一颗大宝石可半觉都没睡满世界就翻天覆地了。 这是做梦呢吧?想自己九思堂执令朝廷命官……啊再也回不去了他脏了不干净了还跟一个多毛的女人睡了。 这是自己曾四处浪荡的报应吧。 易提娜将额头贴上谢五好的额头感觉没有发烧便长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可怜的吉利奥我幸运的吉利奥万幸你退烧了不然我就失去你了我可真害怕啊。” 她帮他拉起毯子盖住帮了白布的好看腰身她的小葡萄腰部流线是她见过最漂亮最结实的。 忍不住她就伸出手指在他腰部刮了一下谢五好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便厌烦的睁开眼撇她那漆黑的邪性且安静的光彩便从他的眼里流淌而出对穿的伤口很疼汗珠从他的额头滚动下来他的喉结也滚动着就刚生出青茬的脑袋就扭到了一边。 易提娜轻笑起来探身撩他的额头道:“亲爱的你在想什么?怨恨我打搅了你的睡眠可我们必须离开了抱歉我无意惹你不快你得原谅我。” 她痴迷的看着他也知道他在生气却根本不想放手高菲西奥的女人世世代代活的就像没有脚的虫子永远爬不出阴沟自懂事她便知道自己早晚会成为哥哥巩固政权的傀儡她也有着强大的野心可是世界却盛放不下她的野心也不许她有那样的心思。 她长大出嫁嫁给大她二十五岁的恶心男人后来的生活宛如地狱那老东西是个恶魔终于她忍无可忍动了手宁愿守寡一辈子也不想要男人了。 她的哥哥是高菲西奥的王她就很顺利的继承了那老东西的地盘却没想到那老东西的侄儿也想继承这一切。 啊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当她喝了个半醉便靠窗边找点事情做赶巧这孩子从外面进来又正巧遇到了她她丢了水果逗他便看到了人间最美满的颜色一个玛媞尼与东大陆的混种的孩子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贫穷的只有一张单子眼神却如星辰装填了人世最大的热情。 他对自己笑。 她喜欢干净的东西她也笑了。 却不想那孩子竟顺着宫墙攀爬到了她的卧室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对她痴迷他的□□他身上也是好闻的肌肤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细腻结实她喂他喝酒灌醉了这可怜的孩子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他是那样的温柔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眼睛只认真的看着自己她从未被人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过就像对待一个珍宝。 一直到那些该死的人冲进她的卧室对她进行了刺杀这是一个没有见过爱情的孩子吧他对自己一见钟情连她都没有想到他会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在太阳宫里四处奔逃他为自己拼杀最后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还对自己笑着说:“跑~啊!” 她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她想从此是放不下他了她要把全世界捧在他面前至于那该死的装聋作哑的坤伦赛她不相信作为太阳宫主人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他怎么解释坦人都需要给伟大的高菲西奥人一个交代。 她为王权奉献了一生她的哥哥梅德尔也必须给一个交代。 大地忽震动起来闭着眼的谢五好猛的睁眼一直没有表情的他总算露出了一些诧异易提娜便哈哈大笑起来。 她抱住他的脑袋使劲在他的额头亲吻一下又把他刚放到嘴里的一颗糖生抠出来塞进自己嘴里笑着说:“等我回来那老东西不能当便宜货打发了我。” 说完这个该死的女人就走了。 谢五好无奈的侧脸便看到从远处的平原来了无数的重甲部队有黑压压的一大片……发生什么事情了? 想到什么谢五好眼睛猛的圆睁想坐起又因为腹部伤口而颓然倒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喃喃道:“不会吧?她要带我走?” 身边有细微的匍匐声谢五好便听到他的兄弟们说:“嘿?你还好吧?” 过去几天的经历令谢五好难以启齿可他必须要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如果如他所想那么他的时间不多了。 如此他便说:“啊~都看到了?!” 陈大胜再聪明也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于是他们几个很乖顺的趴在木台边缘藏在高一点的河草里等谢五好的解释。 谢五好扶着肚子半坐起来把那阉人还有奴隶打发的远远的这才躺下遮掩什么的说:“你们可真臭!” 陈大胜小心翼翼探出一颗肮脏的大头关心的问:“受伤了?” 谢五好点点头扭脸对陈大胜道:“啊坦人那种□□对穿了哦咱的金疮药呢这帮子野人只会用点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嘶真他祖宗的疼啊!” 陈大胜往台子上丢了一瓶药谢五好丢下一张画在手绢上的地图。 陈大胜趴在地上看了一眼就有些疑惑的问到:“这是什么?” 谢五好看着天空久久不语一直到身后铁甲轰隆隆的过去他便有些想死的说:“地图。” 陈大胜有些诧异:“地图?” “恩地图太阳宫一部分的地图红色标记的那个地方就是贡济坦王的地方哦他叫坤伦赛你们绝对想不到那家伙什么样子……” 陈大胜把地图收好没有去问贡济坦王的样子却很担心的问:“这些天你?到底怎么了?” 谢五好表情古怪努力回忆那一晚…… 夕阳西下他刚洗了个澡就香喷喷的溜达在太阳宫后来有个女人在才窗户上喊他还丢给他一个果子。 鬼知道这段日子他吃的是什么别说果子青草都想啃两口了。他感激的对她笑接着就看到了很多高菲西奥人还有坦人的武士巡街过来。 他不能跑又不能接受盘问听到头顶那女人放肆咯咯他也没多想就手脚伶俐的攀爬上去。 他记得很清楚那女人住在一个挺好的卧室他就想还挺好的呢那里面甚至还有大梁丝绸挂在床帐上哩这有多久没看到大梁的东西了? 如此他便想这一定是坦人的上等妓院而这个长相不错的很遗憾顶着羊毛卷子的女人她一定是老鸨子手里赚钱的花魁了。 这些时日脑袋是紧张紧绷的他吃了前二十多年最大的苦当他趴在墙上看到重甲武士把这里围了就想今晚只能夜宿花楼了又得亏陈哥心眼多出门给他带了好多金币还有宝石。 既来之则安之他就喝了那女人的酒说实话他从前是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子一直到有了娘子才逐渐收心谁知道女子性命如此娇弱娘子给他生了儿子后便得了重病几个月后就撒手人寰。 从娘子离开那刻谢五好真就觉着女子生来不易的。 他喝了个微醺咳又与那女子睡了。 老实话异邦女子还挺有味儿的一样是猫这只却像一只猞猁他承认起先感觉真不错够劲也辣他甚至想明儿醒来他可以给她两颗宝石给最大那种。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穿着艳红纱裙的女子她竟是那双靴的主人。 每当想起那一夜谢五好就想反复打死自己。 睡到半夜刺客来了他以为自己被发现又看有人砍杀她以为连累了人家就拉着她奔逃捎带还把太阳宫从上到下跑了一圈咳这是侦查是勘探地形…… 那之后便越跑越不对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发现自己才不是那个目标身边这个花魁才是目标……? 人家跑的可认真了满面是汗的对自己笑笑你妈个头啊老子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这个灾星你是克我的么…… 当时乱七八糟的念头有很多他一路抵抗躲避隐藏总算等来这个女人的援兵确定她安全之后他想的很好来个装死逃遁。 如此他就硬生生接了应该她挨的一枪……那□□是用来杀马的我日你个祖宗八代的。 他暗自点穴止血吃了伤药预备装死遁走可那女人却泪流满面对他嘶吼着说出很多话。 他终于认出这个声音了那双靴子的主人。 他用尽人生最大的努力对她说跑……我求求你你赶紧走吧就别理老子。 他故作昏迷被人活活糟蹋了一次伤口该死的坦人没有医师只有巫婆他们在自己身边唱念做打自己发烧他们还给自己放血……真是九死一生不堪回首的几天他没有被刺客杀死却险些死于野蛮人的治疗术若不是他内家功法深厚怕不知道凉了多少天了……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自己顶替的那个玛媞尼人名叫吉利奥?呃反正就是这么个音吧这个女人打发走了玛媞尼人还对自己很抱歉的说从此她不许他离开自己了? 要感恩吗?最起码玛媞尼人的身份坐死了。 谢五好生无可恋的一直躺着他昏昏沉沉的努力保持心智努力收集着情报虽然那女人一再说她早晚要给坤伦赛一个教训……他以为她在吹牛可是……好像没有吹牛人家敲诈了不少钱财的谁能想到这异邦女人脑子够用缓兵之计吗? 陈大胜等人脑袋有些跟不上路的听着谢疯子的抱怨说实话有些听不懂了不是这叫人如何相信呢? 谢五好讲完缓缓出气:“嗨你们爱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她说要给我报仇?哦贡济坦王是个干巴瘦的老头儿他右耳只有半个别认错了。那几天他总来我们屋门口好像是很怕易妮娜的。” “易妮娜?” “……就你们看到的那个她好像是个高菲西奥的……啧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厉害我这几日就看到无数次贡济坦王来了那女人把他拍在门外……” 谢五好侧身躺着看着远处太阳宫的方向无奈道:“我看这劲儿闻这味儿也是打不起来的坦河雪山后的异邦关系比我们想的要复杂的多陈哥你看到他们的武器了么?。” 陈大胜爬到木台边上借着谢五好的掩饰也看着太阳宫的方向久久不语。 他们早就知道高菲西奥人铁器制冶术厉害的…… 久久之后陈大胜便语气不好的说:“坦人不能平只能乱若没了坦人……下一个便是高菲西奥人了……” 谢五好也意识到这一点他点点头叹息:“那女人的刀就是生手拿了我觉着最少也能破十五层硬皮咱咱大梁需要这样的技术!” 陈大胜呆滞猛的扭头看向谢五好。 谢五好在笑他缓缓伸出拳头陈大胜出拳跟他碰了一下:“……我会如实回禀陛下只是你……” 谢五好笑了起来:“啊没事你们看到了我现在是大老爷了呵~都不用剥葡萄皮的我会跟她走……” 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归。 太阳宫崖壁上的巨大鹰隼忽然集体飞起在太阳宫上开始盘旋…… 谢五好轻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在失宠之前把~那把刀给大梁带回来。” 说完他指着一个方向的城墙说:“那里是太阳宫的外围地里面很乱就很安全那是坦人奴隶跟低等仆役的聚集地你们可以从那儿进去……” “进去没人管么?” “对!我观察过了那些穷人的财产大部分就只有一张旧单子你们裹着单子在外围街上睡出一个坑来也没人会去盘查你们……我肯定是要跟那女人走的至于坦人坤伦赛枭首之后坦人内部必然会起纷争你们安静的等待就好那里面不大没外面想的紧实也是天佑大梁兄弟们就照着原计划行事吧。” 陈大胜沉闷许久终于无奈失笑道:“所以这坑是白挖了?” 谢五好想到什么的笑了起来他捂着腰咳嗽几下急喘道:“~别逗我!” 陈大胜点点头特别乖顺的说:“是是不逗您了。” “您?” “啊您!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如果可以再为我雇佣几个玛媞尼人在边城在金丹樗为我开几家店铺吧我总要知道故乡的消息。” “好还有呢?” “我~有个儿子……还有我弟弟。” “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会是我的干儿子你的弟弟会是我们的弟弟。” “多谢这次回去就给我立个冢吧……” 谢五好这话并没有说完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陈大胜顺势滚进沼泽郭新元迅速爬过来与谢五好捧了一下拳离开那一刹他对谢五好说:“老谢你的位置我们给你留着。” 谢五好笑笑没有点头却缓缓回到原来的地方慢慢合起双眼。 他心里计算着那些人离开的速度感觉没人看到了便伸出胳膊挡住双眼本以为要难受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易妮娜带着战利品归来她笑的飞扬从马上蹦下来之后她命人抬了最大的那口箱子来到谢五好面前。 人未至谢五好都能从她身上味道浓烈的血腥气。 他露出一丝抗拒的表情易妮娜便站在远处不过来说:“嘿!宝贝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她打开身边的箱子露出满满的珠宝对谢五好笑着说:“我为你讨来了赔偿金这些都是你的了……” 谢五好眨巴下眼睛没有看那些东西却认真的问易妮娜:“你杀人了?” 易妮娜不在意的点头:“对亲手每一个!” 她把外衣丢给侍从左右闻闻胳膊觉着没什么味道了这才笑容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一股王气说:“从前我不这么做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难。” 她亲手斩杀了所有的叛徒还有那些有勾连的坦人该死的坤伦赛献出大额的赔偿金他甚至都不敢露头。 这就不错了这一次她没有靠哥哥从头至尾都靠着自己才从这件事挣扎醒悟出来。 她坐在了木台之上有奴隶过来使劲拽去她的长靴。 然后这个女人盘着腿就笑眯眯的看着远处的太阳宫说:“我要告诉他们我是不好惹的毕竟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你会把生命献给我了。” 她扭脸对谢五好笑:“吉利奥我会带你回我的封地在那里没人会对你说一个不字。” 谢五好懒洋洋的靠在那些软垫上看着易妮娜好半天他才轻笑着说:“抱歉我没听懂你的西奥语。” 他很少笑的。 易妮娜看看那一大箱珠宝她的小男孩根本不看那边一眼想起那一晚他爬墙的身姿他拉着自己抵抗一群刺客的样子…… 她也笑了慢慢攀爬到谢五好身边坐下伸手又画着他的眉毛呢喃:“我知道~你不是吉利奥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想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我们的语言你以后~就只能与我对话了。” 永安四年的异邦一切人都笑着与过去割裂。 没有人掉泪! 【初出茅庐】 136、第 136 章 转眼八月, 七茜儿的肚子已经大到一定的程度, 她胎养的好, 脸上也没有什么斑点, 加之亲卫巷旺女外面便说闺女打扮母亲她怀的必然是个闺女。 七茜儿心里不屑一顾是一码事可是这扎堆送红花绿袄, 这就比较气人了。甚至燕京那位郡王爷都预备了几匣子小花珠子等着给他孙女做小珠花儿玩。 当然比起上辈子这辈子的生的莫名气是不一样的。 平民家女子养胎那是一肚子心酸害口想吃点什么都是奢侈的。 就像上辈子七茜儿养胎家里无业, 袋中无钱丈夫在边关, 左耳住着一个刻薄尖酸给她吃了暗亏的四婶子, 右耳又住了一个明明心里惦记你想对你好, 偏偏话更不中听的老太太。 人老了, 醒悟了就总爱唠叨的那话我从前怎么那样傻, 人家那样刻薄我我怎么就不敢还一句嘴? 如此就总要后悔一辈子的, 损耗几十年功夫在心里反抗这件事她说什么了我该怎么还嘴她那样对付我怎么就不敢如何报复回去? 慢慢等到死了的时候再回想却又会说啊!为什么我这一辈子要葬送在这件事情里?我咋那么傻啊? 七茜儿如今到不会纠结了却在心里有着足够的心伤不是这辈子的气是又小心眼开始计较上辈子的憋屈了。 便是什么道理都知道什么结果也清楚都把坏人都打败了她反正总是要生气这个没道理可讲的。 她上辈子怀安儿的时候就没有吃上没关系这辈子咱有钱就作死了吃。 这泉后街出去就是庆丰一条长街凡举卖吃食的铺子有好吃的她必然是要收罗回来的吃不吃不要反正我要摆在那边证明我有。 七茜儿那炕柜上那真是两天一清理不然肯定是要招惹虫儿的。 虽燕窝花胶宫里王府常有赏赐偏偏七茜儿不爱吃她就凭心里别扭着一股劲儿般两文一斤顶花带刺的青瓜总不离口。 “就你事儿多谁还不会生个孩子?你当你生龙子呢?还想吃青瓜谁不让你吃了你买去啊?!” 以上乔氏原话在刻薄了陈大胜带回来的银子之后人家小媳妇男人不在家她本说会好好照顾却翻脸不认人甚至舍不得给人家出两文钱买一斤青瓜吃。 再然后几十年时光里七茜儿就想掐死自己了要你自己家的钱花怎么了?你就当着人问一句四婶子?你拿着我家那几百两花着你不亏心么? 咋就这么憋屈呢? 她能把你咋了吧?反正已经刻薄死了你索性拿根上吊绳子在她们家门口比划一下大家一起没脸呗好歹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啊。 想到这里七茜儿心中暗恨拿起预备在身边的青瓜条子就是恨恨一咔嚓。 自打她痴迷青瓜每天家里的婢仆都会去庄子上选顶花带刺水灵灵嫩盈盈还得长的条顺的瓜儿回来给她切成条预备着。 那瓜稍微打个弯儿长相不端正如今都是不吃的。 大家奶奶而今吃青瓜那也是要抛费一些人力物力的。 “……四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这一样的媳妇儿一样的儿子四个鸡子儿咋就不能一人家俩呢这不是欺负人么?” 肚子圆溜溜的妇人放下正在拆的旧衣满眼是泪的问七茜儿。 七茜儿从过去的纠结里略清醒便顺势点头道:“啊这事儿也没错啊。” 得到心里想要的话小媳妇便舒心的叹息了一声摸摸肚子又难受起来了:“这不是欺负人么?” 自打七茜儿怀了身子她就喜欢接触一样有孕的妇人主要大家说的话都是一样的遇到的苦楚也是一样的如此每日里在常连芳家的小花园子便聚集了一群六部巷的大肚婆说是赏花散心的其实就是抱怨生活里的为难。 按道理都是官吏家的女眷应该家丑不可外扬偏这世上有一类人叫做大肚婆只要有了身子过去能容的此刻就不能容了也搞不清为什么总而言之就是各种委屈。 七茜儿就是听听张婉如柴氏从前也从未接触过这样的苦楚也来听个稀罕一般是不多言的。 亲卫巷子除了丁鱼娘其余媳妇儿都是个没婆婆的她们这样的纷争就少可别的家户这样的事情可多了。 关门过日子大钱气小钱气其实都差不离的。 自打陈大胜离开七茜儿有几个月是不畅快的可是自从加入了这个小碎嘴团体在别人不幸的衬托下她莫名的就幸福了并还臭不要脸开始指点起旁人了。 今儿来的大肚婆不多就四个七茜儿张婉如柴氏抱怨这小媳妇姓丁是从前一起逃难出来的钱吕氏的二儿媳妇。 吕氏是带着儿子女儿一起出来随军逃难的后来她男人死了靠着陈家的庇护才在泉后街有了个大宅子落脚又靠着卖水这件事给家里存了一些家资还在外县置办了个三百亩地的小庄子。 于亲卫巷这边她家肯定是穷人可出了巷子那也是挺可以的家门了她家两个儿子比较愚读书上没有什么大出息可也是穿着长衫在学里混着算作是体面人家的。 钱家守孝的时间跟七茜儿差不多七茜儿出孝钱家也出孝钱吕氏没有什么大本事就只会个勤俭节约。 人家却单靠着这种本事总算把家业支撑起来了两个儿子出孝之后也是迅速在庆丰城娶了小户人家的女儿并且是花一份钱同天娶俩儿媳妇这俩媳妇又搭伴怀孕。 钱吕氏没有男人可依靠便跟老太太从前一样抠并且一碗水端不平家里就慢慢有了矛盾。 吕氏大儿子嘴拙老二嘴甜还娶了个嘴上抹了蜜的媳妇这老大两口子日子便不好过了。 丁氏在这个团体里从来扮演的是主讲。 七茜儿想着心事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这小媳妇在抱怨什么简而言之是没走心。 张婉如肚子也不小了听到七茜儿附和便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裳七茜儿这才清醒过来看看张婉如再看看那哭哭啼啼的小媳妇儿呦这是给人家吕氏找了麻烦了。 如此她便赶紧咳嗽一声道:“那啥大娇媳妇儿我要是你我就不生这个气。” 人吕氏比较有趣俩儿子一个乳名大娇一个乳名二娇听上去是很娇压根也不怎么惯着养的都比较粗糙。 丁氏一愣抬眼看七茜儿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四奶奶不向着她就问:“却是为何?” 七茜儿想想自己的经验便往不中听的说:“其实吧我要是你索性就不求那些零碎了老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握着手背露着这也是有区别的。 再说了你婆婆挺不容易的你家公公没了她一个寡妇就靠租房卖水攒一点家当这一口气又娶了你们俩回身又要给你们小姑子存嫁妆她舍不得使钱也不可能大方了……” 她能说什么?她对你不好你攒着这些恩怨等她老了报复回去? 张婉如听七茜儿这样说就翻翻白眼这话咋听的那么硬呢?她还得帮着给圆回来如此她只能道:“大娇媳妇你家四奶奶说的是个理儿可还还有一理儿你也得知道呢。” 一群大肚婆又看向张婉如张婉如就笑着说:“坊市里三文钱两枚鸡子儿我要是你就不生那三文钱的气犯不着呢!你又不是没嫁妆大钱没有三文难道没有么?” 嫌弃婆婆不给你自己买着吃呗索性不巴望了也就没那么多气了。 吕氏在外面可是常常吹嘘大儿媳妇陪嫁了十亩上田呢那便是佃出去了这丁氏手里不能没有私房啊再穷还没三文钱么?又何苦计较老太太这一点儿? 公平这人世哪里来的公平她到想要个婆婆分单一下就可怜巴巴眼见第二场月子还是得依靠娘家妈。 听张婉如这样一说那丁氏脸上就有些涨红她是有些小心思的没多久便讪讪站起来走了。 等到她没影了张婉如才对七茜儿笑着说:“我若是嫂子我都不跟她那么多废话的。” 七茜儿这会子也明白过来了便讪讪抓起青瓜条儿又啃了几根哼哼道:“我那会子不是想事儿呢么……良心话啊四个鸡子儿呢一人俩咋了?偏心眼的那么明显还不兴说了?” 张婉如不惯着她:“谁还不爱听点好的二娇家的每天围着婆婆打转儿人家就是碗里有几片肉都会先问问婆婆娘您碗里有没有您可别心疼我您不吃啊! 啧~你听听这话多顺心给不给另说好歹有句乖话啊!可这位拿捏那架势啥长子嫡孙啊咱家的孩子都是落地野着长就没一个有奶奶心疼的这事儿认你娇贵你才娇贵可不能自己娇贵自己!不然可就气死了。 成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痒痒咋就你怀了身子你就是个祖宗了?甭吧自己想的那么了不得吕婶子这二年好多了当初咱阿奶那一茬人我就问你有几个省油的灯?” 不咋爱说话的柴氏抬头笑:“这个也不省油就咱们憨呢。我从前不知道还真以为她什么都没有的还成天受气的。这不拿着婆婆妯娌那点子事儿四处卖你看看她今儿拆的那东西熟不熟?” 七茜儿不太注意这些尤其这俩月就格外憨傻她摇摇头。 柴氏就轻笑道:“丁香她婆婆的旧裙儿都给她孩儿做了尿布了你就说她能不能吧!” 七茜儿当下就笑喷了还真能人也。 一种人一个活法甭看丁氏在家木讷出门却机灵人住的好地方还会四处诉苦找些同情捎带让这些有钱奶奶可怜自己也好拉拉关系呗。 她这么做却也不能说她是个坏人小门小户的小媳妇儿心思就是个本能想你同情她再指缝里漏点便宜想巴结你跟你走近点你懂的她不懂就只能跟你说说自己家那点子糟心事儿。 只有张婉如她们才会有自己家的事儿不往外随意说的习惯至于七茜儿却是两辈子经历了。 其实说了没用处的你那男人不心疼你你就是上吊死了他也是这样你婆婆尖酸刻薄你便是做的再好她还是个刻薄的你只能改变自己才能让日子不那么难熬旁的不说起码自己得立起来。 七茜儿还没笑完小花园子外面就来了吉祥家的。 七茜儿看看天光便笑:“我这没轻省一会儿呢?咋又来了?” 吉祥家的笑道:“奶奶四老爷家那个石婆子去了老太太那边呢?” “四房?”这都多久没有那边的消息了七茜儿赶紧坐起扶着肚子搭着四月的手上了竹轿。 是没有几步路可就这几步家里也不敢让她走了。 到了老宅七茜儿才进堂屋便听到那石婆子哭唧唧道:“我们太太自打有了这胎就开始害口那是吃啥吐啥人就瘦成了一把骨头了实在不成昨儿又请了郎中来家里看说是双胎……” “呀!这又是有了?喜事儿啊。”七茜儿笑眯眯的进了屋给满面不高兴的老太太行了礼才上炕道:“添丁进口是好事儿你哭什么啊?” 石婆子很怕七茜儿见到她便也不敢哭了就哼哼唧唧说:“我们我们奶奶啥也吃不下了这八月天气燥热的啥也买不到这不是就就打发我回来想问问老太太有没有那燕窝就寻几两也不敢要整的碎末儿也成的四奶奶好歹让我们太太应付过这段时日。” 我可去你们的吧看到这家人就火大七茜儿心里窜火忽就生气了她拍着桌子便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你们奶奶?哪里来的奶奶一个不上台面的……” 门口的门帘吧嗒一响七茜儿想到喜鹊那孩子脸上不好看便压低声音骂道:“你就说人家又怀了双胎身子娇贵了绕那么大的圈子你们不累啊?” 老太太点点头:“就是的。” 这下若得了小子兰庭哥儿恐怕也不值钱了。 越想越窝火七茜儿就吸气讥讽道:“谁还不会生个孩子你当你生龙子呢?还想吃燕窝谁不让你吃了想吃买去啊?!” 这话说完她瞬间浑身都舒畅了人生也圆润了。 可这刻薄话一祭出来就吓了老太太一跳看满屋子里的人都看自己七茜儿便赶紧咳嗽一声道:“你今儿要来说想吃点庄子上的东西果蔬菜品的你看我有没有二话?家里有的是呢。” 屋内人又缓缓放下这口气没错咱四奶奶从来都是个通情达理的不可能这般刻薄。 这话听着咋有点乔氏味儿呢? 七茜儿瞪着石婆子:“老太太多大岁数了咱也不图你们来奉养可没得那么大的衙门老爷有点事儿就回来老太太身上卡油水有点事儿就往老太太身上甩两孩子就多大丢在这边老的小的一起给抓到这么大了呸!又有了又咋了?还要脸不要脸了?” 老太太如今到不为这个生气了她就探头看看院子里见喜鹊在树荫下端端正正写大字呢就笑着点点头又指指桌子上的一碟儿桃子。 人家真的是放下了。 一月笑着端了桃儿出去那盘儿路过七茜儿的时七茜儿便探手摸了一个边吃边数落:“也不是我们小气嗨就算我小气了!你可知燕京老干货行上等的燕窝渣儿也不过三五贯的意思你家缺这三五贯啊? 咱甭说四叔的俸禄有多少咱就说杨家那事儿一场官司下来四叔一气儿可拿走了三万贯这才多久就花完了?就缺这几两燕窝沫儿钱儿? 咱家里的爷们都在燕京当差那边怎么花钱的我们还是有耳闻的四叔年初送了他们上司一只金玉奴这是五百贯今年又在燕京郊外购入一条小舟与同僚出去交际单这一条船儿就是六百贯他后又收拾了一下又花了一百多贯……” 七茜儿没说完石婆子却忽嚎啕大哭起来这从来不是个利落人是乔氏划拉到身边的个打杂婆子她嘴里歪来歪来的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老太太到底没办法就苦笑着说:“也别哭了我也是摊上了来人啊去库里看看有没有那个窝了给人家寻点儿怀着身子呢哦庄子上送来的果儿瓜菜也给她拿点去……” 人老太太自己的庄子人家干儿子干孙子亲孙子给的孝敬她想给七茜儿不能说啥。 石婆子最怕七茜儿听到老太太给了自然是得了东西就飞也是的逃了。 等石婆子走了老太太就等七茜儿数落自己。 可七茜儿今儿偏不说她倒是对兰庭哥儿丢在炕头的几件耍器感兴趣拿着个布球丢来丢去。 实在忍耐不住老太太便讪讪问:“你今儿咋不说我了?” “她啊她没劲儿了呗我跟你们说那位如今手里还真没有这三五贯的。” 二房的寇氏也不知道听了多久看没外人了这才带着她家的闺女进屋人家这个丫头养的那叫一个黑胖腿脚结实走路最早开口却最迟是默默淘气的一个丫头儿。 胖丫头最爱七茜儿这个香香婶子见到人便往身上扑就把老太太吓的一下子坐起来得亏寇氏习惯了人家都不看脑袋都不多想的弯腰就捞起孩崽子夹在胳肢窝下面了。 淘气孩子使劲挣扎做娘的也不客气对着小屁股就是拍的一下老太太从前拦着现在压根不管。 就看那黑丫头也不哭挂在树上的死猫般腿脚耷拉着一动不动。 寇氏无声道装的!大家就一起笑。 她指着自己家胖丫头说:“昨儿半夜醒了我一摸吓死了都就满屋子找不到人一大家子点着蜡找了一圈儿你们猜猜她在哪儿?嘿!炕柜上还打小呼噜呢!我就纳闷了就咋上去的?这是就是披了人皮的活猴转世了么……” 众人大笑小丫头装不下去也抬脸嘎嘎笑。 寇氏把孩子丢给婢仆看她们出去耍了这才对老太太说:“阿奶今儿起您老手里有点钱儿你就当给喜鹊兰庭哥儿存的吧您安心我们这几个都有吃有喝不惦记您这一点儿。” 人寇氏就是那种比七茜儿会做人的小媳妇儿。老太太感动的点点头又撇撇七茜儿嘟嘟嘴。 寇氏就忍笑道:“茜儿管着一大家子您还指望她脾气好呢?跟您说我四叔家啊四叔手里的钱儿跟乔氏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甭说他儿女了您都花不上的。不过也得亏没关系四叔胆小他就保本您知道么那乔氏胆子叫个大呦!” 七茜儿最爱听四房倒霉不过也不能笑出来便忍耐着问:“这话是何意?” 寇氏撇嘴:“这还是上次大义回来说的我们还寻思这事儿就隐瞒着呢谁能想到人家就真就不要脸了能返身几十岁老太太身上打主意。” 七茜儿把自己最爱的小青瓜条分给寇氏一根儿也就她爱吃这玩意儿没油淡水的谁爱啃啊。 寇氏不客气的拒绝对脸色不好的老太太说:“阿奶您可千万看好自己的东西您给喜鹊给兰庭咱们都可以也不说啥。只那乔氏胆子大的很呢您给金山她就闯金山的祸事您给银海她就翻出银海的花儿那是个没底子的野人。” 老太太手有些抖七茜儿丢了青瓜条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确定道:“您甭怕我爹在皇爷身边呢还有我呢还有哥哥嫂子们呢咱不与他们相干。” 寇氏点头:“对对不与咱相干这不是一直闹腾坦人么燕京到处都说早晚打起来早晚打起来!这银不就值钱了么!那乔氏也不知道从哪儿搭的当铺子关系就入了好些高价银子。就等坦人打进来就出手呢。 我真真就服了呦阿奶得亏她没入咱祖宗祠堂不然喜鹊兰庭都得一起带累了。 天佑咱大梁前个月儿上面的消息那贡济坦王没了!嘿嘿坦人自己就又打起来了这下好了她一千六百钱入的一两银自打坦人打起来一两能换至多换一千一百个大子儿了她自己血本无归不要紧还欠了好些外债哩燕京四房那边现在是日日债主子登门甭说燕窝了……耗子窝乔氏如今都吃不起了……” 七茜儿也没想到乔氏依旧这般胆大便问:“那四叔不管啊?” 这次是老太太接的话:“他能管她?他自己的侄儿都坑亲娘都不管他能管她……” 娘们三正说着吉祥却拿着一封信进了屋子。 七茜儿一看打的是爹私印的火漆便赶紧打开一看又长长吸了一口气。 老太太见官样信函就心慌便问:“茜儿啊啥事儿啊?” 七茜儿稳稳心生挤出一些笑对老太太道:“没事儿阿奶!是您四孙子给您认了一个干孙子我就多了个干儿子。” 她扶着人站起来指指隔壁的院子道:“您老啊算是有大曾孙喽!” 【初出茅庐】 137、第 137 章 谢六好抱着小侄儿第一次到亲卫巷正是九月初十, 他记的这天很热, 能住知了的大树都在哼哼歌, 就烦躁的很。 一岁半的小侄儿睡在他的怀窝, 他也不敢动就抱了一路胳膊接触孩子皮肤的地方起了不少痱子很痒也不敢动。 那时候他特别傻以为生热痱子这件事, 就只是自己却不想侄儿褂子一脱满背都是热痱子。 到了亲卫巷尾下了车他就看到了榆树娘娘。 七茜儿见到谢六好就吓了一跳。 噩耗带走了他一身肉就给丢了一张皮满眼都是无措空洞, 就抱着着个孩子呆滞的看着自己。 从前这孩子什么样子没心没肺天真憨傻, 被他哥哥护的~你告诉他, 我把你卖了, 他问你卖了多钱?分我点呗! 谢六好半天才认出七茜儿, 实在是她肚子大起来的样儿他也没见过。 这仙女胖了整整三圈下巴四个褶儿, 就像个大包子。 他也没想到有一日他会住进这条神秘的巷子会喊这位嫂子, 还会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以前还是很羡慕的若用他哥一条命换这种待遇他宁愿不要了。 仙姑的肚子很大她笑眯眯的迎接过来谢六好的脸上便露出一些窘迫委屈孟令主找他那晚没有哭被皇爷召到宫里没有哭他哥一条命给他换了一个正武将军的爵位他还是没有哭也不想要。 人世茫茫也不知道咋了见到仙姑他到委屈了许是仙姑厉害他又找到依靠了? 一切的一切他依旧不觉是真的就每天闭眼之前都想明儿我哥喊我早起叫一声就得我立马儿就蹦起来让干啥干啥……兴许他哥还会捂着鼻子骂他: “谢六好你都多大了?闻闻你被窝里这粑粑味儿?你也钻的进去睡得着?你脚丫子上的泥儿是存着换钱呢?哎呀祖宗呦你可什么时候能成人啊?” 可每次醒来都是自己了再也没有人来喊他了。他一直没有哭可看到仙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七茜儿迎接过去看到六好眼眶通红就笑笑伸出手:“来天热孩子跟你睡也受罪给我抱着。” 谢六好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大肚子七茜儿就眨眨眼笑:“你还不知道我这孩子才多点重?” 如此孩子便被抱了过去七茜儿低头一看就赞叹:“吖这孩子生的真俊!” 谢六好点头:“像我哥我哥您见过人才特别好。” 看谁家孩子是不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要看孩子的耳后脖根脚踝邋遢不邋遢 这孩子也可怜了就没有一个地方被人照顾到的他叔叔就只会给他洗洗正面。 眼毛很长眼缝也很长……鼻梁鼓鼓的将来错不了。 七茜儿在一众心惊胆战的目光中还托起孩子闻闻都馊了。 谢六好知道七茜儿怎么想就自我嫌弃道:“我我不常去我哥府上我嫂子也没了那些婆子侍奉的不尽心……怪我我去的几次没注意这些我看他能吃能喝的我就……都怪我。” 七茜儿瞪他:“那些人呢?” 谢六好抿嘴:“卖了!” 如此七茜儿才点点头对谢六好道:“先跟我进来吧看看你们以后住的地方。” 谢六好憋了一肚子话却什么都不能说这条巷子知道那些男人下落便只有他跟仙姑知道。 贡济坦王死了坦人各部落王太阳宫遇袭坦人从边境线退兵朝廷派出的救援终于到达边城……可有些人~至今没有回乡也回不来了。 狭窄的长巷今日清场七茜儿带着十数位婢仆在前面引路。 直至陈大胜他们平安归来谢六好这个四品将军的牌子都不能挂出去甭看他怀里这个小皇爷照旧给了爵位叫破虏将军。 圣旨就在谢六好身上朝廷也给了丰厚的奖励甚至在燕京还给了不小的宅子置办了大家业足够他们奢侈的过日子了。 可那佘先生代替朝廷问谢六好怎么安置他说他想来这边想跟哥哥信任的义兄过活。 其实心里谢六好不是奔着那位陈侯信他来是因为仙姑。 不提老交情辛伯也说人走茶凉时候长了终会被忘记想孟鼎臣照顾他还不如仙姑能被人依靠的住呢。 七茜儿带着谢六好进了陈四牛从前住的院子这边不小面阔五间左右三间还有个能放三四头牲口的小后院。 乔氏精明能干这宅子就是卖了人家从前也是给收拾的利利索索的。 如此一路看去屋子里已经彻底打扫过了新购买的红木家具已经摆好甚至看孩子的婆子侍奉主人的小厮管事的都已经被挑选出来在院子里候着新主人。 管事是七茜儿那边的春分。 别看那小子年纪不大他是佘家养出来的世仆人也稳重对这边还熟。 谢六好不太懂这些看七茜儿抱着孩子带着他一个屋一个屋转完粮库是满的账房里的钱挂了十万贯柜子里从头到脚衣裳鞋袜齐备就连孩子扎发的绳儿都预备的全唤了他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从前哥俩带着侄儿活的就很粗糙没这么仔细这边小儿常药都给预备齐全了。 最后他们一起到了东屋七茜儿没话找话的从亲卫巷子第一户起就挨门挨户的给他介绍说到最后道:“咱巷子里的人都挺好过的跟一家人一般你这小家伙往后出去啊也不必备饭了挨着门洞溜达一圈儿他婶子们一人一口都能给他喂大喽。” 她俯身拍拍炕上酣睡的小儿轻叹道:“走多远都得回来命中注定的亲卫巷孩子他叫什么” 谢六好看看侄儿吸吸鼻子:“析木谢析木。” 七茜儿点点头:“析木十二月的生的?” 谢六好点点头:“恩。” “他外家没人了?” “有!好些呢舅舅姨姨不少就是远……好几千里地老人家年纪也都大了哥哥嫂子~到底跟爹娘差一截儿再说我哥没了我就剩个他人家就是要我也不能撒手啊……”谢六好在脸上抹了一下:“万一我哥托梦问我儿子去哪了?我咋交代?” 七茜儿点点头:“那~朝廷上怎么跟你说的?” 谢六好轻手抹了下侄儿额头汗道:“也没说什么就说~我哥是为国捐躯了为防止坦人报复还不能提就让我好好抚养孩子给了我个将军爵哦这孩子也有以后~我就是九思堂庆丰分令了……呵拿我哥一条命换的。” 七茜儿点点头试探着问:“你叫谢六好我还以为你家兄弟很多?” 谢六好神识陷入回忆半天才苦笑着说:“堂兄弟是挺多都不是一个房的我家是南边挺有名的江湖功家最出名的是我大伯摘星手谢元吉您听过么?他在江湖上还还可以的我跟我哥哥的功夫都是大伯教的。” 七茜儿哪里知道这个就笑着摇摇头。 谢六好点头:“也是您也不爱打听这些我大伯在您面前都不算什么。您别在意这些我家就是个破江湖名声不当吃不当喝的也没多大了不起。 那边挺大的人也多可打祖宗开始混江湖起这男人不落窝家里各房的感情就一般我爹活着那会……” 七茜儿抬脸插话: “老先生没了?” 谢六好脸上没啥表情的说:“恩早就没了江湖人好勇斗狠很多人下场不好不是他我哥不能带我入了九思堂其实江湖上都喊我们九思堂朝廷走狗可我哥说这是正途我们的孩子再不能小小的……就见不到爹娘了……谁能想到呢出来也是个没爹没娘。” 他大力的吸吸鼻子七茜儿递给他帕子谢六好摇头:“我爹……死的跟那边义亭里的人差不多二十多岁他就走了我都不记的他倒是族里的爷爷跟我说我像我爹我哥像我娘。 我爹没了后请托那人送来一千贯这钱我跟我哥没保住得亏我大伯厉害每年孤儿的接济钱我们还是能拿到的。 我那会子三岁长到七八岁旁人骂我我才知道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崽子。 我娘是个没主意其实她年纪也不大一千贯安家费没了她都不知道去哪个门索要还是后来我哥出息了才跟我本家长老那边抠出这钱。 撑门的男人没了还有俩不到腰的崽儿我娘就每天哭后来我外家来说你别守了你也不大呢人家站起来就走了…… 其实也不怪人家我爹活那会子老不在家成日子就在外面混着错非身上受了大伤得炕上养要人侍奉他都不带落窝的……我不恨他我哥就说别恨咱娘人跟人得有功夫处!这样心里才会养出情意我们跟娘也没养出情义……” 几个丫头进屋拿着托盘给谢六好上了素面还捧来不少小孩儿贴身的衣裳。 针线上的婆子要看看孩子实在大小才能帮孩子贴身合适的预备着才将针线上都出来看了一眼这一会子就改出几件合适的换洗也是手脚利落了。 谢六好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现在也不想吃。 七茜儿却把碗推过去命令道:“当咽毒药吧当人世最后一顿吃也不用嚼吧恶心就塞!心塞就灌!难过看你侄儿想他小想他弱想他一个人忍饥挨饿被人欺负!你也好意思摆这谱?还不吃东西?” 她指指自己的肚子:“我就在这几日生了最少丢你百日也……帮不到什么就是帮我也跟你们不沾亲带故血里没啥牵扯~我不尽心也没人说我可你不成你得吃得好好活着。” 谢六好手颤抖的端碗:“我吃我吃~仙姑。” “你吃我干啥吃你的面!喊嫂子吧你是他弟其实早就是我弟了对吧?” “恩。” 七茜儿说完摸摸炕上的孩子笑说:“这是我儿了呵~我安儿是个有福分的这下哥姐双全了咱街里三礼学堂不错以后他就拉着他弟弟相跟着读书去跟你哥哥带着你一样你想想~多好啊。” 谢六好愣怔的点点头吃素面也不品味道呼噜呼噜吃哗啦哗啦吃吃一碗两碗三碗! 他塞!边塞边哭边哭边塞碗空了眼肿了。 春风端着脸盆进屋谢六好洗了脸又坐回炕。 七茜儿问他:“要不再塞些?” 炕上的小孩儿这段时间都不稳当直至今日才睡踏实了他哼哼的翻了个身七茜儿身体往上坐坐撩开小孩儿背后的小衫子一看满背红就瞪了谢六好一眼。 谢六好也吓了一跳心又酸楚道:“……以后以后要怎么办啊我哥太狠了说丢就把我丢下了……” 他咬着牙从此不能哭了。 七茜儿看着他他的感觉却全部能懂就像这泉后街无助只能靠自己的寡妇还有童金台他们曾经舍下的家还有陈大胜舍下的自己。 那个人其实跟她没啥情义都没见过几面可满世界都把他想做你的依靠你也就能靠着他了。 有那个人你有个家没那个人筷子剩一根儿。 人家说走就走了招呼不打一个的就走了……走到流年上人世上只有自己还恨着他使劲记着他。 总想问欠你啥了?怎么就这般心狠舍了我就舍了?我咋恁不值钱呢? 吉祥家的从成先生家求了苦瓜膏送来七茜儿撑着谁都害怕的大肚子就认真的给这个孩子上药。 小孩儿发出舒服呼噜声一屋子人看他好了便都笑。 “真是个仁义孩子。” 最后给孩子晾出背换了个肚兜七茜儿拿着布巾一点一点给孩子清洗脖颈脚跟。 她的动作轻柔爱怜孩子丁点没被惊动还发出睡梦中的咯咯。 七茜儿轻笑:“跟睡婆婆学本事了?我的乖?多仁义的孩子啊……一点都不挑拣我这干娘手粗。” 谢六好很抱歉很抱歉的跪坐着:“恩像我哥!”他说完看看天空叹息:“仁义。” 给孩子收拾好七茜儿才松了一口气问:“你家的事儿我也没打听只说是你一个人带孩子这么说没人了?” 谢六好摇头:“有啊可多了那边整个庄子都姓谢庄子里住着方圆几百里的头哥侠客还有镇庄子老隐爷。江湖上有私怨说数长镖匪患大虫祸……就来庄子请人一喊一个准儿。 那边出来进去都是血亲亲戚住的近其实就不亲了就是个面上的情谊我爹没了那会都靠不住何况现在。就是族里什么也管着吃喝不愁学艺不愁别的还真不能指望旁人毕竟……我们家也出游手混混尤其是我们这样的…… 他们都说我哥会有大出息主要我们没人管还长好了就谁家麻烦也没给添现在更不可能麻烦人家去要是有个爷爷会不同吧?可我爷爷~也走得早。” 七茜儿算是懂了为什么谢五好要带着谢六好从南边到九思堂他不想后代再进入江湖纷争不想世世代代的孩子生出来再去填江湖那个虚无缥缈的坑。 听谢六好这语气对这些也是深恶痛绝的。 看七茜儿沉默不语一些话在谢六好心里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他到底跟七茜儿说:“昨儿我见总令主他说~九思堂四个执令我哥还有和闵哥都折了……” 肚子猛的一抽七茜儿捂着肚子猛的抬头谢六好语速很快:“别别!您别担心!义兄无事没事儿真的!您信我我们令主说这次倒是考验出来了我们那些江湖把势实战上到底有欠缺……” 七茜儿长出一口气看着谢六好认真道:“你不能瞒着我。” 谢六好猛摇头:“受没受伤我不清楚人却真的没事儿说是调查出主导袭击咱边城的那些主谋了要一个个的寻过去报血仇呢老刀手里的活计跟我们不一样。 具体咋样我也没心思问……我们从前学的那些嗨!您知道的江湖上干仗黑道才不打招呼一般都要提前画出个道儿。 啧……现在想想就是个笑话有经验的老隐不出垫底的能做什么?我哥他们就是再有出息出身再好江湖经验在那儿年纪也在那儿他们也就是混混九思堂……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跟您说说。” 七茜儿抬头。 谢六好便认真道:“从前辛伯跟我和周哥说您练的好像不是江湖路数也不像是行军的实战手段他老人家也困惑呢说您跟我们不一样的……陈哦我义兄他会您那几手么?”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点点头:“会他连辛伯那老东西躲狗的那几手都会……” 本挺难受的谢六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我义兄指定没事儿你这手不是我捧您就十个辛伯都不成可辛伯那手压箱底他也肯教啊?” 七茜儿不屑:“他那点有什么稀罕再说他又不是欠我一次两次了。” 谢六好却说:“咋不稀罕您可不敢小看辛伯主要丐门花子头儿出身低呗可要是说辛伯人家比起护国寺的方丈大师也就差一级都前朝的老前辈了……” 七茜儿陪谢六好说了一些闲话入夜她离开临出门谢六好就问她:“嫂子您说……我哥最后那会儿他疼么?一定很疼吧……” 七茜儿不知道谢五好疼不疼却觉着肚子一抽抽。 这夜七茜儿做了一个梦膀大腰圆的野人骑马拖着一个人跑了很远一直到那人被马拖死了他们却说这是一个勇士应该给他个大体面于是他们砍了他的脑袋挂在高高的木杆上让鹰隼叨他的肉吃。 越来越近七茜儿便看到那颗脑袋是陈大胜的? 他半张不张的眼睛看着自己似笑非笑满眼都是抱歉好像在说对不住啊到底……没活下来……回不去了呢! 七茜儿心里一抽就疼醒了。 这种从后腰转到前面的困疼一阵一阵的算算日子却是提前了? 七茜儿扶着腰喊人让他们把稳婆从老宅喊来她要生了…… 这一夜天上的星辰就格外明亮老太太反穿着鞋被人扶出来还下意识的看看天空。 天黑却晴每一个星星都那般亮一闪一闪的哪一颗都亮晶晶的。 那老太太利索的挣脱开人平日子拄的杖也不要了就小跑着飞快的跑。 路上鞋子飞了还蹦跶着过去套上继续跑待跑到地方她就坐在七茜儿窗户下等。 后来不坐了跪着念佛求佛。 俩时辰过去里面没动静七茜儿一声不吭血水倒出来两盆外面就有些慌。 七茜儿这胎养的太好又太大那种疼对旁人是撕心裂肺对七茜儿来说却如最后的审判她不疼她怕她畏惧。 过去的苦难可以遮掩一切疼便是拿刀片了她都抵不住心里的不安她不敢喊不敢惊动就大口喘气跟奶奶一起念经求佛……求一切神! 安儿你来来来啊! 安儿娘在呢娘长本事了不骗你安儿……求你……娘想你啊! 娘的安儿……! 这几个月她不止一次在心里想若不是安儿呢?若是个女孩儿呢? 若不是我能对他们公平么? 若不是我能不能扛过去。 她满额头是汗的急喘就听到老太太在窗户边不知道跟谁在商议。 “……星君呐咱也不是故意的要偷你偷都偷了你有苦找源头这这跟你娘没关系……您想来便好好来咱也头回打交情咋的?那也要互相留个好印象不待你这样折磨你娘的你娘多不易啊……” 七茜儿憋的一口气给泄出去了她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想起那噩梦就大骂:“陈大胜!我恨你!都怪你!!!!” 老太太在外撇嘴:“可不你就说他有个啥用处吧真真是……败家废物一个家里啥也指望不上他划拉钱本事没有他媳妇一半强! 都这时候了!!也不知道找你爹求个情咱家好歹不一样了咋就不能弯腰求个人呢他媳妇儿都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咋就不能跟皇爷提你说说你能少块肉……” 张婉如他娘从外面颠颠跑进来听到老太太在孙媳妇产房外给孙子进谗言便哭笑不得道:“哎呦我的老祖宗没您这样做祖奶奶的这都这会子了您说点好的您告什么状啊?” 老太太抬头理直气壮抬脸哭道:“我我跟他不算啥里面这个才是我的亲的……”说到这里她捶着心口哭了:“咋就这么难!咋就这么难?我儿咋恁要强你听听你听听这么久了我儿都没喊一句疼那个小畜生算是连累死我们了……” 结果她这话还没说完七茜儿便怒火攻心大骂到:“啊……陈大胜咒你八辈儿祖宗……你在哪儿啊!!!” 老太太一个踉跄嘟囔道:“哎……你这孩子这话说错了你单挑你的出来骂别骂我的啧……哎我去求求菩萨去……” 才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婴啼。 那一瞬间老太太抬头看到了启明星。 产房内三个稳婆压不住七茜儿抢孩子她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疯了一样的产妇把孩子翻过来看到他腰上有个星星一样的胎记后那产妇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如刚想起来生孩子会疼又把那些疼放在这一刻般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安儿啊…… 【初出茅庐】 138、第 138 章 安儿的洗三在亲卫巷办的, 十五天, 满月却存在一起回到燕京办的。 只因他有个举世无双的任性爷爷, 人家就寻思着他这一辈子, 见惯了旁人家开枝散叶几世同堂的如今总算轮到他自是要好好办。 就因为爷爷这一番任性安儿满月便从亲卫巷出来, 又一路抱入了郡王府。 进燕京那一路七茜儿抱着白胖酣睡的安儿再看看随车的左右带刀侍卫来往百姓都得因为他们的出行而回避退让在路口后便不由想真真一不小心就蹦跶到这了? 睡梦中的孩子伸出拳头, 在左右耳朵挣了几下七茜儿眨巴眼睛, 迅速又伸手探入襁褓, 感觉手上干爽便笑了起来, 一边笑, 她还一边低头在孩子脖儿边上深深贪婪的吸了一口最后砸吧嘴儿道:“娘哩, 好香!” 她都如此爱那燕京自然也是有人爱的。 佘青岭起初倒是没有想占人家长子嫡孙给他个次孙他也满意, 可他背后的郑太后皇爷却犯了小心眼就趁人家爹不在家的御赐的大名都给了佘万霖这孩子五行时辰一点木头都没有严重缺。 圣上便赏他万种恩泽千万亩有甘露的林子。 七茜儿倒是不在在意这些的她现在比较傻基本啥也不知道也不想了。 人家就每天盯着孩子不错眼有时候合起眼睡一小会儿都会莫名坐起探身摸到孩子抱一抱闻一闻听听小呼噜这才能再睡过去。 可也睡不安稳天下做母亲的就总要走这条路不管从多娇多不懂事儿女人生来便会做娘便会娇儿。那是睡的多死多沉只要做了娘亲一整夜做娘的能分成八段睡第二日依旧精神百倍照顾孩儿。 抚养安儿这件事七茜儿从不会依赖任何人陈佘两家没有预备奶娘倒是预备了四个壮实婆子预备挨个抱孩子。 没办法七茜儿会养她舍不得孩子哭。老太太会养她也舍不得孩子哭。佘青岭不会养是根本不许孩子哭。 的亏人家安儿天性醇厚人家睡了吃吃了睡压根都不闹人的真真你抱我也成你给我丢炕上那我也没意见。 开宴这天安儿裹着大红的襁褓早早喂饱就被人抱了出去人郡王爷已经盛装等候许久看到襁褓便有些激动他伸出手上下左右比划半天就怎么抱也不得劲儿。 好不容易折腾明白了佘青岭把孩子抱在怀里撩开小被一看便笑了。 说来也有缘分许也是头回来安儿难得睁开了眼睛正好与他爷爷对视在了一起接着打了个没牙的哈欠他爷爷就随他一起张嘴。 佘青岭没看过几个孩子呃压根没看过旁人家这么小的孩子却抱着一路进了某间屋子进去便信誓旦旦与人说到:“从前我见了那么多孩子却是头回见到这么稳当的您看看。” 悄悄跑出来坐一坐的皇爷站起人家孩子多什么也不怕就可顺手的把孩子弄走了。 低头一看恩……他娶的都是美人生下的孩子不会丑了可这满月的孩子说稳当?你是瞎么?夸都不会夸的。 这孩子依旧没长开可当着人家阿爷的面他总得说点什么呀。如此很难得的人家便说:“吖诸位爱卿都来看看这小家伙瞧这眉眼都是挑爹娘脸上好地方长的以后啊必就是个俊的。” 这话不是他自己的是他听后宫嫔妾互相赞美的时候学的。 那他都夸奖了一瞬间整屋子人都赞美起来甭管几品的老大臣吧都要站起来看看再从贴身的地方捞一件体面有来历的的东西塞小襁褓里贺喜。 这个说孩子正面不见耳朵将来必然智慧灵透一生不缺贵人扶持……那个又说鼻梁通山根印堂连成片将来必要迎娶贤妻家中富贵三代。 总而言之没有一人敢说将来必跟你爷爷一般…… 如此安儿出生即是巅峰官位没过四品的都不好意思抱他夸他。 有点地位的大臣谁不知道人家老子在外面正为这个国家提着脑袋卖命呢就是政见不合今日都是要抽空来夸上几句真心诚意的恭贺一下。 此子之父有功于国一人可抵万军。 男人们夸奖完佘青岭便把孩子交到早就守在门口的柴氏手里他不放心柴氏抱着走他就跟着皇爷都不招待了。 那群女眷在后院夸奖他想听又不好意思过去就站在院门等等她们夸完好把孙子还回来他还没抱够呢。 陈大胜不在今日郡王府代替做爹的迎接宾客的却是常连芳郑阿蛮与李敬圭女眷是七茜儿她干娘在迎接招待不是不用张婉如她们没得五六品官吏的当家奶奶去招待一二品大员当家太太的。 体面客人多了送的礼自不跟平常人家一般送些老虎帽老虎鞋老虎斗篷外加一挂长命锁。 难得能巴结上隐相东西自然秘而不宣的送来不似寿礼要在家门口唱一下。 陈家老太太今儿打扮的也好人家是富贵人家老祖宗了就被人家簇拥着在后堂享受恭维。 她自称老糊涂遇到听不懂的也不给孩子们丢人早就学会啊?老身耳朵不成了听不到了。 安儿抱过来就许多人跑出去看回来就跟老太太说好! 一起来的其余三房还有丁香她们也听的十分高兴甭管安儿是不是四房的孩子他不占长孙位这几个伯娘就爱死他了。 就拿李氏来说自打七茜儿生了这几个媳妇儿多少是有了压力的可安儿姓了佘大家的日子便好过。 陈家依旧没有男孙。 这边她们头回来从前只是听说好而今见到郡王府的富贵这几个嫂子才知道四房跟自己家到底是不一样的。 加之佘家办事不用陈家人陈家人便在后面坐着闲聊都一个个笑的真诚丁点都不给咱安儿丢人的。 李氏等人跟燕京富贵人家的太太有些不熟就依偎在老太太身边伺候。 后人都跑出去看孩子了老太太才睁开半瞌睡的眼睛看着李氏寇氏罗氏甚至还有丁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 “我都要入土的人了一个个的看着我干啥?我能丢了?他便再不是咱家的崽儿也是你们小叔子的孩子赶紧滚出去! 都跟着茜儿她干娘忙活起来在家还像个人样儿你看人家金台媳妇都不用说就知道该做什么人跟人不能比这一比就出毛病了怎么就不出脸呢?多好的时候出去好歹认识认识人混个面儿熟下次遇到点事情也不必一路弯腰求人了!” 看着几个孙媳妇跑了出去老太太便微微叹息一下从前都还觉着不错的可是出了亲卫巷子一到燕京这机灵的也不机灵了这能说笑的也不敢说笑了有眼色的就跟个傻子般拿自己壮胆。 哎说来说去还是坐月子那个不一样就怪不得都是生娃就人家生星君。 老太太想起陈家的孩子给了佘家她能心里舒服了真就难受的要死那是星君啊!还是家里的老人家给偷的星君啊! 可是入了燕京一想郡王这个爵位还有这府的好几亩地恁大的院子是自己曾孙子的了她又想开了便想老陈家祖坟不对劲儿养星君可不得是王府呗。 嘿!白偷了。 正想着心事儿婢仆便从外面带着乔氏进来了。 老太太看到乔氏就恨可这里不是亲卫巷也不是她的老宅这么些人家丑不可外扬她就不能发脾气。 撑起她的老三角眼她就用眼刀甩乔氏。 乔氏也精怪看到老太太就赶紧跪下磕头哀求说:“老太太您开恩这么大的事儿我们不过来明儿在燕京就做不得人了喜鹊她们都大了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您好歹给我们留几分颜面。” 老太太上下打量她就见她头上插的是旧款的首饰身上的衣裳也一般般人又瘦成了一把柴却挺着一个巨大的肚子整个人都失衡的晃晃悠悠。 赶巧有面生的太太进来乔氏便赶紧躲到一边低头不敢看人。 进来这位见了老太太就夸奖:“哎呦!老太太您家大曾孙那气派我们这些人围过去这通闹腾那要放到一般孩子早就吓的大哭了嘿!您家这位还真是个老爷……” 这太太满面的福气样儿却学了个大老爷半耷拉眼儿很有官威的样子笑道:“人就这样瞄瞧我们到谁怀里都这样那气派!那老爷谱儿!真就不愧是他爷的孙儿天生的丞相种子!” 听到夸奖老太太高兴极了她拉住这妇人的手就问:“您看到了啊可仁义了轻易都不待麻烦人的特安生的孩子要不是挂着尿布人家都不知道我家有人躺了!” 这妇人喜洋洋的大声说到:“可不是可不是!挤了半天才我才挤进去还没上手稀罕香都来不及香人家爷爷就站在院门口不愿意了让我们赶紧给送回去小气的~!” 这位说完就笑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东家孩子西家崽子的闲话从始至终没问乔氏是谁便找着机会出去交际去了。 等那妇人走了老太太才问身边的婆子:“这是谁啊?” 婆子道二典媳妇儿柴氏的娘家妈四奶奶干娘的大嫂子。 呦真自己人呢怪不得敢过来跟自己自在的拉闲话。 老太太如此才夸奖道:“这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婆子立刻点头招呼俩丫头过来给老太太捶腿揉肩膀要忙三天呢不敢给老太太累坏了。 乔氏捏着帕子就坐在角落看屋内这个进来了那个出去了从前在她手底下熬天气的乡下粗鄙的老太太装成那样儿又被各种贵人巴结着哄着就做梦一般。 这才几年啊? 仿佛昨日胳膊上还挂六个镯儿可你看如今人家脑袋上戴的首饰是金铺里最贵的头面点翠嵌珠宝的人家回回天天不重样儿那身上穿衣衫袄裙是她从未见过的檀色料不是料子值钱而是染坊不一样各家都有密色只给特定的富贵太太供。 甚至这老太太摆在炕下的鞋儿都是上等的针线手艺还有交领下那几颗扣儿仔细去看却是一颗颗油润玉亮的翠玉珠子……再瞄老太太那双鞋的底就雪白的显然是不必出去踩泥土的。 自己从前是个傻子么? 怎么就敢在这老太太身上动手她现在做噩梦都是她打老太太那件事被揭穿了她就被官府拿走游街了又被送到街口千刀万剐了…… 住在燕京甭管憋不憋屈?秋后观刑倒是方便的不孝子眼见着也砍了好几个了。 看看人家生了个孩子是什么日子也能想象出四房这孙子以后什么日子那必然是个娇贵的少爷奶娘都得预备八个让他吃到十六去。 出来进去也都得几十人侍奉跟随就生怕磕碰了一丁点油皮。 可自己的喜鹊呢喜鹊穿的是人家不要的旧衣老太太那个节省劲儿她可不觉着官家小姐要月月置办新衫。 自己的兰庭哥儿倒是辈分大可他上面的四个哥哥就哪个把他当成人看?家里那个小的生下来多久了亲卫巷就没有一户能想起来他们多了个小妹妹。 又想起陈四牛现在的样子乔氏就恨不得把从前的自己使劲打死算完。 她好端端的陈家媳妇儿跟那个不得好死的老陶太太混什么混?那要是个精明的她男人能跑?她要是个成事的她儿子能去边关送死? 如今别说借光了是回都回不去了她也是个做母亲的想想自己的喜鹊想想自己寄人篱下的兰庭哥儿在家不被人待见的二姐儿加上肚里这俩连着生产身体都毁了乔氏心内酸眼眶酸。 戏台那边牙板一响吉庆班子开了大戏太太小姐们便往那边瞧热闹去了郡王府这么大就难得逮住机会转悠一圈儿。 厅内安静老太太早就摸透了乔氏的心思这是嫉妒到了顶点已经要妒死的程度了。 她心里不屑都不看人的就对乔氏道:“唱了十多年大戏了你也不腻歪你若敢在人家郡王爷家的满月宴上掉一滴泪你信不信回去老四能打死你!” 乔氏瞬间又把那些眼泪憋回去了她不敢哭了这次真的闯了大祸了家里债主临门让老爷赔了人家四千多贯啊…… 陈丁香看了一圈儿热闹便脚步轻盈的从外面进屋她几步走到老太太身边低声道:“奶!我去后面看咱安儿的贺礼去了。” 这祖孙都财迷。 老太太闻言便笑着问:“都收了点啥?” 丁香便兴奋道:“呀那可数不清了这早起到现在各府都是成车拉着东西来那后面都好几屋子了昨儿我还跟我家老爷觉着我们送的那挂斤半的金锁是个东西呢哼我嫂子她干娘说今儿金锁圈都没人好意思拿出来人家是弄玉之喜今儿大多是送玉的……” 她扭脸看到暗处的乔氏便不屑的翻白眼。这两位早有积怨从前乔氏一人干翻陈家满门陈丁香区区一个晚辈在乔氏手里没少吃亏。 她跟老太太态度绝对一样不喜欢深恨却也要打个招呼就喊什么好呢? 不在祖宗祠堂有名份的妇人不能喊四嫂子她便决定喊她:“吖好稀罕……是乔氏过来了啊?咋你就空着手来的?” 乔氏而今尖酸早没了也尖酸不起了。 心里难受她也得改苦命老实人做派人家喊她乔氏不尊重她还得应着她在老陈家而今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战战兢兢扶着肚子站起来轻轻福了一礼道:“是小姑奶奶啊四奶奶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哪里敢怠慢您真真冤枉死我们了可不敢空手的他小爷爷自打知道四奶奶生了小少爷就高兴坏了还在工部找的好师傅打了一套上等木头制的小床小摇车……” 屋内传来丁香嗤嗤的笑声乔氏愕然抬头丁香却指着她对老太太笑道:“阿奶咱祖孙从前就是个傻子真就是啥也听不出来呢人家说一段话能有八百个意思您看看她多有心计怪不得从前咱俩斗不过她呢嘻!” 乔氏面色一白她仔细想想自己的话没毛病啊? 如此就小心翼翼语气带着哀求问丁香:“小姑奶奶我是个没本事的人您看在孩子们的份上过去种种莫要与我计较我真您就是借我八个胆八百个胆子我今儿都不敢说别的意思啊?” 十数位丫头无声进来把厅内被人抓的乱七八糟的几大桌又换了一套干鲜果点心蜜饯茶水又无声无息的下去。 陈丁香就端着一盏新茶晃着一双新绣鞋把兵部官僚家当家奶奶的谱摆的十足十的道:“你哪次都要把孩子放在前面我若是你以后便不提了提多了招惹厌烦便是个好孩子咱们也不愿意看了。 我这脑子依旧不好可是手下也管了点子歪瓜儿我就是没本事上面四个嫂子也是一个赛一个的人精儿乔氏你这番话这些动作也许并非本意也想讨好咱们可你坏人做习惯了你就成不了个好的。” 乔氏惊愕抬头扶着肚子哀求:“小姑奶奶?” 陈丁香笑:“哎呀说来说去外面都把咱看做一家人你好坏我们管不了偏偏你一出错便是我们陈家满门的错啧~!乔氏你喊我小姑奶奶不过就是想当着人显你柔弱大着肚子可怜巴巴还要跟我个晚辈施礼就衬的我越发没有个礼数?” 乔氏摇头如拨浪鼓真心没这样想她也搞不懂为啥自己要这样做? 陈丁香不在意:“你白做样儿了在这儿没人在意你是谁其实你就是个没脑子的往来相处的也没脑子吧?你想显摆你男人在工部还是个爷儿还能用朝廷的料子给家里置办上等的物件那就是有本事的人。 呸!乔氏快藏了你的小心思吧进这个郡王府出来进去谁认你家是娃儿的小爷爷还是小奶奶?又谁在意你个工部芝麻绿豆官儿! 能把从差事里贪污这件事说的这般理直气壮我四叔找了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德缺多了不必等下辈子他就有了报应……” 乔氏被陈丁香一番话损的恍恍惚惚竟是错了么?可她从前呆的地方她若这般说不是人人羡慕么?往日她不是露出一点老爷的本事能耐周围便有人上来巴结簇拥么? 其实都在变今儿从早上到现在人老太太炫耀什么了?最起码她也知道我不太会说话办事我就装个糊涂甭给孩子们闯祸。 老太太看乔氏面露惊容便吩咐人扶起她赶紧送她走。 这位手段小家子气甭这么大喜的日子给人再添点堵? 等乔氏被人扶走陈丁香才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笑道:“阿奶您说我从前为啥怕这样的人?” 老太太拍怕她:“能为啥从前咱娘俩没人管呗这老陈家有一个算一个连你四哥在内你就数数有点事儿能依靠谁吧?” 陈丁香失笑:“果真就一个都靠不上找嫂子们就一找一个准儿……” 石婆子在侧门旮旯接到自己家太太她看了一眼出来进去的低等婢仆又想想亲卫巷那些人。 扶着自己家太太上了车她便哭了起来:“太太这不是欺负人么?您好歹是个长辈给她陈家生儿育女谁家妇人怀着身上成夜动针线为了今儿这一场您缝斗篷缝的手指头都肿了……” 可乔氏却不听她说什么反正翻来覆去就这些话了她就攀爬在车窗上往外看她们走了好大一段路依旧有体面府邸的车队缓慢的往郡王府走。 乔氏忽然说了一句:“咱……咱回庆丰吧!” 正在哭的石婆子闻言一愣看着自己家可怜的太太说:“您您说什么?” 乔氏确定道:“回庆丰城回泉后街我要读书明礼我得换个活法……” 石婆子磕磕巴巴的问:“太太您您咋了啊?泉后街咱那宅子早就卖了啊?您回不去了。” 可乔氏却摸着肚子眼神里发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道:“回不去也得回!没有泉后街的买屋钱儿泉前街也成你莫担心我还有点私房……” 她住了话看看外面的车夫小声道:“你是没有看到老太太丁香如今的样子人家是越来越上可我这日子是下山呢马上就骨碌到悬崖下面的死地了……” 石婆子呸呸两声:“太太说啥不吉利的啥死地不死地的?” 可乔氏却不理她只自顾自道:“我如今就在死地指望那懦弱的给我顶天立地快算了得回呢!我这辈子什么都耽误了从前的我保不住亲生的也得罪了……可我好歹也是个做娘的人家十贯钱买来的现在却住在王府可我生的这些呢就一个个的成了庶出子……” 石婆子震惊:“不不是您跟老爷在衙门有记录的咋就是庶出?” 乔氏不与她细说这些这就是个糊涂的可怜她却无人可用只能拍拍她肩膀道:“咱下月就回去没住的地儿咱就租房我的孩儿以后要念三礼学堂的书要与本家兄弟姐妹一处长大他们的爹是靠不住的至于我……我就花上半世!” 乔氏咬牙切齿双目冒火的对着车外低吼道:“就是将我身上的肉片成片儿我也得给我的孩儿们争一个孝妇之子的名声谁还不是拿钱买来的!我可比她贵多了!” 【初出茅庐】 139、第 139 章 自安儿出生, 眨巴眼儿百日总算能抱出去, 却又是腊月了。 陈大胜依旧没回来, 倒是开始往家里捎东西, 有异邦的香料首饰羊毛毯子还有陈大胜给他儿子预备的一些家当。 七茜儿也是头回见成堆的宝石。 看样子人家在边城过的不错, 一时半会子也回不来说是顺利的话最早明年六月。 爹不提陈大胜现在在做什么七茜儿也不问倒是阿奶开始揪心唠叨了几句, 直到那些人开始往家里送东西知道人没事儿, 她便也不提了。 就半月前, 婆子悄悄跟七茜儿说, 老太太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些外邦的金饼儿, 炼化打了五个大金镯头藏起来了。 没旁个地方她那炕柜。 今年庄子里没啥收入歇地呢, 倒是庄子栽的第一批果树收成不错收了几百斤果子。可别小看这几百斤头回挂果这就不错了。 七茜儿把这批果子制成了蜜饯, 结果天气一冷便招惹了成群的孩子来家。 这生崽子扎堆儿头一个是闺女亲卫巷就开了三年花直到谢六好带着谢析木来这亲卫巷又开始扎堆生小子。 陈大胜家起一连串童金台家崔二典家陈大义家陈大勇家各添一子。 都是年轻力壮的小夫妻住在这这边几乎隔三差五的三生日十五天满月宴挂灯祈福再等个十五六年这嫁闺女娶媳妇依旧得扎堆来。 入腊月头一日佘青岭便在家带着儿媳妇办了个仪式给他大孙子在祠堂挂起一盏灯笼这盏灯笼入正月点燃要亮到正月十五直至安儿成丁才会取下来。 生几个小子家里就得挂几个灯笼。 “今年还不错好歹家里也衬几盏灯笼了不像去年郭杨来家找好蜡我就觉着她眼神儿不对啧就她有个孙儿?好像咱往后不生了一般茜儿?你说丁香这月能躺个什么?” 老太太拿着剪好的补丁边说边往孙儿的小袄打。 老人家说话么自然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七茜儿也拿着件小斗篷左右看看再往不起眼的地方上打补丁:“她就是生十个丫头崔佑还敢欺负她怎地?” 老太太抬眼翻她:“那也不能欺负人家老爷们家里吃不开那外面也没人看的起你你们这几个做嫂子的都注意点儿看都把她惯成个霸王了这是坐月子呢不坐月子成天就带个孩崽子娘家混吃混喝太不像话……” 老人家的想法里吃多少穿多少都是天注定的人就不能太圆满安儿命好有好奶好爷好爹好娘吃喝不愁的她就怕这孩子养不住给人家天上收回去。 后来还是七茜儿想的办法找辛伯寻了那六十岁以上的老丐拿新衣裳换人家身上的破衣裳。 这好人活过六十都是个大岁数何况乞丐如此衣裳到手也没几件主要是从辛伯身上往下扒的回家再把衣裳洗干净裁成小布块往安儿袄子上缝算作每天穿叫花子衣裳的。 这样老天爷才能看你家孩子顺眼点儿。 这娘俩正说的好就听丫头说六爷来了。 六爷是谁?陈大胜算作老四常连芳老五谢六好恰巧就是老六。 这是家里摆了香案老太太承认的孙子跟老刀们那种又不一样陈家的干孙也是陈大义陈大勇他们承认的弟弟。 老刀就只能是陈大胜一个人的弟弟。 谢六好穿着官服怀里里三层外三层裹着个谢析木进屋。 老太太见他就发愁接过孩子就骂:“哪家孩子不见风?十月那会儿你就开始捂着哎呦可怜的……来来奶奶的根奴儿跟你小爹这苦受的……” 谢析木乳名根奴。 甭看这是外来的孩子人家入住亲卫巷具有神异第一天就引了安儿来自他开始这亲卫巷就开始生儿子如此就没有不喜欢他的甭看咱是个没爹没娘的崽儿。 老太太手脚快三下两下就把孩子身上的东西个扒拉下来一看嘿嘿!可不就是一脑袋汗。 谢六好挨骂习惯了就讪讪笑着说:“给您送来带几日我衙门里忙这些日子大概许回不来。” 七茜儿抬眼看他:“周无咎呢?” 谢六好苦笑:“这次折了两个执令总令主就抽了不少人过去谁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他年纪轻轻做了分令什么都是头回做就难免手忙脚乱。从前有周无咎帮衬还好可他们俩算作辛伯的记名子弟那就是走遍天下也不缺情报谢六好孟鼎臣不敢碰就调走了周无咎。 七茜儿不愿意谢六好卷进燕京的九思堂便对他说:“你让辛伯要人去就说你离不得人见天燕京里混什么混。” 陈大胜往京里送几封信每次都要问谢六好如何根奴儿如何?好歹那谢五好是九思堂的人哦人死了茶就凉? 就没有见九思堂的管事人往这边送过东西一文钱都没有见过。 再者爹也说了九思堂那个孟鼎臣是个有想头的还是远着些好。 谢六好憨憨的笑笑看已经在炕上打滚的根奴又跟阿奶嫂子行了礼匆忙离去。 等到谢六好走了老太太才对七茜儿道:“那么大的小伙子你管他衙门里的事情作甚?以后我若在你不能当着我说他知道不?” 七茜儿陪着笑道:“您也没少说他啊?这不是您大孙子不在家么……” “那你能跟我一样?我是谁你是谁……” “不不不不不不……” 正说着获得自由的根奴儿就在边上开始插嘴这娃有趣快两岁了不会喊人说的最多的就是不不不不……啥也是不就连喊七茜儿都是不不。 七茜儿探头看过去人家正趴在炕柜边上嘴里不不不正探着小手往顶上摸。 老太太笑了怕扎到孩子就赶紧收了针线簸箩爬到根奴身边笑骂:“臭小子心里机灵着呢你咋啥也知道呢?还不不不你也知道这是你娘放甜甜的地方啊……哎呦给我大曾孙拿蜜饯儿甜甜嘴儿……” 她摸下一块蜜饯掰了一点点给根奴儿啃。 根奴留着寸长的哈喇子在嘴里裹。 亲卫巷什么水土这孩子来了几个月就干净白胖起来这一白胖就是老太太们眼里最好的孩子了。 他如今得喊七茜儿娘喊陈大胜爹至于那个干陈家不许人提就当亲生的养。 将孩子抱进怀窝七茜儿便扒拉了孩子的布袜提起他的脚丫子看脚丫缝恩这一看果然就有黑泥儿是均均匀匀一个窝窝一坨坨。 根奴觉着娘在逗他小脚痒痒的不成就咯咯笑又是寸长哈喇子往下掉。 七茜儿提着小脚丫怼到老太太脸前说:“您闻闻也不知道知道人家那儿来的自信还能把孩子养活好?再给他养着开春往这里丢个豆能生八窝豆苗儿……” 老太太满面嫌弃的低头一闻就哈哈笑着说:“呦酸的!”说完又拿脑袋顶着根奴儿的额头道:“明儿你娘制饭就拿你的臭脚丫儿添味儿……好不好啊?” 谢六好那小子只要在家就绝对不许旁人带他哥哥的孩子。 被人爱的孩子总是活泼的根奴儿嘎嘎乐就把睡在一边的安儿闹醒了。 “不不不不不……” 弟弟一哭做哥哥的很是着急就指着那边的小木摇篮说了一大串不提示大家好歹抱抱吧那边的都哭了。 七茜儿赶紧把孩子抱了起来这胖孩子是个急嘴醒了就找东西吃哭的就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般。 七茜儿赶紧撩开衣裳喂人家人家就便边便边泣吃了一个半奶七茜儿便觉肚子热乎乎的她也不敢动一摸果然是湿了。 老太太看的心满意足:“哎呦真是有了就会养养下就能长这一天一个样儿我还以为我的见天守着你嘿可比她们几个强咱这条巷子要说抓孩子就你抓的最好最壮实。” 安儿现在能听到声音也吃了饱就吃两口看看他祖奶奶。 他不吃他祖奶奶就着急陪着笑对他说:“看我做啥?人不大你操心的多赶紧吃你的甭给你娘剩个一口半口的好便宜了你哥去……” 人家根奴才不稀罕就伸出小手不不不不不…… 七茜儿笑眯眯的不说话用空着的那只手摸孩子头顶的小软毛一下一下慈爱极了。 而她的安儿就一边吃一边看自己的娘都不带眨眼的。 她们母子情深老太太就看的欣慰表面上是一样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这心里谁都越不过安儿去。 吃饱了奶水下面的婆子便端着泡了几粒花椒的水盆进了屋。 七茜儿养的孩子干净凭哪次换尿布都要给安儿做个简单的清洗。 她在这边亲手给孩子洗腚根奴儿便抱着自己的小脚闻了闻凑过来也把小脚伸到七茜儿面前眼巴巴的又说一串不不…… 老太太笑疯了都:“哪儿都不能缺了人家赶紧给洗吧白做人家娘呢。” 就这样祖孙俩一个侍奉大的洗脚一个就侍奉小的洗屁屁正人间和乐外面就奔命一般跑进一群孩子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婢仆。 这是从常连芳那个花园子野回来了。 喜鹊牵着兰庭哥儿跑在最前面大忠大义大勇童金台马二姑孟万全家的长女外加几个不知道谁家的孩崽子。 人大勇家的黑丫头穿着一身小缎子袄儿已经祸祸的蓬头垢面手里还提着一根棍儿。 这丫头进门便往地上敲老太太攀在炕沿劈手夺了这棍儿扭脸骂下面的婆子。 那婆子跑的浑身都冒白烟跟要升仙了般。 “这是家里的小姐?这是街上讨饭的!讨饭的都不这样!这这是哪弄的棍儿呦?” “回回老太太话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就低头喘口气小姐就握手里了……” 怕惊俩小的七茜儿便赶紧护住孩子老太太无奈只能在炕上站起来攀到坑柜顶取下个匣子挨个给这帮讨吃鬼分点心分蜜饯。 这群混世魔王来这屋也没有别的想头就他们婶婶炕柜上的那个匣子呗好吃的永远是满的啥时候来了都有想吃就给。 有关这个匣子多少年后孩子们长大了只要回忆老家脑袋里第一幅是这条巷子第二幅画面就是婶婶炕柜上的匣子。 给自己巷子的老太太倒是愿意可后面那几个生的死丑的又是谁家的? 呃……至多给半块多一口都没有。 这偏心眼也是偏的不遮掩了。 孩子们得了吃的又呼啦啦往外冲老太太就趴在窗户根儿喊:“都跟紧点儿啊别给人磕着这是去哪儿啊?这眼瞅着要下雪了都冷这样别迎风吃东西啊好肚里难受……” 她喊完不放心跟兔儿般几十岁的人那叫个灵巧蹭蹭俩下就爬下炕也不必人扶着就自己趿拉上鞋带着一群人就奔出去了一边还一边骂:“这一个个的也算是体面人家的小姐少爷了咋就不能长点心谁家这样养孩子那乡下人也不这样啊这眼见下雪了还放这帮野人在外面游……” 她也不找孩子是挨家挨户数落做爹做娘的去。 自打见了大曾孙这位就返老还童了。 没人的时候还跟七茜儿唠叨我明年买点荒地就只给我大曾孙。 等老太太跑出去七茜儿这才把安儿从怀里直着抱起来拍着后背问丫头们:“今儿也奇了往日爹早就派了人在门口守着这会子正好玩呢怎么不见来人?” 吉祥家的闻言就从屋外进来挥手打发走丫头们看安全了这才跟七茜儿道:“奶奶老太爷宫里去了天不亮就给叫走了。” 七茜儿脑门紧绷了下盯着吉祥家问:“这会儿?这都腊月了。” 吉祥家点头:“哎是腊月了天就凉了今年格外冷老人家都不太好熬着咱老太太今年提的四品诰命霞帔还缺了几针才将奴婢也吩咐针线房了单只给老太太做新的。 奶奶咱老太太各色礼节上的衣裳可不敢缺着呢粗的细的都得有那细的还好说就怕临时有事儿粗的圆领衣衫没给预备就失礼了正让她们这几日赶工呢没得马上急用了咱老太太穿旧的去……” 吉祥家眼神不对七茜儿一看便懂。 聪明人说话也不用明说她呆坐许久却开口吩咐人把老太太搭配诰命的首饰耳坠拿来。 吉祥家听命去了一会儿便取了一托盘耳坠过来七茜儿眼睛在二十多对耳坠上看了一圈便挑了一副造型古怪的素银耳坠指着耳钉后面的银针对吉祥家道:“你赶紧去庆丰的银铺使铁料打就照着这个款式打十套回来这后面的勾针要打成长钩子。” 吉祥家点头捧着那素银耳钉出去七茜儿又命人拉半车酱菜进城找她干娘就说她身上有些不利索请干娘过来一下。 柴氏晚夕才到进门便着急问:“这是哪儿不利索啊?你这孩子也是家里养着一大帮子人偏偏自己抓这孩子明儿你腰累坏了到老有你的好果子吃!” 安儿到底醒的功夫短这会子又睡了才是可不管他睡不睡上去就香了几下大肆夸奖了一番份量。 等到夸完安儿柴氏又把根奴抱在怀里亲根奴不跟她她就嫌弃的点点人家脑门。 七茜儿打发了婢仆这才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干娘小花儿这几日没回来。” 柴氏脸色一白七茜儿赶紧道:“您甭慌不干他的事儿是今早我爹也被喊进宫了。” 柴氏眼睛转转叹息了一声这位也立刻明白了。 七茜儿便道:“我就想着……大概许今年咱能省几个了我这里还好说品级也不到呢亲卫巷子就老太太一个过了四品她是肯定要去的就从我爹那头数她是干亲家面儿跟那边是实在亲戚便是有恩怨也不能给人挑理去我才过百天儿说的过去可老太太一个人去?我这心就属实不安了。” 柴氏神色有些恍惚似哭非哭的半天没吭气。 七茜儿不打搅她就接了婢仆送来的肉粥一勺一勺的喂根奴。 “人家这辈子吖从就没有屈从过任何人一直就随着本心活着那世上人若是提哪个女子活的好要先说个子孙满堂可她这辈子甭说子孙满堂了就她一个人直愣愣的迎着天地风立到现在哎~她也不大呢这心上怕是住着高山呢比你们老太太还小几岁的……” 七茜儿笑笑唤了婆子让把根奴抱出去让她们陪着西屋玩耍消消食儿。 等人走了她这才取了盘子取了一只有长挂钩的耳坠对干娘说:“旁的我也放心只是我们家老太太您也清楚现下才会出脸旁人家坐坐只这一进去连着三日您不知道我们老太太过去颠簸了几年就养出个好毛病……” 柴氏本难受呢闻言便惊讶问:“毛病?那既然老太太身上不利索就进去报个病啊。” 七茜儿为难的摇头期期艾艾的跟柴氏说:“干娘没法报亲卫巷躲不了这一遭儿阿奶那病不是病的她就是从前逃难就练了个被破驴车颠起三尺高落下照样打呼噜说梦话的神功。 人家老太太那呼噜震天响的有时候站在街里都能听到……人是站着坐着都能睡着合眼随即就说梦话还都说的是逃难路上那点事儿一会子跑吧一会子上吧一会子给我留点……” 她这番话就把本来挺难受的柴氏给逗乐了。 柴氏笑了好大一通抹着眼泪指着七茜儿拿着的那耳坠说:“你阿奶是个本事人这老来觉好是几辈子的福分你从哪儿知道这个花套的?让人给你阿奶做了没?” 这命妇出来进去都有礼节上的小花俏为了练出来个好仪态就得在首饰上动手脚如禁步如这种钩子耳坠。 皇家丧礼自然不敢戴金银就将铁料耳坠钩子打两倍长后面弯出寸长带尖头的钩立在耳后给贵人守灵哭灵防治瞌睡用的。 往日出大的官方聚会也得带这种钩子戴了它还不能左顾右盼。 这种只要脑袋低到一定的程度那尖尖入肉就是一个激灵。 七茜儿伸出手:“做了十副我就想着您干儿以后也不止四品出息索性我就多预备点儿咱这亲卫巷我看个顶个都不差什么您说是吧?” 看干闺女骄傲骄矜的样儿柴氏心里爱抬手就在她月子里养出来的脸蛋肉上捏了一下:“哎呦你咋不是我亲闺女呢!得了老太太就交给我我自己就是不睡我也保她。” 听柴氏保证了七茜儿才松了一口气道:“您见过那位啊?” 柴氏点头:“见过啊熟挺好的老人家。从前咱邵商那一派谁家命妇没有得过她老人家的接济不瞒你咱小花儿有次受伤后有追兵行军又急老太太就命人把连芳搁她车上人老太太坐着睡了三天……” 又小心翼翼看看左右柴氏就贴着七茜儿的耳朵说:“大部分老臣都跟人家亲不是这样二老太太凭着那藤缠树的韧劲勒都勒死她了她坐在那儿一天二老太太就不敢回去。” 七茜儿最佩服这样的女人听了便赞叹:“若是能像人家一般活着那也不白活了。” 柴氏却无奈摇头道:“可惜啊娘家不争气跟那谭家一样旁人的娘家是依靠他们家到好三不五时就给找点事儿过去甭管多大情谊自你爹起也架不住这一刀子一刀子的片肉啊哎早晚就是个空空的骨头架子啥也没了!我的儿你不知道那郑家当初也不这样啊咋就见到富贵就变了种了……” 大梁宫内郑太后瘦的就剩挂皮她用最后的力气抓住武帝杨藻一只手指着跪在当地的郑阿蛮又指指皇爷的大公主杨令瑶说:“阿阿蛮……尚尚尚主!” 郑阿蛮面色苍白的猛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郑太后才刚要说些什么他身后的阿爷却立刻按着他的脑袋磕了下去…… 这一年郑阿蛮二十二岁大公主杨令瑶十一岁…… 【初出茅庐】 140、第 140 章 青雀庵内, 头裹孝髻, 身着麻衣的胖妇人正在一块牌位前认真的念诵经文, 虔诚的超度亡魂。 每天九十九遍《白衣观音经》就是这十多日来的功课。 郑太后薨之后, 这位就是大梁最虔诚最心无旁骛的诵经人了。 江太后要念经作为私下里早就被皇室洗了一遍的青雀庵上下自然也是虔诚的跟江太后一起念诵。 超度便超度, 反正平日做功课也是这样的可自打前日江太后露出要出家的意愿这庵堂的尼师便个个大祸临头经文难免就念不到心里去了。 若说心计若说眼色江太后不输任何人, 她能从尼师们的经文声里听出不虔诚。 便轻轻合起面前的经书她双手合十的唤过邱乐吩咐道:“让尼师们回去吧, 明日只我自己念便好, 她们心里有事, 就是念上千遍, 也抵不住我念一遍的功效。” 邱太监道了一声是不出去却小心翼翼道:“老祖宗, 宫里来人了。” 江太后表情淡漠问了一句:“谁呀?” 邱太监看着江太后小心翼翼道:“景福堂。” 大梁后宫从皇后到几位主殿娘娘都有属于自己的私印萧贵妃那枚叫做景福堂, 皇后下懿旨那枚除了皇后宝印之外还有一枚寿安堂。 江太后常年在外面住着偶尔还会下山与烧香团的姐妹儿住上一段时日这说话不方便也不能一口一个皇后贵妃什么的如此在外便以私印称呼。 江太后不愿意见萧贵妃包括她最爱的亲生儿子孙子她都不惦记从此也不愿意见了。 人家死了死前把身后事安排的明明白白除了为后辈血脉求了一门婚事便什么都舍了。 无欲无求到江太后万念俱灰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到底在争什么? 人家不把老都督放在眼里要求自己独葬也不把权势放在眼里生前财皆悄悄卖了给皇爷做了军资直到她断气后皇儿才发现他的母亲没有余财一贯钱都没有。 甚至那个太后位置她都不要了要求以一般嫔妃的方式葬了自己。 这就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空出来的大梁宫她回去么?回不去了! 偏她死了皇儿便看她什么都是好的。 前几日倒是有宗里的老人过来劝说这辈子就再委屈一回便她是皇帝生母这也是有礼要守的她该在人家面前持妾礼……最后送一送吧。 江太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十五天那边才觉察她这个皇帝生母也有了事儿。 大概还会如从前一般私下里嘀咕自己不上台面不懂事吧! 江太后对邱太监道:“让她回去。” 邱太监磕头:“可是娘娘若是不想走呢?” 江太后淡笑道:“你跟她说人家这辈子就死一次也就最后这孝可以尽了她来不来无关紧要!我总也是个不听劝人家都在前面哭灵独独缺了她算什么事儿?又何苦把刀子送到旁人手里?跟她说回去吧好歹一场婆媳有始有终方是最好。” 邱太监出去片刻回来禀报景福堂回去了。 江太后念了一声佛再次翻开经文虔诚的开始念诵。 老祖宗几乎自我惩罚的在折磨自己+就把邱太监急的团团转那按照往日的习惯他早就跑回宫里送信了他不顶用人家老祖宗的亲儿子可是天下之主……又给他嫡母郑太后守灵呢谁又敢惊动? 怕就怕陛下半月后从皇陵回来老祖宗已经落发出家了。 邱乐伺候了江太后这么些年了太后是真心想出家还是随口说说吓唬人他是最清楚的…… 就怕陛下回来一怒之下不会涉及尼师们自己这个首领太监怕就是不好过了啊。 邱太监站在庵堂外面急的团团转该当说自打郑太后死了他团团转了十五天了。 今儿是郑太后起灵日子他的魂魄也有一种被起了的感觉就简直不得活了。 晌午尼师送进去一碗薄粥一条咸菜。 佛家讲究食存五观老祖宗不让往里多送十五天了也靠这些东西续命呢。 想想老太后的年纪再看看那斋饭邱乐想也不必等皇爷从皇陵回来了再这么下去这个月怕是大梁会折损两位太后了。 许是在佛前许是跟着老太后拜神仙多了邱乐心里讲究多他起了一点恶念想想不对便回身对着庙宇磕头对着自己脸左右开弓开始打巴掌。 正打的痛快就听到身后有人诧异的用略嘶哑的声调问:“呦这不是邱管事的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在庙门口大巴掌抽自己?” 这一刻邱太监焦躁无助的内心仿若是吹到了春风他满面惊喜的回头看着婢仆扶上来有些憔悴的陈家老太太。 是呀怎么忘记这一尊菩萨了?老祖宗便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却不包括这位呢。 两行眼泪刷的就从这老太监橘子皮般的沟壑上冲刷下来他蹦起来迎接过去道:“哎呦菩萨保佑!老老祖宗哎!您老人家怎么来这儿了?不是命妇都去送那位了么?” 老太太扶着一月的手表情颇为骄傲的说:“可不就是去送了这小半月把老身累的得亏皇爷怜贫惜老起灵那会子下了圣旨说为给老太后积福凡持杖的老人家就都可以回去了。” 邱太监点点头奇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那那您咋不回家歇着去?” 老太太奇怪的看看邱太监这老鳖孙甭看是个管事的往常那鼻窟窿就恨不得仰着接雨水了。 今儿咋这样?从前她也没少撅他今儿照撅。 老太太摇头一脸你是个傻子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道:“回家?这会子谁敢回家?甭说别的地方我亲卫巷子多少崽子不满三周岁根都没稳住呢从那么大的丧事回来人老太后归天呢谁知道要带走多少文臣武将小鬼前面探路去?我还回家看你人模狗样的咋啥人间道理都不懂呢?巴掌挨少了……” 邱太监今日极乖顺扶着老太太往里走等入了庵堂还不许人家老太太自己固定的禅房休息去非要带老太太去她老姐姐那边坐坐。 老太太挣开邱太监的手拿起自己的杖就敲了上去骂道:“好大胆子我去哪儿还用你管着?” 这几天人家也是台面上跪过哭过的人了那前后左右都是超品命妇大家哭将起来就咱老太太那词儿一串一串的她心里有十本苦经不敢在家哭怕儿孙亡灵看到不肯投胎。 现下好了可算给她逮到机会了那就撕心裂肺的嚎吧诉说吧她悲怆起来能感染的周围男男女女跟她天崩地裂的一起嚎啕。 起先人家是后面哭的后来好些贵妇嗓子嘶哑老太太便莫名成了人才被人恭敬的扶到前面领哭去了。 真出一回大风头皇爷还连着赐给饭食生怕把陈家老太太累坏了。 老太太拿着的这根拐杖乃是御赐她打邱太监就得跪着受挨了几下后邱太监苦求道:“老太太求求您劝劝我家老祖宗吧她她老人家非要出家呢……” 老太太愣怔眼睛瞪的溜圆。 邱太监眼睛使劲睁着使劲点头:“真要出家呢。” 江太后吃了斋饭小歇一会继续念经却听到外面忽有人嘶哑的喊她:“哎呦~老姐姐这些天给你老妹子我累的快开门!就可怜可怜我吧……” 这声调熟的很江太后关系圈子小江妹妹是她少有发自内心喜欢的人。 便是如此她依旧认真念完经文合上经书这才站起来开门。 “这是咋了让我可怜……呦怎么瘦成这个样儿?你这嗓子也劈了呢?” “呀!老姐姐几日不见你咋成了柴火棍儿了?” 这两位一起说话开口便是心疼对方说完静默又一起笑了起来。 老太太笑完探头闻闻香堂的味道就摇头哀求道:“老姐姐我这十五天就成日子被这香火熏着您好歹出来陪我透个气容我吃个舒服饭成不成?” 那有啥不成的也不看是谁求着自己。 江太后自然点头特顺畅的就迈出十五天不出的佛堂跟着老太太去了一边儿斋堂安静不吭气的人家给上了两套斋饭这端上来了能不吃么? 身边又有个狼吞虎咽最会吃的江太后被迫又吃了点主要一点都不敢剩着。 俩老太太吃了斋饭老太太又拉着她去了个烧大炕的屋子歇着待半躺下人家也不问老姐姐为什么要出家为尼便开始吹牛皮。 “嘿!一样是死人家那可不是白死啊是喘口气的都给惊动了那人数不清的那人……灵前这么大的长明灯铺了一大片啊数不清啊……到底是皇家有钱儿!伺候灯都伺候的好呢我就悄悄盯着几盏看就想着那么一大片呢他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嘿!真人精扎堆儿了只要剩半指灯油也不知道从哪儿就出来几个小太监就悄悄给补上了真的丁点人家都不待错的啧啧啧……皇后这家管的好可真贤惠啊!从前我觉着咱家七茜儿最能嘿嘿回去我得把这事说说好好臊她一下死丫头那嘴不饶人的……” 江太后挺想知道这个热闹的她也不能回去看旁人也不会跟她说这样的闲话这一听就听进去了。 她故作不在意道:“那还还挺好的也不算白死了……” 老太太般过软垫给她垫在后腰扶她舒服的躺下之后才开始翻白眼儿。 “老姐姐你这话说的啥叫挺好菩萨面前不妄言我到也觉着多活一日是一日死了谁苦了谁如今倒是威风死人~哪儿知道去?那都是给活人看的。 好家伙几百人跟那哭嚎这话您出去不敢跟旁人说我就觉着吧……哼那老人家是个可怜人连我算在内就没有个真心实意给她掉眼泪的人……” 江太后惊愕:“不会吧老太后心思端正不提在燕京从前在邵商得过她庇护的人不知凡几如何没人真心哭泣?” 老太太可不惯着她在她眼里这就是个贴心的老姐姐她肚子里的话都能说的姐姐。 她拍拍江太后腿说:“嘿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身边好几个帕子上抹东西的大冷天的灵堂就那几眼火真又冷又潮气那罪受的就是心里有哀伤也给逼回去了哎…… 她郑家人我都看一般般你还指望外人真心实意的哭?我那干亲家指给我看就帕子上抹生姜那几个?嘿呦没良心的黑心贼啧~连个骨血都是抱旁人的心不剖在菩萨面前给她老人家法眼看你知道黑的红的?是吧?” 江太后手指抽动眼角便红了。 老太太看她哭了就赶忙给她擦泪道:“呦呦姐你看你这是多大心事儿啊?这世上若心软的人考状元你必是个头名人家是可怜可你没看到人家那陪葬呢……” 老太太放开自己的手臂用极其夸张的语调道:“我我他妈的呸!这话您当没听到!从前听我茜儿说给我穿十三层我就觉着当下死了都值了好么人家老太后睡在金子玉器堆儿里有瓷器一屋子钱儿一屋子!绫罗绸缎各是各的一屋子人家睡的那不是坟啊人家地下睡的是个大镇子啊哪像咱随死随挖坑提着脚丢进去都要感谢老天爷赏了我个窟窿眼儿……” 老太太被她逗的又哭又笑抓住她的手就拍了两下道:“哪有你这样说的这又是想起她们了?” 老太太却摇头:“没有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我就哭了她们十五天了可算舒服死我了!” 江太后看看屋外咳嗽了一声才指着老太太笑骂:“说话不注意。” 老太太不在意:“这不跟你身边么?我家茜儿说的好多活几年咱不缺吃不缺喝就甭咳……对吧吃到肚里穿到身上那死了也不悔老姐姐您说对吧?” 江太后却笑着说:“一人一个样儿呢。” 老太太瞪眼抬杠:“不可能吃喝这件事上人跟人总是一样的也就是您……成日子庙里呆着就想的多了。” 江太后翻白眼:“你可在菩萨屋檐下这么大年纪了咋就什么话都说呢?” 老太太不承认:“我没说啥啊我对菩萨很诚实菩萨最爱我诚实我就是想吧……我今儿在车上问这灵都出去咋没有抬陪葬的人家就笑我说早放皇陵里了我这才知道这人间大富贵那是不同的可死跟死总是一样的吧? 再富贵旁人都知道哦就她不知道……人都死了呢啥也不知道了呢。 我家茜儿说的好那老太太生前为了皇爷是四处操持等到皇爷登基做了圣明天子人家也依旧要操心她还想管事儿。 这人两只眼睛一张嘴你能看到多少东西装在心里看太多可把自己像是灯油一般耗干了何苦喽您说是吧……老姐姐?就想啥呢?” 老太太总能把江太后说住了她从前见识不多后来也是被人家杨家养着生孩子的。 顺从顺服是她一辈子要遵循的东西一生最大的反抗也只是我打不过你我走了不见你了好不好? 听到老太太喊她江太后这才从沉思里醒来她就拉着老太太的手说:“妹啊咱姐俩出去走走呗?” 老太太笑笑坐起来点头说:“成那就走走……” 雪后的青雀庵四处被无名氏打扫的干干净净。 两个老太太互相扶着在菩萨面前说着心里话。 “妹啊。” “哎姐啊你这心事大了吧?” “啊恩……这几日我就觉着……这辈子我咋总是输呢怎么就连生死这件事上我都输了我就憋屈难受啊就想一了百了啊……” 老太太拉住江太后手无声拍拍。 “死了有什么用呢?最没用了老姐姐什么输了赢了?没用!钱儿落袋叮当脆响这是真的其余狗屁不是我媳妇儿还有那些女子的事儿记得吧?” “阿弥陀佛记的记的……” “就死在路边眼睛睁着身子晾着活人的羞臊跟死人没关系那骨血的不是骨血的为了活下去是哭都不敢哭争都不敢争那才叫个难受呢。 不是我说您在意那点真就没啥了不得的……我从前跟我的丁香去打扫战场凭哪次不是几千的壮劳力躺着那老兵过去偶尔看到个没断气的还得补一刀人都不当人了…… 那都是一个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我那会就想这也是娘身上的肉孩子趴门头等着的爹回不去了……死了就没了可我得活着我得过了那个冬啊咋办?他是谁的什么跟我又有啥关系?倒是他身上的那套厚袄子血淋淋我得扒下来暖自己……顾着自己吧谁都是假的。” 江太后看看老太太又念一声佛跟她继续往前走了一会方说:“过几日咱给这些孤魂野鬼办场法事吧。” 老太太连连点头:“该着该着我这从前也有孽债我得做点好事这辈子就是这样苦了好歹我能求个下辈子啊菩萨在那看着呢对吧?” 江太后看看身后的大殿笑着点头:“是啊求个好下辈子脱身成个男人早点读书早点离开家看看这人世有多大。” 老太太拍手:“那可得加倍努力了老姐姐我家茜儿说这冬日里老幼难熬旧城那些乞丐不好过了……咱俩老太太这能吃多少?喝多少?我就想啊我以前也是魔障了就跟过去的那些气事儿啊我就翻来覆去纠缠不清后我想啊人家早忘了! 你半截子入土的老婆子吃点硬的你都没那牙口!那不孝顺的也就不孝顺了!你能如何?他想忘记你就有千条道理顶着你你想求的你求不到哭死你能如何……好的恶的……” 老太太拉住江太后的手笑着说:“咱就交给菩萨随它老人家自在安排咱俩成么就成不成啊?” 江太后看看山下白茫茫一片后她虔诚给天地跪下对这个人世发了她从此普度众生救助孤老的菩提心。 只那大梁宫她到死都没有回去了。 【初出茅庐】 141、第 141 章 国孝期间, 这年自然是没法过的, 倒是大年三十起, 老太太跟那位青雀庵的老祖宗, 在庆丰城外义亭搭了十数个粥棚就火眼不灭的在那边行善积德。 那按照一般的家户是不敢这样长期的明目张胆施粥的小户没钱, 大户怕落个买名之嫌。 可这是青雀庵的尼师就没什么了。 老太太在外面玩的开心反正也不过年人家就索性不归家了在义亭那边成日子提个饭勺给贫寒人打粥呢, 她自己劳累不要紧烧香团的姐妹就一个没跑, 甚至张婉如她娘董氏, 都带着家的婢仆跟过去出钱又出力去了。 如此这庆丰府周遭的乞丐, 还有贫寒户口今年是享福了, 有东西吃有烤火的地方那辛伯的担子就轻省点儿。 “若是早知道有如今的好日子, 老头子我前朝就带人反了。” 七茜儿嘲笑他:“可算了凭您脚下润了三斤油的劲儿还造反去?” “嘿, 你这妮子这话说的谁还没有个年轻力壮的时候甭看老头子这样年轻那会也是很能折腾的你要不信就出去打听打听丐帮老辛从前可是活招牌哪像现在啊新朝出来这茬甭说给你施礼远远见了绕道走!少调失教的哎……” 辛伯蹲在屋子角落与七茜儿闲话主要今冬好过加上去岁娘娘庙会捞了一笔他就能四处走个亲戚。 老爷子年纪大了牵挂的人也不多临老跟七茜儿谢六好周无咎结了个好缘法又凭着七茜儿庇护除身上有病的庆丰城的乞丐这两年没有冻饿死的。 吉祥两口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院门口大早上奶奶把家门口响鱼板要饭老头儿唤进屋子也不知在说什么? 那老头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七茜儿可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她现在挺感动的辛伯不白来家里人家给带了一袋百家米来让给安儿老太太吃了添福添寿。 七茜儿接了东西喊了四月让她把秋上预备的那件灰兔皮的大袄拿进来。 辛伯接了皮袍很爱惜的抚摸几下笑道:“嘿还是你贴心万想不到我能得您的东西这是知道我明儿出远门就给我预备了这能铺能盖的好东西了!” 七茜儿诧异:“您要出远门?” 辛伯错愕:“六好没跟你说啊?” 七茜儿点点头:“没呀这不是大娘娘没了他衙门里忙年前走的这都出了正月了还没见人呢。” 辛伯点点头又求七茜儿道:“那他哥那崽儿现在你养着呢?” 七茜儿点头炫耀:“对!跟你说那孩子可好了不是我夸孩子甭看小话也没冒几个字儿那真真是啥也明白只要我在那就谁都不跟的。” 辛伯眼巴巴求道:“那能给我看看么?我跟他爷那会子就有交情了。” 七茜儿却摇头道:“您给我等会的看他容易我却问您这么大的岁数了?又这个天气儿您这是要出哪门子的远门?” 辛伯无奈:“谁爱出去啊这是四苦小主持找到我说秦舍跟玥贡山不能打了再打下去就要招了朝廷的眼了这么久了又死了那么些人这双方都得有个台阶子我这把老骨头没啥份量也就是活得够久有些老面子如此就去跑一趟呗也不费啥事儿……” 七茜儿忽想起一人便嘲笑道:“从前九思堂立规矩说什么都有他们嘿!闹了半天还得惊动你抓郎中他们到有一手真一抓一个准儿。六好从前也说过九思堂小令们私下里也说好歹朝廷出面调停一下对三方都好可我看孟鼎臣这人就一般般人家只围着皇爷转悠其他啊我看谁也不灵光我男人回来跟我说皇爷喊他喊的可亲了五郎~啧~!” 辛伯脸上随即露出一丝不屑笑道:“嘿也不怪他从前人家本来就是个出家人而今有些出家人的习气也不意外就练了一身随你去功也不顶个大用!他要是真心想把这乱七八糟的浆糊(非错字)拢拢就先给大家寻寻吃饭营生这是真的。 哪怕就是糊上个墙面也体面不是可靠不住哦!该乱该祸祸的事儿外面一点没少他就带着人拿着枷等着你倒霉这就不成的哦还成日子跟在那个那个二皇子身边这厮图了个从龙之功老丐我从前也读过书皇上而今才多岁数?太急了。” 七茜儿困惑:“太急了?” 辛伯点头:“是他啥也想管可凭哪位皇上上位他也不喜欢……游侠儿对从前是叫这个名字那会子这还是个好词儿来着轻生重义打抱不平! 可后来就成了游手无赖了要饭的也是江湖出家的也是江湖算卦的也是江湖耍猴的也是江湖还是娘娘您看的真那供奉银子一两您都没碰你看看现在百泉山这些走江湖的从前看到官老爷那是什么样子?如今又是什么样子? 说是前些日子小南山三叉边上商行跟咱这边镖局子打官司那大老爷一开堂一问是咱百泉山的镖局子凭那边给多大意思人家大老爷也不收了起码是公平的过了大堂该赔赔该打打咱都认! 也没像从前落到府尊手里就是个倾家荡产般折腾这就是好事儿不用扎堆壮胆了能依靠朝廷了您说是吧?” “恩是这么说我家大胜说过邵商派比从前那些是强百倍的能让你上去说说话还讲个道理。”七茜儿抱着安儿颠颠取了小勺喂水:“可您说那个我可不承认我还有这个名声呢?人家官府知道我是谁啊?” 辛伯也笑:“您可不敢小看您那点银子朝廷上的意思以后若有老隐不要这钱这钱就归了地方官库那当地学子进京赶个考修个学舍冬天开开赈济大老爷手头也有个活钱不是不用遇事就跟本地乡绅伸手他腰板就硬朗只可惜这整个江湖也就您想得开偏您还不是江湖上人。” 这话七茜儿爱听便点头道:“对我不是!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一天天的刀光剑影的我自己这点日子我还撑的难受我管他们?” 辛伯知道她的心思也就笑笑:“那不管您也得管着了我今儿来就是跟您道个别我那边也托了六好还有无咎这俩孩子不错凭他们的面儿我这些小叫花子好歹没人欺负只您那娘娘庙往后几月若有人投帖子请您说个江湖公道您就得自己去了。” 七茜儿闻言手里的碗便落了下来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辛伯:“您您说什么?” 辛伯嘿嘿笑:“说什么甭看我占了您两间庙屋存身我可不敢白住着您的这两年凡举百泉山江湖有点纷争那都要到榆树娘娘庙去递帖子江湖规矩如此他们也不旁人管教啊。 的亏我这老脸还值个几文钱我出来给替您说道理也顶个用处可我这要出远门了若这几月有个事儿你可得去啊不然江湖纷争他们未必上斗台可真是见血的。” 辛伯抱个皮袄站起来他本想摸摸安儿白嫩的脸蛋又看看自己那双粗糙的大手笑道:“这孩子挺好双目有神看人专注您好好养着吧等他大了我就帮您带带教他一些老把式?” 七茜儿瞪眼:“你想得美!真得去啊?我啥也不懂啊?” 辛伯哈哈哈大笑:“懂那些干啥不必懂!人都贱得很就先给个好脸说说不听两边打一顿完事儿您当他们什么好鸟?雏鸡刚出窝人多就闹腾叽叽喳喳就是叨菜虫的货色扑棱不出什么大祸事要的就是个脸面您想给就给不给打出去他们屁都不敢放。” 七茜儿命人把根奴抱进来给辛伯看了一眼老人家见到孩子挺难过的却依旧不摸倒是说:“这当家做主顶门户最忌讳用完就丢可惜了这好孩子喽那孟鼎臣处处避嫌卖嘴他就天下第一也不知道用的哪儿的幕职?到了最后却把他送到您这里了也罢了总归算是他的造化您是真神!” 七茜儿想说这你就冤枉人家孟鼎臣了这是皇爷的意思也是陈大胜在信里一再揽事儿才有她这个便宜娘做。 却又想起孩子来了那么久了谢家几千里都派着人送了一回东西结果六好回来说总令主却只唤他过去安慰了两次说朝廷肯定照顾他们叔侄这封赏该给的一点没少都是他帮着争取来的从此他更要忠心办差常思黄恩浩荡云云…… 呸!孩子干爷爷还是郡王爷呢都没他官老爷派头大。 辛伯想到神采飞扬的谢五好就难受:“谢家祖传有良心您也不白养着凭这孩子的出身根骨肯定是好的以后啊您有大福分喽……” 老人家说完走了七茜儿也不去送倒是有些担心他老骨头不受颠簸又让人追出去给送了一褡裢馍馍还有些温补的成药去。 老人家走门讨饭就从不要钱只要旧衣干粮。 他走了没一会儿吉祥家便声音有些颤抖奔跑进来说到:“奶奶您赶紧巷子口接贵客去吧这马上就要到了都入了泉后街了。” 七茜儿闻言一愣:“贵客?谁呀?” 吉祥家道:“老太爷这一月伺候的那位。” 他指指燕京的方向。 七茜儿当下一头冷汗:“谁?” 吉祥说都不会话了就指着外面低声喊:“您先出去啊能有谁啊!” 赶忙把孩子递给婆子带到西屋七茜儿也没多想就披了一件衣裳小跑着到巷子口接人去了。 可那车却已经到了。 佘青岭先下了车他回手想搀扶一下却被皇爷拒绝了:“像什么话七老八十了还用你扶我。” 皇爷自己下车便有些好奇的开始打量陈大胜还有佘青岭常说的亲卫巷。 这些人把这里形容成世外桃源一般他看了一圈儿也就一平常巷子倒是挺干净齐整的。 七茜儿奔跑出去便看到爹身后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着灰色布衣披黑色斗篷满面胡茬双颊凹陷面目憔悴却双眼如电不怒自威的……那位? 皇爷也看到了那传说中的小媳妇小媳妇身材不高小小巧巧姿色中上就是这稳当劲儿有些跟同龄人不同。 看她头上裹着布兜头穿着素色布衣皇爷的心里就有了好感从皇陵一路回来他本想先去郑家安慰一下可谁能想到那头出来进去就绫罗绸缎赫赫扬扬真就一样不少坦坦荡荡立在府前。 递帖子排队的人一大堆过了郑家的石狮子还要顺墙拖个十几丈远他十分震怒问是何人。 下面的来报却是外面来京里跑官的? 这会子该当闭门守孝才是郑家这是要作甚? 杨藻当下震怒正要命人做点什么便听到长街奔来一匹快马可怜的阿蛮从马上蹦下提着鞭子对着门子就是一顿抽打。 这孩子跪了一月灵却要给这些恶心人收拾这乱摊子。 哎就怪不得阿娘到死也只安排了一个阿蛮老人家怕是早就把这人间事看的透彻了。 心里难受皇爷又想起闹心病的亲妈他此刻也是没脸见亲妈的没得嫡母刚死转身就要接人回去的。 如此皇爷就命人驱车城外青雀庵去看看她老人家谁能想到呢老人家却不在那青雀庵的庙门也锁了? 当下皇爷一身冷汗他知道娘憋屈知道娘这一辈子都想要个公道却也不知道跟随讨这个公道有时候他自己都想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孝顺亲娘一半孝顺嫡母。 前几天他们说娘要出家为尼可偏偏嫡母停灵他是丁点功夫都节省不出来就派了阿多来看可阿多转身回来说老太太不愿意将她还撵她回去……便他是个皇帝他也顾不得过不去啊。 礼部那边一唱他就得带人祭拜谁能走他都不能走…… 后来阿娘还是心疼的他就打发人进宫跟他说就是开始想不开的现在没事儿了让他安心保重身体一辈子母子人家对他不亏欠就该如亲儿好好送人家走这才是人间道理。 不是想开了么? 那一刻杨藻惶恐极了。 好在青岭有经验想起山上常驻有暗探又唤来一问却说是跟亲卫巷的老太太走了。 那一刹惶恐的心到底放下了别的不说总有人在他危机的时候出来给他撑撑缝让他喘口气儿。 如此皇爷才来寻人了。 七茜儿脸白了下走过去想跪却被爹拦着了。 “出来没带几个人不要这样咱老太太们呢?” 七茜儿只得轻轻福礼道:“老太太们在城外义亭施粥祈福呢这入了正月那边开了五亭十锅的粥您们~不知道啊?” 周围寂静不知道贵人心里怎么想的大家终听到他微微叹息了一声道:“这样啊也好做点事情……也是很好的就过去看看吧。” 佘青岭无奈:“哎都不是个省心的走着上车带路!” 七茜儿抿抿嘴又看看天气见自己爹也是一身落魄憔悴这才几日没见衣服就如挂在身上一般。 她心疼就小心翼翼的问贵人:“都到门口了不若就进屋坐坐?您您看家里那么大的事儿您又是个顶门户的累坏了吧?这一月张张急急的又这点儿出门在家里吃了点东西么?先进屋我给您做一碗热乎饭吃?我自己磨的面就可细发了不若您去我那热乎炕上坐坐咱缓缓成不?” 皇爷有些愕然他就是做大都督的时候也没人跟他说这样的家常话啊。 他心里本堵的厉害却又因为这朴素的关心舒畅了一些。 摇摇头皇爷总算露了一丝笑模样:“不用了就改日吧今儿还得回去家就不进了……” 七茜儿只得匆匆上车带路。 庆丰城外五里义亭正是晚夕饭功夫两大口铁锅烧着成群结队的落魄贫寒人就排着队拿着破碗破瓢等着吃粥。 一帮子亲卫巷太太就抱着簸箩给人家发粗面饼子都是有钱的官家太太却被陈老太太十几日引成街巷里的泼辣婆子。 偶尔有个不守规矩的想把手伸到簸箩里张婉如她娘就伸手一个大巴掌真打脆响! 时候到了稠粥一开木盖顿时饭香扑鼻一天就这一顿那按耐不住早就饿疯了的人便一拥而上。 皇爷在不远处的车里看的目瞪口呆他看到陈家老太太还有她亲娘就一人围着一个大围裙站在高高的石台阶上撕心裂肺的喊: “抢什么抢?饿死鬼投胎的东西仔细把孩子给挤灶坑里……我把你们这些倒母的东西当粮食煮了你信不信抢!抢你祖宗的抢……哎呦说不听啊打的少了么?又是你?哎哎……这是素粥你把手伸进去算肉粥啊?这不是讨打么?” 然后皇爷就看到他温柔至极的亲娘一辈子忍让的亲娘他被抢就跟在车后不敢哭只能一路摔着送的亲娘人家就胖脸涨红简直兴奋至极的双手举着一把大木勺子对着那一圈饿疯了的人竟丝毫不畏惧对着大脑的挨个就哐哐一顿打…… 【初出茅庐】 142、第 142 章 皇爷花了好大的劲儿, 才把自己的下巴推回去, 他窘迫, 周围人便也不敢看大锅那边了。 车内十分安静, 七茜儿低着头心里很是慌乱自己家小孩儿把人家小孩儿带出来淘气这本账要咋算? 这可是皇帝老子, 那是老子的亲娘。 皇帝老子低头想了会又扭脸趴在车窗往外看一眼不眨的看了起来。他的母亲快活极了仿若割舍了一切浑身光彩的普照天下了。 七茜儿试探的问:“那您?下去么?” 皇爷立刻拒绝:“不了莫要惊动她老人家……老人家这样挺好的。” 是比出家为尼, 好百倍的结果了。 武帝杨藻尽量保持着人前的冷静可是他清楚, 阿娘怕是不要他了, 自从自己这个孽障出现在她的生命当中, 她就没有一日是快活的。 他从前就总是想, 以后就好了以后好了我要如何如何对待阿娘, 我要如何如何孝顺阿娘……可来不及了啊他的阿娘似乎不再依靠他了。 如阿娘了解他一般他瞬间就明白了阿娘的心。 那一下戳的他呦, 真是整个心连着皮肉齐齐的又委屈又酸涩这滋味真难受啊。 七茜儿闭了嘴悄悄看着这个热泪盈眶的男人心想哦原来皇帝老子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啊。 从前她对这位皇爷的看法是一直多变的阿奶去求赏功钱他给了是个好皇帝。 派陈大胜等人出去送死她就骂他是个烂皇帝。 他给自己家赏东西恩这人还不错。 甭管她经历了什么根骨里就是个朴素妇人喜怒随心喝醉了也会想干掉老天爷可酒醒便知不能了。 她知道自己手上的功夫厉害可她还是畏惧家里上下多少人端人家饭碗在人家屋檐底下讨生活呢一下伺候不好人家说不给上工了这工就没的做了呢。 她小心翼翼去看自己的爹爹似乎也很惊正靠在壁板上魂游天外大概许也被他那干娘惊到了。 车外勺子打脑瓜跟俩老太太的怒骂不断传来每次动静大了皇爷便抖一下有时候也会笑又很快忍耐住。 能从老太太们的语调里听出她们极快乐那种被人依靠一勺下去给多给少的掌握权柄的气势是足足的。 可自己心里的惶恐也是足足的啊! 七茜儿左顾右盼到底一咬牙下了车仿佛爹在身后唤她了她都当做没听到。 必须做点什么讨好讨好这皇帝老儿自己孩子爹在人家手里做人质呢这一下不如意给个小鞋穿可咋好? 她来到锅跟前四处看看到围了布幔的义亭内放了不少粗瓷大碗就走了过去拿起两个放进一边的水桶里用力搓洗起来。 立刻跟在七茜儿身后的一个男人看她动作这位不知名的人极其机灵见七茜儿要拿自己的手帕擦碗就赶紧阻止给了他带的一块崭新的帕子。 七茜儿抬脸看看他笑笑低头继续搓洗。 却不知这位是最近她每天要骂上最少九十九次的孟鼎臣。 老太太眼尖见七茜儿也到了就兴奋的高喊:“茜儿啊!这点儿你咋来了?” 七茜儿一手一个碗出来笑着说:“想您了呗。” 话是这么说的可脚下却一拐弯举着两个碗到了那祖宗的锅根道:“……您您给我整两碗。” 江太后看她过不去就威风的举着勺子赶鸭子般的把人驱赶开让七茜儿到了近前。 老太太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嘿她那锅有蜜?想我你去她那头?!” 江太后哈哈大笑声音颇得意:“来我这里咋了?她早就看透你了抠唆的你那什么色儿我这什么色儿?清汤寡水你也敢跟我比?你那锅哪有我这边实在。” 这话一落围在老太太锅边的人叛逃一半儿。 老太太就气的直跺脚。 甭看是个粥锅那可真不好看的一不小心就糊锅底得一直兜着底儿往上翻老太后没老太太的力气大可人家是个会使唤人的就使唤的太监邱乐每日万念俱灰一身的粥味儿。 江太后每天就这个时辰最兴奋几乎是没多考虑就颠勺给七茜儿从锅底来了两下。 真真好大的面子了。 人还很是骄傲的说:“我儿眼光自然是好的咱这口好粥黏糊的很呢你细品还有甜味儿我儿就放心吃这些米都是我跟师太们筛八遍来的没沙子没石子儿我跟你你奶也吃这个。” 车内的皇爷听到自己娘亲哒哒唤这小妇人我儿他整个胸腔又狰狞了就长长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息。 佘青岭咳嗽了一声在边上淡淡道:“我家茜儿本只孝顺一个就成您看老太太身上穿的那都是我家茜儿的针线。” 你倒是亲儿子你家皇后嫔妃也有好些了又给你娘孝顺过几色针线这么大的丧事你家老娘身上想穿个素淡的都得我家媳妇孝顺你还好意思酸? 皇爷怒到:“说成什么了再缺能缺老祖宗身上那几件你说是你媳妇做的就是了?” 佘青岭胸有成竹指着车外道:“您看她袖口我娘节省从不穿里外新的衣裳她的衣裳里衬都是旧布。” 皇爷刚想说点啥反驳却听到了自己娘欢快的呼喝声。 江太后很照顾的从围兜里抓捞几下弄出两块腌菜疙瘩丢到碗上极大度的说:“我儿吃吧这是尼师们亲手种的菜疙瘩好吃得很哩……” 她是个朴素的常年吃斋念佛的虔诚人根本不会嫌弃这口东西打她儿走了她日日都是如此从不敢沾染半分有生命的孽债。 如此七茜儿又端着两大碗稠粥进了车。 车内很安静佘青岭看着自己家祖传胆大包天的儿媳妇心想我的儿咱家是有几颗头颅预备着给人家摘的你怎么什么都敢往人家身前送? 这入口的东西也是好进上来的。 七茜儿哪里懂这个就满面笑的把碗举过去说:“您~试试?老祖宗的手艺是最好的真的这都熬了一下午了黏糊的紧呢……我也经常吃的真的。” 皇爷笑笑虔诚的想端过碗却被佘青岭先伸了手接过去他取了筷从皇爷那碗弄走一些自己端起来就吃。 皇爷也想吃却听佘青岭极严肃的说:“您等会。” 一副我要是没有毒发身亡你再吃的架势。 到此刻七茜儿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情。 她牙齿磕碰了一下看着自己爹道:“爹呀?” 佘青岭咽下东西瞥了她一眼道:“恩?” “我好像做错事儿了?” 皇爷本难受的心情好了一点点他笑出了声佘青岭却肯定的对儿媳妇点点头:“恩下次别给他吃的。” 又吃了两口抬头嘱咐:“针线也别给他他有的是。” 皇爷怒极反笑:“谁稀罕?” 佘青岭对他扬扬袖子露出里面拼接的旧衣里衬道:“我~稀罕!” 如此就彻底安静了只有佘青岭咸菜疙瘩配粥的声音不断传来。 多富贵的人吃粥也是转圈吸溜。 一直到他碗空了他才开恩的说了句:“……您用吧。” 皇爷无奈一脸虔诚双手端起半凉的粥边吃边吸鼻子。 七茜儿心道原来皇帝老爷也不过如此啊一样的吸溜吸溜。 这夜爷俩归家七茜儿亲手烧了水铁锅煮老爹。 等到佘青岭从浴房出来他们才坐在屋里说事儿。 几天没见做爷爷的就把孙子放在膝盖上颠安儿很享受这种侍奉就满面老爷款儿嘴儿里发出呃呃呃呃的声音。 “哧……这孩子又胖了眉眼都看不出来了。” 佘青岭爱惜的摸摸他孙的秃毛脾气一贯的好。 七茜儿却小心翼翼的赔罪道:“爹我白日里做错事了。” 佘青岭没抬头的问:“哪儿错了?” 七茜儿撇嘴有些自我厌气道:“就~哪儿都有我……” 许是抖动累了佘青岭把孩子换了一条腿颠着才说:“也不是你错而是……有些事儿他们说你错你才开始错以后警醒点儿别把脑袋伸过去给人家机会寻你麻烦。” 七茜儿点头就有些憋屈道:“以后离他家远点!就怪慎人的。” 佘青岭笑着点点头:“恩那个人~如今不怕的只你跟他太近旁人就会图谋你琢磨你他们心有所图~你就没了安生。” 七茜儿气闷的点头:“可咱老太太跟他家那位搅合在一起了。” 佘青岭叹息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自认见识了太多的人也知道各种各样的行事办法可自己干娘的这个脾性一会子一雷还真一言难尽。 他看着黑乎乎的窗外半天才说:“算了咱无所图便坦荡荡那也是个可怜人到底是心有不甘罢了……” 可谁又是甘愿知足的? 他又吩咐道:“过去装聋作哑如今知道了就得预备起来把老宅前面那套院子收拾出来就给……老祖宗住吧以后只当家里有两个老人侍奉着……” 七茜儿愣了下问:“这是不走了?” 佘青岭点点头:“也不一定但咱要预备着哎那庙里是关不住了。” 没看到人家今日一副上仙点兵的过瘾模样么? 权利是个好东西一旦掌握了谁又想丢下?即便那是个勺儿。 这一夜过去竟有春雪降临七茜儿大早上起来看到便命人搬了一堆厚实的素布袄子送到前面去再把碳也预备了一千多斤送过去。 从前也是这样孝敬可今日却觉着自己不那么单纯了。 窗外一切如常有婢仆打扫庭院还有提着热水的小丫头排着队从廊前过偶尔有调皮的小厮过去凑趣又被几个丫头用眼色瞪走。 身边两个娇儿在酣睡就睡的人间万分祥和。 七茜儿凑过去伸出手在安儿头上抚摸鬼使神差她却说了一句:“你爹可什么时候回来啊?” 好奇怪为什么今天会想他呢? 许是听到爹便会委屈根奴儿打了个哆嗦没有过多的思考七茜儿便从炕桌下面立刻拖出一个小虎子单手抱过孩子把虎子嘴儿对住了狗鸡儿瞬间憋了一夜的长河泄了出来。 大狗儿子一边尿一边睡小狗儿子便是有动静人老爷也懒的睁开眼。 低头亲亲大狗儿子的头顶七茜儿诚心诚意的赞美:“恁亲呢。” 在屋外一直警醒的婆子听到动静进屋赶巧赶上七茜儿把虎子递给她她就低声夸奖道:“再没有比奶奶更利索的人了这俩孩子抓着成夜睡下来竟是一块尿布都没有污了。” 七茜儿低笑抱着孩子晃悠几下想把他放进被窝却被一只小手抓住衣襟不放。 这种全心全意被人依靠的样儿就令做娘的为他们死也甘心呢。 前几日安儿吃奶被根奴看到许是心里缺了这一样东西这孩子也要吃七茜儿不许他就哭的肝肠寸断脸上都泛了紫。 这是来到人间一口娘奶都没吃过的孩子。 实在没办法七茜儿只能解了衣裳给他砸吧两口这下好了从此夜里也不能离了。 人家也知足就闹过一次。 也就从这两口奶开始七茜儿才在心里喊根奴儿大狗儿子了这狗儿就是她生的。 她确定。 七茜儿晃着孩子耳边满是爹昨夜的那番话他说原本一切都有规矩的可人又偏偏是有心的所有人都说那老祖宗应该守她当守的规矩偏杨家当年又允许她亲自抚养了孩子七年这就养出娘的狼性。 一边规矩礼法一边却是人性人心。 说到最后自己爹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便出现一种莫名的十分解气的样儿说:“该!他到觉着什么都会如他的意呢傻了吧!” 七茜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亲了几下儿子道:“傻了吧傻了吧!” 说完叫了进便有早就候着的婆子们低头进来问事七茜儿一手孩子一手对牌咱也是掌握权柄的人呦。 万里之外寒风呼啸苍鹰飞过伪造在部落里的坑洞躺着几个倒霉蛋。 头顶人沸马嘶管四儿将刚割下来两颗人头丢到陈大胜身边小声说:“哥少了四个跑了……这活儿没有从前好干了狗日的学机灵了。” 他抬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一手血。 陈大胜歪头看看从怀里取出一瓶药丢过去:“省着点儿就这半瓶了。” “啊我不用一会就收口了。” 愤怒的嘶喊无数马蹄带着愤怒的追兵四下远去。 身披镣铐的瘦弱奴隶从角落踉跄走出路过部落边缘有奴隶摔了一跤被看管人连着抽了几鞭他吃疼不过就在地上打滚路过坑洞一刹他把预备好的布包丢进坑洞。 陈大胜吸吸气打开布包将里面喂牲口的豆渣与几个弟兄一人一把分吃了。 豆渣很难吃还特损耗牙口可是每一口粮陈大胜都吃的格外珍惜反复咀嚼才舍得咽下。 这是从前被抓走的大梁人不也许从前他们还不是大梁人是被当成牲口般被牵走的人畜。 坑洞是他们挖的情报是他们给的口粮是从他们嘴里分出来的不管被带走多久那中原大陆的骨头还在血……就总是热的! 抬手从腰下解下一个灌满冰片香料的皮囊他将人头粗暴的塞进去冷笑:“跑了不当紧总就有他们露面的时候爷等着他们在我家祸祸过的就一个别跑。” 【初出茅庐】 143、第 143 章 六月, 草原上最好的时候, 莽原绿草接天迎日, 清澈明亮的坦河从天上淌下, 草凉地燥。 天园一般的死地。 几乎绝了人烟的左梁关又因新的大梁军慢慢有了人此人烟是单一的没有女人, 没有孩子没有老人。 整一城就可怜巴巴光棍糙兵每天日出而起喊着号子修建城池唱着安魂曲从城池各各角落收敛尸骸。 他们将尸骸葬在左梁关城外没多远的地方尸骸太多, 坑挖了老大都埋起来就变一座山, 还有一块无字碑。 只要在城墙的大梁守军, 抬眼就能看到那座山, 你躲不开它, 知道它下面睡满了人一层一层……每次看完就会一眼不眨的看坦人会来的方向。 不恨, 不气就等着。 狼群总会再来习性在骨头里, 可被欺负的狠了人就化了厉鬼。 这日周继宗吃了早饭照例出城在无字碑处呆了一会。 他是活着的人里唯一回到这个地方的其实也没有多想就跟陛下讲了下这座城还有他的兵……陛下就允他留下了。 这里面睡着的人他都认识城门打瞌睡的老卒皮货行的胖老板熬羊杂汤的背着孩子的老板娘……自己是见过那些笑容的有个相熟的人每日来探望一下对亡人而言是一件好事吧。 这里曾经是一座好城因内陆连年征战朝廷权利交割而住满了躲避战乱的平民百姓他的老大哥说左梁关人口从未这样富裕过也从未像如今这般寒凉过。 他们仓皇而来好不容易建设了新家开垦了荒田未收几季就成了注定要死在战争里的魂。 陶继业现在常说的话就是注定要死的就跑哪儿都躲不过他这条命是他哥用命换的所以他得回来守在这里就总有他要走的时候。 他是跟着援军回来的却成了唯一留下的千户左梁关没有大富大贵只有他此生无法度过的心魔这魔障他不想度度便是放下他放不下。 昨儿赌了一夜除了寄回家里的他都输光了从无字碑回到城头陶继业便寻了一床破毯子围着靠着正中的睥睨睡。 “千户大人千户大人……”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到有人喊他人瞬间清醒蹦起来就趴到瞭望口仔细一瞭却看到隐隐约约虚影人越来越近像是仙境里来的天涯客。 后来那些身形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步履蹒跚扶老携幼……有车有骆驼甚至还有抱着一只小羊羔的奇怪老人? 天涯客极有耐心那些人走得慢他们也马背上慢慢晃悠。 新兵没练出来胆小就语调颤抖着问:“千千户大人……坦坦人?” 陶继业的嘴无声的裂开忽伸出大手抓住新兵的脖子将他按在垛凹处笑骂道:“当你们千户老爷的暗哨是死的么?再吃这样的亏老子喊你爷娃崽儿……熟悉熟悉这味儿这是~亲人回家了……” 他兴奋极了就趴在城墙大喊:“啊!!” 没多久对面也是几声啊!! 喊完陶继宗压抑住心中过瘾的欢悦一路从城楼奔跑下来跑到城门口举起手左右一口吐沫双手握住巨大的绞车一圈一圈一圈的将吊桥放下又一路狂奔的迎过去。 守军们看到头儿冲出去了也稀里糊涂的一起往外跟随一路跑到近前便看到自己的千户站立马前脖子青筋暴露面目有些狰狞露着鲜红牙床子喊着问:“仇呢!爷们?!” 马上的人很邋遢一辈子没洗过脸的样子他们身上裹着地狱的污泥看不清模样听到陶继业问脸便如田地遇旱裂开沟壑扑簌簌掉着泥巴也翻出粉红的牙床道:“爷们!对不住!人少就报一点儿您甭嫌弃咱先出个小气儿等三五年爷们缓过来还去!” 陶继宗下巴颤抖走到头匹马前突然趴在马镫下面喊了一句:“成!爷们……老子给你踏脚。” “爷们外道分内事儿!”陈大胜说完调转马头让开便露出后面两辆木车。 他从另一面下马一伸手揭开两车蒙布。 万粒苍蝇嗡的四散臭气瞬间散发。 那是整整两车的人头一眼看去能有小二百一层一层的叠放着。 左梁关跑出来的新兵齐齐吸了一口气却因情景太过震撼而一动不动。 陶继宗缓缓爬起目光赤红的看着恶魔的身影变成腐烂物件可耳朵里依旧是铁蹄钢刀浸血无依无靠的求救以及最后的惊悚原来恶魔也会死还死的这般丑。 陶继宗安静的看着看着终说:“你们不来也成这就不错了爷们真的咱这儿人多呢子子孙孙接着来呗我都预备好了明儿遇到也整几车回来。” 陈大胜拍拍他肩膀:“成爷们先受累以后你是我兄弟……” 忽然苍老哭声传来:“左……左梁……家……大大集……” 老人手里的小羊落地满口无牙枯瘦如鬼哭若孩童他离家很多年了已经忘记中原大地话该怎么说想了半天儿才记起这是他的家他的亲人就住在这城不远的村子娘说你要不淘气初一十五逢大集娘就带你去…… 可到底是一次都没去过。 他踉踉跄跄的向前跑更多的人哭嚎的向前跑一起向前跑……跑到城墙面前打滚吃土撕心裂肺的痛哭…… 陶继宗走到陈大胜面前问:“谁?” 陈大胜想了下这都是几十年来被陆陆续续的掠劫走的人又的亏他们相助付出无数苦奴的代价才有了他们全身而退却也不知算前朝还是如今的但他依旧要说:“咱家~爷们!” 陶继宗点点头:“那就家里过活城里有的是地方都是空屋儿。” 说完他转身回到车前默立解开裤子对着那车上的头颅尿了起来。 尿完他系好裤子回到陈大胜面前怪不好意思的低声说:“诸位跟我过来一下。” 又吩咐属下去城内牵出早就预备好的六头牛两只羊。 陶继宗站在碑前说:“陛下口谕。” 远行的人愣怔挨个跪下。 有多少日子了陶继宗每天站在睥睨前都要不断念诵这首古老的军歌陛下说大梁没有军歌随勇士们出征但是先贤有那晚陛下便认真的站在大梁宫的天地间教了陶继宗两次。 陛下说他的勇士出征该有歌他的勇士归更该有典祝贺让他按照古礼带二羊六牛。 这些日子陶继宗一直在想老子背的那么熟他们能活着听到这些么?若都不回来老子就对着天地唱吧…… 他每天唱啊唱啊就把一城的军士都教会了。 才将他数了一次大梁十一人出九人带旧人归如此他便对着无字碑缓缓念诵起来: 王曰!!格女众庶来女悉听朕言匪台小子敢行举乱有夏多罪予维闻女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女有众女曰:我君不恤我众舍我啬事而割政。女其曰:有罪其柰何?夏王率止众力率夺夏国。众有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时丧?予与女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理女。女毋不信朕不食言。女不从誓言予则帑僇女无有攸赦。(汤誓译文见留言古代将士出征曲) 他唱着一个人便将牛羊宰杀告于天地告于亡魂……因大梁初建国立不足对坦人的这次刺杀计划始终不能对外宣告诸勇士的功绩便淹没在历史尘埃当中……、 那些头颅更不能带回燕京陶继业小心眼就均匀的把他们埋在左梁关的茅厕之下城中的大路之下他要诅咒坦人世世代代厄运缠身头颅受大梁人千足万踩永入地狱。 离开那日话很少的陈大胜问陶继业回家么? 陶继业却笑着说这里~便是家了。 从此那个一身精明老陶太太养出来的乖儿就守在左梁关伴着那些魂至死未归。 陈大胜最后看向那背影管四儿就问他:“头儿哥?看什么呢?” 陈大胜翻身上马带着大家扬鞭归去他没有说才将他恍惚看到了自己……跟那个身影是一模一样。 九月燥热安闲平慎的小仙苑又开了满园子好菊这花开第一批就拉到了亲卫巷。 鲜花招惹人高兴所有人都在簪花就连家里两个老太太都插了一朵大的在鬓边。 咱安儿脑袋秃秃没地方就在耳朵上夹了一朵小的人家爱美扶着耳朵嘎嘎乐。 只可惜这家的奶奶一早就出门拜榆树娘娘了。 七茜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拜自己但是总要找个由头出来吧? 那辛伯走了她就常常接到丐帮从墙头丢来的条子。 她虽然不收供奉然而钱却是从她的手里转交朝廷的如此这百泉山周围的江湖纷争内部无法解决的话就得送到她这里裁断。 七茜儿从前以为所谓裁断大不了就是他们有仇他们决斗自己只要保持个公正便是。 江湖么天涯客家山贼鬼刀光血影。深夜屋顶纵身过。 然而那是秦舍那是顶级的江湖。 如今闹到她面前的……却是房屋滴水?她又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为什么要管这样的乏事儿? 可负责报信的乞丐却说人家这两家大梁二年起每家最少给她供奉一百贯。 拿人家钱了么?天地良心没有!都给朝廷了。 七茜儿戴着面具身穿红色锦衣佩银甲盘腿坐在自己的神像前她的造像珠圆玉润凤冠霞帔还穿特大的红布斗篷不是一层许有几十层? 有登科如愿的求子成功的母亲大病痊愈的行人已归的……我到底管的是什么事儿呢?七茜儿都替自己的木头像热的慌。 神像前的场子有两堆儿大汉一身糙肉铁臂柱腿儿最巧是对打这两位都均匀的配了横粗眉? 大粗眉拿着一对乾坤圈先是一招春燕展翅对面小粗眉便拿峨眉刺来了一招外摆莲? 呃为啥她知道这个身边还坐着一个解说的乞丐此人年纪三十有六名曰酒不赊。 他曾是个老乞丐捡众乞丐养的弃婴辛伯第一次见他正好看到有个酒鬼柜前赊酒老板娘趴在柜上说酒不赊。 对名字便是这么来的那天起名的不是一位还有一个捡来的姑娘一堆倒霉老混蛋顺嘴又给起了个名清前账。 这两位都被辛伯教的很好如今是庆丰城丐帮的两位小长老辛伯外地去了家里的事情便由这两位管着一位主内一位主外人家还是一对乞丐夫妻孩子都三个了。 酒不赊是个话唠下面搏斗他就与七茜儿解释他喝了点说的是眉飞色舞。 场子里却打的十分粗糙双方武器几下就磕飞俩粗眉便开始肉搏一上动不停左右拳击出口称:“老子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 一双手叉绞扣住拳头攻击关节怒喝:“老子绞绞绞死你……” 接着他们便缠绵在一起开始地上无限打滚…… 酒不赊有些惭愧的跟七茜儿抱歉说:“真是污了娘娘您的眼这大小张家一代不如一代这这着实打的不漂亮。” 七茜儿无奈叹息换了一只手托着脸啥也不想说场子里斗殴的就是俩铁匠家中四辈靠上一个爷爷房子就挨到一处。 多好的亲戚挨的太近早晚都是仇家这俩位也差不离仇家了。 这不是这几年日子妥了吃饱了买卖又起来了大张铁匠就返修了房子这货吃相难看就把两套宅子中间的墙悄悄推了一尺小张铁匠发现便生气了这不是欺负到门口了么他修不起房修墙。 如此一尺一尺接近最后双方墙挨着墙就把墙檐滴水的地方堵了中间又经历五次修墙毁墙五次家庭之间的铁匠斗殴当中各有损伤耗费钱粮就够盖三套屋子的。 气是越来越大嘴里都是血海深仇亲戚朋友劝不住便闹腾到了榆树娘娘这里要个见证。 甚至这两混蛋还找了江湖上的助拳这一场之前都打了两场了各有输赢这场是关键之战了。 七茜儿愁苦的不成便低声问酒不赊:“这不就是两个普通家户人家闹纷争么如何就来寻我?” 酒不赊小心翼翼劝说;“娘娘再忍耐一会儿确不是普通家户您甭看大张小张这样咱江湖上多少老隐侠客手里的名器都出自他们手里您知道北派的谷红蕴么?” 真真问到好人了谁也不知道这位却是清楚的七茜儿点点头。 酒不赊便笑着说:“谷大侠手里的青鸾剑便出自大张之手还有娘娘身上这幅银甲却是出自小张先生之手。” 天气燥热庙里地上滚来滚去七茜儿耐心又看了一会儿问:“他们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七茜儿今日的角色却是个证人人家没申请裁断。 酒不赊叹息:“看样子……总得十天半月吧等把家里的余财打完请不起助拳了这事就了解了。” 啊还要天天来么? 七茜儿瞬间憎恶正要说些什么那庙外却来了一个小丫头这丫头十二三岁背着一个抱着一个背后还跟着三崽子。 她就站在庙门口喊:“爹娘说家里来营生了指名让你接生意去……” 可怜这孩子还没喊完地上躺的大张就怒吼:“给老子滚球!没看这是哪儿……” 小张看到他露丑便哈哈哈大笑接着继续滚。 带孩子的丫头吓一跳哭着跑了。 七茜儿最看不得孩子挨骂还有些惊愕道:“这么近?” 酒不赊有些愁苦:“啊就在您庙下面的村儿里就属他家事儿多老爷子从前没少被他们搅闹一会子是抢生意的事儿一会子是徒弟之间的纷争人家每年这一百贯可花的太值了……” 许是姐姐跑的急小点孩子撵不上就撕心裂肺哭嚎着喊姐等我哭声越来越远…… 七茜儿越看越气见天色不早她想安儿想的紧便站起来走到滚着的俩肉蛆前面低头看看。 这两位本滚的热火朝天心里刀光剑影噼噼啪啪刚猛英雄血色飞溅却又被榆树娘娘吓一跳纷纷睁着粗眉下面的铜铃眼喘粗气。 哎? 七茜儿劲儿大也不多说废话就提溜鸡雏儿般一手一个往外走。 边走还问:“你二位一个祖宗吖?” 酒不赊跟上求情:“娘娘原谅则个这就是俩粗人咱百泉山出名的混帐货确是一个祖宗没错的。” 七茜儿没生气就晃晃左手这个问:“你们家在这边想来祖坟不远?” 这俩大惊失色纷纷告饶:“娘娘饶命咱们祖宗早就死了您有气只管打我们就是咱们就是心里气不过实实在在不想给您找麻烦……” “问你们祖坟在哪儿!那么多事儿呢?” 这次语气就比较气了。 知道这娘娘的脾气庞图都捣烂的人物小张扛不住就凌空飞悬指指村后土道边的一处地方。 大张正要喝骂却发现自己腾空而起了。 他怕高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大张小张铁匠多半个身子埋在他们祖宗爷坟前的土里人只剩了胳肢窝以上的部分抬眼正对着墓碑。 这这是做梦呢? 七茜儿接住酒不赊手里的两本孝经就一人一本的丢到他们面前人家还是不生气就吩咐说:“今日起对着你们祖宗念念规矩这三天不得归家每日只能吃喝各一次。” 小张铁匠有些慌张的去看那些真金白银请来的助拳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却面露赞赏。 小张哀求:“娘娘娘咱们请你来是观战的……” 七茜儿撇嘴:“老娘吃饱了撑的每日来看你们打滚玩儿都是当家的爷们生意不顾家事不管儿女不亲血脉不容脑子更是没有一家之主分不清轻重就在你们列祖列宗面前~给姑奶奶好好惭愧惭愧吧!!” 说完她瞪着那些助拳骂道:“真真是闲的脚脖根儿疼都没事做了?丢不丢百泉山的脸?想想义亭的老几位你们就成天看人打滚玩一个个四五十岁半截黄土埋的人了还长不大!!” 她骂完那边鸟兽散。 酒不赊忍笑看着榆树娘娘飞纵等人看不到了他才笑出了声儿道:“嘿嘿哎呦老爷子就是脾气好早该把咱娘娘请来了……” 他说完蹲在大张小张面前颐指气使的骂到:“都赖你们谁家不是一堆儿事儿好好念着吧这么热的天气谁爱看你们听到了吧三天!少一个时辰丐爷都得被娘娘罚死!赶紧念着啊……啧!不孝子孙!” 那么大的一个人就跟铁锤打桩子般被人瞬间插地上了然后人还没咋的就这份功夫便把大张小张吓唬住了。 实在无奈这俩人便抱起孝经万念俱灰的念了起来…… 他们身后两位妇人对空虔诚拜拜抹着眼泪转身小跑归家没多久一人挎着一个大篮子举着香烛奔着榆树娘娘庙就去了。 天空一声闷雷七茜儿从车里下来提着裙儿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家中熟悉的一声哭喊…… 没做多想这小娘子蹦下车便听到各家各户死了亲爹般一片嚎哭她抓起裙一高提刚奔进院便闻到一股子臭气扑面而来自己宝贝儿哭嚎着被人丢在空中反复抛接。 陈大胜黑脸两行泪这是自己儿子么?这是自己的儿子么?这是……安儿啊。 他心情激荡进院就一把抱起儿子将他丢在空中大喊:“我儿老子有儿子了!老子有……呃!” 勇士贴饼子般从院墙滑下七茜儿单手抱着根奴指着陈大胜骂道:“你个眼瞎的混帐这是根奴……你儿根本不会这样哭!” 她左右看看便看到塌边刚睡醒正一脸兴奋的胖安儿这孩子是个没心没肺的受了两回飞人惊旁的孩子怕是早就大哭起来。 人家不!还很急迫。 他左右看看可惜院子里的人看到主母进来便识趣退下无人帮助人家不会走却会屁股挪就小腿一使劲儿屁股往前一颠儿一颠儿的迅速挪动。 陈大胜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七茜儿他还是心情激荡挺不好意思的走到榻前这次低头看清楚了。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白胖胖的眼都成了一条缝左右脸蛋如切开的红果子看到自己也不怕就张嘴流下一挂水双眼撑开缝笑的好巴结。 安儿大大的展开小胖手说出他人生第一个字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闹!” 根奴儿伤心极了不不不不…… 【初出茅庐】 144、第 144 章 陈大胜等人放了长假, 成日子躲在亲卫巷不出门。满燕京的人除了老大人们都以为人家外地练兵去了, 只是没想到会走那么久。 一场战争一场伤, 人心是最难痊愈的东西, 那些不能回首的老刀跟两位执令都没有预备跟人分享。 和闵折在了太阳宫谢五好去了异国本挺自傲的陆锤与郭新元回来就卸了职位, 浪迹天涯去了。 人家本就来自江湖被孟鼎臣画大饼画进九思堂结果出了门才发现自己过去所有的骄傲都被几个野路子老刀慢慢削的一点不剩。 都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却一路累赘若没有谢五好的奉献, 他们九思堂的面子算是彻底没有了。 然而也是好事这两位都找到心中的道, 不太在意从前追求的东西了, 人心有各式各样的壳子, 心肠软和点的人, 遇到欠自己钱儿的人都会尴尬何论那样的一个经历。 用郭新元的话从此若人世清静, 事儿少点吃点好喝点好, 其余什么都没那么重要了……他们与老刀不同老刀本来自战争他们却是忽掉入这个深坑进去……便出不来了。 一场连阴雨家里的衣物都有了霉点七茜儿有些老窍门便寻了平慎弄了一些枇杷核碾碎去霉斑。 家里如今富贵了这各色衣服挂出来就挂了后宅一院子。 一层一层的衣衫挂在线上重重叠叠好几绳挡住了风挡住了光线便给老刀们提供了一个舒服地方。 他们这段时间喜欢找旮旯最好光线也找不到的地方蹲着。 都是每天一大早离开家就去找陈大胜再寻了他家后宅挨着磨房边的西厢房蹲着那厢房挨着后巷屋顶很薄一旦有情况就可以分散跑出。 都是下意识寻的地方只是他们没注意而已。 陈大胜如今睡相极好会滚到两个孩子藤摇篮中间把左右摇篮一拖夹住他睡。 开始两个孩子都不爱跟他尤其老大根奴儿胆小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开始大哭二小子安儿却是个混世魔王一见他就指着天空对他命令:“闹!” 那语气就不用提了比大爷还大爷。 用某郡王话来说此乃天生麒麟子未来必定不凡说完会捡他孙掉在桌面的饼渣渣吃。 安儿命令他爹抛他如果陈大胜不听话这个字大爷可以命令一万遍这是个很随爹的崽子认死理执着专注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左右了他的想法。 起先心里愧疚陈大胜会反复丢他然而便是叱咤坦河两岸的老刀也不能阻止早上起来睁眼就闹还不能坐着闹必须站在院子里闹永不停歇没完没了。 妈的难弄臭孩子外面下雨了闹什么闹? 哇~!!! 不不不不不不~!!! 男孩子冒话总是晚一些的你看全子金台他们的妞儿那小嘴儿是吧嗒吧嗒奶声奶气灌了蜜汁儿家里这俩是对鹦鹉么? 陈大胜谁也不怕不到三天怕他儿那孩崽子极有耐心他趴在门槛窗户婆子怀里媳妇儿怀里就安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候着他……只要目光交汇那一刹立刻就撑开笑脸对他喊:“闹!” 那手指都是肉啊就咋把那根确定的指头分离出来的? 就吓死了陈大胜看都不敢看人家眼神都不敢碰从他儿子身边路过要假装看天假装看地就是不敢人。 闹~这件事发生在白日陈大胜夜里也不安生。 那不是夏日里燥热七茜儿便早早预备下两个高脚透气的藤编小篮儿让俩孩子睡甭管大的小的最初的晚上是一左一右放在被子里的炕也没多大然而你早上就找不到他们。 不愧是斥候的崽子。 每一夜都是俩崽子在炕上耍七十二路猴拳的过程就反复打来回打倒立打侧身打打拳不要紧大炕挺高的摔下去可不太好了。 那是一个耍猴拳的夜里根奴儿尿了蓝儿自打陈大胜回来七茜儿夜里便不那么勤奋了孩子尿了哼哼唧唧她也不起就等陈大胜起来笨手苯脚的哄他儿。 倒是有守夜的婢仆可七茜儿什么脾性自然不许旁人搭手。 知道这家伙常常睁眼到天亮听到她起才会假装睡着了。 有时候这人困到顶点就夜里放杀气七茜儿还得缓缓送出一些草木气息掩盖一下。 这下好了就都不要睡了亲卫巷有那么七八日吧遍地都是红眼耗子。 爷们还好说可坐堂的媳妇儿得管着中馈呢。 偶尔的一次安儿尿了哼哼了几声陈大胜就爬起给换了个尿布奇迹一般的他换完就睡着了睡着手里还拿着一块布。 屋里多了个陌生人孩子们多灵透他们总会闹腾的偏偏陈大胜最会掩盖生息他要隐藏孩子们便不会发觉。 又一夜根奴尿湿了自己的小垫子已经理解羞羞脸的少爷大概觉着耻辱人家就爬起来自己把小褥揪起来往篮子外面丢…… 哎?有个人啊。 奇了个怪了白天他不能看到陈大胜那张脸晚上却没事儿的。 陈大胜一动都不敢动就默默无语的看他儿子攀爬出来正面踩着他鼻子那片脸两只肥脚就在他脸上左右碾他还得用脸往上送送爷。 发现可以窜门哦窜篮儿了那安儿也不远了总之就爬来爬去以他爹无辜的脸面最柔软的肚皮为桥梁互相攀爬一夜好几次。 偶尔人家上不去一屁股还会坐在他脸上腚下羞羞那块布布没垫好的就湿啪啪从他脸上过若睡前喝多了如今娘不管了就滴答水儿的从他脸上洗过。 陈大胜喜欢安静的观察这个世界一个小孩儿一整夜会哭会笑会梦里玩耍会梦里委屈他们有无数你想不到的动作有时候不入摇篮了就会在炕上翻滚以各色姿态翻滚…… 陈大胜就蹲着看坐着看靠墙看趴在炕柜上看……还总能看困了后来也就睡着了。 有日清早七茜儿坐起就看到自己家三爷们齐刷刷靠在炕柜上脑袋都冲着一个地方歪。 她也安静的看着笑一直笑到他们睁开眼一眼就能看到她。 旁的兄弟们也都是一样的毛病陈大胜便奉献了这个良方夜里搂孩子。 可怜余清官家小二都十二了夜里被窝里就多了个爹。 可怜巴巴的剩下管四儿胡有贵没有娃儿那也没关系一人抱了一只刚断奶的狗崽子夜里搂着也是一样睡。 似乎这小小的软哒哒的小东西总能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细小柔软没有杀伤力还有均匀的小呼噜伴着他们一夜一夜。 这人睡好了就恢复的快。 可当一个孩子夜里开始依赖你了这就不能脱手了。 雨后晾干的后院层层的衣裳挂着爹们带着孩子就在后院探险。 余清官家的没来陈大胜家俩童金台家俩马二姑家一个崔二典家一个六个孩子满地折腾甭管多贵的衣裳只要地下泥巴不进肚子其余老爷奶奶您随意。 这都是官老爷家的少爷小姐们就说什么玩器没有吧童金台家里的大妞布老虎排起来她能做个小令。 人家就是不玩眼小的天地间就剩下石头破草根走哪捡到哪儿。 在家里丫头婆子亲娘看的死紧爹爹们允许那就是世上最好的亲爹。 老刀们靠着西厢房墙说闲话手也不能闲着都双手跟要饭的一样摊开举着。 孩子们跟亲爹好一会往他们手心放一块泥一会放根棍儿安儿最爱他爹他往他爹手里放鸡粑粑不止一坨。 童金台刚要笑他大妞举着一把草趴在他肩膀认真的给他插了一脑袋预备卖了自己老子。 二典家的倒是不捡像大蛆般从各位大爷叔叔面前趴在地上曲来曲去…… 崔二典不想看了就用胳膊肘碰碰童金台:“我说你丈母娘还那样?” 童金台万念俱灰的点点头有些不想见人。 他夜里有点惊不严重到时辰就猛的坐起。 他丈母娘非说他丢了魂每天人家是天不亮就进入女婿闺女屋先是一脸慈爱的让女婿喝一碗符水又一本正经的一手握着童金台的右手另外一只手高举四面一转确定一抓慎重将一把虚无放进困乏乏童金台手里接着三声暴喝: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收来!归来!回来!!呔!呔!呔!!” 这个是要跺脚的出主意的高氏说了嗓门越大气魄越大功效越好。 喊完人家走了俩崽子接着惊那顿嚎。 张婉如就在炕上一阵笑。 童金台没有娘就把丈母娘惯成了亲娘回来啥也没干他先从怀里给丈母娘来了个外藩金冠还悄悄贴补了一把宝石。 从此这世上一切人都在董氏眼里消失了就剩个女婿亲生儿。 自己人骚扰自己人就算了他老丈母娘爱屋及乌只要抓住老刀就是一顿收。 这巷子没秘密他们不对劲儿那就是丢了魂儿大深山里练兵谁知道魂魄丢到了哪儿? 陈大胜头回遇到就握着自己收回来的拳头不敢动了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丢了魂反正老太太们说丢了那就丢了? 他认真思考这都给放到手里了就咋放到?说来魂魄在脑袋里还是心里? 正上下比划呢就看到成先生成先生问他作甚呢?陈大胜就举着拳头满面神秘的对他说:“我的魂魄您要看么?” 很久没笑的成先生安静的看了陈大胜一会到底噗哧乐了。 晚间家里便收到钩藤大黄各五斤。 这位还好给的是正经的药材。 新来的老太太大概消息灵通看到他们就满面慈爱还眼含热泪日日宣召近前先是给他们念段经那是早上一碗灯芯草水晌午竹叶粳米睡前竹沥水都不好喝啊还不敢不喝这是皇帝老子娘世上最大娘怕不怕吧? 伸手抹了一把脸童金台就满面嘲笑的看着陈大胜说:“甭说我啊哥还拉么?” 一日三收魂三种草啃着他还多几顿老太太起毛点心贴补他媳妇就一招儿啥贵给他肚儿里塞啥汤一天八顿不够就时顿补汤。 铁肚儿在草原吃蚯蚓都没事儿归家一泻千里一个个都胖了就他瘦了。 陈大胜吃完了老太太的起毛点心他就是亲卫巷一切崽子的救命恩人各房亲娘的保家仙。 如今都不防贼防老太太那个大兜兜还有大袖袖咱老太太有钱了丁点也不抠了人只刻薄自己啥也舍不得吃都省给她最爱的……新崽子们。 只要她出门那仿佛山匪入庄子各门各户娘都是满面惊的冲出宅门拢孩子包括七茜儿。 管四儿就仰天哀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人本来就是娇宝他回来爹娘哥哥嫂子妹儿全跟着来亲卫巷了日子可想可知。 陈大胜伸脚踹了他一下:“好日子不过恁不知足呢好歹不是霉烂的东西那要放在从前……” 他这话还没说完童金台唰的坐起一眼不眨的就看向泥孩儿们孩子们忽不动了。 几个孩子神色肃穆也不闹腾也不说话陈大胜他儿眼缝也开了就神色神色专注的支着耳朵听。 当当当当…… 耳朵里传来一阵锣响安儿丢了紧握的两手石子儿看向他最爱的人。 亲爹! 儿子跌跌撞撞晃悠过来刚学会走路迈不得几步人家就小腿儿带动大胯迅速坐到爹面前很是依赖的拉住他的手胖手又一顿往外点点陈大胜才想起这声儿代表什么。 哦耍猴的来了。 看这架势没回来之前最少看了三四回了。 晴天不热知了叫唤天地绿莹莹香亲卫巷临街的平屋顶盘腿坐了七个爹怀里抱着六个娃。 富裕一爹无事他就咬了一条青瓜边啃边招呼那巷子口的老人:“呦这边这边~这边瞧着老人家老人家……” 耍猴的老人愣怔找了一圈人才顺着孩子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找到屋顶好家伙一屋顶子人。 他身边本就跟了一路外街里的孩子看到这是泉后街那些孩子便散了大部分只留了几个胆大的安静的跟着。 都说泉后街住着大老爷哩老人家也是装着胆子头回来还还挺畏惧的打了锣。 看老人家挑着担子一边坐着一个猴儿的来了陈大胜回头吩咐婢仆:“赶紧喊人去家里有孩儿的都喊上问俩老太太看不看?哦后街告诉姑太太去赶紧抱孩子出来耍猴儿的来了!” 从前京里倒是有猴戏主要家门口看滋味不一样。 那老人家走到房檐下就举目打量却是七个穿布衣的抱着一堆穿锦缎的小少爷? 婢仆?不像啊?他便见识少也没得婢仆上老爷家屋顶的还肆无忌惮的喊他。 这样的地方是演着还是走着? 赶巧童金台家的管事的巷子口过童金台喊他:“回家跟你们奶奶拿一贯钱儿出来再给这老人家拿升细米大热天儿怪不宜的。” 这老人家好耳朵一听一贯还有细米立刻便眉开眼笑放下自己的担就把摊摊支在了亲卫巷门口。 两只猴儿呲牙左顾右盼四处嗬嗬陈大胜听到自己怀里俩猴一起学。 根奴儿不跟余清官又跑到爹怀里了。 摊子放好走江湖的习惯人家先要敲着锣来回三圈招呼人结果这头一圈就听到唐家二房家门子大喝一声:“嘿!你这老东西折腾什么呢?也不看看地方你也敢……” 他这话还没喊完便顺着耍猴的眼睛看向屋顶。 招惹不起的亲卫巷大小老爷就怒目而视。 咱安儿很会告状指着那边就怒吼:“闹~哦!” 那门子连滚带爬的走了外巷子的孩子就一声呼喝从躲避的地方出来围着老人家的担子看上面的猴儿再看新抱出来的小砂锅盖儿一开便是金晃晃发着甜香的麦芽糖。 耍猴的是半个货郎针头线脑家常生药庙里的香烛调和了廉价香料的刨花水儿该当是什么都有的。 这琳琅满目的东西亮出来这老人家就把锣打的震天响陈大胜看他儿如活鱼般兴奋他也高兴就吩咐人再送五百钱出去要卖一锅糖。 只要今儿来的小孩儿见人就给人家卷一根儿……瞬间泉后街就炸了营儿犄角旮旯往外蹦孩子。 陈大胜他们笑的贼舒畅有这么多小孩儿啊以后长大了大梁人就多了呐。 一溜威严的马车从街口来唐九源先到棋盘院门口下了车结果就听到一声喝彩。 他站在门口问:“那边怎的了?” 门子闷笑的回话道:“回老爷话亲卫巷的老爷们哄少爷们玩儿呢就招了一个耍猴儿在家门口折腾呢人还包了一锅糖见孩子就给人家发一根儿……” 唐九源低头想想忽笑起来他脚步轻快的进了宅子没多久换了家常道服就大袖翩翩的来到亲卫巷。 亲卫巷口开了大猴戏耍猴的老人家一个人带着俩猴唱全本的《审贼》就是很简单的小猴偷东西穿红袄子的老猴坐在箱子上一会扮演衙役一会扮演老爷案情审理过程那要看人家换什么帽子。 那猴儿贼机灵坐在箱子上忽上忽下跟着剧情自己开箱子换帽子。 老人家收了一贯半的钱就表演的十分入戏。 啧可惜这一巷子的大老爷都是戴官帽的又正是下衙归家的时候听着不对劲儿好脾气的闭眼修心脾气不好的派着人来管抬眼一看呃……装聋作哑吧。 唐九源到的时候管四儿下了屋顶正坐在摊摊前大权独揽的拿草杆卷麦芽糖呢感觉身边有人他便兴奋的卷一根扭脸一递哎?唐九源。 唐九源有些惊看看糖再看看屋顶再看看耍猴的看猴老爷脑袋顶的帽子就咳嗽一声笑眯眯接糖舔了一口点点头很好家里见不到的好东西啊。 陈大胜等人这段时间都是傻子看到唐九源才想起不合适不想给老人家闯祸就在屋顶喊到:“老人家你演的这个孩子们听不懂咱换一出热闹的?” 他是财主老人家当下就换换了个《祈雨》就是天旱了老太太去龙王庙烧香祈雨后来果然下了雨的小故事。 主要还是猴儿换帽子。 唐九源举着一根糖进了陈家一路到了后面上了陈家屋顶就在陈大胜耳边幽幽说:“我主圣明怜悯悲苦太皇太后这孝只宫内守民间才禁了六个月杂戏。” 陈大胜当然知道这个就看着下面笑着说:“恩这样的老人家要是守一年民间非大乱不可陛下圣明。你看这老人家这都多少年没见到了?” 他养的起猴靠着小担子能吃上饭了。 唐九源点头学着陈大胜盘腿坐下好半天才悠悠道:“诸君辛苦了。” 陈大胜点点头:“恩~都不容易!” 泉后街多少老大人无法忘记永安四年九月天下太平巷里来了一个耍猴人有万岁宠臣若干就齐刷刷蹲在屋顶安安静静的看猴戏还不成体统的嘴儿里还叼着一个糖疙瘩…… 第二日有御使上朝咧咧陛下就笑道:“管正事去历朝历代也没有朝廷大臣带孩子看猴戏被罚的……” 朝上一片哄堂大笑那御使自己也笑了。 对于如今的朝廷而言多少块大石落地了。 对陈大胜而言却不是。 猴戏耍完他家胖儿子无声无息没预备没预兆的就从屋顶一跃而下陈大胜一身寒毛汗的把人捞回来还顾不得打呢他儿撑开全部的眼缝杏眼溜圆的瞪他再指指下面那穿着红衣挎着个小篮儿的猴儿。 便斩钉截铁的冒了人生第二个字:“买!” “不不不不……” 【初出茅庐】 145、第 145 章 从陈大胜归来日子莫名就轻松, 虽所有人都清楚这些男人跟家也没啥用处, 可奇了怪了, 把他们摆在家里, 如家具便配备齐全就是个家模样了。 这当爹的都回来了这余家大妞的婚事就放在了日程之上余清官就是再心疼这个闺女, 她今年十八也都留不住了。 给大妞寻女婿这件事不必七茜儿担心余清官如今不错前途有官身有家里没有妾氏庶出虽是契约奴出身, 可咱也没往世家门上送菜去咱就是想找个差不离的就成。 可是, 便是这个差不离, 也经历了一番波折的。 起先丁鱼娘就很羡慕张婉如, 事实上, 只要是个女子谁不羡慕张婉如啊。 娘家在隔壁巷女婿端着活嫁进童家门是丁点没受罪的就坐了正堂, 成了掌家媳妇儿。三年有儿有女又凑成一个好字。 然而他们的婚事真的就如大家说的那般好么旁人讲话碰嘴皮子的事儿可张婉如嫁给童金台这么些年, 她也有不能与外人道之的地方那就是她说的喜好她男人听不懂她想知道狗男人的过去死狗不说。 她有她的疙瘩人童金台也有。 他就纳闷了娘子天不亮就起来梳妆还要里三层外三层穿簇新的衣裳要在亲卫巷还没有几个人的时候须挎个大篮子拉他一路上百泉山再找个无人地方?让他捡树枝煮茶吃? 疯了? 天老爷好不容易幕天席地从坦河归来了他就恨不得懒死在炕头让人端吃端喝一辈子为啥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可也不敢说还得说好虽然娘子迎风的姿态很美拿着茶盏给他癫狂的诗歌还还成吧反正他不会评听不出好赖可崔二典说要说好一定要说好!总而言之必须说好说不喜欢就是个死! 可见他是死了不少次了。 这夫妻过日子除过给外人看那部分是好的剩下的这部分肯定是自己都克服不了认命的。 没有十全十美婚事儿自家清楚自家余清官不敢想丁鱼娘想的不多虽大妞总说想要个爹那样的女婿……咳!那不可能!! 只要亲卫巷有一个男性长辈喘气儿他们就集体希望自己家的闺女儿们要找保本胆小的女婿便是像陈四牛那般胆小他们也不计较并不指望女婿有多大出息。 可见人心复杂。 从大妞跟娘搬到亲卫巷有这么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摆着那说媒的自不会少好歹人家爹是正儿八经的兵部六品主事呢…… 好女婿苗子自然不少一二品大员家的嫡出幼子都有可大妞那样……也不敢让她嫁啊。 她十五岁之前只会种田家务是村子都没有出过的妞儿比井底青蛙就多个人眉眼便是再好的女婿她留不住人家也白搭有再多的嫁妆然而她也护不住。 这样才有了余大妞来到亲卫巷之后七茜儿张婉如甚至后面来的卢氏潘氏柴氏只要抓住大妞一见人就发愁接着就往死了教。 甚至亲卫巷几次长辈成婚从头到尾张婉如都要带大妞二妞走碎账如何下帖子如何迎客如何安排婢仆如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些都没有回避孩子该让她们懂的都教了。 年半之前张婉如他娘董氏做媒给牵了庆丰府提刑安察分司牛经历家的小儿子牛助从七茜儿到余家一听那孩子的情况当下便答应了。 却又是为何? 这事儿要从根上去说了大妞享福是从差不离十五岁起开始的那之前的十五年爹丢了家里上下就耍了个娘支撑生活隔壁长辈又长来扒皮就给这孩子打成了一块吃苦的胚子。 简而言之这孩子再苦再难被人欺负死她不说这就把你恨死了。 三年淬炼这丫头学了点什么呢字识得二三百能听懂戏文会端端正正记个家帐管人能管自己院子里那几个多了就肯定乱她也不会玩没养出替男人出头交际的本领后宅小姐玩的那些她倒是都见了出门七茜每次都给带钱可多少带出去她多少给你拿回来有时候还悄悄蹭人家点。 她观点跟老太太没两样弄那些不如养点鸡鸭吃个蛋。 为何董氏一提牛家七茜儿她们就觉着好呢首先牛老爷是个正儿八经前朝科举入仕途的七品官身人如今还是个七品许这辈子都是七品这也算是门当户对。 这位能安安全全做两朝官不是因为他有背景皆因此人就是个背景简而言之没啥大出息。 如此大妞嫁过去算作低嫁他家不敢挑拣。 还有就是牛家人丁茂盛家中六个儿子这牛助行六因家中兄弟众多资源过少就靠着自己的精灵劲儿就给他折腾到跟余寿田一个地方了。 好像是庆丰城降天罚那天大梁军入城没人可用这孩子就溜达到军营附近悄悄的混到一位官老爷身边给人跑腿传信日日在家烧了热水与他五哥抬着往军营送。 赶巧新朝用人呢又四处是事儿混着混着那位主官不好意思了就说小孩儿我也不白受你伺候你就跟着我混吧牛助与他五哥就混到了庆丰右卫。 没错牛助跟大妞她弟寿田都是管着十来个人的小旗品级刚入流。 可寿田靠长辈人家是靠自己的。 新帝新朝皇爷大封天下这牛助跟他五哥就入了仕途。 越是大妞这样的半桶水都没有的那越不能送她去坑别人家她是个没主意随大流的那牛助有主意也算。 牛家还有个最大的好处……虽旁人说凡举父母想把家支应好就得一碗水端平而啥也不管的其实那也不错。 真的那位牛经历就是个背景没啥能力也没啥野心老天爷看他不够倒霉就赐给他个能生的媳妇儿给他生了六个儿子三闺女其中两对双胞胎最可怕的是~还全养活大了! 一个不贪污的七品芝麻能做啥?能把九个孩子团拢饱了不受冻挨饿就是好爹了。 索性这老两口是啥也不管了就见人头一家三十贯要房没有成人就分家你自己出门找碗饭吃反正家无余粮反正到老了你们也不能不孝顺父母对吧? 牛家第二代一二三四五六那都是打小跟父亲读书到十四五岁就赶出去自己出去熬出身的。 牛经历人家就是科举入仕他能教了孩子们又因科举离着燕京近家就住庆丰府那就成本很低牛助上面五个哥哥有俩前朝秀才一个童生还都靠着自己各自成家了。 这年头读书种子没法大富大贵那也饿不死呢。 董氏头年出街偶尔在铺子里遇到了牛助他娘山氏。 人家就姓山这姓牛的跟姓山的在一起牛就堆了一山坡。 都是前朝旧臣认识山氏就喜滋滋的跟董氏说小六子在泉前街买了块空地正巧起屋子呢如此董氏才动了心思。 董氏心目当中的门当户对是这样的 余家农牛家穷。牛家孩子多余家不计较。 牛家坐地虎佘家过江龙。牛六自成户余家住对户哦还有兄弟分了亲多了拧成一条筋……咳大概就是这样吧。 除了这些余寿田还说了句牛助哥人不错谁跟他相处心里都舒服反正混燕京就缺条腿儿混庆丰那是没问题。 这就不错了谁还指望他飞黄腾达不成? 如此董氏做媒两相一见面就如意婚姻了。 这不是余清官也回来了国孝也过了牛助对街那一院八间的小宅子也收拾出来了那就定日子吧。 这是亲卫巷第三代头一个成婚的晚辈儿从老太太到下面那还都提着一股子心劲儿预备给办的体体面面热热闹闹的。 余清官可没半点舍不得在他的眼里闺女大了我就是再疼她耽误了孩子那就是罪过。 如此又是一番忙乱这一大早的老太太从老宅出来喊了家门口的江老太太这俩老太太一人拿着一个拐也不多带人就溜溜达达的往余家走。 年纪大了么每天作啥?就是四处看热闹传闲话呗那婚事在三天后这家里正在给大妞收拾嫁妆呢。 俩老太太手拉手进了余家宅院一进院子就看到余家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满面愤恨。 这三位都是锅边煮粥的交情谁也知道谁是个什么人陈家老太太抠被七茜儿治好了已经升级到嘲笑别人抠唆的老太太了。 余家老太太施粥那段时间她家都不开晚夕饭就等着救济那口热乎的次对了尼师们腌的咸菜她也没少拿。 亏寿田懂事每次她前面拿人家孩子跟在屁股后加倍还回去。 看余家老太太愤恨老太太就指着她讥讽:“呀这是谁家傻闺女?这么大的阳儿老爷照着可不敢把你家门口的土坷垃丢了快看好!夜里你也不敢睡哈!” 也亏她好意思嘲笑旁人抠唆。这余家老太太比这俩低一辈儿要喊她俩婶子。 院子里牛家昨儿送的聘礼摆了半院庆丰这边的规矩很大穷有穷聘富有富给这院子里就是一套中不溜的聘钱给送了六十贯喜饼六担各色粮食六担果子六担大雁一对鹿皮一张美酒首饰布匹茶叶不多也各有一担…… 总而言之那牛助倾尽全力娶媳妇该有的都有礼理不亏。 然而这院子里的东西在庆丰府中等人家也算作一般。 可院子里这三老太太是什么人? 余家老老太太一只羊换的陈家老太太羊都没有就几百钱钱换的江太后这就是个买来的妾。 三书六礼这几位都没见过。 跟着的奴婢手脚利落立刻搬来了座椅请两位老太太坐下。这三位便看着大漆裹红绸子的满院儿喜担儿发出内心里涌上来的羡慕。 江太后:“真好啊红丢丢一片。” 陈家老太太:“这大妞嫁到富贵窝了这一辈子吃不完了。” 她们不这样说还好这样一说余家老太太就心如刀割满眼是泪的低声跟她们唠叨:“老婶子呦你们是知道我的最讲理了我……就没有这样的我都说了就是来庆丰也按照咱老家的规矩走可满院子喘气儿的就没一个听我的……” 江太后心里住着棉花堆立刻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道:“怎么话说的?这把大侄媳妇气成这样了你把清官喊出来我替你教训他!” 余家老太太撇嘴:“他才不听我的他……” 江老太太太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了就插话道:“老姐姐你别骂清官你先问问她老家的规矩是个啥?” 江太后点头:“对呀对呀你老家是个啥规矩啊?” 余家老太太唰就站起来理直气壮的对着后院喊:“没得离了老家不守规矩了你回老家打听打听就没有这个道理!娘家养活一场就算了!!谁家聘礼不是留一半在娘家!!啊?!” 这话说完她整个人都不对了满面是泪的对江太后道:“老婶子真不是我挑理大妞那孩子我算是白养她了我就说呢这么多东西呢这么多东西呢!喊她给他弟弟留点他弟弟也不小了……咱家又不是卖闺女的对吧?这这咋就不行了呢?人家一声不吭那是一句跌底儿的话都不给我啊……” 陈家老太太觉着大侄子媳妇这话没错啊江太后就吓到了啥叫留一半?你也好意思留一半?就这么点你还好意思扣? 余家老太太一肚子憋屈就开始把不会过日子的轮番骂这刚数落完余清官正要骂半聋子媳妇儿那院门口便有人说道:“老婶子呦您可甭哭了……什么时候了数您折腾您也不累啊。” 敢这么说话的也没旁人了。 七茜儿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快步进院看到自己家俩老太太她也不客气就一家发一个崽子道:“祖宗们咱有功夫抓自己家的崽儿老婶子家的事儿咱不掺和成不成?” 老太太跟孙子好的很都喜滋滋的接过孩子笑问:“你这孩子说甚呢?不管还不能问了?” 七茜儿厉害自己家里的老太太收拾的乖乖的江太后搬进来有样学样她本就是个没主意就跟老太太学着做乖乖。 这是多半辈子没被当正经长辈对待的老太太便是宫里的曹皇后从前俩老太太都在那头一碗饭也是先奉给郑太后。 那郑太后吃饭江太后得站着看还别委屈这就是规矩。皇爷娶的那些媳妇又凭着那个不是大家闺秀表面上都孝顺的很给俩婆婆的东西江太后永远要比郑太后低一等或少一样。 心里的不甘愿就是这样一针一线积攒成件的。 江太后能感觉到她们面孔下的鄙夷心如今虽都不敢了可从前也不过几年而已。 其实人家真没生气一辈子最大的野心就是想坐在正堂表示一下自己是亲娘然而也不能了。 可到了这边不一样她身份是跟陈老太太一样的都是郡王爷佘青岭他干娘。 那整个巷子的媳妇给她还有陈老太太的孝敬就是一模一样是一根针都错不了的公平。 凭这份公平江太后深爱亲卫巷。 江太后怕七茜儿厉害起来得罪外人便笑眯眯的跟余老太太赔罪道:“您别记她我家这个心总是好的那真是一点歪心思都没有我家里这里里外外还不是全凭她?咱也不指望谁说好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您要是记了她那就是小心眼儿了。” 这一句话三个坑的。 她说完又满面慈爱的对七茜儿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老婶子说话呢?” 七茜儿如今的脾气好得很尤其看到这位老太太。 她就蹲下把根奴挣到地上的小鞋一边给孩子套一边小声说:“咱女婿是个官身清官也是官身还留一半?听她的明儿出去清官哥还有寿田这名声就没了没得官老爷嫁闺女还留一半聘礼给儿子预备着的?咱家这是穷成啥样了这体面还要不要了?” 都年纪不小了也教不成了呢就明说不然都听不懂。 江太后点头附和:“对呀对呀!” 余老太太撇嘴:“这话说的不对那我家的东西外人说不顶用……” 七茜儿不搭理她只站起来对守在二门的石介石婆子道:“你们赶紧去七爷院子里把大小姐的家具都搬过来今晚都得上油起光再去吉祥那边取牌子把库里的红布拿两匹扎花儿……两匹?三匹!” 这都是今儿一对樟木柜明儿一套红木桌早就预备起来的从前余清官只要交了俸禄七茜儿就一个孩子给预备一件等的就是这一天。 余家老太太耳朵机灵一听家具便蹦了起来:“什么家具什么大小姐?什么两匹三匹?” 像是明白了什么这老太太一屁股从椅子上跌落在地张嘴无声吸气半天仿若是马上要断气可是就断不了抽抽半天的哀嚎出一句:“败家的倒业的不会过的野人们啊我就不活了……” 哎呦这几天旁人都忙死这老太太就哪儿都有她你说她坏吧真一点都不坏人家很慈爱就是没有见过钱。 自己也活一回老七茜儿懂这位心里咋想的可是咋办呢? 想想一会一大堆家具抬过来东西只要这老太太入了眼明儿甭说她孙女出嫁便是孙子出嫁她都敢轿前横尸谁敢动余家财那就是要她的命。 实在没办法也讲不通道理咋办呢?就咋办呢?指望鱼娘?鱼娘也是这样想的…… 七茜儿左右看看一眼看到满目纯真的江太后她眼神一亮拽起裙子就蹲下了。 江太后正在玩小孩儿宫里的那些她就玩过小六还玩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句话教错了孩子学回去人家笑话他那说神仙的事情总没错吧? 而陈家这些都是随便她拨拉的她就跟他们亲真的人跟人相处看缘法江太后如今一半时间在亲卫巷一半时间在庙里。 正玩得好江太后就看到亲哒哒的干孙媳妇趴在了她的膝盖上了。 这是雷霆击中魂灵的感觉老太后当下就麻木了。 几十年了除了皇爷小六儿这世上再没一个人这样与她亲厚。 七茜儿咬牙撒娇般拧着麻花自己心里恶心自己的跟江太后哀求:“阿奶~呀!” 江太后一个激灵老太太怒目而视你个叛徒墙头草。 “我的儿?你说!” 想入宫做娘娘哀家立给你下懿旨。 七茜儿心里冒冷汗就指着预备打滚的余家老太太不依道:“您看她啊阿奶吖~我都累死了鱼娘昨天都被气哭了您就管管她吧。” 江太后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好!这都不是事儿。 她安抚的拍拍七茜儿的手扭脸摆出声势来对着余老太太就淡淡一句:“恩?放肆!” 余家老太太正想折腾忽就觉着有座无形的大山对着她便震慑过来。 她一愣呆呆的看着江太后也不敢哭了。 可江太后还没完又扭脸吩咐门口:“邱子呀。” 邱乐笑颠颠过来哈着腰问:“在呢在了老祖宗您吩咐。” 江太后满面慈爱的指指余家老太太:“年纪小呢见识少你就教教她咱自己家人可别吓着她吖。” 人家邱太监立刻就懂了。 事实上江太后也不知道他懂个啥反正若有心愿吩咐就完事了。 别说人邱乐还真有办法从这一天起人家天亮就带着人抱着一堆庆丰本地的聘礼单子陪嫁单子不间断的给余家老太太念……你不是不知道么力求一次弄懂从此再也别捣乱。 每当余老太太拒绝听邱太监就给她一粒金瓜子她就听话了。 然后就是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到……大妞出门那天余老太太人困马乏被人盛装从后宅扶出来还是双眼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更别提捣乱了。 【初出茅庐】 146、第 146 章 三天回门, 亲卫巷余家摆满了上席招待女婿, 甭看咱过来没几年, 可一条亲卫巷加上左右六部巷, 那也是常来常往坐满了前后宅子十六席。 这还是回门走的近的人。 大妞出嫁那天靠余家这一溜儿的宅邸都把屋子收拾出来了整整摆了八十多席才把客待周全了。 来了这么多人, 光是礼账就上了八本子厚亲卫所打过照面的那都给脸面来了还上的礼钱都不低柳大雅一人就上了百贯的大礼。 老刀们吓一跳七茜儿更吓了一跳。 闺女嫁出去那几日, 余清官感觉还一般可这人不能静, 安静下来他心里便开始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了。 据说三天暗自掉了两回眼泪, 私下里喝了几杯闷酒, 就一人坐在闺女屋里自己在那叨咕半宿。 大妞是个存在感挺不强的孩子, 可这孩子走了就在他心里掰出一块肉。 嫁闺女就是面皮子喜心里就不用说了, 想女婿如自己一般让她容她, 疼她……可是不能啊。 谁家日子没点难处呢?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余家正厅开了一席大桌除了因郑太后的死不能来的郑阿蛮还有陈大胜那该来的都来了。 常连芳坐下就找人看了一圈问孟万全:“哥大胜哥咋没来?” 孟万全嘿嘿笑笑侧身在他耳朵边上嘀咕:“那就是个干亲亲戚也是个亲戚那头老郡王爷的意思帮忙可以酒桌子就不必上了这世上什么牙疼人都有如今顾不得往后闲了看你不顺眼了他们就有的是办法恶心你。” 常连芳想想点头:“那倒是我一会儿过去看他……” 这话没说完身边忽伸过一条胳膊搂住常连芳的肩膀低声问:“听说你这婚事也不远了?” 常连芳好稀罕的看人:“呦你丈母娘消息灵通啊!” 啥时候老刀们也开始堕入凡尘管人间的事情了? 童金台摸摸下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丈人家近两年因他在外走动多这还是他建议的。 他可不怕老丈人家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四处交际主要是老张家上下三代闲人多人品他是考验过的尤其是第三代又一口一个姑父喊着难不成孩子们因是前朝旧臣后人就没了前程? 自己丈人家把自己当儿子那孩子们就是自己晚辈儿再说了婉如一年一年生着等到自己的孩子大了张家第三代都长成了这亲亲骨血里的姑表亲戚靠的住的。 他现在看孩子越亲想法就与从前不同。 用茜儿嫂子的话那么多实实在在的好亲戚不提啦还指望跟外人慢慢相交再花十几年考验人品才能托付事情?那不是傻么? 张家几代人都是饱读诗书的他这个做姑父的轻轻拉巴一下又怎么了?好比这孩子有出息有人管着关照着少走多少弯路?一年能办完的事情又何必花费十年去。 像管四儿他爹国子学做先生那自己悄悄照顾两个亲戚孩子进去附学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孩子进去未必能科举出来兴许以后走的是荐举也许是跟寿田一样熬资历那玩耍的朋友也不一样啊。 都有家有口的该是一代关照一代的。 就像因为常连芳认识了郑阿蛮认识了李敬圭还有小七跟小六爷咱也不图人家什么好处就心里诚恳换个诚恳朋友。 阿蛮最近心情不好老刀们也觉着憋屈还悄悄去郑太后陵那边看了看哪怕就是说闲话那也是亲密朋友才会跟他一起看坟地呢。 阿蛮圈子好他在那边就过的滋润今儿小花儿去陪伴几天后儿二典看天气不好了就送点东西陈大胜也常让人送些庄子出产过去…… 这都是以心换心人家郑阿蛮人做到了遇到难处就有朋友。 听到常连芳嘲笑自己童金台就轻笑:“我丈母娘把你当成自己人才注意这些闲事儿你看旁人家事儿我们老太太稀不稀罕打听?咋了你这亲亲的侯爷家小姐就要进门了还不许做朋友的替你高兴高兴……” 常连芳立刻捂住童金台的嘴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儿说:“刚定下的事儿还不稳当呢你可~别外面瞎说早呢好歹等阿蛮出孝你懂吧?” 他说起阿蛮坐在那头的胡有贵便嘿嘿笑了起来:“人家能燕京了前几日我宫里去寻老柳你们知道么我看到阿蛮提着个大盒儿往里溜达我问他干啥去你们知道他咋说?” 余寿田站在一边给叔叔伯伯们执壶他的那些兄弟坐院里的席面也不敢叫他就是站在门口偶尔路过对他使眼色。 这是想看他叔叔伯伯们这次练兵带回来的几匹马呢那几匹马就是燕京王爷家都没有的好货色六骏马场最好的马王也就是这样了。 爹说明年若是配好了下了崽就给他一匹。 然而他不也敢动这时候敢跟那帮混蛋出去几个小叔叔直接大鞭子抽他用他七叔的话说那些都是什么人?斗鸡走狗耍钱儿他是要给姐姐妹妹还有娘亲顶门户的。 哎也是那些混蛋不争气三不五时在就庆丰城里闯祸总有庆丰府衙来人寻到兵部巷告状去一个个都多大了?赶紧找个衙门混着月月钱儿落袋子得多得劲啊?咋恁想不开呢? 这孩子活干的利索然而倒到五叔面前就听他五叔说:“人阿蛮提着一盒护国寺的点心跟我说小媳妇在宫里吃不好总哭他看媳妇儿去~!” 余寿田忍俊不住就把酒倒歪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崔二典就拍着他的肩膀接过他的酒壶指指外面:“得了早就坐不住了吧?玩去吧!那啥嘴巴收紧点儿。” 余寿田笑着摇头并不想出去。 他在家听到的看到的接触到的事情跟六部巷朋友们的是不一样的。 刚进城那会他还是希望交朋友的可是现在不这样想了他想早入金吾卫想继承爹那把刀。 他也想款款的坐在凳子上一脸忍耐烦躁的样子对小伙伴说哎呀心累啊!兵部的刘大人不洗澡每次看打他板子都膈应里裤上爬着好几个大虱子脚臭成那样儿他媳妇啃他的时候也不恶心么? 听听这话多上等啊。 正热闹间余清官就从外面带回来新女婿牛助进来了。 老丈人要把自己的关系介绍给女婿让大家都认认脸以后好照顾起来 这小伙子模样中等难得是眉眼带笑是个喜滋滋的年轻人。 能不高兴么!媳妇带了极好的嫁妆二百亩上田一处临街的铺面杂七杂八实实在在三十六台还有一万贯压箱银子过去他就吓傻了。 这是个机灵孩子并不敢招惹是非当天就打发了念嫁妆的先生箱子都不敢给开的就让人抬屋里了。 自己知道自己家的事儿嫂子们人不坏可是就怕露财入了小眼儿再说了丈人爹是个刚发起的官儿也别给丈人爹找麻烦。 他是想的周全谁能想到正拜天地呢宫里萧贵妃派人送来一对玉簪他一根娘子一根。 这就是天大的体面了就是屋里那些嫁妆一点儿没有也足够了。 这孩子娶对了媳妇儿心里如意的不成谁敬酒都很实诚的陪这一圈桌子下来已经晃悠起来了。 可怜见的先一圈叔叔伯伯认下来他才知道自己一步登天了人家亲卫巷真的活的这才叫个稳当呢真一点都不显山露水的。 那从前旁人说起他的媳妇儿都说哦亲卫巷的那些新贵给皇爷看大门的呗就那个刀头有出息可再有出息跟你丈人家啥关系还还不是个契约奴出身……啧啧。 契约奴怎么了?总比前朝旧臣强万倍吧好歹人家算邵商派呢。 他也知道自己娶了个乡下姑娘谁能想到大妞那么好啊是真的好大早上起来人家就把家里支应起来了牛助长到现在还是头回不用操心费力就坐在那吃了一口送到手里的热乎饭。 这是啥人过的日子啊。 有爹有娘却没人管的小可怜进了堂屋就抱住余清官哭了起来:“爹~呀我总算有人管着了嗝!我要给给榆树娘娘还愿去呜呜呜……” 余清官哭笑不得怕他丢人就揪着他脖领子对余寿田就吩咐:“赶紧的背你姐夫后面睡去。” 屋内顿时大笑起来。热闹事儿有人笑就对了。 前院男丁热闹那后院女眷聚集便又是一个样子。 七茜儿跟江太后她们不过来便有老太太带着全家占领了余家两席面。 人家旁桌一席十人到她这里不成她家礼大必须一席八人人家为了多吃几口上席都不坐了就霸桌面儿。 咱老太太觉着可亏了她上一份礼下面孙子孙女都顶门立户这是六份儿礼他祖宗的老余家下面还有三呢可怜自己家孙孙才多大点还都是垫尿布满哪儿爬的货色等回本她早死球了。 今儿务必是要带着孩子们吃回来点的如果吃不完食盒子也拿来了拿了三套! 恩一滴油也不会给老余家剩下祖宗皇天马勒了的蛋儿的她是事后才知道陈大胜这帮子兄弟一人给大侄女随了一千贯做嫁妆。 老太太自打知道这事儿就睡不成了第二天起床那是一嘴大水泡想死的心思都有了还十分想要回来。 然而人老了就慢慢随和怯懦了她谁也不敢得罪只能暗自痛苦。 成为女人的大妞含羞带怯的坐在主桌她也不好意思吃心里……如果阿奶不在边上唠叨兴许能更快乐些。 余家老太太愤恨急了吃上几口她就歇歇气儿哭唧唧扭脸问余大妞:“大丫头那么些钱儿那么些地……你花不完你花不完吧?” 大妞想我花不完还有我子孙后代呢。 丁鱼娘拿着筷子照顾俩闺女把鸡鸭鱼肉给孩子们的碗里堆了高高的偶尔抬头就一脸虔诚的对孩子们说:“吃~吃!” 她知道老太太记仇了就是埋在土里这个疙瘩也解不开哪能咋?她是个聋子哩。 众人正吃的热闹那余家的婆子便从外面来低头在老太太耳边说:“老太太您家四太太在门口寻您呢。” 老太太收了筷子把嘴里的油水好不容易咽下去又左右看看给兰庭哥儿喜鹊照顾了高高的肉块儿三个孙媳妇的碗里一人照顾一圈实在菜肴看都有的吃了这才扶着一月的手学着她老姐姐的样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这老太太脚步一停扭脸看看丁香跟她婆婆那一席她咳嗽一声看丁香看她就撇嘴支应桌底。 丁香一笑探手从桌底提出自己带来的食盒还扬扬眉。 好孩子!不亏是她带大的孩子!再看丁香婆婆哼真是一头老母猪还官太太啥好吃的都没见过呦看这吃相就啧啧啧…… 老太太心里满意总算是肯离开了。 乔氏没敢在余家门口现眼她托人带了消息就回老宅门口等着。 老太太看到她便不高兴了。 这个饿狼心不是个好东西想一出是一出的说回来就舍了汉子自己带着个婆子买了泉前街后面点的一处寒酸宅子住下了。 这就是个脑袋不对路的有那钱存着多好去买个泉前街的小破房儿最可气的是自己那混账东西就听之任之了? 人住下她也不说接孩子就每天天不亮来老宅门口问安偶尔也送点吃喝并不进门就天天磕头膈应你。 这都俩月多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呦。 “你来干啥?”老太太语气很不客气。 乔氏今儿穿着半旧的布衣除了日子不如意她还面目苍老了却依旧是一副从前干净利落的样儿那从前逃荒她还带个首饰现在却是拿着青布裹头跟守寡的没两样了。 老太太不计较她这个她也是当陈四牛死了的。 乔氏看到老太太就赶忙站起来她陪着笑的从身边取出一个包袱双手捧着递到老太太面前说:“老老太太给您添个麻烦。” 老太太坐在一月搬来的凳儿上拒绝她的包袱道:“甭添乱你在我这里没份量!” 乔氏不介意老太太数落自己就陪着笑脸说:“我知道也也不是您想的那样这是给余家的随礼。我这布早上才成匹下了机赶紧布庄换了一贯钱就给您送来了。” “随礼?”老太太心里一抽又撇着那包裹讥讽:“人家老余家办事儿你随什么礼钱?人家认得你是是谁?你敢乱攀附信不信回头茜儿敢大巴掌抽你到时候你可别觉着委屈!” 余家不能看得起四房也不可能跟他们有来往谁还不知道谁是个什么东西。 乔氏却陪着笑脸道:“我知道可现在我若不做这事儿明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这几块肉办事儿谁来给孩子们脸面那会子哪怕人家贵人不到礼还回来给撑撑礼账子也是好的。” 她没哭就眼巴巴的哀求老太太道:“我知道您恨我我做的孽我当牛做马还您十辈子可我的喜鹊她们总要体体面面的出门子吧?好歹这俩孩子是您抓大的……” 说到孩子老太太到底软和下来看了下一月一月上前接了包袱。 一贯钱如今就是吕氏她们都上十贯的礼钱儿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老太太心眼简单也没憋住就问:“四牛就这样让你出来了?” 乔氏想开了便笑着道:“哎!就出来了您儿子又抬了一房回去呢以后啊我们四房要人丁兴旺了。” 老太太不接这话就淡淡的看着乔氏。 乔氏在她面前无所遁形索性抹了一下鬓角认认真真的磕了头道了谢又沿着外墙跟低着头走了。 亲卫巷外货郎背着扁担吆喝着路过穿着锦缎的小胖子推着风车吧嗒吧嗒的从乔氏身边跑过。 那孩子跑的很快后面婆子撵的急躁就顺手把乔氏推到墙上。 乔氏生受了一下好半天才缓了一口气扶着墙挣扎站好。 又几个婢仆跑过来看到乔氏又往亲卫巷里瞄瞧了一眼有个不大点的小丫头就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抓了一把铜钱对着乔氏脚下就丢了过去。 一群人呼啦啦的撵小少爷去了。 乔氏呆呆的站着安静的看着地下的几十个钱儿好半天儿她伸手抿了一下鬓角没有低头捡那钱的离开了。 这女人……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到底对着地面就是一口吐沫刁眉刁眼的呲呲牙。 她今儿要是敢弯这腰喜鹊兰庭哥儿从此就在这泉后街不能呆了她若是敢捡这个钱老太太觉着她能蹦过去扯住她打。 到底有了做娘的样子了! 老太太也扶了一下鬓角语气淡淡道:“走着给人上账欠下了么!” 【初出茅庐】 147、第 147 章 呦呦鹿鸣, 食野之苹。我有嘉宾, 鼓瑟吹笙……人之好我, 示我周行……(小雅鹿鸣)。 雄鹿在山涧食草, 看鹿的童子左右看看见无人管束便悄悄脱了鞋儿光着脚丫在水里嬉戏起来却没看到, 那吃草的鹿儿竟越走越远了…… 百泉山俊秀一处崖壁前四五十位儒雅斯文大袖长衫面露欢快的学士先生正围坐在一处矮塌之前安静观战。 娇俏的道姑手是细嫩的, 发是乌黑的眉眼是妙的, 她伸出水葱般的指尖, 捻起一枚棋子, 啪~的一声打在棋盘上, “观战”男人们的心也被击碎了。 也不知道是爱棋还是该爱她了。 众人看的十分专注却在这个时, 从山脚山上传来极粗鄙的呼喝声: “有没有呀~?” “有哦~!” “那就上去了!” “好呦!” 青山绿水诗画酒茶一等一的好棋局便被这样破坏掉了。 那道姑到没有生气, 只笑着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又闻闻周遭清风姿态颇为疏朗大气只晃的那群心里痴汉的家伙一阵心神摇曳。 坐在她对面的文士被面前的棋局拘住正抓耳挠腮想下一步又听到那讨厌人的声音从山那边传来。 “好运道好大一只!赶紧来追上了追上了……!” 忍无可忍这文士便蹦跶起来站在下棋的矮塌上对着山那头怒吼起来:“何人在此喧哗!” 百泉山凑热闹发出一阵阵哗哗哗哗……的回声。想是那山上人听到了这样的指责便立刻还嘴道:“你家山?!” 山山……山山……! 众人没想到会这样顺时呆愣接着哄堂大笑起来。 这是一场挺雅致的文人棋会做东道的是住在山下泉前街前朝大儒张观能而今人家又在百泉山盖了茅屋还给自己起了新的名儿叫玉鉴山人。 如此大家也称他为玉鉴居士。 玉鉴便是镜子别称张观能起这个雅号想为大梁效力的心思是能猜出来的然而朝廷始终没有召他这就不如意了。 如江湖人士想在江湖熬出个名声那就得先行侠仗义一番知道的人多了也就是个人物了。 这玉鉴居士也是如此他是住在山丘之上每天凭着过去的关系三不五时就要举行一些雅致的文会给新朝亮亮自己的关系势力。 文坛当中他还是很有号召力的每次一喊便总能来不少名人名士时间久了他新的名声便传扬出去了都说朝廷应该如请宫先生般也该把曾经的老先生们都请回去讲学这才是好呢。 可惜皇爷装聋作哑朝廷里又挤了一群实干派这就难免不如老先生愿了。 老先生心里难受却依旧咬牙舍家财办文会随着次数增多就连大梁的实在权贵也悄悄慕名而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坐在主位的玉鉴先生便摇着蒲扇笑着说到:“可不是这山啊谁的也不是却是山神老爷的地盘你能来得猎人家养家糊口的又如何就来不得了?快快坐下吧……” 看众人又是一阵笑玉鉴居士心里却滋味难当他本盖这茅屋就是想借山下泉后街官员的口想将消息递到朝廷面前表表心情那万一有人赏识呢? 可谁能想到这朋友多了言行举止就难免癫狂几十号人偶尔喝多在山上齐齐高歌的事情也是有的就可惜人家山下住着家户不懂雅歌人家到底是有意见了。 他们几个隐居人派了家里婢仆去泉后街买水人家一听是山上人水是不卖的有时候还要挨上一顿骂。 这可不是前朝那会朝廷重视他们几个也是桃李满天下出来进去谁又敢说个不字那都是端着活的哎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听到玉鉴先生调侃大家自然是附和又说了那文士几句这位被乱了心律很快弃子认输了。 他站起来苦着脸理了理衣裳正要说些场面话不想却又听到一阵喧哗之声。 众人惊愕纷纷朝那边看去却看到一群穿着布衣短衫粗鲁汉子正背着一头巨大壮硕的麋鹿嘻嘻哈哈的下山来了。 那输棋的文士本站在榻上看的远他一眼便看到那竟是刘侍郎最爱的那头麋鹿如今却血淋淋被一络腮黑胡壮汉背着当做了猎物? 这人当下大惊失色的叫唤了起来:“了不得了玉鉴先生快看玉角先生你的你的鹿儿被人杀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仙风道骨的仙品如今燕京文士们还喜欢骑个麋鹿可惜这鹿儿本就是天然的野物并不好驯服虽是流行满燕京便只有吏部员外郎刘帧治有一头俊美的雄麋鹿。 这位爱鹿成痴就恨不得跟他的鹿儿睡觉了是把鹿当成孩子养的。又因他那鹿的鹿角如玉枝杈极美便有人送了玉角先生这个美名给刘帧治。 刘帧治天性不拘小节人家喊他便应了。 听玉角先生爱鹿被杀众人自然大怒纷纷站起来有的人鞋都来不及穿的就拦了过去七嘴八舌不依不饶起来…… 那些猎人是这附近村子的外来户他们没有本地的田地又到了秋里交税的日子实在没办法才一起商议了想进山想想办法的谁能想到才弄到一头猎物竟……竟是贵人家养的么? 那既然是家养?如何又在田野四处乱蹦?这一点记号也没有他们怎么能知道贵人家的? 心里知道赔不起几个猎人死也不认一来二去就推搡起来了…… 这日陈大胜在家里大炕上发懒他耳边是小媳妇儿噼里啪啦打算盘珠子的声音老太太唠唠叨叨骂山上那群老无赖的声音俩儿子就在他肚皮左右祸祸笑的咯咯清脆。 喜鹊兰庭哥儿今儿也没有读书都跟着阿奶到堂哥哥家玩耍。 他俩也是忙的很呢小侄儿把东西从炕上往下丢兰庭哥儿就耐心的一次次去捡起来。 七茜儿看不像话就骂了几句结果喜鹊比阿奶还着急一直说没事儿不让骂她侄儿。 人家好不容易当了大辈儿做了姑姑自然对每个侄儿侄女都是极耐心的。 正温馨惬意间却从百泉山上隐约传来喧哗之声屋内心情本好的众人便齐齐皱眉心烦不已了。 阿奶从前还是敬畏读书人的可从那帮住在草屋里的人来了后便毁了老太太这辈子对读书人的尊重。 这泉后街的日子算没法过了除却冬日人家怕冷不敢出来其余三季人是三不五时天不亮那边就吼将起来老太太们都觉轻自苦不堪言。 今儿又是一大早打更的和尚都没走那山上就有人唱长风足足几十人汇集在一起吼的满巷子人都不得安睡了。 “那一个个的也到了年纪了都是做太爷的岁数了我看着也是端端正正的老爷样儿咋就那么不知羞呢你吕大婶子前些日子跟我说她们几个看下雨就想上山撇点绿芽尖子吃啧啧就没法看了一个个挫的跟枣核儿般的老球毛……” 陈大胜听到阿奶要骂便赶紧咳嗽坐起指着根奴跟阿奶道:“阿奶您那些俗语就不要说了孩儿们都开始学话了没得明儿出去球来球去的……” 七茜儿噗哧一笑看着有些憋住的老太太笑说:“您甭听他的学了又如何?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想怎么就怎么管旁人说这些废话!他们啊都精怪着呢若学去羞臊几次也就不说了就他事儿多你说是吧?” 陈大胜听到便满面委屈的抱怨道:“嘿!咱们四奶奶这话有趣了我听着这不是说孩子呢是说我呢吧?” 七茜儿闻言一笑把账册放在一边对阿奶抱怨:“我就是说他呢阿奶快管管吧人家和尚每天还有功课呢您这孙子如今懒成个这样我让他去姜竹那边看看这都说了三天了人家就不去……” 这话还没有抱怨完院外便跑来一个婆子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四爷快出去看看那山上好像是杀人呢……” 七茜儿机灵迅速捞过俩儿子捂着耳朵拢在怀里。 再等她抬头陈大胜已经没了影子。 老刀们都在家听到山上杀了人了便都抄了家伙往山上跑他们鼻子多伶俐远远就闻到了新鲜血的味道。 又有几个面目崩坏鞋都飞了的文士正从山上往下奔看到他们便高喊救命待人到了那茅屋近前那边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了。 这一场祸事死六人伤二十余最难办的是宫中顺妃刘氏五皇子杨英的小舅舅吏部员外郎刘帧治也被人一刀穿心当下断气。 除了这些人还死了一个女道姑这道姑来历也传奇出身前朝皇室被封过郡主又因爱棋成痴便早早出家离了红尘俗世里人便称呼她为栖霞散人她是早就离了红尘的也因这个原由在这场皇朝更迭当中逃了一条性命。 其实她今日不死众人都忘记她的出身了。 玉鉴先生茅屋外齐刷刷躺着六具尸体猎户齐齐的跪着身体就抖如筛糠。 正对尸体脚头的树干上正捆绑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那大汉嘴巴堵着却面露癫狂五官扭曲爆怒到眼珠子都要从眼眶子里狰狞出来了。 这正是那杀人伤人的凶手。 陈大胜他们到的时候这厮还舞着一把铁刀四处乱砍陈大胜等人什么手段上去没两下就把他抓住了。 这么大的案子杀的又是个皇亲算作是皇帝小舅子一样的人物可怜刑部尚书卫济台这几日犯了痔疮正在家里趴着呢一听这么大的案子自然是先进宫后带着刑部办案一干好手行色匆匆的上了百泉山。 死了这么多的人周围百姓也是个爱看热闹的等这群官老爷到的时候那山脚下已经挤满了人。 就可怜卫尚书也是一把年纪了这一路颠簸下了轿子又被人背着往山上走走到案发地不远便看到陈大胜他们也在便诧异起来。 陈大胜肃然过去先对卫老大人施礼:“老大人辛苦怎么把您惊动了?” 便是顺妃的弟弟也不值当这位来啊? 卫尚书被人扶着站稳看着陈大胜问到:“陈侯?你怎在此地?” 陈大胜指指山下道:“老大人这山下便是泉后街下官家就在这边呢听着这边闹腾起来我们便来了……哎到了已然是迟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卫尚书点点头又听庆丰府尊过来表功说若不是陈侯他们来的及时怕是要死更多的人便又叹息道:“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一伸手陈大胜便扶住他往里走。 老大人边走边说:“原本也不该我来只是……哎两家几代人的交情老刘家三代人这一代就看帧治这孩子了他少有文名才华横溢我就想着万一不是呢?一场交情我就来看看……” 他走到茅屋蓬门远远看到尸体确认了人知不可挽回便跺跺脚对陈大胜道:“如何如何就摊上了这样的事情?” 陈大胜无奈只能应付的摇摇头。 可老尚书却真的掉泪了:“可惜了可惜了啊……哎宫里的娘娘听了一句便晕了……” 有人捧来老大人审案的内红斗篷老尚书这才止住悲伤自己披上正要喊人问话他却被陈大胜一拉径直进了那院子又一起来到凶手面前。 陈大胜抬手捏住这凶人的下巴对老大人道:“大人这事儿有些复杂您还是让庆丰府跟一干闲人退避一下吧。” 老尚书眼睛微微露出一丝光芒语气也不哀了问:“哦?陈侯莫不是知道一些内情?” 陈大胜点点头:“当日情不移刺杀陛下她的症状与这仿佛相同只那情不移内力深厚还能保持些神智这个就不成了。” 卫尚书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他看着陈大胜问:“白石山的收魂汤?去窍指?陈侯没有看错?” 【初出茅庐】 148、第 148 章 陈大胜归家的晚些, 那百泉山上的破事怎么算都不归他管实归庆丰府归刑部衙门, 归五城司…… 他立刻就去皆因祸事在家门顶子上, 到底是要看看的, 自己的妻儿老小就在山下住着, 好端端的出了这样的糟心事儿几池子血泊里泡着冤死鬼, 为老人家人计, 怎么着都得定定心。 也不知消息如何传出的不过多大的功夫山下便哗啦啦聚拢了看热闹的人口这几年天下安宁死亡似乎也成了久远的事情, 人的忘性总是大的从前官道两边随意丢弃尸骨都不会看一眼的乡民, 此刻却赶集一般的来了。 来了却也不做什么大部分都支了脖子往山上看, 支不动就扎堆闲说甚至还有人在路边烧了纸钱, 天黑了也不走, 仿若站在这里一会子便能见到府尊老爷们破了案子压着凶犯下来一般。 陈大胜交代完事情就带着兄弟们下了山, 到了巷子口却也不敢归家都齐齐去了老宅让下仆预备了里外簇新的衣裳, 沐浴之后祭祀了各路神明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家门生怕冲撞了谁。 他沐浴那会子也不得闲老太太就搬着小凳儿坐在门边与他一问一答。 阿奶也是知道了一些消息的便问:“那山上死的是谁啊?只说是有个有学问的人呢?” 陈大胜答:“阿奶有学问那几个没死倒是死了个皇亲……” 老太太一惊:“谁~!” 陈大胜答:“宫内顺妃的弟弟皇家的亲戚。” 门外不吭气了好半天才听老太太唠叨了一句:“老天爷抓人呢还看你有钱没钱?富不富贵啊?那人吃多少喝多少注定的就这一碗米吃了就~没了!” “哎您说的是。” 有一搭没一搭的陈大胜便想起方才刘家老爷子被人抬到山上他从软兜子上下来当下就摔了一跤被人扶起来笑的慎人指挥旁人去认尸时还说呢我只说他们认错了必认错了……你去看肯定不是吧……不能是的…… 高低死人总是不愉快的事情陈大胜以前想过自己若是留在坦河留在太阳宫的随便哪个角落家里许也是这样难过的……以后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这老的老小的小他死不起。 夜色深沉陈大胜披头散发归家老陈家家底厚实便是悬挂在廊下的灯笼都烧着蜡烛有一小堆儿下仆就坐在廊下说的也是这事儿。 看到陈大胜进院子赶紧站起上前伺候却被陈大胜摆手让下去了又吩咐了不让议论。 这到底是不好的事情死在谁家门口都不会太高兴明儿尸体拉走了就请青雀庵的尼师做一场法会去去晦气? 进了屋子陈大胜便看到七月八月正围着一盏灯做女红两个孩子的贴身婆子一个姓温的一个姓徐的也正摇着纺车防线。 陈家的规矩一贯朴素并不管这些下仆当着主人的面做些私活换取一些钱财都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陈家就是富贵了这份心还是有的。 看陈大胜进屋几人赶忙站起陈大胜觉着身上还有些晦气就预备坐在门口等到交子熬过时辰再进屋便妥当了。 如此他便寻了一本书坐在灯下要看不看的低下了头。 好半天那做活的温氏便小心翼翼的探听:“四老爷?您说这么大的事儿皇爷许早知道了吧?定龙颜大怒了吧?” 这温氏从前的主家有些墨水她便学了一些晃荡。 陈大胜闻言微楞想想那亡人的身份皇爷肯定是知道的可是顺妃不得宠皇爷大小老婆一大堆他也未必稀罕这个小舅子就不一定找重要的人来督办可是这样不重要的一个人就死了?还是死的那般蹊跷这就有意思了。 宫里也就萧妃好些若说皇亲小舅子嘿嘿人里外三圈的小舅子就多了去了这死上一个半个的又算个事儿么? 只要底层的老百姓才会把死人当成大事儿。 难过的是五皇子是顺妃是刘家……可他也不能说皇爷不怒必然是怒的。 如此陈大胜点点头看着温氏道:“恩……怒的。” 他话音刚落里屋便传来一声轻笑媳妇儿笑完问他:“如何不进来?” 陈大胜放下书对里头笑着说:“刚洗了一把头发湿着呢我晾会子过了子时就进。” 里头立刻明白了又笑了两声让七月去厨下温一壶酒再让厨子开火给老爷上俩下酒菜。 陈大胜知道是媳妇奖励自己细心机灵听完也笑了起来。 孩子丝毫没有睡意的声音猛的传来呀?咿?闹…… 七茜儿有些愤怒低声呵斥:“什么时辰了你这两眼儿滴溜溜抖个狗屁机灵?闹?闹你奶~个腿儿就知道你个小混帐是装睡一点动静都不能给你听到赶紧睡!不睡打你了……” 睡是不可能睡的人家还理直气壮的对外面喊了起来:“外!” “外个屁!黑漆漆仔细狼叼了你去还外睡!” 妇人与孩童每晚都是这样的最后总要折腾的好几回才能认命歇心然而他儿就是这么坚强说不睡就记吃不记打的每天都要折腾还死皮赖脸的也不知道像了谁? 陈大胜笑了起来这混帐儿子继买之后他又跑野了小脚丫子是高低不舍得往家里地面上落的就胖手儿四处指挥人外要去外面。 屋内母子先是二人大战接着三人大战七茜儿耐心好嘴上威胁手里却护的紧由着这两个混帐蹦跶蹦跶累了他们早晚是个睡…… 值夜的婆子倒是想进去帮衬可七茜儿不许唯养儿这件事是谁也不许的。 第二日大早陈大胜便被外面撕心裂肺的孩子哭喊闹醒他一个激灵坐起来鞋都没趿拉就蹦跶到了院子里一抬眼却看到隔壁成师娘惯例攀着梯子说闲话她家那个混帐魔星丑姑却撵的根奴儿一个劲儿的追追上就是捞住头发往后揪根奴儿哭的跟自己要死了般。 而自己的傻安儿都不咋会走路呢就三步一个屁股墩儿的救他哥啧真真是兄弟情深。 大的两个手脚灵活他撵不上就气的坐在地上瞪圆了眼睛双手握拳的在地上尖叫叫完再站起来继续救他哥可认里外人了。 成家这个丑姑甭看不大多少可她出去这条巷子里的第三代崽子合起来都不是人家的对手甭管是手劲儿还是心眼子。 成家也不知道咋养的孩子反正成先生动手打过两次人家丑姑转眼出门看到好吃好玩该上手还是上手一下防不住就给谁一下子她手劲儿大又不知道轻重孩子们都怕她。 孩子都哭成这样了偏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娘就笑眯眯的继续踩着梯子拉闲话陈大胜看不过就气问:“都都哭成这样了你也不管管?” 七茜儿这才扭脸对陈大胜道:“你可别惯着了叫他们拧巴拧巴好长点出息吧!”她指着丑姑笑道:“我都羡慕死了这货出去打咱一条巷子转身满巷子的崽儿一起打你家老大你老大可出息了都不敢哭啊就憋着两眼泡泪进了院子他才敢开尊口嚎这就是个家里横的种儿昨儿就把我气死了黑妞都能打哭他出息劲儿呦……让他跟最厉害的练练手明儿出去才不吃亏呢。” 这都是什么话啊! 陈大胜愣下便觉有些憋屈也不管了就由着孩子们互相害着他抬脸问成师娘道:“这一大早的成先生可在家?” 成师娘眼神有些飘忽先是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到底也不瞅着陈大胜说:“跟上司告了假呢进进山采药了呢……”说完怕是不足又着急忙慌的补了一句:“秋上了冬冬日就不好找了……” 这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又一声大哭大家扭脸看去却看到安儿坐在地上半趴着人也不知道啥时候抓住了丑姑的小花裤儿就把人家硬生生的往自己身边扯。 这小儿天生力气大握住东西有时候陈大胜都掰不开他的手。 丑姑一贯打遍全巷无敌手的这头回挨揍也是吓的不轻愣怔之后就开始嚎然而嚎也没用被人家揪在怀里利索的又被扯住了小揪揪安儿憋的狠了捞住了人上手就给人脸上一把丑姑机灵躲开继续嚎腿儿挣扎的开始踢安儿然后……这就打起来了? 还还挺势均力敌的。 成师娘看到闺女挨打也不管从前她这么大就开始每日里吃□□养抗毒了这上手给几拳又算做什么呦。 人就跟七茜儿笑眯眯的看着还问呢:“你家这孩子成啊也泡药了?” 七茜儿闻言一愣:“什么泡药?” 成师娘想了下:“自是壮骨拓经脉之药?” 不是她吹给丑姑泡药开始丑姑咳嗽都没一声儿的成日子就跟条活鱼上岸般的蹦跶。 七茜儿恍然大悟接着为孩儿起了贪心便想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丑姑力气大呢寻思完她便有些小心的问:“你那泡药的啥的能给我们配几剂么?” 成师娘立刻点头:“那有什么我不给你配药方子是是我自己想的回头我给你写一份儿你别外传就成。” 七茜儿感激不尽道:“多谢多谢你家丑姑今冬的衣裳不明年后年的里外穿的我们家针线上都包了。” 成师娘脸上没咋的眼睛里的惊喜却是溢出来了。她贯不会做这些精细活计丑姑就活的很粗糙。、 七茜儿看来打小师姑走了之后这成家就不是过日子是凑合活呢那偌大的宅子就剩一对夫妻加个丑姑都不是利落过日子人这小姑娘就活的比较粗糙真是啥也没吃过出去看到旁个孩子手里有了她自然是上手抢的。 如今你跟她说道理却也说不清楚呢实在没办法成先生夫妇只好把孩子关在家里尽量不让她讨厌旁人去。 这大人们不当一回事那小的却打的分外激烈根奴儿索索发抖就看到自己的弟弟跟隔壁坏人咬做一团儿他弟牙没有人家多显见是输了却疼了也不哭可眼泪却是在眼睛里了。 根奴儿血脉里的凶性大发打我弟我我就咬死你。 到底这孩子尖叫一声翻身跑到俩打架孩子不远处然后就地那么一趴几下匍匐到丑姑面前连着人家的鞋面鞋梆子就咬到了嘴里其实那也不能疼乳牙就那么大点儿鞋底子那么厚……成师娘做鞋计划长远都大大的做来着。 这这还不管? 陈大胜忍无可忍就光着脚走过去一手一个提起来又喊了婆子过来一起收拾根奴儿很有血性被抱走清口嘴里依旧咬着被迫扯下来的小鞋儿眼神也是狠叨叨的就总算……有了一些爷们样儿。 那俩婆娘可算是不唠叨了丑姑抱着尖叫的丑姑回到院里七茜儿接过满面愤恨的儿子一伸手掐着他的下巴看着他没有几个乳牙口儿就嘲笑:“能的你呦牙都不齐全还咬人家该!吃亏了吧?” 陈大胜依旧光着脚脸上露着一股子我上当了的表情他满腹的抱怨想这婆娘骗了我了从前一口一个安儿如何如何本想她是个慈爱的却不想是这样的母亲?还还不如老太太呢。 怎么会啊? 他是个慈父成日子在外面忙活公务成年月也不在家只要回来跟两个孩子那自是千依百顺没有半点不耐烦。 看到俩孩子被人家隔壁收拾哭一个半老实话做父母的都是嘴上客气就恨不得早早上手亲身去打了做父母这件事上谁也别把谁吹的多么知事明理骨子里心里都一个球样儿。 安儿气性大不会表述被母亲抱起就有点不愿意人家心里算是看清楚了这就是狼娘亲如此他便不客气的舍了娘撇着嘴儿对着爹伸出了胖手儿求抱。 一刹那陈大胜的心揉成了水他抱起儿子看到他身上滚的不像个样子便亲去屋内翻找出衣裳给他儿换。 七茜儿就靠在门边轻笑陈大胜便气哼哼的把脏衣裳往地上一甩埋怨道:“总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娘你是养狗儿呢?还是养孩儿呢?” 七茜儿撇嘴儿:“老爷这话说的您儿子是狗儿还是人您不会看啊?” 见陈大胜不吭气了她这才笑眯眯的走过去坐在炕沿一手捏着儿子的胖手摇晃一边说:“他吖生来富贵落草了就丁点罪没受过可咱能陪他一辈子啊?” 上辈子她可是见天跟他儿说你要忍耐忍耐……最后就忍的人都做不成活成了牛马被人骑着耍子。 倒也不是不讲理的成师娘也不是外人跟外人才掰道理呢大点该说的都会说但是男孩子早晚要成爷们的骨子里的硬气总不能丢不然如何给妻儿老小抗山顶天去? 陈大胜愣了下到底点点头闷闷的说了句:“……恩。” 也的确是这样啊。 等换了衣裳洗了脸的根奴儿被抱进了屋子七茜儿赶紧护在怀里一阵安慰人家孩子本不哭了又被问的委屈起来。 待早饭被铺排好这两口子又一人伺候一爷把俩仇恨瞬间忘满床跑得欢的崽子禁在一个地方强行往嘴里塞饭。 这穷人的娃儿吃不饱富贵人家的崽子觉着自己就不该吃人间烟火成日子吃饭像干仗般艰难。 陈大胜喂了一会儿觉着他活鲤鱼样的儿子一碗饭喂下来足足够他宰半营马头的。 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便放下碗对七茜儿道:“我算是明白了。” 七茜儿抬头问:“明白什么了?” 陈大胜便道:“从前在老家还用费这个死功夫这浑似不饿的就饿几顿就好了!混蛋孩子吃口饭这劲儿费的我小时候哪有这福气?阿奶每次制饭都不用喊的我们早早就守在灶前等着抢饭吃了跟你说还是得多给他生点弟弟妹妹一堆儿抢着饭才香……” 这话没落便听到院里有人笑着招呼:“小老爷回来了小老爷回来了……” 话赶话的快四月就打起帘子谢六好笑眯眯的从外面进了屋两只手提着满满两大包东西正在吃东西的孩子一见到谢六好就疯了喊的喉咙里如插了初春的细柳笛般刺耳。 这个叔叔他们认识每次见了都有好吃好玩的。 陈大胜拘着儿子看着他笑:“呦今儿咱们大老爷清闲啊这没头没尾的怎得这个时辰回来?” 谢六好接着丫头们端过来的东西简单清理一下自己也笑着说:“您不知道啊?这不是涉及到了老白石山的手段么就该归我们九思堂管着我们总令主不放心这一大早的就带我们来了。” 陈大胜喂汤的手一顿:“孟鼎臣来了?” “啊来了上山了。”谢六好笑笑从带来的包袱里取出一封点心拆开拿了两块糕塞进俩侄儿的手里。 这俩崽子见了糕还会吃饭么?窗户都没了那小嘴儿立时就占住了使两只手护在嘴里眼睛咕噜噜的齐齐盯着娘亲生怕她会抠出来塞自己嘴儿里。 七茜儿啧了一声撇嘴这俩混蛋崽子啥也往嘴里丢石头子儿烂木头那能不抠么? 谢六好老不在家七茜儿怕孩子们忘记他就随他每次回来宠溺孩子们并不怕把孩子们惯坏了不久两块点心么。 旁个爷们来家里说话她倒是能装贤惠的可是谢六好对她知根知底那就不用避讳等到婢仆们下去了七茜儿才说:“这朝堂可真有意思庙都给我立起来了说好了是我的山好么银子拿了我的我这山头倒是随人上去也不管着嘿!出事儿活该呢成日子这边修个庐那边修个舍的……多有意思啊。” 陈大胜听的脸颊肉只抽抽看到自己新弟弟还连连点头迎合还满嘴的就是的可不是说的是啥……哎家门不幸啊! 七茜儿切没数落完呢:“……现在死了人了好笑的很呢昨儿就打发人去庙里了说是想问问消息?老娘就知道个屁!说起来?”她看着谢六好问:“庙那头告诉我说是督办的却不是你们九思堂分令的人?” 谢六好嘴角扯扯:“好歹死了个皇家小舅子还连着个前朝说不清是什么根儿的人这事儿复杂的很~咱们庆丰府?个顶个的小衙门谁爱揽事儿谁上去我看了除了躲不开的这会子能不去的都没去呢刘家没的这位可是麒麟子这算是断了……这位的臂膀了甭看他现在闲云野鹤不显山露水的若活着谁知道往后会如何?” 他伸出五根指头给兄嫂晃了一下:“小弟也就是一猜兄嫂随意听听便是。” 陈大胜点点头到底不放心的看看七茜儿这奶奶脑袋里的筋儿跟常人不一样他是入了坑爬不出来也不想出去了现下这么大的事儿他到底是担心的就怕她犯了顺毛驴的脾气。 如此便小心翼翼的说:“就是这么说不关咱家的事儿你这边……到底是小心着点儿牵连了白石山的事儿就有江湖的锅背哎人家那边也可怜这是不背也得背着了。” 七茜儿听他这样说便鬼使神差的看了一下隔壁又想起成师娘那句话叫做成先生上山采药了? 采药了?她却是不信的……可若是成先生不是采药去了?他又去了哪儿呢? 小南山金钟寺口恢复本来样貌的成挽拧正端坐在寺庙门口的芦席之上一支线香缓缓冒着青烟往青天逐渐逐渐缭绕成环。 【初出茅庐】 149、第 149 章 (150) 二皇子杨贞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几步走到孟鼎臣面前神色少有的带了一丝仓皇问:“师叔说什么?谁死了?” 孟鼎臣即便如今是个提屠刀的依旧念了一声佛号, 这才淡淡道:“谁死了?又与二爷何干?” 如此半晌, 杨贞才露出略尴尬的神情, 干咳嗽一声坐回椅子, 讪笑道:“是是呀, 与旁人何干呢?”他又抬起头看着孟鼎臣道:“却不知刑部查到哪儿了, 不若我去问问?” 孟鼎臣的心情也十分不好当日他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私下缉拿了涉及情不移案的白石山余孽那白石山人天性古怪虽武力不济可江湖人有的几分硬骨头还是有的。 降伏这些人又废了他一番功夫, 好不易的给这些人将身份洗白了新身份也坐实了, 谁能想到就用了一次那白石山的就如此警醒, 竟是丝毫不留后路的灭了金钟寺安排进去的六个人还一个人都没有错杀, 无声无息的还没杀错, 这份手段就有些可怕了。 他抹了一把脸有些颓废道:“你去刑部做什么?躲着还来不及呢。不问倒好问了便有嫌疑。你当刑部那几个老贼是吃白饭的?说来说去~此事是我错细想, 白石山在这世上的时候还没有护国寺呢是我小看了天下人……万幸此事就暂且到这里吧。” 杨贞自知道孟鼎臣万幸什么, 万幸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暴露身份万幸收拾那几个人的时候用的是南护国寺私下的力量并未涉及九思堂从前他还觉着师叔罗嗦而今想来一头冷汗看上去处处周密出了事再深想竟哪儿都是漏洞。 想到这里他又担心的问了句:“就怕刑部的人较真师叔还是早做安排才是。” 孟鼎臣叹息:“安排什么那叫张观能的挂了前朝受刑不住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明儿我派人再去问问看能不能跟前朝挂一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到底没多大事儿的。” 杨贞缓缓呼出一口气道:“只是又要连累师叔为我操心受累了。” 孟鼎臣却摇头态度带了十足的亲厚对杨贞嘱咐道:“应该的你只管做你的孝顺儿子去刑部这些时日忙活百泉山命案忙的一个脑袋三个大小南山的野寺死了几个和尚又关他们何事? 这衙门里的规矩就是那么回事儿是能不揽事儿尽量不多事儿就一个个的恨不得把嘴巴封起来您与其操心这个不如多去青雀庵坐坐那才是人间正道呢一样的骨血孙子您又比这位差到哪儿去了?” 孟鼎臣比了个六端起桌面的茶盏喝了几口轻笑道:“再者别人去了未必就有您这份优势您好歹也是在庙里长大的从前我看您功课也是不错经书更不知道读了多少先天的优势不用就可惜了你常去坐坐与老人家定有很多话说人家是长辈便不与你亲你还能跟老人家计较?就哄着呗老太太不会多想的一样的手心手背。 皇爷而今对老人家又是愧疚又是牵挂甭看人家老人家在外面呢现如今~能触动皇爷心思说话有分量的人除却那个不管闲事儿的佘青岭你看还有谁?也就那位老人家了孝敬老人总是没错您说是么?” 看二皇子细想自己的话杨贞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便更恳切道:“你只恨你父亲不偏袒你可天家父子哪能跟民间相提并论更何况民间父母也都有各自的偏袒的我几日细细思量~皇爷正值壮年我们的步幅还是迈的太大了您说呢?” 杨贞想了一会儿到底抬脸笑道:“哎都听师叔的赶巧这几日我也抄了几卷经文回头我就去跟老人家坐坐。” 孟鼎臣点头欣慰:“恩要常去还要多问问下面他们如何与祖母相处的去了更不要端着这天下如今还有比那老人家更尊荣的?你若放下你那些零碎架子便真的长大了。” 看着二皇子脚步雀跃的离开孟鼎臣到底是摇了头这事儿其实真的怪他他自小在庙中很多俗世道理也是还俗之后慢慢在家学的。 从前他事事插手就把这孩子养成吃现成饭的亲厚倒是亲厚这心眼子却差他爹远了去了他想起自己日日睡不安稳就活在麻团里般操心费力说来说去是短浅了。 俗话说日久见心眼子那佘青岭早就跟小门小户混在一起而今谁又看人家不顺眼呢怕是没人不喜欢吧。 将不争用的极致当世人家也是第一人了。 想到这里孟鼎臣自嘲一笑哎人家又什么根子便是个太监也是祖上十几代为官的世家子自己又是何种种子追本源不过是家境贫寒送到寺庙寻活路的农家子罢了有些手段且得慢慢行慢慢瞧呢。 就如这次白石山清理门户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只是听说有远来的书生在寺庙门口铺席吃了一杯热茶又烧了一缕线香这些人便轻易的死了?单是这份手段想想后怕啊亏他铺排下来的线索都是指向谭家的不然明儿有人跑到自己家门口烧一线香那是防不住的。 白石山!他缓缓的合起眼伸手在太阳穴揉了几下便又是一声轻叹。 过了秋分五皇子的小舅舅刘帧治起灵他是横死便不能归家尸体就停在燕京城外的郭老庙。 那郭老庙原是前朝城中善人怜悯京中各类因由不得归家的横死之人颇多就出钱出力在城外修了那福报之地又请了和尚经营多做横死之人敛尸停灵之用。 后新朝刚起横死之人更多便有新贵捐钱扩大郭老庙又请了新的法师坐镇这几年那边的香火便越发旺盛了。 这日一大早陈大胜起的早换了素色衣裳出去便听到金台他丈人家的管事的在前面说话看他进去那边便笑着告退了。 陈大胜扯了几下领子问到:“他来何事?” 七茜儿走过来帮他正了一下衣领上下拽了一次看利落了这才笑着说:“张府今儿想跟咱亲卫巷的呆在一个祭棚就打发他过来说一声。” 陈大胜闻言失笑:“这么小的事情也值当说?好歹也是金台正儿八经的老丈人凑个祭棚怎么了?” 七茜儿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咱们的棚子在前面的你倒是跟爹混在一等棚儿里四六不管闲事儿咱巷子再不济那虚候也是侯也有咱的仪仗这可是七家棚七个侯爷棚那也是能让那边停灵跪拜答谢的到底是份儿体面呗!人家没有贸贸然混进去各家都问了是人家教养这总比没皮没脸就混进来的强多了吧!” 媳妇这话里有话的陈大胜知道有事儿便笑着问:“谁呀?” 七茜儿撇嘴:“谁呀唐家二房也真是个没皮没脸的从哪儿说也跟咱巷子不搭嘎的他们家的车怎么敢跟咱的车?” 陈大胜愕然:“唐家二房?买了老陶太太屋子那户?” 七茜儿点头:“就是他家。” 陈大胜都给气笑了:“让他们寻太师家的棚子去啊找李敬圭去啊找唐九源如何来我们这些糙人的地方踏脚?” 说完他想起什么一般吩咐人道:“去庆丰城寻你们小老爷来再去后巷寻陶家的木氏把继宗的两个儿子接上……喊他们去太爷棚儿候着。” 正在清点祭品的七茜儿手下停顿抬脸问陈大胜:“陶老四的儿子还小呢好端端的去丧事里搅合什么?” 陈大胜接过青盐水漱口吐了水方笑道:“他们老子不在家便不能当小孩儿看了好歹也得给人看看长什么样子混个面儿熟不然若是出去给人欺负了明儿我去左梁关可怎么跟他们爹交代?对你让人寻两套小点的祭服一并送去我走了去清官那边看看去让他把他女婿也喊上说的没错儿好歹是体面怎么得也得照顾自己人不是?” 这人总是操心多一串儿话说出来又忙活活的走了。 一串儿婢仆护着两位小少爷进屋安儿看到自己老爹的背影知道出去了却没带他就有些气愤对着那头喊了几嗓子又委屈巴巴的红着眼睛进来看着自己娘亲不吭气自己咬着小乳牙跟那边较劲儿。 这小子给他爹收拾的轻易不哭。 七茜儿看他吃瘪分外高兴捏着她儿鼻子嘲笑:“嘿!小白眼狼知道谁跟你好了吧你去巴结呗!讨好呗!看看人家出去玩儿了又不带你到了最后还不是得来寻娘了……” 这话没有说完便听到门口有人笑着说:“这世上便没有弟妹这样的旁人家的娘就恨不得儿子跟爹亲你倒好成日子也不知道挑唆什么?” 七茜儿听声便笑对院里大声说到:“嫂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个破地方了?” “这话说的你这地方若是破地方我们住的岂不是草棚子了?” 外面有人嬉笑话说完七茜儿便隔窗看到院儿里笑眯眯站着四个人大嫂子李氏二嫂子寇氏三嫂子罗氏还有丁香竟也来了。 她一把抱起安儿领着根奴儿出去迎接出去方看到这几位脚边竟放了一筐子铜钱那钱儿零碎的很有成贯的也有不成贯麻绳栓了十几个成串的。 这做了母亲的都爱孩子安儿根奴儿一出去便被几个嫂子抢了在怀撩逗几下李氏这才笑着对七茜儿道:“这还是昨儿晚夕户部巷子的铁太太来家说那山上如今横死了好几个虽不在咱家门口却也离的不远这出来进去的心里到底别扭说来也是巧刑部巷子的敬太爷爷常去护国寺跟大师们坐禅念经他有大面子还愿意出头咱泉后街的就推举他做了总先生把钱都拢拢好歹也要做十几天大法事超度一下呢这不我们后街的钱我就帮着拢一下来。” 四月带着一溜儿青衣丫头搬着椅子小桌儿铺在桂树下又利落的搭了遮阳的幔子摆了瓜果清茶妯娌们又坐好只这孩子依旧不舍得还给七茜儿。 甭管从前家境如何出身如何陈家有郡王爷又有私下里的老太太罩着还有表面的陈大胜这几个堂兄在外处处体面差事都做的好这家业就兴盛了。 从李氏到丁香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家里用的嘴里吃的交往的看到的自与从前不同便不是有意学也是一个个气势十足的官家坐正堂的奶奶了。 除了阿奶一贯不改自己的屎尿屁的本色她们几个反正是提都不提了。 寇氏拿着扇子摇的颇有架势边摇边说:“大嫂子总是好说话的她们是她们人家喜欢护国寺就觉着那边庙大体面可咱家到底是信青雀庵的没得这么大的法事只请和尚要我说明儿大师走了怎么的咱巷子也得青雀庵的净果尼师来走一遭不然明儿俩老祖宗都该埋怨了。” 七茜儿问了李氏拿了多少李氏说十贯她便命人取了五贯来凑份子吩咐完这才笑着跟嫂子们说:“谁来都成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菩萨佛主?其实若我说铁家出头其实是缺那么几分意思的。” 丁香搂住安儿正在亲听四嫂子说铁家不对便抬头笑道:“我知道嫂子想说什么其实我家老爷昨晚也说了一样的话。” 众人好奇看他丁香便有些得意道:“昨夜我家老爷说铁家做事没谱儿那敬太爷爷现在没觉着怎么回头定然后悔的……” 她说到这里卖关子就看着大家乐。 寇氏忍不住便拿扇子拍了她几下道:“快说快说怎么好端端的利索人现在说话都说一半的这要急死人了。” 妇人们一堆儿莫名又是一阵笑笑完丁香才道:“我家老爷说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家出来顶什么大梁?若是顶梁说话也该先通本地里长里长若允这才好行事哼这是嫌弃咱孟大哥官儿小没前程呢。” 李氏几个听她这样说顿时恍然大悟。 你当如何因七茜儿她们来得早庆丰府定户籍的时候那些六部巷子还没几个人呢。 赶巧那时候男人们不在家出来进去跟官府应付的就成了孟万全如此他便捎带做了本地的里长这是在衙门正式登记过还多拿一份衙门补贴的。 百户一里五里为乡孟万全这官当在不妥当的地方六部巷四处是官自然不会将他这个残疾官儿放在眼里。 可出了泉后街出了六部巷里长还真就是个人物了。 七茜儿点点头:“说的是什么这是挨门挨户收钱的事儿竟一点章法没有谁家都敢做主了?铁家自己就铺排起来了?这事很没规矩的。” 李氏总算想起这茬当下脸上就有些窘她看着七茜儿语气有些抱歉道:“哎你看看你看看!我我就没想到这么多!也是的好端端的她个外人怎么就寻到我的门上?可咱后街的钱儿也收了你巷子这钱也收了一份儿大家赶紧给我出出主意这这要要怎么说啊?我出来进去向来跟卢嫂子亲厚这不平白得罪人了吗?” 丁香撇嘴其实吧几个嫂子都是好的在她眼里也都是一样的可在一起过着呢难免各自就有小心思。 李氏是长房宗妇她心里总是想做大头的只可惜这家里有个手段高超要啥有啥的四嫂子她就过的些许憋屈起先看不出来可自打搬出亲卫巷去了后街她就只往老宅跑了。 这要是心里没点啥疙瘩她才不信呢。 七茜儿看李氏脸上不好看却不想与她斗心眼这内宅有何好争斗的?说来说去不过是坑头枕边灶台锅沿儿的琐碎她如今哪儿瞧的上这些啊。 看妯娌们脸上略尴尬她就大方的笑笑说:“那些个人心里都是八个心眼子甭看家家户户出来进去看上去体面内里谁又清楚呢?这事不怪嫂子嫂子也不要多想你我自己人更说不上不妥当没事儿的。” 李氏微楞看着七茜儿不语。 七茜儿却笑着与她掰清道理说:“说来说去出了巷子到了街里他们就都是外人咱可是陈家一门亲卫巷下人您说是么?咱心里怎么得也得有把尺子旁人不认咱孟大哥这个里长后街陈家丁家是要认的嫂子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思想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李氏便随了铁家人家也未必说她一句好可孟家天然就跟家里是联盟没得自己撬自己的墙角的。 李氏想明白就伸手拍了一下桌面笑道:“我今儿算是服气了老四家你可真是个水晶心肝算了我现下就让她们抬着这些去孟家铁家若收份子只管让她们孟家去我看她们怎么有脸说破天咱是孟大哥这一门里的没得便宜外人是吧?旁人这钱我也管不着可后街这钱儿我是要交到自己人手里的。” 她说完指挥婆子们抬了钱筐要出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弯腰亲自数了五贯钱放在桌面上冲七茜儿眨眨眼这才笑眯眯大步流星的走了。 等她走远了院子里这几位到底没忍耐住一起低头闷笑起来。 【初出茅庐】 150、第 150 章 燕京城外一场送灵, 棚有百十个竟一家比一家大可是真正为亡人哀伤的又有几人?不说旁个, 忙活了俩天的七茜儿都不知道刘帧治是谁, 就知道皇帝死了个小舅子, 还暗想这是个没福气的, 生在富贵窝也没甚用处好饭没吃几口人就没了…… 多数人就是这么想的, 没甚怜悯的心思。 转眼初冬, 今年雪早冰花刚落下根奴便与安儿就发了疯俩孩子泡隔壁的方子那药实在是好入冬变天便是体质稍逊的根奴竟咳嗽都没有一声的。 他们也不怕冷, 没笼头的马儿般在院里野竟抱都抱不回来, 成日子把自己折腾的脑袋顶冒白烟儿才要哭不哭的被人抱进去一天三套衣裳都不够换的。 就淘气的狠了, 陈大胜倒是想管呢偏这家俩老祖宗先不许, 又怕两个孩子吃风, 竟让人做了羊皮的挡风帷子专给孩子们玩雪阻风用。 这下好了俩小崽子霍霍完院子里的雪就出门寻雪玩儿, 四个小蹄子出去后面二十多人跟着有一半人是专门侍奉帷幔的, 单那帷幔就用了一百多张皮子。 就这还有旁人悄悄说这好歹是未来的小郡王爷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没有这样养活的这也太由着孩子们了也不怕冻出个好歹? 可七茜儿却不在意她倒是觉着人生颇苦若说松快也就这几年她的儿什么都得有必也要有几日这样的宽松日子的。 又天寒了各家戏酒就摆不成了若说有几分雅兴能去赏个梅结个诗会也是趣事可这样的游戏在亲卫巷绝玩不起来加之多数肚里没有墨汁旁人家便是有这样的好聚会大家也不好意思尴尬去。 庙里冬日条件跟不上两位老祖宗就常住在家里七茜儿怕她们寂寞便请了庆丰城里最红的女说书先生常来家里热闹。 虽富贵没有几年可妇人家本腿短大家手头宽裕就常办小宴招待这十几贯的百贯的各色聚会都有如此才入冬里没几日那市面上的《金钗记》《十二品》之类的书就听的不待听了。 七茜儿是个私下里手眼通天的那全城的乞丐都是她的消息喇叭这日听到有新书她便立刻给两位老太太请了家里来热闹。 原本是想着只自家娘们关门自在可惜老太太是个喜欢吹牛的她早早就吹嘘出去凡有新书第一本肯定是在她家唱果不其然今日就有了。 如此这一大早的杨氏万氏高氏吕氏黄氏并李氏寇氏罗氏丁香她们便坐在了前院厢房书还没开讲就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亲卫巷宅子的前庭都颇大西厢甭管面阔几间也多做书房之用。只这家里公子没长成七茜儿便把这里收拾成冬日里听书的地方。 今日老太太穿着一件极朴素的暗红衣裳头上耳上胳膊上竟是一件首饰都没有她如今只喜欢身上舒适宽松金银之类其实也早不在意了。 她是真富贵了却也出不去了见不到人间那些金银零碎竟也就那样了。 倒是吕氏她们每次都金光灿烂的来什么好就将什么往身上戴便是守寡的都这样做又手里握着钱她们便极自在的。 想想从前对比现在那也个个都是大宅子的当家老太太出来进去谱儿都摆起来了呢。 开书之前照例七茜儿还有丁香她们要献出自己家孩子给老太太们稀罕等老太太们亲香完家下婢仆才排着队各家带着各家的少爷小姐后面玩去。 老太太满面慈爱的看着孩子们走开等看不到人了江老太太才笑着问丁香:“说是你给你儿要掐奶呢你婆子不愿意了?还拌嘴了?人家年纪大了你可不敢总这样。” 对这位江老太太家里是当真正的阿奶待的所以琐碎的事情好不好的就不瞒着她她也愿意听愿意管甚至还会指教一下。 丁香就最喜欢她。 听老太太这样问丁香便笑着说:“阿奶必听我家婆子跟您唠叨了你可甭听她瞎说我可不敢顶嘴呢其实是孩子养的接近成先生说今年冬日就给我调理一下这不我吃着药呢就给他掐了奶了可家里也雇了奶(子)总归亏不了他的嘴儿的。” 江老太太听了这才安慰到:“哎如此就好人家想说你就听着家家其实都一样也不少块肉的。到底那小瓜儿多往藤上挂几日以后才能壮实你家又不缺这几个就顾上俩奶娘好歹给小家伙嘴里塞满了才是。” 老太太也是连连点头她挂心自己的新书就问下面早就候着的说书先生道:“你们今日说的可是新书?” 那女先生赶忙起来回话道:“回老太太正是呢咱们刚演练完庆丰府一本没开讲就来您老府上了不是我夸奖您家府上的奶奶可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 老太太自然得意的环视一圈儿又问:“新书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啊?” 那女先生道:“老太太咱们这出新书叫做《泥菩萨》。” 她这样一说屋内皆静七茜儿看俩老太太神色不愉就捂着嘴笑说:“老太太呦您们就记得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话了却忘了这世上错非大寺修的起金佛运送的起石佛凭哪座小庙里供养的不是泥菩萨……” 众人一想可不是这样便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没笑玩却意外听到门外有人语气轻快的笑问:“呦!怎得这般热闹?老祖宗们可是捡了什么好乐儿也说给孙儿听听?好让我也乐一乐?” 陈大胜满是笑意的声音从外传来却不进来直到老太太看屋里无甚不妥当这才对外喊了句:“大冷天的赶紧进来吧!这都是你见惯的婶子这破日子过的没滋味儿什么时候自己家人想见见?倒要隔着几个人了。” 陈大胜这才迈步进屋见到一室妇人也不很在意的四处点头笑笑又给两位老祖宗行礼问安问完才说:“我在院外就听到咱家的热闹了老祖宗们到底笑什么呢?” 老太太在罗汉榻上挪动一下让她孙坐好又给他抓了一把果儿子吃江老太太也忙活起来命人把手炉给陈大胜烧一个又让人拿小褥给他盖腿这才指着那先生道:“这不是正问呢么你就来了怎么?今日不忙啊?竟提前回来了?” “哎不忙呢。”陈大胜不说差事上的事儿就笑着打岔问那说书先生道:“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那女说书先生去过无数富贵人家也常在泉后街来往但是今儿这家颇古怪这少爷都多大了还在后宅转悠呢? 听到少爷问话她便赶紧说:“回少爷话……” 她这话没说完满堂皆大笑老太太更是满面骄傲指着陈大胜道:“喊错了喊错了!这是家里的四爷才将抱出去的几个那才是少爷小姐呢我们这个瞧着面嫩可早就皇爷跟前儿办差了他还少爷……真真笑死我了。” 陈大胜做暗地里斥候的营生胡子高低留不住的加之他本年纪不大虽风沙里回来也富贵乡里娇养好几个月了这嘴上没毛可不是少爷了。 那说书的连连告罪不敢再提只说这本《泥菩萨》。 她道:“……老太太咱们这本书说的是那不知何年何日何月的事情说的是前朝一位老举人家的事情那一年那老举人坏了事情被拿下大狱他的老妻狱中探望老人家自知必死更清楚自己养的几个孩子不孝顺就对老妻说若有一日你过的不好就去老房找佛龛把泥菩萨打烂自有你的日子因他快死了举人夫人没在意还万分悲哀……” 她说到这里陈大胜便打岔笑到:“得了这说的是泉前街的张观能家的事儿吧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呵~哎不过是给活人遮羞罢了我当是什么泥菩萨呢却是这个泥菩萨?” 听陈大胜这般说一屋子妇人好奇就齐齐看向他。 老太太赶紧问:“呦这竟是真事儿么?” 陈大胜想了下看着自己家老太太到底点头说:“可不真事!其实我若说起这人阿奶必知道的前些日子咱百泉山不是死了不少人么就是那案子上的事儿。什么老举人啊那人唤做张观能便是那山上茅庐的主人。” 江老太太一愣扭脸去看坐在墙角的邱太监邱太监隐藏在一处屏风后面正透过薄纱看呢他迅速探出头对老太后点头又迅速缩头隐藏起来。 陈大胜没注意那边却继续道:“这位老先生说来也是有些来历的他是前朝探花郎更在国子学做过大先生虽是前朝官却也曾官拜从四门下弟子无数是个人物的。 可惜他时运不好年纪大了就从燕京搬到泉前街又在咱后山起了庐舍因是他那日起的棋会这死了六个呢他就被抓入衙门问话他年纪大了都没有受刑便去了这回书想是说老先生死后那老夫人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结果太惨烈忽不想说了。 可众婶子也是听进去了便齐齐追问尤其是江老太太还给陈大胜怀里塞了一盏茶。 陈大胜无奈只简单说:“嗨!就是他家老屋有个祖传的泥菩萨张先生没有估摸错这家里的几个儿子果真是不孝顺的老爷子没了几天就开始刻薄人老太太了还有亲戚邻里挚友故交不是个好的个个也是如此其实老太太能穿几尺能吃几口? 一家接济一口也是个好名声不是偏偏百泉山案涉及皇亲他们家又粘连个前朝众人就躲着走了那老太太子女果然不孝顺竟悄悄把房子卖了把个孤老婆子留在燕京祖屋留在处漏雨的屋子里好没给人家饿死那老太太就总算想起那尊泥菩萨就去找……哼一摔泥菩萨那里面有个五斤的金菩萨!” 屋内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就听得又是过瘾又是解恨她们便认为这是个结果了。 老太太手里有金子了那子女还不上门贴脸赔情巴结啊? 如此江老太太便问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了从此也算是有个防身钱儿了就带着那些金子凭去哪个尼姑庙投身也不缺她一片屋檐一口斋饭吃。” 可陈大胜却道:“老祖宗若是那样便好了原本这件事是被礼部几位老大人提出说是天子脚下出饿死娘亲的事情到底对教化不好须要禁言的。却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了还假模假样说是前朝某年?嘿只要家里有衙门里公干的爷们随便一问却都知道的。 那老太太有钱又如何?老先生没了子女靠不住她就是有金子也护不住的所以说这子女教养是大事一下教育不好便是晚年不幸偏她慈母心肠又舍不得告子女最后这位老太太就抱着那尊金菩萨找到老先生坟地一头就碰上去了……” 七茜儿也听住了闻言便吸一口气问:“竟是死了?” 陈大胜叹息:“壮汉还不好碰死呢也不知道谁想古怪说法人能碰死?哼!碰一个就知道了……何况那是个体虚饿了好几日的老太太赶巧那日有葬人的呢就看到血泊里有个抱着金菩萨的老太太这才揭穿此事。 啧有金菩萨又如何?她家子女不孝乃是大罪如此这家人除了外嫁女儿子们怕过不了明年秋了都不用审就是必死的大罪。” 陈大胜说完满屋子皆静好半天儿那守了寡的杨氏才问:“这么说那那老太太还活着?” 陈大胜点头又摇头:“嗨怎么说呢活着呢可生不如死啊老太太娘家就在燕京出了这么大的丑她娘家也不敢装哑巴了就赶紧打发她侄孙去接老姑姑可老太太万念俱灰了成日子也不吃几口东西我看这个冬日里难熬。” 他说完那杨氏便站起脸上有些苍白道:“这这时候不早了这书忒苦我我就不听了两位老祖宗容我先告个罪就就先回去了。” 杨氏说完脚步些许踉跄离开其余人对这回书真真也是听不进去了便各自告辞。 等外人散完李氏她们也面目苍白的离开七茜儿打发吉祥家送了说书的先生出去回来这才对陈大胜抱怨道:“本是一回戏说偏让你弄成真事儿你是个傻子不成?” 老太太听七茜儿嘀咕她孙子人家就不愿意了忙拉住大孙护着道:“咋?我孙又没说假话又不是没这回事还不能说实话了?” 倒是江老太太考虑事情与旁人不同便好奇问:“不是说是做过前朝从四品的官儿的?那家业也不能败的那般快吧?如何就容不下一个老太太?” 陈大胜捏捏鼻子讪笑:“老祖宗不知那山上那日不是死了六个么人家国舅家不在意这么点儿前朝那位也没人追究可剩下这四位也是有家有口的三四十岁顶门立户上有老下有小是死不起的。人家苦主可不是找做东的要赔偿么如此他家便迅速败了。” 竟是这样啊众人齐齐点头七茜儿死死盯着陈大胜忽哧的一声笑出声道:“不对陈大胜?好端端的你挑这个时候进来说闲话?往日你是躲着这种场合的你说你这肚子起的什么鬼的幺蛾子?” 老太太闻言愤怒便瞪着七茜儿骂道:“你瞧瞧你瞧瞧我就说惯坏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哪有婆娘一口一个鬼的说自己家男人的。” 陈大胜轻笑:“吖媳妇看出来了?我就是这段时日在家看几个婶子教养孩子有些不像话了。” 他这么一说屋内人便齐齐愣了。 看大家不说话陈大胜这才正色道:“阿奶咱不说丁香家那几个便是兰庭哥儿你也惯的不像话了哪有一张宣纸写三个字儿就丢的?咱就说张老先生那张观能家六个儿子当日哪个不是如珠如宝的养的更何况他们父亲是大先生也是个个饱读诗书的可您看看又是什么后果?您再想想老陶太太这子女教育岂是小事? 那吕婶子杨婶子就靠一口水井一处破庄子外加几文房租过活可他们家的孩子了不得了!那出来进去都是两三个婢仆侍奉着还吆五喝六的跟兵部巷的混在一起我今日若不说说她们再惯下去往后几个婶子养老都是问题了。 这几月我在家也都离的不远出来进去我看的不像话处就多了去了您跟婶子们也是苦出来的咱就靠老交情来往着可您又能接济她们家几代人?” 说到这里陈大胜缓缓呼出一口气道:“您不知道头年里有人竟拿着一份帖子到我衙门里平事了我问是谁家的帖子您当是谁家的?” 老太太摇头:“什么谁家?什么帖子?” 江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老妹子你不知道这是他们衙门里的老规矩了像庆丰府衙门里若有事情咱家出的就是大胜的名帖拿着大胜的名帖去庆丰府衙门问事那府尊是要看在大胜的面子若有官司手下高低会有些偏帮的可大胜这个帖子不能随便给你要记住人情是还不起的也不能欠的。” 陈大胜赶紧给这位作揖拱手还连连点头。 老太太恍然大悟这才问陈大胜道:“你说有人拿拿这个贴儿这人难不成我认识?” 陈大胜点头:“啊认识啊就我杨婶子家老大啊哼还亲卫巷郭府?就给我吓死了我那日还想呢啥时候亲卫巷有个姓郭的面儿都不露人都不来就敢给我下帖子求情?好么一细问杨婶子从前你们不是喊郭杨氏么我这才想起来是她家您知道这份帖子他家老大卖了外地商户多少钱儿?” 老太太更加惊愕了她听不懂这话跟那边消化半天才迟疑问:“照你这说法这帖子?还能卖钱儿?” 江老太太一拍桌子:“这话说的可不是能卖钱儿你当是火盆里的烧纸呢那贴儿就是当家老爷的脸面混的好不好官场上灵不灵光就看帖子的份量了。” 粘上钱儿的事情老太太立刻明悟继而大怒她坐直了身子大声问:“她她家给你找了多少钱的麻烦?” 陈大胜其实不愿意说这个却早晚要给老太太提个醒如此便冷笑道:“贱卖!人家把咱家的老交情就作价五百贯卖了给我气的又打发人来泉后街抓人找了一天才在赌场里抓住杨婶子家老大好么人家还不走呢都输红眼了五百贯输的就剩七八贯了。” 老太太胸腔起伏半天儿才扶着丫头的手坐起边起边说:“不成不成!这亏吃的太大了我我把咱钱儿要回来……” 众人被这老太太整的又气又乐好不容易劝回来老太太又打发人喊杨氏去老宅今儿她必然是要指着人鼻子出出气的她必然是要把家里的五百贯要回来的。 闹呢?那是五百贯啊! 反正跟她也讲不清楚道理只能慢慢说。 等到俩老祖宗离开七茜儿才站在房檐下看着细密的雪花叹息道:“你说这才几年饭刚吃饱这人怎么就变了呢?” 上辈子可没这一出她受苦的时候杨氏到底帮衬过的。 陈大胜不接这话却说:“其实那个张观能我也认识的。” 七茜儿愕然看他。 陈大胜也看着细雪轻笑:“其实拜师咱爹之前我去过燕京太学后巷这位张老先生在学士牌坊下指着我的鼻子说凭你们这样的人?也敢来拜师?” 七茜儿多护着陈大胜她听完正要大骂却从侧门跑来几个小厮带头的喜雨脸色清白的对陈大胜大喊:“四老爷四老爷就就就就出事了出事了!咱家咱家牲口房柴垛子里好像好像有个冻死的死死死孩子呢!” 【初出茅庐】 151、第 151 章 听到有个死孩子, 众人皆惊陈大胜反应机敏回身就往牲口棚跑, 等到跑到那边, 吉祥已经带着人把卷成一团儿, 似乎是个人的物件?抬了出来了。 他走过去一看, 可不就是个卷成一团儿面目苍白的小孩儿, 这都冻的僵了。 吉祥家来回摸了几下, 将手探到心口一顿摸索又看到陈大胜站在旁边便说:“老爷好像还有口气。” “那还等什么救人啊!”陈大胜喊了一声, 就看到有小厮机灵要去旁边抓雪搓去他弯腰抓起这一团人, 上去就给了那小厮一脚道:“瞎救个屁还敢拿雪搓, 雪搓的地儿明儿不够烂的赶紧澡房烧温呼水泡着……”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了。 吉祥家几步跟在后面, 边跑便问:“昨夜角门是做什么吃的, 怎么放了个人进来这巡夜的是不是又乱吃酒了多上一份心也不至于这样, 成日子就惦记那几口猫尿赶紧攀墙问问隔壁师娘手里要点干姜当归煮一碗来……” 其实都是有经验的人, 也不必细细吩咐就知道怎么救人了那挨了一脚的小厮受的罪还没有主子多呢。 老太太那边拎着杨氏正骂呢杨氏吓的不轻就跪在地上哭嚎忽听说家里有个死人了俩老太太便什么都顾不得的急忙慌的又回来了。 她俩跑到澡房外面一看好家伙半院子人陈大胜跟七茜儿正蹲在地上拿着树枝挑着几件破衣裳来回看呢。 见到老太太们进来七茜儿赶紧迎过去不想给她们看惨状就引着她们往屋里去还安慰呢:“您二位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什么热闹都往前凑?” 老太太分辨:“说什么呢?她们说咱家发现个死孩子?这才冷了几天啊?还不刺骨怎么就有冻死的了?不能够啊咱附近穷门穷户今冬都捐了柴草咋冻死了?” 日子再好穷人家总不易的如此便有富贵人家修桥铺路若更宽裕就左邻右舍附近乡民选那实在可怜的定点接济。 老太太如今一人就私下替补三十多户穷门她也不给钱就给最便宜的柴草让人熬冬。 于她而言世上一切苦八分来自冬熬过去活人熬不下就做鬼。 也不知道谁的嘴那般快七茜儿抿嘴绕圈瞪瞪完笑着说:“您听她们一惊一乍还有气儿呢!” 如此老太太才松了一口气江老太太更念一声佛。 老太太说:“我说的是什么?咱家也是积德行善的人家见天施粥救济的这么倒霉的事儿也不能往咱家来啊。咱家可有菩萨看着呢……”她抬头看到俩小厮抱着冒着白烟的水往里走便大喊了一声:“歇手!哎哎哎!瞎折腾什么这热腾腾的可不敢!” 说完她赶紧过去又把手往水里一放当下就骂了:“哎呦~倒母缺德的玩意儿不会你问不懂你放屁有个响动满院子喘气儿的是个有年纪的都能懂这是冻伤!这般热下去这是救人呢还是追魂呢?还是杀生害命呢?” 她指着一边的积雪道:“去去拌半盆雪水进去。” 俩傻小厮又去拌雪水让老太太一回一回亲拿指头试了水温到可以了这才端了进去。 甭看富贵了其实心眼都善遇到这样危难的情景便全家伸手根本没多想的。 等隔壁成师娘带着冻伤泡药过来那孩子已经缓过来还被剥的精光塞进被子里了。 这一家子围着床铺去看啧咋说呢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哥儿脸颊竟还是个有些肉的? 老太太什么眼神便困惑道:“这这不像是苦孩子啊?咱从前路上遇到的那些冻死的身上都干黑就没这么好的品种这是好人家跑丢的小哥儿吧?” 她说完左右看看孙媳妇孙子都不在身边便扶着棍儿出去又看到这俩倒霉孩子一人拿着一个小棍依旧挑那些破衣裳翻腾隔壁成师娘也不像话就胳肢窝下夹着个丑姑袖手闲看。 老太太生气就慢吞吞过去笑嘻嘻温声问:“这东西好啊都看半天了不然阿奶给你们支个锅添点盐巴咱炖了吃呗?” 陈大胜脸上当下窘然七茜儿噗哧一乐后道:“不是阿奶我们就是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说话一贯不讲理的就道:“废那事儿?真一对傻子人家孩子都缓过来了药也喂进去了你们等他醒了问他啊!” 可七茜儿却指着那堆碎布道:“阿奶您看这纹路这是今年城中新织局的厚绫还是挺贵的如意纹的怎么的这也是十几贯一匹的货色了?这哥儿怕是有些来历呢。” 老太太闻言好奇也凑过去看却见两件已经碎烂的衣裳中间捆着碎草想是这小哥儿冻的狠了就捡了软草夹在衣裳里御寒。 她想起从前的不如意便又漫天感谢一圈神佛接着同情便道:“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没人管了可这种草不成的啊这倒是看着是干燥却一点也不御寒那要用水岸边儿的茅草头儿捣烂了铺开反复晾干捶打在一起兴许还顶点用处可怜的看到这些我就想起你们阿爷了你们小时候咱家日子苦啊……” 得了这又开始回忆了至少要从陈大胜出生她施恩那颗鸡子儿开始絮叨不是她老人家偏袒个鸡子儿陈大胜娘亲奶水不能那么好陈大胜不能有这么大的出息等等之类…… 如此便阿奶唠叨阿奶的陈大胜勘察陈大胜的他就摸着下巴说:“我看他脚底中间的肉搓了泥儿还是很白嫩的这哥儿不像是吃了多日苦的人倒像是谁家走失孩子来人!去喊孟家老爷来一趟。” 也不是看到个叫花子就可以随意留的甭说还没死呢死了更糟糕要去衙门交代一下。 孟万全是里长他得从头到尾出个见证如今万幸是救活了得跟他商议看看是送到哪儿去若是谁家孩子真走丢了更是恩德了。 两家又不远没多久孟万全便裹着兔毛大氅笑眯眯的进来说:“呦这是遇到大喜了?老爷太太行行好赶紧捐钱消灾吧。” 陈大胜瞪他:“大喜个屁儿人没死呢。” 孟万全愣怔接着笑嘻嘻的说:“好事儿啊!我看看去在哪儿呢?” 他进屋片刻又神色古怪的出来了看到陈大胜便一摊单胳膊道:“得了都甭乱猜了这哥儿我认识。” 他说完满院人愕然看向他。 孟万全叹息一声道:“这哥儿是泉前街张家的具体几房的我就不知道了只见过那位败事了的玉鉴先生上后山茅庐的时候就常牵着他……啧可怜的也曾是如珠如宝的娇孩子呢。” 陈大胜不信又追问:“你确定?” 孟万全寻思一下又打发人去学里喊状元过来看。 整个泉后街经常跟文人在一起混的就状元他后爹那位老先生十分喜欢状元出来进去都要带着他呢。 没多久状元来了进屋看了人确定了是张家的哥儿也不熟悉就认识。 许是心里避讳状元交代清楚鬼催着般的就告辞走了竟是陈家的茶碗都不舍得端一下的这孩子心里自卑又别扭都不敢抬眼看亲卫巷子的。 再回头说那张家好没冻死的哥儿这落差令人真真心碎了四品清贵官儿家的小少爷许去岁他受的最大的罪过不过是书背不出来挨上长辈几手板。 七茜儿叹息一声站起来问陈大胜:“这也真是跟他家粘磨上了怎么出来进去都是他家这点子事情刚听了泥菩萨就来个这都屋里去吧冷滔滔跟这吹凉风不是说他阿奶还活这么?打发人报信去啊!” 那可是有金菩萨的人手指缝漏点这哥儿就能活。 陈大胜眼睛一亮可不是那边还有个绝食的呢兴许这见到大孙子就没有死意了。 孟万全笑眯眯的说:“弟妹这话说的可不就是家门口的事情。咋折腾也在家门口呗这事儿交给我我这就安排人去城里报信去你们啊今儿就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救了人总归是好事儿众人一身轻松的进了屋子叙话还留了孟万全家里吃酒。 只可惜派了人出去晚夕这人却回来报信说压根没见到那老太太的面儿人家娘家就出来说不是他们心硬是这孩子的父母大忤逆不孝到底碎了老人家的心便死活由他们吧。 这话一听就是全家等那老太太死了分那金菩萨呢还能让她亲孙子上门讨便宜? 门都没有。 这下人回完话又抬头补了一句:“爷小的打听清楚了这哥儿大名叫做张屏川小名顺行儿他今年九岁上头有三个姐姐他父是长子快四十上才得了他从前真是娇的很呢。 只这忤逆不孝是举族大罪便是朝廷不判也是全族晦气十代都养不回的名声。又是他父母出头丢弃老母如此便都判了明年秋后问斩的张家案大大的都关了没啥罪过的也远远的躲了也不止这个哥儿好像是说他家好几个孩子都流落了这这可真是树倒了蛋打了就完蛋了……” 孟万全咳嗽一声:“鸡飞蛋打叫你跟着好念半本书啧!” 七茜儿闻言立刻追问:“不是说还有三个姐姐么?” 那下人又回话道:“回奶奶话这祖传的不是个东西小的去了啊鞋底都跑薄了三层嘿!到了这上头两位门前一问早被婆家休弃的找不到了后听说还有一个说是……说是给兵部一个叫乌秀的老爷抬回家做妾了小的这又去兵部打听这才找到人了。” 下人说到这里就从怀里取出一方材质粗鄙的手帕打开给陈大胜他们看他苦笑道:“小的想这位小娘子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的可人家好歹还是管的只是这能顶什么用处啊?” 众人低头便看到那帕子里放着一个藤镯一支发黑的银簪子还有十几个铜钱儿。 陈大胜对乌秀的事情一向在意就问:“不是说做妾去吗?这谁家的姨娘也不会这般寒酸啊?咋?那位乌大老爷精穷么?” 下人苦笑:“爷什么做妾啊!小的去了才打听清楚是被娘舅当做奴婢卖了又跟左邻右舍说是做妾呢也就是应付外人一句话。说起来这哥儿也是被他娘送到娘舅家的却也不知道怎么就流落出来了您想吧还不是一个下场许他机灵不等卖自己逃了呗。” 孟万全点头:“恩那小子长的眉清目秀还算是值几个钱儿的。” 那下人道:“小的也是这么想就没去大门上继续问不然给这边找麻烦了。小的直接去了乌家人家乌大人家自然是气派的住那老大的宅子家门口光门子就五个只给里面的各房姨娘支应跑腿儿小人还想呢今儿是个肥差高低还不给个肥赏?好么!那就是个小丫头才十二还是做粗活的就人都没见到也也就这点意思了。” 他又颠颠手里的零碎想嫌弃吧又觉着这家倒霉的真真人间惨剧了。 陈大胜无奈轻笑:“得这可怎么好别说你这小家伙到机灵叫啥名儿啊?” 孟万全笑:“他就叫机灵哧……姓贾你嫂子家大掌柜的小孙子如今跟我跑腿儿。” 说完这俩人不连贾机灵一起笑了起来。 七茜儿却在此刻插话道:“好歹一条人命呢正是尴尬年纪啥活不会干那小身板他也干不动啊可放在家里又是一块心病。” 陈大胜看她见她真是为那哥儿发愁便笑道:“咋?你就不怕弄个白眼狼恩将仇报?” 七茜儿瞪他一眼啐了一口:“呸!我平生最恨一句话你就不怕将来如何如何?谁有先后眼那孩子才多大?又倒在咱家门上了咱是人不是牲口!便是他爷他全家长辈不是个东西他也是一条人命! 再说了当初我跟老天爷发誓了只要我安儿平安顺意这世上一切难只要到我眼前了我必要出手相帮的只这孩子情况复杂些这轻不得重不得的又到底与那泉前街不远现在消息没出去呢若消息出去了且有那碎嘴子说咱弄了街坊的孙子做婢仆呢这话传出就不好听了……还有那名声上的事儿也是真愁人。” 七茜儿伸手又指指俩撒欢玩的孩崽子叹息:“看到他们我这心里就软的不成了。” 可忤逆大罪最起码也要连累满门三代这样名声的孩子决不能留在陈家可也不能送他野地里死去啊这可怎么好哦。 众人正抓瞎呢陈大胜想到什么一般忽一拍腿道:“我说咱们几个着什么急?找唐九源啊!” 孟万全被小酒呛了一下失笑问:“你也是个做官老爷的唐九源管不到这儿!” 陈大胜轻笑:“不是我就贪个财起个黑心这哥儿也是长房嫡孙他奶奶不是活不得几日了么那老太太手里那一尊金菩萨怎么的也得渡自家人不是?咋陈家又没死绝了还能便宜了娘家人?不就是请个先生起个状纸他个不高咱就举他敲敲鸣冤的鼓说到底一托手给人活路的事儿呗。” 七茜儿想了下也拍手笑道:“就是这样有钱防身这日子就能过。” 说完她又喊了吉祥进屋嘱咐让他与外面说说这孩子今夜便“去了”至于是谁?谁知道是从哪儿逃难来的小叫花子呢。 如此这鞋底磨薄三层的贾机灵又被打发了去请唐九源。 唐九源掌灯时分过来过来就开始耍无赖他一摊手道:“百泉山一案至今毫无头绪你们又把个孩子交到刑部算什么事儿?本官可不管这事儿说破天我也管不到!” 陈大胜轻笑:“真不管?就是个不到十岁的娃儿。” 唐九源为难:“怎么管?哪怕就是个劫匪的娃儿我都能管可这孩子……就这祖传的名声谁挨谁倒霉。” 陈大胜请他坐下又给他倒酒看他喝了这才笑道:“我也不连累你就是个跟你讨个主意律法上你是大能就帮我做个青天大老爷想想办法呗……” 那里面说着官司上的事儿七茜儿便站起悄悄一人来到下人房说来也是巧了这哥儿刚缓过来又吃了一碗姜粥正睁着眼睛木然的看着顶棚呢。 看到七茜儿进来他挣扎着要起却被七茜儿按住推回还帮他拉拉被子道:“小孩儿你怎么到我家了?” 半天这哥儿才道:“我我吃过您家的糖。” 他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竟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别说这孩子还真生的眉目精致长大许又是个胡有贵。 七茜儿想了半天困惑道:“咱们两家从无交际你何时吃过我家的糖?” 这哥儿抿嘴道:“奶奶我不是故意来您家的我我就是想借您家柴火堆避避风也想着明日就悄悄走的还还是暖和那阵儿我家~我家还好那阵儿他们带我来这边看耍猴儿您家您家老爷每次都给我们分糖吃。” 是这样啊七茜儿拍拍他脑袋心里更加柔软。 无忧无虑那会常被家里婢仆带着看耍猴戏那一定是个挺好的回忆吧。 女人做娘了心就化成水了。 半天儿七茜儿终于拿定主意便说:“小孩儿我给你起个新名儿吧从此你便随了这山姓百便叫做如意吧。” 这哥儿读过书他挣扎起来到底是哭了他裹着被子给七茜儿磕头道:“多谢太太赐名。” 等他谢完七茜儿又说:“其实我认识一位老人家最是慈悲不过他虽是看庙的却也能给你一片遮风挡雨的屋檐如今老人家一天天老了还少个养老的孙子你若不怕吃苦以后……这天下怕是只有他能给你一条活路了你可可愿意去么?” 这哥儿自然是应允了七茜儿本想的好转日他身体好些就送他去榆树娘娘庙存身却不想一大早吉祥家过来悄悄在七茜儿耳边嘀咕了几句。 七茜儿闻言大惊连忙赶到下人屋子进屋就看到厨下一把砍柴的柴刀就丢在地上这哥儿使他姐姐的布帕捂着半张脸那帕子上血水依旧在滴答。 “你你这是疯了不成?” 这人世总有把人心揉的稀碎的法子这哥儿一番零落他就得长大了也想好了如何活下去了。 百如意缓缓跪下给七茜儿磕头道:“奶奶有奶奶的慈悲心我却不能没有良心我家里名声坏了我这张脸又有许多人认得这样就好了……”小小的哥儿一脸血的抬脸笑说:“这样就好旁人不认的我我就能活了!” 七茜儿浑浑噩噩的从屋里出去陈大胜却站在门口看着她笑说:“媳妇儿这小崽子不错像我老刀家人不如就舍了与我吧。” 【初出茅庐】 152、第 152 章 如意是个清晨被陈大胜带走的, 就如来时无声无息的。 那么小的孩子出现在生命里七茜儿不能视而不见由着他往下滑却也不能照顾更多, 只吩咐下面, 以后逢年过节转换季节的时候, 就给那孩子预备一套衣物, 也不必多好实惠耐用就成。 好歹, 算作有份牵挂, 若有一日人生再有颠簸孩子也算有个御寒的衣裳了。 眨眼雪停初冬到来这一日黄历早就看好的日子总算到了。 涉及死后事凡祭祀, 动土行丧, 入殓安葬, 这些事虽是死人事却丁点不能错了。 陈家今天就要办一场大大的身后事, 活着办。 陈家老太太今儿起的极早, 戴了讲究的首饰还穿了人家正式的诰命。 作为陈家最大的长辈她今日要出头为子子孙孙操办大事了, 要请庆丰府最有名的冢人去陈家坟给各房划土呢。 按道理陈家这事儿早就应该办可陈四牛被晚辈老母亲排挤人家作为第二代唯一男丁, 就很不要脸的拿了近两年的乔。 他不出头那就谁都不成的宗法便是这样有时候这人坏起来吧除了打死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你说不办咱就憋着这事儿全家真的不着急的老太太可是有年纪了那万一有个万一陈四牛必是个大不孝。 这一直憋到工部今年有人提点陈四牛说他被御史台的几位盯上了他这才想起怕来恩这次不用人催人家忙里忙外好像这家里离了他不能活一般。 如此陈家才将一直耽误请冢人的事儿放到现下办。 所谓冢人也叫冢宰掌天下公墓地。也司墓地丧葬一干规矩是古礼书中地官类非常重要的一位是拿礼部正式的六品俸禄之人。 而今不如古代规矩严谨便有各地阴阳道门甚至信奉佛教之人都能生前言明死后入土方式。 可大多受封墓地的士绅贵族还是愿意花大代价请一位正式的冢人为家里勘验并规划墓室规划墓地规划棺椁形制。 家族的崛起绝不是浮于表面的吃吃喝喝随着陈家子弟步步高升这家里若不规划个二十代可用的坟地还真不能出去见人了。 如那被世人认同的世家是如何种样子?一看门庭高度二看家宅传承厚度最后便要看入葬福地了谭家当初争的就是这东西。 并非你说是个世家就是了如那死去的张观能他虽考到探花在朝堂做过高官可他死了也不能随意找地方埋了主要燕京没他的地儿他祖宗亲人不在这里。 你说路边随便找个坑埋了?那你别让旁人知道了凭的哪块土地没有主人?便是没有早晚也会有到了那时候尸骸被刨出随意丢弃这就恶心了。 如此诗文当中所及孤坟便是人心最冷的一种凄凉没有人保护的坟地呦谁也能把你挖出来糟蹋。 你说我不起坟头那没关系的随便埋就是。却不等三春你后人想给你点阴间孝敬天地茫茫又去哪儿寻你? 如此若天下太平非在故乡死了的倒霉蛋就只有一个去处尸首先送到义庄存身若几年之内尸体无人认领便由善人捐款义庄出头修义冢集体炼化捡骨入瓮掩埋。 若有孝顺孩子那都会扶灵归乡只要在族只要不除族便是不赦死囚老家也有各自的地儿并且这地方许是祖上十几代的先人就给规划好的。 高门大户都是这样子。 陈家刚刚兴盛便有大的恩典先得了赏功钱还有皇爷看过燕京墓图亲给指的好福地。 而陈家的那些棺木其实并未入土只是在地面简单的挖了个浅坑草草埋葬了。 当初又为何这般做皆因新朝刚起那会子冢人太忙不能坐下为陈家四房挨个规划便不能在地下深挖入葬。 一家子六七品的官员老子爹随便挖坑埋了?那不可以的。 不同于姜竹那支陈家他们是请的阴阳先生看过之后匀出耕种土地规划的墓地那种墓地不被官方承认地契上是耕种土地还是要纳税的若变更为族坟那也是要费一番大功夫的。 而庆丰陈家的坟地那就是世家兴起气象的坟地非皇爷一时兴起便随意点了个地方说这地方给陈家做坟地吧。 这不成的不论是埋葬谭二的坟地还是陈家在青雀庵附近的坟地这些地方都曾经出现在一张地图上而这份地图是由礼部下墓大夫勘探绘制而成的《墓图》也就是属于国家公墓地。 墓大夫官位低冢人一等也叫墓人。 他们能看出以作坟地的地方是不是附和要求除地面周遭地形脉络符不符合做福地之外他们甚至要勘地下深度是不是干燥?适不适合入葬。 当然此处说的乃是上等有福墓地上等人家死了人才有冢人墓大夫职丧这样的人在家里帮衬。 适合葬人的福地最后被集合到一张总图若官员有功绩在位的皇帝便会选定一块地方赏赐给大臣尤其是燕京周围最少三百里那是一寸土地都不能错的。 如此才有了后来民间三大仗一争水脉二争活人宅地三争坟地这种架要么不打打便是世仇要人命是小事儿可怕的是只要开打世世代代都要继续。 岂是随便买块地方说我死后埋在这里就好的事情人生两大事一生一死。 你就是想随便埋你一族亲戚允不允许?本地庄户是不是愿意?如此就是最寒酸的村落选一块共同入葬之地也是全村举族的大事外人能占田上的便宜是不敢占坟上的便宜的。 谁也不是傻子帝王们早就将施恩这件事做到了极致除了给活人富贵他们甚至要管到地下去的。 今儿陈家男丁皆在甚至姜竹的两位长辈陈大梁陈二梁并全仓全有等男丁悉数到场虽两家分宗这个场合也是不敢脱离还越多越好才是旺家的气象。 七茜儿也起的早她一大早起来就亲自到牲口棚把昨日送来的大青牛从上到下与陈大胜一起清洗的干干净净这是要送给冢人的祭品你用天下多少地便要献出牛耕出多少荒地还神灵。 除却这个每家每户还要给十二只羊鸡鸭各十二只五谷各家出五百斤。 东西要全部送到冢人家请他老人家到陈家墓地宰杀羊还有家禽祭祀再按照规矩先点阿爷的墓地而后四房顺延二十代墓地都要规划出来的。 等到安排好牛冢人带走其余便都要分开舍给坟地周围的村落有多少户就要舍多少份儿并按照人头数都要吃陈家一口肉一口粮的。 立坟乃是大事这是要跟当地人打好招呼的我家在此地有坟了君子乡亲若有事情就到活人门上给消息不要糟蹋我家祖坟若看到天气灾祸我家坟上有事还请看在交情的份上能出手就出手力不及就报个消息。 千万不要小看这份祭品人情若有小鸟带一颗种子在你家坟上扎根长了不该长的树那根扎进祖坟墓室就要倒大霉了大不吉。 如此乡党自古不能招惹。 转眼天光大亮陈大胜抱着安儿出了门来到亲卫巷门口。 此刻各家各户的牛羊已经清洗牵出一出门他便听到自己四叔正在吹嘘自己那头大耕牛他比着五根手指大声道:“你们这都是什么啊这样的牛也敢牵出来给祖宗看?看叔叔这牛这个数!牛王!” 陈大胜撇嘴牵着牛很乖觉的想蹭到家族队伍后面可陈四牛是个傻子看到陈大胜他便又说:“我说臭头啊你都不是我家人了……” 坏人变成了无赖倒也不能咋样就是时不时的恶心人呗。 陈四牛还没说完陈老太太就拽下自己的鞋儿当着人一鞋子就甩了过去半点都没给这位留脸。 恩这次老实了也不敢吭气了。 陈大胜溜溜达达牵着牛排在了兰庭哥儿身后老实话他这个陈家人做的有些不气粗这心里吧还是有些别扭的。 陈老太太看到第三代小孙孙安儿心里便难过起来哎这是佘家的孙孙了。 七茜儿看老太太难过便赶紧过去从陈大胜怀里把安儿接过叫人抱入后院。 佘青岭知道陈家今日定了冢人怕旁人给他孙子安排陈家事情便动了老人家的小心思也早早就到了却躲在后院表示老子在这里呢我看你们谁敢让我孙子去你们陈家坟! 等到安儿抱进去佘青岭这才露出笑模样很是别扭的哼了一声再把他大孙架在脖子上后院逗鸟儿玩了。 总而言之吧这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够难弄的。 亲卫巷口陈家男丁正在给祭品挂红便是怀里的奶娃娃都要在父辈的帮助下将一小条红布挂在牛羊头顶怕惊牛那些祭牛都是遮着眼的。 而七茜儿李氏这些当家奶奶便安静的站在附近态度严谨肃穆的看着一直看到时辰到了那前面放炮了便有陈四牛打头牵着第一头牛缓缓向着泉后街外面走。 这厮难得充个大的一路就鼻孔朝天走着。 没办法他活着就是众人再看不上也是陈家四房第二代唯一活着的长辈还就得人家牵头牛。 而他身后就跟着陈大忠陈大义陈大勇至于陈大胜他还排在兰庭哥儿身后有些委屈的跟着。 这就不错了好歹还让他跟着以后只要他敢继承郡王府死了不入人家陈家坟是入的佘家坟。 路过七茜儿的时候这厮还撇撇嘴特别可怜的那副样子。 七茜儿想笑又憋住了。 三门掌家人要各自牵一头牛带队步行至庆丰府衙边上的城隍庙内恭恭敬敬的将人家冢人请出来余后便听人家的安排了。 冢人算作神官不坐衙 等到男人的队伍离开再由陈老太太带头各房掌家奶奶抱着各自的意思上车这一干人要去陈家坟附近的小荆村。 小荆村距离陈家坟不足二里因陈家坟高人家村子宗庙一头它是在半山腰的。陈家就得给人家村里起一座塔或捐一处村学或给人家翻修宗祠都是可以的。 陈家仁义给小荆村修了宗祠修了村学。 不然这么大的坟场埋在小荆村脑袋上明面上不怕可是暗地里稍微使坏那就不好说了。 陈家倒不怕小荆村的这村子三分之二的人口是外地灾民这就比较好谈事儿了不然凭你家多富贵人家全村团结收拾你一家还是没问题的不说旁的祖宗墓碑尿一泡你不知道就不知道了知道了心里得多憋屈啊。 遇到附近有一村同姓的那可真造化了。 村里的孤老孤儿祭田公井村头桥宗庙瓦寒门学子上京桩桩件件都要吃大户乡绅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不然为什么要富贵了单起庄子就是防这个的。 陈家家坟在这里往后籍贯就在这里从此就算做根在小荆村了可不再泉后街。 老太太她们其实不懂这个可是自打有了这块坟地七茜儿却是早早就开始折腾了如今这周围农田大多都被七茜儿暗地买了这小荆村里一半人便是佃陈家地吃饭的。 大家奶奶管的是什么?就是这样的族中之事内里的琐碎甭看咱是十贯钱卖来的好宗妇会早早动心思铺排要不然佘青岭喜欢这个儿媳妇那常家柴氏都没这心眼子也想不到这里。 可七茜儿偏就是庄头家出身上辈子为陈大胜那块坟地也没少吃亏也没少看别人吃亏。 骡车缓慢的行进出了街口七茜儿打开车帘便看到远远的泉前街门口乔氏跪在路边烧祭。 她是没上族谱的人便是妻也没有她的位置。 这人是越发沉默了每天只天不亮就来老太太门口磕头请安也不打搅谁请了安就走回家就成日子织布卖了钱总要孝敬老太太一份东西。 就靠着这份沉默的勤奋这人是慢慢有了名声的。 只老太太依旧不让她进门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让通知她她就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在这里烧祭。 七茜儿放下车帘看阿奶手里盘着佛珠嘀嘀咕咕念念完这才抬头问七茜儿道:“茜儿那人靠得住么?” 七茜儿知道阿奶问的是啥便挂起笑容点点头道:“早就看好了阿奶安心品格性子那都是不错的我也让那村里秦家门上的族长看了一年多了不会跟咱家有二心的。” 老太太扭脸又看看身边叠放的十红包袱还有两木托盘盘上齐齐放了十个十两重的银锭儿。 到了此刻抠唆了一辈子老太太却是大方的她摸摸银锭问:“这离娘的银子是不是给少了?” 七茜儿却摇头道:“不少了阿奶以后时日长呢疼爱也不在这一会子咱有钱便宜我哑巴叔啊这两托钱都是便宜外人的呢。” 老太太想下到底笑道:“对!也是呢。” 这祖孙说的是什么事儿呢却是陈家坟守墓人的事情。 守墓人的规矩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皇家守墓是差事而民间守墓多靠老家的族人。 那一座族墓填土拔草节令祭祀外面的回不回来坟上就得有人照应。 陈家死了太多的人就没有族亲守墓怎么办?得找一门干亲寻一个身有残疾的人认作干儿子或孙子从此便是老家的守墓人了。 说是认干亲其实就是买个人当做自己人养着。 陈家要给守墓人在坟附近盖房娶亲甚至守墓人下一代的教养也得当做同族待之那守墓人没了也会在葬在陈家坟这样他的后代才能世世代代给陈家守墓。 不要小看这个位置一二般人陈家可是看不上的。 头年七茜儿就找人寻到小荆村看了好几个人最后选了村里原住户赵姓人家的一个哑巴认作族叔叔。 泉后街距离青雀庵本不远不到一个时辰奶奶们的车就摇摇晃晃进了小荆村入村便听到附近山上震天的鞭炮响小荆村村口也挂小鞭儿见到她们便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 这村不大人口二三百也不像旁个村至多三四个姓氏这里是杂姓而居这就能看出帝王的疼爱了。 燕京周围那么多地方老陈家低等贵族外来户若是大手一挥给你个周围有七八个大庄子的坟哼那可真是世世代代的麻烦了。 不说旁个七八个庄子出二十个学子单路费贴补都是一大笔再雪灾洪涝只要摊上便得你家贴补些虽不多要你给些帮衬本是应有之意这就是世情然而架不住多啊。 陈家马车停下就有十来个打扮的算是干净的妇人迎了过来。 打头的那个微胖见到老太太下来就笑着上来福礼到:“哎呦可算是回来了一大早我们就盼着您呢这下好了这是到家了老祖宗。” 啥到家了真是个卖嘴的。 吉祥家的笑眯眯过来扶着老太太在她耳边说:“这是村长媳妇金氏她夫家姓秦哑巴老爷娶的是她外甥女儿。” 老太太闻言脸上立刻挂了笑她虽穿着诰命却丝毫不嫌弃的拉住秦金氏的手说:“这是秦金家的吧?他们早就跟我说你是个利落的今儿一见啊恩果然就是不错。” 老太太说完就家下捧了托盘一盘五贯钱的给了迎过来的十几个妇人这表示村里甭管多少人口一门一户掌家媳妇都在这里了那就是一个小村不足二十大户。 这是见面钱儿每家五贯一会子每家还能分到羊肉鸡鸭还有粮食。 这就是陈家的意思了。 秦金氏满面的荣光她跟她家男人帮衬了一年多如今也混上了缎子穿。 这心里高兴这妇人就认认真真的给老太太行了大礼还笑着说:“给您老磕头了说出来往后咱俩家就是正经亲戚了我我那外甥女儿可得唤您干娘了。” 老太太不接这话就是笑等她磕完头七茜儿过去亲手扶她起来这就是体面。 一群孩子还有各门村妇在那边看着也不敢过来。 这村子里的男丁却都上了山给陈家捧人场去了。 陈家的当家奶奶们就在秦金氏的带领下一起奔着村里的一处小土屋去了。 其实小荆村从上到下就村长家是个瓦顶土屋庶民的日子都是不好过的不过而后这村里是兴起的甭看小小村有了靠山了。 陈家在此地起祖坟还就得跟本地人结亲就得找在村里亲戚多的本地人守墓。 这走不多远便见到恓惶惶一座摇摇欲坠的老院那门自是柴门墙自是土墙四五个小孩儿或骑或坐在土墙之上往外看看到大队人马过来就扯着嗓子冲里面喊:“奶奶~来人接哑巴走了!” 这话刚说完一个扫把疙瘩飞过来便是一串哭声。 陈家的奶奶们一起站在了柴门之外秦金氏拍着柴门喊:“秋生娘人家老太太来接儿子了赶紧让他出来吧就是在舍不得你也不能挡了人家母子团聚呀。” 钱都收了就别拿行市了? 柴门里传来呜咽声还不是一个妇人在哭。 秦金氏便又拍门喊到:“哎呀可别哭了这就住在半山腰了你当离的多远?想人了随时去看呗!赶紧送人出来吧!” 那哭声更大了。 七茜儿看这个形式便对后面的人点点头。 如此四月便托着一盘银子还有小厮抬着几袋粮食过来放在这家门口。 那柴门到处是缝银子端过去便听到有人在里面喊了句:“给钱了~那老些~唔!” 显见嘴被人堵了。 又片刻那里面哭了第三声柴门这才缓缓打开从门里推出一个低着头长手长脚皮肤漆黑气质很是憨厚的人。 这就是秋生他今年都二十九了在家里行三哑是小时候发烧做的病家里好人都娶不上媳妇更何况他。 老太太笑眯眯看着秋生那是顶点都不会嫌弃的在她看来守墓人么自然越老实越朴实越好。 以后她要是下面想花点还得靠这娃孝敬呢。 哑巴出来那院里哭声更胜秦金氏撇撇嘴一眼看到哑巴穿着旧衣脚上竟是一双破草鞋便怒了。 她掐着腰站在门口就骂:“我跟你们说人不能不要脸面了呸!里翻外扒拉要了三十多贯了我过手的粮食够你们全家吃两年的咋竟是一双好鞋都不舍得给哑巴老爷做么?咋就心黑成这样……” 七茜儿不待她说完刚想让小厮赶紧带哑巴叔走这边越刻薄才是越好呢。 谁知道小厮刚上近前便听到那边那头有人喊了一句:“赶紧跑牛惊了……” 牛惊可是大事儿众人赶紧找了地方隐藏没多久便真看到一头壮硕的青牛从那山上飞扑下来。 陈四牛手里拿着半根缰绳呼啸而过边跑边喊:“来人啊赶紧拦住拦住老爷我有赏……” 等他跑过去了又有陈家的男丁一串儿跑过去。 陈大胜也跑跑的不那么积极路过哑巴家门口的大磨盘他看到自己媳妇站在磨盘后正一脸诡笑便颠颠过去对她耳朵低声道:“太坏了太坏了!” 七茜儿翻翻白眼儿一副关我什么事儿的样儿。 这一日陈四老爷的牛足不踏坟地冢人看了一圈儿相中了陈大胜那头牛。 【初出茅庐】 153、第 153 章 七茜儿两辈子学的手段颇多, 却不常用一是重生一次天高地广眼界不在后宅了。二是她什么也不缺, 没得回头跟家里人为了鸡毛蒜皮儿计较去。 陈家关系特别亲厚, 难不成就都是好的?那真不可能!是个人就有属于自己的小心眼子, 小脾气, 这家的媳妇儿又都是人精子便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说来也是幸运, 这家偏有个不一样的七茜儿, 她是先来的媳妇带了个好头又家里花用出了个大头加之男人争气手里有钱不计较那还折腾什么? 难不成跟她整养活老太太的权利?再为阿奶柜子里的霉烂点心跟谁要个尖儿么?没必要的。 这一但银钱家务没啥可计较的, 家族便基本和谐。 都是脑袋顶没得公婆掣肘的再折腾可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了。 按照规矩, 冢人驱赶头牛入坟地头牛停下来的地方, 便是最大辈分长辈埋骨之地。 由此可见此牛贵重而那些牛不愿意做头牛绕坟, 众人便也没觉着不对, 甚至给了这些牛一些神异的解释认为祖宗必然上空飘着呢。 如此那冢人选了陈大胜的牛大家也是想, 恩祖宗果然最稀罕陈大胜。 可真正的因由却是人家霍七茜觉着, 我家臭头不高兴了那就只能委屈你们了。 没错这位不但惯孩子她还惯男人。 自打家里要办大事儿人家上面两房兄长就十分繁忙又是预备祭品又是找窑口烧制陪葬这里就没陈大胜什么事儿他私下里就有些失落。 他这份失落不是说他是佘家人就难受了。而是此刻方想起他们三房就他一个男丁旁人的儿子都去祭祀父母兄长孤魂在坟茔飘着吃的却是隔房的供奉?这得多可怜啊。 人家真是煎熬瘦了一夜一夜的委屈最近就常常搂着媳妇儿回忆他老家回忆爹娘回忆兄长仿佛是一切过去的都那么好好的他都是个罪人了。 七茜儿总是会依着上辈子的记忆心疼陈大胜常会想这是个可怜人啊那也是活了一辈子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天气。 如此她自然就动了手脚牛是早就预备好的也早早提前训练过就是每日给那牛闻一种臭草粉闻一次抽几下等到那些牛闻到这种味道转身就走再把草粉往坟上一丢凭着哪房的牛也甭想进去。 至于祖宗怪罪不怪罪?七茜儿都发愿了转明儿给他们烧十座大金山看在钱儿的份上想是祖宗不计较的。 庆丰城的牲畜大集是十五天一次陈府要买牛那自然也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买家里的管事的想买什么更是越不过三房的。 如此便有了牛不入坟这件事七茜儿最不待见陈四牛他那头牛就挨揍最狠人家能不跑么。 万幸这些牛最后要送给冢人跟村民真是阿弥陀佛了。 陈大胜晚上回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满心的暗伤都仿佛不药而愈了。 有时候祭祀的事情总能给人最大的安慰他又不是没有心好端端成了佘青岭的儿子就真坦然受之了? 只他是爷们儿难受也只能憋着扛着忍耐着。 自己的牛受到祖宗的喜欢他内心一下子就干净了如满是霉斑的粗糙铜镜被磨镜人打磨过刹那就又重见天日他是真心觉着得到父母阿兄谅解了。 墨染夜黑陈大胜几兄弟在小荆村坐了哑巴叔的上席吃人家喜酒。 哑巴秋生今儿办了一串儿人生大事出族入籍认亲娶亲住新房。 房子是陈家去岁就给他置办好的他前两月才知道那是自己的房后就每天担着水到新房边儿上用杂草沾水将自己能够到的地方全部擦洗过这才能睡安慰。 这就是个住在庆丰城边上却连庆丰城都没去过的老实人如此他就很知足了还很感恩。 等办了家族里最大的事情陈家几位男丁包括陈四牛肩头都是卸下一半担子的人这辈子图什么?就图一个我知道以后去哪儿这就很美了。 因吃了几口酒这几位回家的脚步便格外轻快这一路甚至没有讨厌陈四牛还夸他的牛果然是牛王跑的飞快进了老林子就找不到了。 茜儿下手太狠人家牛丢了。 而牛丢这件事却坐实了陈四牛不孝顺这件事从此将陈四牛在族里最后一份尊重都剥离了。 陈四牛内心敬畏无比一路无声无息什么叔叔长辈谱儿早就抛在九霄云外活人他从不怕却怕心里鬼他是真的畏惧了害怕死了埋在那里怕是见天要被父兄殴打就死了也不得安宁。 这一晚陈四牛攀着救命稻草一般的来到老宅等到几个侄儿告辞他也不走看到安全了这才扑倒在地抱着老太太的腿满是敬畏的嘶喊哀求道:“娘您救救儿子吧……” 老太太吓一跳便问:“你又做了什么倒母的事情我要救救你?” 陈四牛内心恐慌有些畏惧的抬头道:“娘明儿你要是升仙先走一步了能能跟阿爹阿兄他们提前替儿求个情么?我悔了我发誓我真的改……” 屋内传来鞋底子摩擦面颊之声陈四牛的哀嚎声到底听长辈的事情不好陈大忠便弓腰忍笑拉着弟弟们悄悄离开等到跑出院子才各自捂着肚子归家。 人看不惯一个人总是越来越讨厌的陈四牛倒霉大家就集体高兴真情实感一点不作假。 陈大胜进门的时候甚至哼哼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曲儿。 七茜儿本在屋里听到这种声儿乐呵却没等到那人就听到他脚步一个拐人家去找爹去了。 恩还不算傻讨好了的死了的这是想到还有个活着的怕是要吃醋了。 陈大胜刚进了老爷子院儿便听到他家老爷子正在一本正经的给孩子读书。 安儿自然是听不懂的就不断发出尖叫与淘气的声音然而这也打搅不到佘先生的决心他似乎是用这种朗读的气魄在遮掩着什么事情? 陈大胜站在门口看看婢仆婢仆皆畏惧低头不语。 屋内佘青岭分外严肃的盯着这吃屎孩子并告诉他这世上有九天。 真的是吃屎孩子今儿他又是吃醋又是别扭下午就命人再把孙子抱来在炕上逗他后来孙子没哄睡他自己睡着了转瞬却被臭醒了。 佘郡王一睁眼就看到他大孙献宝般两手都是粑粑的看着他看他醒了人家还拍拍呢还拍拍?反正总而言之是十分高兴的将那些黄生生抹的到处都是。 那一瞬佘青岭脑里便起一个念头这个世道太讨厌了就改朝换代吧万念俱灰了反正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发出了国破那会都没有的惨叫声后来照顾大孙的婆子进来看他惊慌失措便好心劝他道:“老太爷可不敢嫌弃小少爷这人生下来是什么滋味都要尝尝的谁家孩子这么大点的时候不是抓住什么都往嘴里塞?吃屎孩子~吃屎孩子这话怎么来的?就这么来的!这算什么啊……人都一样的。” 佘青岭瞬间万念俱灰有点不敢深想了。 他佘青岭的孙子虽不是尧眉八彩舜目重瞳文王四乳那也是天生若朝霞举将来必然不凡的崽子他怎么可以玩粑粑?还还吃? 那该怎么办?就必须把读书明理这件事放在最前面了。 如此佘青岭就对着他大孙念了很久很久的书一直念到现在也不敢面对现实。 好在安儿是个憨厚孩子又容易知足给块干馍馍他啃不动却默默的啃到现在偶尔还给他爷碰个哏。 如此陈大胜进屋便看到他郡王爹背着手很认真的跟他傻儿子说:“九天者东苍天南炎天西浩天北玄天东北乃是旻天西北叫幽天东南阳天中央叫钧天乖孙可记住了?” 安儿舍了馍馍很是捧场的点点头:“…………%……%天!” 人家正是学话的时候你说个啥他反正是不知道的却最爱重复最后一个字儿。 佘青岭瞬间满足本想亲亲大宝孙偏就忍耐住了。 讲完九天自是八风。 “八节之风立春条风春分明庶风立夏清明风……” 安儿抬眼看到了自己的爹当下大喊一声:“啊!!” 他可真想他啊跟爷爷这里小半天儿了就吃了点屎配干馍馍。 陈大胜跑过去舍了爹抱起儿子吧唧吧唧就是一顿亲就亲的佘青岭的心天崩地裂的。 安人是个仁义孩子就把自己嘴里啃了半天的馍塞进了陈大胜的嘴里陈大胜毫不顾忌的吃了还夸奖:“哎呀~真香我儿孝敬。” 心裂了补起来又碎了…… 看到陈大胜回来在屋外的婢仆才松了一口气很少看到郡王爷发那么大脾气就莫名其妙不让人打搅对着可怜的小少爷扯喊半天儿书小爷那么小他听不懂啊! 今儿陈家婢仆除了个婆子多跟奶奶们去了小荆村陪着佘青岭的这几位自是以郡王爷为主也都没养过孩子就委屈了陈家大宝贝儿啃了半天儿干馍。 至于说安儿吃屎那婆子因为没规矩让郡王爷撵出去了。 七茜儿这是不知道呢要是知道自己儿子一下午没吃辅食有的人半年甭想摸孩子。 有陈大胜壮胆这会不用吩咐下人立刻摆了反复热的晚膳上炕陈大胜看到这些便诧异的问佘青岭道:“爹您还没吃呢?” 嘴上问着爹他却看向自己的儿子。 佘青岭这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儿可是自己的孙儿竟就啃着馍馍陪着自己胡闹了这么久还一点儿也不闹哎呀这孩子咋那么仁义呢? 越深想越内疚佘青岭立刻抱起大孙啥都忘记的想亲几口。可惜安儿看到吃的便疯了人家是真饿了。 孩子一把推开他爷的老脸挣扎爬到炕桌边儿一把就搂住一碗饭食豚般的把自己脑袋按了进去。 看着儿子一口接一口的吃东西爹喂着还不够人家还要伸出小手从桌子上捞巴点照顾照顾自己的小肚子陈大胜心疼了一会儿到底跟佘青岭说:“爹。” 佘青岭吓一跳有些慌张的抬头看他儿:“啊?” 陈大胜无奈:“这事儿吧就别让茜儿知道了不然您知道的。” 七茜儿有多在意孩子这家里人是清楚的。这么大的当家坐堂奶奶打孩子出生起是事事亲力亲为甚至孩子里衣的针线她都信不过旁人都是熬夜自己一针一线缝的。 甭说富贵人家有成群婢仆百个婢仆也不顶当娘的看儿子抓炭火上手打的那一巴掌心疼。 佘青岭赶紧点头:“哎哎!。” 说完又慎重看着儿子保证:“好!” 就这样祖孙三代一堆儿吃了晚膳安儿吃饱就在爹怀里困着了。 佘青岭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忽然就想告状了于是他说:“胜儿你知道么?”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看他爹:“知道什么?” 佘青岭用下巴轻轻点点安儿道:“你儿下午仿佛是吃屎了。” 说完他抬脸看自己儿子的脸却看到陈大胜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噗哧笑出声儿低头就在自己儿子胖嘟嘟的脸上又亲香几下有些陶醉的抬头说:“这臭小子!没事儿都这样。” 乡间长大这种事情他早就听腻了。 佘青岭有些愕然忽也懂了也许这就是血脉亲情吧孩子什么样子父母都是不嫌弃的。 想到这里他也笑了起来便不提此事问了句:“听说你最近只要开牲畜集就要去集市转悠。” 陈大胜点头:“哎也不是转悠就每次去了坐在官牙边上看看行市。” 佘青岭眼睛一亮:“哦?行价如何?” 说完他几步走到一边的书桌伸手拿起笔墨纸砚回身铺在桌子上认真做出记录的样子。 不管在不在户部佘青岭对民生都是极其在意的即便他不涉朝政他都要将自己看到的最真实的民情三不五时的告诉圣上。 在他的经验看来皇帝这个位置出点政事错误没所谓然而国破之弊端源头必涉及民生民生稳则江山无碍。 提高民生便是他的政道。 陈大胜自然知道老爹的脾气便顺嘴将自己的早就记下的数儿挨个汇报给他。 “……儿这次要买的是纯祭祀壮牛价格自然上翻我那头支钱十五贯我四叔那头说是牛王要五十贯这就是瞎说。他那头我知道也不过二十贯就毛色漂亮个头壮硕而已但集上一般的耕牛确比去岁要贵上两贯至少也要得十二贯才能购入一头壮牛……” 佘青岭一溜儿记录下来住笔之后才问:“其余呢?” 陈大胜又想了下:“其余还好三年起价格一直很稳豚价千钱整羊价三贯靠上羔价倒是一直没变从来一贯鸡价最贱雄三十母五十当中肥鹅最贵能卖到一贯二到两贯这都接近羊价了……” 爷俩一做这事便忘记这是在亲卫巷了一直到七茜儿来找依旧隔着窗能听到这两人在那边唠叨为何鸡子儿三文两个鹅蛋却要十五文一枚? 七茜儿就撩开帘子进屋道:“什么时辰了?你们还不歇着鹅儿贵还不是怨城里的那些骚客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破习气打去岁起只要是个读书的就得身边带一只破鹅! 爹您不知道呢那鹅价都没边儿了一般的都能卖到贯半却分了上中下三品那颈长毛白的据说而今都能换一头牛犊子了能卖十几贯呢!夏末那会子阿奶还想弄点鹅蛋腌制好么买不到!” 七茜儿说完接过儿子亲了两口对陈大胜道:“我抱他回去你要想跟爹唠叨你就少唠叨几句爹都帮咱看了半天孩儿了根奴只是不睡一直喊弟弟呢。” 佘青岭笑笑叫人取了自己的厚袄上前亲手给孩子捂好边角边弄边说:“再忍忍这破习惯都是跟刘帧治那边传出来了那家伙喜欢画鹅就在身边整了一只大鹅耍子他是燕京读书人里的风流头目大家可不是效仿他老太太若是想吃鹅蛋明儿我让人问问御膳房……” 佘青岭说到这里忽就顿住了。 他是做过掌印太监的要这么说?这一年多皇爷后宫的份例上凡举该有的鹅却是被鸭子替代了。 看他不动了七茜儿只能摇摇头抱着孩子转身要走陈大胜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角。 “你说鹅多钱?” 七茜儿一愣扭头看陈大胜:“十几贯吧泉前街有好几个老先生都养着呢就没有十贯下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却看到他也一动不动的在想事情了。 七茜儿无意一句话佘青岭与陈大胜脑袋里忽就贯通了犹如乱麻般的线索在脑袋里从百泉山横尸到集市文人身边那只摇摇摆摆的大鹅到后宫御膳房到那一张张笑容可亲富贵无比的脸…… 七茜儿哼了一声歪歪嘴儿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了。 可佘青岭却走到炕边坐下他拿起笔在记录的数字上打了个勾勾。 陈大胜对自己爹点点头最后轻笑道:“对这就说得清楚了儿从前一直觉着站在门楼子之上是什么都看得清楚的。” 佘青岭也笑:“两只眼睛看事情到底局限了。”说完他拿笔将那数字图成了一个黑疙瘩道:“这世上总有人比咱站得高看得远我们只看到一只鹅有的人却能从刘帧治喜欢鹅儿天下文人便竞相效仿上看出他未来的危险性他下手太早又找的好人破案我才没想到会跟他有关啧……这家伙脾性到跟他爹完全不像更像是谭家人走阴风路呢。” 陈大胜冷笑一声末了来了一句:“这能怪咱们?人家从头至尾便使一切力量只推一件事自是心清目明。人能看到这条路上的一切障碍我们每天杂七杂八又想的是什么?不过是庶民屋檐下一口锅里的汤水亏您舍的早不然我看他们也是胆大包天了把人命当成物件了。” 此案跟老刀们无关更跟佘青岭无关可想起死在家门口这几个人这父子二人这一夜竟是辗转反复总感觉自己该当做一些事情的。 【初出茅庐】 154、第 154 章 入冬, 百泉山走了盖茅舍的却来了一群狩冬猎的。 原本泉后街就叫泉后庄那会它的作用就是供给燕京贵族狩猎歇脚之用, 如此, 这后山便是最好的猎场之一了。 国家缓缓复苏, 新贵逐渐有了气韵, 便都开始玩耍起来。 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从哪儿找了关系, 开始贴着山脚继续盖类似于泉后街的大宅, 只现下工程没停打猎的却提前来了。 这些人总是跟泉后街某个门庭沾亲带故反正郑阿蛮他们每次来是住在常连芳家的可招待他们的花销, 却是陈大胜这边走的账目。 陈家如今不缺这点招待银子倒是弄的常连芳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此, 泉后街的街坊自打进入冬猎期每天不等鸡叫起, 却是被隆隆马蹄惊起的。 咱这地方就挨着皇家猎场也就十来里的距离, 皇爷十一月初就带着人去了场中消遣, 那么进不去的那些人更爱蹭日子出行狩猎了。 只出城的时候凡有熟人问起便淡淡说一句, 嗨庆丰百泉那边狩猎去呢。却也不说去哪个猎场只管让人猜去, 便很有牌面。 又是一阵马蹄隆隆过去陈家宅子挨着道儿这就都睡不得了。 七茜儿未睁眼就迷迷糊糊伸出手捞住儿子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耳朵上堵着等到她清醒了一睁眼便看到一个早就清醒的正二目发光嘴角带着十足坏笑的家伙正在看着她。 得这爷是早就起来了。 安儿总算等到娘亲睁眼当下十分兴奋就见他两条小胖腿一蹬发出奶气十足的一声:“吖……!” 人家那小被儿就飞了。 小孩儿一日两兴奋穿衣前脱衣后这是活鱼期。 他喊完四条蹄子便各自开始活动竟往四个地方画圈反正没有一对动作一样的。 七茜儿抿嘴笑扒拉几下头发坐起道:“呦你醒了啊?” 安儿握拳:“啊!” 早就起来了你个懒货!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婢仆便排着队托着器具进屋侍奉主人起床。 家里人是越来越多曾经七茜儿眼里的所谓能住一辈子的大宅却是越来越小了。 等时辰差不离谢六好又把根奴从巷子尾送了过来只要他在家就总要把侄儿接回家在自己的怀窝睡的。 根奴儿一路哼唧看到七茜儿便张开小手兴奋的喊了一声娘喊完带着泪花笑这是个仁义孩子总是忍耐旁人。 等到七茜儿抱住他他便搂住娘亲的脖子紧紧的箍住再也不放了。 “你今儿不去衙门?”七茜儿拍着孩子的后背笑眯眯的看着谢六好问。 “哎不去了。猎场那边有事儿让我御前听差去呢这孩崽子没良心翻身儿就忘了我夜里起来伺候他了。”谢六好笑眯眯的回答。 七茜儿闻言白了他一眼嗔怪:“你这张嘴怎么什么都说。” 谢六好闻言便笑道:“什么?哦没事儿你是嫂子呢又不是外人。” 说到这里他看看侄儿又说:“这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反正比我们命好多了呢。” 七茜儿闻言微楞:“那肯定啊!你咋这么说?” 谢六好便说:“从前在族里只要是家有爹娘为族里没了性命的苦孩子我的大伯伯娘都要把孩子接到身边也要喊他们爹娘的……”他摸着侄儿的头发笑到:“其实就是对族里门内个交代我跟我哥算作有爹有娘的长大的那时候没心眼人也傻又是人家教养大的就看不出个好坏不知道有爹娘是啥滋味也觉着自己什么都有。现在我倒是明白了这小子昨晚就哭半宿一直喊爹娘的……” 七茜儿搂着孩子点头却没评判什么。 叔嫂带着孩子进屋安儿一晚上没有见到哥哥见到了就立刻舍了自己的饭碗犹如生死离别再见般激动的攀爬过去。 根奴看到弟弟也热泪盈眶也挣扎上炕攀爬过去与弟弟最终相会拥抱在一起。 真是亲的心肝都碎了就恨不得上嘴咬上几口才是爱。 大人们都是忍俊不住笑正乐呵着外面却说老爷回来了。 七茜儿诧异:“这个时候?” 亲卫巷内一溜儿十几辆马车正在卸东西看到谢六好出来陈大胜就对他笑着说:“嘿!你小子有福气也巧了这里有你六车东西赶紧让人给你抬屋里去。” 谢六好愕然看着这一排大车就走到陈大胜身边问:“哥?什么东西?哪儿来的东西?您甭管我啊我赚的够花可甭破费了。” 陈大胜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看看左右没人表情便故作平淡的说:“我破费什么这个算作是你哥哥给你的东西就该是你的。” 谢六好脸上一变很是惊愕的问:“您说什么?我我哥?” 陈大胜眼睛依旧不看他道:“啊你哥!当初兄弟几个一起出去的在坦河那边看到异邦买卖挺好做的就懂了点心思。你不知道咱这边的丝绸茶叶还有瓷器什么的拿到那头都是能里外翻二三十倍的咳那不是就有了点贪心么就就一起攒了点子老本儿那时候你哥出的本钱多这些就该有你家一半儿。” 谢六好又不是傻子他就满面不相信的看着陈大胜又看看那些车。 倒不是察觉到自己哥哥还活着却觉着是自己这个义兄怕是自己过的不好私下里贴补自己呢。 陈大胜早就想好了怎么说便后退一步贴着墙道:“真的不瞒你这事儿皇爷知道的。” 谢六好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他这才想起一事左梁关向外是不允许贸易的。 那义兄这个买卖怕是不合法的。 陈大胜对他点点头道:“真的你就是问到御前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就是我们几个从前探的那些点儿中间连线的是大商平慎哨子在高菲西奥玛媞尼人的几个老城堡里以行商之名活动。 咱这么大的事儿养活那么多人又那么大的开销皇爷又不想旁人知道就只能自己支撑这份买卖赚钱就是个捎带的事儿咱才赚几个?你就拿着吧这是你哥给你跟根奴存的家底儿也不是什么照顾人情该你的你就坦然受着谁也不用谢。” 一时之间心神震撼谢六好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些头晕其实他一直忍耐着不敢去悲伤也不多想闭起眼睛就只当哥哥活着的。 谁知道这么久了心里好不容易舒服一点儿他哥又要冒出来戳他一下。 如此他便也贴着墙缓缓的坐在了冬日里的地上却依旧不哭就呆呆的看着。 陈大胜看他不动也不打搅有时候爷们这份伤心谁也帮不了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出来。 他站起指挥人把那几车高菲西奥捎来的香料毯子各类皮毛还有金器银具高菲西奥琥珀蜜蜡之类送到谢六好的院子里。 谁能想到这才多久谢五好就在高菲西奥扎下了根儿成了高菲西奥王认同的妹夫人家甚至都有封地了那就更不可能回来了大梁这边也更要保护好这条线。 陛下现在跟谢五好联系都不能用上下级那种语气命令了甚至私下里赏赐了不少大梁的东西以来维系那位高菲西奥权臣的思乡之情。 如此谢五好为大梁怕是真不得归了。 人家这次送了陛下不少好东西其中上等战马是以作大梁军马种马之用的。 除了这些他们这些旧友都有东西送可说来说去就是个量大面上好看几万里地呢实惠玩意儿人还是贴补儿子弟弟了。 他跟兵部孙尚书验车的时候孙大人说单是那一箱子琥珀蜜蜡随便取出拳大一块就能在燕京换套大宅。 而这种东西在高菲西奥国却到处都是人家海岸边上能捡山里也有矿脉并不稀罕的反正人家就拿来随意碾成粉末当成药吃虽大梁也有琥珀蜜蜡入药安神明目的可谁舍得用啊那可是千年的琥珀万年的蜜蜡。 还还那么一大箱子呢。 看谢六好不说话陈大胜让他冷静了一会才过去拍拍他肩膀说:“东西回头你自己慢慢收拾去你家不是还有个窖么?皮毛的你找你嫂子收拾能存的就找人弄干燥点儿的地存着你可记住了你就是燕京芝麻绿豆大的官儿能少露财咱就悄悄过着往后好东西总有你的一份儿咱慢慢来知道不?” 谢六好点点头心里却不太在意这些用阿兄性命换来的东西他倒是说:“哥求你个事儿。早就说让我跟周无咎去刑部可九思堂一直不放人我是真不想在那边呆着了。” 陈大胜问:“怎么孟老五对你不好?” 谢六好摇头:“也不是不好旁人有的我都有令主哪回见我也是客客气气反正~就是没事儿做呗我就觉着九思堂院里的黄狗都比我忙活。” 陈大胜失笑的拍了他一巴掌:“瞎说什么呢。” “真的哥我不甘心呢你看我今年才多大旁人每天恨不得忙成那样我就跟我周哥就见天儿端盏茶水就那么干看着旁人忙活感觉总不是一路人了。” 陈大胜知道孟鼎臣那个脾气不是说他没能力人家何止有能力还有个大野心呢。 除了这些那家伙就是个小心眼儿什么也想控制什么也想占着却偏偏人情往来先天欠缺谁叫人家打小是个和尚呢这一点是教养上的不圆满是补不回来的。 不止官场人情他不成孟鼎臣还俗之后发家他家那个后宅如今热闹的已经超越常侯爷家跃居燕京第一了。 如今他不放谢六好离开陈大胜也理解毕竟这是谢五好的弟弟如果九思堂连这人都照顾不好那他里外的面子也就都没有了。 偏偏谢六好搬到了亲卫巷孟鼎臣从此就不能信任他自然是将他剔除在圈外如这次冬猎他就只带自己人去陛下面前混面儿熟。 如果陛下没有看到那些供品他也不会为问谢六好如何没有来这就给孟鼎臣弄了个大红脸儿这才有了陛下亲召这件事。 可谢六好要怎么理所当然皆大欢喜的从九思堂出来着就要细细思考下了。 陈大胜想了一会到底拍拍谢六好的肩膀道:“你先猎场呆几日你的事儿不能急咱明年慢慢来。” 谢六好点点头站起很是无奈的离开走了几步还不放心的回头对陈大胜道:“哥那你赶紧啊。” 陈大胜轻笑:“哎知道知道。” 送了谢六好走陈大胜便指挥人将两车毛皮还有一些香料外加异邦的那些羊毛毯子搬进院子。 到底是外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摆出来家里便热闹起来甚至不爱出门的佘青岭都笑眯眯的坐在炕上看着满炕的虎皮熊皮乐呵道:“这异邦人的地方便是这些动物也仿佛是大些的咱这边黑熊仿佛是没他们的大。” 陈大胜轻笑:“爹那是人家送的都是大皮子哪是咱的熊没人家大啊。” 佘青岭不与他抬杠倒是来回摸摸面前这张上等熊皮叹息:“咱陛下内库里也有一些大皮子恩却没这几张好的。” 老太太却是不喜欢就念一声佛道:“可别摆这些了杀生害命都不是啥好事儿我可不看了。” 她说完坐起让人扶着去后院了茜儿说香料不少明儿选了好的制成线香好去供菩萨。 七茜儿看老太太背影消失这才笑着选了几张好熊皮反复看看道:“这几张不错阿奶肯定是不用的就给爹做一床熊皮褥子再给您做一个大氅我看硬皮子不少再给您弄两双防雪的靴子就做那种您儿说的高菲西的靴样儿这氅面儿我就给您用漂色的新锦再给您绣个大仙鹤上去……” “也不必那么大~有就成。”佘青岭耳根有些发烫的插话。 他最爱美最喜欢鲜亮东西只是在家里在朝堂都辈分高权力大就被现实逼的成日子穿稳重的暗色衣裳。 听到他这么说七茜儿就抿嘴乐正要命人把东西收拾出来就听陈大胜在门口嘱咐:“你赶紧去后面看看阿奶豆蔻这些随她玩儿却有个叫苦木的就一小盒那是给孩子驱肠虫的特别难整坦河那边也不产的……” 话音未落七茜儿已经消失在房里。 看媳妇儿走了陈大胜才叹息了一声把一炕的皮子收起来再把自己俩儿子从老虎头上揪下来。 等收拾好了他就坐在炕边看着自己爹说:“我觉着谢五好这次送东西也不是单单进贡的意思吧。” 佘青岭将一把镶嵌了宝石的小银刀入鞘无所谓的笑笑道:“正常被人支配与掌握权柄之后人心总是要变化的而今还好若是那个高菲西奥女人再给他生下后代咱们的态度还要调整。” 陈大胜面色眼睛寒光略过声音有些冷道:“他敢。” 佘青岭却笑说:“什么敢不敢?在你的眼里难不成还要把他当成单纯的大梁人看么?狭隘!人要在变化当中调整自己的位置这才能做更大的事情。 你当如今的谢五好还是当初的谢五好么?他看的天地已经比你大了最起码你不知道过了高菲西奥的高山那头通向何处? 可是他却透过那些苦木阿魏角豆咖喱叶儿罗望子告诉你他如今的世界就这么大!据说那叫罗望子的特治水手病还对疟疾有特效人家送来的是种子而不是干料这便是他的善意与忠诚大胜而今你却不如他了。” 陈大胜闻言愕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又是一阵马蹄急来自狩猎少年的笑声从院墙头里飘过家里得了东西婢仆们也替主人高兴就叽叽喳喳的议论当那些声音一起传入屋内陈大胜忽叹息的摇头苦笑道:“嘿!差点变成孟鼎臣了。” 他挠挠头站起来去至院中他的父亲已经背手站在墙根下面听了许久等了许久。 见他出来就问他:“想明白了?” 陈大胜不好意思的笑笑:“恩明白了先把手里斥候的事儿办好儿也不是个聪明的就求一份陛下的信任呗。” 佘青岭嘴角勾了一下背着手带着他往外走陈大胜就讪笑着跟随边走边问:“爹哪儿去啊?” 佘青岭道:“猎场?” 陈大胜好奇:“大冷天儿您这个身子骨去前头做啥去?鸡您都弄不死哎呀好好的您打我作甚?” 佘青岭收回手恨声道:“我看你是挨的打少了从哪儿学的嘴欠的毛病?” 他气哼哼的上了车等车驾动了这才对陈大胜道:“元年受战乱波及一些寺庙的佛器被咱陛下收入内库了如今大梁庙头大点的地方都想请回去供奉。” 陈大胜一愣看看车外又看看自己老爹:“那您的意思?” 佘青岭冷笑轻哼:“我没什么意思北护国寺一直与皇家关系亲厚又做事向来圆满南护国寺到底天高皇帝远对吧?” 恩自己老爹怕是又要给谁挖坑了。 陈大胜捏捏鼻子点头:“是您说的对都是供一个菩萨的又分什么南北呢?” 佘青岭总算满意抱着手炉微微合眼笑道:“咱六爷最喜欢神仙故事他与四苦禅师年纪相仿做个好朋友也是不错的你说呢?” 陈大胜眉心微蹙看着父亲有些犹豫道:“六爷就是个小孩儿那您的意思?” 佘青岭睁眼看他冷笑:“我的意思?您当你爹是什么人?背后使阴刀之人么?” 陈大胜干咳嗽起来扭脸看向车外。 从来觉着自己最最光明不过的佘郡王抬脚踢了他一下这才说:“你知道个屁!喜欢佛法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再说了咱们六爷早就不入某些人的眼他就是跟个小孩和尚玩在一起旁人又能如何想?让他去只是表达一种善意。” 陈大胜不由自主点头。 看他懂了佘青岭才说:“他们想要便凭着德行凭着光明正大的本事取我也不会说什么可他们偏偏在咱老太太脑袋顶动刀子还用这样的手段这天下……并不需要这样的人来坐他可以没本事甚至可以蠢笨却要有一二分仁义才合适做帝王大梁后三代帝王也不必太聪明却要有先天的怜民之心这才是国家需要的。” 陈大胜心里嘀咕什么啊这闹了半天到底是害的自己家老太太受了惊又做了几次噩梦呗那么大年纪每天跪经一个时辰给亡魂超度受累大罪他心疼了呗。 陈大胜无奈的撇嘴:“那小六爷岂是一二分仁义他可是十分仁义了。” 佘青岭轻笑:“那孩子挺好是个有福分的你也甭想他却要记住他的父亲春秋鼎盛今年年头不错咱大娘娘似乎是想开了也想抱一个在身边养着如此那后面这几月就有七八个怀上的咱这位爷是不会缺儿子的。” 陈大胜不愿意听帝王后宫的事情他点点头表示知了却拐着弯儿又问被护国寺。 “那您的意思从此要对这边释放善意?” 佘青岭点头:“傻儿从来都是大势如此要跟着需求走那些阴谋不过是文人墨客杜撰而已政局之上从来分分合合又哪有世代的冤仇……而今陛下的养民政策已见成效释放善意也是陛下早有的意思就少个台阶儿咱就贴点心提醒提醒给陛下找个台阶儿。那小四苦身边有的是聪明人若有一日谷红蕴入京哼!还有他孟五郎什么事儿?” 车辕在小石子上崩了一下父子颠簸些许陈大胜打开车帘看猎场不远便笑笑指指外面。 佘青岭就着寒风看着远处招展的龙旗旌旗便点点头说:“我儿记住此一生要行大势正途便永远不败至于那些阴损的东西早早晚晚万物复苏会被铁犁从泥土下翻上来的路不平自有我等去踩有些东西只要不光明它就得从大梁这块地上拔出去不然那么多人也就白死了!” 陈大胜蹦下车扶着父亲下车他展开玄色大氅抖抖给父亲清瘦的身躯围起在他耳边说:“父亲放心儿知道了必不敢忘。” 【初出茅庐】 155、第 155 章 入冬之后, 燕京发生两件事开了左梁关城门害左梁关失守的几个主官其中有两位主犯拖家带口夜逃后不知所踪, 野间就云是死在坦人之手了。 原本人死债消, 死无对证, 这事儿就结束了, 谁能想到这两家却逃到了异邦, 最后竟被机密的送回来, 二十几口子竟一个没跑被人从一个叫做高西的啥地方关在牲畜笼子里运回来的。 这就把一些人吓坏了看着圣上越发的有威严了这可是在大梁犯了事, 逃到异邦都能一个不少的被抓回来伏法杨家的帝位深不可测啊。 这两户倒霉的被抓的糊涂, 可死的却一点儿不糊涂不该杀的季节, 陛下却都亲自斋戒告罪上苍之后判了诛三族的酷刑, 杀鸡给天下人看。 根本不留他们过年, 陛下的意思很明白世上一切罪唯叛国不可恕。 燕京再次血流成河百姓拍手称快之余, 有些心理有鬼的走路脚步都是轻的以往开赌局的朝廷斗台竟都落了灰了。 谁也不敢轻易下帖子, 故意触摸老虎须子了。 待斩杀完毕武帝又做了一件事将平天下一路上弄来的佛器竟是一分为二赏赐给了南北护国寺这便更有意思了。 反正孟鼎臣是十分不如意的这段时日竟没有抬红颜知己入府。 朝廷是朝廷民间是民间甭管燕京闹腾的如何厉害旁人家事儿。 京官多了去了起起伏伏生生死死大家也见的多了。 外地传几月不散的闲话京里总不会少的天天都有。 两朝间隔没几年本朝宽厚可前朝诛九族也不是没有的在有些没有见过抄家灭族的人眼里总要轻易说一句这事儿算什么咱见的多了都不待看了。 如此贵族家太太小姐的聚会该开还是要开的只那草庐棋会惨案没有多久甭管诗会棋会等皆不合适就有唐家的大奶奶拿出祖传的《珍绣谱》预备开个针线会。 这位总是不得闲的亲卫巷自然有家家接帖子的体面。 七茜儿从未参加过这样的聚会接了帖子才喊了张婉如她们过来问:“你说这个是让咱们去比针线的么?我这段时日并未做绣活啊?” 张婉如捂嘴笑:“您说什么呢嫂子这就是个闲的发慌的闲话会还针线?满泉后街打听去有几家当家奶奶做针线?” 七茜儿指着自己鼻子笑:“我吖。” 卢氏也笑:“你别说自己你跟旁人不一样。”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又有些不服气的又指指低头做针线的丁鱼娘张婉如立刻拿手里的痒痒挠儿打她的手。 丁鱼娘听不到她也压低声音骂到:“咱嫂子听不到唐大奶奶就没给她帖子。” 说白了两头尴尬每次丁大嫂子都去旁人家做针线。她是觉着两家没多远捎带做针线的事情大家又不好意思说。 丁鱼娘抬脸笑笑看大家也笑就低头继续缝补她的东西给余清官新衣裳不耐磨的地方统统打补丁。 没办法这是先天的短处怎么办就全巷子妯娌兜着呗她们是一体的就没人敢低看了。 七茜儿吩咐下面去泉前街接大妞来商议她娘去不了余家也得有出去进来的主持中馈之妇亏大妞当家当的不错有婶婶们关照惯熟了也交了手帕上的朋友以后便能长姐如母带着妹妹出去交际。 至于鱼娘她爱怎么就怎么她身子骨不好大家就期盼她长寿自在什么为难都不跟她说。 等四月走了七茜儿这才又问张婉如:“这种聚会我也是头回去这显见是要带点什么的?” 张婉如点点头:“自然是要带的人家大奶奶把祖传的绣谱都拿出来了你当那谱是随便的?反正我是早就耳闻向往不已了单这一册书里就有备秀引秀针技纹决成品花德还有秀章八门咱就只说备秀一门我家那祖传备秀里绷架剪针线也不过十几页人家可是一册一册几尺高叠着的。” 七茜儿闻言也是向往便叹息道:“这般珍贵的东西凭着谁学了去都是养家口的绝技代代外嫁女防身都够了想不到她竟舍的拿出来。” 张婉如却说:“什么啊她也不会!她们那一圈儿人谁拿这个养家啊这些却是历代李府针线房研究的经验也是那些针线娘的心血。” 卢氏却说:“人家唐府也未必看说白了就是为了配那几个字儿什么良德美手镂云裁月闺阁之女总要吹嘘出来的名声而已再者大家家门的小姐谁出门又是奔着做针线去的?只有小门小户才看个心灵手巧灶上田头儿我家从前在府里开过秀坊又有多少奶奶太太悄悄高价买了绣品回头却说是自己家小姐的手艺这还只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像是唐大奶奶那样的人家是带着针线纺织娘子嫁人的咱们生在这庆丰府有个好处地方大了就什么都不稀罕了。” 七茜儿上辈子交往皆是万氏杨氏之流 从前在庄子里王氏也是要亲手给她死鬼爹做贴身衣裳显示内外兼修贤良淑德的。 谁知道还有这样的? 张婉如就说:“做针线本是我们消遣打发时间的东西可人家唐大奶奶若只做这些唐大人怕是不高兴了他还巴不得自己媳妇儿多办几次雅会毕竟唐家是个外来户一家是一家家家各不同的。” 七茜儿不懂装懂的慎重点头道:“就是这么说可人家大奶奶都拿出来绣谱了你却拿什么?” 张婉如眨巴下眼睛:“我娘从前就给我预备了几套我准备拿几册带谱子去我家家底薄这书人人都有弟妹堂嫂子遇到针线会出门也用这个。” 带谱子就是腰带书讲腰带各种搭色纺织镶嵌款式的。 她说完得意的笑道:“你们不知道从前有次京里侍郎家的针线会我那小娘带我妹妹去的到了那儿才发现连同我家嫂子们竟一模一样拿了四套去咯咯!” 张婉如笑的花枝乱颤可卢氏却叹息道:“你们这些官家小姐真真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我家那秀坊最后如何倒的?就是跟着燕京太近甭管你花大笔的银子请多好的绣娘又私下里舍钱拢来多少好花样你也比不过燕京变化多端旁人多走两步都去买京货了。 我那会儿就对这种针线会特别稀罕还拼命跟来我家铺子的小姐奶奶们攀关系呢就想她们带我去几次到那会子我定什么不做只抄谱就够我家买卖吃几代了。哼人家那会子却看不上我的嫌弃我是个商家女。” 坐在一边吃茶的潘氏柴氏到底憋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卢氏翻白眼:“笑什么啊难不成你们也有?” 潘氏点头:“有的却是我嫂子娘家的我家小门小户可没有这个我嫂子家也一般就一册烂大街的叶儿染方子我家姐几个出门都拿这个反正也没人看的。” 柴氏却说:“我家有好些纹样书随便拿一本就成的。” 说到这里她看着卢氏说:“如今嫂子可如愿了想看多少有多少你不要跟我客气只我家有的您明儿随意抄去。” 可如今卢氏也不看这些了她就无奈摊手道:“我哪有这闲工夫每天里忙里忙外坐在那边给男人做件衣裳就是歇息了你们那哥我就不说了他是五行五重土层层杨大灰这出来进去不是走路就像是打滚出打滚进般这家里家外就全靠我一人操持孩子们也小如今就享不了这个福分了。” 众奶奶心有所感一起沉重点头。 卢氏叹息:“如今我得闲了就想从前在娘家那会子我住在铺子二楼有时候读书有时候绣花无趣了就把窗儿开一条小缝儿往外看我爹老说我不庄重我还生气呢就想着有一日我嫁了就没人罗嗦了谁能想到呢那竟是这辈子最好的时候了。” 这话说到各位奶奶心里去了亲卫巷的奶奶说闲那是家里的关系闲可累却是劳心劳力谁家奶奶都比不得的累。 没有婆婆有没有婆婆的难无人指点谁没吃过暗亏啊。 如此连同七茜儿都是一起点头叹息的。 柴氏想到崔二典从不问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每月把俸禄交了便觉着什么都做到了可她偏偏又想跟共度一生的人说说心里话交交心。 娘说自己不知足会坏了福分她就努力做个比谁都好的娘子。 而潘八巧却想她好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一般嫁了人就养如了个猴儿旁个做主妇的夫唱妇随她嫁了人每天在地面上找不到男人要去树上去旮旯里翻自己男人去。 她娘家哥说相公是吃过大苦有心病的人她是高嫁她该知足可是她什么时候能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相公呢? 他又什么时候能不抱着那把可怕的大刀睡觉? 至于张婉如她是个自得的然而也看不上童金台悄悄藏私房她有嫁妆倒是无所谓可最受不了半夜里在被窝翻身摸不到男人却时常能摸到炊饼大干馍馍这些还算好的只要他从席面回来被窝里就会出现鸡腿儿鸡架子有一日还有一只整鸭子被她汁水淋漓的摸了出来。 她捂着自己那床价值百贯的百子千孙被就哭着看那家伙做梦啃鸭子。 人家睡着就一整只啃完了。 没错儿老刀女婿们都就有闭着眼做梦吃东西的好习性。 七茜儿看大家神情古怪就奇怪的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有为难的地方?” 潘氏立刻摇头:“怎么会我家相公对我无有不依的。” 柴氏也说:“我就为难在那些庄子到现在还没有理清楚正跟我娘家学呢。” 张婉如也瞬间露出甜笑道:“说什么呢?我多闲呀成日子吃得好喝的好我家相公知冷知热对我爹娘比亲儿子还亲多少想往我家送人的都被他打发了我还能有为难?没有!不为难!我就是想起来今年京里好似流行大宝相花儿的衣裳我却一件没做明儿可穿什么去呀?” 柴氏立刻附和别扭的点头笑道:“就是就是明儿可穿什么好啊?” 总归被窝里打牙放屁啃鸭子那也是各自被窝里的事情往外说是傻子不说!她们就是全大梁最幸福的掌家奶奶。 都说七茜儿家里家外一把抓统管满门都没有出过半点错误谁的面前能说点闲话露点苦就这个妯娌不成。 潘氏手里把钱紧她最会过日子出来进去就是那几套庄重衣裳不赶时兴她就心轻反倒是笑眯眯的问七茜儿:“嫂子却不知道你带哪套谱子去?” 七茜儿哪儿有这个东西她的手艺从前是跟庄子里针线娘子打的基础后来守寡又跟着各家婶子学加自己摸索的。 现在家里两个针线房她也忙就很少琢磨这些。 老太太那边有一个针线房郡王府那边的织房却有十七间用了三十多个只给他们一家几口做衣裳穿的人。 像是管总工的掌经纬的管圆经扁金色绒段数的花本绣娘崔料捡匠花匠织机……反正自己爹爹随便束一条素色腰带就是靠这些人折腾半月才有人家是从不穿外面衣裳的。 反倒是她跟陈大胜最不讲究还会在燕京的铺子里卖现成料子让阿奶针线上做着穿如此阿爹就有些看不上说他们不会享福。 可存有绫罗绸缎好几库吃饱穿暖不是享福么?现在多享福啊? 看几个妯娌问自己要带哪一谱去?针线房都有了难不成还得有谱 七茜儿跟老太太实在跟自己人实在跟她们那个狗才露怯!不就是针线上的玩意儿么恩……有困难找吉祥。 七茜儿抬脸对大家笑:“那么些呢我知道哪一谱去?” 不等大家继续问她就赶紧对门口喊:“吉祥嫂子。” 吉祥家笑眯眯的进来给各位奶奶问安这才问七茜儿道:“奶奶可有吩咐?” 众目睽睽也不能眨眼歪嘴七茜儿就憋着劲儿努力做出一副我家其实有书山便是没有你也得给我变出来的样儿问:“街里唐家奶奶拿了那《珍绣谱》办针会呢咱拿~哪一本啊?” 吉祥家面色如常道:“回奶奶话咱家老宅里好些呢不如打发人京里给您取些回来选?” 恩稳了。 七茜儿干咳嗽一声不在意的说:“还费那个功夫就用这边现有的随意拿过去充充数儿就成了她们又不看!” 吉祥家微笑道:“奶奶说的是只是咱佘家比她唐家可厚多了她家那几本是老东西了咱这边的可比她家好多了这边现成放着《簪头花》《纹样谱》《搭色录》这些可都是过去宫内的百搭谱儿您看用哪一册。” 家里还有这些东西么?我怎么不知道啊? 七茜儿想问又憋住了却不知道针线上如今做衣裳是要先跟管事娘子报备管事娘子就问燕京郡王府的织房那边再给配好样谱让她们回来自己配线搭色裁剪的。 大家管事可不是一般管事有些东西并不用七茜儿事事过问。 而七茜儿她的见识就只能看到入料多少钱儿今年柴草棉花皮毛这些多少钱?总归是出身不高该抓的地方不懂得去抓。 佘青岭知道她有这个毛病却不挑拣只让她如陈大胜一般慢慢发现慢慢成长。 而今天便是成长了。 七茜儿低头想想不知道便不知道她到底当着人笑着问了:“簪头花是匠上的事儿咱去的针线会你说的这个《纹样谱》《搭色录》却是什么样子的?” 吉祥家回道:“回奶奶话您喜欢穿现成的织锦这些纹样就使得少这边这一册是适合咱老太太用的暗云纹宝相纹八宝纹寿字纹骨朵纹如意纹万字纹这些都是符合老太太的庄重文路。 倒是咱那搭色谱儿虽是小册却是咱家独有的染法咱府里的大红小红肉红银红雅青天青草绿晨光色这些都跟外面不一样从前咱府上的人出去也从不跟人穿一样颜色的衣裳他们李府用的搭色可是随大流的那个《珍绣谱》也就是大流儿好几家有呢!” 恩这位到比七茜儿还要骄傲到底是大家世仆。 她这一串话就把七茜儿听的目瞪口呆好半天她才很是乡下人般的说:“那那要是你这样说我却是哪个都舍不得了。” 甭说她了张婉如这些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到底是一级与一级不一样岂是随便说高嫁就高了的。 若说高七茜儿这门婚才是高呢。 七茜儿舍不得人家吉祥家却毫不稀罕道:“奶奶您忘了咱家现在各处工都用的内造的册子这些早就不用了是给老太太这边练手的。” 这话无形憋人张婉如一口茶喷了出去等到吉祥家笑眯眯的下去她才走到七茜儿身边笑着说:“好嫂子您家这不用的不若赏我们抄抄?” 其余妯娌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甚至卢都站起捧着茶盏过来道:“小嫂子且吃了我这杯茶您就做做好事我们可都是生了丫头的就得早早给孩子打算您家如今用内造的各色谱子匠工了这从前放出来的不若让我们抄写一下以后孩子们出门这腰身也粗不是。” 这是吉祥不在在了便能听出这几位都是家里没有富裕几代的包括那个张婉如。 七茜儿略微犹豫便被柴氏蹭着说:“小嫂子这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明儿那什么会随便拿咱们的东西支应就成您看哪家奶奶好意思站在那里看至于您手里的咱就自己学了吧好不好?” 好!那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三本书么。 七茜儿打发人取来谱子随她们欢天喜地拿去抄写染板。 至于她却在晚夕特特把吉祥家喊进屋子问自己家到底有什么。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一户高门除了外面的事儿她家还有传承几朝数百年的十八门家族技术乃粒(五谷种植)乃服(纺织)章施(染色)膏液(油脂)杀青(造纸)……其中锻造冶金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然而佘家却也有在拥有私兵部曲的年代世家就开始私下里研究了。 过去佘家是抄了的新朝新帝毫不顾忌的都发还了又因为年代久远很多东西遗失难免就加上了许多旁人家的不传之秘都一股笼统的给了佘家。 世家传承便是这个东西了难怪历代帝王都讨厌他们。 七茜儿犹如翻开一页新世界就是见了两世都是心内沉甸甸的这跟瘟神庙那些东西却是不同这才是真正的财富呢。 她有些迟疑的去寻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这些东西的事儿又说也给老刀们分了一些。 万想不到人家佘青岭却早就不在乎了。人家甚至笑着说:“谁爱抄就只管抄这些东西工部早就有了。” 七茜儿惊讶的抬头看父亲:“早就有了?” 佘青岭满面愉快:“啊便是从前没有打大梁朝开始那些捂着霉烂的咱们皇爷也都给他们翻出来了你当真是什么好东西不成?这些东西有的早就过时了说到底还得往工部多拨些钱款好好琢磨琢磨匠艺才是真正利民养民之道啊那些针线上的事情皆是小道茜儿也不必在意说到底家族兴盛看人教养孩子才是家族传承的大道。” 七茜儿站立许久终于慎重施礼答:“父亲安心儿从来便是这般想的。” 【初出茅庐】 156、第 156 章 亲卫巷奶奶们去针线会这一日, 崔二典脖子上带着三叉戟去值更待回了衙门便得了一众兄弟们嘲笑嘲笑他不会躲, 受伤都在脸上实在太丢老刀的脸了。 往日在家也不是不挨打, 这年头挨媳妇骂那都是轻的, 真的, 前朝尾巴上死了那么多人天灾人祸先没的是老人, 接着是女子, 后而是孩童。 现今女子珍贵娶不上媳妇的就多了去了这大梁朝女子便娇贵起来越安生这几年男女当间的缝隙越大, 这到年纪的男子便越心慌。 虽富贵人家历来不缺可民间若娶上一个如意的, 那自是好好的端着。 如此现今做爷们的初一十五的谁还不私下挨上两顿揍啊!媳妇不跟你亲, 还不惜的揍你呢。 就拿童金台来说他每次被窝里贴补一下肚肠, 那总是要添点伤的, 可他也说了媳妇其实懂事极了就从不往门面上给他添堵, 这可比崔二典家的强多了。 二典家的那小媳妇总往面门上挠跟她姑姑那泼辣劲儿是一模一样的。 为了安慰崔二典众人便合钱请他吃了一角子清蒸羊肉, 一角子就是整羊的四分之一再配上等的飞面油酥团团七人坐了放开肚吃最后竟还剩下不少? 陈大胜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几条羊骨那腿骨豁达上面满是贴骨肉竟没人稀罕了? 没几年前这种骨头管四儿最爱吃通常弄到一根有油水的他能吮两天最后骨头都要咀嚼碎了咽下。 想到这里他就扭脸去看自己最小的弟弟管四儿看到他的眼神立马儿蹦起来指着盆儿便有些生气道:“上次就是我打的底儿!如何又是我了?你们几个大的怎得越来越过分?哥以后咱甭照着从前的饭量要了成不? 现下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说咱早晚两食都是撑着吃的当间我娘那边又送一匣子乳饼嫂子又送一盒欢喜团儿你看他们哪个稀罕了?这都在家吃腻了!最后还不是我吃那差事上的贴补我帮你们消化了怎得这会子又来欺负我?” 管四儿说完伸手从腰里的小包数出一百钱拍在桌子上扶着腰刀就跑了 甭管有多大家底儿这几个爷们身上依旧不放多过五百钱的意思一是褡裢包儿放不下再是寒酸久了家里又啥也不缺也就不会花钱了。 这五百钱通常哥几个用了凑份子吃饭都使不完月月都有剩。 今儿这顿除了安慰崔二典其实还有个意思。 那就是陛下昨儿从猎场下了旨意又给哥几个升官了陈大胜升到正五品刑部郎中其余哥几个皆是从五品的员外郎。 其实这点好处到底是给的少了刺杀贡济坦王那么大的功劳官升三级都封赏的寒酸偏这份功劳不能提及陛下就预备慢慢提慢慢也好到底不招惹人眼就少是非。 那外人不明就里依旧把这次升官当成他们深受皇帝宠爱的证据没看郑阿蛮常连芳那几个做干儿子的都没他们实惠么差不离就只要年末就要官升一级。 如此这几位身边便开始出现各种巴结各种朋友各种宴请可折腾来折腾去老刀们还是合钱吃寒酸馆子的。 真正的官场艰难要看人家陈四牛这位打开国就是个烧炭的到了现在他还是个烧炭的他考评年年中下若不是有个权臣侄儿炭他都烧不成。 不但是陈四牛这世上到底不如意人多矣。 管四儿今儿没回衙门却去了学士街宫府。 他回到家里本想先去父母房里坐坐可是下面却说老家里来了好些的亲戚老爷太太都在招待呢。 若是管四儿是这家普通的三少爷那老家里来了亲戚宫先生自然会不客气的对下人说赶紧把那个不知事的小畜生喊来让他跟长辈见礼来。 等管四儿战战兢兢到了挨个拜见长辈来客时运好说不得还能收一圈见面礼。 时运不好兴许还会被考校一番只等来客走了再挨上一顿不争气的臭骂或臭揍才是一般公子成长的正道。 可管四儿不是正道上人人家是邪道上的他都从五品了他爹宫之仪正式被授官也不过做的太学正六品司业。 至于什么儿子比爹官大这宫家的事儿比较复杂大家都理解更不能计较。 没得因为爹的官小把人家管四儿的差事抹了。 宫之仪官小他俩长子也一般恩没入流的国子监训导好歹能每月往家各自拿两贯钱了竟给媳妇买根鎏金的簪子都不够的。 没办法国子监那地儿吧看主官品级最高就是个从四品的衙门然而宫之仪一个外来户皇爷不可能把教育口最大衙门的主官给了邵商派之外的人。 好在这老宫家从上到下都有些文呆细处从不去想活的就天真又可爱。 管四儿在宫家有自己独立的二进院子住他爹出身商门家里有钱他娘就可劲儿花用单是他身边侍奉的就有小二十人。 学士街若说学文宫家第一若说奢侈宫家还是第一。 管四儿却生了一身贱骨头对大家公子的日子水土不服他在亲卫巷子至多就用一个管事俩小厮有三五个杂役还是跟他五哥共用的。 可到了这边他恭桶都有人特管着每次揭开盖子他都尿的不顺畅那桶里不是臭的竟是扑鼻的香。 他尿一次就得换一个桶管四儿嘴欠就问了一下消费那桶下面的草木灰一层是十五文要铺三层。 上面一层浸了香料的香草却是三十文最后再说他那恭桶老檀木的不知道多钱他娘从娘家带来好些年的嫁妆之一都没地儿买去。 他最起先受不住这样的福分然而一说不要他娘李氏就哭成一条运河没水了还要从俩嫂子支流那边借这几个婆娘就总能哭成一堆儿。 除了这更加摧心肝的是他娘半年做了三十多首《怀儿诗》《念儿娇》《摧心肝》《断魂赋》听听这个名儿自己合该早就凉透了才是不然对不住这些诗词歌赋啊。 每次回家李氏都要拉着管四儿拿着诗文充满慈母之情的边哭边朗诵给他听。 管四儿就觉着日子好苦竟一首都听不懂! 然后他就不咋爱回去了。 不是不爱却是处处格格不入他才读了几年书啊。 就拿挨打这件事来说一家有一家的艰难倒霉都从拙嘴儿上来的祸事都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性子可媳妇儿就想听儿顺耳的这就他妈合该腰上肉吃苦受罪了。 到了家管四儿才看到二十多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在宫府门口停着来来去去不认识只面熟的婢仆正将一箱一箱的行李往府内送。 人家宫家的亲戚颇实惠每次来都带厚礼。 商门就是有钱儿!又好不容易有了个读书的举族都爱惯着。 宫家这宅邸是前朝给有大学问的讲学名儒修建的是带活水的花园子棋盘院儿又加之历代有学问的人住在这里就今儿添个井明儿摆个花圃这宅子就格外清贵雅致只路不如权贵人家宽阔来往抬箱子的一繁忙管四儿就只能贴边儿走。 管四儿也自觉竟主动让开安静的往自己小院子里走。人家是做斥候头儿的他想安安静静的走旁人就注意不到他。 等回到屋子又简单梳洗一番管四儿便披着头发坐在自己的小书房提笔给自己未来媳妇儿葛三素写信。 他这书房堆满了好学问书卷可住了这么久他是一本没看过的也不是不想看就深奥的看他妈不懂。 管四儿深情写道:媳妇儿又是一年过去了我对你很是思念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想我了?我还跟从前一样好的吃的好睡得香每天都长胖……上衙值更我就住在新爹娘家若是有假我就回咱亲卫巷的家。 我跟家人相处的还不错就是新来的跟父母哥哥嫂子侄儿妹妹感情没养起来颇多客气也无从计较我娘有时候看我心累其实我也累…… 我又升官了任兵部从五品员外郎月俸十六贯年禄一百七十五石各处兼任补贴跟从前一样每年能给咱弄上四五百石的意思其实养你是没问题的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你不知道我爹现在都没有拿的钱儿多他才一月赚十二贯…… 正写的飞扬门外脚步悉悉索索管四儿眉头一皱就有人不问的笑哈哈进来了? 门外进来的却是母亲李氏身边的管事婆子马嬷嬷这位因做过大公子宫显的奶娘又自小跟李氏一起长大就在宫家有些体面。 这婆子笑嘻嘻的给管四儿行礼看到管四儿奋笔疾书顿时有些惊乍的说了句:“哎呦~我的三爷!家里来了这么些客您怎么在这儿躲闲啊?这可不好!这才什么时辰?咋这个打扮啊?如何就把头发散了?这下面的定不会伺候……定是那起子小蹄子们皮松了回头要好好教训……” 她走过来摸摸管四儿面前那盏茶正要骂小丫头给爷吃冷茶抬头就看三爷满面冷笑的看着她。 当下~这婆子就又是尴尬又是畏惧了她到也不是坏人就打小卖到李家跟小姐一起长大又随着陪嫁进了宫府最后配了宫府管事的宫鑫至今总侍奉了宫家三代人了。 人家对这个家要比管四儿亲多了还有一份儿比管四儿还理直气壮的劲儿。 管四儿冷眼看这婆子上回跟母亲一起出门茶会他就听到这婆子跟阿猫说小姐今日可不敢如家里一般冒失了咱们去的可是京里的贵门上您稍微失礼丢的都是老爷太太的脸面…… 阿猫是活泼天真可是也没必要当着自己教训自己妹妹好彰显她在宫家的地位。 也许马嬷嬷心里不是这般想可她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管四儿做了几年官早就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官威再加之年纪不大人家也是在战场生存下来的那一瞪眼自然是赫赫官位就把个马嬷嬷看脚根当下就软了两只手也恭敬的放在胸前。 她不常来后面每次在太太身边看到三爷三爷那也是笑眯眯一脸好脾气的样儿让做什么便听母亲的话去做什么从没有半点反抗的。 谁能想到私下竟是这样? 马嬷嬷讪讪的退下两步又给管四儿施礼道:“三爷老奴老奴这是忙的昏了头了。” 这才像话可算有了规矩的样儿。 别的不说这种婆子要是放到茜儿嫂那里早就给打发了若是换到郡王府那边早就打发到庄子里做苦工醒脑了更不要说管四儿躲在宫里呆着那是天下最有阶级最有规矩的地方了。 宫家是学问人家几个主子都是那种温温和和的脾性那下面就有些松散。 看这婆子老实了管四儿才低头继续写道:素儿你在苦修大毛的衣裳我便不敢送只给你送了日用家常的棉服还有咱亲卫巷的几色酱菜……你再坚持一下等等我我们就能相会了…… 也真是年纪不小了他何尝不想媳妇儿的人家谁回家不是亲亲密密坐一起有说有笑的就他孤单影之。 至于他那未成婚的五哥胡有贵人家有个爬墙叠被恨不得上马都抱着他上的红颜说起来还是他最可怜。 总算洋洋洒洒把心理话写完便是厚厚一叠一部大作。 管四儿将几张纸铺开很是爱惜的又读了一遍反复咀嚼顿觉文采飞扬很是能表达衷肠了。 他将纸上墨迹吹干入封点了蜡印对门口喊了一声进。 那屋门应声而开跟在管四儿身边的亲兵进了来那么大的个子这位走路都不带声儿的。 这亲兵走到书案前面抬手行礼的时候触碰到了腰刀只喀拉一下马嬷嬷寒毛便立了起来。 把鼓囊囊的信交给亲兵管四儿嘱咐到:“这信你送到兵部我崔姐夫那边让他给我走兵部驿站的行马捎带就成甭像上次一般给我越规矩走加急也也没那么必要。” 亲兵笑笑接住又一阵风的去了。 等人走了管四儿这才背着手往卧房走马嬷嬷不敢说话就弓背保持五步跟着。 她在这家里久了就是当家奶奶任氏她都能指点一些老经验这个三爷谁能想到是这个样子? 卧房门口李氏拨给管四儿用的两个大丫头一个叫虹草一个叫虹芳的早早就候在门口。 虹草活泼给管四儿行了礼后方问:“三爷做完学问了?” 管四儿咳嗽一声点点头借着她们掀开的帘子进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接了虹芳端来的茶盏吃了一口这才皱眉问马嬷嬷:“才将你说什么?” 马嬷嬷嘴唇有些哆嗦想起什么来的抬头小心翼翼回话道:“回回三爷是老家的亲戚来了奶奶说……” “哪个奶奶说?”管四儿插话迅速。 马嬷嬷顺嘴秃噜道:“二奶奶。” 说完脸色当下就白了她有些后悔了后悔那边热热闹闹二奶奶就说若是三弟也来热闹就更好了。 她听到便自告奋勇来寻三爷三爷又升官了若是到前面去定然能给太太增光令老宫家人艳羡。 如此她便来了。 管四儿闻言冷笑招手喊了虹芳给他束发。 屋内寂静小半天管四儿才说:“上月我进院子就看到小虹霞在哭我问了几句她娘老子病了却无钱捎出买药却正要找你嬷嬷你就来了。” 马嬷嬷不知道虹霞是哪个?就有些呆愣的看三爷。 那个小虹霞就是管恭桶的管四儿每次看到那姑娘的小脸就有些内疚窘然。 家下婢仆事宜问到这里就足够了再者涉及了马嬷嬷家的那个宫鑫人家是做总管事的给婢仆发月钱偏就少了这个院子里的?还说是这边主子成日子不在她们清闲就扣了一半儿月钱? 管四儿也清楚母亲嫂子们必然不知道马嬷嬷那个男人吧就很一言难尽他到也不是坏人而是太好了成日子铁公鸡般的想给府上节省就没少招惹是非。 管四儿进里屋换衣裳虹草便拉着马嬷嬷到一边笑着说:“嬷嬷别怪我们爷是外面有自己的宅子的来这边不多有时候回来一次要管上一月的杂事并不是特意与你生气的。” 马嬷嬷笑道:“不怪怎么敢怪!哎呦今儿这是怎么了就哪哪都是错的。” 她一把拉住虹草的手哀求:“好姑娘你们一个个小小的进来我又看着你们长大我就觉着这段时日咱们三爷看谁都笑咋看我就冷着脸你好歹指点一下我这是哪儿错了我回头立刻就改了。” 这便是宫府了犹如旁个富贵人家也有各自的圈儿各自的矛盾。 管四儿走在令行禁止的地方皇宫军队斥候衙门他就觉着宫家这个满是人情的罗嗦地方就怎么住着也不痛快。 偏他打小在外吃苦受罪回来之后父母都是小心翼翼的待着生怕他不舒坦不高兴这就两头尴尬了。 如此有些事儿更不能跑到母亲面前说去。 他母亲李氏是一条河哭到没什么再来了长赋那就完蛋了啊。 虹草看着马嬷嬷握着的手说:“嬷嬷我们三爷说下月起这院里的开销走他的私账就~甭让府里别管了反正……也总给不够的。” 她这么一说马嬷嬷瞬间就懂了也吓着了。 她嘴唇动了几下到底一伸手打了自己两巴掌骂了句:“那个杀千刀的老王八蛋!这是又犯了小家铁公鸡的瘟病好姑娘这事儿必是他的主意跟老爷太太奶奶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我这就去找他去定给咱三爷出了这口气!” 她说完竟跑到门边磕了头告了罪风一般的就卷走了。 没多久管四儿头戴珠冠身穿红底仙鹤窄袖袍子束了璀璨玉带着了精工的矮腰靴子出来他母亲最喜欢他这般穿哪件鲜艳便哪件总是没错的。 他笑眯眯的说:“也不能怪人家到底是替我们老宫家着想外面想找一个这样的贴心人还找不到呢。” 他跟前的丫头受气久了今儿憋不住便说:“他是好的?难不成咱们就活该受气?” 管四儿无奈摇头:“所以啊爷就讨厌这样的琐碎事儿前后左右都是错儿明儿我还是少回来吧回来个个不高兴的。” 他这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任氏带着笑的话道:“三弟若是这样?明儿马嬷嬷全家就得以死谢罪了!” 她说完进来给管四儿认真行礼道:“马嬷嬷怕不妥当出去就悄悄告诉我了你屋里的也是憋的住的这都几个月了竟个个不提也是我眼小看不远竟没有发现这不我就赶紧来给弟弟赔罪了。” 管四儿看她这样赶紧上前虚空托了一把道:“嫂子千万别这样不过小事已。” 任氏笑笑左右看看管四儿却吩咐虹草道:“这冠子与衣裳不搭你去寻了三爷那顶镶玉的小帽来咱们三爷是做官的爷们再戴少爷的东西就不像了。” 人这个审美是没有问题的。 管四儿对自己好的人向来百依百顺就由着她打扮。 任氏依旧给马嬷嬷家求情道:“三弟这事儿由来已久了就咱家老爷的样儿人家随意跟他诉个苦他就恨不得在京里给人家买房置业了你知道他是掌不住家的也看不住财不但老爷你哥哥们也是一样的。 这才有了咱太爷临死前托付的那些话是特意让金管事发了毒誓的。不止你这里我那边谁做不好差事咱们老管事也是不依照样扣钱的母亲也说家里若有事定要从本根上计较这事儿怨老爷你你就别气了。” 管四儿正了一下新帽子觉着戴舒服了才说:“我也没有说他错我只是烦他替我院子里做主。” 任氏闻言想到什么一般的便愣了。 管四儿却笑眯眯的掀着帘子请她前面走等任氏迈门槛的时候管四儿才说:“我府上便是蚂蚁脚儿断了他们也得告诉我我不在意是我的事情他却不能瞒着我没我的话替我做主就是欠收拾了。” 说完他笑眯眯的走了。 任氏站在那儿小半天便猛一拍手道:“好好好像也没错啊?” 宫家主屋内十数个妇人团团围着李氏恭维说的尽是好话。 李氏嘴上谦虚却兴奋的脸颊红彤彤的。 她拿出几首得意的新诗文与人分享几个妇人面色扭曲的堆出恭维夸赞。 又看到几个小丫头抬着屏风进屋拦在几个未嫁的姑娘面前如此李氏眼睛便是一亮问到:“可是彦儿来了!” 管四儿在这府上名字叫做宫彦。 听太太问话门外便有婆子笑着说:“太太咱们三爷来给您请安了。” 屏风之后一双妙目闻言一亮便贴着缝隙仔仔细细往外看了过去。 来的时候姑奶奶说了她是个有福分讨人喜欢的若能做了这位的妾从此便造化了。 【初出茅庐】 157、第 157 章 (158) 管四儿从母亲房里出来, 表情是习惯的就还是老样子听一大堆不认识的亲戚如从前般的奉承呗, 那种无法想象的, 具有宫家特色的那种浮于表面的夸赞。 说你好看, 说你出息, 说你父母养的好。 老宫家祖上商铺二掌柜出身到了后来发了财, 就回老家把贫寒的亲戚带出来一起做生意发财。 那时候, 他们老家到处都是藤匠老宫家举族配合把老家的藤器卖到全天下甚至异邦。 管四儿回家之后族里立刻送了不少东西来, 反正是家家都有贺礼你便是知道你若真是个契约奴, 他们绝对可不能让你进门就恨不得不认识你, 可你也没法生气。 起先管四儿挺烦躁这些的甚至不想回家, 可阿奶却说, 你不回去那就不是亲戚了那就是你的闹的断亲他们还是你的。 要么不出事, 有点事儿人家可不骂你亲戚人家会骂就那个, 管大人家亲戚呗。 谁让你站的最高。 得那就忍吧起码母亲是高兴的。 小嫂子说的好你也不要烦爹娘养你一场其实你也没啥用处至多你能给你爹娘换些夸赞偏你还不愿意? 对于族里的奉承宫家早就习惯甚至察觉不出哪儿不对。 他们这一脉是全族最有出息的过去宫之仪教书大家就能靠着他的名声混成儒商家更何况如今宫家满门做官了这就更加了不得。 万万不敢小看一个在燕京做官的家户燕京满地芝麻绿豆京官不稀罕可过了小南山随便去一府一乡一村谁家要有个京官那就是本地本族四季闲话的核心。 老宫家是商户从前没有宫之仪桃李满天下的时候府尊老爷那边不便是普通衙差他们也招惹不起只要家里有事儿人家就给他家满门下帖子并不看你族里分了几房而是看你家有多少铺面是谁开的。 人也不明面刻薄你可孩子满月周岁娶妻纳妾你好意思提一篮子鸡蛋去?你家买卖大到只要大梁有个州府就都有你宫家的买卖敲你的竹杠是天经地义宫家还就怕人家不来敲不敲你就死定了肯定是要寻了由头治你的。 人活在世谁也不容易富裕日子过习惯了自然就想过尊重日子而这个尊重便是从宫之仪有出息之后宫家感受到了。 凡举来当地做府尊的老爷一提本地有大儒的宫家那都是很客气的做事更是不敢过分生怕影响到官声。 宫之仪不可怕他的弟子合起来便是一股力量。 如此宫家在外行商对所过之处的风雅之事本地资助学子学府等事情便格外关注。 帮衬的读书人多了好名声就有了尊重自然多了一二般人也不把宫家当做普通的商户他家的孩子入大梁随便哪所学舍那都是不必考校就能进的。 这是个良性循环如此宫家更要保住读书这一脉。反正你这一门只管好好读书其余的有我们呢。 如此宫之仪便几十岁的人了他依旧是个老天真第二代人情世故也好不到哪儿去。 为了维系读书人的血脉更娶了不会过日子几十岁脾性还像个小姑娘般的李氏。 一家一个样儿管四儿外来的就看哪儿都不顺眼可宫家却活的很自在没有不好的地方。 虽佘先生说人得经历磨难才有成长。 可咱日子好好的过着没得为了成长找磨难去那不是傻子么? 如此宫家众望所归终于给皇帝老爷做官了房子都是皇爷赏的宫家十数代润出一个这样的抗杆的血脉他们不来才怪呢。 反正有钱儿人家还不少来。 来了人家也不是来讨便宜的虽商门轻易不敢露财可老宫家自己知道自己满门就管四儿他家最穷最大买卖就是有些铺子收租再旁个来钱的路子他家也做不了族里也不会让他家做那是年年给“救济”贴补的。 谁让他家穷呢。 从母亲房里兜了一圈儿回屋进门就看到虹草正指挥着人往库里放东西。 管四儿看了也不会问这些是什么全家就他不读书回回成车送他笔墨纸砚整的他好像多有学问是的。 他每次都想怒吼爷是兵部的兵部的懂不懂? 刷了桐油皮的藤箱被打开虹草低头看了一眼弯腰取出一把举着对管四儿道:“三爷您来呀他们孝敬了您这么些好扇骨。” 看样子不懂。 管四儿吸吸气撇嘴说:“上次不是给了几箱么?怎么还给?” 可虹草却摸着扇骨笑着说:“象牙玳瑁老檀木咱都有了就缺老斑竹的这可是好东西啊。” 小丫头眼睛透着真正的欢喜妥当的把所有的扇子数了一次还拿尺子量了尺寸用小兔毫使娟秀的小字儿挨个做了记录。 边写还边高兴的说:“这是全了明儿奴婢跟她们裁些纸给三爷裱些好扇面儿咱这院子里的石榴好带明年五月挂花儿您能画足足五月呢。” 管四儿看着这样的小丫头有些惭愧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画扇面了为了不露怯管四儿便咳嗽一声道:“那啥你把这些扇骨收拾出来我有用。” 虹草微楞不舍也得让人把扇骨都收拾出来管四儿看到有四五箱子第二日一清早起来便全部送到郡王府去了。 还画扇面儿就一把也不给你们留。 到了郡王府先生不在家出来的却是胡有贵。 管四儿跟他在这边有院子看到他躲在这里管四儿便十分高兴的约了兄弟跟自己回家住几日。 他家可好玩了有一库宣纸还有好些名笔他可以随意些画写画。 胡有贵哪里知道弟弟心是黑的他也住的孤单便欣然前往也不是没住过。 却说管四儿与胡有贵兄弟情深约了在家住几日宫家人并不知道主要亲戚来的太多也顾不得这头。 那从宫家老家来的几个亲戚婶娘人家却是有想头的。 这世人生存各有手段商户人家么送礼送妾也是惯熟的讨好之道。 也不止这一次各房的奶奶会带娘家适龄的女孩儿她们是回回来回回带。 也别嘲笑她们趋炎附势品行卑劣知道何为商门么?天大地大万里行商官不护路有匪别家便是十数年出门在外靠什么? 血脉姻亲。 买卖分行再忠心的大掌柜那也是外人又靠什么? 血脉亲人。 宫家十数房十几代都是这样过日子的男娃少小开始在老家铺子里学本事成人之后在老家娶一房门当户对的正妻再生上两三个嫡子父辈便派你出远门支杆子了。 这支杆子是孤单的带上一笔家族给的银子再带几个信任的仆奴去的是异邦荒漠一走就是几千几万里又十几年甚至都回不来了。 他们要开商门里的疆土要在新的地方扎下根子娶本地姑娘做平妻纳妾都是手段之一。 老宫家凭哪一房不是十数位兄弟互相拉巴如此嫡庶也不太明显主要行商在外各有一摊儿当间千里万里隔着压根没时间斗气有的人还嫌弃自己家兄弟少了。 到了宫之仪这一代他这一房子嗣是最少的那族里能不着急么?偏偏着急还不敢来他家乱指点主要招惹不起。 如此便有了各房奶奶三不五时进京送人那人送来了也不硬塞也不强求你看上就留下看不上我带走。 买卖人么商道最基本就是个你情我愿他们可不斗气的。 万幸宫之仪父子是书呆又长情人家心里有尺就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好意。 小丫头在廊下拿着锤儿捣核桃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传入屋子。 紧挨着管四儿的小院当中一位三十来岁穿金花袄子满头珠翠满面福相的妇人问自己娘家侄女儿:“阿俏?三爷真对你笑了?” 这次来宫家的全部都是九房人。 说话的这位是谢氏她带了三个适龄姑娘都是她娘家人其中血脉最近品貌最好就是这位谢俏她自是想促成这一门好事儿。 亲戚扎堆便不亲取了九房的亲戚姑娘是她跟老爷巴不得的好事。 谢俏姑娘生的好皮子奶白身段匀称大眼睛高鼻梁还有个旺子的好八字。 听到姑姑问自己谢俏便将手里的书卷放下脸儿红扑扑的看着姑姑点点头。 笑不笑的她也不敢确定这事儿可是若不这样姑姑不会为她争挨着三爷最近的这个院子这就一墙之隔。 十一太太看到侄女确定的点头心里自然是高兴这六房本就紫微星笼罩有大出息谁能想到本死了的少爷竟有这样的大出息。 族里这段时日提起这件事简直是欣喜若狂从前在文人圈儿那是个出钱的活计四处贴补才养出的好名声可靠上这位三爷的关系可不同了翻天覆地的不同。 不说旁个就只说走货这件事宫家的爷们们从前跟着镖局子那是风里雨里吃苦受大罪那是匪也要防官家盘剥更是催命。 现在不一样了天南地北看到驿站进去找到负责兵部接待的老爷说是城门管侯的族人不但人货物也能进去。 从前凭着哪年不出事又不死几个人可有了三爷起这样的事有可明显就少了。 遇到那关关卡卡打出家里三爷的旗号那些惯爱盘剥的兵老爷也给面儿。 宫家行商十数代如今方如人般走城过防货物入城公公道道该交多少他们就交多少。 这是能庇佑举族的麒麟子啊族长爷为这事就带着全族活过六十的老人从此不再食荤腥再不穿细棉愿将往后福分都送到此子身上愿他一世安康百子千孙。 十一太太心里高兴抬手就将手上一个油润的白玉镯儿摘下给侄女戴上戴好摸着她手部柔润的肌肤又捏捏尖尖十指轻笑道:“想不到我儿有这个福分。” 谢俏含羞说:“可阿爷说家里姑姑最有福气的。” 十一太太轻笑:“傻孩子你知道什么啊。我这一生都艳羡小门小户夫唱妇随谁不想早起睁眼看到的是往后埋一个坑里的当家人他给你抗山托地哪怕是穷点儿呢?都是嫁人我这辈子跟你姑父相处却不足两年那么久了他长啥样我都忘记了。” 她伸出手拨拉开侄女儿的头帘儿笑道:“我们阿俏生的好竟有个早起能看到爷们儿!你要记住若你如意以后要孝顺乖顺不要跟你们奶奶生气不要仗着娘家亲戚到太太面前说是非遇到事情要跟老爷奶奶一条心你们才是一家人。” 谢俏点点头抬脸却看看窗外高墙还有高墙边上的假山。 十一太太憋的狠了还在那边唠叨呢。 “咱们三爷如今才多大以后必定封王拜相他们这一房是神仙血你若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从此便再不必坐房檐了。” 谢俏听到姑姑这样说便低头捏着帕子手指握在手心几乎要把皮儿抠破。 她说谎了人家三爷根本谁也没看。 谢家与宫家都是商门也是世世代代联姻才能互相信任搭伙做买卖。 谢家买卖虽没有宫家大那也是家里开着大染坊曾经周围一府人身上穿的里里外外那都是谢家染的布匹。 谢家有钱生下来女孩儿也是娇贵养大等到懂事了又开始教着认字读书盘账掌家这都是给世交家预备的。 如此才有了她姑姑到了年纪就嫁到宫家做十一奶奶的好事。 谁能想到呢偌大家业遇到国难那也是弹指灰飞烟灭命保住就不错了。 谢家做的附近买卖多前朝末年就被人端了锅子败落了。谢俏姑娘出身商门又没有好嫁妆就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姻亲。 怎么办?长大的姑娘就只能送到从前的姻亲家做继室做妾氏。 好歹各家帮衬之下谢家如今有些缓和可到底祖宗基业丢了复苏还要看谢俏的兄弟们。 两个小丫头捧着剥了皮的果仁肉进屋恭恭敬敬的放到表姑娘面前。 十一太太想到好事心里一激动便站起去翻箱子还打发人去套车她要舍个大价钱在这燕京最好的铺子给侄女儿做最好的首饰最好的衣裳总不能让人小看了谢家女。 这位没男人挑剔就好吃好喝把自己养的圆胖她站起来滚了几步又回身拉住侄女的手悄悄说:“心肝好阿俏你若真的能入了这门旁的姑姑不敢保证你的嫁妆都不必你姑父拿咱谢家砸锅卖铁压箱给你至少拿三万贯。” 谢俏拧了一下帕子不说话心里更上几分莽勇有点豁出去了今晚不成事儿她便死了算了。 十一太太想美事儿般的轻笑几声后说:“好心肝以后你若给三爷生上一儿半女便是咱谢家祖坟冒青烟兴家就是眨眼的事儿。你乖往后若是奶奶吃味儿不喜欢你你也不许恃宠而骄更不能成为六房乱家的祸头子。 你就把心给我安到踏实地儿你给三爷生一百个儿咱九房砸锅卖铁给你养着!只要是我阿俏生的!我也戒了荤腥下辈子吃斋念佛给你积福……” 想到侄女确定的话十一太太心里欢喜抱着侄女对着她脸蛋左右各亲一口便圆滚滚的出去了。 还笑的咯咯咯咯的。 姑姑走远谢俏才缓慢的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又去看隔壁的高墙假山。 她长到十四姑姑寂寞就把她接到身边娇养那也是被人伺候着的表姑娘吃穿花用上上好不说读的书手里的绣工比城里各家小姐那也是不差的。 宫家六房有了大出息人宫家得了实惠便自这一代起全家上下只要爱读书的都会支持还不分男女。 谢俏便上了顺风船她写的字儿可是被六房老爷夸奖过的如此他姑父便高看她还给拨了与宫家小姐们一样的月钱。 从前谢俏以为自己过的是比起娘家的那些姐妹好一百倍的日子。 她就安静的等长大等长大了就让姑姑找个宫家少爷哪怕是庶出少爷留在老家那都是当家奶奶并无太大区别。 可谁能想到呢还是夏日那会子姑姑带着她去府城参加府尊老爷家的聚会。 她早就听说府尊老爷家有个才女姐姐那位姐姐写的诗文她也看过其实吧就那样。 心里有了攀比之心谢俏便有了找机会压谁一头的想法。 可谁能想到呢她兴冲冲跟着姑姑带着三车礼品去了府尊家她艳羡崇拜的姑姑却是个坐廊下的。 是的被人请进去坐在廊下跟一群商户奶奶在那边叽叽喳喳还很荣耀的样子。 最后府尊老爷家的席面她们也是在廊下吃的。 至于那位作诗写赋不如自己的府尊小姐她连房都进不去更不提二门了。 心神被侮辱谢俏久久难以释怀她不求富贵就想要份儿尊重。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府尊家传菜的婆子托着大木盘过来用脚踢她的新裙儿说:“哎哎姑娘受个累把这菜往桌上放一碟儿。” 谢俏木讷的站起双手从盘子里取了粗瓷大碗装的一碗肉上桌。 她们这样的人家去了官宦人家的竟连人家的细瓷都不配用。 从哪之后谢俏便想开了她就是做妾也要做六房的妾不为其它就只为坐在屋里端着没有豁口的细瓷吃饭。 十一太太上街花了足足千贯给自己侄女儿上下买了七八身这可真是大出血了。 可她却想不到。 这夜谢俏姑娘内里穿着薄纱熏了一身的香味儿等到三更鼓众人都睡了。 人家这也是个胆大的就悄悄起身出屋沿着贴墙的假山她就上了墙。 可万万没想到的事儿她才刚攀上去那墙头竟坐着一个巧。 宇文小巧老日子没在燕京出现了她听了长辈的劝阻说好的夫妻最起码也得琴瑟和鸣莫不静好。 这就是说必须要学个乐器才能支应这种情景。 她想了很久就选了萧主要这玩意做成铜的携带方便还可以御敌遇到那碎了她心肝的冤孽她就能随时拿出来与他静好。 如此这位实实在在学习了一番好不容易吹出一首完整的了她便去寻他结果不在衙门不在郡王府不在亲卫巷。 又四处一打听原来又有了新地方躲他了啧啧这小宁脾气也是可以了。 如此宇文小巧便在宵禁之后拿着腰牌找到宫家坐在院墙上虔诚的预备等到天明吹给胡有贵听。 恩她才坐了没一会子便看到身后的院子里来了敌情…… 哼她就说么自己这冤家生的这般好如何没人来抢? 可算给她等到了。 那谢俏上了墙便看到黑漆漆夜色里一对大眼白子对她一顿翻。 攀这墙头本耗尽谢俏一生的勇气惊恐之下这姑娘当下就尿了却不等她尖叫着从墙头掉下去那鬼却气哼哼的说:“呔!你个采草的瘟货也不看是谁的人你也敢动!” 这宇文小巧绝不是个好东西真的她看到这位描眉画眼一身香直接上脚对着人家姑娘就正面一脚。 【初出茅庐】 158、第 158 章 管四儿跟胡有贵半夜就逃离了, 甭管那事儿怎么处理他俩面上都不好看那两位到底是姑娘宇文小巧没皮没脸胡有贵习惯了。 可另外一个姑娘, 已知她下场不会好, 看旁人倒霉落难本就非君子所为, 再添油加醋更使旁人不幸, 便非人哉了。 不回避作甚?怒斥宫家没规矩怒斥那小姑娘竟然肖想自己身……咳, 那啥么? 赶巧手里的兼差忙完, 管四儿就住回亲卫巷连着四个休沐他都没回宫府看看其实本就对家没有什么情谊那边亲戚常来常往他就越发不想回去了。 那头李氏等不回儿子便带着两个儿媳妇颠颠的来了, 这头她们也住过人到了就简单收拾下, 李氏便带着大媳妇任氏到了七茜儿这边。 她其实嘴挺笨来了就盯着人家的两个孩子看了好一会子, 这才满面愁容的对七茜儿说:“哎他嫂子, 我们家老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枝散叶, 好能有个人疼他。” 七茜儿笑着安慰:“早晚的事儿好饭不怕迟三素再熬熬就回来了, 咱不急这几天呢。” 李氏苦笑:“话是这么说为人父母的看到孩子不如意, 该愁还是愁就我家里的那些事儿他嫂子我家我家老三都跟你说了吧?” 七茜儿微楞眨巴下眼睛摇头:“何事?我家臭头他们几个从不在家说这些我只当他在燕京住腻想回来了?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内情?” 李氏面露羞愧可陈家这边在三儿眼里是比她亲厚的人如此她也不能瞒着就一股脑的都说了。 说完她掉着眼泪道:“他嫂子那姑娘第二天就被送回老家了不瞒你我长到这个岁数也是头回见到这种胆大包天的女娃儿我我家这边亲戚确实多麻烦也多彦儿最近也不回去我就像可是他是厌烦我们了?” 李氏很忍耐说这话肩膀都是抖的伸出手想够茶盏手也是抖的。 七茜儿看她这般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婶子您快别多想这样的事儿他见多了才不会在意呢。我家老幺那心大的能放十亩山地您多心了。” 李氏收了眼泪看着七茜儿满眼的不相信。 七茜儿对四月抬抬下巴四月安静的带着婢仆们下去。 看没外人了七茜儿才说:“您家那个算是什么手段啊真不是事儿!婶子可不要忘记您儿如今在殿前听令那么大皇宫就那么几个爷们有些女子与其在那里生熬青春又靠不到上面自要想些法子他们兄弟几个见天遇这种事儿手段都不知道见了多少了您家那个攀墙的且不算什么呢这还只是在外宫。” “真的?真没有生气?”李氏拿着帕子抹干眼泪拉住七茜儿追问道:“我家里惯常乱着这次又波及到了他我以为他不想回去了。” 七茜儿摇头:“您可别瞎想了早晚都是要回去的。他就是别扭几日呗谁家孩子不这样?那姑娘做了这样的事儿又是实在亲戚家的小姐小七既不能救也不能罚避开却是正确的您也说了您那边乱他们几个却是最爱安静的不说旁人就我家那个回来总爱一个人呆着他不出声我们都察觉不到这个人。他们又是一起长大的脾性就都差不离。” 李氏更心酸:“他也从不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敢问。” 到底中间从无交集怕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才能慢慢补好人心上的洞了。 七茜儿没吭气倒是拐弯说起陈大胜他们经常遇到的事情。 老刀们年轻有为又颇得圣宠又有佘青岭护着还控制着那么大的衙门怎么可能无人使手段往上靠? 那花样多了去了手段也是多了去了只他们从不提这事罢了。 不然回来怎么说?今日同僚送了个我个妾被我义正言辞谢绝了? 这话绝讨好不到媳妇儿说不得害人家日子都过的心慌意乱就什么都顾不得成日就想这事儿了。 可陈大胜不提七茜儿能不知道么这世上有乞丐的地方便有七茜儿的耳目她知道了却也不提就心里美滋滋的加倍对陈大胜好呗。 那一个个很是洁身自好了咳主要是抠!有钱想买实在肉吃不想花冤枉钱贴桃花肉。 李氏在七茜儿这里得到了安慰想了半天才不好意思道:“孩子我们彦儿小又吃了大苦私心讲~我他哪怕不回家我我想你们多偏偏他。” 她这一辈子少说这样自私的话可为了儿子她偏就说了。 七茜儿点头:“那当然他是老疙瘩不止我们几个做嫂子的就他几个哥哥只要得了好东西肯定都是先紧着他!您不知道前段时日皇爷得了好马看他们差事办的好就赏了他们一匹黑白花的那可是上万贯的好马从异邦出来的时候有上百匹这是走一路死一路到了燕京也就十几匹的意思我们郡王府都没有呢!那马牵回来不用说只要是只有一个的东西那就是小七的。” 管四儿过的不差李氏才为难不说旁个她家是有钱儿可管四儿要宅子有宅子要钱儿人家嫂子早早就给置办了家业根本不像他两个哥哥如今拖家带口还在家里伸手拿月例。 往日他回去身上穿的戴的使唤的那些东西那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一问他不是宫里萧娘娘贴补的就是六皇子给的要么就是亲卫巷几个嫂子给置办的就满嘴都是我哥说我那个哥说这一看就是被家里惯着的孩子。 宫府上下是真心想对这孩子好可你想贴补他点啥人家也是啥也不缺这就为难死人了。 他爹想重新教他读书他便说我跟着六爷在御书房读着呢回头一打听还真是皇子读什么他读什么。有时候皇爷给皇子批文章捎带也看他写的东西还会罚他写大字。 这要如何是好?如何去暖? 李氏想坐下跟儿子说说话交交心偏偏母子坐下便相对无言你熟悉的他不熟悉他知道的你这辈子不可能知道。 憋的狠了做父母的就只能每次见他走至多可怜巴巴说一句:“儿你要好好的啊。” 他也应你可看那个样子是不会放到心里去的。 想到心里的这些为难李氏眼泪就扑簌簌掉七茜儿看她有些伤心脉便拉住她给她顺气。 好半天李氏才缓和过来就咬牙切齿的说:“我只恨我是个傻子!怎么就把他丢了呢?” 说完又掉泪。 任氏跟婆婆最久看她难过就过来搂住她安慰好半天儿也是很难过的对七茜儿道:“您不知道我才嫁进来的时候其实也回娘家埋怨过这边规矩乱成日子这个亲戚又那个亲戚偏我公婆从来不生气凭哪回都是满接满待生怕一点儿不好。” 李氏从未听过媳妇抱怨这些闻言诧异的看着任氏任氏却不在意的笑笑继续道:“后我罗嗦的多了便被我父亲叱骂了我父亲说你们这些人就成日子看着表面的恩怨去计较却压根不去考虑为何宫家从不跟亲戚计较……” 任氏有些别扭看看婆婆看她也是满面好奇就一咬牙对七茜儿道:“其实是有原由的我被骂回去就喊了家里年纪老的仆人多方打听这才知道我们小六房历来人丁单薄一直被族里照顾着。 从前阿祖没了之后偌大家业竟无半个族亲打主意不说旁个只说我公爹他是老生子身边也没有兄弟帮衬族里便不许他出门行商生怕断了小六房的根儿就早早送他出去读书了……” 七茜儿将这对为难婆媳让到炕上与她们倒茶又把自己儿子塞进李氏怀里分她的心。 李氏这才顾不得难受的摸着安儿的大脑门轻笑起来道:“我以为你们不知道呢。” 任氏笑笑:“知道的娘这还是老管事跟我们几个唠叨的说那会子咱家是商户人家有学问大多鄙于不屑那么大的府城竟没有一家收公爹的为了阿爹有书读几个族里的老人家就给人家送钱送金银甚至……送美妾。” 七茜儿惊愕:“这这不怕找到个品行不佳先生就教坏了?” 李氏叹息:“要不说那会子要感谢人家赵长溪家呢便我们老爷是个商户子人家看他品行好天份好也收了他做学生。他小时候巴结来的先生到底不好家里又怕我公爹坏了根性就每日里不敢离的跟着数九寒天啊大早上伯伯家里接着送到先生家送去人也不敢走就在先生窗户底下蹲着等…… 咱是商户也不敢踩人家的地方就一年四季蹲看着生怕旁人欺负他个伶仃子……等到下了学伯伯才敢去铺子里看自己的买卖这又要换了叔叔背回家老家住在坡下我们老爷小时候读一场书就没有走过坡都是七叔坡下接二伯坡上等……那时候咱们六房却哪有便宜给人家粘不就是那点土地铺面么?宫家有一房算一房谁稀罕啊照顾他还不是他姓宫是家里的孩子。” 说到这里李氏认真的对七茜儿道:“我家是没规矩可这世上哪有完人孩子你说是吧?” 七茜儿心里很是佩服宫家了甭看是个商户人家可人家真做人事很有人味儿。 想到这里七茜儿又想到了那个叫平慎的那也是个有不错的不管是做人还是办事都有头有尾比一般人更讲规矩。 说到底还是前朝对商户过于刻薄反倒激的这些行商人家加倍团结加倍对自己的为人有了更高的要求。 再者人家宫家亲戚愿意来宫先生家愿意乱着规矩接待又碍着旁人什么事情?谁家的日子还没有个短脚地儿了。 想到这里七茜儿便说:“您说的是这样的亲戚便是在我家打滚我也随她们去。” 李氏想起什么一般的笑说:“可这些我却是不敢跟彦儿说的不不也不是不敢是没有机会……” 她放下安儿又拉住七茜儿的手无奈道:“好孩子你可不知道啊他每次回来我就怕照顾不好他可我想着不犯错就老犯错就是拿捏不好分寸你就拿这次说我儿好不容易回家住几日吃饭呢以往不知道有他这个人那……那我那头就一只鸡两条腿儿剩下脖子就给他爹啃了。 我我这也是习惯了就当着我们老三的面儿给他哥哥们一人夹了一条腿儿脖子肉最好我都没给我儿我又给了老爷了……可可我三儿啥也没说啊那几个傻子也没看出来呀这这还是夜里忽想起做错了的呜呜呜……” 李氏又哭了起来七茜儿细想想都替这娘几个累的其实谁也不怪就怪那个疯子。 她刚要劝说安慰院里却传来管四儿闷闷的声音道:“娘您想那么多您不说这个事儿我都看不出来!” 李氏刹那不哭就看着屋外咽了吐沫。 室内安静安儿揪下自己的臭袜袜先在自己小胖脸上抹抹又认真递给李氏。 李氏心里正别扭自是没看到。 人家就再次来了一套动作还配了音儿举着那只小袜袜说:“呜~呜~呜呜…………” 七茜儿当下就嗤笑出声。 管四儿进了屋看着很是尴尬的母亲还有嫂子道:“您甭想那么多就没那么多事儿我是野惯了的就就过几日就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便来到李氏面前扶她话音难免带着孩子的任性道:“哎呀~娘!你在这里说这些咱回自己的院儿!” 他很少这样基本不这样。 李氏看娇儿拧巴浑身都化成了水就谁也看不到的被她儿带走了。 安儿看着那些没良心的背影到底放下袜袜很是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这会子他最好玩儿是啥也学的。 等到这娘几个走了七茜儿才隔着窗子往外看。 啧一个没少连少了一条胳膊的孟万全都是一脑袋臭汗的站在院里。 也不知道这些人啥时候来的到底又听到了多少。 可看眼神吧又对人家母子还是很羡慕。 这种感情他们大多是没有的。 怕这几位犯小心眼儿七茜儿便隔着窗户骂道:“这是干什么去了?休沐回来也不安生都一个个整的一身臭汗的跟这立杆子呢?” 陈大胜挠挠脸对屋里笑着高声说:“我跟他们去山上拆茅舍去了。” “拆那个做啥?” “恩就前几日全子哥看到野狼影儿他不放心就上山溜达了几圈儿赶巧看到那些被人舍了的茅舍里却有人在内烧了柴草取暖呢。” 呦这可不是好事儿。 七茜儿没低头的给儿子套袜边套边说:“这可不好大人倒是不怕就怕小孩儿不懂事儿咱可就住在这山下呢那万一引了火这是要出大事儿的。” 陈大胜点头:“说的是什么就怕祝融老爷动怒且这边又离的猎场太近万一有人潜伏在茅舍里那头就不安全了这不我今儿带他们上去拆了几处屋明儿再跟庆丰府商议一下以后这后山还是不要随意让人上了。” 很是靠得住的爷们了七茜儿心里欢喜就趴在窗户上嘱咐:“那赶紧去澡房让他们伺候诸位有功老爷梳洗我让他们给你们温点好酒再牵个羊羔儿犒劳你们。快去快去!” 几个爷们孩子般的傻笑起来。 这就是几个要求不多的傻子听到有吃有喝就一个个的欢欢喜喜的去了。 倒是走在最后的胡有贵表情有些微妙。 他随着大家梳洗了又换了衣裳拢了头发吃没几口东西忽就站起来跟几个兄弟告罪道:“你们几个且吃着我今晚回衙门里住。” 童金台傻刚要张嘴问却被陈大胜没抬头的一口肉塞满了嘴。 陈大胜笑眯眯的嘱咐:“去吧只你刚沐浴了小心风邪入体就坐车回去吧再把你嫂子新给你做的熊皮斗篷披了捂严实点儿。” 胡有贵脸上露了笑点点头道:“哎知道了哥那我去了。” “去吧。” 等那人走了几个傻子才各自笑笑该吃吃该喝喝。 如今都有家人牵挂只他没有也不是没有是人家想不开不想要。 把嘴里的肉块咽下去陈大胜问对面的余清官:“他那弟弟你见过吧?” 余清官点点头:“那小子其实不错说不打搅就不打搅凭哪回来都是站在街边悄悄看他哥人家发了毒誓绝不敢沾人家就不来还以为藏的隐秘呢可咱是做什么吃的!” 崔二典提起酒杯咽了一口:“一家一个死难缠……老天爷安排好了的。” 他指着陈大胜道:“您家四叔我家小舅子……”又指余清官:“他家老太太。” 余清官大怒一拳打出崔二典脖子一歪躲了顺带把他碗里挑出来预备端回去给二妞啃的肉抢了一块道:“瞧?都一样你觉着你没错儿可你吃的是兄弟们的肉虽兄弟们无所谓外人看到就处处是破绽就要挑咱们的事儿。 这几年我长进了也会看人了就觉着遇到小七这样的事儿就要前头后面细细去想好端端的就没规矩了?肯定背后有原因是吧人家自己不在意咱就别上杆子替幺儿抱屈去幺不屈好么?” 马二姑从锅里捡了几块好肉送到胡有贵碗里笑着说:“什么话!小七回来谁说什么了?这还是几个娘们说怎么不回宫家了就指定受委屈了我看就没事儿。甭提他说老五我看他弟弟就没错儿挺好一孩子谁还没有糊涂的时候那会子才多大点儿咋一棍子打死就解恨了?他娘身上两块肉就干嘛不拉一下那要咱羊蛋活着他就是天天闯祸我我也愿意给他擦屁股!” 陈大胜瞪了他一眼:“别拿羊蛋跟旁个比吃你的。” 他说完低头喝肉汤喝完抹抹嘴道:“上回~那小子躲在狮子后面看他哥刚下雪我看那小子穿了个夹袄。” “艹的!”闷头的孟万全来了一句:“怪不得我媳妇老嘀咕宁愿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呢瞧说着了。” 下雪之前天总是最冷几缕寒风从燕京肆虐过去把闲人都吹回了屋。 国子监内几个学生换了家常的的大毛皮袍勾肩搭背的往学外走走到学舍门口却看到胡有禄正支着小碳炉烧水制粥呢。 读书本就是吃苦的事儿国子监内家境贫寒的学生有的是这样的情形也是见怪不怪的。 那带头约局的就笑着随意问:“胡兄天气这般冷说不得明日大雪封门就出不去了不若一起去吃点热乎的?” 这人都是先天的势利眼胡有禄寒酸归寒酸可人家也是国子监生的最好看的学生这就有了老天爷赏的一二分先天体面。 若换一个长的丑的在这穷烧粥你看谁搭理。 胡有禄站起好脾气的笑着拒绝道:“可别咱出不起诸位仁兄去那地儿的份儿钱我这里也快好了。” 这几位招呼到了也就走了留下胡有禄一人蹲在地上盯着劣碳烧的小炉发呆。 又一阵寒风吹过胡有禄就紧了一下身上的夹袄有些后悔当掉羊毛袄子了。 正忍耐间他就听到将出去一位站在门口急慌慌的喊他道:“胡兄!胡兄……外面赶紧外面有人找你。” 胡有禄手里握着一把碎米笑着站起道:“谁找我?陈兄找错人了吧?” 可这位却猛摇头道:“不能错人家说是你哥哩。” 想到那位浑身金贵精致的好看样子这位就诧异道:“那人莫不是你远亲的哥哥别说竟与你生的十分相仿……” 一把碎米从手中泻下胡有禄眼眶当下就红了他跑了几步想起自己的毒誓又不敢出去了就踟蹰在那边木楞楞的看着门最后……他到底蹲下蜷缩在地上唠叨道:“不能去……我发誓了啊……” 一双锦靴缓缓走到胡有禄面前胡有禄就听到头顶上那在梦里想了万次的声音不屑道:“你大小就爱放这种屁!做什么你都爱指咒发誓还说长大了孝顺我呢那也是发了誓的……” 胡有禄慢慢抬头看着跟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眼眶就越来越红最后就像个孩子般他忽嚎啕大哭起来说:“哥你咋才来啊!!” 【初出茅庐】 159、第 159 章 胡有禄使了从胎里争出来的力量嚎哭, 就整了一身的汗那一身酸味儿冲天而起便熏的胡有贵难受至极。 从前日子不好, 便是跌落粪坑都不会闻出不对, 可现在日子好了, 家里又有个爱干净的嫂子, 就养的他们每天便是不入水上下都要使那泡了药草的温水擦一遍身的习性。 而今做哥的已经当了好些年的老五, 人家上面也是四个哥哥, 小脾气早就养出来了。 如此便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胡有禄还满面嫌弃的说:“二你多久没沐浴了?” 胡有禄愣怔感觉大哥说的是人话却没听懂啊? 还沐浴?他长这么大也没有沐浴过呀, 就实在脏了在家里寻个盆整点热水洗洗, 那脚指甲长了都是泡在水里弄软了撕下来。 也不止他这样,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甚至城里有些不错的人家也是至多一月沐浴一次, 那些女子为何在脖下常备云肩, 那是女子喜欢用头油怕油了衣衫不好浆洗才有了各色云肩。 可爱清洗的鼻子便机灵起来, 胡有贵捏着鼻子又往后躲:“二你都酸了。” “哎?” 胡有禄举起袖子左右闻闻, 大哥瞎说什么呢?没味儿啊? 他自是闻不出来的单单一个热水沐浴常人是过不到这般奢侈的那香水行最便宜的大池那也得十几文。 一文钱能却能买俩粗面饼子了。 看大哥步步后退胡有禄才察觉自己被嫌弃了便也讷讷的后退又看着穿着一身精致衣裳的哥哥心想是啊哥哥与从前不一样了我这等粗鄙的恶心人如何就有脸在他面前称弟。 看弟弟后退胡有贵无奈便一伸手想扯着他的袖子走可胡有禄那袖子不结实他什么手劲儿一伸手便捞下人家一片袖来。 这是多少年?多少人穿过的老衣裳了? 胡有贵低头看着那片布这东西惯熟从前死人身上扒拉来回倒换是扒一次浆洗一次它最后便松散总是这种朽下场的。 这衣的岁数怕是比有禄还要大了。 如此他看着弟弟严肃的问:“京官虽不好做可是我记的他胡醇厚是南丰县的推官推官虽小也是朝廷命官是入流的老爷! 咱们圣上爷历来体面大方正七品月给八贯五百钱年禄米九十石衙后最少还贴补两百亩的禄田给他家里嚼用他是推官掌书记又协管诉讼牙市里便是卖个牲畜立官契他羊皮契纸上盖印茶水钱也能整上几十文便他是个清流该他的过水一月也少不得三十贯的意思如何就让嫡出的儿子大冬日穿这样朽烂的袄子?” 胡有禄看看自己缺了半截袖的袄子好半天才噗哧乐了他对自己哥哥说:“哥您怎么这样说话?我都都吓一跳!” 胡有贵却盯着他认真问话道:“我问你呢你便不遮不掩好好与我说实话。” 胡有禄摸摸袖子有些惭愧却早就习惯了也不觉着委屈说:“胡推官年富力强总是义薄云天。” 胡有贵讥讽:“哼这是犯了老毛病。” 胡有禄摇头:“他吃了教训早就不那样了而今至多每月出去十文钱接济一二文也学会探查一下对方需不需要帮衬他才会出手。” 胡有贵却冷笑道:“狗吃屎一坨跟一条没啥区别自己的孩子还是照顾不到却要在外挂个人皮表示自己有人性!” 胡有禄站在那边笑这都多少年了他哥哥过的日子他都过过了也习惯了更忍耐了想开了就加倍努力能让自己自在。 他不在乎就笑说:“细想其实谁都不易我现在能来国子监也是他的好处。一码归一码你开头不指望也就不生这点气了他上有老下有小三个闺女俩儿子翻身小娘找了一大一小家里就乱成一锅粥又一个赛一个的有心眼子他自找麻烦下半辈子都没有一心人与他好过。 除了这人家又从战场背回俩残疾弟兄。推官一月是能抓挠二三十贯可他家大业大自己里衣都是补丁套补丁。” 胡有贵瞪他:“你倒是他的好儿子!” 胡有禄却上前一步:“不不我不是他的好儿子我恨他他知道。” 这还算人话生气便生气了何必给那没心没肺的解释。 如此胡有贵点点头:“国子监的学生朝廷有米粮贴补你也识文断字如何就把日子过成这样?” 胡有禄却噗哧一声笑了:“从前还好这一年他那救命恩人的孩子大了家里就紧凑初一十五阿爷阿奶就派人来与我哭说家里钱都被小娘管着他们却想给我存下一些娶媳妇。我又能赚几个?呵我这衣裳其实是冬日当了家里带来的换的这两套都是当铺子里的老货就难免不结实。” 胡有贵吸气:“你去当铺?” 胡有禄点头:“恩我去常去!换点米粮肚里不慌就能静心读书。家里今冬的份例一直没有送我就想兴许以后也不会送了……又自他~他找到你他就不太愿意见我这张脸也不愿意问我这个人了。哥你知道的内外两张脸他里面那张是怯懦种。” 胡有贵眉毛一挑:“那两位老人家给你娶媳妇?我不信。” 胡有禄无奈摇头:“怎么可能是给我找媳妇他们就是没钱花用了又没脸出外面说实话还总想端官老爷爹娘的富贵架子。 哥哥不要生气老人家年纪大了月月跟儿媳妇伸手便常被打击。兜兜转转不过是想起我这个念书的孙子还能划拉几个便月月派人来。” 胡有贵咬咬后槽牙:“那你就给?” 胡有禄痛快点的点头:“给!你们都没了战争起了灾荒来了村里年纪小的就有的是换出去与人做肉羊的可他们没换我咬着牙带着我逃了冲这一点我得给他们冬日里添碳买衣钱财身外物却哪有我的命值钱。” 胡有贵能说什么只能哼了一声。 可胡有禄早就想开了就笑着说:“我这些年没少读书却也学了些道理父父子子就是个倒立的过程开始爷大后来子大阿爷阿奶早就招惹不起晚辈他们手里无钱便想从我这里刮些壮胆。 我更没指望他能为谁做主不是坏人的人往往最最可恨你能如何?远着离着大家都松一口气。他这辈子能活着把那头顾好就是我的福分你不知道他养着兄弟家孩子有三个那两人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他要给别人的孩子先贴补着把日子过起来外人都知道谁又不夸赞。 咱能如何还得把这唯一的义薄云天的好名声维持下去不然还真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我也没想娶媳妇成家立业难不成哥就不是这样想的?我们都怕给旁人做不好父母索性就断了这个念头哥人都有不易我想的开你就想开了吧!” 弟弟大了书到底没有白读。 一阵寒风吹来胡有贵吸吸鼻子一伸手解开自己的熊皮大氅招手给自己弟弟围着搂着就往外走:“跟哥走哥养你!” 胡有禄呲牙笑着掉泪:“不用我大了这几月不会分配银钱下月就会了我给人抄书写字儿过些时日年节到了中堂斗方都能换钱养活自己哥我字儿写的极漂亮是学里排第一第二的好。” “啊那以后都给哥写咱不卖字了。” “那可不成……” “听话!” 燕京你能听到那外地的客商艰难跋涉千万里带着驼马入京驼铃叮当货车轱辘叽扭的在燕京石板路上碾过大风雪来了抬着主家轿子的力奴加快了步伐从胡家兄弟身边闪过。 胡有贵披上亲兵为他捧来的羊皮斗篷拉着弟弟闪过驼队在人间悉悉索索的话语当中互相扶持一路穿街走巷就进了西市。 西市从不畏惧风雪满大街的吃食摊子冒着热气就把可出来的燕京客都聚在了这条街道两边。 胡有禄入坊就闻到了食物香气肉羹味儿能盖住一切气息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叫。 胡有贵一伸手摸摸弟弟干瘪的肚子叹息:“哎这么大的人了啥也没有啊!” 胡有禄却笑了起来:“有哥呢。” 胡有贵笑拉着他去了一处烧有火墙的店家贴墙靠着。 那烹肉汤的老摊主显见是认识胡有贵的见到他便欣喜招呼道:“哎呦稀罕!大雪天儿您也是脚痒痒好时候好肉锅里烹着您那会子不来现下好了下雪了谁都想吃一口热乎的您到了来了?瞧瞧吧清汤寡水儿啥也没有了您来干嘛?” 胡有贵笑笑伸手从腰下小包里抓出两把黄亮的钱儿放在桌上颇爽气的笑道:“谁要吃你那些边角就你那血脖子劣肉爷还不稀罕呢!赶紧唤你孙孙给老爷跑个腿儿尾巴肉铺选腰上三层白膘油的好肉给切刀来再过过你的老汤。” 老店主笑的咯咯的掏了一把盐下锅又丢了几根老骨头进去这才一招手从铺子里喊了个小孩儿出来把铜钱数给他打发了他走了这才看看胡有禄打量半天才说:“这是老爷实在亲戚来城了?您也是个小气的大冷天儿老亲戚来了八仙楼去啊!” 胡有贵温和的笑:“去不得熟人太多去了怕旁人与我会账欠人情您老人家见多识广这是我弟弟。” 胡有禄眨巴下眼睛又想哭可是腹中饥饿坐在肉锅老汤边上肚饿便赶走悲伤什么都顾不住了。 看弟弟有些失态胡有贵便对老人家小说:“天凉您先把好汤给我来一碗。” 说到这里他对老人家挤挤眼睛又看看那锅说:“出大力气~走走笊篱顺顺锅底您孙孙见天吃早就腻歪了有呢!今儿照顾下我弟弟呗。” 老人家被看破到底哼了一声扭脸抓着笊篱到了锅边很认真的在翻滚的锅里转了半圈还真给他找出一些羊肝肺来。 胡有贵站起来接汤端到弟弟面前胡有禄顾不得脸面刚要喝却被哥哥阻止。 愣怔间他就看到哥哥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干饼就一块一块掰着往他碗里放。 等到结结实实飘了一碗面细粮饼块儿胡有贵就满意的呼出一口气把汤碗一推道:“吃这个实在。” 胡有禄吸吸气低头取了筷子手有点抖的将脸埋进大碗便只余呼噜之声了。 隔壁食儿摊子开笼屉白雾缭绕胖腾腾的羊肉包子露了出来。 胡有贵看弟弟吃的香便走过去拍了几文取了两个包子回来。 他方坐下又看见隔壁的隔壁案板上放着洒了芝麻面儿的千层便又过去拍钱取了一刀饼回来放在弟弟面前…… 等到胡有禄吃的偶尔抬头面前已有一堆吃食他吓一跳抬眼看哥他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粗瓷碗边吃酒边看他笑看他惊愕就如小时候一般说:“看我做什么?吃吧且有呢别吃太快我给你买了好肉吃腰条!” 胡有禄小时候跟哥去城每次走到肉铺就趴在人家木头板子上看着肉啃木头。 每次都能把人家木头啃出内里白才被哥哥强背着走了每次他哥都哄他下次买下次买……到底是买了真没骗他。 胡有禄点点头此刻已经不饿却馋那酒也不知道咋想的他便学着小时候的口吻说:“哥你嘴里吃的是啥?” 胡有贵噗哧一乐看他长大了就取了一个碗往里面丢了五个钱冲着对街挂草葫芦的碗头店铺喊了一声:“店家!再打个好碗头来。” 没多久那店里掌着酒缸的大伯出来接了空碗打了一碗酒送了过来。 胡有贵把酒碗推到弟弟面前笑着说:“你大了喝吧只这酒一般就闲汉吃的淡酒也不稠赶明儿咱再闲了我带你去三家沟那边有的是好酒。” 胡有禄笑笑端起酒碗仰头喝了半碗呲牙说了一声:“酸。” “啊。”胡有贵点头:“五文钱……” 正说着老摊主的孙儿提篮送回来挂着白油的一大条熟肉老摊主接了肉就在案板上切他孙孙看的流口水老头儿扭脸去看胡有贵胡有贵被迫低头看酒碗人家就片了一块利落塞进孙孙嘴里将他小肩膀一翻又给了他一脚说:“快滚没眼色的东西!天冷的这样却在这碍事儿。” 胡有贵咳嗽了一声仰脖刚预备饮尽劣酒无意看到坊间几个人就呛到剧烈咳嗽。 胡有禄想起来给哥哥拍背却看到他哥哥招手把站在火墙边的亲兵喊了来又指指街那头。 那亲兵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摸腰刀然而今日休沐都是便装。 “怎么办大人?” 胡有贵无奈叹息最后只得低声道:“赶紧回亲卫巷喊你们几个大人速来。” 那亲兵道:“远了吧今日金吾卫的柳大人班儿。” 胡有贵咬咬后槽牙:“他的班儿?这怎么出来的?他都不知道老爷子跟少爷们跑出来了?我就不信他!你也给我长点记性长刀卫是长刀卫金吾卫是金吾卫。” 那亲兵面色一白抱拳迅速离开。 胡有禄脸上不好看胡有贵却对他一笑:“吃你的没事儿。” 武帝杨藻今儿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反正竟带着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父子四人兴致勃勃的在西市晃悠起来了。 瞎眼的老者带着孙女走到胡有禄面前:“老爷听曲儿么?” 胡有禄看看他哥吸吸气就把桌上的羊肉包子送给这爷孙后摆摆手那卖唱的祖孙千恩万谢的离开。 胡有贵看着街面嘴角勾勾笑。 他一直四处观察的等着等到大麻烦溜达过这口羊肉锅胡有贵就站起来抓起桌上的千层饼到案板前一呼啦把肉卷进饼里将饼塞到愕然弟弟的怀里拉着他就跟了过去。 今日有雪又是休沐皇爷本不想出来的可是听到钦天监说雪势会很大他便忽然有了出去转悠一下的想法。 人家是皇帝想出来不被人看到自有人家的办法可惜他家耳目多也不知道怎的就……躲了一路值更的亲卫躲了路上到捡了三个儿子怎么办?只能被迫带着一起到西市热闹。 这父子几个都是那种没见过世面做皇牢底的人如此一进西市就有些兴奋真真啥也没见过看啥都稀罕见天琼浆玉液山珍海味的吃着入了西市没几步却停在卷杂菜的春饼摊子前不想走了。 真不怪他们从前邵商没这份热闹进了燕京就没出来过。 春饼摊子前头皇爷摸摸腰下的包儿想掏钱他心情很好就想如民间朴素老父亲般给儿子们买饼吃却猛听到身边有人干咳嗽。 这父子一起抬头便看到扯着弟弟的胡有贵。 皇爷内心羞愧架子却得端起说:“怎么是你呀?” 胡有贵松开弟弟抱拳施礼笑着说:“给您老问安诸位小爷问安小的在那边吃肉汤也不知道走了什么时运抬眼便看到天仙下凡了。” 六皇子正在东张西望猛听到仙字立刻惊醒般的东张西望:“仙人?哪儿呢哪儿了?” 找了一圈仙人没看到又不死心的问那春饼婆婆道:“老人家仙人在哪儿?” 他肥胖就显的痴愚。 老太太看他穿一身金贵衣裳却是个不机灵的就同情满满的看着皇爷道:“老客您也不易今儿天不好您可好好带着他可别跑丢了这西市什么人都有呢。” 二皇子杨贞脸上当下就红了拉起弟弟走到一边骂他:“仙!仙!仙个屁你别乱动啊!” 六皇子眼睛晶亮的:“神仙~屁?” 说完闭眼闻味儿。 皇爷无奈的拍拍脑门拍完看着胡有贵说:“你想让我回去?” 胡有贵好脾气的笑笑:“谁敢啊您逛您的小人转悠小人的就是赶巧了。” 皇爷哼了一声:“你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胡有贵却说:“那肯定不成看到了您便离不得小的了。” 皇爷瞪眼威吓他:“这话有意思怎么离不得了?” 胡有贵上前一步看看那饼又看看皇爷腰下的褡裢包儿笑着说:“您老是带银子出来的吧?” 皇爷有些得意的拍拍包儿:“那是自然。” 说完他打开包儿给胡有贵看了一眼笑道:“哼朕咳~真是什么都预备齐全了还用你们说何不食肉糜的事儿在朕不可能!哼~!” 可胡有贵却说:“您老高瞻远瞩自是什么都想到了。可这是五两的锭像是这种成色的锭是上货而今坊间一两柜上换钱儿是一千三百文咱就算一贯千文也是六七斤铜您给几个少爷换开这最小一锭银买这饼儿是三文一卷四人十二文那您五两银换开剩下的这小四十斤铜板你老是扛着还是背着逛这坊市?” 天家父子齐齐吸了一口冷气再看这长长的西市便有些压力了。 好吧。 皇爷到底端的住他故作深沉的拍打下大氅很不客气的对胡有贵道:“你背着。” 胡有贵却说:“小的要保护您不方便再者小的虽是行武的却也有些气节最讨厌黄白之物您不能拿它侮辱小人。” 背着几十斤铜去护卫四个人他又不傻。 皇爷气闷:“你们几个胆子是越来越大你看那些他们谁敢这样?这这都怪青岭就把你们惯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赶紧滚!” 胡有贵却嬉皮笑脸的:“瞧您说的先生眼里只有大孙子我们算什么?如今他是谁也瞧不上的这么着您带着小的在身边伺候吧……”他上前一步打开腰下的小牛皮包晃晃露出里面黄生生的铜钱道:“小的有钱儿。” 皇爷吸吸气背手走了一步又回身一伸手就把胡有贵腰下的那个包儿揪了下来转身气哼哼的走了。 胡有贵嘴角抽抽扭脸却看到他弟抱着个大肉饼子一边狠叨叨的吃一边看大戏般的看看前面再看看自己哥哥。 哎呦好不容易有个休沐这一茬一茬就愁死个人了。 胡有贵拉住自己弟弟便迅速跟了上去。 这一群人却没看到本靠在碗头店下的一排取暖游手闲汉看他们离开便一个个站起来束着袖子慢悠悠溜溜达达的跟了过去…… 【初出茅庐】 160、第 160 章 雪片终究是越发的大了起来, 也不多久坊市内的地面便泥泞起来。 武帝杨藻在前面背着手走着他的儿子在身后跟着, 至于胡有贵, 他也分外安生, 就拉着他的弟弟笑眯眯的跟随。 一个皇帝既然出来了, 想法跟平常人当然是不一样的人家有心做明君, 便挨着摊子挨个问价格。 他在这边体察民情体的认真, 却不想雪势起来之后便有两人从那街后奔来仿若是躲雪可是躲着躲着, 装似打滑一个倒一个扶, 竟奔着武帝腰下的那个包儿去了。 只那手伸出去还未触及到杨藻身上的包儿, 便有一只有力大手抓住这人的手顺势就把他带的蹲下, 又将他的手按在了街边的滚烫鏊锅里。 陈大胜就蹲着对这倒霉蛋呲牙笑笑。 剧痛之下, 这游手本想惨叫却不想嘴巴也被人捂着接着他就觉着自己飞了起来? 转瞬间就烫了, 叫了飞了……动作快速的卖鏊饼的老妇只觉受惊她一眨眼的功夫, 面前的人竟消失了? 崔二典上前一步挡住她视线摊开手掌露着几个铜钱笑道:“老太劳烦制几张热乎的多上点油底儿。” 阿婆愣怔又眨巴下眼睛看看吱吱作响凸起的锅面左右看看街坊还是老样子便揉揉眼叹息:“老客稍等哎呦老婆子我这年岁大了脑袋就乱的很哎眼神也不好了。” 她说完掂起面团摊在锅面又左右看看……到底没舍得放油。 街巷屋顶两个小贼接力一般的被抛了上来又被迅速带到一平顶处。 余清官拿着本子一划拉笑道:“第六个哼!好肥羊!这地方也是个乱咱爷在前面点着金灯就诱的东南西北的蛾儿都来了。” 他属下也笑打开麻袋将一捆绑成球五官惊惧的游手塞进去又一扎口袋笑道:“都赖这天气儿若不趁着大雪捞上一笔扎实的明早飞雪封门这些混战玩意儿出不去了他们也难熬都是坑蒙拐骗手里不存钱的好不容易见到咱爷这样的不出手……啧!” 他啧啧两声对着麻袋就是几脚踢完好奇问余清官:“头儿这些要送到哪儿去?您说要是送衙门要送到哪个门里吖?” 几个斥候纵身上了屋顶提着麻袋丢到街边刚来的草料车里。 余清官瞧着那些麻袋无所谓道:“送什么衙门?一群人渣还值当给他们升堂去?不够爷们大冷天费劲儿的都是一群专挑妇孺老人下手欺负的狗东西!咱老大人们偶尔说话高声触犯天颜还会被御史参上一本罚上点俸禄呢。 这些倒霉蛋儿竟偷到咱老爷身上了嘿!三世不积德才能养出的大祸……老规矩面纹斥候衙门罪印判终身苦役都送去挖运河吧啥时候咱大梁不修河道了他们啥时候解脱呗。” 咱也是从五品的老爷判几个小贼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他沿着屋顶纵了几下看着下面那一行人对属下道:“咱这金灯老神仙再走几条街今年燕京坊市里的老少爷们能过个好年。” 斥候出动有斥候的手段这与兵部九思堂是绝不一样的他们从来鼠迹狐踪神龙见首不见尾。 说不让你看到闹市当中你也看不到。 当然皇爷身边也不是没有能人一枯瘦中年人终于察觉不对便走到皇爷身边低低跟他说了几句。 杨藻闻言弯腰翻检皮毛的手便一顿扭脸看胡有贵仰头望天便失笑道:“这群傻小子来的到快老五喊你哥过来。” 胡有贵捏捏鼻子抬脸看着周围屋顶咳嗽一声咳嗽完他停下脚步等到哥哥从身边过这位便毫不客气的摸了人家的小褡裢。 陈大胜好奇的看看他胡有贵便理直气壮的用下巴点点前面:“我的钱儿咱老爷拿了。” 说完有些气:“这月的都拿走了一文都没给我剩。” 陈大胜点点头:“也甭指望他能还你。” 他又看看一脸迷茫嘴里含着一口肉细嚼慢咽显的有些呆傻的胡有禄再看看他的鞋还有衣裳就一弯腰从自己袖子里又摸出一个荷包丢给胡有贵道:“见面礼给小兄弟的。这读书是吃大苦的赶紧带他坊市口子买点东西熬冬。” 胡有贵高兴:“知道了那我带他衙门里住了往后都是啊。” 陈大胜点头:“成!雪大了赶紧去吧小兄弟穿的那么少没的一会子凉着了。” 把兄弟安排好陈大胜才裹裹身上的老羊皮大氅笑眯眯的赶到皇爷身边微微示意后问:“老爷只管溜达着又喊小的作甚?” 杨藻轻笑放下臭羊皮拍拍手道:“你知道他们看到我会怎么说?” 陈大胜吸吸鼻子将自己手里捂着的小手炉递给皇爷道:“管他们怎么说您先暖和暖和。” 说完与皇爷自在的往前走。 他跟皇爷还真的是自己家亲戚以往在宫里也这样只要不在位置上还是很亲近的。 只跟几个皇子擦肩陈大胜却认认真真点头示意表示自己不好行礼烦请诸位小爷莫怪。 皇爷无奈背手自己往前走陈大胜便赶过去道:“人家怎么说也是为了您好能咋?至多衙门里的那几位会带着好些人呼啦啦一大片跪倒在您面前假装受惊的戳穿您让您没的逛呗。” 皇爷脚步微顿有些憋气的哼了一声继续道:“那孟五郎呢?” 陈大胜更直白说:“孟大人~妥当人!人家至多把满坊市的摊主都换成九思堂的。” 身后传来嗤笑声二皇子杨贞便忍笑道:“还真的是。” 陈大胜也笑扭脸看着二皇子小声说:“老令主向来妥当那是一点儿都不敢让老爷有闪失的。” 二皇子无奈摇头:“就是太妥当了瞻前顾后的他才活的累。” 陈大胜笑着停下与他一起走:“各有各的好反正都不是坏心眼儿可最好别给老柳他们看到都是一惊一乍的要么问您出来家里知道么?要么就带着人把这边前后左右都围了……” 皇爷忍无可忍扭脸笑骂道:“合着这世上就你一个好人了?” 陈大胜笑笑倒是挺坦然的说:“我爹说老爷您从前最是个爱溜达的如今坐在上面也是迫不得已不然世上最大的逍遥仙便是您了再说京……看家护院这差事又不是我们信鸽儿的事儿咱在南门道儿就是个摆设看护您还得老柳他们。 今儿遇到您老也是巧咱们是出来置办年货的~再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您做~咳大庄主的是吧?还还不能到自己田埂上溜达了没事儿今儿您玩您的反正最后也不是小的挨罚挨骂。” 皇爷犯了帝王矫情被这话说的心里暖和贴心吧可最后那句又听着那么别扭呢。 无奈他只能继续冷哼道:“这是~老爷我家门口娘的这些年我都没逛过一回。” 陈大胜连连点头:“那是您只管逛着没人拦着您。” 皇爷撇嘴:“那还用你说。” 说完背着手往前走最后脚步停到一处卖劣碳的车前便住足询价一问一称八十钱便有些不高兴。 又顺着这一路问去劣碳竟有九十的九十五的最贵略品相好的炭竟敢卖到一百三十文一称。 一称最高也就十斤。 皇爷不知道自己招了人讨厌他也不买就挨着问问到最后有一脾气老翁人家没理他竟对地上吐了一口痰转身添了烟叶拿着眼袋锅去一边了。 这就把皇爷弄尴尬了。 陈大胜看那卖炭老翁不知道得罪了人便溜溜达达走到皇爷身边笑说:“老爷您可犯不上生气啊?您什么神位他是哪坨烂泥儿这碳价的事儿您更犯不着这不是要下雪了翻个两三倍也属正常……这还是刚开始再过两日再翻几番也是有的……端看老天爷咋想……” 只他这话没说完跟在一边的二皇子却笑眯眯说:“陈侯这话没意思了若都像这老翁一般那燕京收入少的百姓就活该冻死么?” 陈大胜却笑说:“您言重了!二少爷说的是小的人微言轻看事儿多有片面那可不能跟您们读大书的比我这不是不想咱老爷生气么。” 他这话说完六皇子却拉住陈大胜的胳膊晃悠道:“陈侯可会唱《玄冥》?” 玄冥是祭祀冬神经常吟唱的祭曲。 陈大胜立刻知道这孩子悲天悯人也护着自己就想摸摸他脑袋可人家老子在那边看着他只能笑说:“六少爷今冬这雪便是唱一百次玄冥该下还得下。” 六皇子有些丧气的点点头:“那我那我回家写些经文祈福吧都说冬日里老人家难熬……”他扭头又去看那卖炭翁再看看自己二哥还有沉默不语的五哥到底没有说什么神仙话了。 倒是皇爷走了一段路冷静下来也就慢慢明白陈大胜的意思了。 大胜这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却不会当着人与自己顶着来跟他爹就完全就是两种人有时候比这几个亲生的还要考虑自己心里是不是舒坦呢。 若不说人家是帝王想明白了也不赔情却扭头问陈大胜道:“你跟我说说好天气遇冬这坊间的市炭怎么走?” 这就是不计较了。 陈大胜略微思考想了片刻道:“若常市遇冬一般三十文左右一秤柴草一百二十斤一担卖约百文上下若遇今冬大雪日二百文左右也是有的。” 皇爷点头又看那老翁笑道:“我不计较可你到是个真怜民的。” 陈大胜闻言又笑:“老爷子这话说的怜民跟小的可没关系小的这日子不好过还成日想您给我多发几个月钱呢……” 他这话没有说完皇爷便伸手拍打了他的背:“惯的你五百文不够花跟你媳妇要啊没这个胆子了吧你也就跟朕我厉害!花你那五百文去吧不长进的东西呵呵!” 笑完他对自己的几个皇子招招手道:“才想起来去岁百泉山这一代为了养林今年是不许砍只许他们弄些枯枝死树烧用的这老人家存了一年又带着全家开了小炭窑没日没夜烧许等的就是这一场雪好弄上几个花用过年节嘿!怪不得他们常说政从来失于上除旧易开新难片刻不顾便走了前路了……” 几个皇子做出受教的样子忽那不爱吭气的五皇子便抬头来了一句:“您要担心家里库房堆成海了不若让他们出几十万斤以减市济平民就是跟这几十文的计较。” 这孩子自打舅舅没了说话便开始尖酸刻薄还不爱搭理皇爷嫌弃他没有给舅舅找一个公道。 皇爷今儿带几个皇子出来也主要为他他忙一年到头与孩子们相处甚少尤其是老五杨英这孩子如今从头到脚都挂着炮仗露着信子。 五皇子说话不好听皇爷虽大却也是个做爹的。 如此便耐心笑问道:“哦?你这办法~确也不错啊。” 二皇子便在一边悠悠的来了一句:“五弟消息灵通竟知道工部库存。” 五皇子哼了一声立刻讥讽道:“二哥你是讥讽谁呢?工部屯田下柴薪司做什么的?他们库里若没有百万斤的存储预备着武昌年武大人就该自己去南门趴着挨板子了!” 这眼见就不对劲了六皇子想上前劝阻不想大氅却被人踩了一下当下要摔陈大胜一把把他捞起在他耳边小声说:“让他们吵您甭管。” 等六皇子站稳他们俩便一起后退两步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二皇子当众被讥讽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满面涨红想说点什么却万想不到皇爷却说:“得你做哥哥的今儿就让着点儿他跟刘帧治最亲人家死了舅舅了……” 皇爷说完上来拉过杨英父子一起向前走边走皇爷边问:“你这出公仓减市济民的策略从前也有不过却多用平粮价粮价还能找到大商资源找补可这碳仓满燕京就只有给宫里预备的那一个了这个没有先例啊。” 帝王哪里是问策就是爹疼儿子逗他玩儿。 甚至碳价这事儿跟皇爷也没啥关系养着那么多大臣呢若有不对也是各地州府老爷的事儿是燕京诸衙门找户部工部打条儿的事儿。 可五皇子不知道啊他的知识面还没有脱离书本不想给父亲小看了便很认真的对他说:“小民心思不过饥求食寒求衣除此再无所求若是这一点朝堂上都帮衬不上时日久了便是民怨了古时先贤各有主张有主仁主兼爱主一慈二简三不敢天下先的……这些都是对君王的要求您却要舍了圣人言而去看先例了么?” 这是多么有趣的孩子话啊。 皇爷听了心里笑却很严肃的夸奖了五儿子道:“恩~仔细想想却是这么说的我儿说的对我回头就传旨让武昌年进宫让工部联络燕京周遭衙门出库炭平市价。” 杨英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被父亲重视。 他愕然呆愣好半天才期期艾艾脸上涨红道:“您您在逗我玩呢。” 皇爷却认真摇摇头拉着他的手说:“没有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你能把心放到不同的地方去考虑问题没有死缠绕在一家之言里转圈你舅舅把你教的很好的。” 杨英有些难过脾气却软和下来跟在皇爷的身后有些絮叨的说起舅舅的好来。 “父……父……” “在外面呢。” “哦父爹爹!我舅舅特别厉害。” “恩爹知道。” “我舅……我舅舅不得老大人们喜欢。” “那是老大人们喜欢的道与他的道有些偏差不过大家对他的学问却是佩服的哦却不知我儿跟你舅舅学到何处了?” “我……舅舅说天生人人生我却不独我……我看百家有说天有说我有说坚白有说五行有说阴阳的……其实有用的东西总是差不离的摒除那些天人说性情说有用的东西就是为广土众民那一点儿其实那些人挺笨的费尽心思把自己想象的东西解释帝王舅舅说舅舅说却管他谁家的……” 杨英眼泪扑簌簌的掉了起来哽咽道:“舅舅说管他谁家的最后还不是你家的只管拿来有用的使唤便是……” 皇爷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嘴上安慰儿子:“刘帧治确实可惜了。” 这么久了杨英其实就要这么一句话他父亲说了他便心有了安慰彻底放松的由着父亲拉走了。 可他却不知道皇爷却心里暗骂亏那癫狂货色死的早就差点把自己儿子教育坏了。 王道是什么道乃是先有天道才能延续出来的道不然自古学说大多都要从天道乾坤从五行玄学开始解释进而证王之道那个该死的混帐竟然把这些东西视为糟粕真真死的好。 人家父子亲亲密密的前面走着就把个积极表现的二皇子杨贞丢在了后面。 听到父皇夸奖刘帧治杨贞心里便慢慢起了几分庆幸。 师叔竟说是操之过急了这还急么?再把老五放他手里教几年父皇心里还有自己的位置么? 他努力支撑一些笑容本想表达一下兄弟情爱回头去领六弟弟却不想他六弟弟正抱着那契约奴的胳膊在?撒娇? 六皇子杨谦拉着陈大胜的胳膊小声哀求:“四哥你再跟我说说安儿阿奶说他特别好就可机灵了。” 杨谦是江太后一手养大江太后现在一年到头一半在庙一半在亲卫巷跟陈老太太作伴。 老太太嘴巴里能有多少话不就是围着陈家围着亲卫巷还有巷子里的那几个孩子唠叨么。 六皇子总是去看祖母祖孙在一起了老太太就把安儿稚趣的地方说给他听。 那六皇子自然也就跟陈大胜亲厚没人的时候他就喊他四哥陈大胜却也没反对。 他家老太太陈家都养活了喊自己个哥哥怎么了。 当然这也要分人陈大胜就不给二皇子五皇子当哥哥主要这两个心不正。 他看来还是小胖子可爱。 听到小胖子问自己儿子陈大胜想了想就骄傲的跟他说:“那臭小子机灵个屁!他坏的很了你不知道这些日子越发的坏!我都不敢在他面前张嘴儿只要张嘴他就爬过来掰开我的嘴儿看看里面有啥东西在吃要没有还好我要有就是嚼吧烂了他都要掏出来塞自己的嘴里这个不孝的东西!” 六皇子大笑起来。 二皇子本放慢脚步想听听这个未来郡王跟自己六弟说点什么却不想竟听到这样一段话。 只那些人相携去了很远他就越想越深入越想越形象最后到底站在街上干哕起来。 偏偏陈大胜听到就嘴里嚼个饼跟六皇子吧唧着嘴回身问他。 “呦~您怎么了?可是吃了冷风?” “呕……” 【初出茅庐】 161、第 161 章 艰难的时候是畏雪的, 又冷又饿便是无常世最难熬的词儿。 可日子渐好雪天儿便雅致起来有酒有诗, 还有亲朋好友坐一堆儿热闹, 那雪不管下了多大, 那都是极有趣的事儿。 不大的屋子, 窗户糊着双层的纸风进不来, 又有足够的木炭烧着的火墙, 下屋的梁头挂着足够的熏肉蜡货压着青石板子一人高的粮食缸摆满了窖子果干腌菜……够吃到明年夏日里这泉后街的老街坊便家家滋润顺畅。 又遇到这样的天气阿奶就喜欢盘在炕上, 唤了从前那些伙伴混在一起吃些暖和的, 再唠叨唠叨从前的艰难。 这一冬对她们而言是很快的还日日热闹开心。 又一年四季, 阿奶只有这个时候不抠只要下雪了大家都来陪伴她, 她就是散财的菩萨。 七茜儿也最爱这个时候, 只要阿奶的老姐妹在她就自由自在孩子都不用看着, 早早就被那边打发人抱过去一呆就是一整日你可以想怎么躺着就怎么躺着。 可惜的是, 人到这世上一块肉从身上掉下来最初几年是不可分割的母亲倒是想歇歇可那块肉他不愿意。 只要他睁眼就得四处找寻目力所及若母亲不在便是天崩地裂世上的人都要死绝了的绝望样子。 也不止安儿根奴儿也是这个臭样父亲随意可舍找不到母亲着实就太可怕了。 咋办继续劳累着吧。 不若上辈子事事亲力亲为现在帮衬看孩子的能有二十多人可到底心累。 胖嘟嘟的小手指指着老宅的方向斩钉截铁的命令母亲:“酒(走)!” 七茜儿有些故意的大惊失色道:“呀还喝酒?醉了怎么办?” 那只胖乎乎的手十分生气回手就把自己母亲脸蛋按出一个深坑他还转圈碾:“酒啊!!” 很是厉害了。 他如他父极聪明上辈子怯懦可这辈子却是个战神目力所及还没有他打不败的人物。 根奴儿跟自己弟弟学的十分骄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人家也想酒了。 如此七茜儿便被两个小祖宗指挥着往老宅走。 老奶那边都美想吃啥就给啥想咋折腾都没人敢阻止。 那堂屋门一开冷风卷着雪片横飞四月几个打伞的打伞喊人的喊人不长的一段路被人反复打扫铺着草垫大家都怕家里的主子磕碰到。 被人呵护着娘三到了老宅门口一进院那院子里哄堂大笑的哈哈声便飞扬出来显见一切人都是愉快的。 七茜儿便笑了起来。 安儿这会子犯了傻气也不知道人家从哪儿捡的笑豆反正就把肥嘟嘟的脸从大红的斗篷里探出人家也仰天哈哈哈。 母子如此这般哈哈进了屋子七茜儿进屋就问:“这是说啥呢?巷子口都能听到您们在笑了。” 她抬眼向着炕面看去老太太今儿穿着玄色的袄子上辈子到死都没有白完的头发而今却挂着一点黑色都没有雪霜。 她胖了曾有的刻薄仿若是旁人的而今便是只剩慈悲不管闲事的任性老太太。 看七茜儿进来老太太便笑着告状道:“我就说今儿天凉我是能吃些肉汤的。好么一个个黑心肠的拿着成先生去年的脉案吓唬我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这不能吃人还活不活了?” 老太太年纪大贪嘴儿便得了富贵老太太的毛病便秘了尿路不畅一整夜要沥沥啦啦起夜十多次。 这就受了大罪了。 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婆子立刻告状:“四奶奶老太太昨晚起夜起了十几趟。” 老太太大怒:“我那是睡不着!” 屋内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这屋里有杨氏郭氏万氏吕氏黄氏都是过了四十多岁大部分做了祖母的人物老太太得的这个毛病她们大多有。 就怎么得的?就是从前怕跟丢了军队憋尿憋的尤其到了冬天只要看到雪就夜里一小段一小段的睡只要起了就立刻找恭桶把身上的货倒腾出去像是还在赶车还在奔命。 人的脑子里忘记了苦可是身体已经刻下了曾受过的罪好不了了。 根奴儿嘴蜜甜看到祖奶奶立刻伸出手拍拍唤人:“~奶!” “哎呦哎呦这是谁啊这是奶的根奴啊。” 老太太才不管这是谁的孩子只要七茜儿说是自己的那就是老陈家的。 她迫切想把这个家塞满就如从前一般锅子边只要有热气大大小小就能支十几个脑袋过来看。 那会子才是活人的热闹啊。 就哪儿像现在喜鹊兰庭要成日子跟着先生读书上面那三个各家一摊子事儿来的都是断断续续的。 孙子们呢大孙值更的地方麻烦三孙子值更的地方最吃苦要四处转悠至于二孙子人家回来倒头就睡来问个安就是老三句。 阿奶睡的好不好? 阿奶吃饭香不香? 阿奶身上利不利索? 老太太多机灵她能从很多人眼里看出自己的存在慢慢变成了拖累麻烦了。 只要她着凉有个咳嗽这一天四个孙媳妇就啥也不要做了都得围着她转悠。 阿奶最怕连累人如此一入冬便不敢动了。 舍不得给孙儿们添麻烦。 最近菩萨这样的话老太太也不说了她见到人会说我就是个老厌物早死早利索。 每次她这样说便有一群人上来安慰乞求她长命百岁她的心里才能舒服一些。 就跟成日子要证明般会自我厌弃几十遍。 七茜儿粗鲁的把儿子身上的斗篷棉袄子扒拉下来丢麻烦一般的丢安儿上炕。 安儿一上炕屋内瞬间安宁。 众人就看着那个胖小子几下攀爬到他祖奶奶身边在老太太不情愿几番挣扎的情况下他终于找到了老太太不离身睡觉都戴着的那串钥匙。 这世上谁都不成皇帝老子来了都不成就这个小家伙他祖奶奶活下来的意义就是为了他。 老太太求救一般看七茜儿七茜儿憋笑扭脸接过二月手里端来的工具拖鞋上炕给老太太撬脚指甲。 老太太也不知道咋了从前到死前一日都在院子里干活现在出来进去脚未必挨着地面却脚指甲都往肉里长走路剧痛的。 老太太很认里外人婢仆抱着她的脚去修剪她是羞涩不愿意的若是换了七茜儿那就可以主要疼也不敢说。 窗户纸铺来足够的光外面寒风呼啸可屋内夹袄都挂不住室内人就眼睁睁看着陈家孙少爷一头汗的开了他老奶所有的炕柜。 所有的来一次开一次。 那些柜儿也只有他能开陈大胜来了都不成。 人家开了炕柜还不算完就全心全意的一脑袋扎进去把他阿奶私藏的破布头衣服包袱各种大匣子小匣子拽出来……还见人就发。 安儿捣腾根奴儿趴在外面接脏遇到颜色鲜亮的根奴就挂在身上很是不客气的样子。 阿奶脚下吃疼嘴唇抖动终于看到她大孙把一大个元宝推给吕氏老人家总算爆炸了。 “哎呦祖宗!咱家咋来了个外倒狗儿这有多少家财也不够你倒腾的你是个傻子么?” 她曾孙很给面儿立刻热情的扭头来了一句:“汪~汪……!” 叫唤完一歪脑袋等夸奖。 刹那屋内哄堂大笑起来。 根奴凑趣又表演了猫儿叫。 众人笑的更加厉害了。 老太太也笑无奈之下只能大方的指指柜子叹息:“倒吧倒吧反正都是给你攒的早晚都是你的你爱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娘的跟你老子一点儿都不像!” 人家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说她死了之后草席裹吧裹吧随便挖坑埋了就成可是她的东西就必须是安儿的。 而她的这种偏心眼子只有四老爷介意旁个人便是丁香人家也是掌家奶奶手里的东西却比一个不出门的老太太多了去了。 所以才是越有的越大方没有的才会计较呢。 吕氏拿着元宝也是十分感动其实却是她胖目标大每次安儿都先看到她可她却把这种先给予看做一种缘分。 便把早就预备好的包袱提了来当着大家打开露出里面齐整整的一套小孩儿衣裳。 她绣工一般可是缝纫手艺却是这一帮媳妇里最好的不是巴结人家就是喜欢给安儿做衣裳还各式各样做了不少呢。 七茜儿收拾了剪子给老太太上了药膏拿了布把老太太脚裹好这才笑着道谢:“婶子您家大娇也给您生了孙呢您咋总是惦记他?” 吕氏却笑的毫不在意道:“哎呦人家本乡本土我那亲家母就差点住在我们家了既人家不愿意我管我管她个狗屁去球!我给我们小爷儿做衣裳就为我们小爷儿眼里只有我。” 七茜儿客气道:“您看您还喊他小爷儿可别折了他的福……您家最近咋样啊?” 吕氏笑了起来:“好着呢!托他们三哥的福现在都乖顺的很那是丁点不敢乱来了。” 吕氏是个寡妇靠着陈大胜在泉后街后街弄了宅子还在地便宜那会子在外城置办了二百多亩地。 前两年她家那两孩子在学里交了不好的朋友难免出门就学人家的习气喜欢攀比还呼奴唤婢的跟着淘气。 吕氏家里哭过几次实在没办法就来陈家哭。 不然咋办她没有亲人男人死了陈家不在乎可在她心里陈家就是依靠。 陈家老大老二对此事根本不会在意陈大胜忙的顾不得偏老三陈大勇是个爱管闲事儿的。 几个寡妇婶子都不易便是有些破毛病看在从前与阿奶几万里奔波相互扶持那也得管着少年人抛费些这些都能忍可是每日里斗鸡走狗与人攀比这就不能忍了。 陈大勇管孩子的办法简单就是带着自己的亲兵满庆丰城酒楼香楼赌场抓人去。 他是正儿八经带过兵有过战功的管这几个毛孩子没一点难度办法就是上手使劲揍呗大巴掌不成就吊起来鞭子抽。 那会子泉后街口喊一嗓子陈三爷来了六部巷家的小公子腿肚子都会转筋儿都怕他。 这一通管教下来不能救的天王老子来都没用能挽救的就像是大娇二娇兄弟这都逐渐好了。 等到他们好了些陈大胜才会看在从前的情分私下里给他们安排一些差事。 毕竟家里亲戚少能帮衬就都帮衬一下。 当然给他送帖子的那户就甭想了。 吕氏如今很想得开儿子们各自成家又能支撑起门户她想好了就跟在老太太身边守着跟姐妹们做着伴儿有朝一日人没了随他们处理吧。 根奴带着一脖子灿烂的锦条儿从身边爬过他喜欢亮闪闪。 安儿手快差点没把他哥勒死硬是抢了几条锦布献给了吕氏。 大家又是笑。 接了锦缎条儿吕氏感恩的不成了:“哎呦这是知道小奶给你做袄子了我儿咋这么精呦!” 她在安儿脸上亲了两口安儿十分真诚的拿手开始搓看样子是嫌弃的。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大笑。 厨下做了加餐婆子婢仆们过来抱少爷出去西屋吃。 这些孩子的淘气总是挑人的在母亲面前就各色挑食若是安排他们躲开一起抢着吃还能咽下一些东西。 等到两个捣蛋鬼被抱走几个丫头一起上去没多一会子便把东西收拾妥当。 老太太嘴上无所谓可是手下却指挥着:“这不是这柜儿里的……这是小匣子里的……” 对私房人家是丁点儿都不带糊涂的。 日子总是越来越好现在这几柜子还算体面反正起毛儿的饼子是不可能有了。 等到钥匙归还老太太呼出一口气为了大家不笑话她她就假模假样问吕氏:“她婶子大娇二娇都在街口置办铺面了?” 吕氏的俩孩子乳名叫做大娇二娇。 这俩孩子读书一般也着实淘气过却被陈大勇抽回来了如今人家依旧是读书却开始想着办法支撑门户了衙门里都有不入流的闲差事依着这个名头凭着那月也不少意思。 如巷子里他们小五叔谢六好就管着庆丰城里九思堂分堂若哪个江湖人犯了事儿被关起来。 人家寻了关系想探监大娇他们能给跑跑腿捎带赚上几贯过水。 这个钱长辈们是给这份体面的只要不越了规矩甚至六部巷的别的官老爷看在都是泉后街的份上也都给体面。 寡妇养的两种孩子一种离不得娘一种若懂事便早早自力更生。 听到老太太问吕氏便笑着回话道:“是大娇买的二娇手多泼他能存上个钱儿?那是有多少吃喝多少哼现在也傻了看着哥哥置办了铺面他媳妇儿这几日正跟他闹腾呢。” 七茜儿爱听这个就拿着针线簸箩一边给阿爹做里衣一边笑眯眯的听。 寒冬遇雪有暖炉有食儿饱腹听闲说是人间至上的乐趣要知道大娇他们上辈子一个给泉后街某老爷家做门子离着奴婢差一张身契一个混的更加不堪在码头给人管苦力自己也做苦力。 至于吕婶子她哪里能养这么胖她是靠着针线给人做活做呀做呀眼睛就瞎了。 现在可真好。 众人正说的开心吕氏家的婆子被她儿媳妇打发了人来送咸货就是腌肉条儿的年前礼。 照着去年的规格老太太这边吕家送了二十斤连陈四牛都有其余八家是各家十斤。 吕氏的儿子靠着走门子赚零碎钱儿她家的迎接新年的咸肉条就得做很多足足腌了五大缸泉后街只要有照面的人家那都有一份。 吕氏买的都是精肉条儿那婢仆端进来便是满屋子肉香。 七茜儿看这肉条做的好便笑着说:“还是婶子知道心疼人我家今年咸货下的少上次大胜回来还唠叨就想吃这一口配酒呢。” 哪里是稀罕就是分谁送的。 不认识没有情谊的人送来百斤她也是未必吃的。 听到七茜儿稀罕吕氏便满足的不成道:“哎呀这还是事儿回头我打发你们弟弟再送几十斤来家里如今不缺这一口这可不是从前了。” 她话音刚落嗓门大的杨氏也是这样说:“可不是从前有根骨头能炖一月汤现在不稀罕这一口我家里那几个倒母东西恁大的肉块儿有点白边儿都不吃说是恶心人腻歪的慌听听这都是什么话?今年我也没做咸货倒是我那几亩破庄稼收了好些好黏米我给四奶奶送去了四奶奶可吃了没有。” 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这样一说七茜儿忽就想起如何人过日子就过成了傻子。 她家今年的走礼她还没预备呢。 如此她舍了针线活颠颠的跑回家亲自下了地窖选了十几份儿的样子照着老家的规矩给皇爷干娘家给亲卫巷奶奶们的娘家都走了一份儿。 没的三五天皇爷便在殿后收到了人生当中第一份亲戚的走礼。 当皇帝也发愁的逢年过节他也是要给有功之臣恩典的。 虽大家也有孝敬可是送咸鸭子咸肉条五谷做的熟食还有自己家油坊出的菜油这些还是头一回。 如此皇爷就蹲在地上跟赶巧了的几个老大人一顿翻腾。 户部文大人满是怀念的提起一条肉叹息:“这有多少年没见到这般齐整有规矩的亲戚礼了臣小时候一年到头就想这几天呢想亲戚家啥时候送咸货您不知道那会子臣最爱姥娘家的咸货那是三成红的七层白的……” 皇爷心里想这是正儿八经把这边当亲戚走了? 如此便好奇:“文卿家那会子如何回礼的?” 文尚书想了一会儿有些哀伤的摇头道:“时候太久臣是男丁就记的有一副猪心……” 这君臣说的正好便有大臣送呈来今年四品上各地提拔提调换任晋升的一套官员单子。 外面雪花飞着大殿内还算暖和。 赶巧陈大胜媳妇儿送来走亲戚的咸货张民望乖觉便让人送来烤炉支在殿外把咸肉条选红白均匀的一片片切开烤着给皇爷吃。 这殿里加班的老大人们岂是稀罕这口吃的人可看陛下吃着香便也做出十分香的样子都吃了不少。 皇爷竟莫名骄傲起来十分热情的招呼大家多吃一些好歹也是加班他就把最好的拿出来招待。 听陛下这样说老大人们也是十分开心的。 在他们看来这可不是陈家的年礼却是郡王府的年礼。 皇爷吃了小三两这才接了帕子净手拿起笔打开名录单子验看起来这是年头各处官员最在意的时候是提一级还是从贫寒的地方平调到富裕的州府就看陛下那支朱笔允不允了。 一个好地方却往往是四五个竞争者皇爷批示也是有些参考的官员政绩官声吏部的考绩……斥候从各地送来的情报等等。 做皇帝说不容易也容易各处情报都是现成的皇爷便根据情况一路利落的选甭看圣驾在深宫内殿便是平常的四品边城官员万岁爷也是心里有谱十分了解的。 七茜儿送来的八十斤咸货一晚夕皇爷跟老大人们吃了二十多斤。 等到夜幕降临总算新年前最后一件事忙完了。 皇爷合了名册缓缓呼出一口气喊了吏部的两位大人。 这两位接过册子下去再过一次期间两位老大人也是神色莫名的交换几次眼神。 无它去岁谭家一派还有照顾今年圣上有选择的情况下竟能用前朝旧臣都没有用有谭家背景的官员。 难不成谭氏一派竟失宠了么? 老大人们都是人精做到这个位置谁手里不是一堆的关系陛下不用谭派正好就用自己的门下呗。 毕竟这只是一般官员的选用那上一级的官员选用陛下还是有恩泽赐下的。 二更初刻那殿里总算忙活完赶巧今日夜里是陈大胜的长刀所值更陛下怕雪滑便体贴的命陈大胜带人给几位老大人打伞送他们出去。 路上陈大胜甚至跟文尚书说了一些咸货的事儿还答应回头就把老大人爱吃的肉条送去几十斤解馋。 陛下喜欢的那自然是世上第一好如此旁个老大人凑趣也都讹了佘家几十斤去。 也就是从这一日起燕京上等人家说起吃食就爱说佘家那肉条便是当世第一好了一二般人是没福分吃上的。 其实就是一般的咸肉条儿至多七茜儿在家腌制的时候命人选上等的料那几口大缸洗干净些就是。 可腌肉之下陛下与老大人们都没发现陈大胜花了两年时间终于将谭派中层官员逐渐边缘化了。 他做的事儿极简单各路官员情报每月一呈报他在上面是不告状也不夸奖压根就没有那些名字。如此陛下选用官员自然选用那些知道根底的名字。 又是一年年尾时各地的官员都早早打发了人上京送各色年礼表示一些意思。 那些不断的车流里却很少有车送往亲卫巷。 是啊官员的选用跟一群大老粗又有什么关系呢? 【初出茅庐】 162、第 162 章 眨巴眼儿新年到了, 可对于亲卫巷的老少爷们来说见天啥也不缺的好日子过着这节令就是迎来送往很累人的事儿。 不止陈大胜两口子要进燕京郡王府繁忙, 就连留在亲卫巷的其余几户, 那也不得闲儿, 总是在这京里, 庆丰府好几年了差事上的, 结了缘分的, 亏欠他们的他们亏欠的最后还有连了姻亲的这就都得家家招呼有来有往。 官员们倒是放假的, 可没听说给护卫们放假的。没得大家都散了皇帝老爷自己扛把刀南门立着去。 如此, 初一到初七陈大胜几人就忙的很各自留下府里的当家奶奶当牲口使唤, 一直到正月初十这口气力才歇息过来。 圣上恩典, 让各自回家过个节气尾巴, 十六再衙门里去。 这日早晨陈大胜起来便主动照看俩孩子他招呼了自己三个哥哥, 连同丁香一起去老太太那边团聚。 今日大家都带了能抱出来见风的孩子这小孩儿混一堆儿这一路便热闹的很。 规模就跟杀猪宰羊差不离, 热闹极刺耳。 这几人一进门就瞧到老太太炕上与几个丫头摸骨牌呢她依旧抠与丫头婆子都舍不得耍钱背地里输赢一碗炒豆儿也是玩的劲劲的。 老太太瞧见陈大胜他们到了便满眼心疼全身欢喜道:“哎呦我说今儿能歇歇呢好么就不能让我安生一会子这一堆堆的来闹我作甚?你你们咋不歇歇呢?这都忙活了多少天了?” 老太太这声音不大被满屋子孩子淘气声盖的断断续续的。 听到根奴儿他们来了兰庭哥儿便兴奋的从厢房冲过来了喜鹊有些狼狈的扯着新袄裙跟着小淑女人也不敢跑就碎步进屋瞧见几个侄女便笑的眉眼弯弯的先给哥哥姐姐行礼最后才一伸手抱起根奴儿。 她喜欢根奴儿。 这小孩儿找小孩儿兰庭也没有多大对侄儿侄女是从来忍让比他老子强百倍去呢。 人家甚至跟喜鹊拿了月钱包了好些小包儿等到大年初一就老宅这边端坐着很是慎重的受了晚辈们的礼还给发了压岁钱。 小弟弟是阿奶抚养长大的性格更受几个嫂子哥哥们的影响又与父亲常年不在一起就很不像陈四牛的儿子若说随谁?随泉后街呗隔壁巷子的少爷啥样他就啥样。 肥胖大方想的不多还天真活泼。 俩侄儿看到小叔叔也激动根奴儿挣脱喜鹊抱住了小叔叔的腿一顿讨好他们叔叔这十天经常给他们表演烧爆竹放小鞭炮。 安儿看到叔叔那种激动就若猴崽子般的欢蹦乱跳嘴里还仿着鞭儿的声音一直啪啪啪啪的表情也是瞪圆了眼睛一下一下的惊叹。 啧咱是贵人么话就少。 几个大人一起笑了起来陈大胜喊了婆子丫头看护好便十分大方的把俩孩子交给小叔叔引着院里玩了。 兰庭哥儿很高兴领着走稳当的根奴不时回头照应安儿还得放慢脚步等黑妞她们几个。 这都是要照顾到的大家族的少爷打小就不能独轱辘要先学会照顾周遭的周全。 就这他也不成的。 人家旁个贵门上的少爷小姐这会子已经开始学规矩了老陈家也勉强有点规矩恩就是不许剩饭要好好读书什么的却并不拘着孩子们玩耍。 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咋能不亲旁人不说反正老三陈大勇就眼角不错的跟着看还笑的十分甜蜜。 等他们走到门口才嘱咐:“下面看紧点儿可不敢崩了哥儿姐儿的手好过了年写不了字儿。” 兰庭哥儿欢悦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知道了三哥哥!我远远的也看着他们远远的不让他们淘气。” 老太太看他们亲厚便笑着对陈大胜他们说:“跟他爹丁点不像特仁义一个孩子那手里凡有点儿好东西都要给他侄儿侄女们留着呢就特有长辈样儿。” 这倒是不管是喜鹊还是兰庭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压根就没吧这俩孩子看做是那边的只当是老宅的孩子。 四房现在就乱的很后面小娘养的好几个崽子陈四牛都不敢带回来他老娘很是腻歪纳妾这件事。 如此大家就只见过乔氏偶尔带过来的翠莺这姐儿胆子不大每次到了老宅门口都是畏头畏尾的还看到老太太就哭。 她哭的多了乔氏就不带她来了。 老太太心里有想法就总是给喜鹊还有兰庭说好话哥几个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也笑着应允谁吃饱饭没事儿做成日子跟刚缝了开裆裤的孩子计较犯不着呢。 院里孩子们咯咯的笑屋内大人也笑心里的想法却都是一样的这才几年啊老陈家的孩子便满地乱窜了。 老太太看了好大一会子这才抬头问陈大胜他们:“你们今儿是来我屋里混一顿的?” 陈大忠笑眯眯道:“阿奶好歹也得三顿她们这些日子忙死了今儿让她们也松散松散吧。” 呦这是孙子们能陪着自己一整天了? 老太太高兴的不成嘴里便一连串的吩咐把初一剩下的羊头肉拿来再把初三剩下的一篦饽饽也蒸上破五的几块牛肉别省着了都给孙女孙子切了来。 多爱这些孙子孙女家里多有积淀老太太也不会在剩下的东西没吃完之前给他们做新的那都是要想着法子让大家吃进肚里的。 好在这几位绝不挑食也没当一回事。 等到老太太吩咐完这才问陈大胜:“这一整日呢不若咱就把你吕婶子年前请的那位女先生喊来家里说几本?” 陈大胜盘腿上炕抓了一把豆儿边吃边道:“请什么女先生啊阿奶要听好古孙儿这里好几本呢那都是今年节里燕京发生的稀罕事儿。” 老太太闻言大喜赶忙让陈大胜讲可她却没看到几个孙儿还有丁香眼神都是奇怪的。 陈大胜饮了半盏茶抹了抹嘴儿想了下便跟老太太笑说:“阿奶我今儿就给你讲讲年初二京里顺天府受理的一个傻子案吧。” 老太太惊愕:“傻子案?傻子还能犯案?” 陈大忠在一边摇头笑:“也不是这么说说的是有一家人算作是满门蠢物说他们傻子都是夸奖他们呢。” 老太太最爱稀罕事儿一听就听进去了便问:“咋?这事儿你们也知道啊?” 陈大勇上了炕赖在老太太肩膀上小说:“这么大的事儿燕京上下早就知道了见过蠢的都没有蠢成这样的。” 陈大义抬杠:“蠢?哎呦这一串儿事下来我看人家可不蠢。” 老太太着急:“哎呦赶紧说吧半天儿也不说到正地方就把我急的~。” 怕老太太焦心陈大胜赶紧拉住她的手道:“您甭急就问你您可知道子野这个地儿?” 老太太想了下想起什么脸上就不好看了她有些憋闷道:“咋不知道呢子野呗离咱家遭难那地儿也不算远怎么这户人家是子野的?” 陈大胜点头:“哎阿奶这书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本我一说您就知道了。没错儿这户人家就是子野的他家本姓蓝在前朝也是金门赐第出过无数学问人的大户先祖兴盛那会子子野那边一半的土地便都是蓝家的……” 老太太自己便是大户人家的老祖宗她还是郡王的干娘却完全没有高门老太太的自觉闲余她便最爱听大户人家的故事在她看来依旧觉着有三五百亩那便是大户。 几年前更惨觉着天天有细米吃能吃饱家里有个几十亩上田这就是大户。 心里盘算了下半个子野好歹千亩土地老太太就惊讶道:“竟?这般豪富啊?” 陈大义笑着点头:“可不是这事儿我也知道源头却要说到前年去了……” 陈大胜嫌弃他扯了太远便笑道:“二哥你扯那么远没说到这儿呢。” 四个孙子从先给陈大胜十贯钱换七茜儿就能看出老太太是偏心眼儿的没有最小的兰庭在她就偏陈大胜偏她自己还觉着最公平不过。 老太太对陈大义摆手:“你别说让咱臭头说……”她想起什么脸上猛的一沉问陈大胜:“姓蓝?子野蓝家?那不是咱仇家么?” 老太太这几年是越发糊涂可是这辈子几大恨却都跟这姓蓝的有关系。 前年里找到罪魁祸首祭了亡人老太太便觉着了了心事儿有意忘记了这户人家。 可陈大胜今日提起老太太就想起来了她怎么敢忘啊!那是坑了陈家满门把家里男人男丁都卖做契约奴的混帐人家。 偏偏那家有个好爷给晚辈留有余荫陈家讲理不能报仇雪恨就总心有不甘。 老太太眼神晶亮语气却试探着问陈大胜:“莫不是~那蓝家大房那个叫蓝啥的大爷?他他终于得了报应他倒霉了?” 陈大胜道:“是正是他倒霉了!蓝氏宗子蓝子立。” 老太太闻言轻笑伸出手将桌面的干果皮儿拨拉了几下也不知道在写画什么就写了好半天儿才说:“老婆子我倒是个念佛的可这蓝家的倒霉我听到却觉心里十分顺畅阿弥陀佛佛主我放不下啊真真是罪过了。” 说完又加了一句:“来这大过年的尽是好事儿咳~你就细细与阿奶说说他是怎么倒霉的啊?” 她看看屋外又看看屋顶补了句:“那我自然是想旁人都好的毕竟我是个念佛的就得信个因果可他若果报到了老婆子也没办法啊!那出门惊了马摔死了吃饭噎着他憋死了?那那就跟老太婆更没关系了菩萨明鉴也不能动了咱家的福报好歹我施了好久的粥呢。” 陈大胜忍笑到底与阿奶细细说来。 话说那年蓝子立将举族支援的二十万贯折在了燕京他穷途末路到底心有不甘又觉着自己最有本事心有不甘人家就想在燕京试探一下。 最后呢闻听这厮拜了一位说是在宫里掌印的钱太监为干爹?便不知道怎的又抖擞起来了。 老太太听到这里便细细打量几个孙儿末了插言笑道:“这干爹还是挺多的他想要就有啊?” 陈大胜笑着点头:“有了人家自打有了那做内官的干爹便当成了亲老子奉养起来了。” 老太太抓了一把豆儿吃着:“呦他还懂孝顺呢?这个钱伴伴你爹认识不?” 陈大胜摇头:“骗子一个我爹哪儿认识去?” 老太太当下笑颜如花点点头叹息:“骗子好骗子就得好好孝顺着最好供起来。” 陈大胜咳嗽:“啊~跟供起来差不离儿了人家那是真孝顺对亲爹不过就是那样了!就为孝顺好这位人蓝安江是写信回族里再周转了十万贯来京还把一个守寡回娘家的姑姑配给这位干爹做了媳妇儿。” 老太太有些惊愕的看陈大胜:“这不坑了人家女子么她做寡妇本不易了却又掉到了这个坑里。” 陈大胜却神色有些恍惚笑道:“不容易?那位蓝大姑姑也是个能人人家又有掌家的见识读过正经的书再嫁之后便让族里不断资助钱粮野心勃勃想把全族拉进燕京最后就在燕京东边买了大宅置办了家当正儿八经的做了体面奶奶。” 陈大忠插话:“这位蓝大姑姑花钱手泼说是跟着侄儿先后跟子野老家索要了几十万贯钱呢。” 老太太错愕:“几?几十万贯?” 兄弟四个一起点头:“啊!几十万!” 老太太咬牙切齿的问:“那就给?!” 陈大胜一摊手:“有想头就给!砸锅卖铁典房卖地为那钱伴伴应允的大富贵蓝氏满门筹措钱粮都一个个压不住的往燕京蹿腾啧……这没多久蓝家晚辈孝敬便又给自己干爹干爷爷找了七八位小娘那叫一个热闹。” 老太太眨巴眼睛:“这这不是作孽么?” 陈大胜无奈摇头:“作孽?他们才不会那样想。那钱总管也是个有手段的没多久便在户部一个衙门给那蓝子立安排了个入流的差事儿这下蓝家人就更加孝顺了他家也就更风光了。” 陈大胜说到这里颇快乐的拍拍桌子缓缓呼出一口气。 婢仆端来下酒菜陈大勇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阿奶你是不知道呢那会子燕京东边姓蓝的人家人家是天天请酒请戏都不必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就随意杜撰个身份就能去他家吃吃喝喝人家也是满接满待十分的热情周到。” 陈大胜端起酒杯跟哥哥们碰了一下仰头一闷完了一抹嘴笑道:“有段时日我们老道营那边不想开灶我就跟几个弟兄乔装打扮说是兵部谭家的就进了他家门他家便请我们坐了上席很是让我们贴补了一些油水儿临走也不让落空是人人手里都给塞点甜头有时候给几两银子有时还给个玉牌儿啥的那后来要不是有外地练兵的差事我们都预备在他家吃一冬去。” 陈大义轻笑:“我也去吃过最次一席也是京里名楼的手艺要七八贯呢。” 老太太左思右想就不敢相信这是人间能发生的事儿? 如此便问:“你说啥他们便信啥?” 陈大胜轻笑:“那不是还有个钱伴伴么?我们每次去了只要跟那钱伴伴故作熟人照个面儿再随意报个衙门名字自有那钱总管为我们作证证明我们是谭家的小将军也是看在伴伴的脸面才来他家坐坐的。” 陈大勇又是一杯下肚:“不止他们这样燕京不缺人精子看清楚根底的人无数便都去混吃混喝有那么好的道场谁舍得揭穿?久而久之的那蓝家小宴驰名燕京。 阿奶您知道么?凭着我哪回去周围坐的那都是六部的官员那蓝家也是红光满面的跟我们推杯换盏满嘴都是我在这个衙门有路子在那个衙门有兄弟……嘿嘿什么六部啊都是一群老混子。” “呵~!”陈大义抿嘴笑:“有好些人我们时常见他们衙门口蹲着想跑个关系赚点过水。” 老太太问:“就没人戳穿么?” 陈家兄弟再次一起摇头陈大胜的脸上便起一丝莫名的红他道:“阿奶您从前总跟我们几个说这人世上的事情最怕一个贪只要堕入这贪孽便谁来都没有用!他们自己是要先把自己骗进去的。 那家子满门就入了魔障非但他们确定相信还写信回子野与当地名门吹嘘自己在燕京的关系。” 一直不说话的丁香幽幽来了一句:“阿奶您不知道呢后来就就不对了!也不知道怎得?大家就都相信宫里有个掌印的钱伴伴了真的!我若不是听小哥他们说过我都不敢相信人间还有这事儿!” 陈丁香打个哆嗦一脸惊愕的跟老太太说:“就有回我跟童家嫂子去燕京吃酒听戏去的是一个礼部姓于的侍郎家听戏那会子身边坐了一个妇人瞧着也是打扮的颇体面举止也都是大家奶奶的样儿我婉如嫂子就问您哪家的啊?您知道这位太太怎么跟我说的么?” 大家一起看丁香丁香便摆出一种很高雅的姿态颇矜持的说:“我是东边金玉巷子钱府三房的……” 丁香说到这里便吸气对大家道:“我当时心就是一揪还想~莫不是那家人?可我婉如嫂子却想了一下立刻说哦知道知道!咱宫里的钱伴伴家是么?那你是子野来的吧?怪不得面生呢……啧!她就这样说的当下就把我吓死了。” 众人听完没有笑就……感觉有些神异了。 陈大胜喝着酒叹息:“燕京其实不大这活人就得多看看多听听真是不仔细琢磨你就不知道这世上会有这般神奇的事情!那钱总管本是个杜撰的人物可是蓝家几十万贯砸下去燕京六部衙门在当街顺天府衙役成日子街上巡游着豪奢的日子流水过传着传着这钱总管便真的进了宫了。 人家还一年之间大摆六次宴席其中他过寿纳妾认了两次干儿子还在宫里官升一级从末流掌印升到正六品掌印……” 陈大忠是服气的他提起酒壶给弟弟们添满甚至允许老太太也吃一杯。 倒完酒人家叹息:“如今说人家是傻子却也不知道谁是傻子?反正咱家没有银子当水般的使着的时候。蓝家越来越旺那会子还有人走门子去他家进贡。 子野各地来京走门路的人第一户去的就是钱府那都是带着大笔钱儿来的最后反倒是那钱太监不敢收不敢轻易应允什么事儿而是那蓝子立靠着他的名头拉出了一张网就七扭八歪的人家还正儿八经的能给这些人在吏部跑个好位置了!” 陈大胜不屑的笑笑:“就是欺负外路人不懂行情呗若真是孝贤每年下面不知道往京里报备多少给谁不是给人家正儿八经的人物帮着下帖走关系也就是千贯有时候推举那人实在好是不敢收钱的却不像蓝家什么钱儿他们都敢要一万贯只是递贴钱儿要跑正儿八经入流的位置他家怎么也要卖上五万贯呢。” 老太太倒吸一口冷气脑袋里就把那五万贯堆了一下神识压塌她语气很不好的道:“既你说的那么好他家也算是发迹了如何初二便出了事儿?” 院里又传来一阵孩子笑还有烧爆竹的声音陈大胜无奈的往外看看又捏捏鼻子闷一口酒道:“您不知道呢这事儿最后闹太大就连我……也是收拢不住了那唱大戏的越来越多许到了最后都知道是个骗儿的局却谁也不敢戳穿就疯了般折腾钱越收越多最后钱总管都要把我爹从前那位置占了……我爹~就喊了我去说啊别玩了收手吧差不离得了!” 老太太肩膀一耸动:“你爹知道了?” 陈大胜一摊手:“啊反正就这样呗大年初一钱伴伴跟晚辈们团圆吃酒全家大醉当晚钱库里的两百多万贯就进了……”陈大胜指指天上叹息:“反正就进了您别问的地儿了呗。” 众人细想齐齐哆嗦了下老太太摇头如拨浪鼓般道:“不问不问我我是个老糊涂也不知道啥时候就死了我知道个啥?门我都出不去你你就~你听你爹的……” 说到这里到底不甘心她就说:“那蓝家大爷就去顺天府告状了?那那没事儿了?” 陈大胜轻笑端起酒杯与亲人碰了一下道:“是呀没事儿呀顺天府放假让他初八去可是蓝家大爷想不开也不敢想开他当天回去便预备了一壶毒酒这都死了多日了。” 老太太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冤有头债有主蓝家其余人没事儿吧?” 陈大胜摇头:“啊没事儿怎么说他们也是苦主至多折损了家业回老家再来呗……不修德都是这个下场。” 陈大胜没有说为了这一场闹剧蓝家全族倾家荡产如今在外依旧借着百十万贯外债他们承诺了无数的好处给相熟的朋友到时候让人家人财两空蓝家也就离契约奴一步之遥了。 这就如当日的陈家一般无依无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大胜端起酒杯与哥哥们碰杯喝完笑道:“有些人手里有钱便是这人世的灾劫。” 陈大勇点点头:“没钱好啊省的闹腾祸害人哩好歹命在呢。” 陈大忠轻笑:“不然怎么办咱家有个念佛的。” 如此便慈悲为怀吧。 【初出茅庐】 163、第 163 章 三月刚过, 细雨绵绵腿脚利落的安儿便开始跟根奴在家里家外配合着淘气了。 如今就没有他们挖不到的洞也没有他们上不去的地方。 反正哪儿都去, 就是不在地面呆着。 想起从前孩子软绵绵的虚弱样子, 七茜儿发自内心爱自己家的活猴, 就是个折腾呗, 娘就陪你折腾。 这孩子一天天长大家里省心的日子一天天过着, 三月初三起小风那会儿, 七茜儿心里堵了几天就有隔壁攀墙的成师娘告诉她恩恭喜了你又有了身子了。 又有了是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七茜儿看着自己的肚子有些不敢相信啊?这里咋还能住个人呢? 可细想想, 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那鳖孙时常回家讨厌, 安儿也这般大了再怀上一个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不止她又有了老二, 陈家大房, 二房三房人家接茬般的也都有了二胎, 这便是人间规矩。 七茜儿表面不喜不悲的心里却十分慌张不知该对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四房有喜, 老太太高兴陈大胜欢喜因要了陈家长孙很内疚的佘青岭也分外欢悦却只有从玥贡山回来的辛伯闻讯便满面愤恨的对七茜儿说:“娘娘您好歹也是老隐一般的人物如何就在这后宅挣扎过这样的日子?” 七茜儿翻着他从玥贡山带回来土产什么老参鹿茸鹿筋之类道:“呦呦我这日子咋了?好着呢!您这话有意思我该过什么样子的日子?情不移那样儿的?还是跟您一样几万里为了不认识的人奔波劳碌回来这些子土产还花的是自己的腰包儿哎~完事儿人家还挺不领情。” 辛伯脸上顿时便不如意了。 看着背部又佝偻些的老人家早就把他当成亲人的七茜儿叹息:“您啊以后便别奔波了年纪到了也该认命!您还能蹦跶几日?就想想那从前史书上提游侠儿早没了前朝也没了白石山也没了护国寺都沦落了您算啥?便是您老心里的那个江湖?依着我看啊它也早死了。” 辛伯不屑抬杠依旧蹲着他这次出去力不从心的地方颇多到底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如从前了。 无奈的笑笑好半天他才说:“娘娘说的是这趟回来我也寻思~就就不出去了。” 七茜儿心里松了一口气表情到底欢悦起来:“对喽!不出去最好我让人把我那破庙后面整出几分地再给您盖个养老的宅子您以后就在那边养老吧。我跟你说我给你可找了养老的孙子那孩子不错。” 辛伯是个洒脱人便不在意的笑笑:“江湖人随地死了随地埋要什么养老孙子!没得连累人家您可甭为我操心了。老叫花这一辈子旁的不说徒子徒孙都教出多少了用您给我养老丐门祖宗都要地里掩面羞愧了真不用您能有这份心就好。”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事儿的扭脸告诉七茜儿:“我就回去了却还有一事儿跟您提一下我看庆丰斗台那边儿起了个迁坟告示娘娘可看到了?” 七茜儿愕然:“迁坟告示与我何干?” 辛伯却奇怪道:“怎么没关系我记的娘娘从前仿佛提过说是霍家庄人。” 这个确实是的七茜儿点点头接着诧异问:“霍家庄迁坟?谁迁?为何要迁?” 辛伯拍拍脑门叹息:“您还真是该操心的不操心那告示头年就贴了几场雨水下来那纸儿都烂了那不是去岁末咱皇帝老爷给顺妃娘家添了一千石么老霍家庄那地儿如今是人家刘家的了。 人家刘家想起新庄子没得地面上那么多外姓坟就起了个告示说清明四月前若有人认领迁一坟给二十贯补贴下月初之前剩下的那些孤坟就聚拢了修义冢要集体迁到百泉山上去。” 事关自己生身娘亲七茜儿这就上心了她站起来道:“吖!我还真不知道。” 辛伯看她着急便关心问:“有坟儿?” 七茜点头:“可不有的!那啥我倒是姓霍的可我~算外嫁女且不在人家族谱上是生我的娘也在那边呢。” 辛伯点点头:“哦那娘娘就赶紧寻个好店给老太太打副体面装裹再给老太太寻个吉地找好日子迁了坟吧我就是捎带说说这事儿走了。” 这老头说完便走恩赞他一句洒脱吧心里咋就那么不舒服呢你给人家担了几个月的心人家到好没事儿人一般。 七茜儿吸吸气摸着自己还干瘪的肚子呆坐好半天才对门外喊了句:“四月。” 没多久梳着妇人发髻的四月便从门外进来笑眯眯的问七茜儿:“奶奶找我?” 成家几年身边这叫十二月的丫头也都大了去岁起都在家里陆续配了小厮。 家里最起先那批小子都还不错陆续也都升做了各位置管事赶巧四月跟春分对上了眉眼他俩就在一起了。 而今外面都喊四月春分家的。 七茜儿吩咐道:“跟你男人说让他去老道营寻老爷回来就说家里有大事儿……” 眨巴眼儿三月十五这一日黄历上写着易动土迁坟七茜儿才换了素色衣衫带着预备好的两口棺椁寻了附近有名的一个王神婆去霍家庄给娘亲迁坟。 直到现在七茜儿也不知道自己娘埋在哪座坟头索性就预备了两口棺材把那位不知名的姨姨一起迁了。 她是闺女又是陈家的媳妇就不能去霍家坟坑里给外姓人捡骨找那王神婆也实属无奈之举。 老太太担心七茜儿年纪小又怀着身子怕她哀伤之下动了胎气便命李氏一起跟着去。 坐在车上妯娌俩闲聊李氏问起七茜儿才笑道:“不瞒嫂子我都不知道我娘亲姓什么倒是那会子家里的老人都喊我娘娇姨娘想来她的名字里有个娇。” 七茜儿倒是小娘生的庶出可她人品手段都是立得住的便是坦荡说起身世如今谁敢小看她。 老太太照样派着宗妇相陪甚至陈大胜都带着亲兵换了素服骑着马一起跟着来了。 单从这一点来说人家真算作万里挑一的好女婿了。那一二般人家就没有女婿去做这样事情的。 李氏仔细看七茜儿的脸色见她没有不悦便伸出手拍拍她道:“活人呢谁不艰难。婶子若有灵看你过得好也定然是欣慰的可说好了临来阿奶说了我得管好你没得一会子动土你扎在那边哭的不起来的。” 七茜儿闻言轻笑:“不会!我都记不得她就知道她生的我。” 其实还真没有多远霍家庄紧挨着庆丰城从泉后街出来两炷香就到了地方了。 到了地方陈家这车队也过不去了。 陈大胜住马又在车外唤人:“茜儿茜儿……” 七茜儿打起车帘想说我知道了结果往外一看也是吓了一跳那老霍家庄口上竟聚了好些人。 从车这边看去这一看就是齐刷刷穿着素服来迁坟的。 陈大胜便看着那边问:“这这是你霍家亲戚?” 七茜儿讷讷:“我哪知道啊?” 她仔细四处看了一圈儿那些人打扮都普普通通没有个特别富贵的又细细看模样也没有一个熟悉的。 再扯了路过的一问霍家庄之前这里过过好几姓最后才被霍家买了地成了霍家庄的。 那些人看到远远的来了一堆拉着棺材的阔绰人家也俱都好奇站起纷纷辨认起人来。 只每家都看过了七茜儿与陈大胜的脸对他们而言十分陌生便又失望的坐下。 陈大胜边安慰边唤了春分过来说:“你去前面问一问是庆安伯家谁管的事儿先把那做主的喊来我要问话。” 顺妃娘家封的爵位是庆安伯陈大胜前年就受封郡王府世子只他有正经的官身外面喊他多为陈侯。 再者他爹佘青岭跟皇爷是正儿八经的姨表弟兄顺妃虽是主子娘娘却不是正位娘娘人家曹家才算作大娘娘。 便从皇家外戚排陈大胜这样的亲戚本就比顺妃家的贵重他去排队领那二十贯这很不像话了。 便是他去了刘家也不敢接啊。 春分去了一会便引了好大一堆人来。 等那群人来到陈大胜面前便齐齐跪了给陈大胜磕头。 这肯定是庆安伯家下仆在此若有主家也不能跪的。 带头的这个四十多岁穿暗色老绸半长衫子圆胖小眼厚唇下巴胡子有些黄白杂色他磕了头才抬脸有些惶恐道:“给世子爷世子夫人磕头小的刘成受主子令在此协管新庄子迁坟一干事宜小的是真不知道这里牵扯了您家贵亲坟茔若知道如何如何敢先起告示啊这这便是我家主家来了也不能这样啊!” 这位真吓的不轻自打刘帧治没了刘府的门楣算是塌了一半便是家里有个五皇子那也不成的。 毕竟这是个没成事皇子的外家。 佘青岭却是谁?皇帝老爷唯一认的兄弟大梁隐相正儿八经的郡王爷。 都知道郡王世子老刀出身的陈侯是后来认的儿子那人家有先人坟在霍家庄也正常。 可他们正常了刘家就倒霉了。 坟茔本就是大事儿没看普通坟刘家都愿意出二十贯呢甚至有未认领的遗骨人家也愿意起义冢妥善安排这是不敢损这样的阴德。 其实刘家莫名的委屈要知道皇爷若知道陈大胜家有先人在这块地方他会问陈大胜你这地方要不要啊?不然给你吧。 还真未必封给刘家。 而且人家刘家就是不要这块地方起庄子人家也不想得罪陈大胜着一股子新贵啊。 好家伙皇家亲卫半壁江山他们是疯了么? 陈大胜脾气很好的叫了起等这位管事起来他才说:“不干你们的事儿其实是我丈母的坟我们也是前俩日子才知道的很不必惊动什么人今日谁也不要惊动我们这边都安排好地方一会妥当的接了骨就走了。” 陈大胜对七茜儿的出身毫不在意甚至燕京贵门里对各府出身如今也不会太讲究。 这是新朝新爆发的人家多了去了甭说契约奴朝堂之上从前刺配的大人都有好几个不是刺配的人家也不能反啊。 反正大家都出身不高就谁也别讲究谁。 刘成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热的天他一身冷汗甚至举起袖子抹了一下这才陪着笑道:“却不知道不知道贵门亲家老祖宗在何处?小的这就招呼人去守着世子爷世子夫人千万担待便是我们家老爷来了也不能动您家一寸土啊。” 这位没有喊陈侯按照外戚的称谓喊人就是有哀求之意多少看在亲戚的份上万万不要计较了。 七茜儿掀起车帘对刘成道:“刘管事莫慌皆因我是外嫁女又不能给母亲立碑这才有了这番误会如今这地方皇爷既给了刘家你们迁坟动土也是理所应当何况你家做事都是按着规矩来的跟你主家说真得罪不下谁便是你们不迁明后年我们也预备迁了。” 刘管事听到这位夫人如此通情达理到底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坟还真不敢动。 他想了想再次给七茜儿磕头道谢站起来才小心翼翼打听:“却不知夫人家老祖宗的福地在何处?” 这地方最近动土的地方颇多七茜儿举目看看这才指着能看到的一片香樟树道:“那边香樟树林下面的两座都是我家的。” 她这话说完这刘管事便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冷气说:“不~不对呀!香樟树那边两座坟上月就有人迁走了!” 他这话音刚落七茜儿也脸色大变一下子便从车上蹦了下来。 这就吓了陈大胜一跳他自马上跳下扶着七茜儿劝:“你慌什么你慌什么?” 七茜儿吸吸气看着他:“我能不慌么?” 亲娘骨头都被人冒领走了。 也不等旁人说什么七茜儿便大步往香樟树那边走。 那刘管事左右看看最后便一脑袋汗的带着一大群人随着往那边去。 等这一干人到了地方果然地上两个大坑坟坑底下几场雨都冒了绿芽了。 七茜儿见此脚下便有些绵软眼圈瞬间便红了她扭脸看着这刘管事问:“我谁吧我娘弄走了?” 刘管事脚下也软他四处看看看远处有个小厮抱着一些账册过来便语气颤抖道:“奶奶莫急千万莫急我们都有底都有底!贵府老太太丢不了真的您甭着急。” 等那小厮过来这位刘管事劈手夺过册子趴在地上便一页一页迅速寻找起来待他翻了一会终于指着一行记录说:“找到了找到了奶奶请看。” 他举起账册给七茜儿看道:“这是离这里十五里的大牛眼村的梁家……” 说到这里刘管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是小的眼瞎!看他们老实巴交的来了十多位打头那个说是他家妹妹早年卖给霍家做了丫头了后来他妹妹就做了霍家姨娘了他们有人证我们才允他们动的土……您看这里。” 刘管事咽了一口吐沫指着一串儿手印最上面那个说:“这有当地里长村长做了联保小的这才敢给放的钱儿只当日他们来看是两座坟也分不清是梁家哪哦您家老夫人是哪位?我们这边又补贴五贯就双坟一并让他们迁的……” 大嫂子李氏看七茜儿一脑袋汗便过来扶住七茜儿安慰道:“茜儿啊可不敢慌张事已至此你是双身子万不能急的。” 陈大胜也点点头:“对对我这就带人去找你乖啊咱不着急啊没事儿丢不了的。” 他这样说就把一圈人吓一跳。 满燕京没一家当家老爷跟夫人说你乖的。 这位小奶奶高低受宠啊。 如此便更惶恐了。 有人依靠人才娇七茜儿到底掉了眼泪就在那边好心酸的说:“那你赶紧去啊!” 陈大胜转身要走却被七茜儿扯住道:“先等等。” 陈大胜停下看七茜儿。 七茜儿很认真的对陈大胜道:“我得先跟你说清楚几件事儿。” 陈大胜点头:“你说。” 七茜儿道:“那霍家在附近有老亲虽远了也是姓霍的他们家的这个坟咱不能管。” 陈大胜想想:“好那就补贴一些名声上也好听。” 七茜儿点头:“这坟也是旁人指了我才知道这里睡着生身的娘又长到十几岁记忆里也从无外家给我一针一线我是万想不到他们就住在十五里外的不说旁个只那册子上说我娘是卖给霍家的这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你知道么?” 陈大胜立刻明白七茜儿的意思了他点点头:“知道了便是从娘那边说咱家也不走姨娘亲戚你安心这门亲戚咱不认。” 听到陈大胜保证了七茜儿才放了陈大胜离开。 上辈子难成那样都没一个亲戚能来往这辈子就更不想认了。 陈大胜离开之后七茜儿便坐在搬来的椅子上开始等消息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期间刘家那位新伯爷刘帧治弟弟刘帧汀也闻讯而来因陈大胜不在便不能见。 甚至老太太不放心也让人套了车拉了她过来。到了地方老太太便拉住七茜儿的手半抱着她最珍惜的孩子等着满心满眼怕她难受可劲在那当小孩儿安慰。 这便把刘家一干人看的有些心惊。 满燕京凭是谁家孙媳妇都不会得家里的老祖宗这样重视这位陈家四奶奶了不得啊。 姨娘出的怎么了活女人活到这份上也就值当了。 甭管怎么说吧众人等啊等啊终于等到陈大胜一干人归来。 七茜儿远远的看到便立刻蹦起等陈大胜到了近前这才看到陈大胜背着一个红布裹着的陶瓮真就像孝子背先人般的背着丈母娘回来了。 七茜儿左右看没看到第二个瓮便问:“如何是一个?” 陈大胜缓缓呼出一口气喊了那神婆打了红伞过来遮住这才对七茜儿道:“嘿!这事儿说来话长了你也甭急了这真是咱娘……也是好事儿你不认识你那嗨梁家两位老人家都在呢他们知道咱娘左脚没有大脚指头捡骨那天就看出来了这不是挖开之前说好了还有五贯么就一起带走了。” 正说着远远的呼啦啦又来一群人到了地方那边便直接跪了一片。 七茜儿看看那边便知道是谁了。 她也顾不得搭理人就摸摸那瓮叹息:“跟他们说清楚了?” 陈大胜点点头:“啊说清楚了你是霍家小姐跟他们没啥关系安心啊~媳妇儿咱不走这门亲戚。你不知道呢……我去的时候人家正在开地基修房呢哧……这一个闺女卖二遍骨头都换了钱儿了若不是我去还真给他们讨了便宜了。” 看看左右一片诚惶诚恐陈大胜上前一步对七茜儿耳朵道:“媳妇我给你出气了我把他家老房新房都巴拉了钱也给追回来了……” 七茜儿忍俊不住正要笑不想抬眼瞧见一个妇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这位不是旁人却是那在地窖里死了儿子疯了之后被霍家大爷卖了的大奶奶。 有时候你以为你是世上孤独人结果一转身儿好家伙就满地熟面孔。 【初出茅庐】 164、第 164 章 七茜儿看到大奶奶秦瑞娘还吓了一跳的。 大奶奶是霍家大爷霍云瑞的媳妇儿, 当日遇到兵灾家里的小少爷便生生饿死在地窖里了而后大奶奶就疯了, 末了, 大爷带着她出去换了一点喂牲口的豆饼, 从此七茜儿就只当她死了。 万想不到会见到这个人的, 看她一贯似笑非笑的眼神儿七茜儿觉着这人好似又好了。 周围人呼啦啦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 大奶奶站了一会儿, 又淹在人堆儿里了。 那神婆儿说时辰已经过了今日高低不能迁坟只得又换了明日。 七茜儿无奈先打听了二座坟里的骨头去了哪儿陈大胜说梁家给随意埋到山里了, 既知道丈母娘是哪个他就没动那边的土。 如今天晚了, 只能就地让那神婆摆骨入棺娘身上的老衣却都用的是老太太预备的东西, 这是好事儿。 七茜儿却绝想不到当日上心给老太太预备的东西, 最后竟用到了自己娘亲的身上。 等合了棺, 临时搭建在香樟树边的帐子已经起了内里还起了灵堂燕京城里伯父来了掌家的女眷, 正式给新写的灵位上了香。 人家礼数走的很周到。 这是霍家的丧事儿就只能这边简陋了办反正不能去人家陈家门上讨厌去。 七茜儿也是两辈子头回给母亲尽孝, 便正式请了青雀庵的尼师今晚昼夜念经只等明日棺木入土青雀庵的便带牌位回寺庙终身供奉。 不托给庵堂怎么办?天大地大的就没那块小木牌搁置地方陈家这算做不错的还有自己族里特供养的庵堂呢。 后刘家伯爷亲自来请陈大胜便跟来帮衬的兄弟到了前面去毕竟今儿是这事儿有些误会今日也要了结的。 如此便剩下七茜儿半坐帐中半依靠在软榻上膝上捂着一块坦河那边的羊毛毯子时不时的往盆儿里给自己娘添几张烧纸。 正烧着四月在外面说有故人来拜访。 七茜儿一想就知道是谁便命人把人请进来。 没多久果然是那秦瑞娘来了。 七茜儿其实对秦瑞娘没啥印象最深刻便是前头说大爷娶媳妇呢她们便牲口般的干了整一个月的粗重活计然而这一个月也是幸福的最起码每天两顿饭都是前面席面上下来的好东西。 用很大的粗瓷大碗堆能吃饱的面面上有各色下脚料还有残羹剩饭的滋味油水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块肉那就很美了。 肚子被伺候饱这一个月都是幸福的。 大奶奶三十多担红妆的娶了进来七茜儿就跟五蓉六宁她们趴在墙头艳羡的看着。 那会子五荣姐姐还说呢只要不做妾便是一担没有长的丑些就嫁了。 大家还悄悄笑话她呢。 接着一年后大奶奶生了霍家长孙家里又支十五天大锅又是十五天饱饭。 而后在霍家内外的院子里便总能看到那个骨架子不大的小女人从巧笑倩兮眉眼流灵儿终煎熬成似笑非笑的尖酸样儿 也就是短短三五年的功夫。 王氏那样的婆婆总是不好招惹的她能把一切人调理成她要的样子她就是似笑非笑成日子我就是生在你腹里的生蛆般威吓人时日久了下面的儿媳妇也就成了一样人。 秦瑞娘在帐子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比甲。 她男人有些担心的问:“不然咱咱自己送庙里去吧大不了多吃一些苦便什么都有了。” 秦瑞娘扭脸看着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骂:“说什么呢活的这三大小子我都顾不住我顾个死的?这事儿你听我的一准儿没错那七姑奶奶看着就面善再……”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年三十贯的供奉咱拿不起说破天那是~她侄儿!” 将袖口磨损的补丁挽了两圈秦瑞娘再抿抿头发觉着自己从上到下不失礼了这才进了帐篷。 进了帐子她先看到被众尼师围绕的灵堂上有两块牌位一块写了梁娇一块啥也没写如此她便松了一口气。 有丫头递过线香秦瑞娘认真的行了大礼磕完头才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回头。 这次她算是看清楚七小姐了。 不提她如今眉清目秀完全变了的大家奶奶笃定模样。 单说她毯子下面露出的那双绣鞋那鞋的材料是三色锦的卡着转圈的素玉珠儿珠儿油润剔透本该上钗头的东西却去了脚面儿随意一小粒便是半贯钱儿。 更不论鞋上那暗八仙法器绣纹那一看都是最小号的绣花针绣娘一针一针走的熬心血功夫没十天半月出不来这么一对儿燕京体面绣房里订做少说也得几十贯。 秦瑞娘十分识货这鞋却不是买的是郡王府针线房出的这鞋上的乱七八糟零碎都是发还佘家朽烂的老物件上摘下来的。 老太太是个收拾垃圾的七茜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七茜儿没起来她也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瑞娘。 秦瑞娘却端正态度认认真真的给七茜儿行礼道:“请七小姐安。” 这个从未有的称谓令七茜儿窘然她摆摆手很是客气的说:“你快算了吧!来人看座。” 等丫头搬了个小马扎过来秦瑞娘坐下七茜儿才继续道:“哪有什么七小姐老霍家都死绝了。” 秦瑞娘从前高高在上的像是七茜儿这样的孩子都不能到她跟前碍眼的。 现在倒好整个颠倒的现状便令秦瑞娘多少有些自惭形秽。 好在大梁国这一代从战争里活下来的女人别的不说心性那是一等一的坚韧她很快调整好坐的那是规规矩矩。 人七茜儿还真不是跟她拿大如今刚入流的官夫人来了她顶多就支着精神坐起来点点头表示自己还算做慎重了。 秦瑞娘笑道:“您不知道啊?” 七茜儿一愣:“知道什么?” 秦瑞娘就说:“老霍家本乡本土多少年了怎么会死绝了!人家家有人的。他家祖坟里那一堆儿是出了五服姓霍的带走的头里说是补贴钱就拿了好几百贯呢。” 七茜儿想了一下叹息:“也是都埋了多少代了怎么的也要有几百贯的意思能有人来迁坟就不错了想那么多。我到奇怪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相由心生七茜儿绝对自信她的模样跟上辈子都是有区别的。 秦瑞娘似笑非笑忽觉着自己的样子实在讨厌就低着头手指摸着自己材料一般的老绸裙儿道:“您要不迁那坟儿无论如何我是认不出来的。” 竟是这样啊。 七茜儿了然的点点头却看着秦瑞娘道:“我看如今气色不错?可是大好了?” 秦瑞娘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噗哧一声笑道:“哪有好不好的事儿不瞒您我那会子是装的。” 七茜儿诧异:“装的?!” 秦瑞娘抿抿头发笑道:“哎!装的!不然怎么办啊?儿子死了依靠没了娘家早就找不到人了我不装疯就要被吃了啊~!” 帐篷内刹那安静诵经的声音停下些许片刻尼师又念诵起来倒是有两个年岁小点的小尼姑默默流起了眼泪。 大点的尼姑看她们不争气许是习惯了就提起敲木鱼那裹了布的锤儿对着这俩光脑瓜子就是两下。 小尼姑不敢吭气捂着脑袋往方桌下面躲避。 七茜儿见不得这个便吩咐:“来人带尼师们下去且歇歇喝口水润润嗓子再来要劳累一夜呢我跟客人说说体己话儿这会子就别折腾了。” 这女人对菩萨不够尊重骨子里却是个畏惧瘟神的。 四月几个进来引了那尼师们往外走带人都走完了七茜儿这才吸吸气到底坐了起来。 五月抱着软枕给她垫好退下七茜儿就不好意思的对秦瑞娘说:“您莫怪我这身上快俩月了家里又不让受劳。” 秦瑞娘看看七茜儿的肚子倒是真心实意的祝福两句好听的等说完半响秦瑞娘才说:“我娘家没了霍家老家千山万水的我便什么都没有的孤零零随着去?也到不了地方您是知道那会子有多难的就怕~他们路上又要吃我。” 是呀那会子吃人呢。 七茜儿请秦瑞娘饮茶看她伸手端杯十指尖尖露着指甲尖儿也挺长的便笑道:“大奶奶睿智却是不走的好。” 秦瑞娘呛了一下笑道:“还还哪门子大奶奶啊人家都拿我换豆饼了赶巧我家当家的那会子还随军养着马他牲口嘴里抠下一些本预备夜里贴补胃口的瞧我可怜就把我留下了。” 七茜儿欣慰的点头:“留下好我看你现在还过得不错呢。” 如今的秦瑞娘改不了她似笑非笑的样儿可眼神却是自信灵动的。 秦瑞娘笑:“啊好着呢!前几年他跟着老伯爷去平叛那我也是提心吊胆的后来他虽缺了一条腿儿人好歹是回来了。 不然咋办呢?人家到了燕京就接了三个比我高的小子来享福好么福气没看到转眼走了年巴日子我就得拖着人家儿子熬灯油这又是得掌家又是替他担心。 哎人都是贱骨头咱们那宅门出来的也是眼小没见过世间多少好就给点好听的一辈子就卖给人家了。 托如今常侯爷的高恩大福我家那个手里有点儿积蓄有靠山也不怕人家欺负咱这不就在燕京北门口子开了一家车马大点做镖局子歇脚买卖……” 秦瑞娘好不容易得见故人便越说越起劲儿她都不知道说这些的时候自己的语气表情有多么的神采飞扬。 七茜儿就笑着听间歇还给她添水润喉。 打开话匣子的秦瑞娘继续道:“……如今家里家外那~都是听我的!他亏欠了我就什么都由着我我算看明白了长出气儿的日子就是苦寒那是活人呢。 憋闷在从前的院子里您知道的那是做鬼呢!都是一辈子干嘛不长出气的过活啊您说是吧?” 七茜儿点头:“是这个理儿。” 秦瑞娘伸出手给七茜儿看:“甭看如今我就是个大车店的掌柜娘子可我老爷也有末流校尉官身京里市面上也有些尊重您看我这打扮寒酸可我这手是不沾水的。 您也知道别的不成盘个小账目我还是可以的好歹从前我自己的院子我也一直管着我家那讨厌鬼就说万想不到几斤豆饼还换了个金菩萨回来就给他美死了。” 七茜儿听到这里也笑了起来:“那我值点儿钱我是我家老祖宗拿十贯钱并一些粮食换回来的。” 她这样说倒把秦瑞娘吓一跳她利落的放下杯子看看左右再探头帐子门口看看松了一口气回来道:“您怎么什么也说?” 七茜儿无所谓的笑:“怎么不能说我哪里来的怎么被卖的家里都知道我有今日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并不用看着谁的眼色活。” 秦瑞娘都听愣了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才半是佩服半是迟疑道:“从前也看不出七小姐竟有这样的本事呢也是在那院子里除了那千刀万剐的老瘟婆旁人就连个大响动都不敢有的。” 说到这里她看着没写名字那牌位道:“这位姑娘其实是姓曹的叫个宝妮听说是前朝罪臣之后当日霍云瑞说过说她家里亲戚造反了就满门都被关了起来又因她生的貌美嗨就上头人看上了。 期间也不知道倒了几手哼那霍老爷是个捡哈喇子吃的便非跟那时候的主子索要……” 七茜儿闻言惊讶:“你知道她?” 秦瑞娘笑笑:“知道啊好歹我也做过霍家大奶奶不是。您说说咋就想不开?人都死了知道她是谁有什么用?我是能给她报仇还是能给她预备棺木?还是她有福气呦跟您家老夫人埋一起了不然哪有这个香烛吃。 要我说就是低一时也不是一辈子不翻身了遇到难处多开阔心胸先得活着才有出路。这位倒好抬进来第一晚咋还没咋呢直接就拿剪子贯了喉咙就给霍老爷气的让人丢后山喂野兽去我吖我那会子觉着她可怜就让他们悄悄埋了不然我不能知道香樟树下这两座坟头儿的事儿。” 怪不得呢七茜儿想了半天才轻笑道:“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老坟头呢若你这样讲也不过是十来年坟哧又哪里是姨姨分明是个姐姐。” 秦瑞娘笑笑:“留在十七八可不是一辈子姐姐了。” 帐篷内安静下来小半天儿七茜儿才看着牌位问:“你不会好端端的来寻我可是有事儿?” 秦瑞娘脸上顿时有些涩意半天儿才说:“确实有事儿来求您的。” 七茜儿扭脸对她笑笑:“说吧是银钱不宽裕还是有旁的难处?” 秦瑞娘摇头又点头罗嗦完才苦笑说:“嗨也不是跟您借钱儿其实是您还记的我那孩儿吧麒哥儿。” 七茜儿记的呢便点点头道:“怎么不记的。” 说起来这个霍家长孙若排辈分算是自己侄儿。 秦瑞娘无奈叹息当初那些哀伤已经被时间治愈可她还是要难受的:“我的哥儿没了后大爷就找了个箱子给他安置在祠堂外面了……” 说到这里她忽笑了起来道:“从前我悄悄去过祠堂却都被看管起来了想是……与您有关系吧还有山上那盐井。” 七茜儿笑笑坦荡的点点头:“对!我做的。” 说完这俩女人便报了仇解了恨般的齐齐笑了起来秦瑞娘最后夸赞道:“姑奶奶是胭脂堆儿里的英雄反我就不敢我悄悄来其实是我家那个杀千刀的不在家里熬不住了我就想悄悄进去弄点东西换银子花用谁想到竟是被朝廷接手了就给我吓的。” 她拍着心口瘦小无助的样子仿若从前。 七茜儿想了想问:“那那么难?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秦瑞娘眼神忽就亮了她特骄傲道:“嗨!大灾大难咱都过来了死人堆儿里都爬出来了还有什么可为难的?您不知道那时候我都有了大着肚子家里还有三个乡下来门~都不敢出的老实孩子咋办?要么一起难死要么你就得想法子得吃饭啊得过下去啊! 后来一咬牙我就大着肚子直接跑到杀千刀的老军营寻了那些兵爷我就跟他们说好歹我是家眷如今是一家四口半要么饿死要么您们行行好就伸手拉巴一下。” 七茜儿听的目瞪口呆真的上辈子凭着她那个没出息样儿差人家秦瑞娘百倍去了。 她讷讷问:“我记得你从前说话大声点子都怕吓到自己。” 秦瑞娘闻言却拍拍自己的腿无所谓的笑说:“有经历了又托生一回我不是早疯过了么也不差那一回!后来人家老军营的军爷仗义就把运送牲口粪的活计给了我们家。” 她看着自己的手笑说:“那时候多难啊男人前面死活不知每天各种消息都说他死了!后儿才知道其实是没了一条腿他自己舍不下我们娘母几个也在熬。 我家里没牲口车就娘四个一人背一个筐子天不亮就去马场来回要背十多次牲口粪到化粪场劳累一天人家给我们四十文这就饿不死了~! 我那丫头就路上生的小名叫个臭妹儿她人落了地我就撕下一块裙布裹吧裹吧放到粪筐里就背回家了我是一日月子没过硬是带着他们熬过这一年的……现在多好啊我知足的仿若一生的苦~都丢到这几年了。” 七茜儿吸气心里佩服就伸出手拉住秦瑞娘道:“我就住在泉后街的亲卫巷你去了打听我一问谁也知道往后无事了你莫想那么多直接就来跑亲戚了对了您夫家姓什么?” 秦瑞娘笑:“老东西姓韩叫石鹏如今在左路军做个末流的马官儿。” 七茜儿认真点头:“好那我知道了往后逢年过节~咱就把节礼走起来……”说到这里她想了想问:“你看咱俩东拉西扯的韩嫂子你说了一大堆儿到底找我啥事儿啊?” 秦瑞娘失笑:“嗨!看我这脑子都疯坏了真的疯坏了!就我前窝那崽儿麒哥儿!你跟他也不远他也得喊你姑不是么。我这不是给迁了坟么遗骨也找到义庄安放了只等过些年我跟老东西走了才能让他哥哥们送我们回老家去安葬……” 她搓搓手对七茜儿笑道:“就就我想讨您的便宜呗!不瞒您我崽崽死的冤屈我怕他心有怨恨走了歪路跟着不好的学好成了恶鬼…… 我打听了您家供养着青雀庵呢这一年寄存灵位的钱儿得有三十贯我老大都还没娶上媳妇儿呢现在姑娘多金贵啊尤其燕京姑娘总得照顾活着的吧您说是不是?反正我们是拿不起寄牌位钱儿的就想随您的好路子也送去青雀庵消消厌气您看成么?” 这有什么七茜儿痛快点头:“成你去抱来吧明儿我让尼师们带回去。” 秦瑞娘一听高兴极了她站起来往外走走没几步却想起一事回头认真的对七茜儿道:“瞧我这脑子他姑姑我在燕京城里常看到你姐五蓉呢。” 七茜儿诧异极了:“她她没死啊?” 秦瑞娘一瞪眼:“啥话恶人自有恶人的报应可咱是好人啊!就凭啥去死?” 【初出茅庐】 165、第 165 章 (165)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天气, 不冷不热衣衫干燥。 昨日太忙霍五蓉本想在家睡个好觉, 不想大早上, 便听见窗外有人唤她:“霍九郎, 九郎……” 真真下阴咒索命一般的喊法。 实在无奈, 霍五蓉只得起了蓬头垢面丝毫不讲究的推开窗子, 对外便骂了起来:“追魂呢么?你家长辈教的实在好!你南中会馆离了我会死么?” 门外喊话的伙计吓一跳, 霍五蓉不知羞反倒他羞涩起来了。 又想起柜上的事儿他又讪笑的挠挠后脑勺道:“霍团头赎罪实在是慌张了就失了礼数, 您甭跟小的较劲儿小的就是厨下帮衬的土坷垃, 您一拍小的就碎了……” 霍五蓉烦他这样便咬牙切齿骂道:“你是给孤老□□的茶壶么?话多的要割舌头了, 说你娘的正事儿!” 这位吐吐舌头这才正色道:“劳烦九郎跑一次, 实在是紧急的事儿, 有南中六十多个游学的先生明儿就到又有大娘娘五月里过寿这事儿咱南中百戏的爷们马上也要到了, 实在人太多家里放不下咱们掌柜的意思, 这事就得您出头了……” 霍五蓉有些烦躁的一拨拉头发有些气闷的关窗进屋到底换了衣裳迈着男人的步伐与那伙计去了。 燕京城四十六坊市南来北往闲人乞丐寺庙河道饮食杂卖艺人匠作各种会社□□锦体蹴鞠斗宝普渡清音……真龙下榻天下中心呼啦啦你来我去人多了便有了民间的规矩有了社团有了团头儿。 历朝历代团头儿这行当本跟行老的作用是一样的都做各色行当头儿之用最老的时候团头只平衡管理泥水瓦匠裁缝修裱的力工琐事。 可大梁朝来了改朝换代当口本该做主的行头却躲了这时燕京城里便出了一个有担当叫做姚春风的老团头。 这位老先生了不得他家早以前本是管着燕京城内大小阴阳先生的团头到了他爹那一代起就开始团结各街巷的神婆卜卦等玄门阴阳划了地盘定了行价规范了偏门开始德高望重起来。 等到了姚春风这一代就是子承父业继续管着偏门营生一辈子靠着脚头的勤快心性的灵气儿也是不坠父风有些威望。 然谁也没想到呼啦啦老天爷一顿大石头砸下来改天换地新帝登基大梁朝来了。 也就在这个当口兵荒马乱天灾人祸那有点办法的各业行头便没有拧成一股绳纷纷外逃了。 倒是从前走偏门的这些小团头们在姚春风的带领下他们开始隐秘的帮衬起街坊来了。 那会子都不敢出门家里没有粮食断顿了想典当东西找小团头儿。家里出了急症病人找团头儿。家里死了人想出城掩埋找团头儿…… 那城看上去是死的可团头们提着脑袋就如一根根线在姚春风的带领下把燕京盘的还有些人气渐渐复苏。 到战争平规矩起律令又是律令燕京各行各社各会早就对团头们心里感激信重拜服。 至于早以前的那些所谓行老行头就丢在一边儿了。 用你的时候你不在收会钱的时候你们回来了?那就不好意思了如今燕京四面八方有水有油团头的买卖那是人家姚老的山头。 总而言之一句话有大善行大德行的人便是你不想上位事儿做到那儿了大家伙儿就信任你。 那既有大团头儿就有小团头儿。 永安元年尾姚老开了大梁朝第一回香堂这一年他收了九个干儿子而霍五蓉就在这当中虽然如今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姑娘了可还是按照老规矩喜欢喊她九郎。 北坊霍九郎那是燕京挂了号的人物。 身穿褐色短衣脚踏牛筋底快靴头戴方巾腰挂酒葫芦还有一块被盘的油亮不过巴掌大的刻双鱼的竹牌子这便是团头打扮。 霍五蓉便是女子也这样打扮。 她跟着南中会馆的大伙计一溜儿往外走穿街走巷间这两人难免就会遇到那肩挑手提的各色贩子霍五蓉人缘好街坊看她也亲切便谁都爱跟她说两句。 如此这速度一准儿就快不了了只把那活计急的直跺脚。 五蓉嘴甜从不让人主动跟她打招呼她总先开口遇到肩挑卖菜的她便会笑眯眯的喊人:“呦老宋叔进城了?家里可都好?去岁给你介绍的止咳的成药可管了用处?” 卖菜老宋看到五蓉就高兴立刻放下担子热情招呼:“这不是九郎么?哎有用有用!亏九郎的情面去了生药铺我只提了是你让去的三十文一剂的通肺散人坐堂先生让十八文给拿的就收了个本金家里都是感激的很呢你婶子还说回头收了秋一准儿给九郎打一壶好酒吃哎?九郎揽大买卖去呢?” 团头行规凡举肩挑手提者顶风冒雪微薄利润不得探手下水过油钱。 五蓉腰上那个酒葫芦就是给他们预备的若真心感谢团头一年可受小贩三两三酒。 五蓉不接发财的话他们赚钱赚一千贯对外都是糊口。 就只与这老人见礼夸赞人家菜好:“呦您这菜瓜儿可真是不错瞧这秧头儿是天不亮摘的吧?可都这会儿了早该卖出去了您咋还晃悠呢?” 卖菜老宋一喜立刻抱怨说:“九郎您这话说的到季节了谁家菜瓜都一样就属这会子菜瓜好我今儿又入城晚了得原样儿背回去了。” 说完眼巴巴看着霍五蓉人家霍五蓉听了就笑伸手从筐子里抱了个最小的瓜儿没法子团头儿不白给消息这是规矩。 抱着小瓜儿霍五蓉扭身对街角招呼了一声那街边便跑来一个闲汉霍五蓉取下腰下竹牌递给他吩咐这位道:“蛐蛐我昨儿路过之西巷子那边我看有报丧的那孝子贤孙就排了半街儿他家穿长袍的有厚实的半膘肉如今正用人支锅呢你们赶紧去揽个营生捎带挂着老宋叔一道去就说我说的老宋家菜色新鲜人也踏实就给他家放三天瓜儿支锅用。” 这位一听便高兴也不用老宋担担儿了就招呼一堆闲人带着老宋就去之西巷子打杂赚钱儿去了。 战乱结束没几年街巷街坊都是单门单户谁家也没有全唤亲戚一旦办事儿东西好买可帮忙的人不好找也不敢随便找。 若是打着团头儿旗号去的这就是德行保证保证这些人手脚勤快老实诚恳至于老宋这菜买谁的不是买捎带送出去的人情。 团头就是这种四面消息八面玲珑的人也是底层人离不开的撑腰人 可是霍五蓉如何成了这燕京团头儿里的九郎呢。 这事儿又得从那一晚开始说了。 前事儿不提只说这做人的性子真就注定了下半辈子的走向。 那一晚王氏打发了三个庶女出来找吃的七茜儿上辈子懦弱不但给人家找了吃食翻身还让人把她卖了都不敢反抗。 五蓉六宁就不一样人家跑出来就不预备回去了又赶巧一阵天降陨石这三丫头便被迫分开上辈子就一辈子谁也没找到谁。 五蓉那会子是往燕京跑的她是个姑娘路上怕出事儿就死人身上剥了衣裳扮成男人往里走。 那会子多难啊前面攻城杀人皇帝老子都死了。 燕京城里是乱七八糟逃荒的趁机抢劫的这孩子跟七茜儿一样没吃过饱饭又瘦又小的就在城外摇晃都快晃荡的饿死了那燕京城里的街巷就开始因腐尸闹瘟。 成天的死人四处乱成那个样儿怎么办呢?就总得有人把这些尸首合并了弄出城焚烧了吧。 那官老爷家的有人管无依无靠的百姓呢?靠谁?最后只能靠姚春风带着一杆子大小团头儿拉着七八个独轮子车挨门挨户背尸去。 也就是在那一天霍五蓉饿的都要吃自己了却总算看到燕京城里出来了大活人她跌跌撞撞赶过去本想讨吃些东西恰巧就有车轮陷入深坑她便混入其中开始跟着姚春风做燕京背尸人。 比起活下去背尸不可怕的。 只是这背可是没人给钱的就管一顿饭还是姚春风倒贴的。 尸体是必须要收拾的不收拾这些剩下的活人怎么提起心劲儿重新开始? 所以姚春风成了大团头德行在那儿呢事儿也做到那儿了。 跟着姚春风混的那时候其实也有上百的团头儿为何后来霍五蓉混出来了? 这就要提及另外一件事了战争当中往往老人先死继而孩童接着便是妇孺。 并且死在乱世当中的妇孺犹如在那逃荒路上的河岸边一样通常死的极凄惨连做人最后的尊严都是没有的。 如今那些男人都逃的找不到了又有何人去收敛这些女尸? 进了背尸队儿也不过十多天的功夫霍五蓉靠着诚实本分已经得到了大家伙的承认轮到最艰难背女尸这当口众位团头就有点不想去了。 没办法团头儿都在街面混着那些死了的是街坊里惯熟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本来人就死的的惨烈好歹给穿件衣裳吧? 可谁去呢? 这一晚霍五蓉一咬牙便进了姚老的屋子也不知道怎么商议的那之后起燕京城里死状惨烈的女子身是霍五蓉洗的衣是霍五蓉穿的入土是霍五蓉抱下地的…… 这忙忙活活三个月去了天下安定陛下总算登基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姚老开了香堂收了九个干儿子霍五蓉行九自那时候起江湖人称霍九郎。 而霍九郎就如旁个团头儿般她是正式受了官府还有民间报恩人敲锣打鼓上门亲送的义士牌匾人。 这就是团头基础厚的谁也无法撼动她。 而今这牌子就挂在霍五蓉家的正堂之上她有大大小小一百八十多块。 开完香堂口子姚老出钱给儿子们在街里买了宅子置办了家业又收拢了行头的地盘本想热热闹闹干一番事业。 谁能想到便是你积德了也有那缺德的来损你的道行。 随着大量外逃燕京百姓回归霍九郎的麻烦到底来了当日那些团头不想背女尸其实也有这个考虑有些东西是不能粘的。 那死了闺女的苦主不止一家想把闺女的牌位讹到九郎的身上他们说的话也是十分体面的。 给你足够的嫁妆也不让你帮我们养老就只当多走一门亲戚你既看了她的身又葬了她这就是缘分你就把牌位娶回去吧……你说这事儿憋气不憋气! 可娘家回不去枉死的魂魄又没有婆家总得有香火吃吧? 若霍五蓉真是个男子这辈子就只能跟几十个牌位活了恩反正娶媳妇是不要想了。 待折腾的人多了姚老只得再开一回香堂当着四十六坊市的各家团头主事行主苦主里长还有衙门口子的证人揭穿了霍五蓉的身份。 原来九郎是女娘。 从此这燕京城里便来去多了一位女团头更没有半个人敢站出来指摘她说你是个女子如何敢出来做团头? 她的德行积的太厚是必须上燕京城府志的。 事实上也上了还大书特书成了个传奇。 从此这女团头开始混街坊她能进后宅团头的营生就比谁都做的好揽的买卖也不与别的哥哥冲突人缘也是最好。 当然嫁人……便不要想了谁敢娶呀。 四十六坊谁家掌柜见了都要当做男人请茶的女子能混进百戏妓楼子坐围席收团头钱的女子能混在街边蹲着与闲汉吹牛打屁高兴了还小赌几把的女子…… 可嫁不嫁人对霍五蓉来说其实真不重要她为了一口饭为了活下去成了背尸人然而人生一跃她忽发现被尊重了。 为这份尊重霍五蓉不预备嫁人了她只当自己是霍九郎。 却说那霍九郎一溜烟儿跟着那活计去了南中会馆。 只是他们刚刚跑到街边的时候忽然便从街面拦过一辆马车。 霍九郎一愣呆呆的看着双马鎏金马器看轮子上都敲着金钉她咽咽吐沫抱着菜瓜翻身想躲。 不想那车里却传来一声质问:“我说五蓉你把我丢了你就没哭过么?” 这话说完五蓉脑袋顶便开始电闪雷鸣。 七茜儿揭开车帘探出脑袋死死盯着五姐她心里委屈了两辈子忍不住就埋怨道:“你就不想我?” 霍五蓉手里的菜瓜落在地上摔的粉碎的她嘴巴抽着好半天才笑着掉泪说:“想啊……逢年过节一人吃饭~三双碗筷我就想……我真有钱儿了可有啥用处呢?就我一人了啊! 若你俩还在我就给你们抬三十三担嫁妆寻坊市最肥膘的掌柜让你们吃穿不愁……” 陈大胜闻言在一边撇嘴心道老子哪儿比不得大肚子掌柜了? 这是什么大姨子呦。 【初出茅庐】 166、第 166 章 (166) 粉白的菜蝶儿在院子里飞, 根奴与安儿就在后面宰猪般叫唤其中摔倒无数次又一脑门汗爬起来继续抓, 百折不挠就是抓不到。 七茜儿与五蓉就坐在廊下, 吃着时令的果子, 捎带看孩子们玩耍。 心情那是好到明儿便是死了, 如今也如意了。 出嫁女都是如此只要有个孩子便必然认为全天下就她的孩子香甜, 便没有人不爱的, 尤其是娘家人面前我这孩子就是天下第一宝贝儿。 看到姐姐第一件事七茜儿自然是把自儿子献出来你喜欢不喜欢不要紧反正你也不敢说我们不好。 霍五蓉当然是喜欢的, 她绝对想不到牵肠挂肚放不下的跟自己睡在一个草窝里的妹妹, 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就把日子过的这般好, 这般体面顺畅。 那还说啥妹妹的大宝贝, 就是她霍五蓉的大宝贝。 咱有钱! 一见面看是两个, 那就更高兴了。 便特寻了坊市里的好银匠给孩子订做了满银的全仙帽还有实心的银锁子。 据说那锁子太重, 安儿挂上便不能淘气了有航船铁锚的功效如今咱霍九郎, 团头九爷就是这么敞亮阔绰。 燕京坊间凡举有了小儿落草只要有姥姥家满月的时候就是再穷也要送个小帽就是那种把银子或黄铜敲打成各色神像缝在帽周身的帽儿如果银神像挂满了就叫全仙帽儿。 若是新出生的娃娃有这么一顶全仙那必然是姥姥家稀罕的外孙很受重视疼爱了。除那帽儿若再给配上一挂银锁啧大户人家!再来一对银角铃儿嘿!县尊公子不过如此了。 霍五蓉如今手里有钱她舍的给妹妹花可妹妹嫁了那就给外甥花。 这位手头真鲁男子般的阔绰。 那是一见外甥就扛起锄头当着妹妹妹夫的面儿在院墙角落掘出俩五十两的大银锭子。 就大方到连陈大胜这个在皇宫里混吃混喝的都些许惊愕了。 一眨眼见面三日霍五蓉便说老霍家没人了可也得招待女婿吃一顿上席。 如此这就来了呗。 那即是招待自然要喊上兄弟相陪如此便呼啦啦来了十多位甚至柳大雅都跟着来蹭吃蹭喝了。 人家这位懂行情一听是在庙后院单出一席菜的便说什么也要跟来来的路上还唠叨呢吃庙后菜全凭缘分平常是吃不到的。 后这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一路走着便遇到了唐九源?最后还有常连芳。 这几位清闲安了狗鼻子的哪儿香奔哪儿跑。 还甭说陈大胜虽不知道啥叫庙后席被慎重对待他还是很有面子的要不人家童金台动不动的媳妇娘家去了大家不说也是羡慕的。 这群玩意儿都说想见识一下庙后席陈大胜这才知道名厨上了年纪收了刀便不给人做席面了退下来他们就只出一种席面街坊人情席且一年也做不了几桌如此才珍贵。 又因当初立过誓言不跟晚辈抢饭吃便只能行供奉之名在许食荤腥的民间庙做这样的营生如此便是庙后席。 人家五姨姐面子大真就是一句话就请了燕京早就不接活的名厨又借用了有精巧荷花池的丁姑庙厨房正式打发了人给家里递了帖子待女婿这才成就了今日的好事。 丁姑奶奶是街坊神来历不详说法颇多并管的十分宽泛街巷里的病人管得去邪祟管得求子管得求雨也管得甚至祝融事儿人家还管得。 霍五蓉跟的是掌偏门姚春风她就能随意用京里的庙产办自己的私事儿至于护国寺人家那是皇庙跟燕京这种一条巷子八个小庙的阵仗是不一样的。 团聚气氛正好两个孩子到底舍了蝴蝶开始不停拔青草回来供奉娘亲五蓉看妹妹满面的慈爱便笑着说:“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原本以为你必是没了好去处呢却不想你是咱三过的最滋润的他们跟我提起你我这一打听好家伙你比姐强百倍。” 五蓉说话的样儿就是个爷们样儿。 七茜儿嘴角无奈勾勾看看穿着男人衣裳坐姿都随意叉着腿的姐姐笑道:“什么百倍啊比起五姐你差远了……不变怎么办?谁不想好好活着。” 五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叹息:“是这话就得变!当日若不是看到大奶奶她说你随着他们走了我还真要找找你的可遇到大奶奶那会子都是七八个月后了哎就天大地大的我跟不少镖局子发过消息也请过老酒就想让他们分神四面八方探听探听……” 她叹息一声看着七茜儿道歉说:“你别怪姐姐那会子没出息自己饿不死就不错了。” 七茜儿心里愧着摇摇头从前在家里那会儿做什么都是五姐拿主意她跟六宁听就是了。 她想我就是个黑心肝两辈子我都没想过许我姐能活着呢:“不~怪姐也别放到心里去你能挣出来还活着我就什么都不怪也不敢怪你才比我大岁半便是那会子找到了又如何呢?” 五姐也是一番煎熬上辈子再拖个没有人样的自己那还是算了吧曾经懦弱到没心肝的自己对不住老太太对不住安儿更对不住自己的姐姐们。 上辈子她从未听闻霍五蓉原来人家就是霍九郎啊。 命有时候你不认它还真不成的。 七茜儿眼睛酸涩拉住姐姐的手问:“如今咱俩算好了姐~。” 五蓉看着妹妹点头:“恩?” 七茜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前儿起你就回避我问六宁的事儿是不是六宁没有了?” 霍五蓉不说话了她看着面前的荷塘脑袋里却是六宁被削了的半个脑袋漫天飞血的样子…… 好半天她笑笑说:“嘿呀~说什么呢六宁跟我失散了啊我还想问你呢你没消息么?” “是么?没……回头我让人找找她。” “找她干啥?该冒出来人家就出来了你想想凭她的机灵劲儿肯定就在那个犄角旮旯享福呢呗~。” “也是六姐鬼精的从来都是她出主意你出力完事儿了我挨打。” “……啊她就那样鬼精的……” 人家那姐俩说话坐在凉亭里的一干混吃喝的闲人也议论的是这个事儿。 柳大雅使着极佩服的语气叹息:“你们说这老霍家的闺女是咋教养的?这一个个的了不得了我柳大雅也是这些年见识过能够女人的像是咱老太后还有萧娘娘那一个个都是奇女子可两位娘娘出身好啊生下来便是人上人的贵女儿这霍家小娘子们有什么?是啥也没有可人家咋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呢?好家伙管着九条坊市街的女团头!” 庙里的神婆儿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徒弟来回忙乱不多时便陆续上了菜肴。 今儿这席面菜色听名字都朴素先上四果儿有香圆鹅梨花木瓜石榴这是去岁的果子从街面果行的大库里选了最好的送来的。 上了四果又是四干果有圆眼榧子莲子肉大蒸枣。 使这八样打个外圈儿接着便是蜜煎两样青梅荷叶蜜八宝。 又有咸酸口两样:香丝梅姜山楂鱼圆肉。 下酒蜡烧四样:腊鸡腊鸭皂角铤子火腿。 劝酒八大样儿:羊舌羹沙鱼烩六色茧儿蛤蜊生血粉羹烧羊肚片羊腿儿润鸡润兔儿双拼。 最后再上五斤三家沟十五年陈酿四瓮。 这是上上满席连老酒二十五样吃食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好东西吃过无数的然而吃这些却要选着时令来有些东西先天不好碰到一起去。 可人家团头儿顺溜街谁家私藏了好东西是瞒不过他们的。 最最难得的是这一席味美不是酒楼子宫里的那种味美就是街坊人家逢年过节一准要吃的年头大菜的那种滋味此种味道才是人间绝色最是下酒又下饭。 待佳肴摆满霍家没有男丁做陪客陈大胜便主招待举杯请了三次众人开始下筷子吃了一番顿时五脏六腑都给伺候的舒舒服服那叫个妥帖。 常连芳放下勺儿叹息:“从前倒是听小嫂子说过一嘴她们都是跟着犯官女眷过活的想是生来见到的太多不好便无论如何不想与那些人一样了吧。” 管四儿提起酒瓮给自己倒了一碗:“我昨晚回去问我爹说啥是团头儿?我爹说团头就是外地亲戚若生人入京囊中有钱十贯租屋饮食日常家计只能用一月。 若有幸是百工百艺人家便能寻你那一门手艺的团头他若承认你事事就与你安排妥当从吃到用甚至你来钱的路子都给你妥妥帖帖安排顺畅这十贯便够你使唤半年的能在街道坊市混成团头儿那都是能人!我哥这五姨姐啧那就厉害了比我小嫂子都能够。” 他这话说完柳大雅插话:“厉害这个事儿吧分情况咱从前艰难厉害点没错我说陈侯你这都俩了小嫂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你这姨姐那你也得上点心不是不瞒你我家有个……” 他脸上露出一丝丝巴结的样儿道:“……嗨就我亲亲的叔家有个不错的堂弟年龄与五姨姐相仿不说他也是很有……” 陈大胜立刻一摆手挡了这话他看看那边已经手拉手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逗弄的姐俩就觉着心里满足。 自己媳妇儿从前总是虚空着仿若自己做一点儿不好的事情便立刻能舍了他飞去般他就总害怕。 现在好了秤砣姨姐来了自己媳妇儿一下就食人间烟火了。 姨姐必须伺候好了。 想到这里他便笑着说:“以后这话甭提了老柳不瞒你~成不了!茜儿问了我姨姐好几次呢人家却说她就这样了……实在是回不到相夫教子的日子里去了她还说她如今喜欢给旁人做主又好强若是找个强势的不是她打死对方便是人家弄死她。若是找个老实懦弱的她又心有不甘你说咋办?” 然而柳大雅是个看家重的便进一步劝阻道:“这话说的如今你们年轻力壮就什么狂话都敢说可好端端的孩子生下来人家各有各的日子又凭啥给你们照顾一个不想嫁人的姨姐儿? 好兄弟你听哥哥一句我好歹长你们十几岁呢哥哥我吃过最大的亏可不是从差事上来哎这差事儿上咱推脱大不了不做了可亲戚是啥?尤其是姨姐儿这样的好强人到时候孩子跟她隔着一层……” 这也是个碎嘴子他正唠叨的起劲儿那边却有亲兵领着一个戴着布巾的小孩儿过来了。 陈大胜一见这孩子就笑了他站起来亲自领着孩子过来坐下等这孩子坐好陈大胜便拿着小碗一样菜肴给孩子弄了一点儿让他坐在席上自己吃。 这小小的人儿却做出大人的样子与诸位大人点头见礼道谢之后也是一点不在意的解开了面上的布帕。 瞬间满桌子吸气的声。 见过他的人到没什么可是没见过的人尤其是柳大雅与唐九源便满面可惜真是心疼不已。 至于常连芳军中这等疤痕不稀罕他也就是好奇这份年纪咋弄了半面刀疤? 这孩子只十岁出头的样儿一半脸玉童子般好看可另外一半脸却有一个凸起的红疤条儿足足一拃儿长。 若一般的长相有这疤还能忍耐可这孩子那半张脸实在好看这一对比就格外可惜了。 这孩子正是在斥候训练处那边呆了小半年的百如意七茜儿原本想将他放在辛伯那头偏偏陈大胜也相中了便带了他走。 前几日这姐俩相认陈大胜也是寻思了许久自己跟皇家关系太近手里又握着机要未来兄弟们早晚各成一片基业都是手握权柄的偏偏家里有个这样的五姨姐这就是漏洞。 他是真的不嫌弃五姨姐甚至对五姨姐很是佩服的。 相反五姨姐成了他陈大胜的亲戚才叫个倒霉呢谁不想跟他做一条杠啊。 咋办呢为安全计陈大胜也得早给这位姨姐做个安排不然明儿势力越来越大这就是个漏洞害了他能应对害了五姨姐咋办? 待一顿饭各怀心事儿的吃完陈大胜便放下筷子跟柳大雅他们道:“几位今儿你们赶巧了可既然来了不若就给我们做个见证吧。” 常连芳放下筷子看看那孩子仿佛是想明白什么便点点头笑了起来道:“我就说么老霍家的闺女果然与众不同祖传的又狠又辣偏你不管~你还惯着?” 许是怕伤到孩子他便假意摸摸面颊对陈大胜眨巴眨巴眼睛继续道:“我等着你的下场呢哎……她才多大她说你就听?” 陈大胜点头:“不听怎么办没咱们的时候人家五姨姐也活的好好的走到街里提起霍九郎满燕京知道她是个姑娘你看谁敢不尊重?五姨姐说这辈子就这样真不改了。” 看百如意吃干净汤羹便笑着摸摸他的头从腰下解开一块玉佩递给他吩咐道:“如意去厨下帮我跑个腿儿就跟老先生说这顿席面做的比燕京一等的酒楼还要地道这是谢礼。” 百如意站起双手举着接了玉佩转身就往厨下去了。 等到百如意走远唐九源也好常连芳也好这才各自凭着立场劝说起来你既然心疼姨姐你就给找个小点的好歹面上无疤的孩子养活。 这叫什么?先天短着一条腿儿送个毁了容的绝了入仕路子的孩子过来?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那好孩子送来不多说随随便便养着凭着在座的关系也不愁给姨姐儿弄个安人体面你就咋想的? 陈大胜却轻笑道:“咋想的?嘿嘿都没错儿!皆是好心可我们五姨姐说了这辈子就是街巷里做团头儿的命为这份尊重她就不改了你们说的简单弄个全唤孩子还让他做官? 好么小时候就咋也好说可人心易变啊若长大成家满大梁朝打听去凭着哪户官宦后宅坐着一个团头儿老太太?” 陈大胜这么一说众人便都不吭气了毕竟都是外人该说的也都说到了。 陈大胜看着远处霍五蓉已经指挥着神婆摆起了香案。 他也是无奈:“我家里缺啥?啥也不缺!甭说养一个姨姐了我媳妇就是有十个姐妹我陈大胜养活的起。可人家不愿意啊!我媳妇这样嘿! 照你们说的抱了小子来有我们照看着还好些可那也是面上的事儿关起门来谁家还不夹闷屁儿啊如意这孩子哪儿不好了?人品性情这都是考验过的我信这孩子等我五姨姐明儿老了就把团头传给他那也是舒服日子这孩子不能做官对这边来说是好事儿!你们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初出茅庐】 167、第 167 章 there waserror connectingthe database: user wap_master already has more than ''max_user_connections'' active connections 10993:63321 vip_right <杩斿洖> 【初出茅庐】 168、第 168 章 自打跟姐姐联络上, 七茜儿就得到了娘家有人的好处她姐是个团头那燕京市面上有啥好吃好喝, 除了贵的, 基本她都能立马有。 霍五蓉是个好耙子, 人家一个月出门能赚的钱儿, 能有二十贯上下这就比京里一般的六七品老爷强上许多了。 甭小看这二十贯, 坊间足料的肉羹才二十文, 人家带着孩子想吃啥就吃啥想买啥就买啥基本不看人眼色过活。 日子那叫一个畅快。 更何况人家如意私底下还拿着一份斥候钱儿他人小, 拿的不多一月也有三贯这才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你说这娘俩好不好过。 当然百如意这三贯霍五蓉是不知道的。 除了这个, 霍五蓉也没让百如意姓了霍天下最恨老霍家的, 就是霍七茜与霍五蓉, 她俩才不会让霍家有后呢。 百如意多好听啊百般的如意心想事成都没有这个吉利。 这不, 这新的果子刚上市霍五蓉就打发了儿子赶着驴车拉了两大筐到泉后街看小姨了。 为了让儿子上学方便, 五蓉也是花了钱儿的人家一咬牙就买了个大青驴还花六贯钱置办了一套车。 家里若有车就是燕京朴素百姓当中的中户人家。 待那新鲜的果子送到家根奴儿与安儿立刻就高兴了这俩孩子可不是稀罕果子家里什么没有求着都未必吃。 人家哥俩就相中哥哥送来盛果子的俩大藤筐那是死活都要进去赶巧陈大胜跟常连芳回来有点事儿瞧他俩闹腾的厉害影响七茜儿与如意说话。 陈大胜只得将果子拿出来再把俩儿子放进去一手提着一个的去了棋盘院儿。 等到刺耳的叫唤声远去百如意才笑眯眯的扭头对七茜儿说:“小姨我这才十来天没来咱安儿又长个了。” 七茜儿长长呼出一口气虚弱的孩子她心疼活泼的孩子她脑袋疼。 “你快别说他们了旁人生的那是个人我这个就是个猴儿粘毛上树贴鳞下水放出去就丢你预备教训他哎……现在学会求救了。” 七茜儿用颤抖的手指墙外:“上月学会救命呀如今我还没动手呢老大拉着他就跑喊着救命就挨个敲巷子里的门儿你就等吧……一会儿那老太太就得来教训我。” 百如意忍耐不住的笑了起来十一的孩子说话却颇为老成道:“没病没灾就好哪个孩子不淘气啊。” 七茜儿闻言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你还是个孩子呢你跟你娘过的咋样?” 百如意笑:“挺好的呀。” 七茜儿可好奇了就深着问:“我是问你怎么个好法?” 新来的小丫头金叶端着茶水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好又小心翼翼的出去。 七茜儿看着那小丫头的瘦身架就无奈跟外甥抱怨道:“这是老太太一堆买回来的我从前那些叫月份的丫头都嫁完了可不等京里送来好的咱老太太这回先下手了呵呵就便宜呗! 喏~我这边都是金子打头的金佩金雀金叶儿都值钱的很呢!人老太太那头也都是银子打头……” 这不当外人的抱怨就听的百如意心里特别踏实他笑笑道:“也是老太太的好心。” 七茜儿无奈:“对呀这有啥办法摊上了别说我这边了说你们那边怎么个好法?” 这语气就恨不得姐姐家米缸里还有几粒米都好奇的要死。 百如意极有耐心的说:“我跟娘处的挺好街坊也都认识了知道我是霍九郎的儿子就都照顾我。姨母不知道我我家里的日子是格外好的真的……” 百如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日子生憋了会儿才勉强说:“那那您要详细说就就我跟娘去街口做衣裳一匹两贯的东西我娘买就六百文。” 七茜儿诧异:“啥?六百文?” 百如意认真点头:“恩六百文从前我花用一文就是一文娘出去一文能当最少五文用那些掌柜多钱来的货抛费都不算就入货价给我们了……” 这就好让人羡慕了! 七茜儿吧嗒下嘴巴:“这团头当的实在~膘厚实的……给个老爷当都不换啊。” 百如意噗哧笑出声:“恩就是挺好除这些家里吃吃喝喝家常的都有人送劈柴果蔬也不多就一把柴一捆菜见天有人来我娘那是赚一文就是一文她也没地儿花钱去……您知道的她出门就有人请吃了人家的还有钱拿回来。” 七茜儿听得心旷神怡只觉着自己姐姐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却说陈大胜在棋盘院那边用了晌午饭回家手里依旧提着筐子一个里面放了一个小睡孩儿回来的。 七茜儿接过筐子放炕上就笑说:“这是相中他们姨母这个筐了。” “啊~!”陈大胜也是无奈坐下让小厮脱靴等换了软鞋站起来才无奈道:“也不知道咋想的?抱出去跟杀了他们一样人是死活不出来了费劲儿的……哎?如意呢?” 七茜儿把安儿从那筐往外抱人家睡着了都是一只小手抓着筐把儿就认准了不撒手。 得了!这是个睡觉都犯倔的硬茬。 实在没办法七茜儿只得揪过薄被随便往筐子里一丢负气道:“回去了呗那孩子忙的很他娘出去不到天黑不回来他得在家里给她娘揽事儿……你这好端端的跟着小花儿在那边折腾什么呢?” 这婆娘说话就东拉西扯。 陈大胜低头看孩子就满脸是笑的说:“折腾什么?正事咱小花儿六月初一成婚这不得回来收拾一下么。” 七茜儿闻言大喜:“我就说么他咋总没动静?也该轮到他了。” 陈大胜靠着柜子预备捏自己儿子的胖脸:“干娘干爹就恨不得给他娶个天仙从前就觉着小花谁都配的上再加上皇爷看中我都觉着他能找个不一般的。” 七茜儿抬手把陈大胜作妖的手拍开:“我也听了几耳朵干娘提起来就哭谁都想不到会这样难啊。” 陈大胜无奈摇头:“你们就看表面上的油光就不细想想就是常府再好也分家了他连燕京一套体面宅子都没有除这个他家里还有两个难弄的老太太满朝堂结仇的臭嘴爹外加俩眼小嫂子。 就连庆丰府这套宅还是外姓义兄给他弄来的你让人家心疼闺女的人家就咋看待小花儿?弄到最后坐下来谈的到有十多户就一家都没谈成。” 小花儿那婚事儿七茜儿不能问人家两代长辈嫡出兄长都在呢她这个外路的嫂子算什么。 她就眼睁睁看着这几年小花儿的婚事今儿这家明儿那家那是一茬不如一茬走下坡路般的不如意。 皇爷身边三个养子除了李敬圭好些郑阿蛮常连芳都是被家里拖累的可怜孩子。 七茜儿把陈大胜这话品下味儿就有难受道:“我我我以前没看出来我还以为干娘故意摆那个样儿呢谁知道是真艰难?” 陈大胜噗哧就笑:“你就成日子蹲在巷子里养膘盘账吧还不愁?把你脑袋里那些泉后街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丢出去仔细琢磨他家事儿不大可这有点脑子谁愿意掺和皇家的事儿? 不说旁个就咱俩你看人家文官那边从年头到年尾谁给你下帖子?嘿~这年头都惯爱在皇爷面前演个纯臣……” 夫妻久了没情爱背着人这就是一对碎嘴子。 从前七茜儿就觉着自己可聪明了啊多活一辈子多了多少见识什么的。 人家陈大胜可不一样人精子里趟油是有足够的历练了看人相处人经历的东西不一样了那成长就可怕的很了。 他从前看不出如今却知道的都不用看宫里的萧娘娘那些小娘娘都是行走的心眼子。没错儿就除了心眼子那些人啥也不长。 他媳妇儿是啥?出了泉后街就是小傻瓜儿一二般事儿她还能应付但是拐弯多了她就窥不透了。 甚至逼急了人家还会动手解决这就愁人了。 每次这瓜出去溜达陈大胜都怕她把京里那些喜欢说拐弯话的妇人隔墙丢出去人家就差点明说了我想给你找个姐妹想给你相公送个妾! 嘿!她就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七茜儿倒也虚心就笑着说:“甭乱七八糟说我听不懂的我个内宅妇人……你简单说什么纯臣不纯的?跟咱家啥关系?” 陈大胜长吸气有庙能飞的内宅妇人也是够了。 他耐心解释道:“啊就是说皇子们大了有点心眼子的臣子对跟皇家沾边的亲戚还有关系人家就回避了那些人精与人交往是要算三代前程的。 咱家老爹跟皇爷是姨表兄弟咱爹身后又是一大堆邵商旧臣在天下读书人里又有忠良的名声这就能在天子面前说点什么了如此人家才要远着你懂了么?那都在观望咱跟哪个皇子走得近呢恩?” 嗯个屁老娘不懂吖!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不愿意跟这个人服输就岔话道:“这样啊明白了!那那你就说小花儿寻了谁家的闺女啊?” 陈大胜笑出声抬手想给七茜儿一个脑嘣儿肩膀一动那手就给按住了。 七茜儿按住陈大胜的手笑说:“呀几天不挨打啧~想了?” 陈大胜咳嗽:“小小花儿吧找了个外地媳妇儿。” 七茜儿抬手捂嘴:“啥外地家?多远的外地?” 陈大胜背着手甩着吸气:“五城~亭下贺梁府尊许宣膝下嫡出次女年入五百石从三品的人家。” 陈大胜这么一说七茜儿便算的门清了如此追问道:“二十万石上府还是下府?” 二十万石上为上府十五万左右为中府十万石下为下府这个必须区分清楚上府府尊跟下府府尊年入差到姥姥家去了。 陈大胜就知道自己媳妇盘拐弯账遇到这类账的事情她能精明到极致。 便摇头笑说:“上府他家四子三女以往结亲人家咱小花这门亲门楣最高这位二小姐两哥哥都结亲了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是名声颇好的四世同堂兴旺人家。” 如此七茜儿一盘腿儿就在炕上开始拨拉小账嘴里就跟滚了万颗算盘珠子般开始吧嗒吧嗒说了起来: “这位上府老爷既能被咱干爹相中定是身体康健三年考绩上等的那上等考绩靠什么靠的就是地方收入堆出来的除了朝廷每年固定这五百石恩~这府尊老爷名下能有油水的地方就多了…… 籍帐军将驿递马牧盗窃仓库河渠勾防年节祭祀教化百姓……加上府内商会各色孝敬年入一万四千贯左右我都给他算少了再从咱大梁开国至今算这位老爷家若是邵商派就起码儿有个十万贯家底儿了……” 陈大胜吸气对就是这样就是一点儿算计人的脑髓子跟不上盘个账就比个户部大先生还精明。 他媳妇盘的这个账目是人家府尊老爷任职期间朝廷可允许你正常收的一些款项如买牛一头要去府衙立契契纸动官印是要给钱的。 当然上府府尊不会要契纸钱可能动手脚的地方多了去了掌一府百姓生死呢拿官仓粮食折旧说那到了年头的陈粮如何判定需要出库换新了?新旧如何掺?换出去的旧粮怎么折?又折给谁? 照着正常规矩来给谁不是给。说白了一样的事儿自然是给“顺眼”的呗。 陈大胜张张嘴道:“确是邵商旧臣。” 七茜儿点头:“那就对了!你干爹能相中这位怕是个能够的官声好的咱就给他折家资十五万贯那他两个儿子娶妻娶的是高门还是低户还是门当户对?” 陈大胜二目呆滞觉的自己这个斥候该让位给自己的媳妇才是正理他有气无力的道:“门当户对。” 七茜儿闻言一拍手:“恩!这位大人很是心正是个不错的好官。” 有气无力:“怎么讲?” 七茜儿:“高娶心野低娶贪婪门当户对说明这人是慈父他起码考虑孩子们是不是说得来能不能过到一处两家门楣一样高这就是好婚姻又是给儿子找的这就是有心好好待人家闺女的想家庭和谐欢喜的当家老爷。 人家不给自己家提前揽麻烦事儿若这样为了官声这老爷娶儿媳妇定不敢大肆宣扬便从十五万贯里扣一万贯你跟我说说?他长女又找了个什么人家?” 陈大胜呃了一声:“这个~倒没问仿佛是嫁给门生了。” 七茜儿掰着指头想:“这……不对啊从前他家还仁义是个心疼闺女的怎么就答应远嫁了?你又说他家是四世同堂的好人家?啧~臭头啊明儿你去打听一下若是那位娘子嫁妆两万贯咱小花儿还有个福气若是过十万贯~哼哼!那就有问题了……” 一瞬间无数冷汗在陈大胜的发根迅速的抓了一下麻陈大胜是斥候头子他知道的比小花儿甚至常伯爷都多。 然而自己这个搞不懂眼前姻亲关系轻重的媳妇儿却能从嫁妆里推断出后三年的事儿。 这他妈的是男人吧! 陈大胜猛坐起来看着七茜儿认真道:“来说说能有啥问题?” 七茜儿确定道:“能有啥?那二小姐的父亲从前还是慈爱的他给儿子找了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又给长女找了门前能照顾到的女婿偏偏二小姐一杆子就嫁了个万里远的兵部官儿芝麻绿豆开国子家里热闹的住了几团儿麻线人家图什么? 图小花儿那俩能拿刀上房的祖宗?还是倒三角脸三角眼的嫂子?人活着谁也别说谁是圣人都得图点差不离的东西是吧咱不坑谁害谁那都是好人了。 你都说了小花儿一身麻烦那这还不好推断?她家四世同堂呢!四世同堂!品品他家老爷子老太太如今就总有一个要不成了我今儿话放在这儿你爱信不信! 哎呀回头就怕几万贯带过来咱小花儿洞房完了就得陪着媳妇儿回老家奔丧待老丈人丁忧二十七月过去这位府尊老爷找的亲家又都不是京官这是瞅准了咱小花儿能御前说上话呗人家呀三年之后还想做府尊老爷呢……不成我得问问咱小花儿公主都配得……。” 陈大胜赶紧打住:“甭提公主这一茬!那都填进去一个郑阿蛮了咱小花儿烂家里也不配公主我跟你说既定的事儿你可别添乱哪儿去?哎~!” 他心里吓的都是木的自己媳妇这脑袋歪到什么地方了他就纳闷了她就怎么学会的这一个本事呢。 贺梁府尊家老太爷可不是中风了么只是人家把消息隐藏了外人都不知道。 他媳妇是一点儿没算错啊。 他是斥候头子他清楚可媳妇……呃不能想了害怕呢。 七茜儿烦他趿拉上鞋就往外走陈大胜就在后面追着哀求:“姑奶奶你等会儿干啥去~你可不敢胡说八道去咱小花儿就因为找不到媳妇这名声这两年都不好过你就去问问跟他一茬的儿子都满地跑了咱家都俩了! 皇爷想起这事儿都是满嘴泡你个外路嫂子你去打破没道理我跟你说你信不信干娘回头能撕吃了你?” 七茜儿没回头脚下贼快嘴上也快:“你说的那是屁话!找不到也就两年不好过找烂了咱小花儿这辈子就完蛋了一堆儿烂了……” “……什么烂了?” 常连芳背着一个大柜子从大门里出来就听到他嫂子说自己烂了。 陈大胜跑过来拉媳妇袖子他媳妇没回头的后蹬腿儿。 陈大胜一蹦跶躲了我气死你踢不到…… 常连芳看这俩人在门口又逗上了便又是羡慕又是因为自己喜事临门而高兴。 他放下那柜子一脑袋汗的说:“不至于烂了我就是看它旧了……我说这是棋盘院不是你家亲卫巷差不多得了那边可是住着唐家二房的碎嘴子跟这逗弄这不是给人家嘴巴里送劝酒菜么。” 七茜儿瞪了陈大胜一眼这才笑眯眯的来到小花儿面前问:“弟呀你哥跟我说你找了个远处的媳妇?” 常连芳满面甜蜜的说:“啊那是远了点。” 七茜儿吸吸气:“那啥你给我找了个这样的弟媳妇肯定有想头吧?” 常连芳左右看看就迈步到了哥哥嫂子身边这才满面认真极严肃的对他们说:“还是嫂子你贴心我哥就啥也看不出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小弟我确有想头。” 陈大胜与七茜儿迅速对眼七茜儿便把一肚子为你好的话咽了进去人家小花儿若是真的图厚嫁妆那那就啥也甭说了只说好话吧。 谁能想到接下来小花儿却一脸欠的哼哼道:“早年过五城亭那会我就见过二小姐还不是一次!跟皇爷打天下一次跟我爹平叛一次嫂子你知道我那媳妇儿诨号是啥?” 七茜儿向后一步嘴角抽动着问:“啥啥~啊?” 常连芳背手冷笑:“贺梁母老虎专吃尖酸猴!我叫她们成日子算计我姥姥!” 甭问了这是给他俩嫂子预备的媳妇儿。 妈蛋白操心了! 七茜儿转身就走便没听到小花儿搂着同样抽的陈大胜炫耀那话:“哥别的兄弟不敢跟你吹我那小媳妇儿那叫个水灵娶回来就是泉后街第一水灵真的过五城亭那会我去他家赴宴那时候就想若是有缘活着我就跟皇爷求了来嘿当初我娘还不乐意哼我的就是我的……” 陈大胜默然的看着他心想我们操的哪一份心呦你滚吧从此我们不是兄弟了。 【初出茅庐】 169、第 169 章 there waserror connectingthe database: connection timed out 1099103:63320 vip_right <杩斿洖> 【初出茅庐】 170、第 170 章 礼书有言,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 而下继后世也, 故君子重之…… 常连芳晌午迎亲出行, 数十燕京公子盛装相随, 黄昏迎回贤妇。 那新人迎接回来家里便热闹的不像样子, 都去后面观礼, 陈大胜自也想去可是去不得啊。 不然怎么办呢?他是不在意的可亲卫巷的小媳妇们很在意都说, 从头忙到尾就凭什么常家两个老壮站门口迎客。 当谁是傻子呢? 老壮是本地乡下土话就是最有力量长兄的意思。 七茜儿她们的眼睛很小, 不管男人心胸多么宽广多么不想计较, 她们就不吃这个亏老壮位置不能让, 大家只得轮班上呗。 真真是迎来送往接了三天客, 便是身经百战一身蛮力能斩马头的陈大胜都觉着脑子疲惫不堪。 他现在跟从前不一样, 来客知道根底的先与他见礼这就尴尬了, 还是那种不间断的尴尬。 小花儿是什么人典型的邵商背景又是陛下养子自己更是争气。 他成婚必然老邵商这一派都得来便是山高皇帝远的都不敢在这场婚礼上失了分寸人不到礼可收了不少。 且甭管常免申做事多么不靠谱大家也不看他啊大家看的是那群围绕在武帝身边的小小少年他们一批来的随着陛下四处征战人是越来越少……最后也就是这几个了。 这是大梁邵商臣心里一块很柔软的地方如此便都来了哪怕是只露一脸。 就怪不得人家常家的两位老壮累死了都舍不得坐就门房摆恭桶竟尿都舍不得撒去更怪不得常侯为何生那么大的气。 身后院里人声沸腾陈大胜笑着接过春分递来的茶盏刚喝了两口便有些惊。 那街口体体面面来了一队车马到了家门口他才看清楚挂着的谭家灯笼。 这京里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个姓氏活动了时光真快啊。 陈大胜心里自有各色滋味可脸上却立刻露出朴素诚恳的笑容。他将茶盏递给春分站起来尾随在有些急迫的常连起常连旭身后迎接过去。 并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多露一分情绪他很自然的把自己隐藏了。 要说交情陈大胜与谭家这些人面上不厚倒是人家常家两位老壮实实在在与人家一起长大的。 过去打仗就常常联合这群人自有自己的圈子。 常连起看着从车上马上下来的谭唯同谭唯争谭唯心三人便满面高兴的上来施礼道:“哎呀哎呀谭大!你好大的快哉风哎呀~几位小侯爷又何处来呀?如何这个时辰方到?快请进请进……我这就安排他们预备一桌上席……” 从前见面也是互相调侃的谁还没有个少年的时候都是将门之后武勇不缺手段也有各有胜仗不如意也有大人们打哈哈可他们私下里却是谁也不服谁的。 只可惜这一顿惯熟的哈哈打出去他们心里曾脾气很好的谭唯同面上憨厚的谭唯争机灵娇憨的谭唯心已经变了。 人家没有接这个话却为自己迟到而再三致歉。 没人知道守孝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所有人都知道武将的孝期是与文官不同尤其在外任职的将士一般丧假一百天何况圣上对谭家向来宽余是并不计较的。 可人家硬是舍了开国最好的时候为家中亡故三人守了实孝后并未递申请要求圣上重新安排职位而是举家一起去了金滇。 如今便变成犹如饼模抠出来的世家公子有着一模一样的谦和稳重高贵优雅一派君子风度。 因家里都是侯爵外面人提起也都是喊小侯爷的如此常家老壮们才如此调侃谁想到人家谭家三兄弟却认真施礼口称不敢。 属实陛下并未下旨将谭士泽那个位置给了甚至世子也是没给的。 常连旭讪笑:“几位世兄如此行事?却是为何啊?” 谭唯同却笑笑说:“从前不懂事难免张扬其实本就该如此的如何是多礼?” 常连起能说什么只能捏捏鼻子请他们赶紧进去却不想人家并不进门倒是由最小的谭唯心说:“两位世兄莫怪咱们从金滇一路过来是到了庆丰府地界才闻听府上有连枝之喜就匆忙预备了一些薄礼至此。 照咱们两府交情本该入内祝贺方是两家该当之礼可咱们身上有差事未曾面圣交差实不敢入内恐耽误了正事连累世兄受挂落便是不美了还请世兄千万勿怪。” 他代表谭二这一房现在也要出来支撑门户了。 常连起闻言就嘴角抽抽看看谭唯同又看看谭唯心虽然父辈都是一样的侯人家谭家从前兵马就比他们常家的杂烩军多。 也不止从前如今也一样人家是金滇的封疆大吏而常家早交了兵权谭家手里的兵权可是未动的。 这兴师动众到了家门口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看哥哥有些呆滞常连旭便笑着说:“原来是这样不怪不怪~!世兄们差事要紧几位世兄只管忙去就好……” 他还要多多寒暄几句显示自己比哥哥有本事却不想一直不动声色的谭家几人却看到了门口始终安静施礼的陈大胜。 虽陈大胜现在是虚候兵部五品官身都知道他要继承郡王府然郡王府是以后的事在这之前……谭家却是他的旧主他是必不会露出一点点疏漏给人抓住得志便猖狂的小辫子的。 人家会装他更会。 谭唯同眨巴下眼睛盖去一些思绪做出刚认出陈大胜的样子。 谁能怪他呢?一个少将军怎么会把眼睛落在家里的工具上面卑贱契约奴而已。 他本就该不知道的。 双方认识不熟只偶有交谈因心里各有思考便拉开了距离……客客气气礼数更是周全。 所谓相由心生人渐变。 都变了…… 谭唯同赶紧协弟弟们来陈大胜面前施礼这不是谭家在金滇一手遮天的地界这是在今上面前的父子两代宠臣。 未来他便是承继爵位照样低人二等。 郡王与侯爵中间可还有个公爵呢。 三年多的时间给了大家足够深刻的成长再摆不清位置也就白受那么多罪了。 谭守义渐老生怕死之前调理不出后代手段几近残忍。 谭唯同笑眯眯的给陈大胜深深施礼:“天昏夜黑未看到贵人当面失礼了。” 他与弟弟们身上现下没有官职。 陈大胜赶快压低身躯按照从前的规矩喊人道:“小将军万不敢如此陈某等出身谭家老刀营又怎敢在诸位小将军面前自称贵人。” 不忘本是从上到下都在意的品格这品格连着忠诚他怎么敢给人递小辫子。 如此双方头便越来越低腰也是越来越曲一直到后院哄堂大笑起来他们才顺势站起互相谦和有礼的笑笑。 谭唯同又见了一圈礼扯了一下袖子笑着看院子遗憾道:“真想进去啊哎太不巧早知三郎好事我们该连夜动身的。” 陈大胜笑的温柔:“小将军莫要难过咱们~来日方长。” 谭唯同点点头:“正该如此咱们~来日方长今日天色已晚我们照报备的时辰便是入不得燕京也要在燕京门口扎营那便告辞了咱们改日再聚。” “好好好……且去且去老三也不能说什么。” 常家兄弟也是心累跟这样的谭家第三代打交道很直观的感觉自己家是输了的如此心便更累。 心想就赶紧走吧……我们也要进去招待人呢还差事狗屁的差事吓唬谁呢…… 如此那些人来了又去丢下一车所谓薄礼随便打开一盒却是整盒的铁皮石斛啧! 陈大胜亲送他们到泉后街巷子口一直目送他们的车马不见踪影这才返回泉后街。 半路却看到等着他的常连旭。 这人也有意思想显摆自己如今的地位只送了半路偏又忍耐不住要数数人家的车马行李。 陈大胜心累却撑着笑过去招呼人走。 他一路无言耳边就听到常连旭对自己哥哥说:“哥你说这才多久不见人怎么变化这般大?” 就挺震撼的最起码这些谭家公子的态度言行举止对常家公子来说是一种触动。 常连起背着手走了一会忽想起一人便笑着问陈大胜:“阿弟可知乌秀此人?” 陈大胜是常家的干儿子他自然是人家的弟弟。 陈大胜怎么会不认识乌秀闻言便点点头笑说:“怎么会不认得从前在谭家军我与乌秀打的交道却要比几位公子要多的大哥如何问起他来?” 常连起却笑道:“也没什么心有所感罢了从前那乌秀就跟在我们后面吃马粪都没资格可他现在的派头你可见过?” 知道却没去见过人。 陈大胜摇头:“我那边事儿忙顾不得见他再说虽都在兵部太仆寺的几个衙门都在城外弟呵!兵部其实也是不常去的。” 他说完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至于这几天私下里为家长里短生的那些气就怎么说呢? 反正人家常家老壮们觉着不是个事儿时间长了早晚会好。 那人家都觉着不是个事儿了且小花儿也没有带在脸上陈大胜便与他们依旧是好兄弟只这兄弟么心有等级这两位绝对在不在前面着实过于看重利益了。 说白了陈大胜看不起他俩却依旧能与他们很好的说笑面上亲如一家人般。 咱这几年也不是白过的。 一人一性儿谁也别掰谁才是真自在。 他们笑却因陈大胜不爱去兵部熬着他俩其实也不去。 大家公子做官那是很舒服的比没有背景的那些官儿简单的多了起码点卯这事儿谁敢点出来他们压根不上坐班? 常连起颇为自得的叹息一声道:“你还好说宫里的主差旁人也不敢碰长刀卫甭说直属大人便是尚书孙大人也不敢动亲卫所的可哥哥们就惨了咱爹那样我们又身兼好几样差事每天就脚不沾地的四处补洞嗨啥时候哥哥们也混进亲卫最好也领一所那才是神仙日子了。” 常连旭在一边撇嘴:“哥你说这作甚不是说乌秀么?” 常连起笑了起来:“对那个乌秀人家这几年可有名了甭看他家是依在谭家身上蹭油的哼~老弟你是不知道内情谁刮谁还说不清呢凭老侯爷那老奸巨猾的劲儿咱爹在他面前都不够三个照面的。 我们也是在外听了一耳朵人家原来是前朝大将军乌益生之后他家虽败了这个却有的是呢哼!怪不得谭家要与他家做亲真是谁也不傻呢你说是不是?” 常连起做出颠铜钱的手势就满面的羡慕。 这俩兄弟就这样一辈子改不了了入土都这样。 打小他们爹四处泼财八面救济人都长成了你咋办? 人家心眼里的钱一枚得有磨盘大从前没这几文全家就得挨饿还得勒着肚子典卖家当替他爹招待所谓朋友兄弟。 陈大胜无奈只能看着他的手点点头:“啊是听了几耳朵说是他在咱燕京买的宅子是前朝国公府嫡出公子的分家宅就在荣庆巷子那边。” 常连旭叹息伸出手指也虚空颠钱儿道:“陛下圣明就该反了狗日的哼瞧瞧这才几年啊就夹不住屁了!那败了的世家手里都有余荫十二万贯的京宅!人家说买就买你说这家底儿有多厚?” 陈大胜闻言吸吸鼻子他其实也是惊讶的最初他们做的局就是五千贯的套儿局可谁能想到他所认识的乌秀也会变。 人家凭着赌来的老本悄悄利用职务之便竟开了一条谁也没想到的路。 乌秀如今自己铸钱自己花! 从古至今对钱币的管控本就艰难他爹佘青岭就说过古时候朝廷甚至支持民间铸钱的而今朝大梁铜矿本就稀缺这才造成前朝的货币依旧在坊间使用而那乌秀便找到了这样的空子。 他背着谭家发财却利用谭家的权势在金滇山里开了铸造的厂子又经营了私矿悄悄铸造铜钱洒在市面上。 最最奇异的是这件事皇爷知道爹也知道户部的老大人更知道背后竟是默许假装不知的。 其实越是老成的臣子越难得当圣驾面直斥其非的臣子大概只有戏文里才有吧国家大事从来不简单只要真正的金银财富掌握在陛下与国家手里天下便乱不了。 陛下手里的官铸钱刨去大量的人工成本是斤铜八十文乌秀那边斤铜却出二百三十文虽是劣币却也起到了将前朝货币驱除出市的积极作用。 这是一场早晚无数人千刀万剐的祸事阿爹不许他再提陈大胜便绝不会再提。 他是少数掌握真相的人也是被最早震撼住的人这才从新认识了人这个东西人会变力量翻天覆地更无从捉摸。 就如今晚的谭氏兄弟他们已经从骨子里演变出了新的东西而那种东西陈大胜惯熟。 就是太子少师开国候谭守义身上早就有的那种傲慢虽然他隐藏的很深可骨头里的东西是不能被改变的他永远笃定自己有各种手段支配你这个浮游蝼蚁。 不要不服陈大胜越是看清楚自己就越发清楚他在被支配当中还需更加努力。 很多人是傲慢笃定的皇子们生来就有这个属性后来小花儿学过阿蛮也学过李敬圭也学过所以他们总是从明面上的妥协上开始修剪自己看上去都是一派隐忍总是退让。 所以那谭家的几个公子也开始了么? 身边常家的两位老壮到底差了一些被降级到了燕京一等公子堆儿里言语之间自是羡慕的。 乌秀在燕京怎么花钱的他几次与燕京出名的清官儿耍子最开始那些骄傲的女子都不肯他就包了金铺往楼子里送东西一天搭一次满阶金只要那些女子睁眼看到的好东西就是你的我并不求什么你喜欢我就欢悦至于你愿不愿意委身与我也随你高兴…… 这钱花的爽快!谁能不爱呢。 乌秀花钱的故事很多便一层层打通关系有了尊重。 其实甭说女子了这样的大手笔又有多少人能扛得住呢? 如燕京公子圈子乌秀其实已经混进三等就差在圣上面前混面熟了可他也就卡在这个地方再不可能上去了。 如他深恨的谭唯同起步大家就不在一个地方不管他们做人多么失败可他们有个好靠山有陛下都不敢不承认的功劳他们生来便不在等。 如今就是朝中无人守了三年孝他们来陛下手里的照顾就会安排下去不好陛下都不好意思给。 心里羡慕人便沉默走了好一段路常连起忽然说:“嗨!说起来还是咱爹太老实。” 常连旭也点头:“可不是咱爹要是有谭家老爷子一半的劲儿人家就不交兵……” 陈大胜忽然开口警告:“两位兄长慎言。” 这两位这才想起过去在家里二对一如今却是二比二这俩小的与他们第一次交锋却是里外都赢了的。 常连起立刻笑了起来:“阿弟莫怪你看为兄这张嘴也就是这几日见天的宿醉每日早起脑子都是混的这说话不走嘴了嘿嘿……” 陈大胜也笑:“我无事咱自己人。随兄长们说可现下出来进去却是都是外客的。” 常连起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你看我……” 他这话没说完人却到了亲卫巷口。 也是巧了那巷子里出来一队妇人打头的正是手提食盒七茜儿。 亲卫巷各府的当家奶奶门也都在呢看到常家老壮她们自是提前施礼问好。 常家兄弟还礼毕了这才满是兄长样儿的笑着调侃:“几位弟妹这几日受累已经这个时辰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他好奇的指指大家提着的食盒子。 七茜儿看了一眼陈大胜这才笑着说:“这是给弟妹预备的吃的啊这不是正头嫂子没预备么!” 这就尴尬了都知道人家那两位就恨不得跟你动刀子了还给你预备吃食? 再说他们俩老爷们又哪里能想到这个? 常连旭讪讪的:“嗨这要是在京里咱府上早就预备好了这不是这边不熟么。” 七茜儿笑笑好脾气的说:“阿兄说的没错就是这样的可怜弟妹几万里的嫁了来咱们是外路嫂子也不知道弟妹喜欢吃些什么。人家抛家舍业的来了咱的门上给老常家生儿育女孝敬老人的没得第一日来就饿肚子的这都不预备传出去让人说咱多刻薄呢。” 柴氏是常家兄弟亲亲的表妹如此她便站出来说:“两位表哥站在那里说清闲话呢我可不是茜儿嫂子什么都给你家收拾到了最后还要想着法子给你们贴金。 谁不知道谁啊!一家人要什么脸面花儿那边不开灶不知道啊?是个大活人走半分心都不会这样。 得亏我们童嫂子想了法子让我们一家出一点特色给人家小媳妇送去也是家里的关爱暖暖人家心好跟咱小花儿过日子。不这样这不是给小花儿结一世的仇怨么! 哦嫁到你家第一日你常家都不给一顿饱饭吃?多问一句都不会这样! 人家可是十几万贯陪嫁八抬大轿来的咋堂堂侯府就没个知晓道理的去问问人家管事的婆子弟妹是个喜欢酸的?还是甜的?是想一口清淡的还是有味点的?人之常情咋?不就是几文钱儿么?这是结了死仇预备给谁下马威呢?人家可以不吃咱可不能失礼……哼!” 柴氏说完拉着七茜儿几人便走。 等她们走出好远了常家兄弟都很尴尬的站着后来就一起看着陈大胜。 陈大胜能咋他能咋? 被看的实在无奈递台阶吧…… 于是他傻哈哈的笑笑:“嗨老婆娘家恁个罗嗦。” 好这就能做人了。 于是这二位便又坦然了皆是哈哈笑着说:“就是就是……这几天都多吃了几杯弟弟弟妹就费个心哈哈~哈哈!” 要脸的有要脸的活法不要脸的自也有自己的道行。 【初出茅庐】 171、第 171 章 六月初三这天早上, 春分悄悄来到院子里告黑状他跟七茜儿说奶奶快去看吧, 常家两位奶奶弄来三十多辆车, 正在三圣庙的院子里装咱五爷的那些东西呢。 什么东西, 就是家里收的那点礼。 这么多天了, 光是邵商旧臣一车车的拉来多少贺礼。 陈家如今算作七个男丁人家孟万全也是干孙子, 又比他们都大, 家里就混着喊孟大爷他那头没咋分总不能跟陈大忠抢老壮去。 陈大胜是四爷常连芳五爷谢六好天生做老六的命, 是六爷。 这个辈分是头年立坟那时正式排了祭拜顺序的。 很正式的定了。 七茜儿肚子刚起来一点儿依旧隔三差五的推磨, 没办法旁人还能在家打一趟拳法舒缓舒缓, 她是出来进去一脚迈, 后面不知道多少脚。 这人也奇怪, 高处不让她够推磨却觉着她没事儿?都觉着这是孝顺的事儿老天爷跟祖宗一准儿不能让出事儿。 你说人奇了怪不。 道理都往便宜上走。 春分进来告黑状, 七茜儿脑袋一下就冒火了。 这段时间她们跟包氏乔氏那是成天生气你就想不到这两个女人有多刁钻, 仿佛要把在公婆那儿受的训斥在坊间丢的名声这些怨气都要发泄到常连芳婚礼上一般就无时无刻不再作。 可偏偏这几日亲卫巷子的女人们却变了样子都温柔大度的很对这两位更是避让三分能容都容了。 好端端的她们凭啥替老常家调理儿媳妇你们喜欢作吖那成咱就助长这个气焰了。 真正的坏才不是明面的损吵架赢了算什么?后宅的面上便宜又算什么?她们得把这俩干嫂子在这几天惯的上天去让她们觉着去皇宫里替皇爷家掌大库都没问题。 这几天大家伙就是这么干的包氏夏氏不论做了什么事情那家里都是一片赞美声不光婢仆还有各府奶奶。 甚至七茜儿怼爷们好几次站在这俩人面前通常就是啊!嫂子说的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就去改了……都照您的意思办!谁敢违背您呀…… 对于亲卫巷的小媳妇们来说只要三圣庙的东西别碰别的您随意咱不计较了就顺顺利利把小花儿的事情办好就成。 三圣庙的东西是小花儿的新婚贺礼咱也不是贪这份财而是花儿收了人家东西不还啊?你俩好端端拉到你家去充大库那是那门子意思? 谁信你会放公账里?骗鬼呢? 这事直接的后果便是常连芳不知道谁给自己走礼了走了多少?你不记人家心里没谱么? 这俩媳妇明显是黑了心了那你要是有一句以后给你家下的帖子的走礼常侯府负责。 有这一句话没人说半个不字问题是人家就是要凭着过去的无赖样子继续做恶心事儿。 毕竟割肉一般出了五万贯呢。 七茜儿放下推磨的杆子扭脸看着春分问:“三哥不在三圣庙啊?” 春分一脸为难道:“回奶奶话三爷在是在可是常家夏奶奶说这是我们老三的礼你站在这里管你怎么个意思啊?三爷有些羞臊就回避了……” 七茜儿脱下皮围裙拍拍手讥讽:“三哥就卖个嘴儿跟他弟弟抢酒喝就有他的本事遇到这事儿他就缩了通知厨下今儿给三爷府上送一碗王八汤去……” 春分本来慌听了这话赶紧低头闷笑应了喏随着自己家四奶奶往外又没走几步便听奶奶问他:“知会你五奶奶了么?” 春风刚要说告诉了却听到自家奶奶又道:“算了算了……哎甭指望了还是我跟婉如她们去吧你去让人套车去燕京寻常侯府太爷去就说我说的以后要是不想断了跟儿子的关系他就跟我在这里耍老小孩儿他那套在我这里没用赶紧去吖!” 看着春分一溜烟儿跑远七茜儿才无奈的摇头她是上了小花儿的当了什么贺梁母老虎吹吧……哎呀贺梁小母猫还差不离。 前几日她还有些想头呢那既然是贺梁母老虎那身材咱也不求个膀大腰圆毕竟女子那样也不好看那咱想的低微些劲大腿粗嗓门敞亮张嘴最好能震慑住人那种。 好家伙心里千盼万盼小花儿满面笑的就从轿子里牵出一个豆大的小媳妇真豆大官帽椅儿知道吧那小媳妇站直了就比官帽椅高一点点。 大妞二妞是小时候被跌落过的她们就够瘦小可这小媳妇就比二妞强一点儿拜天地带着高冠钗头挨着小花儿肩膀。 个儿低咱就忍了她还瘦那盖头一拿比小花儿大两岁的女子那摸样带着一身奶呼劲儿你不欺负她都对不住她那股子娇嫩。 那一刹七茜儿便对陈大胜说:“叫人给你弟弟家院墙加高三尺。” 可别风大了把这单薄丫头吹走了。 亲卫巷所有的嫂子都蒙了咱就是脑壳打破也想不到花儿好这口啊人家站在那儿就笑的像个傻子。 老侯爷倒是表情淡淡侯夫人柴氏却面露绝望武勋人家别的不说对后代要求除了康健还真有个儿的要求她都能想到一堆儿豆粒大的乖孙绕在膝下的绝望样子喂孩子吃几口饭得在地下扒拉我孙子在哪儿? 咳这话有些夸张可小花儿媳妇真水灵啊都玲珑了。 七茜儿想不明白那母老虎的外号是咋来的? 回头一打听这事还得从很多很多年前说起。 从前穷乡僻壤住着一个心怀天下的书生他闻听北方有明主便带全家去投靠。 后来明主出征天下头一个打下的就是五城亭郡便把五城亭一带当做大梁的后方开始经营。 而这位书生受上司重用 便被指为助手后一路高升到贺梁府尊陈家五奶奶许熙美便是贺梁府尊嫡出二女。 甭看家里老太太总说看咱家吃穿不尽是享福了其实你们生在这个年景都算不得命好。 可不是出生之后便王朝末年接着群雄奋起天下争戈许熙美他爹许宣那时候忙成那个样子而作为邵商一派的后方贺梁府就三不五时的被各种势力袭击。 就在这年头一直寄样在外的许熙美被家人接回。 每次有敌军来袭她父兄就站在城头御敌留下家里老母弱妻成日子揪心许家人都个不大却有孤勇男人守城女子便在家给守城兵士做饭。 可制了饭总得有人送到城墙上吧。 如此矮个子里面找大的许家二小姐便开始带着家丁从府衙往城墙送东西这一送就是许多年直至大梁立国吏部正式下文确定了许宣贺梁府尊的官位。 小花儿说难不成二小姐做的事情不算做女中豪杰么?那是多少男人都做不到的事。 然而他这话没人信。 风一吹就飞了的小个子这位娇小姐不吓尿尿(sui)就不错了吗这都娶回来了还能退货不成? 自己就是个操心命! 七茜儿气鼓鼓的往外走走到门口看到自己家爹正一手领着一个大孙子在院里兜圈。 人家也不知道转了多久了反正就很有耐心他孙喜欢踢石头他就让人给他孙摆一路石头随人家玩儿。 他孙儿站不稳他就揪住俩孩子脖领防止他们栽倒。 这还不算完从前她爹在宫里用的太监这也带了好几个出来今儿站在一边的却是那个叫万春阳的。 万春阳如今是郡王府的太监总管从前他没事儿也不到亲卫巷来这不是七茜儿这几日繁忙么。 俩淘气孩子就是神仙来了也镇不住。 如此吉祥家才去燕京把郡王爷惯用的人带了来侍奉着。要么说这些太监跟外面人不一样呢。 首先嘴甜继而机灵。 就看安儿抬脚对着石头就是一下子甭看咱人小先天胎里带着一口元阳之气这娃劲儿大他还真能把石头踢飞了。 你飞就飞吧可那万春阳每次都使尖细的嗓子喝彩激动的都不成了接着小莲步外撇着跑出去捡石头再给安儿根奴摆好这嘴里夸的话叫一般人听了指定泛一身麻麻粒子。 就看人家蹲下摆好石头还量好距离接着赞美道:“哎呦还是咱家小郡王这小脚踢的俊呦这风姿跟老祖宗您是一模一样的!奴婢也不是没有见过同岁的孩子老祖宗真不是奴婢夸就这一脚您老人家想想凭他们谁家的小少爷能比了?” 对于这种巴结人家郡王爷见怪不怪。 甭管七茜儿看不看的惯人家就认为他佘青岭的孙子就该这样活着。 听了夸赞佘郡王还真的仔细想想同龄的孩子恩都没的比连他大宝孙脚指头都比不上。 看他孙多有耐心都半上午了小鞋儿都破了一只都不腻的。 如此便越发的自得只是不带到面上来就矜持一身哼。 赶巧七茜儿颠颠迈着小碎步往外跑看到他也是很草率的福礼道:“爹你少惯着他们。” 佘青岭平静的看着儿媳妇:“这里惯着坏不了本性。” 七茜儿信他才怪:“随您高兴我出去有些事儿回头给您磨米皮……” 说完她便跑了只听身后半句: “你慢些着莫要……” 莫要什么?莫要欢蹦乱跳呗。 可七茜儿这一胎还真是个好孩子人丁点都不给娘亲找麻烦的怀了跟没怀一样不吐不折腾就安安生生的。 这才是个安儿呢。 不看肚儿你都不知道这是个双身子。 佘郡王看着儿媳妇那一队人消失半天才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说:“小孩儿般总长不大!” 万春阳笑的特别放松离开了宫里那块地跟着老祖宗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 老祖宗跟他是一样的伤心人在郡王府是没人敢看不起他们的。 听老祖宗同普通百姓家长辈般慈爱埋怨万春阳这颗心就满足的可去死了。 摆好石头他站起来走到佘郡王身边笑着说:“老祖宗您可甭担心了您想想那里面的小娘娘们有了喜是啥样儿!凡是个有了的那御医上就造化了脉案一尺高那都是性子好的您再看咱家小娘娘您吃的可都是小娘娘孝顺的不是奴婢说这一胎一准儿康康健健跟小郡王爷般结实。” 私下里他们都喊七茜儿小娘娘毕竟人家以后是世子妃这是人家主仆亲厚的方式。 佘青岭站在原地想起宫里那些女子又是一声:“哼~!” 却也不知道是哼谁呢反正哼的颇为得意全天下的儿媳妇都不能与他家的比一般。 七茜儿带着人喊了张婉如几人等人聚集齐全了几个妯娌一起往外走才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一道红影闪过。 呼啦啦一群贺梁婢仆往三圣庙跑。 七茜儿站住观察半天儿才听到身后张婉如说:“小嫂子仿佛是小花儿他媳妇儿?”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啥仿佛啊就是她。” 她眼神好看到那小媳妇背后还背着一对刀? 刀? 这是……预备去干掉包氏夏氏? 没这么夸张吧? 脑袋正乱着七茜儿便看到穿着一身锦缎满面春光的常连芳人家也不急就笑眯眯背着手溜溜达达就过来了。 七茜儿看到他便唤人:“花儿你过来。” 常连芳心里高兴便来到几位嫂子面前道谢行礼:“几位亲嫂子辛苦这是哪儿去啊?” 七茜儿瞪他:“你说呢我见你那媳妇儿仿佛是背着……”她伸出巴掌抹了一下:“真会啊?” 常连芳仰天哈哈笑完跟七茜儿道:“您看您还不信咱是真的虎不是猫儿!咱小是小可该有的都有就吃不了亏嫂子安心吧!” 安心个屁! 七茜儿便是一身的古怪功力她也没把自己往哪儿靠思考家里的事情还是方方面面力求周全的。 七茜儿恼怒:“东拉西扯的说什么呢我问你的是正事!她可带着这个呢。”七茜儿挥舞手刀使劲劈:“真没事儿?” 常连芳点头:“啊那肯定没事儿啊。” 七茜儿却不信他又喊了人往三圣庙赶走到半路好家伙泉后街家家户户这段时间算是指着常家这点事儿下菜了。 此刻三圣庙前三十多辆马车已经扎好包氏与夏氏笑眯眯的站在车前正温声软语的劝自己小弟妹道:“弟妹你是外来的不知道燕京规矩父母在无私财这话嫂子没说错吧?” 这边乡下地方低等的官吏如何能知道常侯府早就分锅了。 那许熙美长的小相个子是小小的眼睛是圆圆的小嘴儿是噘噘的脸蛋儿是红扑扑的甭看成人了看着就如个十四五的小丫头人家带的首饰都是小巧精致的小金冠儿红丢丢的垂金灯笼耳坠儿手腕上的镯子篆的不是老花是一个个的小兔儿不是这场和还是挺招惹人心疼的。 她自己小不说用的那些婢仆也都不高。 都是银发满头的的嬷嬷了个子却也是小小的。 包氏说完见那弱相弟妹不吭气以为她怕了就得意洋洋看看夏氏眨眨眼给个眼色。 五万贯足矣折磨疯了这两个妇人。 那夏氏咳嗽一声一副为你好的样就苦口婆心劝说到:“弟妹你让开吧站在这里给旁人看笑话么?咱家是什么门第?你小门小户不知道规矩往后我们自然会教你的慢慢你就明白了。 你就出去问问谁家不这样哦你真把这边当成家了真把这边当亲人了?咱燕京里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呢这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你也真是胆大是什么都敢往这边放着。亏我跟大嫂子就担心出事儿好家伙真找个外人看着你们咋想的?” 许熙美依旧不说话戴着小金冠的脑袋却后仰着努力扬起小下巴儿斜眼看看那对妇人又看看那些车马东西她不稀罕也不很在意。 然而想起昨晚小花儿抱着自己哭泣的样儿却是一阵心酸好看的人哭太招人疼了尤其长的好看的花儿哭就更疼。 自己的花儿哪儿不好了?生的那般俊美对父母兄弟更是没啥说的亲卫巷巷子的小嫂子们就是证明大家都夸! 好人坏人她是一耳朵就能分辨出来的。 夸奖花儿的就是好人。 说他小话的……千刀万剐! 被这对尖酸的野猴子欺负就要气死她了怎么?凭她们下巴尖么? 看小丫崽子不说话包氏冷笑心想你以为你背着两把小刀就能吓唬住我们了?老娘跟着丈夫公公也是南征北战见过世面的。 如此这位伸手举起鞭子对着空中便是一噼啪还颇吓人喊道:“众将!” 没有众将只有老常家几个看家护院的兵丁却也整齐的唱了诺。 他们是子爵府的护卫跟这边没关系。 夏氏也威风道:“弟妹让让!你有话咱们回头府里说话你要觉着委屈自去禀告公婆我们一切以长辈态度为重。” 她说完一摆手膀大腰圆的马夫便上了车挥鞭驱动马车往外走。 这是外来妯娌与她们第一次交锋包氏跟夏氏下去分帐如今得一致对外。 七茜儿大怒刚想上去帮忙却被小花儿一把拉住还对她眨巴眼笑笑…… 燕京东门几匹快马迅速往外飞驰常侯爷一鞭子抽到马屁股上在风里大骂:“真是惯的你们没边了你们以为老三为何娶那三寸高的啊!?找死没地方!” 他们刚接了一封信常连芳喊他们去亲卫巷收尸。 常连起与常连旭也慌啊那俩是他们孩子娘他们哪儿知道这俩咋就疯魔了般非要拿这个大? 被自己弟弟算计到这般深这也太幻灭了。 常连起风里喊到:“爹那是我弟!他怎么敢?” 常侯扭脸骂到:“你们敢他何尝不敢!快点!该死的今儿若无事回家都给老子一人吃五十鞭……” 三圣庙前包氏带的家丁骑马骡直面而去她们就是吓唬这个小妯娌。 却不想这小新娘身边站着的几个矮个婆婆忽然抽刀横在胸前。 人小人家刀儿也小只比短匕长一拃多出来的地方却是个平弯儿弯儿上六朵祥云在阳光里反着光刃显见是开了的。 常连芳轻笑着在七茜儿耳边说:“嫂子甭看我媳妇长的小北派功家十二门地镗刀王阿鼠是我媳妇儿的授业恩师我征战这些年败绩不多早八百年就被我媳妇儿收拾过了……我爹不傻他知道我寻的是谁。” 七茜儿吸吸鼻子却忽然说:“花儿你莫难过你有家有你哥还有我们呢。” 常连芳笑笑:“恩早就知道了。” 说话瞬息间那几位白发苍苍的矮婆婆胸前对刀前身弯曲对着马队急步迎上竟丝毫不退包氏夏氏到底是俩耍明面威风的妇人看人过来吓了一跳便喊:“走开!走开!走开!!今儿马踏死你可是你们自找的……” 然而那红衣小娘子依旧不动的站着这车却停不住了了。 夏氏疯了一样嘶喊:“住马住马!!让开……” 眨巴眼儿那几个婆婆却来到马队前车不快却也有去势……待到眼前她们便齐齐就地一躺迅速滚到马腹之下。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巷子口常侯爷急急慌慌的声音传来:“三媳妇万万不可……” 几声尖叫三辆前车的马脚已经齐齐的离了身躯。 地镗刀作战专用斩马脚。 夏氏一个栽楞从车里飞出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倒却被那道小小的红影丝毫不费力的接住。 她都吓傻了就一个劲儿的尖叫。 许熙美这辈子最讨厌比自己高的敌人一般见到总要从下砍去半截的。 她也是多年守城大战历练出来的不然如何是母老虎咳这个母老虎是她自封的。 刹那的杀气外泄夏氏瞬间就跪了。 恩这下子比自己低了。 包氏看到现场一地血早就吓的牙床打颤不过是家里的内宅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常免申下马就打了个踉跄被人扶着来到三圣庙前看只有马跌无人伤亡松了一口气怒道:“连芳家你这是作甚?这是作甚?” 那小媳妇站立笔直直面自己的公公却丝毫不怯她肃然道:“这院子里有我地镗门献给朝廷的千把上好钢刀公爹您是疯了么?让人拉家里的私库去?” 常侯闻言一头冷汗抬眼左右去看总算在人群里找到儿子然而……他的儿子却满面奚落笑的分外刻薄讥讽。 一瞬间常免申万念俱灰他怎么也得罪不了的儿子是真的不回来了。 【初出茅庐】 172、第 172 章 东明殿外火把通明, 刑鞭破空声凛冽异常常家四个男丁都跪在殿前的场地上脱了上衣受刑。 恩, 家务上不成, 挨打都是硬骨头。 鞭子抽在肉上, 只要闷哼, 没人喊疼。 常家的爷们挨揍常家媳妇观刑, 剩下亲卫巷的媳妇们也不好过, 就被万岁爷骂没个嫂子样儿看着破事儿发生却让外人看了笑话真真不分里外跟自己人动心眼子。 如此, 这一群可怜巴巴的就被送到后宫在大娘娘廊下集体跪着抄经。 皇爷也是真的护着这群傻子了, 在御史未曾折腾起来的情况下大网子一撒, 齐刷刷弄进外宫先一人罚了一顿鞭子。 这就表示, 打都打了你们就不要折腾了。 邵商派根儿浅, 穷人乍富的有的是外头还有违背礼书月月抬新娘的呢, 可烂也是浮皮的腌臜好歹得让大家习惯些年这跟人家世家动了脑子的比, 老常家这点事压根都不算什么。 皇爷真就这么看。 这已经很好了就怕皇爷懒的搭理漠视你的烂才真是从此没了生路。 现在皇爷愿意把常家的事当做家事去管也是看在小花儿难做人的面子上家族内斗到了这种撕破脸的程度……哎燕京不是头一份。 怎么说呢这是打一路收编一路山匪山贼都不在少数睁眼瞎一大片懂得管家能看到眼前十亩地的都是稀罕物了。 你还不能嫌弃这帮人那都是能给皇爷舍命的人要说忠诚文人那些表面的都是假的这些人才是能给杨藻挫骨扬灰的。 其实从行刑这件事便能看出皇家的态度内部事情内部制约。 常免申作为家主罚的最重判五十鞭常家兄弟都是二十鞭。 皇爷压根不问谁对谁错问这个没意思闹这么大那就是常免申的错。 常家老太太柴氏皇爷都没召埋怨俩妇人作甚从前在邵商又不是没管过该不懂的到了这个年纪也就改不了了。 老子挨揍父债子偿长子扛十五鞭子老二老三各十鞭。 陈大胜他们在宫外是一人五板子罚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是不是认了这个罪过是不是无辜也不问反正今晚皇爷生气要打你你就得挨着。 甚至陈大忠陈大义陈大勇都十分荣幸的被卷进来一起挨了揍。 他们三的媳妇诰命没上身头回进宫却是受罚抄经。 即便如此话说回来那也是荣耀的事情。 天下这么大谁家的媳妇儿子被皇爷当自家人管着?不是罚你是拿规矩教你。 江太后在亲卫巷住着被常家几个孙媳妇当着老祖宗侍奉哄着皇爷是知道并感激的。 他自己不能行的孝一直是陈家的几个孩子孙媳妇代替他在做 老太太穿了谁的衣吃了谁的饭谁陪着每天拉闲话谁陪着菩萨面前跪经皇爷更知道。 人家七茜儿跟陈大胜是以自己郡王爹为主可陈家的几个孙子和媳妇儿却真是好孩子的把他亲娘当亲奶奶一样的孝顺江老太太去青雀庵家里过个小节有好克化东西也是要打发人送去的。 还有亲卫巷的这几个老刀家的只要江老太太去人家给江老太太篦头给她做贴身的衣裳带着孩子在老太太身边热闹。 江老太太都说一辈子最享福心里最舒坦就是在亲卫巷这边是她养老的家。 如此谁家孩子什么样子有什么毛病皇爷门清可这些毛病皇爷都能忍什么讨便宜嘴碎小气要尖儿穷讲究死矫情小算计那都不是事儿却是人性! 都不是圣人谁也别说自己完美这是压根当了自己人把自己当做长辈看到晚辈不像话就一起弄来集体收拾。 虽张婉如她们至今很蒙搞不懂为什么常家打架她们抄经可也得抄啊。 如此就都乖乖的跪了一排坐在女官的面前低头惭愧着抄世家女子在闺阁要懂的那些女子书。 多为母仪、孝行、贞烈、忠义、慈爱、秉礼、智慧、勤俭、才德这些东西。 可怜亲卫巷的能够奶奶们在皇爷看来那就是一水儿的低等小户人家闺女甭说乱七八糟的先祖要说门第人家佘家与皇爷家那会才是世家还不是顶级世家。 可怜丁鱼娘那一手叉叉字儿她就描满一页也不知道是啥女官想耐心解释教育哎人家真聋了就吓的啥也听不到了。 曹皇后小半天才发现这还有个半聋的看她两眼是泪没办法只得找了人带到后面去哄。 就都是孽! 所以这是自己人的待遇。 那包氏夏氏呢。却是被厌恶的那种人了都跪在东明殿夹角观刑呢人就晾着冷着那种不尊重不当人的态度是彻骨的。 比挨上十次百次鞭子还难受万倍。 就齐刷刷一群媳妇进宫跪在殿外被皇爷隔着门骂了几句再过来几个女官当成家里晚辈又气又恼偏偏没有办法的都带到后面被天下之母皇后教育单单就剩下她们? 剩下她们没什么没多久从后殿出来几个提着水桶的老太监以撵牲畜的方式将她们以袖驱之接着她俩跪过的地方被人拿水冲洗了三遍。 没人过来与她们多一句废话就已经吓的不成了。 真的从前多猖狂从今日起也不会犯了也真改了。 可谁给你机会回头呢? 这会子已经想起种种恶果夏氏便涕泪横流的对包氏说:“嫂嫂子~我我以前是鬼迷了眼么?” 包氏却觉着她不该在世上活着了这样的侮辱是寒凉彻骨死了都不能忘的。 可她也不能以死谢罪今晚皇爷都不罚她们又怎敢自罚结果。 那外面挨揍的一声不吭东明殿内却好不热闹。 儿子儿媳妇啥也没做好端端的给干弟弟忙前忙后这是造了什么孽一起弄来受罚? 也是没有道理了。 佘青岭一怒之下就把家里俩混世魔王带进了宫进了东明殿人家把孩子往地下一放不管了。 如此只要根奴儿与安儿伸出小手脚尖能够到的地方有东西?那你就下去吧!! 不足几息皇爷最爱的细颈莲花纹儿的宝瓶已经断了脖子。 自此这殿里便满是张民望嘴里失惊的叫唤声呀呀呀呀呦呦呦呦哎哎哎哎…… 人家佘青岭就不愿意了不疼不痒的酸了一句:“别喘气好吓到我乖孙!” 不喘气憋死么? 没办法一群太监在老祖宗的震慑下只得无声无息的跟着。 小孩儿闯祸起先只是试探要看看眼色是不是能做?俩孩子一看折腾无人管束好呀这里就是天园了。 没一会低处的东西便被一群太监都解救到了高处挽救不及的统统都被□□了一番。 皇爷也在忍耐他理亏。 常家两个长媳是常免申为了给他换好处娶回去的咱不能卸磨杀驴就只能忍耐。 再说孩子一大堆弄死了都做孤儿去么?那常家才是真正的无望了。 有功之臣家里出事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佘青岭早就从谭家那些事里看出杨藻这人就爱犯这种念旧情左顾右盼瞻前顾后的毛病却也不能做什么。 这毛病对皇帝不好对他们这些旧臣是有好处的。 真杀伐决断无情无义那才叫糟糕呢。 可他也不能不生气啊自家人才会跟兄长闹脾气呢杨藻就很吃这一套的。 于是他便来发脾气了孩子也丢给皇爷不管了。 皇爷能咋只能心里美滋滋的端着呗俩混世魔王实在闹腾了他便让张民望弄些糕点来哄。 佘青岭这就不愿意了总算是说了进殿之后的第一句话:“这个时辰了往日早就歇下了好积食?” 人家孩子爷爷不让吃皇爷便故作无奈长长呼出一口气道:“那给朕端来。” 一瞬间殿内刺耳的闹腾声停止了安儿眼睁睁看着几盘好吃的被取出又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儿被放到了高处? 从前在家里只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食物那就是他们的。 这俩孩子乖乖的张着嘴脑袋就一路尾随着那些好物上了那边的桌子? 人寻思呢?不对呀没道理啊?这是我们的啊? 于是俩孩子手拉手的一起走到佘郡王面前齐齐的张嘴:“啊!” 嘴都张了不要客气填东西吧越甜越好咱兄弟绝不嫌弃。 佘郡王手抖赶紧扭脸看向一边。 两双眼睛满是震惊不是啊爷爷!您看我是我们呀嘴都张开了都都这么大了您咋不夸奖我给我吃糕呢? 安儿与根奴以为他爷没看到又拉着小手换了位置再走到爷爷的面前一起张嘴:“啊!啊?啊……” 佘青岭咳嗽一声往榻上一躺找本书就盖在脸上。 哦就说么俺爷瞌睡了哇。 然后安儿就愁苦了。 富贵人家的孩子话晚也话少。 只要不跟小伙伴在一起那基本都半哑巴。 平常他们不用说话就有的是聪明人抬眼一看就知道他们哆嗦要尿嘴一张啥都给他们放在手边送到嘴边。 但这俩孩子在殿里看了一圈人看他们不是望天就是看地便觉此处尽傻子。 恩?这里人傻那就去找爹娘呗。 又手拉手往外走可走没有几步根奴大些考虑到爷爷光板睡冷就脱开弟弟的手抬眼四处打量。 看一圈见殿中几根大柱柱下安放高几几上有四方龙纹锦绣盖布盖布上又放了四尊铜制鎏金香炉还在冒青烟。 孩子的眼里那盖布与小被儿是一种东西于是他看看盖布再看看弟弟。 安人刹那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人就迈着小短腿走到高几下面就地一趴根奴就踩了上去。 如此殿内就响起奶声奶气的嘿咻嘿咻呦呦呦……的声音。 佘青岭不能看了扭脸对着榻另一面开始肩膀耸动。 一群太监护着却也不敢喊啊又眼巴巴的去看皇爷皇爷也没见过这么小这么皮的孩子还是会合作淘气的皮孩子就手托下巴笑眯眯的看。 他自己的没管过小花儿他们在跟前的时候都懂事了。 便是有这么大的那都被后面的傻子教的没断奶就知道孝顺了。 根奴站在弟弟背上高高的举着小手仰着脑袋一动不动像个祈雨的雕像。 安儿就如小乌龟不时艰难扭着脖子看看位置前进后退挪动的就嘿咻嘿咻的很有章法。 只是他以为的方向跟看到的是相反的便驮着他哥围着高几半转悠。 皇爷本来心情挺不好的从前只知道常免申这家伙是个内里不清楚的糊涂蛋谁能想到能糟糕到这种程度。 然而便是有天大的怒气他也被面前的奇观搞的忍俊不住还得忍。 那真是吃奶的狂野尽头不哭不闹的默默折腾人就两头汗的那叫个努力。 根奴儿手都开始抖好不容易拽住盖布这俩合作久了脑袋顶一松气小乌龟就往地上一趴他哥就两脚悬空那个硕大的铜炉就开始摇晃。 张民望等的就是这一刻跟着几个太监上去就抬一瞬间那布巾便被揪到地上俩孩子摔成一堆儿却也皮实不哭很洒脱的拍拍不存在的灰人家站起来了。 站起来先去看张民望的脸色张民望就只能跟几个小太监掩耳盗铃的假装没看到。 安人无奈的摇头确定自己小小年纪一天看到了最多的傻子。 看完一圈人人家根奴儿就拖着盖布来到爷爷身边意思意思给他寒酸至极的盖住了脚。 意思到了就得了就体会去吧。 这是真孝顺啊害怕他爷冻着。 安儿还够着他爷脚脖子小手拍拍的哦哦几下这才表达完孝心。 完成孝孙任务俩孩子孩子就手拉手再看一眼桌子看到家还没有意思把那些吃的给自己就去找爹娘求援。 如此就一起走到东明殿的台阶外面还没爬出去呢就被包氏夏氏隐约的哭声惊动了。 那一刹也是看到了外面的黑漆漆外家夜色火把摇曳小孩子么就是再胆大也被他们太奶奶威胁过表示外面必有东西能吃掉你。 安儿把胖手在脸上一扒拉对他哥警告到:“哇~呜!” 俩小爪子张开的也是凶猛至极。 恩吃他们的怪物确实叫个哇呜后面还有个几。 他们太奶说那玩意儿就叫个哇呜几?这是一种老太太没有根据的杜撰还是世袭的。 根奴吓到了立刻双手捂住嘴又察觉舍了弟弟不好便一手捂嘴一手领着弟弟倒退回来走回爷爷的身边也不打搅人家就贴着榻安静的坐下。 这是一个陌生的很高的大房子。 房子很亮还有一群傻子爹娘也不在肚肚也是很饿的怎么办呢? 坐了一会忍耐不住到底决定继续奋斗一次。 如此这俩孩子又互相看看继续配合着来到御案面前这次换根奴趴下了。 皇爷也是看的极忘情仿佛一切忧愁都被治愈了般就一直笑一直笑成了盛开的大芍药还是黄色的。 一只小胖手探索的从桌下探出小喉管子里艰难的声音断断续续那手从文房上挨个摸索过去。 有时候人家快要摸到了那披着黄皮黑心的还要把盘子挪一下直坏到榻那边有人咳嗽皇爷才想起人家爷在呢。 便忍笑把盘子递到合适的地方安儿一探手便拿到了这次高兴的吖了一声开始往下一块一块运送点心。 老陈家乡下人出身他们太奶奶带着他们在外面做客凡举感兴趣的吃的老太太是给他们连盘端的。 如此这一盘子没多少的点心便被运送完了一块也没留的被俩孩子抱着回到塌边人家真的很孝顺隔着盖布还给他们爷的脚面摆一块这才坐下吃。 佘青岭洋洋得意的坐起取了糕笑眯眯的边吃边看皇爷皇爷刚准备哈哈大笑外面那家混帐受了刑回来御前认罪。 这不能笑了。 佘青岭摆摆手有太监抬着屏风隔开罗汉榻他抱起两个孙子左右亲亲亲自倒了一些水低头试温感觉不烫这才一个孩子灌了半杯。 这顿淘气的就是一身汗。 俩孩子在家淘气也是这样就蔫不唧的配合着乱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先找他没有他找太奶找不到太奶才会找爹娘。 当然这样的时候很少一般的要求是会被满足的…… 这么说吧只要不涉及丑姑这种节奏绝对不会乱只要涉及丑姑家里就是杀鸡宰羊声势浩大不混战完决不罢休。 目前是丑姑打根奴根奴吃亏跟弟弟告状然后兄弟配合一起把丑姑打哭。 如果某日丑姑不来那就是他们三在巷子里打斜对门的童家大姐儿然后童家大姐儿就会找外援喊了其余的丫头一起打他们三基本势均力敌。 这种战争每天都有打完了嚎哭回家找娘哄好了出去继续做世上最甜蜜的兄弟姐妹好上一会继续打没有一家的崽子是包容的就一个塞一个狂野。 偶尔也会跟六部巷子的孩子打只要不碰到兵部大点的孩子亲卫巷的崽子基本不输。 外面人看到亲卫巷的孩子出去那都是各家护着各家的赶紧走压根不许往他们身边凑。 这哪儿像官老爷家的少爷小姐?良心话包括佘青岭都不太会教孩子。 现在为什么不回郡王府就是心疼孩子回去守着个大破园子连个小伙伴都没有。 哪儿像在亲卫巷话都不用说站在家门口啊啊几声没一会小短腿都吧嗒吧嗒的就汇集在一起了…… 这边哄孩子那边痛苦着请罪。 皇爷也是忧愁的看着常免申半天才压抑愤怒着问:“汝~何敢为父?” 【初出茅庐】 173、第 173 章 武帝杨藻看着自己的老臣常免申, 他不是自己的爱将自己的爱将早就死了化成灰了。 他也不是自己的爱臣, 不是不想信重, 而是天资所限, 他就这么大的本事, 离了战场基本无用甚至是麻烦的。 便是如此, 他也信任他, 并清楚明白就是前朝再起自己王朝崩塌最后能陪着自己一起死的必有此人。 如此他又气又无奈便压抑愤怒说:“汝~何敢为父?” 一家人, 什么仇什么怨恨, 竟然闹到要拿兵械要事互相损害的地步?这要是遇到居心莫测的死追到底他要费多大劲儿, 才能护住这帮子混账东西! 殿内寂静好半天儿, 常免申才挣扎着支起上身, 都以为他会像从前那般去请罪去无赖去哀求, 去满地打滚。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 常连起常连旭想扶, 却被他推开了。 背后的鞭伤牵动旧伤常免申吸了半天气才找到神智对皇爷道:“……陛下其实臣早就不敢做谁的爹了他们是是臣的爹才是……” 常免申这样一说便是心里一直有气的常连芳都不敢揽这个名声。 就是心里再恨此刻他也不得不随着两个哥哥低头对父亲请罪。 天地君亲父父子子啊。 可常免申却摆摆手吸吸气还很释然的笑笑对陛下说:“陛下臣家里这点破事儿将您这边上下都惊动了个遍这臣臣怕是要千刀万剐了。” 武帝无奈看着常免申半天没吭气这老小子什么脾气他知道今儿这个样子绝对不正常且等他怎么分辨吧。 到底是多年老臣体面总是要有的。 不等陛下吩咐佘青岭便让张民望给他送去一件衣裳披着再给半个木手扶让他托着。 叫起他是不敢逾越的。 武帝满意的看看屏风扭脸去看已经有了体面的常免申。 常免申对陛下道谢又对屏风后面道了谢托着木手扶又缓和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瞒陛下其实□□年前臣这心里就不敢称父了。” 武帝眉毛一挑:“你这老混帐说什么呢?可是又糊涂了这都多大岁数了?” 常免申笑了起来看看趴在一边的三个儿子他的笑容带着早就不压抑的释然说:“陛下圣明臣确实到了岁数了您看从前战场上肠子都掉出来了也不过月把儿事照样上马冲锋哎如今这才几下他们三还给担了一半儿这人啊……身子骨越老越要依靠谁的时候才会发现很多事儿打头了起就做错了呀陛下……” 武帝表情有些松动看着自己的老臣问:“何事从头错了?” 常免申利落回道:“从前年少轻狂头回做爹没做好呗。就好端端的一人爽利的过着成家了做爹了这些崽子就一个一个的跑到你的日子里咱那会儿也混帐是不懂为父为母之道的年轻么谁生来就会做爹呢? 就总觉着他们到了岁数做了父母就明白了……可到了他们为母为父臣才发现想的美哦!道理人人都会懂可疙瘩却是解不开了这种疙瘩可不是世上戏文里唱的那般轻易不怕揭穿亲人心里的疙瘩臣看来是没的解了。” 常连起与常连旭趴在地上有些愕然的微微抬头去看自己的爹。 常免申看看两个长子又看着不抬头的小儿子一咬牙终于对武帝道:“请陛下命~左右退避有些事~臣想~想单独奏报。” 武帝没说话佘青岭却站起带着孙子回避开来。 等他带着两个孙子来到东明殿外远远的便看到自己的儿子捂着腚正一瘸一拐的往这边挪动。 陈大胜看到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么大了还被打了屁股也怪没意思的。 安儿看到爹眼睛便是一亮的伸出手:“爹!” 佘青岭笑笑看着他们父子团聚亲的那样嘴上却惯尖酸的说:“出息了学会乱搅合旁人家事了你呀。” 多年父子感情早就有了陈大胜挺无赖的说到:“丢什么人?丢人也是他爹他家儿这是被连累了。再说南门之下四品的老大人也被打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儿这几个板子又算什么?” 说完他单手接过儿子搂在怀里看看东明殿的地方就小声问佘郡王道:“爹小花儿没出来?” 佘青岭心里叹息抬脸对陈大胜道:“叫他们预备车铺厚实点儿一会儿花儿出来就就接回亲卫巷养伤吧。” 这话语气不对陈大胜便歪头小声问:“真真就到了这一步么?” 佘青岭笑笑倒是满面佩服叹息道:“啊如你那兄弟所愿他这局做的真够大的是谁的退路都没给留……他想要的太多了算了!求不到就舍了吧今日事了那家人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抹乌云在明月之上罩着轻纱天地昏暗。 殿内常免申眼神淡漠的在说着自己一身毛病:“……臣是独子爹没的早就没人教臣啥是个爹样……臣年轻那会子号称义薄云天又有个仗义疏财的名声便以为自己真的是仗义疏财了其实仗义疏财便罢了偏又爱打抱不平就满脑袋觉着这天下民生颇苦臣托生在世就必有原由更~有一日必然会做点什么……如此就整日子钻营钻营云薄云天!钻营仗义疏财钻营给这人世做点什么才不是白活了一场……” 他看看自己的大儿子看他恍恍惚惚的脸忽释然一笑道:“那时候臣多大?十六!年轻轻巧还每日子义薄云天呢他就来了!” 他抬头看着御案叹息:“不瞒陛下臣头回当爹压根啥也不懂对着这见天哭唧唧的家伙其实没啥感情。” 看两个儿子震惊常免申无所谓的笑笑:“难不成你们就不一样?看到新生的就摘了心肝的上去就疼?虚伪!” 见他们不语常免申无所谓的笑道:“男人大多没心没肺错非那心性天生柔软想得多的其实大多跟孩儿们都没啥感情有感情也是逐渐养的越养越亲越来越好这是父子!可那也得成日子伴在一起才有功夫养啊……” 铜炉冒着青烟常免申仰脸瞧着大殿藻顶苦笑:“臣那有功夫养啊?臣是稀里糊涂做爹他们是稀里糊涂出生又稀里糊涂到现在。落在臣这样的爹手里他们又有什么好日子?便是好不容易得了亲娘一件衣裳回头臣一看上门旧友的崽子身上没有取暖的当着人就敢扒我儿的衣……” 常连旭的眼泪唰就留下来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甭说没有处出来父子之情仇怨就是这么堆积下来的总有一日这些疙瘩多了就老子不是老子儿子不儿子他们心里装着委屈委屈大了就是埋怨而臣却理所当然的当自己依旧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潇洒人臣跟着陛下造反臣为起兵倾家荡产臣让他们娘母担惊受怕臣上他们娘母落入大狱臣让他们几个流离失所……这是父子?这是夫妻?这是仇家吧?这这都是臣的孽债就总要要还的!” 武帝眉毛抖动心里也是别扭便开口道:“人之孝道不是理所当然么?何言孽债?” 然而一向稀里糊涂的常免申却说:“陛下所以让您单独听臣一言臣今日这番话可算是违背圣人所言了陛下您看臣看上去荣华富贵其实臣早就一无所有了。” 武帝无奈指着他的儿子们说:“你这老混账说的什么话这不是都跪在地上么区区家事顶多算你个糊涂怎么就是一无所有了?” 可常免申却哈哈一笑道:“陛下可记得琢宁关一战……” “爹!!!” 跪在一边的常连旭与常连起忽然一起凄厉的喊了一声爹。 常免申单手捂着额头低头哈哈笑了起来。 武帝眉头一皱他这一生少有狼狈然而琢宁关一战却是因他指挥不当害三军受损后还是常免申率部拼死抵抗才给他留了时间脱离险境。 可那一战几乎打断常家军的元气不是几万兵马活下来不过千余。 他们安全之后都觉着常家父子是回不来了可三天后这父子三人却从峡谷狼狈逃脱回来当年常免申身中十三刀肠子都掉出来了。 也就是那一年武帝对常免申这个老臣开始有了偏爱便是他家事糊涂便是他政务上经常出丑可凭着他琢宁关拼死救驾一个功劳他发誓保常家三代富贵。 看两个长子满目哀求常免申却是双目绝望不复从前的神采奕奕武帝心里便有些纠结有些不忍他就咳嗽一声到底说:“常卿区区家事你也年纪不小了今日已经天色晚了不若你带你的孩子们回去一家人便是心里有何疙瘩背后好好说说血脉亲人何苦如此?便是打断骨头你们……” 自己解决可好? 武帝是什么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是他不想听更不愿意揭开的东西。 可常免申今日却不预备给自己留后路了他笑着说道:“陛下臣不想回了看在多少年来臣不离不弃舍命跟随的份上臣求您今日臣想说!若今日不说常家往后内乱早晚牵扯亲缘性命到了那个时候臣怕早已经已经埋入地下身躯腐烂无力回天了!” 武帝脑袋猛后仰眼神有些冰凉道:“那你便~说吧。” 不顾身边两个长子哀求幼子满目困惑常免申思想陷入那个寒风刺骨的冬日从他被人砍的肠子都掉出来命悬一线的那个破庙开始讲诉起来: “……那年寒冬我军困于琢宁关臣率部断尾拼死抵抗人就死的都不像个人了像畜生像草木来不由人死更不由人! 雪是白的血是红的最后就红的白的搅合成了地狱!往前一步十八层往后一步也是十八层!咱们父子逃啊逃啊那人就死啊死啊死到孤立无援死到被困荒野破庙万幸那年天降大雪臣以为必死了便迷迷糊糊听到一段话……” 完了! 常连起猛的闭眼双目掉泪。 常连旭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畏惧而是狠狠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后槽牙狰狞道:“到了到了……这个时候你你竟这样?你何敢为为父?” 皇爷太阳穴都觉着冷风在灌他看着常免申道:“他们如此畏惧到底发生何事?” 常免申不看自己的儿子对皇爷苦笑道:“那时候臣要死了他俩以为臣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臣只是没力气了不能说不能动可耳朵明白心里清楚臣躺在地上破庙四处是洞每一股子冷风臣都能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臣臣便听到老二哭着对老大说哥!跑吧这个家伙生出我们可有一天有个爹样? 我那老大哭的撕心裂肺哭完对我也是骂说即不会做爹又何苦生他们难不成人养孩子就是为了生下来折磨的么? 臣那时候困惑极了也清醒极了就想难不成臣真的做错了么?正想的当口他们到底舍了臣……跑了!” 常连芳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耳朵边就听他父亲语气平淡的依旧说:“他们把臣拖到避风处到底是走了……到底是哪儿错了呢?风雪吹进破庙可真冷啊!臣就躺在当地想啊想他们一岁模样记不起来了想他们三岁模样?也~没有!想他们十一二岁的样子也是模模糊糊想啊想啊到底是很多东西臣回忆起来了…… 臣好勇斗狠被人催债上门他们被人推倒在地臣为了兵源卖了他们舅舅给的笔墨纸砚卖了他们的小弓小马臣为了在将士面前证明军纪严明故意让人晚唤他们半个时辰三军之前先打他们二十军棍…… 为了证明臣大公无私军中最不好的饭食要给臣自己的儿子先吃。最不好打的仗我儿总做先锋一个医帐臣去慰问我儿躺在门口靠火的地方臣进去不顾我儿伤重提起我儿就就丢到了帐外……我我算什么爹!”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常连旭与常连起眼神古怪甚至有些想笑的扭脸看着自己的爹? 常免申想摸一下长子长子躲了又去看二儿子二儿子看他如看仇人。 他就叹息道:“我算什么爹呢被人丢在破庙等死也是报应吧。这些事桩桩件件将本就没有的父子情毁的就干干净净那天天儿真的冷啊!冷的臣总算聪明了算是清楚了……我哪里是个爹呢分明就是个仇人仇人啊!!陛下!!” 一生刚烈的常免申眼泪总算流了出来他看着武帝哽咽道:“陛下臣那时候想也罢了!皆是臣错臣~不堪为人父更~不配为人夫!就不若死在那破庙也为我儿~为我常家留个忠烈的名声!可我便这样死了明日我儿不好过又该如何?” 常免申挣脱半扶猛的跪爬到两个长子中间他大大伸开双臂抱住了自己两个儿子。 常连起常连旭被搅动心事万念俱灰的挣扎可他们老父却一背血的紧紧搂住自己的儿子狰狞喊:“可~我儿~我儿!!我常免申的儿!回来了陛下我儿回来了回来接接他们这个不配做爹的混账东西来了?” 两个大儿刹那静止不动。 被彻底舍在一边的常连芳却忽然笑了他眼泪唰的流了下来想问那我呢? 我又算什么东西? 却原来他早就被舍了么! 常免申看着目瞪口呆的武帝笑道:“陛下您不知道臣那时候~怕他们怕他们后半生想起此事不好过就拿着半截枪头对着喉咙想留个宁死不屈的忠烈名声臣~当时想着若有一日被人收尸看到臣是自缢消息传入我儿的那边他们便能解脱从此好好过活这也是我这个不配做爹的最后为他们做件算事情吧……” 武帝看着被留在当地的常连芳到底没忍住站起来走过去盘腿坐在地上他也生气就一伸手搂住常连芳把他呆滞的脑袋也搂在怀里。 过去二十几年都说这是义子可他没有抱过他也没有护过他…… 养子们一茬一茬死他们不想要爹么? 他没问过可今夜是想要的吧。 他示威一样看着常免申。 常免申却笑笑还很不在意的说:“……风雪连天后有追兵可他们回来了真回来了!回来背着我这个不成的爹寒风中几百里挣命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呢!我的儿啊我的儿! 那那一路啊我家两个不成器的崽子就背着他们混帐的爹一边哭一边逃一边骂!没有水他们用身子暖着雪化了喂臣没有东西吃……” 常免申咧嘴仰天无声长啸又低头亲亲常连旭的头发笑说:“没有吃的我这我这傻子儿便割了手腕滴热血喂臣都这样了都这样了!臣从未从未做过~做过当爹的一件哪怕半件做爹的事情我儿硬是没丢了这个爹他还拿拿血肉救他们这个混帐的不配做爹的……我在你们心中算啥啊?” 常免申满面是泪的看着已经不哭就安静的瞪着他的三儿子笑道:“我已经对不住他们了对不住了啊!下辈子你做老子我给你当儿好不好?” 常连芳默默闭眼扭脸扎进了皇爷的怀里。 皇爷吸气对常免申无奈摆手意思他别打搅常连芳了。 常免申便最后看一眼小儿子将怀里的搂的更紧道:“陛下我儿那时候背着我一路挣命好不容易逃脱出来了……可陛下知道琢宁关一战打断了咱邵商的老家底儿虽臣那一路假意昏迷在心里起了万个誓言要对我儿好要娇着我的儿!要把能给的都给我儿……可为了咱能再起来陛下翻身……臣又把我儿卖了?卖了啊~陛下!” 皇爷何尝不记得若不是当年常免申拿两个长子联姻给他换了粮草换了战马换了军资大梁军缓不过那口气是常卿拿两个嫡子联姻才换了一部分东西让大梁军能重新再战。 啊这人间啊到底谁欠谁的? 如给孩子哄睡般两个老父亲各自护着自己能捞住的不由自主的晃着身子拍着絮叨着。 “陛下啊您说我这孩子们到底上辈子欠了臣什么啊?” 皇爷舔舔有些干的嘴唇看着那两个已经傻了的常家混帐说:“你今日戳穿此事就不怕断了他们的前程么?” 常免申轻笑:“就是要断了他们的想头他们从此才能认命您知道的我这俩宝贝儿贪财抠门小气小时候没长好心胸没养起来还算盘颇多他们哪是您怀里的对手?瞧瞧这才头回动手便这样了! 不在您这儿揭了这层皮往后臣没了……祸事大了谁还护得住他们呢?就凭你怀里的这个动不动就下套子要命的冤家?” 皇爷算是无奈了:“不要了啊。” 常免申心里撕心裂肺的疼却呲牙张张大嘴吸凉气的笑着说:“啊啊啊不要了啊护住臣这两个已经难死了啊陛下当爹~也也不容易啊嘿嘿嘿嘿!” 皇爷叹息:“那下一代也不管了么?” 常免申到底没忍住抬手抹去眼泪叹息:“哎呀人死都死了那从前战场上成片成片死的跟浮游般那些人死前还能想到我孙我曾孙?我子子孙孙如何?何如?先顾自己吧您说呢?” 武帝眼睛微闭心里只觉又冷又肃然更是无奈的多。 他也想起自己的孩子们那些早就因为战乱颠簸没养活大的孩子们。 这是到了什么霉才摊上自己这种心有大志向的爹? 哎没意思啊。 他摆摆手对常免申道:“罢了!你去吧。” 常免申一伸手按住两个孩子请罪:“臣有罪!还望陛下宽恕千错万错臣!万死!我这做老子的没教好可我儿无辜!” “去~吧!滚!!!” 那父子三人去了皇爷搂住常连芳拍了许久一直拍到门外有人战战兢兢替佘郡王来问那边车套好了何时送常连芳出去。 皇爷这一低头竟发现常连芳睡着了。 臭小子非但睡着了人家还留着口水打着小呼噜。 皇爷失笑本想再拍几下忽发现手掌上竟是一手的血便悲从心起也不知道该骂谁的骂了一句: “畜……畜生!” 【初出茅庐】 174、第 174 章 “胡醇厚能跟常侯一样?甭瞎说, 压根不是一类人!” 百泉山下的泉前庄不到夏日不知道这里的房儿有多好那真是一入晚夕天园一样的地方, 那叫个不冷不热。 就家宅里熏了艾草, 床头摆了香囊, 夜里支窗子一个被单就是一个夏, 那是顶点不苦。 山边的房子就这么好。 那日常连芳挨了鞭子又被大家接回泉后街棋盘院养着, 家里人就觉着, 这人不能清闲下来每日得空就给他找事儿也省的他瞎琢磨。 常连芳出来那日宫里的大娘娘往常家送了尚正司的女官这显见是没有给留脸的。 尚正司是做什么的, 纠察宫闱发落责处, 纠正言行教以规定……只这个规定言行, 却是对宫女的不对命妇, 这便真的狠了。 至于常连起, 常连旭常侯直接带着他们入了祠堂再也没有出来据说啊, 据说是每日清晨父子三人都要对着祖宗牌位背家规然后常免申亲自上家法还每天都要打。 常连芳现在听到常家的消息却不太在意, 也不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反正从表象看人家还成就每日都是笑嘻嘻的。 今日也是如此下了差老刀们无事了都催马回庆丰府家门都不入的便都来小花儿家混吃。 谁叫他从前四处混饭如今也该还回来了。 这不倒霉孩子本趴在炕上大家看他可怜一高兴就抬了他出来丢在软榻上看大家饮酒吃肉好不快活。。 都是直爽人就总想着把一些话说开便三言两语说到胡有贵他爹胡醇厚还有常侯身上了崔二典说骨子里是一类人胡有贵就不服气了。 他反驳完提起酒碗喝了一口抹嘴儿嘿嘿笑着说:“人家常侯什么眼神抬眼五代后甭看现在这一代惨下一代一准儿受这个教训知长进了。 人家这是举目便看几千里胡醇厚是啥?我弟可大才啊那是能进国子学的大才他偏看不到!嘿嘿老胡家若有前程不在我在我弟那边呢所以这两人从骨头缝便不是一样的人姓胡不考虑以后也没啥人情懂了没?” 管四儿这一年多被他爹管的有了些公子样儿说话也思考了就劝他:“你也别想那头了总之一个他爹!”他指指趴在榻上吃梨儿的常连芳:“一个他爹人家都是长辈礼法上你就吃着亏呢。哥你跟哥几个说话没啥出去总要收敛的不然被人抓住辫子虽说不怕麻烦那也是麻烦不是?” 正说着话人家常连芳的小媳妇带着婢仆端着好些吃食过来了。 啧一会不见瞧这惦记的。 这两人一个趴着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会子不见都如离了几秋的含情脉脉对视就寒的人胳膊上起麻麻粒子……呃等着吧这不是刚成婚么热乎着呢。 且等三秋各自露了原型你且看他脑浆子给你地镗刀淦出来。 就多余来啊也不知道大哥咋想的? 当然不多的日子小花儿这媳妇却是很受亲卫巷众人喜欢的。不论是办事儿的爽利劲儿还是人品这仿佛是照着亲卫巷子味儿寻的人人来了就容入了没耽误半点功夫。 甭看人家这小媳妇个子几个嫂子里最低却最会穿衣打扮啥大红大绿大紫人家都敢往身上挂。 爷们眼睛瞎从前都是土根儿也就认大红大绿好瞧的很呢。 心道不若家里那几个除了茜儿嫂子稀罕个鲜亮鲜艳都也是一样的年轻还就爱跟燕京那些媳妇学讲究个素雅? 哎呦都年纪不大竟把自己收拾的跟个念经的尼师一般也不知道咋想的。 恩咋想的也不敢回家说错非找死没地方。 今儿许熙美穿着大红底金织的薄底衫外罩轻红冰纱头发照旧抓的极高插了一支咳也挺高的一串花簪走路就像在云彩里般。 常连芳看到自己小媳妇就笑看她带的几个丫鬟手里拿着托盘里面都放着铜钱就好奇问:“这是要出门?” 小媳妇下台阶拿起帕子低头给常连芳认真擦擦嘴细声细语的说:“恩出去呢不多呆去去就回。咱嫂子说前几日下连阴雨雨停就来一阵瘟风这大人还好说庆丰城三岁以下的孩子走的就有些多了。 咱阿奶也觉着不好就说咱几家合点钱儿先在奶奶庙做个法事再汇集了这些单买雄黄雌黄捐出去好给那不成的人家救急呢。” 常连芳看看那几盘钱还没说话小媳妇又说:“小嫂子说最多一家三十贯其余六巷人家都是二十贯的也有十贯的后街那边就是三五贯的意思总之咱不能太过分。那头还有捐沉药的呢她们都看唐府也~没看咱们呀。” 说完眨眨眼常连芳就笑了起来。 人家唐府当家奶奶李氏喜欢总览这样的事情就不跟人家争呗。 这才到了几日这就把亲卫巷子的抠唆劲儿都学到了。 还美其名曰看唐府。 他伸手拍拍自己娘子语气特温和着说:“去吧多玩一会子我这边人多你也不必替我担心我有他们呢。” 许熙美却不放心的嘱咐:“我虽不在你却也不能淘气。” 常连芳脸颊当下晕红指指门口让她赶紧走。 真是倒过来了怎么啥也敢说呦什么淘气啊!啊?他都多大了? 大家心照不宣的低乐就看着人家婷婷嫋嫋站起特有仪态的跟亲人伯子叔子们告辞这才才带人离开。 没看过她带人砍马脚那彪劲儿这就是个谁看了都护在怀里的小乖乖当然这个谁是老宅里的老太太们是各家的小嫂子们就特爱打扮这一位。 单是一个乖字儿大家伙就遭不住了啊。 这一位脾气还特好你说什么是什么人家爱打扮她她就乖乖坐着随大家意思。 开始那几天人家出去一圈儿总能刮拉点亲卫巷嫂子们的压箱底就连最精明的七茜儿都私下里给她做了好些好看的衣裳。 哦老太太的大金镯子第二天就给她挂了俩回来。 七茜儿扒拉财还得动脑子呢这位可不用坐在那里卖乖够了。 可回到家里人家乖倒是把常连芳惯的没样没样的除却对常连芳起居饮食无一不妥帖外前几天小花儿低热什么时候来人都能看到人家守在炕头拿着蒲扇给相公散热。 又有今年南边进贡好菱角也不多头茬陈大胜都没有小花儿有皇爷给了足足五斤的样儿外人是一个甭想吃到都让人家小媳妇坐在炕边徒手掰了喂自己汉子嘴儿里了。 前几日雨水多河水要涨管四儿拿着篓子带着寿田他们下河整了不少小河虾给送到常府。 晚上大家去他家闲聊就看到常连芳趴在榻上边吃河虾边听书咬不烂的虾壳他一低头人媳妇立刻摊开帕子在他嘴边接着渣渣那惯的就天怒人怨了。 有时候胡有贵就觉着大哥纯替乏人担忧他在家里都没这样的好日子啧看这一对颇刺眼呦可怜他孤家寡人遇到的那是什么啊! 甭说他也没有成家的心思就有回做噩梦他坐在家里大着肚子绣花那位站在门口留着胡子劈柴……太可怕了。 一院子糙汉就看着那软绵绵的小媳妇去了那背影也是柔柔弱弱的? 好半天崔二典才说:“嘿刚开始都这样对吧?” 众人嫉妒又确定的点头。 崔二典又说:“早晚的事儿!啥样人来了咱泉后街进了咱家头三脚总有一脚先踩进庙里……” 他这话还没说完陈大胜提着一根好大火腿进了院子道:“甭说我家老太太啊我家老太太行善积德那也是为你们好!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一场变天雨庆丰城就走了多少不足三生日的小孩儿。” 泉后街住的都是什么人官宦人家富贵人家有能力人家这边的孩子甭管什么天灾人祸总是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一般家里有几个幼年同岁的孩儿就总作着伴儿一起长大。也不会出现某日一群出去玩耍忽少了俩一问朋友死了。 可外面呢小孩夭折不算事儿的便是养到十一二没了也多见不稀罕的。 甚至去岁吏部巷有个老太爷背后有俩恶疮请了外省专治疮的名医一来一去花了有五百贯之多。 而隔着一条街的泉前街不如意的人家就有的是甭看养的儿子多一个母亲便是一辈子生上十几个养活下一半儿就是大福分。 随随便便一场风寒就能生出孩儿瘟不带走几个寒门里的崽子那都不是雨了。 庆丰城里治疗风寒瘟气的成药随随便便都是几百钱的。 没了是个素淡词儿大家都习惯了习惯那街上头天伶俐淘气的小孩儿忽有一天不来了不用问许就没了。 一场湿雨半丝儿瘟气从这庆丰城卷走上百的寒门小孩儿悲伤的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太太真的人不是闲么看着自己的孩儿好就不敢想旁人的如何如何其实那些孩子的父母反而不怎么伤心的见多了也忍耐习惯了。 太太奶奶们总是很忙听到不幸就开始做法事的做法事捐钱捐药忙的不亦乐乎。 她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想我做了这么多好事儿菩萨总会见到神仙总会知道一分半分看我良善许就保佑了我的孩儿呢。 这跟江太后给皇爷修庙的道理是差不离的…… 最后一番折腾果然泉后街很少有孩儿夭折这是菩萨保佑。 老刀们都是苦出身的汉子心里明镜似的却懒的揭穿。 崔二典掂起一块肉放嘴里嚼吧着说:“得百年难遇我说老祖宗一次就让人家大孙儿逮住打嘴了。” 陈大胜把火腿递给常家的婢仆笑着对小花儿道:“这是家里南边的庄子送来的咱老爷子心疼你就让赶紧送来也没几条咱兄弟刚够分的这东西我也没吃过?许吃过……嗨它切开放在锅里我就不认识了反正就是这么个东西呗你今儿咋样?” 他坐下不吃酒只接了花茶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大胜非在重要场合遇必要吃的酒他是管束自己的。 小花儿笑笑他背后早就不疼了就是心里懒每日就无赖的躺着刚开始那几天就恨不得躺到死了好。 可还没死呢只要每天一睁眼眼前除了媳妇儿便是亲卫巷的亲人甭管老的少的就往他家拥挤。 他几个嫂子没事了还往他炕上泼一炕头孩崽子就闲个屁!看不住就尿他的被窝整的他屋里每天都一股子月子味儿。 甭问他怎么知道的家里婆子都这么说。 等彻底安静下来竟什么都过去了什么不甘什么心灰真就大风吹去了。 谁离了谁都能过都能吃都能活。 常连芳坐起笑笑:“哥回来了?今儿咋样?这几场雨对我倒是良善的我早好了你你每日都问一次也不烦的慌。” 陈大胜无奈接了婢仆递来的药膏按住小花儿扒了他上杉给他抹了一次药抹完点点头笑:“最近毛病越发多你媳妇惯着你我可不惯着!我就知道那几个孙子不敢下死手得了这几个痂儿落了也就好了哎~呦就矫情的你还真坐了个整月子。” 话音落了在他背上好的地方拍了一下常连芳不疼依旧嗷了一嗓子只他这嗓还没发泄完院外便来了人禀告陈大胜道:“四爷奶奶让您回去呢说是说是住在泉前街的翠莺小姐没了让您过去看看呢。” 陈大胜半天没想起翠莺是哪个?还是这婢仆小心翼翼提醒道:“四爷翠莺小姐是四房那个……” 哦这下想起来了翠莺是喜鹊兰庭的妹妹是乔氏在燕京生的那个小姑娘论辈分她是自己的小堂妹也不算最小的四叔在燕京抬了好几房也不知道生了多少呢。 听到陈家没了堂小姐众人纷纷站起要去老宅看看陈大胜却阻止道:“都甭去四五岁的小孩儿不成人呢老太太……她不太在意他家的事儿我去就成。” 阿奶对四房其实早就冷了心喜鹊兰庭这是没办法了有了感情了可那个叫翠莺的……她也不该死的。 陈大胜仔细又想想依旧是毫无印象。 他匆忙回到老宅一进门便看到喜鹊在当地铺了一块布正把自己小时候的衣裳取出来正一件一件的收拾。 这一看就是给她妹妹预备带走的。 老太太难得今儿没唠叨就扶着拐坐在一边看看到陈大胜进来眼皮子只耷拉了下。 陈大胜左右看看找不到兰庭便问:“兰庭哥儿呢?”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外面语气平静道:“拿了自己的月例去城里给他妹妹买棺椁去了。” 陈大胜闻言一愣道:“如何用到他的钱儿了我四叔呢?如何好端端的就没了?家里这么多人在如何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他才多大让让他嫂子去吧。” 老太太却说:“不用他们家的事儿他们自己收拾就没出息的东西!孩子病了上门说几句便是老婆子我不管你能不管?你大哥能不管?她亲生的闺女在这儿呢亲生的儿子在这儿呢没多有少的雄黄雌黄丹砂菖蒲这些咱家里放着不知道多少还以为是从前么?就不说!人家不说!” 正在收拾东西的喜鹊肩膀颤动下又继续收拾。 七茜儿怀里抱着个包袱从针线那边出来边走边对老太太说:“您老可别难受了您这都多大年纪了受这份心伤?我四叔在京里是正经的官老爷又找您做什么?人家自然先找亲爹去。” 她把东西放在地上也是铺排开便是一包袱的小孩儿衣裳大房二房三房的妞妞每月都有新衣裳。 看到这些其实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七茜儿晃晃脑袋蹲在地上手脚利落的将好的选出来边挑边生气。 乔氏从泉前街那边过来什么时候都是利利索索体体面面的那身上也不是没有首饰也不是饥寒交迫的样儿? 如何就听他们说那孩子是用不起八味丸没有的? 想到这她眉毛一挑对门外问:“四月?” 四月大着肚子进来看着自己奶奶问:“奶奶?” “你让你家春分赶紧去城里的成药铺去问问避瘟的六味丸八味丸萤火丸还有肘后使的那种避瘟膏子~如今什么价儿?” 这事儿不打听清楚她这心里别扭。 陈大胜好歹也是要继承郡王府的好家伙堂妹就在隔壁街却因家贫买不起药硬生生病死了?他还不知道? 甭管背后多冤屈外面人看你陈家是一家人。 四月转身去了七茜儿这才对老太太说:“您也别难受……” 老太太眼睛一吊:“我不难受!人家都不告诉我我难受个屁……” 话音未落喜鹊嚎啕大哭起来。 也是马上要十岁的小姑娘了书也读的足够道理也是懂了的。 如此才越发难过。 那外面的都说她跟兰庭嫌贫爱富就巴结着老太太舍了织布养家糊口的娘。 可外面人哪里知道有他们姐弟在这里就有份钱就能接济娘亲妹妹。 谁能想到翠莺会没了呢 这孩子哭的谁也哄不住一直哭到春分进了院子回话。 说是城里几日之前避瘟的药剂老百姓就吃不起了三百钱的祛瘟肘后膏子已经卖到三千钱也就是两贯多。 怪不得乔氏买不起? 春分又说那边翠莺小姐病的急乔氏打发人立去燕京寻四老爷可四老爷没见到人就被四老爷家掌家的那个小柔姨娘挡回来了。 这一来一去未及报这边翠莺小姐就没了。 满院子里人都不吭气了老太太颤颤巍巍扶着拐杖进了屋子。 喜鹊收了泪收拾了一大包衣裳又拿了自己贴身的首饰搂着预备去泉前街那边。 临出门的时候这姑娘想起什么扭脸对陈大胜道:“四哥。” 陈大胜抬脸看她:“啊?哦我送你去。” 喜鹊摇摇头:“不是说这个。”她看看老太太的屋语气很无奈说:“阿奶知道我常常往那边跑有人陪我去呢我是跟您说这事儿您跟四嫂子别往心里去甭说那些药涨价了便是没涨价当日卖了我的剩余也够使的了。” 七茜儿闻言这才正色看这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苍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眉目之间跟乔氏相似地方仿佛是寡淡了去了。 她眼神清正的说:“甭去那边也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家的事儿我清楚!不赖阿奶不赖哥哥们她们心烂了哥您甭去去了一身骚。” 陈大胜叹息:“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堂妹人没了关系再不好也该去帮衬。 喜鹊满面讥讽:“人话呀哥那是我爹!到了这一步什么也该明白了这是折磨死了我妹想给阿奶心里灌沙子让我阿奶难受呢!想我阿奶愧着好跟他和好呢我娘……这一回她是真的该看开了。” 这么小小的人怎么就懂了这个。 七茜儿无奈走到这孩子面前拨拉一下她的头发帘子劝道:“甭难受了已经这样了就好好送她走你哥哥们不去嫂子们总要去的。” 她说完拉着喜鹊便走走到门口却听到老太太在屋子里励声道:“你去作甚?你怀着身子呢那是夭折送不好冲撞了你肚子里的?” 话音落了老太太已经换了素服出来了她看了一圈人道:“我去我去送送那丫头。” 老太太带着喜鹊走了庆丰府里避瘟药飞涨身为斥候民生之事总要大过他家这些恶心事儿现在回去许能想办法再救一些孩子呢。 【初出茅庐】 175、第 175 章 这晚陈大胜回来的迟, 到家孩子们都睡了。 七茜儿怕热就坐在院里喝着水吃着几色果子, 听婆子们闲话。 都是腿儿短的人呢, 谁来说去还就是家门口最近死的有点多的孩子。 等陈大胜沐浴完了进院子, 已是戌时二刻。 几个婆子带着自己手里的营生退下, 临走的时候还看看桌上墙面上的牛油灯笼满眼可惜。 这也就是主人家能用的起光明, 她们回去是只能摸索着做粗活了。 七茜儿看她们可爱, 就让她们挑了一盏灯笼走。 这把几个婆子欢喜的走多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欢悦。 陈大胜披头散发拿着一把篦子走到媳妇面前盘腿一坐。七茜儿嫌弃他篦子上不干净就让四月取了自己的小妆盒来。 陈大胜如今人生几大美事其中之一便是回到家坐在地上, 他媳妇给他好好篦个头发。 至于旁个美事大概就是看他爹高兴, 他阿奶欢喜他兄弟吃饱……弹他傻儿子小雀雀, 咳! 七茜儿取自己玳瑁边儿的篦子又在四月预备好的头油碗里沾沾, 擦着自己男人的头发根一篦子顺下去, 陈大胜脑袋便微微后仰。 人家这头发那叫个好长到腰眼发黑而顺, 给一点光夜里跟黑缎子般一波一波的发亮。 七茜儿就很羡慕这一把头发她好不容易才毛不稀, 这般黝黑这辈子别想了。 等到这一篦子下去七茜儿便错身对着桌面的一张草纸拿指甲刮篦齿再低头细细去看端详耳边就听陈大胜问:“有~了?” 七茜儿又贴发根拢了几下检查完方说:“还挺好没有。” 这是说虱子虮子那类东西呢从前满脑袋满身上都是的时候也不觉着怎么。 如今日子好了细绫布的里衣都是日日换他兜裆布都有半柜子那玩意就养不起了。 可也保不齐陈大胜去的地方总是脏的时不时回来就带一些然后过的家里人身上都是俩孩子咬的半夜都睡不安稳。 就为这七茜儿大火铁锅炖过几次相公这家伙从此出去就注意了一般去了邋遢地方人家是会认认真真泡几次百部水才敢回家的。 人的富贵也是有等级的从能点的起油灯到满院子灯笼不疼不痒也不是吃好了穿好了就是老爷了真正富贵老爷的身上养不起虱子真的不看世袭根骨穷出身的老爷许做官一辈子他都不介意身上的虱子。 习惯了。 陈大胜就讲过一个笑话五品以上的大老爷一般养不起虱子吏部刑部工部实权老爷身上也少有虱子礼部在中间兵部是必有的有时候主帅身上都防不住。 尤其考上来初进翰林院做典籍博士那些先生他们最爱养这个还有好几个扎书库里不爱出来的先生他们在南门等宣召虱子这些玩意儿就在他们鬓角爬来爬去……等候的时间久了人家就会探手顺着鬓角探寻偶尔捏住就当着陈大胜笑眯眯的一挤指甲黝黑又长嘎巴一声极过瘾。 关于虱子这种笑话是陈大胜今年初开始讲的从前并不觉着好笑如今觉着好笑也是无意识的。 也是今年初开始他身上似乎是绝迹了这玩意儿。 小夫妻情趣么一个喜欢媳妇给自己篦头一个就絮絮叨叨说家里的事情。 “你今儿~进宫见到皇爷了?” “恩见了。” “就把咱这边的事儿说了皇爷生气没?” 陈大胜一愣噗哧笑了起来道:“燕京周围的小孩儿夭折是日日有的最近多些也不够呈到御前皇爷多忙啊。我去了就~说让皇爷注意一下旁的药材像是艾叶仙鹤草白芨这些这些被大量买空就是事儿了。” “哦刀口药啊?” “啊止血这些的还是要上心的。” “那雄黄的事儿呢?” “这不皇爷听了就让我去找太医局的本初大人了让他下令调查协调民间药房看这几味有无人大量购买就走的时候我提了一嘴说死的幼童越来越多太医局的老大人们倒是挺着急的还打发人下去问了估计后儿起成先生得忙一段时日呢。” 七茜儿一愣:“成先生忙什么?” 陈大胜道:“他管着药库呢呗咱街面药铺里的雄黄这不是都被买空了么……” 七茜儿吸吸气明白了明白了之后也是无奈了:“臭头?” “恩?” “你们在上面办差就得这样拐弯啊?” 陈大胜吸气好半天才说:“这还算拐弯?可以了媳妇儿你想什么呢?咱看做是大事儿可那下面成日子天灾人祸的折子不到一定数量都呈不到御前。 我要是先去太医局也是一声招呼看我的面儿那些人也会在意却是层层下压等到了庆丰怕是十天八天后了到了那会子瘟许都过去了。” 七茜儿手下微微使劲:“咱爹说你能够却是十天八天的意思啊?哼就成日子跟我吹大话吧。” 陈大胜低笑起来他是个暗里的斥候未来的郡王可明面上就是个兵部五品能有个啥啊五品的京官算个什么还不如吏部的实权小吏呢。 官场规矩多了最忌讳吃着自己碗里的去扒拉旁人碗里的。 当然跟媳妇斗嘴人真挺谦虚的说:“媳妇说的没错儿我还真没啥份量。” 七茜儿点点头想起什么来说:“哦小妹妹今儿送走了阿奶做主让送到姜竹庄子外埋了那边叔伯也都知会了往后遇到节儿就让族里的帮衬下给他们这个小姑姑烧一把。” 夭折的孩子葬礼也不会有的并不算做人。 陈大胜叹息:“哎也是可惜了你说他家凡有个过日子的稍上心也不会把个孩子折腾成这样。他若不贪婪旁人怕他黏上一家血亲谁敢不帮手?这都是大人作孽报应在无辜孩子身上了。 好端端的朝廷命官如何就走到这一步?薪碳那边旁的不说每年库渣也是不少的他带着人上山我也看过工部那边的报单不在名录的杂役杂工年工食耗费都在千贯……” 七茜儿他在背后却笑的古怪她放下竹片篦子换了齿粗些的牛角梳子继续拢。 今日是她两辈子合该最高兴的时候上辈子她的安儿没了人家说的那些风凉话因为过于悲伤她忘了可仇恨是放不下的。 今儿她没去家里婢仆回来早就跟她学说了那左邻右舍劝的那些话又跟从前何其相似。 好孩儿才养不住呢那是神仙喜欢招去做金童的人就来你家呆几年骗骗你就走了…… 哎呀~那孩子看着身子骨就弱我早就让你多上心你还不听劝…… 哎呀三五岁的孩崽子还算个人哩岁数不大再养呗…… 多轻易啊。 陈大胜忽扭脸好奇问七茜儿:“你想什么呢?问你不答?” 七茜儿一愣扳着他脑袋给他扭回去道:“没想什么就觉着~太可惜了。” 陈大胜叹息:“可不是可惜!咱家人口本少咱孩儿们以后多了逢年过节亲戚都走不到十五去你看人家燕京里的人家好家伙一做大寿跑马的场子都能给坐满了。” 七茜儿不爱听这个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陈大胜嘿嘿笑了起来:“媳妇我觉着你今儿挺奇怪的。” 七茜儿愣了下扎着陈大胜的发根把他一把好发使劲一拧陈大胜太阳穴发根便被提了来发出一叠声惨叫:“呀呀呀呀!轻点轻点轻点咱不是仇家脑袋甭给我拧下来。” 七茜儿放松手劲取了一边的黑色缎带开始在发根勒圈儿。 “我有什么奇怪的凡举是个娘都不爱听这个你还是个哥呢。” 同为娘亲七茜儿也不会把仇恨放到旁的小孩身上她安儿如今过的这么好她感恩怕报应而不敢恨。 可闻听乔氏没了孩子那一刹的爽快让她明白她骨子里还是个世俗小妇心眼真心不大又赶紧暗地念了忏悔经文期盼菩萨莫怪这才良心稍安。 她不像李氏罗氏她们还会跟喜鹊兰庭哥儿开开玩笑逗几句更不会贴补她们一文钱儿。 那俩孩子知道她不亲厚也是躲的远远的。 可她也没想让那个无辜的孩子去死为几剂药去死。 她就想乔氏最是爱子今日之痛跟她当初可一模一样? 怎么过到这一步的?没有这些侄儿被他吸血没有乔氏真心实意的跟他过日子陈四牛的日子压根好不了。 乔氏再不好家里家外一把抓多难的日子人家也能收拾的利利索索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露怯。 现在么看他们每天互相折磨三五天就听一本小戏逢年过节燕京那边一场大战这才是实在报应。 七茜儿如今每天盼着陈四牛长命百岁她要看一辈子乐儿呢。 陈大胜叹息道:“那丫头我都没照过几面如今她没了我有些小后悔却也不大。我跟你说从前我怕你们烦心就不提你知道四房在京里怎么过的日子?” 七茜儿把他脑袋利索的挽出发髻一拍他后脑勺:“妥了!怎么过的?” 陈大胜舒服的晃着脑袋转过身子接过七茜儿递过来的帕子擦手道:“从前乔氏还管着后来乔氏这不是到了泉前街么那边就野了他抬了四房妾生了五朵花外加一个男丁嘿我最小的弟弟今年刚周岁你可信?”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有些诧异的伸指头一算:“呦这就八个了?” 陈大胜呲呲牙:“啊咱家是日日叫唤八个人家是实实在在八个啧……正事儿不做去了燕京人家就开始生孩子玩儿哎这日子算是烂到泥潭里捞不起来了日后就有的烦。” 两夫妻絮叨一会子睡下结果到了第二日早起这麻烦扎堆儿来了。 一大早上家里门口有人跌跌撞撞的来报信说是陈四牛出事了。 陈大胜披着衣裳起来趿拉着鞋来到院里一看是乔氏那边石婆子。 石婆子主家大梁倒了她就哭的万念俱灰道:“四爷四爷啊!啊啊啊啊!天塌地陷了!您您您赶紧去看看吧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出事儿了……” 陈四牛有些愕然七茜儿出来看这婆子。知她一贯的说不清楚事情便骂道:“大早上胡咧咧什么把你那舌头揪直流说什么大梁倒了天塌地陷胡说八道什么呢?” 石婆子畏惧七茜儿就抽泣着说到:“奶奶您有气回头再说吧我家四老爷他他没了……真没了!” “什么?你说谁没了?” “您四叔我家四老爷没了啊!” “坏赶紧去看老太太……” 泉前街后河岸边乔氏蓬头垢面满面麻木的坐在当地就像个疯婆子。 她身后几卷破席子拼了一个挡风的地方陈四牛的尸体就被暂时安放在此处庆丰府的府尊亲带仵作来此查案如今正在勘验尸首调查死因。 死了人还是个官老爷看客也不能少这周围叽叽喳喳四处是人简直就跟赶集一般热闹。 陈四牛这次是真的死了。 昨日乔氏的闺女没了家里都收敛完老太太做主让人拉走了尸首后半夜陈四牛才醉醺醺的来了泉前街。 乔氏疯了般的跟他吵人家也不耐烦听转身就走了。 陈四牛如今什么脾气身边一堆儿好颜色他才不爱搭理乔氏他在燕京闺女成群还稀罕这个没啥感情的死就死了呗。 燕京城门早关了他也回不去也不敢去见老太太更无面去侄儿家打搅毕竟他是个官老爷自己的闺女却因为无药耽误没的就随意在泉前街找了个地方。 这是一家很粗糙的车马店他叫了上房要了酒菜依旧是继续喝闷酒到后半夜许是尿急这店的茅厕不在院里是修在院外后河上面的他这一去就没回来。 赶巧这一晚他来的匆忙身边也没有带婢仆他没回去也没人发现。 大半夜的都早早歇下了谁有他那么闲。 等今日早起有人在河边倒恭桶这才发现水岸边趴了个人这便闹腾起来了。 陈四牛大马金刀的坐着也不管旁人怎么说他就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他能死? 他就觉着这玩意儿……怎么的他也能祸害大家万年呢。 正想着心事儿呢那勘验尸体的仵作出来禀告道确是喝酒过量站在水边没站好一脑袋扎进河水里溺死的。 陈大胜听完便缓缓出了一口气对身后的兄弟说了句:“得了给我回去告假吧我这是个大工虽我在兵部怎么的也得一俩月就报个百日……” 他正说着那边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 陈大胜一看是老太太便暗道坏了。 他赶紧上前拦。 陈老太太也不拄拐真是双脚飞快的从泉后街自己跑过来的。 看到孙子拦在自己面前老太太就瞪着眼睛对他试探说:“你看错了吧?” 陈大胜心里暗恨陈四牛他不吭气弯腰抱起老太太就往家里去。 结果老太太疯了一般抬手打他一直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就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实在没办法陈大胜只得放下老太太跟着她跌跌撞撞进了那席棚。 席棚内陈四牛泡了一夜的尸首都囔了就肥大惨白的躺着。 那仵作给他扒拉的利索出来也只简单的盖了一张席子还遮不住脸。 老太太自然是认识自己儿子的她进来就有些犹豫站在棚口还试探着问:“臭头我打量着看错了你四叔你四叔……四牛他他没这么肥实……” 陈大胜咽咽吐沫没说话。 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阿奶一步一步到底挪到了那混战面前。 老太太就弯腰看啊看啊最后看的一身愤怒委屈她就伸手左右开弓扇陈四牛的脸怒骂道:“你给我起来!我跟你说……你这混账东西你骨头都黑了你下了地狱你哥你爹好打你四牛……娘娘不骗你他们真打你你可不敢去啊……” 话没说完老太太就晕了过去。 亲卫巷内七茜儿怀着身子不能见白事儿就坐在院儿里看那树头七八只知了它也不叫唤它们哧尿。 那个狗东西他可是长寿的怎么就死了呢? 正想着心事儿呢便觉着头顶瓦片子咔哒了一声儿七茜儿眉毛抖动一下便让四月带着人去前院呆着。 等到这院子里安静了辛伯便悄然从屋顶落到地上。 老爷子年岁到了现在过屋顶也有动静了。 见七茜儿脸上不见悲伤老爷子便好奇的问:“呦没了你家男人的亲四叔您咋一点都不伤心啊?” 七茜儿抿嘴笑了下拿着扇子指指树荫。 老爷子抬头看看那些知了撇嘴道:“这小娘子心黑您家知了老爷正哧的爽利哦我坐过去接一脑袋?” 七茜儿无奈抓起桌面的果壳丢了出去那些知了便四处撒去辛伯这才坐下取了小案子上的瓜片吃。 看老爷子吃的好七茜儿这才说:“您不知道那位虽说是四叔他死了全家也就老太太难受人家没了儿子哎……不提他反正他就是臭了烂了家里这些侄儿男女都不带掉一滴眼泪的。” 老爷子诧异:“嘿一家人家长里短的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啊七茜儿也是一肚子话便没遮挡的都跟辛伯学了一遍。 辛伯闻听也是越听越气最后便拍着腿道:“我就说我就说!怪不得怪不得啊!死的好……好!” 七茜儿听这话里有话的便好奇的便问:“您这话里有点旁个意思啊什么叫我就说?” 辛伯寻思了一下笑了起来:“娘娘才将我来那也是因为您家的事儿这不是昨儿我那边有几个淘气小花子就住在河边的矮棚儿里这几个孩子嘴笨要饭的本事是高低学不会就每天守着后河等人家清早倒恭桶呢他们上去伺候着拿那草把子给人刮桶底儿赚上俩糊口……” 七茜儿眼神一动插话:“这是看到什么了?” 老爷子扬扬眉:“啊咱家孩子都看到了大半夜的那位老爷在水边方便后面就跟了个妇人推了他一把……等那老爷在水里挣扎人家还过去使劲按着一直按到不动了……” “嘶……”七茜儿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已然猜出是谁依旧问道:“知道是谁了?” 老爷子拿袖子擦擦嘴:“啊咱家孩子多机灵前后打听清楚了认了门认了人这才……回去跟我说的。” 呼……这便坏菜了。 谋杀亲夫历朝历代千刀万剐凌迟之罪这且不说为难的是这样的恶案必连累满门。 陈四牛那些不孝不慈的事情再满大梁一宣扬陈家满门忠烈换来的清白名声许从这一刻起便捡不起来了。 七茜儿手指头在桌面敲了几下后对辛伯笑笑说:“您受累咱家孩儿年纪小呢就送他们去小南山吧找个好人家委托了读书识字从此我就养着了。” 辛伯笑笑:“嗨这事儿您甭管那样的大不孝之徒他死了纯老天爷收走的咱只有暗地拍手称快的份儿。” 七茜儿笑笑:“……您说的没错儿。” 【初出茅庐】 176、第 176 章 陈大胜他四叔没了, 外人可看不到你家里是不是有内情他们看陈大胜看佘青岭, 看陈大忠, 陈大义, 陈大勇, 来祭拜的人便格外多。 人死了就剩下好老太太就让把她儿的棺材停在老宅, 她拿钱给儿子办丧事儿。 七茜儿依旧没过去, 也是在家里第一次见到了陈四牛别的孩子们就瘦瘦小小一气儿来了五朵花还有个断奶的男孩子叫个世儒。 听听这名儿陈世儒!陈四牛若不死, 对这个幼子还是很有想头的。 那个叫王小柔的妾哭的那叫个撕心裂肺, 她闯了大祸就抱着自己的儿子壮胆, 谁接触孩子都不让碰碰她们母子跟杀了她一般。 隔着一房的妾氏, 这让陈大胜怎么管? 老太太也是急眼了, 让那边的婆子过来左右给了一顿大耳光子那位才老实了。 然而依旧麻烦的这叫王小柔的, 人家是燕京本地人虽说陈四牛出了大价钱抬了她来这边一出事, 人家娘家到是来了族兄了看意思是想把她赎回去。 那老太太能让?不是她耽误了乔氏求救翠莺不能死翠莺不死人家儿子也死不了。 这就僵住了。 这一大群瘦小枯干的丫头在院子里聚着人家真的就叫三朵四朵五朵六朵七朵若陈四牛不死七茜儿觉着早晚能拼凑个花园子出来。 朵都是小名儿是沿着她们姐姐的位置喊下来的陈四牛那家伙没啥人性他自己吃饱了压根什么也不爱管这个花朵的乳名还是那些妾氏自己商议的。 一群孩子就浑浑噩噩满眼惊慌的挤在一起有娘管的大腿根儿有点肉没娘管的腿儿就是两根黑叉棍儿。 七茜儿让人做了几碗豆腐羹与她们吃最小的七朵刚拿稳勺儿就吃的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这也是人过的日子? 四房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规矩烦乱无比污水堂子。 陈四牛是什么人乡下田舍郎契约奴不识字没胆气更不会做人他人生唯一能让他成长的机会他也想着法子刻薄侄儿们躲了便是富贵了他也没有本事保持这种富贵就把家管的十分糟糕。 乔氏不与他操持如今看来却是故意的人家一脱手他就彻底毁了偏偏到死他都没意识到。 可便是这样那个不成气候的爹没了孩子们的天便也塌了。 陈四牛家里这几年不少买人抬来的妾氏不少玩腻就送给一起鬼混的或卖了来来去去这几个孩子除了那个叫世儒的哥儿是小柔姨娘出的五朵是另外一个妾牛月桂出的旁朵儿的母亲算作飘零了。 咋办?都是人命又是堂妹堂弟就谁家接手这些孩子? 老太太那边是不允许陈家孩子流落在外的。 如此头天结束陈大胜回院子的时候就喊了自己的三个哥哥三个嫂子议事。 这些都是直系骨血里的弟弟妹妹最大的喜鹊才这么大点儿她也不顶事儿啊。 众人无话好半晌陈大忠才拍了一下大腿无奈到:“都说说吧谁能想到人家能弄出这般多事儿这一大堆来了我今儿就吓了一跳……” 陈大勇冷笑:“咱阿奶昨儿难受成那样今儿你看难不难受?看这一群她也不敢难受了。” 陈大胜苦笑:“老太太心里明白着呢她也说不出让咱四个管着的话就憋闷住了呗人家儿没了儿子胆气到底不壮了咱几个也甭等老太太哀求为难了。 就商议一下把事儿圆满了大不了多抛费些咱家里就剩个阿奶了她再有个什么咱还真的没人心疼了。” 老太太为啥对陈四牛在意人家的儿子动手打骂也好指派点事儿也好那也是理直气壮的。 若没儿子了跟孙子们说?一般老人家是心里是有疙瘩的。 现在倒好儿子给几个孙子留了八个弟弟妹妹孙子们便是再良善再扛事儿不计较也没有给隔房一气儿养八个的说法。 更不论四房还有三个妾氏呢这个要不要养? 也是老天爷安排外面的孩子是今儿夭折一个明儿夭折一个陈四牛的孩子都被怠慢成了这般硬是没事儿。 如今老太太星君孙子也暂时舍在一边是什么也不顾了抠门也舍了脸面她更是不想要了。 就靠在炕上一直盘算自己那点家底子想着明儿她走了好歹让这几个孩子能有一碗饭吃。 可她能有什么家底儿?她手里这一点儿按照老规矩她受其余三房供养人家三房男丁过了眼的东西就不能单贴一门去不然就是结仇。 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她才忧愁呢。 陈家几个兄弟为难死了谁也不说话许久才有坐在门边的李氏道:“老太太虽不待见乔氏可是衙门那边她是正头娘子……” 这话也就得她先说她是宗妇。 一直没吭气的陈大义叹息:“嗨正头不正头的人家不能管其余的孩子这里面有个事儿也没跟你们说过就恩怨大了去了。” 七茜儿诧异的看看陈大胜陈大胜便无奈扬眉看着七茜儿道:“嗨都是烦心事儿我就没跟你说也瞒着咱老太太就我们几个知道。” 七茜儿点头:“你说。” 陈大胜想了下道:“那时候不是怀了个双胞么这事儿家里都知道后来乔氏生了就带回个翠莺你们这头就以为没养住。” 七茜儿惊愕:“这么说是养住了?” 陈大忠点点头:“恩开始是养住了好像是三个月上咱们这位四叔在外吃了酒晚上回来就跟乔氏动了手还打的挺重的他只管打了人自己睡去第二天乔氏好不容易爬起来照顾孩子一个炕上睡着他四仰八叉把自己的孩子闷死了都不知道……” 七茜儿倒吸一口凉气:“就~怪不得人家恨他呢。” 都恨的亲手溺死他了。 陈大勇点头:“可不是不然好好的官太太不做非要去泉前街。” 二嫂子寇氏冷笑:“不是男人看护不住家里的灶头女子何苦出去奔那点钱儿都说乔氏有野心胆子大的敢去耍铜钱了本都折成那样儿哼!还是怨四叔!若她男人若给她家用能护住房头她不能出去扑挠那点散碎……” 七茜儿在一边没吭气就一直想着乔氏与陈四牛这件事她这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说满门的名声没了乔氏千刀万剐喜鹊兰庭恨自己一辈子还得给人家养八个孩子何苦来哉?更何况陈四牛死不足惜。 正为难当口就听到院门口有人高声说:“老太太来了。” 这下子一院子人站起来看着那边的婆子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太太进了院。 就这么一天半的功夫老太太的腰就直不起来了。 陈大胜赶忙上前扶了老太太坐下老太太嘴唇哆嗦着顺着孙子的安排坐在最高的软榻上。 待她坐好陈大胜才埋怨道:“阿奶这会子您就不要跑了您只管炕上依着万事儿有我们几个呢。” 陈大忠他们赶紧点头言语内外都是这么多男丁多大事儿都能抗住了。 可老太太却不这样想人家坐好把几个孙子看了一圈儿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道:“我自己的孙子我能不知道好?奶今儿坐在那边就寻思了一整日就觉着……这事儿也轮不到你们做主啊我这个老不死这不是活着么……” 陈大忠语气埋怨道:“奶什么死不死的……” 陈大勇也说:“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就家里歇着好了……” 老太太打断:“我这么大岁数怎么了?哦我这么大的岁数家里的事儿我还做不得主了……我没死呢就轮到你们乱安排了?” 话没说完老太太便是一阵咳嗽急喘。 “您做主您做主!”陈大胜赶紧保证上前顺背拍了几下给老太太顺气儿:“您别着急您说您要做什么主都成您就是要月亮我也给您摘去。” 老太太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七茜儿也站起来运气给老太太抚胸道:“对对对咱不急不急啊。” 这次没人敢插嘴了就等着老太太自己缓和过来半天才说:“你们你们几个才多大啊你们又经历过什么事儿哎真当你们阿奶糊涂了?” 众人不说话也不敢说了气出两场丧事下半辈子就后悔去吧。 “……我今儿就想着我自己的孙孙都什么脾性我是清楚的这事儿你们也商议不出花来商议到头了也就是一家吃点亏各房带回俩分开养着是不是这样?” 兄弟四个互相看看最后一起对老太太点头陈大忠是长孙他就开口道:“一点儿大的孩子能抛费多少?随便抓抓就大了大不了一副嫁妆一副聘礼也没什么。” “一副嫁妆?”老太太瞪眼指指几个不吭气的孙媳妇道:“你这话说出去也不怕打嘴了你们跟媳妇商议了没有?你们媳妇愿不愿意?过日子呢瞎当什么家?哦你们衙门里清闲回头还不是咱们娘母们为难!那是活人不是牲口一条绳子牵回去给点草料就长大的事儿!” 李氏脸上有些红便是心里有想法此刻也得表明心迹道:“阿奶您别这样说就是四五岁的小孩儿咱养得起的。” 老太太伸手拍拍身边的案子叹息:“你们都是好娃奶知道可……你们再好也有自己的孩子也要顾着自己的日子。 外面的就是外面的不是信不过是你们就拿金山托着他们也抵不过人家亲爹亲妈给一巴掌疼。 死了的都是好想头他们这么小能知道自己的爹是个什么玩意儿!” 七茜儿给老太太倒水扶着她饮了老太太说话语调壮了些继续道:“都也甭说的那么轻易那几个孩子分开各房带回去养着?哦你们亲生的在怀窝里捂着他们看着? 就是吃饱穿暖啥也不缺时候长了你知道人心是不是歪的?世上万万人为啥好人都要编出戏文夸赞那是好人不宜啊少!知道么?” 七茜儿嘴角勾勾到底把心里的一些事情放下了。 她搬了个小凳放在老太太身边给她捶腿。 老太太就摸着她的头发掉着眼泪说:“我这心都难受死了都是我的孙我能不疼么?那要是一个两个喜鹊兰庭~我都养的好着呢可是如今这么些呢就咋办? 你们兄弟四个如今在衙门里都是做老爷的还都是大老爷那你们的孩子往后指定是照着大户人家的法子养大。 她们几个呢看着侄儿男女今儿有这个明儿有那个先不说眼小不小知不知恩那是可怜……那是难熬!活人哪那么容易只要你们带回去那就是恩怨费心费力还不落好。 亲兄弟不均匀还能成了仇家呢何况隔房的。不说远的老常家近不近?茜儿干爹干娘是个不精明不利落么? 甭指望旁人有良心了咱家穷过咱也知道人口袋里富裕了才开始长良心…… 从前在老家你们四叔最小我也最疼他那会子在老家里说起他们哥几个都说就数着你们四叔好那是又老实又本分哎不离家不遇事谁又知道谁是个什么东西? 养大她们对咱家不算事儿可好养歪养全凭良心不怕没出息就怕你富贵她贫寒你这代倒也罢了却怕子子孙孙被她们的子孙连累。 哦你们过得这般好四房头就可怜成那样儿等到咱都蹬腿儿了人后代拿着要饭的碗儿到你家门上你说孩子们是管还是不管? 就怕伸手管了便离不得了。人家外人还看他祖宗是什么东西?对不对的住你?人家看咱都是一个祖宗他家子子孙孙就是你们几个的债!老婆子说的这个理儿你们就说对不对吧?” 再对不过了皆是大家心里想的却万想不到是阿奶先说出来的。 陈大胜叹气:“阿奶那您的意思?” 老太太想了下说:“我想了一天寻思着就把燕京里的宅子帮她们卖了吧再把你们四叔这个家业收拾收拾老婆子这几年手里存的四房那一份儿就先拿出来合并合并打算打算就在姜竹边上给她们娘几个置办份家业这样才最妥当从此只当亲戚走着就好。 那边都是咱族人挨着你们二伯伯他们就吃不了亏那我也放心。 我呢从前看不上乔兰香可是四房这个家门还就得她撑她那人要想把日子过起来她就能过起来。人家不是在衙门里跟老四名正言顺了么你们长辈儿在四房孩子轮不到你们养着是这个理儿不?” 院里的人眼睛一亮可不是乔氏在礼法上是嫡母是这些孩子的母亲她在就得管着这些孩子。 陈大忠却不放心的问:“阿奶那那要是……她刻薄那些孩子呢?到底也是堂弟堂妹还那么小这远远的姜竹去了别回头跟前几日一般遇到难处求援都找不到地方。” 老太太却说:“你当你们二伯伯还有族亲都是瞎子么?再者我活一日她入不得族谱为喜鹊~兰庭这身份她也得给我忍着这事儿你们甭担心明儿你们四叔葬了我跟她商议这几个孩子她只要愿意便屈不了。” 陈大忠追问:“若屈了呢?” 老太太张张嘴嘴唇哆嗦半响才说:“若屈着了更好!她们求救无门早晚求到你们门头上请你们做主那时候……乔乔兰香便是坏的你们的恩情才是恩情……”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手在剧烈颤抖七茜儿好不容易才按住了却心酸想乔兰香打过老太太老太太心中一口冤气不能说没法怨而今……怕是为了这几个孩子要跟那人妥协了。 想到这里七茜儿心里便冷笑这还真是天注定的报应却有她霍七茜一日乔兰香便是想跟老太太比划她也得趴着。 【初出茅庐】 177、第 177 章 老太太以为乔氏必有一番拿捏, 她也做好了准备可乔氏被臭头两口子叫去只过了一夜竟什么都答应了。 不论是让她去姜竹守寡, 还是让她一辈子不许出庄子半步, 她都答应了。 这里必有什么事的, 老太太却不问了。 她年纪大了, 顾不住了不能计较了, 外面成日子饿死的有多少, 老四又一点好没给孩子修下这样就不错了。 好歹这群孩子能随着大人过活名义上有个嫡母管着便不是没娘的孩子。 打发了陈四牛第二日一大早七茜儿便召集全家, 将喜鹊兰庭, 还有其余三房甚至常连芳, 谢六好孟万全家都齐齐的喊到了老太太院子里商议四房的事情。 这都是很正式的连宗本家, 有时候, 血脉里的亲戚还真不如这些干亲抵事处着处着真就是一家人了。 至于乔氏老太太一辈子就扭着一个劲儿, 她不许她进院子那就不让她进。 只让婆子搬着小板凳放在门道口让乔氏隔着门道听个动静。 乔氏这几日魂魄不在身上, 而今依旧未归旁人让她如何她便如何至于她心里的那些小算计早没了吓散了。 坐在那处乔氏不喜不悲的想我是谁呢?我怎么到了这里了? 她闭起眼假装自己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她青春正好在家里过的还算不错偶尔跟堂姐妹也会因一尺鲜艳布头打到揪头发的地步可到底也是一种心有倚仗的无忧无虑。 后来到了年纪预备嫁人呢夫家是开牙药店的送来的聘礼十分体面其中有两匹府城的艳红缎子阿娘说给她弟弟留一匹娶媳妇用她就委屈哭了一夜枕头都哭湿了那缎子也没留住后来嫁了人想起这事儿依旧无法释然。 便是如此她也是细米养大的县城姑娘没有挨过饿又生的美貌手里的活计出名的好到了婆家日子也是很不错的……只这不错却终结在一个晌午。 那天晌午小县城来了新老爷他家的马车从街里一溜儿的过去她趴在家门口端详就看到长长的车队拉着那位老爷家的家当。 十多头健驴拉着的车上箱笼大小是一模一样的码了三层箱身图朱红色的老漆包边都是新钱融了才能铸出的铜亮色她嫁一回人她爹都没有给一对那样带着铜扣的箱子她嫁妆箱子是杂木的还单薄不防虫。 她就想要一对樟木箱子可人家有十车。 县尊太太坐的马车在最后面牲口脖子下有个硕大的铃铛还没到街里响的就都听到了。 贵人太太就坐在马车里帘子周密看不清脸严密的让人心生畏惧而又羡慕她的几个仆妇穿着没有补丁的袄子就跟着马车小步碎跑…… 就连婢仆穿的鞋那都是打了猪皮头儿在柜上卖两百钱一双的矮梆儿好鞋。 她艳羡的要死做活不走心一锥子下去锥尖顺着鞋底扎了半个指头疼的心肝都在颤悠了。 就想啊都是活人呢人家咋就能活成那样?想不明白也不甘心。 就总觉着不该这样啊?又凭什么这样呢? 那时候她觉着那是富贵可人生波折慢慢的有了钱到了庆丰入了燕京眼界宽了那从前的富贵也不算什么了。 三房那祖宗八月节曾带一根簪那鸟嘴挂的珠子拇指大燕京坊市口最好的金铺都没有那样的珠子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燕京里的大富贵手里有的东西都是有钱买不到的甚至是跟钱没什么关系的她们有一份出来进去的尊重那种尊重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乔氏想很久远的从前那时候她头回有了尊重她男人是军爷了偶尔入个城镇是没人招惹的。 虽日子不稳定跟着军队出来进去也是被人一声声的嫂子唤着后来有日陈老四哭着带回一包银子说是哥没了这是上面给的抚恤。 那包儿不大打开之后便滚出圆胖的三枚银饼子陈老四说我哥就换了三这个? 说完他又嚎啕大哭可这一夜乔氏却睡不好了她起先想起老家的孩儿若有贴补她在这边过活心里也能坦然些。 如此她爬起就悄悄拆开布包拿了一枚后半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陈老四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那前面总有人死不断有人死她得有点防身吧?不然白跟他一场了。 如此爬起来又拿一枚用布帕裹了紧紧着捂在怀里这才迷迷糊糊睡下。 天亮那会子感觉陈老四从她怀里扯东西她一激灵爬起来就不撒手死也不撒手的看着陈老四哭。 陈老四没办法只得出去了。 晚夕那会她在屋里捂着那银钱不敢出去心亏的都要碎了就听到陈老四对老太太说娘大哥没了上面抚恤了咱家两贯钱儿…… 老太太嚎啕大哭起来说天杀的我怀窝里捂的儿百十斤的一条命才值俩贯?陈老四却说这就不错了~许多人都没有呢……坟都没有呢。 老太太能如何最后只能认命坐在那里哭的要晕厥过去。 怀里捂着的银包落地那一刻她想好像不对了……陈老四他不是个好人。 坐在门道乔氏看不到天的想若那晚我不动那银又会如何呢? 我那时候干干净净也给她家生养了几个我若说要走陈老四也不能拦着吧? 可是到底是不干净了。 而今三房那祖宗死都不许她死要让她活着煎熬她就得煎熬成了人干子才能恕从前在其余三房扒死人皮之罪虐待老人之罪谋杀亲夫之罪…… 竟有这么多罪么? 乔氏心里没有半点脱罪的庆幸感她完了!姜竹那边要给她修个守寡的佛堂只要她嫡母的名义要给那几个崽子一个前程。 除了这个她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乔氏甚至非常清楚如果没有喜鹊没有兰庭没有自己冤死孩儿的两条命陈家绝不会给她半点生机。 坐在一边的石婆子依旧是憨傻的她看乔氏绝望便小心翼翼劝到:“太太都已经这样了您您想开点吧。” 这就不错了男人没了人家老陈家仁义侄儿男女在这里给她想活路安排后路还丝毫没有讨便宜的迹象这太太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你好歹说点好听的啊?人家谁家的情谊是大风刮来的就凭你两口子为人的臭名声么? 石婆子就恨不得真身上去给院里的祖宗们磕几个了。 院内从燕京来的两个账房正在噼里啪啦的盘着陈四牛家里的账目。 老太太坐在当间支着耳朵很认真的听着七茜儿对四房家里的安排。 喜鹊就依在丁香身上两只眼睛茫然的看着前面小孩子长在亲卫巷又幼年波折被人抓坏了脸虽这几年养好大半可桩桩件件的琐事却将这孩子对父母的尊重毁了。 便是毁了可这也是爹就更加绝望。 她住在老宅老太太疼爱吃的用的都跟六部巷子的小姐没什么区别外人只说她有福气有做官的爹有郡王的堂哥其余几个兄长虽与她感情淡淡却也能给她撑腰走出去便是旁人家嫡出的小姐都与她笑盈盈的平等对待。 可真一样么?阿奶老了呀这个小姑娘非常清楚一件事没有阿奶她们四房是什么都不是的。 她是亲卫巷长大的姑娘看事情便与母亲乔氏不同虽乔氏总是背地里各种解释不断的诅咒不断的从她这里找怜悯她又不傻她知道娘是贪的也知道爹爹是不成的是没有德行的。 如此更抬不起头来。 然而这一家人为了她跟兰庭却依旧在这里劳心劳力到底退让了母亲至今连个谢字竟都没有跟人说过。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越发的自卑了便是旁人愿意跟她玩耍她也学不会兰庭的本事能在六部巷没心没肺的长大还在街口的蒙学里交上许多的朋友过的无忧无虑的。 账房打算盘珠子的声音就像打在这个小姑娘的魂魄里那边响一下她的心便揪一下。 丁香感觉妹妹不对便伸手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喜鹊莫怕你是长姐又是老太太养大的嫂子们都知道你的为人更不会歪想了你你要上心~你家这些事情你避不了更要心里有数知道么?” 喜鹊颤抖的肩膀安静下来半天才被迫抬起头看看门道口再看看坐在一边不说话的亲人们。 她看着老太太哀求:“阿奶我怕。” 老太太心里难受这次却没有如从前一般伸出手将她拢在怀里安慰只是含泪对她说:“丫头你大了知道不?好好听莫怕啊~!” 七茜儿看老人家情绪不对便咳嗽一声说:“这几日大家也累的够呛咱今儿忙完这些事儿也就清闲了累不累就今儿这一场了四房燕京西边那宅院内里乱的很这账目一时半会子出不来那咱就先说说留下的两个妾氏。” 有她打岔老太太便加倍迁怒起来咬牙切齿的骂到:“那个带累死我儿的倒母儿东西!她千刀万剐都不解我的恨!” 老人家骂的是小柔姨娘。 坐在门口的乔氏身体一动从小凳上滑落坐在了地上。 伺候她的石婆子这回机灵赶紧扶她起来乔氏却悄悄往门道夹角缩了一下很是怕人见到她的样子。 李氏抬脸对众人说:“我昨晚问了一下生五朵的那个牛月桂她倒是没有呆的意思说是想回老家呢。” 七茜儿想了下问老太太:“阿奶这到底是给老陈家生了个女儿人家要走咱也留不住到底岁数不大呢若留怕是早晚成仇您看?” 老太太想想:“这人咋样啊?” 七茜儿答:“就是个老实人也不爱吭个气儿……”她指指门道口对老太太道:“她给找的。” 老太太点点头:“放人家走吧也别让她空着手再给她拿上几贯防身好歹咱家里出去了她也有口饭吃你去跟她说她要想孩子就去姜竹庄子看往后五朵大了想跟亲娘走亲戚咱也不拦着。” 七茜儿点头看看身边一堆乱七八糟的契纸翻腾一会子找出一张放置在一边。 看七茜儿收拾契纸李氏也站起来寻了那叫王小柔的契纸对老太太说:“阿奶这张便不能还了虽她给咱家生个了哥儿可也不能这样放过了。” 老太太咬牙:“就是这样必要千刀万剐!” 陈大忠无奈:“阿奶千刀万剐不至于她的事儿我们也问了旁人家该如何我燕京的一位同僚家老太太说护国寺往北二百里有个燃灯庵堂就收这样的人去修行您看成不成?” 老太太不放心可是也不懂律法老陈家也没有宗法心里虽不甘愿可她到底说:“那那就托给菩萨吧菩萨管她生定她罪也行的咱家就不沾染这个因果了哎……就这吧给菩萨吧菩萨自由安排我认。” 一直没说话寇氏好奇:“不是说前几日那个王小柔家里来人了么?” 李氏冷笑:“你当他们来给闺女做主的这是知道咱家出了事儿他家的又给咱老陈家生了个少爷这是来充做外家想给闺女撑腰来争家产的。” 本来没打算吭气的卢氏诧异:“呦这也有脸啊?妾家上门争产?还是来咱家?” 陈大义讥笑:“啊可不是有脸么后来我出去就问他们你们又是那门的亲戚就这还满地打滚不依呢还吓唬我要去敲登闻鼓。” 老太太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就诧异问:“这怎么话说的欺负咱是外乡来的?咱家镇上从前那老员外家也有个老妾那老婆死了她娘家来都不许给戴麻的怎么到了咱家就成了登闻鼓了?” 陈大胜安慰她:“没事儿阿奶。”他指指谢六好:“你干孙儿把人都弄走了。” 老太太却又说:“那那不至于这世上糊涂人本多我从前也糊涂的那~咱也不能欺负人的谁的罪过谁接着是吧咱们家是信菩萨的咱不跟他们沾因果啊!?” 谢六好对老太太笑笑:“知道阿奶就吓唬吓唬人到衙门口他们就吓死了诅咒发誓再不敢了我就把人放了。” “这就好这就好人总要积德的……尼师说了要放下放下么……” 可老人家就是放不下啊只把手里的佛珠捻的飞快。 院子里打算盘的声音停下账房在账本子上添了最后一笔这才捧着一本账目呈到陈大忠面前。 人家陈大忠是长房长孙。 陈大忠接了账本子到底不擅长这些就转手给了李氏李氏接了看了几眼就深深叹息一声道:“这日子过的嗨老……四叔也是做了好些年官儿这家里账目上怎么就这几十贯?” 老太太无奈:“他也不认个字儿也不是有本事的人” 说完恨恨看看门道口。 七茜儿无奈摇头笑老太太心思粗糙又简单人家是做娘的儿子死了便不恨了。 可乔氏又算什么东西呢一点好都没给老太太留下她也对她不会留有什么情面只会加倍憎恶她这种来自母亲的憎恶甚至是不讲道理的。 这还是不知道乔氏是杀儿真凶的情况下。 李氏把账目交给七茜儿七茜儿快速翻动拿起毛笔在桌面飞快的计划了一下最后放下账本看着老太太说:“您说要给四房补贴一份儿?” 老太太早有准备便点头让人进屋抱了一个小箱子出来当着大家打开。 那巷子里是满满的银锭目测能有个四五百两的意思这几年老太太干儿子会孝敬孙子们会孝敬她自己也有庄子吃穿花用都有三房包了就节省下来不少。 老太太看着这些银锭苦笑:“从前就看着这玩意儿亲如今才明白这玩意儿就是给活人用的用了吧也是欠了人家的。” 七茜儿笑笑让人抬了归总账这才跟大家说:“今儿大家都在我就当着喜鹊兰庭把你们家的账目报一下有笔账目我要提前与喜鹊说就是从前杨家赔的你那一笔是六万贯后来四叔拿走一半老太太这里给你扣下三万贯……” 喜鹊抬头:“四嫂我我不要。” 七茜儿骂她:“说的屁话凭什么不要?那就是你的我跟你说你家燕京的宅子你爹后来使得那些钱儿可都是你的这就糊涂账了这个不能动!这也是老太太应允的。” 老太太连连点头:“是是这样这个阿奶给你看着谁也动不了你的你要是看你小弟弟亲以后他成家娶媳妇你想贴补……他也说你个好你要不想给也也没人说你。” 老太太这一番充满了老人家的小心思话就听得满院子人要笑不笑的都在那边憋着了。 喜鹊站起来对几个嫂子认真行礼。 七茜儿心里满意继续念那个账目:“现下杂七杂八合并一下四房家里器具杂物若卖能卖个三百贯上下最值钱便是燕京西边这宅四房这宅子买的早而今要卖却能买上个三千贯上下我的意思是卖了喜鹊你说呢?” 喜鹊去看门道口那边却没有人影。 再去看自己弟弟兰庭兰庭却坐在他三堂哥的怀里睡着了。 最后这个被迫长大的小姑娘只能点点头对七茜儿道:“卖四嫂卖了吧!” 七茜儿笑着点头:“哎那就挂到牙行卖了回头都在姜竹给你们置办成田亩均分了这个就只能让你们吃亏了你认么?” 喜鹊点头:“认!” 安排好这些七茜儿对西屋喊了一声:“钱姨那您出来吧。” 【初出茅庐】 178、第 178 章 九月初, 姜竹那边庄子暂且围起一排屋子陈大梁陈二梁, 全仓, 全有亲架着马车来亲卫巷接人。 老太太是打陈四牛的几个孩子接过来, 就没有咋见她们的, 不是不想见想见!却不敢见, 见了面有了感情再说了话就留在心里了。 怕分开后她惦记, 那边也有了想头不如早早就绝了这份妄念吧。 老人家知道自己年头不长展开一副老胳膊老腿儿她也只能顾着自己养大的喜鹊还有兰庭别的她不敢沾染了。 可是孩子们走这天, 她还是出来送了就远远的依靠在大柳树边上, 看着那些小小的孩子被各自的婆子抱在怀里上了马车。 偶尔大点的会探出头往外看, 也不知道看谁也不知道谁跟自己是亲的, 倒是跟钱姨这几日相处起来了, 就都去看钱姨。 老太太一个劲儿的跟钱姨嘱咐您受累您费心。 钱姨是谁?就是一个白胖的妇人, 她出身前朝商户人家被家族送到燕京应选却受歹人所害贵人没做成, 到成了宫里的宫女最后耽误成了老宫女。 后伺候贵人伺候的好被提携到了宫正司做文书女史。 文书女史是正儿八经的流外四品可见她腹内文章厚度后前朝灭大梁起钱女史就出城在道观做了女冠到与那皇族出身的栖霞散人做了伴儿。 只可惜这安静自由日子没有几天栖霞散人死在了百泉山受她拖累跟前朝有些关系的女冠道观是死活不敢留了无奈之下钱女史被迫还俗就在燕京老街买了一处屋子暂且住下想揽一些教授女子学业的活计。 恰巧的是她收的第一个学生竟是在坊间做团头的霍五蓉。 这人走出去肯定会意识到读书识字的好处霍五蓉迫切需要补这一处便与钱先生一拍即合又一来二去各因豁达自在的品行便成半师半友。 霍五蓉对七茜儿说过燕京不缺能够的女子可是像是钱先生这样人生历经波折无依无靠依旧豁达向上的开朗女子却是独一份的她总是有法子让自己快乐又自在。 七茜儿后来想为陈四牛的这些孩子寻找老师简单然而无父无母家族生疏无有依靠的环境下四房的孩子吃饱之后最缺是一份豁达向上的韧性。 这样她才派了人寻了钱先生与她认真交谈希望她能够成为这些孩子的养母。 陈家条件是十分优厚的不管这些孩子是不是孝顺陈家都给这位钱先生养老送终更能给她一个家族依靠。 钱先生问了几个孩子的年龄便欣然应允。 老太太说话就是那般样子这几个孩子可怜无父无母孩子们最是乖巧你总不会白养的定然会孝顺你云云…… 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照在钱姨白胖的一张脸上她五官秀丽眉眼弯弯带着天然的笑意言语当中流出来的笃定开朗又令老太太着实心安。 她说:“老太太您老别担心三不五时您只管派身边人看去就成姜竹才多远您就想啊我家也回不去了亲人也没有了我这都五十出头的人我不暖着她们我下半辈子指望谁去?” 老太太心里顿感安慰拉住钱姨的手一直拍着说:“对对对养大了都是指望也不费个心她们身上都有个几百亩的嚼头够用的。” 如此一个意思翻来覆去说了几乎百遍天快晌午老太太才放了钱姨上车只那车队又走了没几步忽从那边车里跌落下一人就吓的众人一阵惊呼。 七茜儿也吓一跳仔细一看却是乔氏。 她本想让人拉着赶紧上车却不想那乔氏跌跌撞撞冲着她便来了一路喊着四奶奶四奶奶…… 站在一边的陈大胜赶紧拦在七茜儿面前七茜儿却推开他道:“无事的你只管让她来。” 陈大胜这才想起甭说乔氏乔狼来了也没用便站在了一边儿。 乔氏倒也没有冲撞七茜儿的意思她就是心里有一句话总想问一问。 就这样她满膝盖手掌都是血的跑到七茜儿面前站住眼神就直愣愣的看着七茜儿问:“四奶奶?” 九月有风吹起乔氏一身布衣裹的并不健壮的身躯不知何时起她已满头花白满面皱褶就如一个朴素的乡下饱受磨难的村妇般弱小到有些可怜。 那个穿着绫罗总是高高在上指甲尖尖温温柔柔却心里藏刀的乔氏仿佛与这个不是一人从此就断裂在了上辈子。 原来也不过如此你甚至没有做什么她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有时候七茜儿也惭愧的想我不如她不如五蓉不如老太太不如万里漂泊随着军营挣扎出来的任何一位婶子。 偏偏老天爷却把这份偏爱给了她便不能猖狂更要谦和必要惜福谨慎。 看七茜儿打量自己乔氏又问:“四奶奶啊您满意了么?” 七茜儿吸气露出温和的笑意说:“天色不早姜竹还远你也不要多想便早早上路吧。” 乔氏心有不甘如何能痛快上路她便脖颈青筋狰狞道:“四奶奶我跟您真算作是无冤无仇咱们从前不认得见面也不过是内宅争端您都赢了又何苦步步紧逼?我这人便是有些小心思可凭着您的手段如何能把我放在眼里?我就想不明白……怎么就是这个结果?” 七茜儿笑笑:“没事儿从此大把时间你就慢慢想再活个大岁数。” 身后根奴儿与安儿举着棍子尖叫的声音徐徐传来七茜儿便看看头顶的柳树想树还是这颗树的…… 又是这个时候天气燥热了这种树儿便会生出许许多多的白色吊死鬼儿虫那些虫拉着丝线从树顶滑落就……落在乔氏的脸上肩膀上……真是看一眼都厌恶。 七茜儿缓缓挪动从树荫下站出。 而树下乔氏却满面狰狞道:“四奶奶啊您心里山高的要遮住太阳胸中沟壑能容大江大河却偏偏容不下我们四房头稍稍喘息您高门大户相公高官厚禄!万岁爷门前都能跺脚……凭您兜兜手儿我的日子便能好过可您铁石心肠就不肯呢? 您抬抬脚让我给您做垫脚的人墩儿旁人看您面儿也给我院里一口做人的尊重气儿您也不肯那外人都帮了多少?怎么就不能拐拐您的胳膊肘儿? 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何您从头到尾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就为从前那几车破烂?我不信您心眼这般小?” 七茜儿伸手将面前的吊死鬼拨拉开道:“咱们不熟轮不到心眼儿的事儿?话才说过几句?便别说那些多余的快走吧。” 可乔氏却震怒的回指着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喊:“我不信!就没那么简单!是不是她说什么了?是不是?四奶奶我就恨不得刨开我的心给您看看我没那么坏您只要抬抬手我给您当牛做马我给您供长生牌您信么? 您也不认识她!她给您什么了~就把您笼络的给她老陈家当牛做马?老陈家什么根儿?你以为那老婆子是什么好人?你只讲她的冤屈为何不能听听我的苦衷?谁不可怜!啊?我就甘心情愿被人送来送去么?!” 看乔氏对自己娘大喊大叫安儿猛的冲过来举着棍子对着乔氏要打。 七茜儿扶着肚子一把捞住他顺手在他鼻子下抹了一把清水鼻子回手擦在陈大胜的袖子上。 陈大胜长长吸气忍了。 被夺了棍子安儿依旧伸着胖拳头对着乔氏喊叫:“打打你!” 这孩子怎么这种狗脾气七茜儿无奈顺手招过俩婆子让她们带孩子去那边祠堂口看哥哥们念书去。 如此俩孩子被人不甘愿的抱走了。 走老远依旧是呲着乳牙吓唬乔氏满口打西尼之类的傻话。 等孩子们走远七茜儿才对乔氏道:“我家老太太是财迷心眼小刻薄又不吃亏儿可架不住我看顺眼了啊我就愿意惯着!她便是有一千种一万种毛病也架不住当初这颗树下就这颗树下!她一眼看到我我就是她的了。” 上辈子这辈子都是一样的。 老太太本预备过来撕了乔氏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没办法她竟娇嗔起来还抬手取下腋下的大手帕对着鼻子醒了几下骂道:“倒母的东西老娘哪儿刻薄你了老娘能刻薄了你?你还不生吃了我竟说屁话什……什么呀我惯着你才是我什么没有依着你这家里你都要上上天了还还你惯着我?” 说完抬脚踢边上的小金叶子道:“是是吧?” 金叶这个品格哪有佘家出来的丫头灵性便傻乎乎的啊了一声。 老太太一撇嘴转身走了那步伐叫个大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惯着我惯着我?我一帮子孙儿男女我用你你惯着我?哎祖祖的大宝孙儿这是拿着棍儿干啥呢?” 人家奔着星君孙子就去了。 七茜儿笑眯眯的看着她远去这才扭脸对乔氏道:“羡慕吧这样的好日子你是没有了。” 乔氏气的都要炸裂心里千言万语却也只能说:“四奶奶这几年我就一直想凭您的气魄我那点不上台面的手段就是翻出花来您也未必看在眼里。我那点想头便是集合起来也不过您一副体面头面钱儿。 您才不在意这些呢!大宅子都舍出去多少您眉毛都不皱一下可您看我的眼神却从来不对劲儿就像有旧恨一般四奶奶!今日一别怕是做鬼之前咱没有见面的时候了您老开恩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我到底哪儿得罪您了?” 她眼巴巴的就像个怨鬼般探出头盯着七茜儿想求个答案可七茜儿却笑着说:“吖谁知道呢许?上辈子?” 说完七茜儿摆摆手几个健壮的婆子上来扯着乔氏便走。 乔氏一路挣扎一路嘶喊着:“四奶奶您千秋万代四奶奶呀~~您子孙昌盛四奶奶……你杀了我好不好啊四奶奶饶命啊……” 那车队终于远去七茜儿直到看不见车影子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回身拍拍身边的大树干。 未曾想那树后磨盘下却传出一阵抽泣声。 这声儿这几日常听到喜鹊在哭。 得这个乔氏到走了还要给自己下刀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七茜儿无奈只得绕过树来到大磨盘边上看着缩成一团的姐弟。 兰庭哥儿满眼的惶恐喜鹊泣不成声。 七茜儿蹲下被肚子撑的不好蹲便想坐下却一腚坐在了陈大胜的鞋面上。 恩她便是再没有当家贵妇的样儿这家伙也愿意随她去其实也惯的没样儿。 七茜儿满意的撑住陈大胜的脚脖子笑着对喜鹊姐弟说:“从今往后这是要恨了我了?” 这对姐弟吓的不成当下扬起满眼惶恐就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天热七茜儿取出手帕擦擦汗也不想委屈自己就语气很耿直的说:“没事儿人心隔肚皮我随你们想也不想动不动就让旁人刨心给我看我看什么看?谁好谁坏阎王爷面前早晚见面我知道你们也想不通为什么我看不惯你们四房对吧?” 兰庭懵懵懂懂喜鹊安静片刻到底对七茜儿点头说:“劳劳烦四嫂子我……我想知道。” 七茜儿仰脸看看陈大胜很认真的问他:“那我可说了?” 陈大胜点点头:“说吧。” 三礼学堂内朗朗读书声传出来根奴儿与安儿便举着棍子跟着里面摇头晃脑嘴里依依呀呀就学清楚最后俩字儿。 老太太看看曾孙又看看那边的大柳树下人老人家什么心眼看到这里便清楚了许是孙子孙媳妇不预备给四房遮羞了要把从前那些混帐事儿都给喜鹊姐弟挑明白了。 那就说吧说了最好也是长个教训知道个眉眼高低知道做人的尺度知道……这活人若想人尊重得先把自己立住了。 可到底是难受啊老人家这心又酸楚起来叹息道:“哎造孽了么?这老陈家祖坟是泡在什么水里就啥时候见天日?如何养出那个不争气的就造孽呀。” 状元本手里拿着一卷书在学堂内看他替自己继父看着这些蒙童可是听着听着便听到那学里的朗诵声节奏不对当间不时还有嬉笑声还有小孩子的依依呀呀吆喝? 如此放下书卷他走出来便看到了陈家祖孙。 这孩子懂事翻身回院子给老太太搬了个凳子出来。 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就对状元笑笑道:“状元读书呢?” 状元点点头问了好这才说:“也没有读进去今日爹身上有些不利落我就帮着他看看蒙童阿奶您坐。” 老太太坐下便唠唠叨叨说:“读书好啊读书明礼你阿奶看到你出息不知多高兴呢……” 正想说些老陶太太的旧话这一眼没看到安儿拿着棍子就把学堂的窗户纸捅了好几扇。 老太太对学堂是畏惧的便赶紧起来走到安儿面前拉住他的胖胳膊说:“哎呀哎呀造孽的你捅哪儿不好?你敢动这边的窗户纸啊?明儿先生记住你等你上学打你的板子!” 安儿呲呲牙果然是惯坏了的孩子就挣脱开手舞着一个比他高的棍子径直就往街口那边的小桥跑根奴就跟在弟弟屁股后一路吆喝着撒野。 老太太哪儿撵的住他连忙招呼婆子们去追。 只着一眨眼的功夫这俩孩子便野看不到了。 柳树下磨盘边兰庭哥儿便是不懂事却已被母杀父这样的消息震的魂飞魄散他一下子便长大了。 喜鹊身子晃悠着想说什么就看到老太太边跑边喊:“撵去快溜撵去~还在那边瞎咧咧什么?一眨眼儿俩祖宗都看不到了!我是管不住了你家俩野人把人家学堂窗户都捣烂了老天爷爷啊这是作孽的赶紧找人去啊还嘀咕啥呢?” 也许孩童的天真总能将各种仇怨消淡而他们无意间闯出的祸事也总能让人立刻忘记眼前忧愁而进入另一重境界。 七茜儿当下大怒站起伸手掰了一段树枝对着空中就是几下这不打是不成了! 今日送家里祸根离开本不想许多人知道就没带几个年轻的婢仆也就是眨巴眼的功夫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就把俩少爷跟丢了。 甭看两三岁那腿脚比狗都欢快。 找不到人一家人当下便疯了七茜儿摸着肚子就想上房陈大胜赶忙把她揪下来带着人四处寻找。 却不想这俩孩子沿着大柳树边上的老河渠就吧嗒吧嗒跑到了百泉山下的一处入山桥边。 今日说来也有缘法陈家出了大事儿江太后回避了一段时日只听说今儿起这边安生了她便想来。 下山的时候却碰到悄悄探望母亲的皇爷。如此皇爷便顺便送自己母亲来亲卫巷。 为安全计他们也没走大路就顺着百泉山前的卖水道走结果才走到桥边就看到那桥头蹲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赤脚缩成团的叫花子。 那叫花子声音嘶哑的在求救仿佛是在喊娘来娘来娘来…… 拉着两位贵人这边队伍自然不敢前进。 皇爷看到车队停了便撩开车帘预备问何事?结果这一眼便看到那桥头俩淘气孩子正一个拿着石头丢一个正呼呼哈哈举着个棍子欺负乞丐。 人家也喊打拍坏几达西拍坏几…… 恩这是打拍花子的? 叫花子受疼也不敢反抗就狼狈求饶一直喊娘来娘来……偶尔抬脸皇爷却见这花子也有个年纪了脸上都是疤还长着狼狈的花白胡须。 竟是个老人么? 当下皇爷大怒便骂道:“这是谁家的少调失教的混帐孩儿……” 定睛一瞧啊呸!佘青岭他家的? 不能吧? 【初出茅庐】 179、第 179 章 入山桥边, 两个淘气孩子手里木棍齐飞硬是打出上阵杀敌的气势嘴里还搭配刀剑破空之声, 噼噼啪啪的…… 小孩子不知道轻重, 打的却是无辜之人。 武帝杨藻看那两个淘气孩子欺负乞丐, 心里也是生气, 却不能折身阻止这事儿很是尴尬, 他阻止了, 就怕青岭想多了。 刚要让张民望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山下就来了个背柴老者住足观望他是本想管的接近之后竟也挨了两棍便不敢招惹又看这两个小孩穿着精致虽是布衣也是做工考究, 无奈只得跺跺脚道:“造孽啊, 这是哪家少爷出来欺辱这无奈可怜之人大人如何不出来管管?啊!?” 他左右看看, 到底心里畏惧只能对那老花子道:“你跑啊, 哎, 老人家赶紧跑啊?” 老花子憨傻只是哭, 撕心裂肺的哭。 看老花子哭了安儿与根奴儿便觉赢了就大喊着赢了, 杀呀看我大将军把你们头都斩掉之类的混账话更来劲了。 老人家唤不走老花子又被牵连了几下只得背了柴无奈走了。 武帝到底生了气半天才憋出一句:“君子处事律己当严大家育子道义兼顾亲无过父子然逆子恒有之这着实就不像话了……” 江太后放下佛珠往外也看了一会也是叹息道:“还小呢你表弟家就这一条根难免就溺爱些这才多大?慢慢教就是我儿这话颇重了。” 桥那边乞丐的哭叫声越来越大武帝不忍便制怒道:“回车。” 如此马车向后回三百步这对母子下车相互扶着又慢慢往泉后街里走。 这一路杨藻已经想好如何跟佘青岭怎么说又如何训斥陈大胜夫妇了。 孩子的道德是家族的根本教不好便末日不远矣到底他与佘青岭亲厚便不愿意外人看了这个笑话甚至与江太后屈尊步行已是极为难得。 这对母子走一路江太后便劝了一路也是相当护着陈家了。 然而再到近前时远远的他们却听到孩子的哭声? 武帝暗道不好赶紧加快步伐走没几步却停了下来拉着自己的母亲躲在了附近林里。 入山桥边七茜儿扶着肚子对安儿怒目那两根打人的棍子已经被她折了几段丢到了地上。 孩子吓的嚎了起来。 到了此刻七茜儿才发觉因受前世影响她已经把安儿惯坏了。 她的那个温和仁义的安儿跟面前这个拿着棍子把弱者欺哭的小胖子从根上就不一样。 想到此大热天的她就出了一脑门冷汗。 安儿与根奴是一对极聪明的孩子千万别小看三四岁的小孩儿他们最会看眉眼高低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知道自己有倚仗便厉害倔强也不认错。 甚至安儿满身是理的回手指那啼哭的老花子道:“娘!打排花几!” 根奴儿作证重重点头道:“恩拐走卖了!” 他还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差点被卖了。 老花子哭的更甚一直喊着:“娘来娘来……” 七茜儿压抑愤怒一手提着一个崽子到老花子面前人家是属实被打怕了便捂着脑袋跪地往桥旮旯钻。 这么大的岁数好端端的在此避避风何苦受这俩混蛋孩子折磨才这么小就已经学会给人随意定罪欺辱了。 七茜儿心里愤怒孩子小她只能在心里检讨一再制怒最后扶着肚子蹲下眼睛与两个孩子对视耐心问他们:“你们~怎么知道这老人家是拍花子?” 安儿脸上露出得意听母亲这般问以为跟祖祖那头的套路是一般的便一只胖手背着一只手指着老花子道:“就是拍花几打打死!” 七茜儿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神便越来越不对。 母亲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小孩子脑袋多机灵这两个孩子在家肆无忌惮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如此便学会了迁怒。 都怪这个拍花子不是他娘不会生气的。 根奴儿小腿机灵的跑到老花子身后大声道:“都怪你娘生气呢!” 他正要踢便被七茜儿一把扯回她抬手本想打远远就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喊到:“茜儿我看你敢!” 其实孩子们这么想也是有源头的老太太在家就这么吓唬你们可不敢出去街口老花子等着你们拍呢等你们出去看到你们胖乎乎好看就拍走了回头放锅里煮吃了。 陈大胜带着一群人远远的跑来老太太多焦急非要跟便让春分背着也一起过来了。 远远的她看到七茜儿要打她孙子人家自然是不允的。 就眨巴眼睛的功夫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 陈大胜到了近前才看到七茜儿满脑袋细汗愤怒至极的样子。 老太太从春□□上蹦下来几步来到孩子面前一手一个扯到背后对着七茜儿怒到:“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你要动手打他们?这么大点儿他们能闯什么祸?” 她探头看看前面的几截棍儿又看看啼哭的老花子便松了一口气嗔怪道:“哎呦多大事儿他们懂什么?一会子让人寻些旧衣再拿两吊钱儿与了这……” “奶!” 七茜儿不能与老人家印扛便制怒扭脸对陈大胜说了这事儿。 就这么大的孩子说机灵也机灵可讲道理你是深了他听不懂浅了没啥用处孩子如此混帐这就为难死小夫妻了。 听了她的解释老太太更不在乎的吩咐人道:“哎呀当啥事儿呢?好事儿啊这往后都不怕生人骗走了这俩孩子多机灵啊这么小点儿这心眼子多的哎呦阿奶的星君宝贝孙这是怕把自己个丢了么?亲的……” 这捣什么乱啊! 七茜儿无奈对陈大胜瞪了两眼陈大胜赶紧点头做了保证七茜儿才扯着老太太要走。 安儿多机灵已经知道做了错事今日必不能善了如此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嚎起来嘴里还央求着:“祖祖不走祖祖不走……” “不走!不走!我看谁敢让我走?” 老太太一把甩开七茜儿的手走过去瞪了陈大胜一眼一手一个护着就要走。 七茜儿上前一步拦住老太太声音就有些颤的问:“你你想做甚?咋霍七茜?还今儿连我一起治了不成?” 七茜儿心揪了一下半天才说:“阿奶你可记的子野之前咱~咱家与这老花子有何分别这才几日?您就与那蓝家想的一样了您今日纵了他们拿旁人取乐明日是不是也要纵着……” “你闭嘴!” 老太太暴怒好半天儿嘴唇才哆嗦道:“我我一把年纪还能心疼他们几日?我我还有几个?啊?他们要活着……就是混帐了我我也不怪的……” 七茜儿吸气扶着肚子缓缓跪了下来反正就是不让老太太带着这俩孩子走。 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陈大胜:“臭头啊这就是俩吃屎孩子你们要咋?啊?真煮着吃了?” “娘来……娘来……” 那老花子在一边又哭了起来显见是个脑子不好的。 陈大胜吸吸气上前扶起媳妇儿又把俩闯祸的从老太太身上生扯下来。 这次老太太没有护着七茜儿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是故意这般的不逼一下老太太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惯着呢。 前面送走一堆她护不住身边的哭的撕心裂肺她也护不住。 老太太心碎的不成样儿扭身浑浑噩噩就往庄子里走。 陈大胜扯着哭的撕心裂肺浑身叽扭的混帐孩子就走到七茜儿身边低声问:“咋咋管啊?” 他惯孩子比七茜儿更甚。 七茜儿很苦恼的低声说:“我怎么知道反正就得管着豁出去给这俩混蛋孩子一顿揍今日反正不能轻饶了。” 陈大胜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看着七茜儿道:“哦回头你来安抚你到是个好人了?” 七茜儿抿嘴:“你还顾得上这些……你可知圣人早说当及婴稚识人颜色知人喜怒便加教诲使为则为使止则止啊快去快去!” 陈大胜嘴角呲话:“这道理我懂可我怎么跟他们说?他们也不懂啊?” 七茜儿却道:“那就早点把道理告诉他们没得明儿得了教训都不知道怎么改……哎呀这是俩鬼精你就教吧!” 安儿看祖奶奶越走越远便绝望至极他是真的怕了就扯着嗓子哭的山崩地裂。 哭他爷哭他的丫头哭他的婆子哭他祖祖全都来救我吧不救就死了哇。 老太太肩膀抖捂着心扶着路边的树嘀咕:“好不容易偷来的是我家祖宗太爷偷来的好不容易偷来的……又不是你们的怎么就这般狠心。” “祖祖~救我呀祖祖不走……” 母子连心七茜儿也心疼疼的不敢看心疼的掉地都捡不起来了都。 自这孩子落地她舍不得他哭上一声夜里猛坐起都要伸手鼻翼下面试探他呼吸轻些她都怕他离开自己而今听他这样委屈没有罚都难受死了。 如此逃命般的她还真的走了? 就一直走到老太太身边她又扯着老太太急行到路口等到她们消失那边绝望更胜俩孩子合起来哭就像她从此入了土一般。 老太太路上挣扎了几下进了泉后街才甩脱七茜儿刚要骂人却被拉着悄悄折返回去了? 就知道这是个没皮没脸的。 老太太也不闹了就跟着孙媳妇蹑手蹑脚的寻了一处挡山屏风墙齐齐的躲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往外探看。 入山桥上安儿与根奴儿哭的理直气壮万般委屈。 根奴儿甭看是人家老谢家的孩子在陈家却被当做大少爷一般无二的抚养他混蛋起来那也是全无顾忌的。 他就觉着面前这是亲爹扔了自己的是那没良心的亲娘。 “哇……哥哥呀!” 安儿更委屈了使劲嚎哭。 根奴儿总算想起自己是个哥来便搂住弟弟护着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哭着:“不哭啊不哭哥在呢弟弟不哭……” 陈大胜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感动妈呀何苦来哉整这一出这是宰还是卖孩子呢。 他是野大的乡下孩子也没啥教子经验就挠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吩咐身后的春分道:“那啥你去前面学堂寻状元要两本谁家教子的书来再让针线送两身衣裳不要新的半新不旧那种补丁多些也没啥全唤就成还有鞋哦!我量量。” 他回身来到老花子身边撩起袍子蹲下也不顾那老花子趴着脏臭就脱下他的一只鞋用手在那脚上量了一下。 老花子使劲挣扎又哪里能挣脱。 于是也哭。 陈大胜量好尺寸站起来对春分道:“比我脚小半指要结实些的半旧鞋儿你去看看马棚那厢谁有就先拿过来。” 春分要走陈大胜又吩咐一句:“灶上再寻几个抗饿的硬饼不易腐坏那种。” 春分点头小跑着去了。 皇爷跟自己老娘躲在树林后说来也巧他们这边抬头便能看到对岸那对祖孙婆媳那两人正撅着腚很是贪婪的往孩子那边看。 心里牵挂太厚七茜儿是完全没察觉到对山林里有人的。 那边小哥俩想跑被陈大胜残忍揪回去。 不能看了用刀剜心呢这是。 老太太伸出拳头想打舍不得只能轻轻锤了七茜儿脊背一下骂道:“你就是个黑心黑肺的野人!就没你这样当娘的……” 桥上小哥俩唱大戏一般的哭了一会儿心疼他们的祖祖不在救命的阿爷也不在百唤百应的丫头婆子统统不在那个丢了自己的娘更不在。 这就哭的好没意思了。 陈大胜就站在一边也不哄就看着他们嚎他算是明白媳妇儿心里的为难了。 这俩小混蛋就是嚎眼泪是祖奶奶离开才开始掉的还只是掉了几滴等无望了便又嚎泪却是没有了。 好家伙心眼子够多的。 就不愧是老子的儿。 陈大胜甚至蹲在桥边饶有兴趣的看俩混蛋孩子表演。 春分机灵没多久便按照陈大胜的吩咐拿着旧衣旧鞋还有吃食回来。 陈大胜接过东西低头看着两个孩子恩都这会子了眼珠子还咕噜噜的乱转呢。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提高声音道:“老子的儿啊你老子是个不会教孩子的说不出那些多的道理那今儿老子做你们跟着学。” 说完他就单手拿着东西一只大手拎着两条小胳膊揪着他们来到老花子身边。 老花子这会子也不哭了就缩成一团忘记疼痛的左顾右盼。 陈大胜来到他面前老花子翻身又冲了犄角旮旯儿躲了起来。 陈大胜笑笑极耐心的温声细语的哄着老花子脑子是真的不好闻到吃食香气就立刻舍了畏惧翻身接饼子就吃。 陈大胜看他情绪安稳这才将他破成布条的上衣扒拉下来待这些布条去了一身瘦骨嶙峋上几条明显凸起的痕迹便露了出来那些痕迹残忍的交织就像打在陈大胜的心里一般难受。 本想给老花子换衣裳的陈大胜心也拧起来了。 媳妇没有想错这不是管管的事儿是已经坏了性情了。 他吸气咬牙脸上越来越严肃看着那些痕迹不掩愤怒的又看两个满脸不甘愿的孩子道:“小子你们这心够歪的这老爷爷作了什么事情让你们不如意了竟要这样打他?” 俩孩子从未听父亲用这样严厉的语气与他们说过话不这不是说话这就是教训。 就~太可怕了。 他们总算老实一起低下头也不敢看这一次是真的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 陈大胜也努力制怒又喊了春分回家拿药。 等药拿回来陈大胜便认真给老花子上药一边上药一边跟老花子赔情道:“老伯对不住啊!我家孩子没有管教好对您做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们的错您放心明儿起你就在泉后街过活一会子我让人带你认认门往后啊您饿了就到我家门上吃来这是我们欠您的。” 老花子听的懂吃这个字的便傻笑着看着陈大胜道:“吃吃……” 陈大胜点头笑:“哎饿了就来我家吃您放心您活一日到我家门上就让这俩小子亲手给您端吃食好让他们记住……” 他又瞪着两个孩子严肃说:“人这辈子生死有命贫富随天!良心却不能坏了!” 安儿忽抬头瞪着自己爹大声道:“我要祖祖!我要阿爷!” 陈大胜哼了一声抬脸对春分又道:“去把我大哥唤来让他再拿马鞭过来。” “爷?少爷还小……” “快去!” 根奴儿慌张极了哭喊着:“不去不去!爹不要爹爹……错了再不敢了!” 人安儿却坚强也不哭了就对着陈大胜喊:“我不要你了!我跟阿爷走……京里去我不要你了!” 陈大胜笑笑一手抓住一个孩子来到山脚下怕街里听见怕孩子坏了尊严他就走的远了些…… 俩孩子一路挣扎不动错的说错了。 陈大胜冷笑:“不装了你们娘说的没错就聪明着呢!啥也知道着犯错儿今儿没阿爷也没祖祖救你们只有你们倒霉的爹!” 他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将孩子拽到自己面前认真道:“我知道你们听得懂深了爹也不跟你们深着说你们小我不能打你们就只能代你们受过记住没! 我才将数了那老伯身上有八条印我没教好你们就加倍受罚替你们受教训你们伯伯要打我二十下。” 陈大胜说完跪在当地伸手脱去上杉露出一身扎实的肌肉等着。 俩孩子这次吓坏了就小小的依偎成一团儿嘴唇都吓哆嗦了。 陈大忠是跑着来的身后跟着要跑断气的春分。 人到了陈大胜面前他还没开口陈大胜便一摆手道:“哥话说一千遍都没用跟咱们从前上杀场一般见一次血就懂了他们早晚长大早晚顶门立户成个爷们儿!咱家人丁单薄咱们这一代不费劲儿费劲儿的反倒是他们怕~就怕一代人死在土里白糟烂了您是长兄是族长这教训您得立起杆儿来。” 陈大忠无奈看看俩萝卜头儿就叹息:“这才多大?你想教子有的是你的功夫再缓缓让孩子们再长长该懂的早晚就懂了夸张了老四你先起来!” 陈大胜指指那边桥头:“哥你先看看那边看那老伯身上再回来说。” 陈大忠双手叉腰无奈折身回去看了一次又满面震惊的回来跟陈大胜说:“他们干的?这才多大点儿?” “啊!说的是什么!”陈大胜无奈一抬手从后腰取出一本春分拿回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家训他翻了几页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就认真默读最后对着两个已经傻了的孩子道: “我儿!你们今天做了错事本该挨罚却因太小你们的罚爹受了可有些道理一会爹念你们要跟着记住要一辈子不能忘记住没?” 俩孩子满眼惶恐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陈大忠无奈看看桥那边到底从身后取出鞭子再三确定问:“真打?” 陈大胜点点头眼神坚定:“打!做人呢根不能烂根烂了就怎么教都回不来了。” 陈大忠无奈终于提起鞭子认真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今日做错事欺辱了弱小欺负这个词你们不懂却要记住你们错了!明白了么?” 安儿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他拦在大伯面前哀求:“不打爹!不打爹……” 陈大胜眼角总算露了笑意一伸手他把孩子们揽在怀里说到:“哥打吧!有用他明白着呢。” 如此陈大忠一闭眼到底是一鞭子挥了出去。 那鞭很响落在皮肉的上面很疼老陈家上一代损命换回来的前程子孙后代怎敢怠慢想明白弟弟的心思陈大忠就真的下手打了。 然而这一下却实实在在抽在了老太太的心上老太太没有出去就捂着自己的嘴那么不爱哭的人此刻就疼的撕心裂肺。 七茜儿吸气就不断在心里检讨只觉着那一下也抽在自己魂魄上般她也疼也万万想不到陈大胜会这样教孩子。 自己的安儿总算活的齐整了爹该给的今日总算是给全唤了。 想到昨日七茜儿也捂着心口大口呼气大滴掉泪无声无息哭的那叫个畅快。 那远远的百泉山上随着一鞭一鞭的抽下陈大胜端端正正的背书声就响了起来: “后代子听教诲勤读书知孝悌……凡做人在心地心地好是良士……譬树果心是蒂蒂若坏果必坠……(节选王文成公卷二十)” 远远的暗处江太后伸手拍了皇帝儿子的后背。 武帝杨藻捏捏鼻子沉默的跟着自己娘悄悄离开了。 走了一会子他家老太太语气有些得意的说:“儿。” 皇爷愣了下看向老太太道:“母亲?” 老太太对他笑:“她把你教的很好。” 武帝点点头:“啊比这个还要严厉些呢。” 老太太有些感慨道:“那老东西可没有这样的耐心样儿。” 武帝语气不掩羡慕道:“恩我哪有这种好爹呦。” 【初出茅庐】 180、第 180 章 陈大胜挨了二十鞭子, 真是鞭鞭破肉一背血好巧不巧天降细雨他背上便血糊糊一片, 吓的他俩儿子就觉着他要死了。 安儿是连续窜稀三日, 夜里失惊还尿了炕。 根奴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每晚都要哭醒一次, 要陈大胜抱着睡才可以。 头一晚俩孩子是哭到熬不住睡着的, 第二天又醒的早, 就眼巴巴的守着自己爹一动都不敢动小手也学会摸他的鼻翼。 就不知道咋学会的看上去就招人心碎的疼。 七茜儿是背着人哭了两回可还得教。 做娘的是一再解释你这个爹是活的, 喘气呢! 但是孩子显然是不相信的就直觉着, 爹明天肯定就死了……到陈大胜第二日睡醒睁开眼侧头看, 这才看到满面“震惊”的俩儿子。 不太好形容孩子的表情总而言之他们是哇哇大哭, 瞬间就懂事了, 对于“死而复生”?“失而复得”的这个爹孩子们是很珍惜的。 也从这一天开始便是玩, 他们也不敢离开太远跑出去一小会儿就总要回来瞧瞧趴着的那个人是不是喘气呢? 而且次次不空手, 在路上捡到的小石头拔的野草野花喜欢吃的吃食总要留一半儿回来就“上供”到自己爹爹床头。 陈大胜大炕前如今就差个香案了。 老太太气的不成她招惹不起祖宗们第二日就去了青雀庵看样是不到冬日行善人家是不预备回来了。 这件事唯一的好处就在这了老太太只去气陈大胜跟七茜儿倒是把陈四牛还有他的孩子们都暂且舍了。 总归是分了个手心手背。 受惊的孩子是惶恐的本来野性淘气的孩子转瞬就变成束手束脚处处看人眼色的“懂事”孩子。 直到郡王爷佘青岭从小南山那边访友回来就将这对夫妻臭骂一顿又带着孩子安慰了两天人家是极有耐心的就反反复复总算解释了生死又跟他们讲明白了一些事情不可以做要怎么做的粗浅道理孩子们的情绪才好一些。 也不是不害怕了是有了爷爷心里有了依仗。可心里做了病就失了活泼到底过分配合懂事了。 要么说世上爹娘也可恨要你成才又要你可爱。 养育孩子这件事儿不到孩子成才谁也未必对谁也未必错。 用佘青岭的话来说一树成才有土有光风云雷电四季交错树树不同高矮不一可梁可柴可器可具难不成?成梁为木成具便是粪土了? 可七茜儿却不认为爹这话是完全正确的如何说呢若她只有这一世这便是至理名言可她二世便能感悟出这是爹一生经历磨难波折人生大起大落后对教子一事的豁达看法他不急躁也不迫切几乎是只要后代子孙道德上无错误就随他去! 然而安儿在上一世小小年纪是有奢望的他想读书考学做大官儿要给娘赚诰命。 而陈大胜对孩子的期盼却是老刀要有个传人不是想让孩子上战场而是老刀没了死去的那些人便会被遗忘好歹这刀要传下去的。 至于阿奶大概就是活的就成。 大人们的想法很多最后这些想法就汇集在一起终成大人们的战争谁都觉着自己有理。 可谁又能说清以后呢?大概只有安儿与根奴儿自己了。 佘青岭心里有气就每天来后面守着捎带给陈大胜补功课。 陈大胜逃离不得就过的不慎如意。 这一日又是如此做爹的给儿子开了一门新功课且叫做佘氏《知止经》吧。 大概就是恰到好处适可而止是下策才为谋上策乃为止的顶级做人做官的学问。 那外面也有各流派之《止学》然佘青岭出身贵胄却是从最残酷的小人堆里挣出来的如此他口授的学问里处处有着《小人学》的一些影子算是弥补了自上而下老《止学》的一些角度问题。 当然这里也有做爷爷的给孙子出气的意思反正陈大胜失宠了甚至挨了手板。 陈大胜年纪不大官场才将起步正处激发的当口若没有佘青岭他平步青云之后必会有所教训这是谁也躲不过的规律。 可偏偏家里有个痴迷知止的爹还有个抠门的奶更有个逼迫他步入官场就着布衣的妻口袋里只有几百个钱他就猖狂个屁! 如此得的教训也小便很早就触摸到了一些玄妙的东西也知收敛的好处却不知道这是个学问? 反正都察院那帮子御使都挺恨他们的凭啥你没有小辫子给我抓?都是混朝堂的你这就有些不好了吧? 可要让陈大胜说大家同为告状的你是告明状的老子是告黑状的弄不过我也实属正常。 一来二去就可怜了郑阿蛮这些靶子嘿那日子是一月换两双锦鞋都会被拿到台面上说一说的。为这些事情到底是吃了不少教训甚至影响了声誉端是一身本事却被放到了纨绔子的类堆儿里到这一两年才有所收敛。 甭小看一双锦鞋双人上下花楼机一日不懈怠方成二寸锦何为楼机?那织机真的就有房那般高其中线材金银线孔雀羽便真是真金白银而成如此难得的东西郑阿蛮甚至李敬圭这些公子却把它们穿在脚上。 当然这几年大梁朝逐渐富裕御使参一本的尺度也在慢慢变大如今是你不把缂丝穿脚上伤他们的眼咱们就能同殿为臣。 缂丝是一寸一缕终岁而成的东西陈大胜今儿就穿了一双缂丝鞋然而他还不认识他最大的短板就在这里内心过于尘土看问题太小家子气。 他老子私下里就常给他预备这些玩意儿慢慢养他的贵气。 这跟人家安儿就有所区别了安儿自降生甭看住在亲卫巷骨子里还是不同的他所用所食就是按照郡王位继承人的配置来的在大梁朝皇室可怜的亲戚名录当中人家还不是末尾的在特恩名录当中的前三页。 甭看咱年纪小凡举正旦及一干国家庆典的重要日子当中他会得到来自皇家的田产布帛金银甚至家常品如一双缂丝小鞋儿以作宠赐。 他天生就是特殊的人好比他过生日家里要修缮一下屋子为他设宴这个修缮费是可以去跟朝廷甚至皇爷哭穷申请补贴的。 当然有宠赐的外戚不必哭也有也不止皇爷会赏太后后宫娘娘遇到喜事儿都会赏的。 甚至各地封疆大吏进贡年礼单子上也有人家的东西咱人虽小上等的蘑菇干儿也得预备几斤送家里去。 可安儿又不能跟根奴儿相比怎么说呢人家有个有钱的爹并且这个爹私下里已经开始操纵大梁与坦河两岸的贸易线了。 人家谢五好大开方便之门要求也不多这一项收入能不能给我儿子十分之一? 当然能太愿意了。 这样的两个孩子闯祸你教育他有几十种的法子却用了这样狠厉的方式这便是佘青岭发脾气的根由。 大家子弟成才过程自然不同。 佘青岭不知道皇爷也觉着好知道了也没用人家的孙子就是不许吓唬。 一上午的功夫好不容易父子折磨完了陈大胜趴在炕上就恨不得就地升天去。 正郁闷的当口安儿便贴着门边悄悄进屋根奴儿尾随其后都走到爹的炕边先是伸手试探一下鼻息再摸摸自己的鼻息恩活爹! 满意之后一人给爹鬓角插了一朵小白花花又拍拍爹的脑袋才满意而去。 佘青岭暗恨却也不得再埋怨一句:“教是早晚要教的道理讲一遍不清楚便十遍百遍以身作则带他敬老惜贫又何苦血肉横飞这么一次你们夫妻的心是铁打的不成?” 陈大胜趴着吸气到底抬头看他爹道:“从前儿在营里很受刀头喜欢那时候我是七刀就常混日子能不见血就不见后来……眼睁睁看头儿哥没了还什么忙也帮不上就恨死了自己那之后一下就知道了教训吃狠的比百遍千遍的嘱咐有用多了……哎!啧爹~!” 佘青岭收回尺子不屑的瞪了他一眼。 陈大胜吃疼的捂着脑袋有些气愤的嘀咕:“去岁秋斩皇爷还带着皇子监斩呢呀呀爹!” 佘青岭再收尺子更不屑冷笑:“皇子多大?我孙几岁?” 七茜儿本端着亲手做的饭食进屋听到里面第一千次争论便缓缓倒退出去一溜烟儿躲了。 她来到家里门庭之外便看到从前举着棍子总做大将军的两个儿子就小脸小鞋干干净净的倚在门边旁观黑妞叱咤风云。 黑妞带一堆打丑姑丑姑一人照样打翻她们。 这几天安儿与根奴也不上手帮忙朋友更是没得做了丑姑赢的狼狈被成师娘拎回家的时候就气哼哼的瞪着根奴儿与安儿怒吼。 “再也不跟你们好了……呜……” 到底是委屈了人家哭着回了家。 这都好几天了孩子们祸事是不闯了就小心翼翼胆子也吓破了吃个饭都看人脸色。 心里憋闷陈家有丧不好入旁人门庭七茜儿便命人请了自己姐姐五蓉来家里叙话。 人家五蓉多忙一直到了晚上才穿着男装一身的酒意带着如意从燕京过来。 人来了也不空手赶着车拉了满满一车的蓑衣?油纸伞? 七茜儿哭笑不得指着问:“这这是什么啊?” 霍五蓉笑了起来:“甭问了年初水道来的客商我给担保找的大库放这些那些个笨嘴拙舌的也是头回燕京里探路这买卖就亏了我的资费给不起还贴了他们回家的路费就给了半库这玩意儿赶紧收了吧看着烦得很呢。” 许是喝多了看妹妹笑的勉强五蓉就嘲笑七茜儿道:“呦呦咱们七小姐咱们大能够儿今儿这是怎得了?这愁眉苦脸的。” 人家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如男子一般的随意自在半躺着。 百如意对七茜儿行礼问好问完才看看左右道:“小姨小弟弟们呢?” 他是特别喜欢小弟弟们的。 七茜儿无奈的指指屋内:“在你姨夫坟前上供呢。” 五蓉闻言就一口酒喷出笑着对儿子摆摆手:“赶紧去给你姨夫问好捎带给他上柱香我跟你小姨说会话。” 百如意回身在车上拿了两双老漆的小木屐就笑嘻嘻的离开了。 看他进了屋子七茜儿才好奇的问:“这孩子咋样?” 霍五蓉想了一会很无奈的笑道:“哎一言难尽孩子是个好孩子就太过小心总想圆满了。老成的很呢就不像我儿到像我爹!哎~我也愁呢。你不知道我们那条街里的他这个年纪就且淘气呢他倒好老成的每天像个长辈还满眼欣慰的看人家耍子……” “哧~!” 七茜儿忍俊不住笑完想起自己家的事情便压抑不住跟姐姐絮叨了起来。 等她说完霍五蓉也是目瞪口呆。 半天儿她才呲呲牙比个大拇指又比个二道:“你们夫妻二人是这个!一对二傻子!这是戏文看多了怎的?我们街里这么大的有家一样岁数的小孩儿看个杀鸡都丢了魂就把他们家里老人急的打着幡子满大街喊魂儿好不容易才招回来而今更不敢让孩子见血了你可倒好?” 七茜儿瞪她:“难不成五姐觉着我也错了?” 霍五蓉摇头:“这个不好说我也没有生养过如意到我身边比我还懂事儿呢……” 说完她很认真的寻思了一会儿才迟疑说到:“你要说……这个教孩子吧我却想起我干爹教我们那点东西了。” 七茜儿好奇:“你干爹?那老团头?” “啊!”霍五蓉解下腰下的葫芦打开塞子喝了两口道:“从前我爹带我们学本事的时候要先教我们认人七傻子你知道么?就拿燕京城来说那西边的孩子就是西边的孩子南边的孩子就是南边的孩子内城的管事就是内城范儿家里有倚仗的出门过门槛的时候那肩膀打的波浪褶儿那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说的有趣七茜儿便听进去了。 霍五蓉面上带笑的总结道:“你家里情况不一样跟我认识的人也不一样你阿奶那些经验我懂总归从前都寒酸为难过。 可你要问老爷子的那些经验是不是合适?那~我不能瞎说人家桌上吃的东西我都认不全唤对吧!” 七茜儿点点头:“恩我却也不后悔教训一次到底是不像话了。” 霍五蓉点头:“嗨这事儿多简单放我们家门口混蛋孩子欺负老人?反了他!扒裤儿使劲打一顿就记住了你看他下回还敢? 可你家的孩子不能打啊还是那么大的阵势?大人都吓死了!再者确实小矫枉过正就是这么说的是吧?” 七茜儿吸气:“可安儿天生早慧我就……” “哎哎哎我说你要不要脸?”霍五蓉嘲笑她道:“是个做娘的就觉着自己孩子是个星君下凡了?啧~!” 七茜儿心里一窘瞬间面目涨红起来到没这么觉着确实是造星君来着…… 霍五蓉可看不出这些小心思就笑着说:“没事儿你也别担心了小孩儿忘性大过几天接到燕京缓和一下就好了!反我也说不出你家老先生的道理就跟你说说坊市里那些事儿这个我惯熟也有我的经验。 你说这人是不是很有趣?不同的爹娘生出来养在不同的地方活在不同的街里上的不同的学堂再在人世里打滚受屈终有一天就长成只有你有的味儿这是人人不同的。 可除了这种不同却也有不能变的老根儿这就有意思了。只要是咱燕京本乡本土的那人出来我们做团头的只一眼看过去不用看全身就都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了那你猜~我们看的是什么?” 好神异本事七茜儿好奇的看着姐姐问:“这我如何知道?” 霍五蓉笑道:“嘿跟你说吧爹娘祖宗给的血脉里的习性不同街里世世代代的规矩本街学堂里先生的品行再配上人间真味儿同一口热油锅里走一趟便差不离是那条街里的人味儿了。 那燕京西边的人脊梁就是弯的他们世世代代看人抬眼看便是这孩子有一天打断骨头受了大罪脊梁骨直了!富贵了还是抬眼看人那眼神里也断不了西边那股子钱比磨盘大的计较劲儿如此我们一看眼睛就明白了。” 七茜儿没明白便诧异问:“这却是为何?” 霍五蓉点点她脑袋:“你贵太太做久了傻了不成?多简单啊!往上数十代祖宗都赚钱不易西边的人一生都压腰赚钱你让他们如何正眼瞧人?这跟人好人坏没半分关系就是这么个事儿! 咱也不是说没有特殊的这要……哦你看你再看我咱后来遇到的磨炼就一场分别两样人了可你敢说咱俩骨子的东西不一样了么?” 七茜儿眼神瞬间呆滞。 霍五蓉冷笑:“咱俩这一辈子早就改不了了!就都会把自己看的很低……咱啥也没有没爹没娘每家没依靠唯有靠自己就惶恐呢。 谁说点啥咱不在肠子里来回翻这话啥意思?他想让我做什么?就分外拿旁人当回事儿嘿!可怜吧……可咋办呢咱不怕死却怕旁人对咱好就怕一点点不好招惹旁人不高兴哈~谁都不欺负咱是咱自己欺负自己刻薄自己…… 我干爹教我们的那些本事看人还是八九不离十的如此你也别拿你那套去想孩子人都有自己的道行只管好的都教了崽儿这是父母的责任可安儿就是安儿老爷子是老爷子老太太是老太太?” 霍五蓉说完对妹妹扬扬眉毛:“对吧!” 七茜儿被揭穿面皮好半天才苦笑道:“姐我就觉着……是个人都比我强。” 你上辈子肯定比我过的好。 霍五蓉轻笑把酒葫芦丢给妹妹道:“你不是比我小么慢慢来从此对自己好点人就过这一辈子。” 七茜儿接了酒葫芦又反手抛回去骂道:“五傻子你毛病不改我肚子里揣着呢给我酒喝?” 霍五蓉接了酒葫芦半晌骂道:“老子是个大姑娘就知道个屁!” 屋内安儿与根奴小脚丫子上套着小木屐正在蹦跶仿佛是恢复了些活泼气息的。 这两对小木屐做的精致老漆里嵌着亮的螺钿扎屐的皮绳上还做着皮雕花儿就好看的很呢。 百如意进屋先跟俩弟弟亲昵接着亲手给他们套上小木屐后满眼鼓励的看着他们让他们蹦蹦。 这俩孩子先是看看大人的眼色接着试着在青砖上蹦跶小木屐磕打砖面发出清脆的小吧嗒声如此先是惊讶再蹦跶两下就笑容便越来越大。 百如意看他们挑的好就拍巴掌鼓励。 终于他们就越跳越欢快……到底咯咯的笑了起来佘青岭跟陈大胜互相看看均是长长呼出一口气。 老天爷可算是不用吃供品了。 百如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看表弟们高兴这才慎重给自己上司见礼丝毫不觉着自己就是大人的亲戚了。 陈大胜不介意的摆手道:“赶紧起来吧你先给你娘当好儿子差事上的事儿长大了再说。” 可百如意却从怀里拿出一张单子双手呈送到陈大胜面前道:“大人这是小……” 陈大胜无奈把语气放重了说:“喊姨夫!” 百如意严肃严谨的语气没变:“是姨夫甥~前些日子看到几位衙门里的教头便尾随过去悄悄听了一耳朵您在查雄黄的事儿么?” 陈大胜算是没了办法只得拿起那张单子看只第一眼……他眼神立刻便不对了。 【初出茅庐】 181、第 181 章 陈大胜表情严肃的看着这张单子, 终问百如意道:“你是说在燕京附近购买雄黄的是个内官?” 百如意点头答是。 陈大胜坐起看佘青岭。 虽然久不管事, 但二十四监是自己一手创办的, 别的不敢说, 二十四大掌印, 有二十是自己扶起来的。 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丝毫不知? 佘青岭也是震惊, 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竟有太监在燕京庆丰等地大宗购买雄黄?还大模大样的拉宫里了? 他困惑极了半天才道:“虽宫内用药严谨可雄黄也是一般的清火去瘟的药品何需在宫外大宗购入?” “不止雄黄, 爹您看下这张单子。” 陈大胜慎重将单子递给佘青岭, 佘青岭低头一看便是一头冷汗还倒吸一口凉气。 那单子上清楚明白的写着, 云母丹砂, 雄黄, 矾石曾青石胆, 石盐黄精禹余粮, 北庭沙……难为这小孩记录的如此清楚这孩子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厉害可他却是知道的这是……道门上仙方。 道门也有各色医人丹药惯用地黄黄精牡丹茯苓甘草人参入药太医局子用的成方里也有五参八味虫细丸这些有用的方剂。 那古时名医多半出身道门这也是人人皆知的然而这里只要掺杂云母这些石矿类便是齐刷刷几百个脑袋就砍下去都平不了圣怒的滔天大祸。 陈大胜看自己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慎重便轻轻唤了一声:“爹?大事儿?” 他学的东西里没有这些知识更不懂这里面的厉害就震惊那些雄黄拉进宫里了。 佘青岭看看他将单子放在了一边的桌面上陈大胜甚至能看清楚爹的手是抖的。 强压情绪佘青岭撑出一些笑意对百如意道:“好孩子难为你心思灵巧又与你姨夫亲近这东西都有谁见过了?” 百如意恭恭敬敬的答道:“回老先生话就我一个人探查出来自己悄悄整理的单子我娘都不知道的。” 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轻松了些个佘青岭又问:“你是亲眼看到的那人确认过他是个内官?并确定他拉着这些东西进了宫么?” 百如意摇头:“回老先生话我是瞧见从前的教头又跟着他们一路听到几段对话看他们走访了不少铺面便推断出来开始自己查的。” 佘青岭身体微微前倾眉间紧蹙问到:“竟只是你自己查的?” 百如意却语气肯定说:“是!是我自己查的可是我的道儿跟教头们却是不一样的。您忘了我家是吃团头饭的。那兴业坊西土街银川门厢北匠一坊到十坊这些商铺匠铺药铺染坊这些地儿虽出的货品不同可凡举用到云母硝石干漆雄黄这些东西就要去红花市的西广大库找南边的老货商去批。 我母亲恰好能从西广大库拿分润利益前几日我悄悄调查了一回便替母亲去看团头账在大库查账的时候就特意看了这几样的库存反正单子上的这些东西如今是没有了的。” 佘青岭点点头深问到:“既然这么说那你是知道原来库存量的?” 百如意点头:“是我知道的就云母这东西有金云母白云母黑云母它可染布做药又可成胭脂水粉甚至死人了这个也与冰片一起裹尸首用单这一种西广大库有两千多斤它还不便宜大库斤出三十贯有人却用百贯一斤从各家店铺单买走了就害的如今胭脂铺子还有家具铺子都急着要呢。” 佘青岭点点头又问:“那如何得知是内官买走的。” 百如意神情笃定道:“回老先生这个更简单了红花市那边挺乱就寄生着前朝宫里跑出来的一些呃……老先生我就假意玩耍问了几个人他们也是一样的就就总是不会认错的……” 百如意说到这里就悄悄去看佘青岭的脸色。 佘青岭却毫不在乎此刻已经调整好情绪还满眼鼓励的笑着对百如意说:“你这孩子精明伶俐的过分了说吧说吧没事儿。” 百如意这才道:“是那些内官公公虽是乔装打扮却不知道坊间并无机密是谁也认识谁的不说旁的地方我家那条街今儿谁家买了二两肉下锅街坊也是清楚的。 您不知道越穷的地方大家越闲他们倒是分了铺子这边入一点那边入半斤还分了天数去买可在铺面外面寄生的老街坊多了去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他们倒是小心伪装了胡子还穿了高屐顾着挑担骡车又是出城又是入城还走街串巷的……可这些苦劳力晚上休息吃酒的大车马店儿却在一起的。 便是不宽裕不入车马店儿他们也是在燕京外城贴城门搭棚子住那修鞋的就跟修鞋的住一堆儿也是相互壮胆有个照应的意思。 晚上回家去你今儿揽了什么买卖你今儿在谁家看到谁了?这是都知道的。老先生燕京……在团头的地方是没有秘密的。” 最后这句话是百如意对世道的叹息。 听他人小却语气沉重佘青岭到笑了:“你这小孩儿倒是人小操心多。” 百如意有些羞涩脸也红了他是很崇拜佘青岭的这份崇拜要随他老根上说。 那高不可及的自己祖父都挂在嘴上的神仙离自己这么近还成了亲戚他能不高兴么就多少有些话多。 听到佘青岭开他玩笑就心里美滋滋还解释呢:“先生我跟街里姨伯们亲了也是知道他们的为难更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可前朝燕京大油坊商税月三十贯我朝却要五十贯他们日子便煎熬了。” 难得佘青岭能与这小儿平等交谈便耐心跟他说:“可是农税却是降了的我朝不若前朝压制商户若他们家里做了三代商他们的孩子是可以入官学读书能考学的。” 百如意眼睛一亮很是高兴道:“原来如此这是好事可惜他们不读书也不懂官家公文回头我定会常常与他们说好处街坊便不会煎熬只会高兴了。” 真是个难得的脑袋清晰心里伶俐的好苗子。 佘青岭听完也是震惊震惊完竟好笑了。 他无奈的摇头叹息完才对陈大胜道:“你这姨姐认的好这孩子也好好好教着莫要耽误了他前程。” 又见百如意半张脸用面具隔着便温声道:“你的事情我清楚从前事从前去吧。你也不要心事太重燕京人口这般多谁会注意你个小儿?你还小长几年就好了。 我那府里有个好府医他对刀伤一类倒有些家传的手段回头让你姨夫带你去看看该治治该收拾就收拾还是好好读书才有大出息。” 百如意却说:“老先生我不喜欢读书了就喜欢做团头也喜欢给我娘做儿子。” 他也不知道如何称呼面前这位人家没让他喊亲家爷爷就只能喊老先生。 佘青岭就是个好意人家不想读书他也不能强求如此便笑笑拍拍那张单子道:“那就算了今日兹事体大你母亲存下一点家业不容易这事儿你就忘了吧!” 陈大胜表情肃正起来也对百如意道:“记住了么?” 百如意点头:“是今日走亲戚来的。”他笑着看俩小弟弟道:“我也想弟弟们了家门口的姨伯都知道我拿上月零花给弟弟们做了很贵的木屐儿还说我瞎败活钱儿呢。” 陈大胜失笑撵他:“带你小弟弟们出去玩你那几个自己存着吧你弟弟不缺你补贴他们。” 看百如意欢天喜地带着俩弟弟出去玩陈大胜就失笑道:“这三孩子倒是真有缘法安儿可不轻易让人带他走。” 他说完却没有听到爹应答。 再抬头便看到佘青岭好严肃慎重的一张脸。 陈大胜也放下笑更小心问到:“爹这事儿大了?” 佘青岭吸气:“我儿记住便是内里有人沾了道家三宝药地黄黄精甘草这却是没什么的可看到丹砂金石这些……就立刻戳瞎双目从此当自己是个瞎子吧这事大发了你爹我也兜不住!” 说到这里他拿起单子对着蜡烛烧了。 陈大胜微惊:“此事不查?” 佘青岭摇头:“查!非但查还要剥皮剔骨深挖三尺!方大梁六年前朝百多年才有的这种迹象若被本王查出是谁!便~挫骨扬灰!” 陈大胜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父亲半天没有说话。 父亲总是温和的他很少有本王如何这样的话对生命生灵更是分外珍惜如今竟被气成这样可见此事真的是触动了他不能碰的地方。 陈大胜站起给他倒了一杯茶劝到:“您先缓缓儿明天就去查……” 他话没说完却被佘青岭一把按住手掌眼神里露着不遮掩的严厉吩咐到:“此事到此刻你也忘了吧之后的事还是我来安排。” 陈大胜不愿意父亲冒险便温声到:“您手里这些这不是都给我用了么?儿好歹也学了好些年了您这是不信我?” 佘青岭摇头:“宫里的事情宫里了那些孩崽子也是我安排进去的虽我如今不碰二十四监但是齐刷刷掉脑袋的事情给那几个大掌印一些线头他们~比咱着急。我儿就安静的看着看他们这摊子水……到底有多浑!” 院外七茜儿满面是笑的看着百如意一手扶着一个在墙头骑着给隔壁院子的丑姑炫耀小木屐。 为了方便这几个小孩儿玩家里墙头还常年预备了长灯笼。 丑姑委屈的很便又哭了。 七茜儿哭笑不得只得命人去库房寻了一套坦河那边新送来的小银器就小盘子小碗小勺子之类的东西送到隔壁院子安慰丑姑。 也不是小孩玩具却是异邦小酒器。 男孩子对这些灵巧的东西总是不感兴趣的便与丑姑和好各自显摆自己的倒也和谐。 待丑姑在墙那边烹了“药”给他们送上墙两位少爷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尽数喝了。 霍五蓉看着墙那边笑着说:“你家倒是大方银器随意送的。” 七茜儿摆手把姐姐喊到身边对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霍五蓉诧异:“真的?” 七茜儿认真点头。 霍五蓉看着无知无觉半张脸露笑的百如意低声道:“可我这个是个倔驴。” 七茜儿低头:“倔驴一日十二个时辰不睡的?” 霍五蓉恍然大悟:“那倒是若她家真有好药我倾家荡产也要求来了嗨你是不知道呢记的我那个师母不?” 七茜儿点点头。 霍五蓉的嘴巴里便是坊市里乞讨的丐婆子都是可爱的可人间却唯有一个女人可恶就是她师母。 下人端来一盘子炸鱼皮霍五蓉最爱吃这个佐酒就一边吃一边笑说:“从前人家就成日嘲笑我畜奴出身后来我立起来了她又传我工奴出身……” 这就气人了七茜儿问她:“她这样传你干爹也不管?” 霍五蓉撇嘴:“我干爹克妻他是团头也不好去女票给他上供的女先生太熟了就怪不好意思的!” 七茜儿失笑:“她说你是啥那外面人就相信?” 霍五蓉笑了:“咋不信呢你知道我住的那地方燕京匠奴十八万父死子继奴皆永充她是我师娘说我是我便是从前就害的衙门几次找我麻烦亏得我能说出老霍家门朝那边开不然麻烦了! 这不是前段时日你与我再聚我便有了富贵亲戚这回她到变了前些天就带着她弟弟的孩儿跪在我的院前非要给我做儿子我说我有儿子了她却说我的如意是个损伤的不能做官了!哈……她到想得美。” 这话声音大百如意就听到了就站在□□上说:“小姨不知道呢那位很不要脸就见天带着她侄儿来我家门口跪着逼迫人呢。” 亲戚见面亲亲热热就住了一夜第二日霍五蓉才带着百如意离开。 七茜儿原本以为那位传说里的不要脸离着自己很远。 谁能想到没的三五日这个不怕死的命硬大胖媳妇竟然挎着一篮子鸡子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竟寻到了亲卫巷子了。 【初出茅庐】 182、第 182 章 老团头姚春风他媳妇娘家姓丁, 名叫秀谷她家祖上不算燕京城内人住燕京城北门外三斗嘴勾, 再往前十五里又叫三须子勾, 燕京老人都清楚, 只要带三的地名儿, 这人都挺难斗的。 比起燕京一城半壁是匠户出身三斗嘴勾这边的人, 人家才算是燕京本乡本土, 后是那贵人猛龙扎土看准地方了这三斗嘴三须子甚至三家沟那边就成了京里贵人的私自役。 怎么个私自法子呢就律法不认为你是奴隶, 可是你好好的家业土地忽然就被皇家分封出去了那住在人家的土地上, 就得给人家干活。 如此燕京周遭便有了各色的, 菜户茶户, 庙户, 酒户酱户……总而言之你得给人家主家做点什么。 丁秀谷她家就是这样的菜户许是跟东家相处不好, 后来这个菜地主家就不许她家种了还赶了她全家走。 老丁家便没了祖业。 没办法, 丁秀谷她爷就一咬牙带着她的爹入了燕京成了比游手无赖好丁点那类人叫做拿讹头。 啥是拿讹头? 这类人在燕京街里平常就是一般百姓住十几户的大杂院有一般的营生糊口看上去像个好人凡举谁家有了点祸事譬如婆婆把媳妇儿逼死了拿讹头的买卖就来了。 人家巧嘴八舌先去死了的媳妇家拱火出主意最后集结一群拿讹头呼啦啦几十人扶老携幼有男有女抬着尸体去婆婆家起哄叫屈撒泼打滚把对面的日子搅合的天翻地覆最后弄来银钱他们与苦主均分这还算好些的拿讹头。 那拿讹头的种类多了去了欺负外地人的假装被富贵人家马车撞伤的……简而言之便是都属于拿讹头。 燕京这地方不好不坏的人遍地走无赖光棍喇虎泼皮帮闲市蠹把棍……这些人住在燕京的时候比当官的长比做贵爷的安全便是换了谁做皇帝也杜绝不了他们存在。 就跟阴沟里的老耗子一般都扎堆成群的混着。 丁秀谷打小就被他娘背在身上出去充人头赚钱这一来二去也就学成与她娘一般无二的人那一身的拿讹头的本事除了脸不要她是啥都要。 她这个胖就是她娘带她出去混拿讹头饭食生怕吃少了亏的慌给崽子使劲塞吃一顿当做五顿的塞生就给养出来的一身作孽膘。 不然嫁不出去最后跟了个克死三房媳妇的姚春风。 人家团头家世世代代饿不着在街坊里外也受人喜爱尊重她这算是高攀的婚事然而也挡不住丁秀谷张嘴我可是黄花大闺女跟了你…… 偏她长的又胖又大姚春风还打不过她如此就成了家里一霸。 姚春风每月都要休她一次每次都休不了。 这媳妇唱念做打滚地撒泼披头诉惨闭眼装抽是有八十套家传手段等着姚春风的这就白日里苦不堪言黑夜里鬼他妈知道咋回事反正来来去去休不成。 这日一大清早丁秀谷换了自己最好的衣裳一身两截的衫裙上粉下红大花花窄袖圆领肥肉肉。 单层为衫挂里为袄无里不挂浆那衣裳便不体面叠的多齐整出来都是皱巴巴的可挂里几钱换洗又要使钱补浆。 单衫就便宜满大街的百姓一年到头除却寒冬便穿衫而非体面整齐的袄。 丁秀谷这身虽是从前的旧缎所制可颜色鲜亮也薄她胖便挤的薄缎子横崩肉行走间断断续续颠簸加之那圆领小就如衣裳是从脖子肉长出来的般还长的颇为委屈就生一段衣衫从肉里贴补点料子就一层一层一咕噜一咕噜的相当的奥妙她还挺美。 这也不能怪这胖媳妇人家会过会成就只从当铺买旧衣这就不合适了呗……嗨百姓人家都一样谁也甭笑话谁。 姚春风又不是手抠的是丁秀谷不买。 丁秀谷从家里出来是瞒着姚春风的出门她就回了娘家一进院子她老爹便将她六个侄儿下台阶般的安排在院子里给她挑选。 而她三个嫂子就各自拿着礼品有鸡子儿有细面还有家织家染布。 丁秀谷巡视一圈儿看大嫂子给了两筐能有六十个鸡仔她就领着大嫂子家二蛋走了。 临出门她娘还跟身后喊呢:“谷啊娘的贴骨肉你就跟亲家奶奶说她要分里外人!你也要考虑自己你要不把你侄儿安排好以后姚春风蹬腿儿了你就等着过你的好日子吧你还吃肉还想回娘家让你侄儿伺候你你可等着吧……” 丁秀谷也觉着母亲说的话有道理她从前是看不上霍九郎的可是架不住人家那亲戚可是做官老爷的听说还是皇爷家姨表的亲戚。 娘的她家咋是个菜户? 她家老头子就是个傻子他是做干爹的那长辈安排事儿霍九郎敢放个屁?又何苦难为死她?也不知道端着有啥意思最后还不得早晚依从了她? 瞧瞧她现在养的那丑货能跟自己的侄儿比? 还是他爹说的好霍九郎的孩子她亲妹妹能看她到老了受跌落?那肯定也是要靠着家里的关系早晚官府里安排个位置做小老爷的。 她与老头子又没孩子若是她的侄儿成了老九的养子往后做了官凭着她的恩情就敢不给她养老? 再说了别的不说她的几个侄儿那是机灵又乖巧模样也是三街六巷数一数二好瞧亲家奶奶看到了就一准儿喜欢。 为九郎好也不能要那个丑货了。 这些话语发自丁秀谷肺腑她是真心考虑周全的把三家养老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想到这丁秀谷就觉着有些吃亏如此带着侄儿提着两篮子鸡子儿折身回家放下又换了小筐将六十个鸡蛋选小均匀的满满就放了一小筐后才骑着家里的壮驴抱着大胖侄儿往庆丰府去了。 这胖媳妇从小到大跟着她爹学一个习性世上有难事最怕无赖人你要想舒服省心就最好答应这些事情不然……哼兜桌子砸锅子鼻涕泡子无赖子咱就都别过了。 又打燕京东门出来走到半道驴不干了就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喘气儿。 丁秀谷也分外心疼家里的牲口便把侄儿地上一放让他跟着跑。 这人求大富贵你就得吃苦受罪世上哪有白来的便宜啊? 如此这一路庆丰府人算是涨了见识了 就一喘气驴拉着一个前所未有的胖婆娘那驴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就边跑边嚎…… 如此热热闹闹姑侄打听到了泉后街一入街里这丁秀谷便有些惊着了。 无它便是这大胖媳妇是燕京里长的可真正的富贵官老爷家人家住的那地方一般入巷口儿就让人拦住了。 再者打小见多了爹娘叔伯买卖做的不好失了手被拉到衙门打板子丁秀谷心里是畏惧的她就躲着老爷家大门走一般都不敢抬头看。 这街口一站不要紧好家伙就纵深整齐的巷子户户大门都成楼还是那种五六层的挑檐斗拱下最少也是一大一小双卧蚕脸再下才是府名她也不识字就觉着富贵老爷家的牌匾刷金粉这门儿造价就大了。 心里啧啧着丁秀谷就牵着驴挎着鸡子儿篮子走几步骂侄儿一句:“你跟紧点儿甭一会见到你姨奶奶!!!再把你丢了!!” 她本想找个路人打听可这泉后街来去都是坐车马的坐轿子的的呼啦啦好大一群人出去就把她吓的如燕京一般贴墙站着回避。 等到人过去了她这才继续在心里骂着走着就安安静静在这街里前后走了三次才鼓足勇气跟入口一个大户的门子打听。 “好老哥儿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天热这门子本躲着饮茶乘凉被人打搅上下看一圈便撇嘴起都没起来的问:“哪儿来的啊?” 丁秀谷忙道:“哦哦啊!燕京燕京双曲巷子您知道吧就是挨着北匠三坊五城兵马司离我家不远我爹丁四墩儿你去那头一打听谁都认识我男人是老姚团……” 这门子压根没听明白这大胖媳妇说啥就坐起来打断:“得得得我问你家大门往哪开么?我问你找谁?” 丁秀谷满脑袋汗连连点头道:“哦哦哦我男人干儿子亲妹妹就嫁到这边我也不知道她夫家姓啥就知道亲家奶奶姓霍家里行七她男人是给皇帝老爷扛活的。” 这话便把这门子听乐了道:“你这大婶话有意思住在这边的哪家不是给万岁爷当差的就问你找谁?你既是亲戚就总该知道那位奶奶家里是在那个衙门的又官拜几品又住在六部哪个巷子?” 这从哪里知道呢?丁秀谷又是一脑袋汗珠想了半天才一拍手说道:“吖想起来了亲家老爷是个猴!” 就给那门子整一乐笑道:“还还猴儿还狗儿呢……” 他脸色忽一变利索坐起来问到:“哪个候?” 丁秀谷又一顿想终于说:“就听我家那个老东西说什么城猴城猴的……” 那门子蹭的起来就满面带笑的说:“哎呀哎呀这这这怠慢了怠慢了竟是陈府贵戚失礼失礼您看你也不早说清楚陈侯!知道! 那是未来的郡王爷啊!你哦奶奶是他家亲戚啊。这就清楚明白了他家当家奶奶可不是叫个嗨不敢喊人四奶奶尊名儿您跟我走就对了没多远……就在眼前了。” 这门子越说脊梁越弯曲到了最后竟然把她的篮子驴子都伺候着给她提拉起来了。 丁秀谷本心虚然而被奉承的那个圆润便舒服极了舒服到仿若前二十几年那都是白活的。 她模糊的哎了几声就拉着已经要虚脱的侄儿跟着这门子入了巷子街这一拐弯便看到靠西边的山墙下坐了好大一排门子。 其实这里转圈那会子她来过就看着齐整整严谨着坐着一排人她就害怕没敢过去问。 黑头黑脸跟衙门里打板子的衙役老爷一般吓死人了。 那门子看到那些人便远远的打招呼喊到:“小得哥小得哥您家四奶奶贵亲找不到路寻到我们门上了还不来接着。” 静坐的一排人站起从里面出来一个穿半长不长青缎薄袄眉清目秀的青年他笑眯眯的迎过来先是对丁秀谷施礼道:“呀奶奶可是姜竹来的也没有提前打个招呼让我们赶车接您一下这大热天的……” 丁秀谷已经被震慑住就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的什么姜竹啊我是燕京来寻你家四奶奶的。” 小得哥依旧笑着接了东西还从口袋里取了一串钱给门子。 那门子接了钱笑着正要往袖子里塞就听这个胖媳妇道:“吖没几步还给钱那给我吧。” 这就尴尬了当没听到吧。 好在家里这样的人不少小得哥只是笑笑却弯腰抱起丁秀谷的侄儿道:“奶奶是燕京哪个府上的?从前也没听他们说过四奶奶燕京里有亲?” 五姨奶奶家里都认识这肯定不能认错常府更不用提没这样的。 丁秀谷心里揪疼边可惜那钱边笑着说:“咋没有呢咋没有呢!再正经不过的亲戚了我家老头子是霍九郎的干爹就做团头那个知道么!” 小得是当初佘府送来的六个小厮之一如今亲卫巷门口十府的门子都归他管是正儿八经的外门管事儿。 这家里的事情他是自然清楚的。 那这样的亲戚这孩子他也不抱了就客客气气的将人带到亲卫巷请她门房边的倒坐房接待着。 又问了吃了饭没有那自然丁秀谷不能说吃了。 便又先招待了一桌素餐家里有孝呢。 趁着吃的当口那后院便来了伶俐的管事婆子边给夹菜侍奉汤捎带几嘴便把丁秀谷的底子是探查的一清二楚。 丁秀谷是理直气壮的显摆自己的侄儿多么的伶俐多么的聪明还举了几个孝顺的例子。 这婆子穿金戴银长比甲都是轻纱的她就觉着恩这个说话能顶用。 等到这位吃饱了一抹嘴这管事婆子便笑着说:“亲家太太莫怪我们奶奶说家里有孝这上下都守着大功呢今儿便不方便见您若亲家太太有事儿不若两月后再来?” 丁秀谷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可她不是不聪明。这一院都没进去就来个倒坐怎么?这是看不起自己? 看人家有送客的意思她就畏于阵势更不吃门里亏就随着这婆子出门等到来到巷子口光天化日之下恩那拿讹头的手段就抖出来了。 就见她在亲卫巷口先是把一篮子鸡子儿往地下一小心丢接着席地一盘坐抓了两个鸡子儿就糊打在脸上又揪了个蓬头垢面这才“哎呀!!”一声开始唱念做打。 “左邻右舍乡亲父老南来北往明眼人您看看吧都来看看吧!!长辈亲戚几十里地到门上这不孝的子孙面儿都没见到啊是水都没喝一口就一巴掌赶出来了天老爷您耳聪目明有神有灵就看看这做人的胎相吧……狗眼看人低不讲个道理就不能活了啊不能活了啊欺负死人了啊……” 鞋都飞了老远……她侄儿也有经验就晃悠几下沉默的躺在姑姑膝盖上有气无力的开始装死。 恩……也是很可怜了。 要是在燕京城只要这样一折腾那里三层外三层肯定没片刻就能召集起人来围观等到她哭诉清楚事情那出主意的愤怒的要替她做主的问前问后的亲人帮衬总会有好些呢。 然而这是泉后街从丁秀谷开始撕心裂肺不断提高声音嚎叫起来这本安静的街巷就更加安静了。 原本附近还有几家门子探头探脑没片刻都回去了就把各家宅院大门关的咣当作响。 表示我们啥也不知道啥也没看到都回避了。 嘿!这泉后街住的是六部巷的官僚。 甭说这个点儿各府做主的老爷不在屋里便是在后宅那么深谁能听到听到了?同朝为官都是同僚好家伙你家恶客上门我看了个热闹? 没那回事儿! 回避都来不及多尴尬啊! 如此这大胖媳妇哭吼了一炷香使出了祖传的力气都没喊出一个看热闹的。 期间有老爷回府看到这个阵势人家是调转车头折返了? 这就气死个人了。 南来北往的你们是瞎了么? 就这样丁秀谷从大晌午哭一会子滚一会子骂一会子歇息一会子她口渴难耐生鸡子儿都啄了四五个就快到晚夕了……也不知道哪个狗日出卖人。 他男人便带着一群人赶着驴车急慌慌的就到了。 姚春风人到亲卫巷都不敢看人直接就让雇来的婆子抬着丁秀谷就上了驴车呼啦啦一大堆来了又呼啦啦一大群去了。 这般折腾泉后街就跟没发生这事儿一样。 回去的路上丁秀谷就声音嘶哑的哭诉道:“娘嘞这地方住着鬼咧就把老娘饥渴死了……” 再也不来了! 【初出茅庐】 183、第 183 章 “你有多少功夫, 跟她摆清楚你的道理?她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的你又何苦把她教机灵了?关键是人家丁氏觉着你错她对你又何苦掰她?再说, 我也不是那么好见的, 她再来一百次也见不到我, 没事儿!不算个事儿。” 七茜儿笑着劝霍五蓉, 家长里短这点经验她可是比姐姐懂的多了, 这言语间就露了一些小得意气儿。 霍五蓉满面抱歉的看着妹妹, 半天才撇嘴道:“你说的简单那位可是拿讹头出身那癞□□落脚面的劲儿谁能整过她去?人老三斗嘴的!嘿~凭我干爹的品格怎么就找了个这?还不如……” 七茜儿赶紧阻止:“哎呦~姐啊, 你想什么呢?真不愧是大姑娘心眼子你听我的吧, 随她去!哦真让你干爹休了人家啊?” 霍五蓉认真点头。 昨儿干爹家里那一顿赔礼, 还送来好些鸡子儿?她是尴尬极了的昨晚就一夜未睡, 今儿一大早燕京开城门她便赶来了。 她无奈道:“休了不好么?再给我干爹找个好的去。” 七茜儿笑了起来:“那要是找不到的好的呢?” 霍五蓉冷笑:“那也不怕啊, 我们哥九个呢我爹不缺孝顺的。” 七茜儿无奈了:“你这话说的儿女能跟媳妇一样?你从前不是来了就说, 你爹要休了人家?” 霍五蓉一言难尽的叹息是啊可人家转头就好了。 七茜儿无奈, 就扶着桌子站起来拉着自己姐姐就往外走边走边劝:“姐呀这件事你就听我的这世上的事儿千奇百怪的多了尤其是旁人夫妇间的事儿这轻易别在里面裹乱。 听那出去都是相互没好话的便累世冤家般都是埋怨恨不得对方去死了可到了后面打了闹了折腾了人家最后还不是埋一个坑儿里? 你们算啥?哦你们孝顺?你们是能给人家暖被窝啊还是冷热正好给人家端到嘴边儿?又能给人家生个孩儿?你家老先生人有想头!就别好端端的去做这个恶人多少祸事都闯了你家老先生也忍耐了那背地里肯定有人家的好只要人家到现在还在一起你干爹愿意一日你就别瞎劝这事不能管。” 姐俩一起走到院子里便看郡王爷车马已经预备好了。 俩孩子也被收拾利落了知道出门呢就兴奋的小脸涨红小腿儿直扑腾着往车上蹦。 老先生的意思最近要带孩子回郡王府住些时日七茜儿却是不必跟去的她得在这边把人家陈四牛大功服完即便过继出去也不能落把柄在外面。 霍五蓉抱起安儿左右亲一口到底把妹妹的话听到耳朵里了。 谁都能坑她她妹不能。 她是个很能听进劝说的人细想妹妹说的也是没错这事儿管了逼着干爹休了丁氏她干爹心里有丁点不愿意往后过的稍不如意那指定心里埋怨人。 谁也不是庙里的实心菩萨是个人那就是前后左右想得多的。 再说她觉着休了丁氏对干爹好这跟丁氏希望她收养个全唤孩子是为她好也是一个道理。 真真是一不小心就成了一样的人呢。 想开了心里放轻松她便抱着安儿放到车里在车外逗孩子玩儿。 根奴儿心里细腻就趴在车窗上问自己娘亲:“娘来么?”又看看娘的肚子:“小妹妹也来么?” 七茜儿摸着他的大脑门笑着说:“娘不去娘在家里给你采果果做甜甜呢你跟爷爷在咱大屋住几日赶紧回来。” 安儿表情有些向往就问娘亲:“做几个甜甜?” 七茜儿伸出巴掌来回翻:“这么多!” 俩孩子顿时向往极了想着回来能吃甜甜他们也不折腾就坐回车趴在爷爷膝盖上亲昵的催着赶紧走吧。 对孩崽子就是没良心你想的千山万水柔肠百结他们不用你了抛你的时候就可利落了。 七茜儿摆着手帕跟他们告别根奴儿却认真的嘱咐:“那娘亲也要乖乖的。” 七茜儿笑了起来:“哎娘亲乖乖的等你们回来。” 话说到这里老先生就觉着有些耽误时辰了便隔着车帘问霍五蓉:“他五姨回燕京么正好捎你回去。” 霍五蓉笑着道谢:“谢您老惦记我不必了我这不是刚到么……也是赶着车儿来的来回便宜晚些时候我再走。” 姐俩把这祖孙送走看车队消失在街口七茜儿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感觉就莫名高兴。 霍五蓉看她没有半分不舍就好奇问:“你这倒也舍得?人家说带走几天就几天?你也放心啊?” 七茜儿笑着挑眉毛:“说出来你不信而今谁帮我看孩子那就是我的菩萨来普渡我的多爱都抵不住他们淘气烦人就搅合的我这心得我不跟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懂!想什么呢那是他们亲爷爷!就赶紧都带走吧我可算自在了这刚老实几日就有点原形毕露了。” 她又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这还能轻松几月马上又是一个来了再说那俩机灵鬼还记着仇呢不分开让他们使劲思念我几日我这娘也太没份量了反正不哭个三五回我是不让你妹夫接去的。” 这一下子山高水长到处随意的自在呦也不止孩子这后院住着公爹她日子再顺遂每日三餐也是要过去照应下起码儿得问问进的香不香。 爹这人什么都成也不计较小事偏就对一个完整家的礼仪十分在意旁人家老人要享受到的他也必须享受到那大老爷风范是足足的。 “哧~!” 霍五蓉想起什么来忽笑出声。 七茜儿好奇的看她:“你笑什么?” 霍五蓉便说:“嘿嘿听听你这话咱还笑话人家三斗嘴那边呢我可在燕京里听过霍家庄这边的也是招惹不得的就闷赖闷赖的……” 这话还没说完姐俩便一起笑了起来。 又说笑间家里给预备的马车也停在了她们面前如此姐俩上车就一起往瘟神庙去了。 也不是临时起意七茜儿早就预备今儿去瘟神庙了霍五蓉算作来的巧。 九月末的天儿是极舒适的凉风轻抚山色也好照面就满足的眼眶子都是舒畅的郁郁葱葱苍苍翠翠远山还渺渺墨成仿若名师泼画泼了半圈名山秀水神仙境这顾及不到的圆心里就悄然长出一座天然庙还挺登对儿。 如今的瘟神庙可跟从前不一样了自打这边成了七茜儿的庄子她就私下里折腾先起墙高半丈还花了大价格找了平慎那边最好的花匠用了五年的功夫使了大力气就里三圈外三圈的就用松柏槐等树木将这边围拢起来了。 这树又种的密集有人照顾就越长越高五六年就把瘟神庙隐藏了不知道根底的人便是路过不仔细也找不到这里。 便是找到这里一看庙门瘟神庙? 多数人是不进去的。 而且这已经不是庆丰唯一的瘟神庙了七茜儿后买了挨着官道的地又出两千多贯就在那边盖了更体面更大的瘟神庙。 人家那边可是排场五瘟侍者塑像齐全都有一殿还是金身像又正经的庙祝请了一位庙里照应的庙民就有两户。 前些日子小儿瘟那头才叫个香火旺盛甚至遇到大暑那边必然成集已有大庙迹象。 而这边就是七茜儿一人供养的瘟神庙。 车队停到瘟神庙前七茜儿扶着肚子下了车霍五蓉便一手提着一大篮子供品也不必人扶她自己跳下车左右看看便笑道:“问你一路不说我还当你去哪儿呢原来是这里。这地方也与从前不同了还还挺好看的你收拾的?” 七茜儿从腰下解了钥匙打开庙门笑着说:“啊这一片有二里多地都是我的咱过来那片庄子还有菜地都是供给咱家吃的。” 啧这话说的颇奢侈了二里多菜地只供亲卫巷吃?也是夸张了些。 听到姐姐又啧啧七茜儿便嗔怪道:“五姐瞎想什么呢我家才不要私役没得损了阴德落埋怨。他们是自己投身的不是占了人家地方啊。我这边吃不完的就都是菜户家的再者做了我家的菜户凭他们卖多少菜蔬也都是自己的又不必交赋税也没有力役……他们巴不得呢。” 霍五蓉提着篮子迈步进庙一路竟是怀念又赞叹道:“你家的事儿你心里有数便成反我这辈子都看不惯欺负人的妹儿咱活下来不易…… 呦?这地方收拾的利落了我都要不认识了!咱从前总来这边跟老爷抢供品吃你说那时候咱多胆大也不知道畏惧我我这还是头回大白日来呢。” 她左右看看叹息:“原来白日里这里是这样的!” 说完又去寻从前钻的洞那自然也是没有了的。 说话间那外面的婢仆便纷纷抬着水桶进来收拾是拔草的拔草铲青苔的铲青苔洗路石的洗路石显见也不是第一回跟七茜儿来。 大暑清明前后只要能来一准儿来的。 七茜儿伸开手臂让四月帮她把攀膊扎好接过木桶抹布又解了钥匙开了大殿亲自进去给新描金上彩添了威严的瘟神老爷上供清灰。 霍五蓉也扎了攀膊接了抹布把地面的砖都认真擦了一次边擦边笑说:“还是你有心也知道感恩这点我不如你瘟神老爷莫怪啊咱看以后……” 说到这里她便想起了六宁便苦笑叹息:“要要是六宁在就好了咱一起供养老爷说说笑笑一辈子都不知道有多好。” 七茜儿正在点香烛闻言便一愣举着香看着瘟神老爷问:“姐。” “恩?” “六姐是不是没了?” “恩~啊!” “你亲眼看到的?” “恩看到了。” “……也好她去好人家了回头我去青雀庵给她写个牌位。” “那成我再给她做一场法事。” 将香插入香炉七茜儿跟霍五蓉认真拜一次后便缓步出大殿此一生再不提六宁这个名字了。 她们霍家姑娘又何止排行到七总有孩子悄悄来又悄悄走。 人活着就得往开了想不然咋办? 从前觉着其实死是一种解脱都夜里挤在一起想呢这辈子受了这么大罪来生一定能投个好人家的。 此时院子里已经打扫干净野草也拔了墙边的青苔也清理了。 那烧了的大树早就被七茜儿拔了又在井边亲种了更高的树就郁郁葱葱的长着。 这事儿只有她能做到了。 等婢仆们出去七茜儿才提着篮子将烧纸香烛拿出来在地上摆开。 看霍五蓉惊讶的看她她便笑着招呼姐姐道:“姐过来!这是我……半师你也来给他添两张烧纸吧他还挺在意这些的。” 霍五蓉闻言蹲下跟妹妹开始一把一把的烧起折好的金银元宝。 又问:“这老先生姓甚名谁?茜儿怎么来此拜祭他?” 七茜儿笑笑头都不抬的说:“不知道啊。” 五蓉诧异:“不知道?那他是~怎么没的?” 七茜儿想了下便道:“上所予自可取生死于人临死醒悟却也来不及了就没了呗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霍五蓉蹲在地上拍拍手上的土看着妹妹就好无奈的晃着身子说:“我说霍七茜?我知道你读的书比我多真的早就知道了。” 七茜儿忍笑就满面抱歉的解释:“啊忘了!嗨就是说人在高位也未必是福上面的能给你富贵也能随意取走富贵甚至性命去有的人看上去体面却生死不由己到了死的时候醒悟了却也来不及了……” 霍五蓉气的站起来掐腰:“哎~霍七茜?你早这么说就得了又何苦说这一段酸不溜丢的为难我……” 七茜儿怕她气恼便赶紧站起来从怀里取出临出门预备的东西双手递给姐姐道:“姐莫气给你个好东西。” 霍五蓉看着面前的小布包愕然接过来打开却是两本旧书这两本书的封皮她却是认识的。一本《修合真经》一本《月德三十六式》。 霍五蓉常年在燕京行走做的是男人的生意她虽号称拳头很大脚法利索那纯跟七茜儿吹牛她与旁个团头不同有祸事也是私下里想办法并不敢直接冲突。 又为何每日做出比男子还要粗鲁的样儿皆是保护自己无奈之举罢了。 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七茜儿能不心疼么?她更清楚自己身上的这一身本事恐怕是练歪了的并走了一条从前武者从未走过的道路。 受老先生恩惠拓宽脉络那之后她没有引导更不懂后果便瞎猫碰上十窝死耗子也是命硬了。 后跟着辛伯学过江湖的功家东西人家跟她可不一样那都是自己行气自己育养丹田游走周身经络起大早吃大苦半辈子许才有点意思的。 哪像她啊。 便没有一家功法是从大地借气也没有谁家的功法能一掌把岩石拍成齑粉的。 这几年静下来再研读这两本书这次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可也晚了她的功法跟这两本书完全不同路如此这个东西便传给姐姐吧。 到底肥水不落外人田么。 霍五蓉翻动书页慢慢知道这是两本什么东西便惊讶抬头道:“这这是给我了?” 燕京里最大的武馆曾江湖上有字号老了吃授拳饭的老师傅教徒弟跟儿子的东西那绝不一样的人家有一招半式的厉害体悟都要捂着。 再看书本的颜色这一看就是老东西是好东西啊。 七茜儿笑着点头又指指面前的香烛烧纸:“给老先生行个拜师礼就是你的了。” 霍五蓉也痛快更知道自己若学会这些本事凭她的脑子从前不敢想的事情从此也是能想甚至能去抢的了。 如此便解了攀膊将身上尘土打扫干净这才跪在曾经的枯井边行了拜师礼。 人是扎扎实实磕了头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大树说:“妹从前我就骗自己说你就是个男子可他们不信妹!” 七茜儿应了一声。 霍五蓉笑的爽朗:“你姐我其实心里有个大志向谢啦!” 说完她爬起边拍膝盖上的灰尘边说:“师傅而后咱爷俩这缘分便有了都说女子命贱我却不服……” 她这大志向还没说出口那庙外便来了春分禀告道有俩路过的老客说是与这老庙有缘想进来拜拜。 七茜儿困惑又低头看看香烛看看门口。 霍五蓉也利索伸手把两本书放进怀里取了铲对着地面几下便把痕迹掩埋了又往地面添了两把黄土蹦了几脚再把俩空筐子往上一丢这才抬脸对七茜儿眨眨眼。 瞧见没?这是多么的有眼色多么的会办事多么的机灵的团头儿啊。 七茜儿忍笑竖起大拇指才对表情有些扭曲手里拿着铲的春分点头说:“即是来给老爷上香的又如何敢阻?请进来吧。” 春分出去没多一会子便带了两人进院子。 这两位一大一小大的四十上下面白无须模样英俊气质温润穿一身利落的暗蓝劲装身后背交叉短剑腰下竟还有一把裹了鱼皮的黑柄蓝穗长剑。 那小的十岁出头穿赤红劲装脚下踏着矮腰千里行牛筋底小靴人也挎着小剑蓝流苏身后却背着裹红布竟是见过血的马上长戈? 这二人进了庙也是一脸怀念。 怀念一圈看到七茜儿便互相看看笑笑最后竟一起来到七茜儿面前。 这中年人双手抱拳笑道:“许久未见小婶子可记的故人我们在前面的农庄也是住了多半月就可算见到您了。” 七茜儿先是惊讶又听他们说是故人又在这庙里便很快想起提高嗓门惊讶道:“哎呦!竟是你这个丢刀撇我害我吃了一嘴灰的?” 【初出茅庐】 184、第 184 章 人生一晃六年将过, 真真物是人非。 当日一包碎银一套驴车给了谷红蕴等逃脱险境的机会却因半生坦荡, 偏做了一件恶心事儿, 路上又遇险阻, 谷红蕴气门上便卡住了, 六年武功毫无寸进不说他还无法心静入定。 今朝就势上京, 也是想把心里的事情了解干净, 结束因因而起各果再回山他便与师父奔逸剑一般也到了为隐的年纪了并已有出家的打算。 如今日头正好凉风轻拂, 瘟神庙院几把马扎, 一张小桌一壶清茶, 四只小盏。 七茜儿与霍五蓉本性就很自在既有前因已知故人, 便命婢仆预备茶桌, 庙内坦荡待客。 谷红蕴端端正正的坐着看清楚七茜儿后更是惊愕不已当日这位还是个小姑娘, 她携一身混乱的气机将他治的灰头土脸更损的够呛那时她不会遮掩, 身上到处都是气旋他一眼便能从她身上怎么回事。 甚至还有将这位带回千初阁的想法。 这才几年啊? 自己出生之后便受师门恩惠泡秘药至七岁起便抱柱扎马步入气派功家本起步就高于一般功家子弟小有所成后步入江湖年少轻狂行侠仗义不过几年就得八方兄弟赞誉有了些微薄的名声他也是自傲不已。 谁能想到他所谓的大所求的道却遭遇江山更迭千军围攻万马践踏下拼死反抗方觉自己不过孤勇资质更困愁城个人面对王朝这样的力量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如此就一身力气试不出来般憋闷心神更是大受打击。 大难之下他认识的人世仿佛都不是人世而是地狱了!从郡王府带遗孤出来这一路新朝崛起万里奔命而作为江山倾倒后的残余谷红蕴一路挣扎间更遇到了不能更多的出卖背叛残害。 能损他心境的又必是他曾亲托后背之人八拜之交也有两位。 带着师妹们的遗骨遗孤回到师门谷红蕴万念俱灰事实上整整六年谷红蕴根本没有练功他甚至都没有摸剑矛全部身心都困入人性道德问题当中常思我过去所学一切还有用处么? 他是寸功未进这才六年再看这位已经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机了。 自己师傅六十二岁闭关七十岁勘破己障终寻大自在从此气机内敛就若个平常的小老头儿简直快活的不得了。 自己的师傅是一生苦练从不敢懈怠。 可这位呢?她是何时勘破己障的? 想问又没法问谷红蕴便只能呆坐脑袋里更是乱七八糟想法颇多打击也挺大的。 七茜儿看他不说话便扭脸看着那小童笑道:“小孩儿你可渴了?” 小童闻言便笑了起来对七茜儿道谢说:“谢谢姑姑我不咳。” 七茜儿诧异:“你喊我姑姑?” 这小童笑的纯然温和:“我就知道姑姑没有认出我来姑姑可记得您那一包芋头干。” “吖!”七茜儿真的惊讶了便上下打量这孩子半天才欣慰道:“真好你都这么大了!这都比我腰高了。” 坐在一边的谷红蕴终于逮住说话的机会便插言道:“他师祖舍了六年宝药可不是长得快恩人不知这最是个没心没肺的这才十一都比十二三的孩子壮实我们这回来也是带他入京给他父亲上个坟给他父亲看看的。” 七茜儿后来还真的想过这几人的生死也可怜过那两个孩子。 现在看他们坦荡荡出现在这里便放慢语气侧问:“上次一别我后来细想你们是在躲避大梁军吧?” 谷红蕴坦率:“恩!却是那样的!恩人莫要担心我们这次……嘿却算是被朝廷召来的前些日子武帝特派人去千初阁与我师傅细谈过我此次来也是代表北派功家十二门要同北护国寺主持大师与朝廷做些合作今后……怕要在燕京住上一段时日了。” 七茜儿心里微松却依旧认真的对谷红蕴说:“朝廷的事情江湖的事情我不懂当日救你们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既确定我会来想必也打听过已知我的根底知道我夫家是怎么回事吧?” 谷红蕴很是坦荡道:“是当日到故地便想找小嫂子报恩偏又人生地不熟的我便去寻了辛先生。” “辛伯?” “对。” “呵我就说么。” “小婶子也莫要怪老先生我们在庆丰打探消息如何能回避丐头儿这头一位一准儿得打搅老先生去。再者他与我恩师曾有些旧交我一说他便知了却提醒我们不要打搅您如此我与泉儿就在此处租了民宅想着~总有一日会等到您。” 七茜儿摇头笑道:“恩这就遇到了转日你们要入京对么?” 谷红蕴笑了起来笑完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放在小案上说:“您说的是我们转日就去护国寺寄住去了那边都是同气连枝的师伯师叔也早就唤我们去呢…… 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我千初阁的九机丸虽比不得白石山的秘药可一年四季凡遇季节交子您全家吃上一丸可抵御百病又能温养身体。” 七茜儿最注重老人孩子别的她还真不稀罕。 如此便没有拒绝只笑着点点头表示收下后又问谷红蕴道:“听你的意思从前朝廷追杀你们而今却是和好了?” 那小童一顿点头此时方露出孩童样儿显的憨态可掬的。 七茜儿看他可爱就隔着小案几摸了他脑袋几下。 谷红蕴微笑的看着半晌才说:“许还能给我个官做做。” 坐在一边没吭气的霍五蓉笑了起来:“哎呀这事儿我可知道老茶铺子这几年十本里八本都说的是这个就是被招安啦。” 谷红蕴对她笑:“就是这个意思这些书也是人家写了传给我们这样的人听的。” 霍五蓉绝对不相信就错愕的看看七茜儿又看看这一脸君子样的男子想这年纪不大?穿的也是很体面的如何比我们坊市里的闲汉光棍儿那牛皮还大真真什么样儿的人都有呢。 七茜儿想的比霍五蓉宽感慨便多就困惑叹息道:“你们这些人骨头里都是一样的~也是有意思当日就打打杀杀血流成河翻身又要耍个招安。 我家那位也是这般心里越发的拐弯了有时候我就觉着……真就小儿嬉戏般好了坏坏了好……”她看向老井的地方叹息:“却可惜那些没了的人耍不起的人被牵连的人被裹挟进来就回不去了。” 这话一下触动谷红蕴心事他端起茶盏喝了起来半天才说:“这半天了到没给恩人说下我们的身世不敢欺瞒您我们出身千初阁我这一代的两个师妹一个嫁给了前朝黑骑尉的司马将军也就是前朝做郡王那位还还有他娘……” 他伸出手摸着身边小童的脑袋说:“他娘也是我师妹他爹却是前朝黑骑尉总教头方翔正。” 说完他很认真的看着七茜儿道:“恩人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后的刀头可他们黑骑尉却只有这一根苗了咱们两边却有恩怨的您……您若是芥蒂咱们出去也绝不敢说认识您。” 小童有些难过便低着头用手指抠自己宝剑上那穗子。 七茜儿如何不知道老刀与黑骑尉的事情家里那几个平常言语里也就那几样东西长刀所谭家军老刀营黑骑尉宫里皇爷…… 她想了一会倒是很认真的对谷红蕴说:“你最好不要提我便是一个简单内宅妇人最大的想头也不过是家里和睦子孙满堂儿女长大也不必飞黄腾达只康建平安最好。 那些打打杀杀我不爱看到也不想听到今儿也是巧合遇到你们你问辛伯便知一般我是不爱出门还很怕麻烦的又如何在外面认识你这样的江湖人物?” 谷红蕴早预料到便点点头释然道:“合该如此合该如此我只是想不到……” 七茜儿好奇:“想不到?” 谷红蕴点头:“不瞒您初闻我都吓一跳百泉山榆树娘娘早就闻名江湖更与我师父奔逸剑齐名了老先生不说我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您~竟愿意在后宅操持中馈相夫教子的?” 七茜儿比他还诧异:“这不是应该的么隔着你的意思我还要上天摘星星不成?我最擅长也就是做做家事里里外外都收拾整齐利落才是我的日子难不成你竟让我去学那情不移?” 霍五蓉越来越听不懂她本想细问却又想起妹妹给的两本书心想怪道妹妹变化这般大想来那夜分散我有我的机遇七妹怕是也遇到了她的机缘。 哎老霍家的闺女命苦上辈子也不知道欠了谁的就这个劳碌命了谁也不省心呢。 坐在这里仔细想那个瘦小枯干怯懦胆小的七茜儿恍惚又成了旁的人? 她忍住好奇却认真的盯着妹妹脸颊看。 七茜儿感觉身边眼神不对便推了姐姐一下。 谷红蕴这段时日也是四处打听他原本以为恩人是心有苦衷没成想却真就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这都要给人家生二胎了就?做被万人敬仰的老隐不好么? 看谷红蕴眼神不对七茜儿却认真对他说到:“如今朝廷愿意恩赦你们便忘记前尘往事从新开始吧不看旁人你看看这娃娃才多大点儿?他已经没爹没娘了何苦又要把他牵扯回燕京来?再者我家那位从前虽与你们一直牵扯可他是契约奴被迫入营刀身从不由己而今更不由己这孩子……这孩子的爹难不成从前就爱打打杀杀? 我当日既看他面救你们一次便也希望他往后能读几本书能有个安稳日子最好离开这些麻烦事儿远远的去能成家立业好好安度此生才是这孩子的归途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谷红蕴眼中猛升起眷恋百般滋味上头就压抑哀伤道:“却却原来天下做母亲的都是一样的。” 七茜儿愕然。 谷红蕴苦笑:“不骂恩人当日我师妹自缢留书也是这般说的。” 七茜儿一拍小案道:“对吧!那你又何苦回来?” 谷红蕴仰头看看天色到底说:“回来是武帝想天下归心他想河清海晏我们更想师妹们留下这两根苗能在人间坦荡来去这不是朝廷应允给他们的父亲建造庙宇以表忠勇便必得回来恩人怕不知道呢上位者最爱平衡我们北派从前代代都是帝王马前卒他如今也想要了。” 七茜儿撇嘴:“我家还有个九思堂呢人家可都是南派的。” 谷红蕴却摇头笑道:“有些事儿还真得跟您说清楚了也罢恩人怕不知道九思堂建立之初君王的意思是希望他可以迅速收拢安抚江湖力量以便朝廷能够顺利治理并早早归纳疆土也好天下归心。 然孟鼎臣此人……他前半生却是庙里念经的和尚他根本不懂这些许是念多了慈悲就逆反人家就处处去学金刚乱怒目和尚他都做不好! 也不是我看不起他要论武技我们平分秋色可与朝廷配合这事我们北派却多出几百年的经验况且北派护国寺世世代代都收集各种学说更为历代朝廷贡献术道之法我这里的术却是农业冶金之技艺我们有功于天下便不能随意欺辱可他偏偏却要拿我们一头这谁能服他? 我们北派倾力支援前朝之事大家从前各为其主我们至今都不觉着做错了。 偏那孟鼎臣还想演出一个能臣的样儿规矩就定了一大堆没有成效他就急躁起来开始四处破坏了。 您相公回家虽不提恩人若想打听一问便知这位自打有了权他便亲替武帝结了无数仇家光白石山一案他就替代大梁得罪了天下郎中更有各地归山老隐因后代子侄被多方迫害尤其近年宫内更常有刺客涉足……想来您相公在御前早与他们交手多次却不与你提罢了。” 七茜儿闻言心内一惊腹内孩子机敏便不安起来还使劲踹了她两脚。 霍五蓉本提着茶壶给妹妹添水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把一个瓷杯捏成了粉末儿? 当下她就倒吸一口气眼睛瞪的跟牛眼般大。 【初出茅庐】 185、第 185 章 瘟神庙外, 车马不远却听不到叙话声。 谷红蕴带着泉儿跟七茜儿告别。 七茜儿笑着还礼嘴里却说:“今日一别从此就当不认识了。” 谷红蕴当然知道她的意思:“自是如此的, 我们身份敏感更不敢带累恩人, 那就此别过, 祝恩人长命百岁福禄绵长。” 七茜儿笑着点头:“你们也是, 世间皆苦切不要给自己喂黄连若自己都不放过自己, 这人间还真的白熬了, 往后遇事想开些不然怎么办呢……到底孩子们都小呢为他们多少委屈也得忍耐。” 看这小小的孩童满面濡慕七茜儿到底指点了一下。 谷红蕴面露感动, 又躬身道谢起身犹豫下说:“有件事我差点忘记了……恩人, 这么说吧我们本与谭家有旧怨, 毕竟从前各为其主我说便有挑唆之嫌。。” 七茜儿面露不解道:“你且说来。” 谷红蕴便说:“昔日燕京九思堂初起斗台, 您家夫婿随即便接了玥贡山的斗贴, 是这样吧。” 七茜儿点头:“却有此事难不成此事跟谭家有关。” 谷红蕴便道:“不是有关有些江湖上的事情恩人不知道, 可我们却是知道的玥贡山几百年来它有的供奉我们都知道是谁, 皆因这些供奉也养着我们千初阁的老隐可是改朝之后那些供奉大部分是家道衰落供奉不起了……如今能请得动庞图那样的人也就谭家了。” 七茜儿却想起一人问:“此事辛伯可知?” 谷红蕴便道:“供奉一事丐门自古不受他们吃百家饭的何况这事儿在各家也是机密老隐们也都想着独揽供奉又怎么会把这样的事情往外传我们千初阁也就我跟师父知道。” 七茜儿这才心里舒服了便点头道:“知道了……”又想起什么的问一句:“此事皇上可知?” 谷红蕴认真的想了下道:“许未必知道的他若知道就不可能用孟鼎臣您也清楚从前整个江湖大多以北护国寺马首是瞻他是南护国寺的。 武帝此人是个帅才却非帝才他至今治国用的手段皆是治军那一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能与下属同甘共苦遇事在前可是皇帝却不是这样的如此盛世从不看开国帝却要靠他们建立夯实的根基盛世若来要看二代三代帝王的手段毕竟治国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漫长的过程。”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话说的掏心掏肺七茜儿便笑道:“多谢提点你到知道的多。” 谷红蕴闻言脸上露出一些自我奚落苦笑道:“那倒是毕竟御座前念经也念了几百年了那就恭送恩人先行。” 这一次是真的利落的走开了。 一直到七茜儿马车看不到谷红蕴才听到泉儿喃喃道:“姑姑~!” 谷红蕴伸出大手摸着外甥的脑袋笑说:“想去你姑姑身边就使劲磨炼自己吧却不要学你爹也别学你姨夫那一套。” 泉儿好奇问:“那我学谁?” “哎……我~我也想知道啊……” 永安六年十一月末陈家出孝霍七茜与陈大胜的第二个儿子陈长欢十二月落草因父母对这个孩子没有过多的要求唯愿他一生欢乐自在便得曾祖母陈老太太赐乳名高兴。 永安六年是个旺盛的年份过了十月大家商议好的一般就开始生孩子便马二姑得一子崔二典得一子陈大勇得一子。 孩子们扎堆落草也不稀罕这要看住的是谁毕竟亲卫巷的老爷们年华正好又新娶媳妇儿不止这一年许未来十年亲卫巷的日子就围着生孩子这件事转悠了。 孩子们结伴落草多了也就不稀罕了这几个甚至洗三十五天满月都是一起过的酒席也是一处请的。 这好几个坐月子的当家奶奶亲卫巷人再有本事也无法密集着成天办这些事儿一来是损耗精力就着实拖挂不起来了。二来么却是隔三差五亲卫巷迎来送往那外客怎么想的不知道他们自己却是很烦的。 索性一起办了自在。 这日陈大胜得燕京急招却又要上差了。 于是天朦胧着七茜儿早早就起还让人将御赐的獬豸山文甲给陈大胜亲手换上。 此甲乃是工部特为长刀营所制选用犀皮精铁所制甲面黑漆错以金银肩吞腹吞皆是独角金獬豸这个便不同于一般武将用的那几样。 盔甲极威风又漂亮是大梁建国之后工部特别为金吾卫做的几种改良甲在精简了份量的情况下此甲使用了高菲西奥那边送来的一些工艺防御力却提高了一半不止。 微微欠身双手用劲将褌甲扎在陈大胜的腰上陈大胜一边感受一边夸奖:“嘿还是我媳妇给我扎甲扎的舒服。” 如今咱也是很会说话了。 七茜儿笑了起来抬手将最后的两只臂鞲帮他套上又引着他到妆镜前坐下给他扎头套头网。 让媳妇梳头是一种陈大胜式样的矫情劲儿他出门若是媳妇在家甲胄必媳妇扎头也得媳妇梳。 七茜儿也挺喜欢做这个的。 便是每天都要给丈夫顺发七茜儿每天也要羡慕一次陈大胜的好头发那叫个又黑又厚又顺溜一把抓上就是粗粗的那种手感心里羡慕七茜儿却每次也要讥讽句:“蠢人顶厚发!” 对面铜镜里二十六岁的陈大胜面目俊朗虽不能跟人家胡有贵那种出格的比那也是朝堂之上只要说起美男子也要提一嘴的俊秀人物。 不同于一般武夫的粗糙劲儿这人六年富贵羹权利汤泡着倒给他养出一股子远山清风的气质过去的杀气是没有了蠢憨没见过世面的劲儿也早舍了更跟着他爹久了喜欢眯眼看人总弯眼笑到多了一二不在意的懒精懒精的狸奴气儿。 听到媳妇又讥讽自己陈大胜要说点什么便听到炕上酣睡的娇儿忽就咯咯笑了几声。 这是个天然的高兴孩子。 陈大胜也笑了起来:“这小子名儿到没起错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成日子睡笑都出声。” 七茜儿也喜欢的看向炕头道:“这是睡婆婆带着玩高兴了。” 陈大胜认真点头:“那敢情好总比三哥家的强你看三哥都被折磨的不敢回家了。” 七茜儿闻言又笑又同情。 陈大勇那个是个夜哭郎就白天睡觉夜里嚎那两口子饱受折磨后报复般给人家起名为长啸阿奶看这孩子也折腾就赐乳名闹腾。 说起陈家这几个孩子的名儿其实起的没啥讲究咱也不是读书人也懒的求谁就随意了些。 姑娘们就都是阿奶按照水果的名字起的陈大忠家的闺女大名叫个桃陈大义家的叫个杏陈大勇家的叫个果为好听后面都带了儿。 等到了儿子就更加有趣了按照房头喊就是陈长益陈长溪陈长啸陈长欢。 陈家在意长久这个意头又是兴家之初就有长子长孙的含义。 大名这倒也没什么的主要是阿奶给叫出名的这几个乳名就成了亲卫巷乃至泉后街的趣闻可是让人背后没少说呢。 陈长益是长房长子长孙曾长孙阿奶一激动想要更多的孙这孩子就叫了个~都来。 陈大义家的那个生下来五行严重缺水便叫了陈长溪阿奶想着既然缺水就哗哗流吧! 如此这孩子乳名哗哗就是哗哗流水这个哗。 到了陈大勇陈大胜这个便不用提了一个闹腾一个高兴。 这四个曾孙的名字合起来便是都来哗哗流水的溪里闹腾吧完后大家就高兴了。 也不是故意的纯巧合。 高兴在炕上睡这对无良的父母便又想起此事就一起笑。 等到头发扎好套上网兜陈大胜便抓起獬豸面具往外走这面具也是新的暗金色面有错金曲纹端是威风又漂亮。 自打母亲生了弟弟根奴儿与安儿就被迁到隔壁西屋知道今日爹爹要去燕京复差俩孩子也起的早。 就坐在外面堂屋安静的等待父母。 等到爹爹母亲出来孩子们下了椅子奶声奶气的行礼问好还要问小弟弟昨晚可有闹腾母亲。 母亲说没有他们就隔门夸赞弟弟乖。 这家里的老太爷要想教养孩子他是相当有手段的。这才几月这俩孩子礼仪上已经有模有样了。 孩子们问了好就开始来了各色问题做父母的更认真的蹲下双眼平视的回答问题即便他们会翻来覆去问上好几遍也要会每次都慎重回答不能有一点不耐烦。 做父母的其实也在学习成长。 一直到外面有人催了说是其余老刀都预备好了就等陈大胜出去呢陈大胜才笑笑弯腰一个胳肢窝夹着一个孩子往外走。 爹爹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带自己出去这种滋味是孩子们喜欢的便一路咯咯的笑。 等到出了院门好家伙!余清官的两儿子在门口恭送童金台脖子上挂着他儿童垂象垂象是个征兆在童家这里就是天意如此这么好的孩子来我家的意思。 可阿奶造孽就叫人家大铜锤儿谁让他爹姓童呢。 崔二典他儿崔关在马上坐着正被他爹扶着在地上转圈也是造孽二典的意思关有门闩的意思就是栓起来别走了。 阿奶又造孽就说好端端的孩子放出去野呗不出去能见风长?好拘着了?人家一高兴就给这孩子起乳名大开门。 反正这个门就形同虚设也不知道是开还是关了。 马二姑家的那个没抱出来也没逃过毒手哦毒口。 人家取义光明叫马希亮阿奶喊人家大脑门还振振有词哎呀~这孩子大脑门儿亮啊往后肯定机灵。 之后管四儿跟胡有贵便发誓以后若有崽子绝对生在外面起了乳名再回来。 这都是什么啊大铜锤打开门露出一个大脑门? 总而言之便是这样了也不知道谁家开始兴起的爹爹们若离家只要是公差做儿子做妻子的就会站在门口相送。 这也是后来亲卫巷的传统了。 做爹的终舍了一群鬼哭狼嚎的孩崽子上了马那一路那也是胯下神驹身背长刃金面肃穆披风招展也不单是他们这样那身后还跟着好些没有面具穿着崭新黑色金边上身甲胄的亲卫呢。 就呼啦啦一大群过去清晨飞烟一般。 这一路只要被男子看见不管多大心魂都被震慑住简直心向往之大丈夫当如是啊。 待进了燕京一路往宫内南门而去到了地方南门未开只有不多的一些重臣正在等候。 又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朝小朝晨时初刻到了就成人也不多。 陈大胜他们到的时候常连芳也早就在了他伤好之后为体面也要回侯府住段日子。 而今正是足月尾巴快要熬出头了。 说是上朝呢一家父子却他先出来就站在南门外候着一直候到陈大胜他们都到了常连芳便笑嘻嘻的过来给哥哥拉马缰。 陈大胜下马摘了面具对他笑:“你到来着早?” 常连芳也笑道:“咱可是勤快人儿嘿嘿我那媳妇也起的早……”他看看左右低头在陈大胜耳边说:“哥这几日你爹在外宫住着呢。” 这个陈大胜知道的便说:“恩也是久没跟皇爷坐坐了皇爷也想他了就想着年节前接他来呆几日。” 常连芳语气依旧低着:“哥我要是你就把郡王爷接出去。” 他这么一说陈大胜便知出事了。 这男人做事就少有回家唠叨的一般差事上的事就差事上了。回家叨咕也解决不了问题还给家里的老人媳妇儿添心事又何苦说呢。 其实从去岁尾巴起宫里就老来刺客有一部分属于九思堂不会办事儿结下的冤仇。还有一部分就是有些人吃饱了不焦急了缓过来他们就开始折腾了。 而这种折腾显然跟人心渐变有关系。 前朝旧臣归降的很多混好混不好的且不说他们压力还是挺大的毕竟端过前朝的饭碗而今做了新朝臣子。 那有些人熬不过压力这种后来的种种为名声为良心的反应也是早就预料到的。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新帝登基有几个刺客来行刺属实再正常不过了如此陈大胜不管抵御了多少斩杀多少他是不会提的。 何况只要他上差必在帝王身侧便受到的攻击最多。 陈大胜低头整理马肚带压低声音问到:“怎么回事?我就说往日这边最少开一侧门今儿都这个时辰了。” 常连芳胳膊挎在马屁股上看着南门说:“昨日皇爷下朝召了工部的几个老大人问起京里下水改造事儿京里这老下水都住了多少代人了一到雨季便满地恶臭粪水都一地飞溅。 这不是夏末拨的钱儿工程也起了几个老大人被召问就让几个工官临时带着他们那些册子来说话谁能想到有个工官就忽从靴子里拿出一把短刀行刺了。” 陈大胜听了便变了脸色严肃的问:“那圣驾可安?” 常连芳笑了起来并满面骄傲的说:“哥想什么呢?那就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酸官他刺杀也是临时起意的还喊为幽帝报仇什么的结果刀子都没舞摆两下就被咱皇爷一脚就踹出去了。 咱皇爷那也是大都督出身是统领大军亲身上阵的人物这些人当咱皇爷是幽帝那只知女色的昏君么?” 陈大胜也笑:“这话没错许~五六年了时候久了忘记了吧那毕竟是底下的工官有手艺的大把有见识的却没几个还不知道是从哪儿被召来的许是被人蛊惑了吧审出来了么?” 常连芳撇嘴:“谁知道呢而今人在刑部大牢赶巧柳老大的班儿他就气疯了还亲自上了手……”他指指自己门面的牙齿一掰道:“说是怕刺客自尽就生生拔了人六颗牙用手指头生摆的啧!” 陈大胜面无表情:“咬舌自尽也是有的。” 常连芳舔嘴唇儿:“嘿嘿这还不算完呢没几个时辰皇爷便又选了吏部的送底档进宫刺杀那厮是个举荐官儿底层工官还不都是这么来的么好家伙这底档被人用箱子抬进来前朝出身的一位就又动了手。” 陈大胜长长吸气看着常连芳道:“柳大雅是吃屎的么?” 常连芳哼笑:“嘿!说的是什么人家着急就去了刑部真是~这次必要受些挂落了行刺的是正六品的主事官儿一日两行刺这可都是朝廷命官……哦来了。” 话没说完他便远远的看到常免申的车马过来了。 那事儿出了后他的两个哥哥都被排了外差跟着兵部将军们四处巡边去了。 就算在燕京他们实职也够不上上朝的。 如此常免申一个人从车子里出来的出来的也不下脚就四处看了一圈看到常连芳了等着他过来抬起手人这才笑眯眯的“父慈子孝”的下了马。 而今真是不会互相计较了那客气的都像个不熟的人。 常连芳亲给常侯拿踏脚扶着他下来问:“您今儿气色很好。” 常免申也笑:“啊!还成的主要你母下的厨还问你呢你就是个坐不住的来这么早吃凉风么?” 常连芳笑的憨厚又乖傻:“哎呀今儿我哥复职了我早来接接……” 正说着陈大胜便来到了面前给常侯施礼又扶着他另外一边胳膊笑道:“干爹这气色好。” 也是十分客套了。 常免申而今不强求就点头笑道:“哎呀找麻烦的都出去了么这儿媳妇带着孩子去山里吃长斋我这心清了就睡的是长觉精神头儿就好哦你弟弟跟我说你家老二又白又胖的眉眼也是好看的很呢是不是这样啊?你干娘不在燕京那预备的东西收到了么?” 陈大胜道谢:“劳烦二老为我们费心都收到了十五天那天抱出去里外穿的都是干娘给的还都说好看来着。” 常侯高兴了就哈哈一笑:“那是你干娘特让针线精细做的哦!说~是你爹在宫内呢这几日还是家去吧。” 大梁宫外宫佘青岭从前住的老院子里张民望就带着二十四监的几个掌印直挺挺的跪在院子里。 就在他们面前几大包附子还有黄精等药材就丢在地上。 佘青岭穿着白色里衣披头散发的在吃茶一边吃一边冷笑道:“多有意思太医局进一两附子都要过三道手续四个验看入库上双锁用药三官用印方可用一捏儿最后两个太医随药伺候这才能入了贵人口这都是从前我教你们的……这才几日啊瞧瞧这是预备灭了谁的全族呢?” 有太监吓的开始哆嗦张民望便微微抬头哀求:“老祖宗……” 佘青岭冷哼阻止:“快闭嘴吧!这么大的事儿到想起我来了谁是你们老祖宗?我看你才是吧?” 他笑眯眯的前曲身体张民望便往后躲避眼泪都吓的要飞出来了。 【初出茅庐】 186、第 186 章 (182) 劈柴在院中燃烧, 便是天降细雨也阻挡不了火势几个小太监们蹲在地上正将查抄出来的药材丢进火焰内。 自从老祖宗交了手里的东西, 张民望都忘记长跪的滋味了。 膝盖针扎一般痛苦, 他脸上却没有带出来, 依旧诚惶诚恐的跪着, 而跪着正是他们这样人的童子功包括上面半路坠入深渊的老祖宗。 再没有比太监会跪的人了。 佘青岭的心里并没有愤怒, 该来的总会来, 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他就只能默然的看着那些药材被抱来烧成灰烬。 整整六年自武帝登基后宫没有一个皇子出生便是有皇女落草, 也是病病殃殃身子骨不好。 为何如此又为何走到今天这一步, 全天下便只有佘青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心里再明白也不能戳穿, 还就得感同身受般痛心要做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深深叹息, 问这些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子徒孙们:“当日我把你们带出来的时候, 教你们的那些可还记的?” 众掌印别看都有些权利这个时候能跟老祖宗对话的却只有张民望如此便一起去看他。 张民望身躯一抖, 抬头看向老祖宗嘴唇哆嗦着说:“记得的。” 佘青岭笑了下问:“记的多少?” 有几个小太监端着铜盆头油, 梳具过来跪在他身后帮他顺头发扎头发。 许是伺候的舒服佘青岭慢慢闭了眼睛 张民望跪在下面举袖擦汗回头又看了几眼没人敢言一咬牙他到底扭脸对佘青岭道:“老祖宗当日教导皆一字一句深刻于心更不敢怠慢夜夜铭记反复诵读。” 佘青岭没有睁眼便听张民望背了起来:“内内敛机锋谦顺闭厄祸患皆多言贪欲困恶生小人本艰难戚戚不得已生之更唯艰何以为之?上智忠中智忠下智忠。上策愚中策愚下策愚……用忠者利用愚者活……此乃小人去厄消灾经开~开言。” 他背到这里抬头去看佘青岭的表情就吓的一哆嗦。 老祖宗的脑袋已经扎好发网戴的却不是从前太监掌印的描金曲角帽而是人家郡王的三色玉柱七梁冠。 是了是了从根骨上这位跟自己又有那一点儿相同呢? 佘青岭抬手扶了一下头冠嘴里语气未变的问:“做到哪点了?” 张民望咬咬嘴唇:“中中策愚老祖宗开恩小的从来不聪明。” 佘青岭看看天色到底叹息一声道:“也算不笨了你要聪明做什么这一本经又做到几点?” 张民望道:“省身戒欲慎言就就这三条。” 佘青岭点点头也不知想起什么便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身边的桌面一直到院里的东西烧完了火焰低了些他才缓慢开口:“别的倒没什么你的向善呢?” 张民望抬头:“回老祖宗话愚者善不了。” 佘青岭不动声色。 张民望又把嘴唇咬破了试探道:“老祖宗咱们不是不想走上智可您什么心智我等又是什么出身才有几天好日子?好不容易都~到这儿了这份忠勇便是细想想都疼啊~!” 他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轻轻叹息佘青岭终于道:“也罢了人智算不过天道翁尽忠等就送到御前听候圣裁吧。” 张民望猛的抬头表情惊惧想一脑袋扎到地上磕个头破血流可脑袋落地刹那却触到一个软垫。 一个本在烧火的小太监对他点点头很严肃的劝到:“大总管是御前伺候的这般做不是连累老祖宗难做人?” 张民望没法表态了只能趴在地上哀求:“老祖宗救命有人身不由己身不由己!何其无辜啊罪更不当死啊……” 佘青岭却笑了嘴唇里慢慢揪出几个寒凉的字道:“我当日哪个没管哪个没提哪个没教?只是你们不做了罢了而今又要来做好人?晚了!大总管都不管闲事儿 您都愚了现在替他们叫什么撞天屈?不恶心么?” 又看看时辰他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就抬起胳膊让人给自己套上一件红色的冕服。 张民望等掌印太监便摇摇晃晃的站起魂不守舍的出去了。 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也是赶巧便看到陈大胜带着老刀一起过来。 刹那心里一动张民望迅速拉住陈大胜哀求:“小祖宗救命千万救命。” 说完他与几个太监迅速离开就跟背后跟着鬼一般。 陈大胜目送他离开让几个兄弟在外等候自己跨刀入院。 此刻院子里已经被迅速清洗干净那篝火那药材的残渣已然不见空气里曾弥漫的燎烧都被一种清冽的香气遮掩过去了。 陈大胜住步侧头闻了一下笑道:“这是烧了多少东阁云头?” 佘青岭看着儿子笑的温和语气也是充满了慈爱道:“竟学些乱七八糟的闻出来了?” 陈大胜笑笑:“啊梅花脑占蜡沉番栀子合起来多半是这个六爷喜欢从萧娘娘那里乱拿东西也就给小七一个人小七又不用香多数就便宜了您儿媳妇。” 他说完接过太监捧的鞋儿弯腰给爹一只一只套上。 佘青岭好奇换脚的当口就问:“是这样么?我怎么没在咱家闻到过?” 陈大胜扶他起来笑道:“您可等吧老贵的东西她抠成那样可舍不得用都给隔壁孟家让卢氏放到香料铺子卖了。” “哧~!” 佘青岭笑出了声儿真是怎么形容呢。 他出身贵胄虽有磨难可环境却始终在富贵窝里润着从前所见一切女人皆与家里不同到了亲卫巷才算是开了眼界。 如老太太如儿媳妇那真是上天入地难寻的抠出境界之人。 当然他也没有生气更不会嫌弃。 他甚至是得意的他稀罕的人那就是脚底板踩了屎他也不嫌弃。 如此便笑道:“倒是咱老太太的好徒弟。” 陈大胜也得意:“那是都给您孙子们攒着呢。” 佘青岭想起小高兴心就软成了一堆儿。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有了这个孩子他对陈家对大胜儿内疚便彻底平复了一半儿了。 他来宫内好些天了一直在秘密的调查一些事情今日才暂且做了一个了解。 从前在家那会子也是陈大胜每天抱出高兴给他看几眼现下更是想念。 就问:“高兴儿这几天怎么样?” 陈大胜笑笑:“那是个生来就会享受的能吃能喝还一睡一整夜也不爱给人添麻烦那胳膊腿儿现下都是咕噜噜的。” 佘青岭点点头想念也带在了脸上便叹息道:“我孙自是仁义的待这俩月忙完咱就回去长住这挪来挪去还是庆丰那边住的舒服也不知安儿想我没?” 陈大胜扶他出院子边走边笑说:“遇到什么事儿他娘不答应就想您了。” “呵!孩子~这孩子总是与我最是亲厚的。” 这下是彻底高兴了走到门口有太监抬来辇轿郡王爷却拒了只带着陈大胜往老廊道走并不让人跟随。 等到了地方这爷俩放慢脚步各自带着的笑容也都沉了下来。 佘青岭道:“我儿今日不该来。” 陈大胜却仰脸笑的爽朗道:“瞧您说的前面乱成那样我不得先顾着您?” 佘青岭眉头紧蹙道:“那就更不该来。” 陈大胜呲牙:“我是您儿子这能躲得了?才将张民望还让我跟您求情呢。” 脚下节奏不乱佘青岭语气讥讽道:“这会子求?晚了谁也救不了了从前我带出来的那些这次最少得折进去一小半儿。” 陈大胜语气也不乱的问:“就~都该死么?” 佘青岭摇头:“今日带着眼睛去看下去仔细琢磨什么该死谁人该活?就都是身不由己罢了这事儿没什么道理可讲却要看对这个天下有无益处罢了。” 陈大胜吸气:“若有益却确实冤屈呢?” 佘青岭满面肃杀:“那就阎王殿前告状吧而今却是不能了。” “真不能救么?” “不能。” “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也就尽心了。 绕过一摊积水佘青岭住步呆立片刻忽问儿子:“我儿如何看今上?” 这地方正是廊道正中的位置。 陈大胜当年带着人在这里追击过幽帝。 那帝国最后的忠臣都折损在这里有的人死之前却是满面解脱面带笑容的。 从前陈大胜一直想不通这件事今日却隐约触摸到一些边角了。 心里虽不舒服可又想自己那时候是刀并不会想刀下之人是不是好又是不是忠的。 他得首先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爹现在又问如何看今上? 陈大胜的手用力握握刀柄便看着自己父亲说:“其实儿一直觉着从前父亲总是喜欢把事情想的精致又周全就觉着挺累的。若儿子看皇帝老爷跟从前我们村的财主老爷其实也没啥区别。” 佘青岭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小半天才说:“我儿也是读了不少书了。” 陈大胜不在意的笑道:“读了多少书儿也是这么看的财主老爷门前二亩地谁敢在他的地上占便宜那谁就不是个东西肯定要想着法子报复一下的人家的地么。” 佘青岭喉头滚动:“还还能这么说?” 陈大胜点头理直气壮道:“啊要怎么说?这跟咱老太太的炕柜一样不是她孙孙您让旁人动动试试?祖宗八代都能给坟坑里骂出来。” 佘青岭背着手就走边走边说:“我看你媳妇也没少动。” 陈大胜跟上:“好像您能招惹的起她似的老太太又不傻。” 佘青岭脚步又停语气微微露出一分轻松道:“我儿说的那个财主若他故意在地里埋了东西诱人去他的地方犯罪呢?” 陈大胜闭眼又睁开:“好人怎么诱?还是心里有鬼小人蝇营狗苟有想头才上套儿好人便是金锭当前您看动不动心思。” 佘青岭吸气:“也不是小人其实是~凡举财主想世世代代占那块地方怕都要走这条~杀鸡儆猴的路!” 嘎巴一声一块宫内石砖犹如蜘蛛网般的碎裂开来。 陈大胜低头打量了半天才道:“这基石是前朝的到底~年头也久了。” 佘青岭也看着点头:“恩我看这条廊道上的得换好些呢。” 陈大胜四处看看走到墙边举起拳头捶打宫墙压抑的喊了几句难受难受难受! 喊完甩甩手又走到父亲面前弯腰道:“父亲年纪大了家里孩子也长成了这路不好走儿就背您吧您莫怕您有依有靠就什么都别怕。” 佘青岭在他身后笑了起来缓缓攀上儿子的后背。 陈大胜微微使劲把父亲的身躯往上送了送大步流星的边走边说:“真的您别笑啊今儿子给您透个底儿便是真的烂了烂到阴曹地府咱也不怕!咱有靠山您那儿媳妇本事大着呢若出事儿她一准儿掘地千丈把您挖出来!” 佘青岭抬手打了他的后脑勺嗔怪道:“你怎么不说你救我?竟把媳妇儿祭出来了。” 陈大胜无奈小声喊了句:“儿说的是真的!哎您还打~?” 这对父子在这里亲热肉麻可是今日大梁宫新修的长信殿前却混乱不已。 辰时末刻重臣入宫却未去小朝的东明殿而被太监们引到了新修而一直未用的长信殿前。 到了地方圣上并未叫群臣入殿只命他们殿前听宣。 群臣也是觉着今日颇为古怪互相用眼神打探却无有一人得到消息。 大概到了巳时二刻一阵震天哭声从后宫传来待人被提压到近前群臣便齐齐大惊失色。 最前的人却是曹皇后。 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一天皇后今日穿的格外庄重她身穿翟衣头戴九龙四凤冠着大带大绶手持玉圭。 大梁六年了曹氏身份尴尬始终没有入主正宫这套衣服便名不正言不顺。 民间也有帝心在萧妃那边朝臣更对此事多有微词。 然而这也不是曹氏未曾受册谒庙该用的东西却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 礼部尚书郑行云当下大怒就斥责道:“曹氏僭越!其心可诛!罪不可赦!!” 这话还未说完就有侍卫冲过来将他从朝臣的队伍里扯出去一直揪到皇后身后三尺处直接按着他跪了。 期间并未摘去他的乌纱却已经是辱他了。 郑行云御前被辱当下就想碰死。 却被人一把揪回又按在地上。 曹皇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十分癫狂。 她道:“有趣有趣着实有趣!” 长信殿前一片肃静群臣当下都默然跪下只余曹皇后笑的癫狂。 又没多久前郑太后宫内第一人后曹后宫中大总管翁尽忠被人堵着嘴拖了出来。 在他身后成群的宫女太监被拖拽着出来队伍到了半段竟然有道姑尼姑这样不该出现的人也出现在队伍当中。 当下朝臣更惊。 随着这队人被揪出便是成群的后宫有资历住主殿的小娘娘也被抓出来不少。 这还不算完巳时末刻郑阿蛮提刀披发入殿院要直接在御前自尽谢罪却被早就准备好的亲卫打晕拖下又没多久忠勇公柳浦白发苍苍的便被人拖到殿院前。 这位老国公是武帝杨藻起兵跟随人之一当下众人皆惊。 又没多久前朝开城门归降的几个前朝旧臣如今在新朝已经混出许多出息的官员也被拖了过来…… 继而竟还有宗室? 也自这一刻起宫外的宫内的仿佛是地狱打开了闸口便不断有侍卫提着那些尊贵的有名有姓的人物至长信殿外跪着…… 不管外面如何杂乱不管郑行云如何嘶吼先太后名字大骂皇帝忘恩负义老太后前脚刚走他就要卸磨杀驴之类的癫狂话圣驾始终没路面。 直到佘青岭被陈大胜背着入了长信殿院惶恐的众人才觉着呼吸顺畅了些。 有人大喊:“有小人祸害朝纲!!为上者生疑祸必兴焉啊!我等冤枉……!” 佘青岭从陈大胜背后下来缓缓从袖里抽出自己玉圭端正庄重的拾阶而上在殿外三呼求见…… 圣上始终未允佘青岭看看殿院一片狼藉终于他将玉圭缓慢的放进袖子双手一伸他竟推开殿门直接进去了? 就~进去了? 殿院刹那息声陈大胜四处看看看到远处远处柳大雅满目惊惧对他连连摇头又看到李敬圭站在角落双目流泪看到常连芳满目惊惧被常免申使劲拉着往后拽…… 许多的刑部官员似乎是早有准备就站在夹角表情僵硬又肃穆。 再一抬头长信殿宫墙上各大侍卫所大把门站在不该站的地方而在他们身边兵部尚书孙绶衣却着甲胄站立。 看完人陈大胜吸吸气慢慢也走上台阶。 他好似隐约听到小花儿喊他:“哥~!” 声音很模糊仿佛是听错了? 如此他来到殿前转身跨刀肃立。 今儿虽御前还未见圣驾也该轮到他值更了。 陈大胜站好没多久老刀们便一个个的来到长信殿外挨个站好。 高墙上孙绶衣缓缓呼出一口气慢慢闭起了眼睛。 而长信宫内武帝杨藻看着面前的佘青岭好半天才失笑说:“你今儿怎么穿了这一身来?” 佘青岭摸摸腰带看着那个懒洋洋坐着脚都上了御桌手里还持着酒壶喝得脸颊有些泛红的大梁皇帝道:“这身肃穆一会子挨揍脱下来好看又飘逸。” 武帝吸气坐直了笑笑完看着他说:“青岭从前就在这宫内想是见过不少帝王术的典籍吧?” 佘青岭摇头:“听他们胡说八道从没有这样的东西。” 武帝点点头:“可是这样的东西朕好像是摸到了一些边角了。” 佘青岭也点头:“这是好事。” 武帝撇撇嘴放下脚提起酒壶走到台阶下看看这新殿道:“知道朕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来这里么?” 佘青岭摇头。 武帝也没有听他意见的意思便自顾自道:“从前哦就咱俩小时候那个总是喜欢评古论今的吴先生他最喜欢骂斩杀开国大臣的皇帝我记的那时候我说过一段妄言来着你可记的那段话?” 佘青岭嘴角勾勾:“他日我若为天王定与贤臣共天下!” 武帝笑了起来慢慢坐下对佘青岭招招手:“过来坐那时候咱多大?” 佘青岭慢慢走到他对面盘膝也坐下甚至抢了他的酒壶喝了几口这才道:“您回来第一年。” 武帝点头:“后来吴先生去找母亲告状母亲命人带我观刑从此我那妄言的毛病就好了她对我挺好的。” 佘青岭拿着酒壶的手一顿仰头把酒底子都喝了。 武帝又说:“今日朕怕是要失言了。” 佘青岭举起袖子抹嘴。 武帝认真的看着他打量:“如何不说话?你是来劝~朕的吗?” 佘青岭看着空了的酒壶半天才道:“佘家历代出傲骨今日我来还请做哥的成全弟弟一副好骨头也好千古传诵最好上上典籍什么的也是一桩美事。” 武帝眼神瞬间凛然瞪着佘青岭压抑着怒气道:“这么说阿弟却是来死谏的?” 佘青岭讥讽般的瞪着他嘴唇哆嗦半天才道:“屁……我二孙子还没有百天呢今日不重打我明日便满朝堂死谏的了若收拾了我有些人便能逃脱一命你也能松一口气这顿还不能轻打……” 他看武帝太阳穴开始紧绷显见是不愿如他的意的。 便慢慢站起缓缓躬身双手交叉行礼道:“我主今日割肉便由臣帮您流血吧!” 武帝嘴唇哆嗦双手使劲低声嘶吼道:“你可知这一刀下去可是有冤的。” 佘青岭淡然道:“可隔一个切割就有逃脱的。” 武帝前行一步肃杀满溢问:“你可知是朕设的局还引人入套的。” 佘青岭肃穆答:“我主已触帝王术边角实乃幸事。” 他仰头看着武帝也是二目赤红嘴唇哆嗦半天才苦笑道:“是逼迫的没办法了吧那就去做!只从此您这日子便真的要孤单了。” 武帝长长吸气眼泪已经慢慢流出来道:“啊早就知道了啊就寡人了么!所以不想跟你说啊青岭自小怕怕疼呢。” 佘青岭却抬头笑道:“那是小时候了您忍耐了这么些年不就是等的这一天么您能舍我为何不能为盛世开局……总得干脆利落的切一刀对吧?” 武帝慢慢后退忽然一伸手将御案上的东西一起扒拉到地上看着佘青岭忍泪怒骂道:“你说的是什么话!!那些心中有鬼弄权施诈有失国体妬善嫉贤之徒也配你开口?来人!瑞安郡王有失分寸口无遮拦随意妄言!叉出去鞭……四十!” 【初出茅庐】 187、第 187 章 永安六年对大梁人来说, 是一场巨大的精神折磨。 只一夜之间京中高门频频坠损昨日高门大户舞乐笙歌, 奢靡龙城精致客, 物物阔绰皆不缺, 便成日子演淡薄, 焚香抚琴, 品茗, 听雨赏雪侯月酌酒诗歌, 富富与富富权权与权权, 圈圈与圈圈昨日还想思报国死, 今日油锅沸腾客。 偏这一茬又多泥腿子出身他们跟对主公顺势的国财来得容易, 高官厚禄做着, 又有满库的金银偏未曾生出护住权财的脑子手段更是没有, 更不通眉眼高低就随波逐流起来。 为附和富贵身份便有人莫名就开始玩耍, 他们玩珍禽玩瑞鸟玩怪石玩奇花看双勾填色还频频点头觉着自己富贵风雅在行家里手瞧却是一群只会耗费钱财的大傻子偏还说自己这是怡悦性情。 钱财来的易去的更易翻身玩出心得了手头却没银钱了花阔绰的手更回不来了就开始在差事上下死手。 总不少这样的蚂蚁也不缺这样的蚊蝇国之脊柱尚虚这群傻子就开始啃咬根基不单数咬国贼禄鬼喜成群结队。 从工部工官行刺皇帝的十恶不赦之首“谋反”案起继而工部内查翻天覆地不经意便又掀出工部右侍郎柳曦使用劣料修建皇陵一案此又是十恶不赦中的谋大逆! 柳曦正是忠勇公柳浦长子忠勇公府世子。 那么柳曦贪墨出去的那些名贵建材如云母青金朱砂这些又去了哪里? 再一查都送到宫内曹皇后处被她供养给了丹鼎道士道姑甚至废后曹氏还在内宫一废弃地方修建了一座小观以作她修炼法身之用如此随即引出今年小儿瘟的“雄黄案”。 废后要成仙宫妃想生子偏偏燕京妇儿科多出庵堂由尼师道姑诊脉配药方是妥当。 这便是为什么宫内忽抓出一群尼师道姑的原由。 只是这求子求的蹊跷最后就成了各门各派宫中展出手段互斗药便把偌大一个大梁宫折损的六年没有皇子出生。 而这些药材又是如何流入宫内的是郑太后去世之后掌印太监翁尽忠失了靠山他又想左右逢源便明投废后暗地依旧为郑家送进宫的恭惠美人郑氏当差。 郑氏在辈分上算作郑太后的曾外孙女郑家吃过过继子的亏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们必要一个有着郑家血脉的皇子出生。 人家也是狠人便开始动用从前郑太后留下的关系在郑美人诞出皇子之前竟做到一座大梁宫少有婴儿啼了。 从一根线头折进去就倒了一座公府三座侯府四五位宗亲大小官员更无数…… 恍惚间满燕京老鸹遮顶遍地哀哭。 那一日事发圣驾震怒满朝皆惊群臣惶恐有人怕出大事便跑到福瑞郡王佘青岭面前求情。 福瑞郡王向来是个心性淡薄禀操清贞之人又何苦把人家好人牵连进去可又不得不牵连进去。 武帝从来都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甚至在有些问题上他对老人是十分包容宽泛的。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在长信殿内与福瑞郡王到底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用皇帝的话来说朕有哪一点对不住他们?他们要毁朕皇陵动朕的国本绝朕的子嗣……朕给你们高官厚禄累世的富贵这等忘恩负义之徒诛尔十族都不足以蔽其辜。 许多臣子当时细细思量便无比内疚更愧对圣颜皇爷不好么?皇爷太好了啊。这是活活把一个仁义君子逼迫到了顶点了。 福瑞郡王倒也没有替那些罪人求情他就一个意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十恶不赦便做十恶不赦处理哪有一下子诛杀九族的道理。 大国刚起民心将稳更不可大肆制造杀戮看在先太后的养育之恩看邵商旧臣多年的功绩看在前朝旧臣弃暗投明的情分上请君切切三思十族?九族?三族都不要有便一族都是可怕的…… 这前朝新朝这门当户对这连宗干亲一扯一串儿大梁朝受不得这样的颠簸…… 他们兄弟争吵声很大殿外臣子听的更是心惊胆战皇爷要打福瑞郡王四十鞭福瑞郡王什么脾气那也是祖传八代铮臣的硬骨头人家就是要皇帝依律处理且不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皇爷要打死福瑞郡王。 福瑞郡王十分坦然直接来到殿外跪于殿院脱去冠服坦然受刑。 这一次是真的打了。 宮鞭三丈油浸三年鞭尖破肉凛冽过风。 那一下重重下去满殿院的臣子罪人就看到那清俊人闷声低哼一道血痕就从雪白的里衣上透出一道血花。 这是从来嘴上刻薄心就软如豆腐的老祖宗这是受了半辈子苦才有几天清闲日子的福瑞郡王他做什么了要提这些恶心人吃这样的苦? 有人受住不了常连芳跑了出来后来的二皇子五皇子都扑倒在御前哭泣求情。 武帝终于迈步出殿一步一步走到佘青岭面前厉声道:“收回你的话!” 佘青岭神色没变还是那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梁既有律令便依律法处理天子之言九鼎重怎可因怒而背国之律法。” 武帝震怒双目赤红指着那个单薄的后背大声道:“打!给朕打!!” 那凛冽的风又起就击的佘青岭单臂支撑在地满头冷汗殿院一阵哀哭却无人敢劝。 那么重的罪便是求情又能从哪儿求?大家唯一的指望就是福瑞郡王他不抗谁又能抗? 喊不打么? 那谁又为无辜的就要牵连进去的九族乞恩。 鞭子又抽一会皇爷都掉泪了就走到已经趴伏在地的佘青岭面前说:“你收回你的话。” 佘青岭却摇晃的又支撑起来嘴里的肉都咬破了就满嘴是血的说:“国有国法依律依大大梁律……” 武帝恨的倒退咬了半天牙吐出一个字道:“打打死!” 那鞭子又挥了出去只这一次几鞭之后佘青岭完全趴下双目紧闭口吐鲜血这真是要打死的趋势。 曹皇后开始开始还疯癫她都跪下膝行至武帝身前拉住他的袖子求情。 却被皇爷一脚踹开。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殿外冲来猛的抱住福瑞郡王。 又一鞭过去却是破风触铠甲之声。 众人皆静举目看去却是佘郡王的承嗣子陈大胜。 陈大胜拦了一鞭先是看看早就昏厥的父亲接着缓缓脱去铠甲最后也露了里衣匍匐在君前道:“父债子偿我父有过子愿偿之。” 武帝心里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依旧是震怒的大骂:“难不成你也要逆了朕?!” “这是我爹。” 陈大胜说完紧紧跪搂住父亲承受住一切鞭势爷俩样子到是一模一样都是挨打不管多疼都闷闷的一声不吭就是粉身碎骨都有他们要坚守的东西。 一为国家律令一为人子孝道。 这世间总有什么东西能触动魂灵不管那朝堂之上活的是人精还是人鬼此刻众人就觉那二人受的刑他们在肉他们却疼在魂魄。 便觉一身羞愧满腹愤怒。 如何这样的君王这样的铮臣要为那等魑魅魍魉终成灰。 就眼睁睁的看着么?不该这样啊! 却原来史书也不是杜撰的这世上真就有人为了一种精神而去以命捍卫。 而所有的官吏也清楚佘青岭如他先祖般他就用自己残缺的身躯为大梁律令扎下了千古不变的根骨。 那鞭起破风又开始抽打不知是魂还是灵的什么东西已有很多的大臣趴伏哀哭不止更有武将使劲捶打憋闷的要炸开的心口。 期间佘青岭醒来一次武帝又问他你看!你好不容易得的儿子要死了受你的连累也要被打死了那话你就收回去吧。 殿院全部人都崩溃了常连芳被自己父亲按在地上哀求嘶吼皇爷你打我吧…… 老刀们脸上都是泪的一动不动他们守在天子不远处就个个都把嘴唇咬破满嘴是血眼里都是血泪。 二皇子五皇子沉默不语手里的拳头都是颤抖的。 谁是清白的? 若顺了父皇的意思若是牵连九族他们身后的外家都逃脱不过的早晚会牵连进来。 可他们也不敢说父皇那些人毁了咱家的皇陵你看在是我们近人外家的情分上就绕过他们吧。 心内惶恐他们便无声的看向唯一的支撑小小舅舅真要被打死了啊。 这又是何等的硬骨头。 五皇子受不住心里的折磨他终于一咬牙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不管这个孩子从前是什么样子他觉着他今日也该走到那二人面前该死就去死该说总要说谁的罪过谁受着。他承认他首鼠两端犹犹豫豫那就请父皇也把他打死吧。 小舅舅说的没错这个国家有律法该受的就谁也别躲。 只是他才拦在陈大胜父子前面那殿外跌跌撞撞就跑来六皇子杨谦也不知道这小胖子如何出去的反正人家现在来手里却捧着江太后的一串随身佛珠。 此刻一直没动的二皇子这才猛的站起扑倒武帝面前大哭道:“父皇你就饶了青岭舅舅吧!” 武帝眼睛微微闭住又睁开他看拦着鞭子的五皇子又看向胖脸满是泥泞膝盖都摔破渗出血而不知的神仙儿子。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杨谦猛的拦在御前双手举着佛珠大哭道:“父皇开恩父皇开恩!阿奶说阿奶不让打!阿奶说老佘家就这一条根你要打死青岭舅舅明儿她就吊死地下赔罪去。” 武帝身躯摇晃看着那串佛珠眼泪唰就流了下来。 他就一步一步走到六皇子面前拿起那串佛珠抬脚就把六皇子踹倒质问:“谁让你惊动老人家去的?” 六皇子爬起膝行拉住武帝衣摆哀求:“父皇开恩阿奶阿奶说恶人做了错事自有他们的旁生六道等着你是仁义君王以后要千古传诵的就千万莫要震怒之下做出冲动之事她就是下半辈子跪一万本经书都无法见佛主了……” 不知道谁起的头群臣齐齐跪下又高呼圣上开恩…… 常连芳猛的挣扎起来几步跑到义兄面前伸手也想搂住他哥。 只是这二人心里一口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散的。 就轻轻一推一起跌倒在地。 而他们身下血已经凝固了。 常连芳撕心裂肺搂住人大哭看着皇爷大哭哀求:“皇爷开恩皇爷救命呀……” 也不知喊了多久武帝终于摆手自己就捏着那串佛珠要折身回去却听有人断断续续气息都不稳的对他道:“国国有国法……便是天子也要……也要……” 常连芳都要疯了都没深想的刚想抬手可有人却比他快上一步。 太师李章猛的拦在佘青岭身前抬袖子遮了他的脸对他轻声说:“郡王身体一向孱弱今日就就到这里吧你您若出事后世提起我主该当如何评价?您安心有老夫!有邵商旧臣!这大梁律令必不能乱现下就让我那不孝孙背您下去看下伤势如何?” 佘青岭满眼昏花他抓住李章的手看看自己的儿子嘴里喃喃也不知道想说什么手却重重垂下了。 李章想找李敬圭背人赶紧走看了半圈人却看到臭孩子是满眼心疼的盯着帝王。 是了这是人家养的孩子。 实在无法李章不敢大喊只能脱了鞋子丢出去待李敬圭看向他他才无声喊了句快过来。 李敬圭跑过来弯腰背了一个常连芳背了一个就啥也没想的往太医局跑太师李章在佘青岭身后展开双臂护着却不想路过宫柱的时候佘青岭猛的伸手闭眼抓住一截龙爪死也不放开。 众人心里滋味难耐又看向那个被福瑞郡王逼迫欲疯的帝王他也看着最器重的弟弟又看手里的佛珠半天终于对满院群臣道:“朕比起历朝历代君王待尔等何如?尔等又是如何待朕的?如何待这个国家的?” 无人敢答。 帝王眼神回到福瑞郡王那满是血污的手上终于冷漠肃然说:“便~依卿所奏着宗人府刑部都察院通政使司大理寺……依大梁律协同调查审理判决此案!” 佘青岭的手终于垂了下去。 帝王缓步上阶迈步进殿当长信殿门缓缓关闭。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争执谁也没赢他们集体谋杀了过去那个仁义开朗的皇帝也愧对了多少年苦读的圣人之言。 史官站在角落满眼肃穆的记录。 这一幕千秋万代! 始终没有得到帝王一眼的曹氏目送自己丈夫离开殿门关闭她却笑了起来一头撞向长信殿柱…… 而帝王他却背靠殿门大口喘气缓缓滑落身躯坐在地上捂着心口摸着佛珠喘了半天气才艰难道:“诸有地狱在大铁围山之内其大地狱有一十八所次有五百名号各别次有千百名字亦别。无间狱者其狱城周匝八万余里其城纯铁高一万里城上火聚少有空缺。其狱城中诸狱相连名号各别。独有一狱名曰无间……” 【初出茅庐】 188、第 188 章 佘青岭跟陈大胜受了前所未有的刑罚, 都伤的可以本都觉着陈大胜年轻就恢复的好。 可是佘青岭抬回家第二日便醒了陈大胜却反复高烧了三次才清醒, 人也瘦了一大圈, 真是阎王老爷那边溜达了半圈儿。 皇爷就真的让人打了, 做戏做的很真诚, 不然瞒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也吓不住那些心里有所倚仗的。 到底打了多少鞭子也没计数, 佘青岭挨了头一波, 剩下的都就是陈大胜硬抗的他便是有神功也没用躯体内有多少血血肉的承受能力也有限。 这还是他。 换了一般人早就死了。 好好的两个人去给皇爷扛活活蹦乱跳的出去, 又都被血淋淋的抬回来。 家里原以为七茜儿会炸可偏偏从头至尾她都极冷静, 转脸就打发了宫内派来的两位太医又从隔壁请了成先生两口子。 这位坚韧到了顶点, 那是不慌不忙眼泪都不掉的主持大局。 只这几天内别有人犯错, 犯错一准儿拖出去挨板子, 就把大家吓的都够呛。 那太医回去禀告又被皇爷大骂一顿胡闹第二天老先生转身回来一看方子, 再看伤口的处理便又回去了人家郡王府也不是没有底蕴, 人家也不稀罕这种好。 这次皇爷没吭气也知道这是陈家那个难逗小媳妇生气呢他最近甭管赏赐多少人家也不能不受从此也未必用。 得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满门的倔驴扎堆儿他也忙的很一个小妇人生不生气他现在也是顾不得了。 谁家不是一摊事儿前头滔天的案子审着他家里还有三个没了娘的闺女要关心还有那么多被牵连进来的后妃七大姑八大姨各种琐事要处理还要每天听各部汇报案子进展。 如此只能先放下青岭忙活自己的。 七茜儿不发脾气老太太倒是不愿意了。 她如今就佘青岭一个儿了虽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她承认从前生的合起来也没这个贴心。 穷有穷孝顺富有富的办法贴心不关钱的事儿。 佘青岭心疼老太太是润雨无声的她牙齿摇动吃饭不香这个儿子就给她弄来的瓜果梨桃都是软烂的又给她寻了合口的厨子她胳膊腿儿不好受不得颠簸转身就给她出行造软车…… 除却这些月月都拿钱贴补她还嘱咐别给孩子孙子们知道。 这是怕她积攒想让她手头宽裕呢。 陈四牛更不会跑到她面前说娘你吃饭香不香? 也不单陈四牛前面那三头也不说这些他们就觉着自己娘是铁铸的一活就是个万年王八。 年纪大的人一日两件事吃饭不香睡觉不长。 佘青岭每次到她身边问安都会背着人细细问胳膊腿灵便不?胃口咋样?吃了多少吃了几口合不合口这些问题。 那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太太一看这个儿浑身是血就要死了的样子她一瞬间就想了一句话说老天爷难不成我真的克子啊我这最好的儿子您也要收走么? 想完她自己也愣了就一声不吭就守了一夜这是个很坚强的老太太跟七茜儿根骨里都一样越难她就越强。 人也不掉泪就木着脸跟天挣。 佘青岭夜里想动身体又是趴着她就让人拘着他就轻轻握着他的手说了一夜话:“我儿不怕啊娘在呢等你起来啊娘给你做你最爱的鏊饼……” 老太太絮叨着佘青岭便安生下来第二日睁眼扭头便看到老太太手里抱着一只碗靠着炕柜迷糊呢。 再一看在老太太的屋里啊? 这是不放心七茜儿侍奉非要弄到她身边守着又守了一夜么。 佘青岭心里感动身上没力气又疼又挣扎的喊了一声:“娘~!” 老太太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两眼闪光就丁点没困意的就扑过来看他真的苏醒精神也有好转就放下人世一切恩怨道:“哎!哎!娘娘在你哪儿不舒服啊?” 佘青岭想再喊一声娘仿佛是从前梦里这样做过的不像这次醒来了跟梦里一样身边有个亲娘守着。 他有些委屈了就嘴唇哆嗦嗓子也憋住了。 老太太忍泪笑着回身给佘青岭倒了一杯不冷不热的水让人往他身下支撑了夜里赶工做的底靠再把水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里。 此时佘青岭方觉自己是渴了鼻腔喉管子嘴巴里都是血反复轻漱了好几次才饮了半杯水吃了些汤药又睡着了。 这么大的跌落他也上了些岁数肯定是扛不住的。 佘青岭这边暂且不提陈大胜那边就有些焦躁了他整个背就没有一片好肉有的地方都露骨。 反复烧了三次等到好不容易清醒了认出人了家里一群人才松了一口气。 烧最厉害那一次成先生都私下跟七茜儿谈那有个万一什么的就准备一下吧。 七茜儿不吭气也没有准备甚至不许消息外泄。 就一日一日的生抗家里家外处处周全不说就连老太太爹那边她都要照顾到了。最难那两天每日里一个时辰她都睡不足正。 现在好了人救回来了七茜儿才开始恨。 看着瘦了一圈趴在炕上没了人样的陈大胜七茜儿就对他一句话:“明儿好了咱就解甲归田不干了。” 没如前世一般死在左梁关却是这样死了就好不值。 啥呀就解甲归田吉祥家跟四月想笑没敢。 陈大胜眼里泛着笑又迷迷糊糊睡了这一夜没烧背上撕裂疼期间睁眼几次媳妇就握着他一只手衣袋不解的守着。 感觉他有动静利落起身都不看他脸就先招呼俩小太监过来扶人端着温水盆亲自给擦腚换尿布一番折腾再补一碗药陈大胜心里安稳满头汗的又迷过去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又是半月这日好不容易有了精神就听到老太太在炕那边唠叨:“……咱家人丁少给皇帝老爷赔不起命了从此咱不给他扛活了成不成?” 一睁眼他阿奶就坐在对面的软椅上身边还有个碳炉子炉子上温着药还有他那点汤水。 他媳妇正拿着他几片巨大的那个布正细心的搓呢。 老太太是看一回炉子就摸一下孙孙的脑袋。 这是这些年受伤他受到的最好的照顾了安全暖和贴心的肝儿都娇贵了就如回归襁褓里般妥帖。 陈大胜笑了起来喊了一声奶。 那声音就如吃了干砂砾一般。 老太太见他睁眼就高兴了赶紧上来问孙孙想要什么。 陈大胜忍疼咬破嘴里的肉现在也有了报应嘴里都是烂的肿的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只笑。 还笑呢?! 家里俩做主的心里那个怒就压抑脾气小心伺候生怕这俩祖宗再给寻点事儿。 这是上辈子偷了他们家多少米要受这样的报应? 眨巴眼一年又去永安七年来的无声无息难得却是一家团聚了。 前头腊月二十九那天七茜儿大早让人把给姜竹预备礼品弄好给宗族长辈的给四房的吃用穿戴的还有老太太给预备的都让喜鹊兰庭带那边去了。 这俩孩子有孝也不能过年隔房屋里呆着。 为佘青岭陈大胜老太太这次什么讲究都要来一套什么喜鹊什么兰庭这回是彻底舍了。 亏俩孩子很懂事也是半句怨言都没有就很乖顺的走了。 等这俩孩子一走这新年便来了。 过了年节交子七茜儿整理了西厢大屋把里面收拾的暖暖和和精精致致家里回避不得的客人络绎不绝就让他们爷俩一起西边臭着去。 反正老陈家这俩女人越是心里憋越是话少。就整的佘青岭跟陈大胜都有些胆战心惊。 大年初六一行太监低眉顺眼的从西厢出去最近他们就总来有时候皇爷吃着哪道菜好都是要送过来的。 全家见怪不怪七茜儿是望而生厌。 等他们离开一排婢仆端着缎面盒儿从那边出来进了东屋吉祥便讪笑的指着这些说:“奶奶这是宫里赏的。” 七茜儿心里烦躁便摆手让他赶紧丢一边去。 可吉祥又说:“也不单给您的萧娘娘还给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恩赏了的。” 呦这可是头一回呢。 李氏她们表面无所谓可这心里吧没嫉妒也是有羡慕的。 罗氏压抑不住高兴的问:“还有我们的?这可得你们的便宜了娘娘赏什么了?” 她伸手打开一个就倒吸一口冷气。 盒儿不大却装的满打开就是珠光宝气满眼的翠色。 贴金箔的玳瑁梳一排六个镶嵌红宝石的寿字纹小簪金银扁方都点了翠最大一个扁簪是金底上了五色宝石依旧是点翠的。 这皇家内造的东西吧也不稀罕什么金银珠宝就跟鸟命不要钱一般就见缝插针般点翠。 从前这种东西七茜儿多不说她整理了瘟神庙下的那些就她公公给的宫里各宫恩赏的。 七茜儿身上从不缺这些人家是生一个孩子发一注财她们身上可是没有。 也不是妯娌小气这皇家赏出来的就只能传承不能典卖转赠。 看三嫂子稀罕七茜儿心里却酸酸的。 从前都是曹娘娘大年初一就给她贴补首饰匣子那会子把自己几个妯娌喊进去受罚人家也是十分慈爱还特特嘱咐人别吓到她们给她们搬软垫子别跪着写东西伤了膝盖……可咋就碰死了呢?这还是皇后啊。 如自己做郡王的爹挨揍富贵权重的臭头差点折了命去天子一怒就满门不安。 这么一想七茜儿就很想进宫里做点什么解解恨去。 正思量着老太太便恨恨的进了屋子也不管孙媳妇愿意不愿意就当啷一句:“这玩意儿换命的咱可不能要!” 说完把盒儿一关叠抱着就去了西厢。 西厢炕上陈大胜跟自己爹都里面挂半面袄露着后背披着衣裳半靠着特制的棉缎裹的支撑腰下盖着锦被面前放个平桌正你来我往下棋。 他俩离了女人的魔爪也是松了一口气并商议好了今儿起爷俩就这样了就是死也要死在安静地方。 听到动静爷俩一起抬头便看到老太太抱着齐头的盒子进屋满身是力气将那些盒子摔到炕上老远儿。 抬头就恶狠狠对佘青岭说:“这些给人家退回去!你跟你皇爷说咱不给他扛活了咱家有地呢有千亩!咱不缺养活你们那几口嚼头娘今年入了……” 老太太咽咽吐沫她是真不想给孩子们露底儿啊可是为了这俩混帐的命她到底说了:“三三百多贯呢你们想咋使唤那那你们要娘也不能不给是吧?” 佘青岭就捂着肚子笑的有气无力的。 陈大胜知道说大道理劝不了阿奶便只能说:“阿奶我爹身上挂着好几个闲差刚封的这个太傅那一年是小一千贯粮能有一千五百多石。” 老太太而今不看钱了她却在意粮人就嘴角抽抽道:“那~那咱忍耐忍耐这人还能如意了可不敢如意了!咱以后不花那么老些却是也够了的。 娘哩!就怪不得打这么重使唤人家大钱儿了么那吃多少你就端多大碗这是使唤的人家多了人家不乐意了!” 佘青岭从喉咙里往外拽笑就听陈大胜又说:“我爹还有封地。” 老太太懂封地却不知自己家里也有闻言便好奇问:“还咱还有这个?” 陈大胜点头:“啊有!还是个中等县离这里七八百里地吧那边就叫个福瑞县年出粮有个六七万石呢是个中等地方皇爷给我爹好些年了。” 老太太心被雷劈的不轻就捂着心口说:“咱家咱家一年有有六七万石粮食吃?” 陈大胜赶紧摆手:“不不不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就是这个地方吧里面的县尊老爷这些我爹能做主这个县里的农税商税那些我爹能随便调整完了这些税才是我爹的。” 佘青岭拿起一枚黑子放下淡淡说:“我那边起先免税三年而今五十税一税种与朝廷持平算下来却也没有多少。” 老太太哪里懂这些闻言就一直点头:“啊啊!啊?哦哦哦哦……” 等到儿子说完她就咽咽吐沫赶巧安儿进屋给他爷爷上供。 这孩子对上供还是很执着的过去给爹现在上两份。 供品是早膳里他最爱的酥饼揉的比较烂手小拿不多就一人给了俩块不成形的。 老太太抱起曾孙把他手里的饼渣渣都抖到自己手心又举起舔吃了才摸着自己改了姓氏的曾孙肚儿道:“哎呀这小人儿这能装多少啊就有六六万石?” 这一石六十五斤上下六万石?那得少说三粮库。 郡王府那屋子倒是大也不知道粮库在哪儿下次得去看看六万石堆起得有多高屋顶都能到了吧?那可不成了得多聘几只猫儿再买些壮实的小子成日看着才是稳妥。 又想到不给皇帝老爷扛活了家里的粮食就没了老太太心碎万片寻思了很久才对干儿说:“那那那也不要了还是命重要。” 佘青岭吸气把桌面上的黑子捡起来放到一块玉镂空的盒儿里笑道:“没事儿不给他扛活儿这个封地也是世袭的就子子孙孙都有。” 老太太闻言心花怒放:“呀不给他干活也有啊?” 佘青岭点头:“恩有!” “那就不给他干了!” 未等佘青岭开口应允陈大胜又说:“头年我爹生辰皇爷是给了两千贯零花的。” 老太太复又捂住了心口又听孙子说:“这刮风下雨皇爷总觉着我爹那府邸陈旧今年就贴了三次一次给了八百贯一次帖了六百贯还有一次不是皇爷给的是工部来门上看了一次给了三百贯让咱家自己动工修屋其实咱那院子不旧。” 老太太确定的点头:“是呀!” 咋会旧呢那么敞亮的地方。 陈大胜说:“不给皇爷扛活这几笔就都没有了。” 不等老太太说话七茜儿掀门帘进屋瞪着这爷俩脆声道:“金山银山高低谁也不许去了!明儿就写个东西说打坏了动弹不了了谁爱上谁上!破官儿谁爱做谁做去!反正咱不稀罕咱不缺那三瓜俩枣咱没了人就啥也没了!我我养的起你俩……” 佘青岭捏捏鼻子眼神左顾右盼。 老太太吸气刚要说什么那外面便有个丫头慌手慌脚一身鸡毛来报:“老老老太太隔壁户部巷子胡家派人来来来来请您去救命呢!” 老太太吓一跳刚要站起来佘青岭却说:“娘!您等等。” 众人皆静佘青岭便看站在门口的吉祥又看看进来报信的这丫头。 吉祥无奈只得解释:“爷这是咱老太太自己整的这些孩子您忘了?这个叫金羽都且没收拾出人样呢。” 佘青岭点点头:“送到燕京吧。” 看老太太要说话他就笑着劝:“娘是教她们一点手艺去呢不管是灶上还是针线这样总不成的。” 老太太一听就满意连连点头说:“哎哎那成这几个小丫头不错也机灵一准能学点实在东西。” 她说完外面更机灵进来捞了人就出去了。 等那金羽满面震惊的消失老太太又想起胡家这事儿便要站起来走。 佘青岭却拦着说:“娘您不能去。” 老太太回头看他:“啊?咋不能去?老胡家的徐老太太跟我正经不错呢这是咋了呢前几日她家还在老庙开大戏这是年岁到了?该走了?也不能啊。” 佘青岭不想说这事儿就去看陈大胜。 陈大胜心里好委屈的给爹顶缸道:“奶老胡家这次保不住了她家胡远举在户部就牵连进某大逆案了。” 这话说完七茜儿这样的人都吓的一哆嗦猛的抬头道:“什么这这可是十恶不赦的。” 十恶不赦这句话对老太太来说就是普通的骂人的言语说人是个坏蛋。 可真正的十恶不赦是什么她是不懂的。 半天儿她才问七茜儿:“很很重?” 七茜儿语气沉重:“恩重!” 她看着佘青岭问:“爹笞杖徒流死他家受哪一项?” 甭管胡远举他家如何自打大家来了这泉后街俩家走的不错尤其老徐太太那人正经不差的。 她每次家里来偶尔也带孙子孙女儿七茜儿就记的去岁带过一个脸上有酒窝的俏妞儿来那孩子四五岁穿粉色裙儿裙边的蝴蝶都是七色的重工头上别的瓜果虫草宝石小簪上还落着金丝蝴蝶儿小小一个人儿走路蹦蹦跳跳那蝴蝶就翩翩起舞…… 哎不能想了大人不争气就苦了孩子。 满天神佛这是某大逆啊十恶不赦它排第二。 这可怎么好。 陈大胜悠悠一声:“户部给皇陵支的银钱不知道多少人过了手我们这回为什么挨打……” 他们回来七茜儿就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没人敢言语她就再也没问过二次。 老太太倒是坦然接受了从前家里孩子给富贵人干点杂活挨上一脚抽上一鞭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给人家没做好活计么打你也是应该这一点她服。 七茜儿眼里先是惊恐接着是戾气横生就看着他俩怒问:“你你们爷儿俩这是牵连进去了?” 那就一起捏死吧! 佘郡王忽觉着有些冷就赶紧拉下袄子。 陈大胜赶紧解释:“什么呀!别瞎想!怎么会!我俩多冤枉!是皇爷震怒要诛杀案首九族。” “啥?!!!” 老太太蹦了起来真蹦还挺高的。 九族那戏文里每天唱那说书的先生也说。 这就太可怕了。 看老太太着急陈大胜便赶紧安慰说:“阿奶您别着急这不是皇爷要灭人九族么我爹这个臭脾气就说谁犯事儿那就按照律法判没得灭九族的这个太残忍不行! 这不皇爷生气了就跟我爹争论您儿啥脾气您不知道他是自己出去求打的这就跟皇爷呛住了呗。” 老太太脑袋瓜很乱她这辈子经历不少大事儿可是也没九族什么事儿。乡间骂人最恶毒也不过骂个祖宗八代比这还差一等呢。 便是如此畏惧老太太依旧顺嘴咕噜埋怨:“求打?哎呦~儿呀这得多贱啊你也吃饱了肚里不饥啊咋恁想不开?他老陈家坟坑水里淹着你家这也不利落啊?” 佘青岭面无表情慢慢伸出手捂脸低头另外一只就揭开玉盒子用手扒拉棋子儿玩咱不想说话了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您没猜错老佘家比老陈家还真就不利落。 老太太手脚都是晃的又听孙子说:“满朝文武就我爹能说点情他俩这不是姨表弟兄么激将起来皇爷一急躁就把我爹打了我怕我爹出事儿就上去替了就是这么回事。” 七茜儿吸鼻子问:“这是牵连的人多了?” 陈大胜认真道:“单一个忠勇公府若算九族人数得有两千不止。” 七茜儿又问:“这是救下了?” 佘青岭一丢棋子儿姿态颇为潇洒的扣上盒子。 他儿媳妇机灵立刻去投了热巾子双手给他捧过去。 做公爹的边擦手边淡淡道:“大梁有律法本就该依律办理。” 那气势就就可矫情了。 只有老太太想了半天才明白过程想明白心里也不愿意的很:“那那咱这顿都挨了老胡家咋又出事儿?” 七茜儿无奈扶着老太太温声劝到:“阿奶这也是没法子十恶某大逆一般都是家中成丁皆绞祖孙姐妹祖孙这些最少也是流放三千抄没家业这都是最轻的。” 老太太面露不忍咬牙哆嗦道:“如何会这样从前那么难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这鳖孙这鳖孙连累全家!就~千刀万剐啊!你徐奶奶那不是歪人。” 七茜儿忍悲点头:“是我知道这不是牵连进去了吗。还是我爹积德拼着咱家这两人舍了命才换了个流放不然也是个死。 阿奶这样我让他们给您预备些药材您再预备一二百贯我从前在娘家陪嫁来那些粗糙底子她们从此也就能用这些了您先去看看能帮一点钱财忙咱就只能帮这些了也是全了你们一场老姐妹的情谊……” 七茜儿劝说着哄着老太太离开。 等到她再回屋子佘青岭才看着儿媳妇认真说:“圣上不是那么眼浅的明面上是为了皇陵这些罪过其实是……单废后娘家一门打永安二年起就开始侵占小民财产准折良家子女为奴只永安三年他家就多了田亩四千顷又往后逐年递增至今日她一门年均能造成三千良民变为流民逃户……” 七茜儿坐下想了会才喃喃道:“怨不得皇爷始终不愿曹氏受册呢。” 佘青岭点头不掩厌恶道:“她何德何能。” 【初出茅庐】 189、第 189 章 正月初八这日, 天降雪粒子就沙沙往膝盖上扑冷的彻骨。 昨儿这雪还软绵成花一团儿一团的, 可随着泉后街七八户老邻居被炒了满门, 雪就冻住了。 这年高低就过不欢快。 这来抓人呢, 挨门挨户墙靠墙的, 总有漏网的四处躲避那几日街上动静就有些不好, 总有官兵进了谁家, 再把躲避起来的人鬼哭狼嚎的揪出去。 老太太开始还让人扶着她去屋顶看看好家伙那日就看到一个哭的惨的官兵嫌弃他闹腾倒转刀鞘对着他嘴巴就是几下, 瞬间满嘴牙便掉了吐了一地血。 从此再不出去看了。 不是兔死狐悲, 听听家里老爷们下衙说的那些罪行就很可怕可常来常往, 心里就怪不是滋味谁能想到年前还约了一起打牌看戏, 忽有人就活不得了, 有人从此就见不上了。 做官的老爷们自然是暗自警醒小心翼翼可后宅的妇孺, 就难免有些哀伤。 这次案子是越办越大抓的人越来越多陈大胜是躲了, 可其余六把老刀就没有逃过也是皇爷信任便斥候都得上了。 最倒霉还是胡有贵工部巷是他带人进去连续抄了三家的。 就整的亲卫巷子的小孩儿今儿去三礼学堂先生家送食谷老余家小二有田是哭着回来的孩子站在学里被孤立了。 甚至跟孟家没啥关系就因为他家是亲卫巷的孟万全的两个继子也被人归了类这下好了没人跟他们玩儿了。 这做爹的不在有田哭着来找小伯伯陈大胜那是丁点没哄就让这孩子在院子里挥刀五百次。 如此这孩子开始在院子里鬼哭狼嚎的。 “这孩子差他哥到远亏鱼娘她婆子还总是我们小儿机灵哼!你看看这孬种样儿他爹掉肉都不皱眉头你家臭头早就憋着一股子气要治他一次了。” 这老太太治旁人孩子满身是道理可七茜儿跟陈大胜动安儿根奴儿那就是个不讲理了。 也不单在三房不讲理她是无差别的惯孩子的。 七茜儿往窗户外看了一眼摇头:“您老可别听他的臭头跟他爹总想让孩子接老一辈的饭碗我看他们也想错了。一人一个样儿这不为难人么? 这孩子念书还真有天份努努力也能考个功名人也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他脾性跟鱼娘嫂子相仿就软绵的很。今儿纯是你孙子闲的再说咱家孩子谁规定就得舞刀弄枪了?” 老太太撇嘴儿:“你这话说的你有臭头儿知道的多?那龙生龙凤是凤要说考功名那得看咱家星君。” 她却不知道她家宝贝星君孙子照样被小叔叔们像物件一般抛来抛去完了她宝贝孙还满面兴奋尖叫的如嗓子眼里上了个笛儿。 七茜儿心里有鬼没吭气的伸手拍自己嘴这是造了什么孽自己当初又是怎么想的? 就整的现在只要她敢管孩子老太太便必然大怒想着花样拦着。 炭盆通红发着足够的热乎气儿。 照规矩正月十五之前是不摸针线的。可今年这不是不一样么为那两个冤家这针就没停过也不缺这几下。 祖孙在小东屋炕上忙活就摆了一炕的旧衣老铺盖有老太太从前收拢的也有七茜儿从霍家宗庙下面弄回来的。 比起绫罗这些东西对祖孙意义不同马上要舍出去了她们便亲手来收拾下。 老太太跟江太后久了就有了自己的菩提心倒是觉着这些给了胡家就是她的善举是积阴德的好事而胡家却是度她的菩萨了。 还有就是这有依有靠也就看破了财帛六年了老人家总算有了富贵人家老太太的气魄不在乎这些了。 也不是说不抠是有层次的抠与看不惯。 就像孙子们的生活她依旧是有意见的。 臭头他们如今什么日子走不了几步路好家伙家家都有针线婆子侍奉?这满门一月的新鞋够她家从前穿一辈子的老爷们儿你穿那么多鞋儿作甚?节省几个给她曾孙孙曾孙女存着不好吗。 可她也不说了怕成了老厌物。 想起那些不该抛费的东西老太太就又开始哼哼。 七茜儿看老太太不高兴便小心拐话茬问:“阿奶您那日听懂臭头那些话了么?” 要么说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智慧人梳理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老太太也学会讥讽人了就冷笑说:“这事还听不懂啊!就是当初皇帝老爷跟人家应允过咱一起整这个事儿到时候成了得了钱便平分呗翻身他坐了龙庭跟着他这些人就开始下作了皇帝老爷守信他还不能说不允就只能给他们攒着哼!都活该!” 七茜儿佩服:“您老可说这做皇帝也不容易生就忍耐了他们六年好家伙一个个这手够长的我爹跟皇爷是姨表也有大功才封了一个县您是不知道好些有功之臣那真是搞的民不聊生的。” 老太太撇嘴拿着剪子从旧袄子上拆毛边儿这东西不适合在流放的人身上。 她就叹息:“那还不死有余辜也别说什么皇爷说话不算数皇爷也不是拿这个治他们的罪吖观音菩萨说了人吃多少有定数你吃完就走就一粒米都不让你多占着瞧见没都说中了!” 好吧又把这事儿放到观音菩萨身上了。 菩萨在老太太这里也是很忙的。 老太太自顾自的唠叨:“……那帮倒霉的就又吃又占这不欺负老实人么该给你的都给了!还不足正?可可打你爹干啥啊?你爹是个受苦的他本就不全唤又一身排骨愣子撑个大架子他走路都打晃儿嘿!哎~这还是亲戚呢。” 七茜儿摊开包袱将老太太从前穿的旧布袄子叠放好捆扎起来叹息说:“您老可想开些吧这还有胡家倒霉这可是满门要流放到吴水那地儿了就三千里呢还是不赦的大罪生生世世这家人也回不来了。” 说完又提醒:“这话你可不敢那边先露了。” 老太太点头:“我又不傻说这些?” 她很是看不上胡远举的尤其是听说他本来不想贪却怕在户部不合群怕得罪了上司同僚才分了五百贯这就连累了满门害的他老娘都要入土了还得跟他背井离乡的。 七茜儿吸气:“这就不错了不是我爹挨上这一顿就九族了!他家好歹罪过不大您看工部巷啊这段时日都出去四五户了那是命都保不住的这胆子大的给万岁爷家世世代代修的皇陵都开始渗水了?您就说怕不怕?” 这话题日日说老太太也不想延续了就看着窗户外砸吧嘴儿道:“这大过年的成日看这倒霉事儿不成!咱得寻点喜庆事儿冲冲?” 七茜儿心里盘算了一圈摇头叹息:“一时半会真就没有。” 老太太把针别在脑袋上问:“那头小七儿他媳妇早就出孝了咋还不回来啊?” “哧……” 七茜儿嗤笑出声这事儿还真就可乐了。 她往老太太身边蹭蹭低声说:“阿奶您不知道这纯管四儿自己作的。” 阿奶看着她:“咋回事儿?” 七茜儿就低笑道:“他认识那个道姑人是不错可脾气古怪他媳妇过去倒好人家把她当成出家人要拉着一起修行还觉着是为她好葛三素那脾气!人家翻身带着人去了隔壁尼姑庵捐了一笔钱儿就给自己剃了秃儿。” 七茜儿把手往脑袋上一刮:“说是五月节后头发长了再回来。” 老太太愣怔捂着嘴开始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笑着便听外面有丫头说杨氏万氏吕氏高氏黄氏并张婉如她娘都来了。 这可都是徐老太太的关系。 往年只要寒冬泉后街这些人是要跟着江老太太去施粥救济的那会子徐老太太也会去她也很会做人还对谁都挺好。 杨氏往日嗓门颇大今儿进老太太屋子都压低嗓子说:“老太太~呦这边预备好了么?” 老太太招呼她进去:“差不离了你们赶紧进来。” 众人进屋是人人手里一个大包袱。 知道那边郡王爷要静养就都蹑手蹑脚的坐在炕上看到东西多就帮七茜儿打起包袱。 黄氏叹息:“我还当家里从前用的这些老东西以后再不会拿出来了呢。” 老太太笑她:“那你也没仍啊。” 黄氏皱眉点头:“谁能想到是给她家预备的去岁年节我去她家她儿媳妇还斜眼看我嫌弃我们几个是后街的如今倒要穿我的东西了。” 黄氏说完打开自己的包袱给老太太看:“这不我从前的这几件旧袄子我拆了里面给她们壮了一层兔儿皮这可比不得咱们当初咱当初还有套车呢那没遮掩的马场牢狱可是四面透风的。” 她拽住老太太的手摸棉袄的衣角说:“照着七茜儿教的衣角都给她们缝点防身的我就换了十贯钱的银豆儿又让我小子拿锤儿砸扁了在这儿呢!您看妥帖不?” 老太太认真的摸了一遍点点头:“舍就舍了咱再不提了都是福气都是咱的后福。” 众人点头又纷纷把东西亮出来哪边藏了成药哪边塞了钱财都一一说给祖孙听了。 这便是泉后街最仁义的娘子们了不管从前如何日子过成什么样子可是遇到艰难她们都会舍弃旧怨去真诚帮衬下。 把众人的东西整理好那外头也套好了车子。 一群婆娘拥护着这两人出去又说了好些要带的话七茜儿身上套了黑色套头的大氅扶着同样打扮的老太太上了车与大家作别。 她们这是要去庆丰的马场牢探监呢。 因这次抓的人太多便不往燕京押送不太重要的案犯家眷全部都关在老城的一处马场内。 陈大胜披着袄子看着家里的两个女人离开就没回头的对自己爹说:“爹您说咱老太太今儿去一次回头能撑住么?” 佘青岭表情依旧是淡淡他儿醒了后恢复的快背后已经开始发痒他却是慢的只能挂着半袄依旧趴着看棋谱子。 听儿子问自己便不抬头的说:“阿娘向来坚韧。” 陈大胜点头:“那倒是我奶那个脾性死人堆儿都走了多少次了爹啊?” “恩?” “你说那位啥时候收手?” 佘青岭翻过一页书平淡道:“他那点地都收回来就好了单是郑家在外就有四十五万亩你说呢?” 陈大胜吸鼻子从窗沿下来趴回被窝枕着胳膊说:“从前在老军营我有个老哥教过我一段老曲儿我唱给您听呗?” 佘青岭握着书让小太监扶端正他才说:“那你唱吧。” 陈大胜侧头低沉的唱了起来:“萧萧饥民路非鬼非人行幼子腹无草妻女无完裙掘草寻根茎百里无一根朝慕食无弃有女换数汤羹儿出烹肉吁……哀哉苦流民嚎泣谁人听……” 他吟唱完半响扭脸看着自己爹说:“前朝的词儿我那老哥说等皇爷得了天下就不会这样了……” 佘青岭把书握成团儿半天才说:“难为我儿了以后~再不会了。” 陈大胜点点头有泪从眼角滴落。 几年来多少饿殍惨祸都是通过斥候的手送到京里来的。 此事老大人们知道皇爷知道他更知道。 可人命如纸祸事一层层压了几屋子。 他心里存着大事儿还得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得给上司笑脸得给妻儿笑脸得给那些恶心人笑脸。 到了如今他陈大胜总算可以给一些人交待了。 佘青岭伸出手盖在了儿子脸上:“过去了。” “……恩过去了。” 寒风呼啸庆丰城老马场外谢六好带着人接了老太太还有嫂子。 老太太下车他就开始埋怨:“阿奶这都是什么地方您有东西要交托只管给我就是!胡家又不是主犯我也打过招呼了还给她们添了个火盆儿……” 老太太打断他的话说:“你可别罗嗦了……我认识几个人啊我身边有几个认识的还喘气儿的啊?” 谢六好闭嘴对小嫂子耸肩。 七茜儿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马场外一片萧瑟雪粒子冻不住的泥泞路边一只缎面的破绣鞋露着原本的绣色谁还没有几家良心亲戚人虽不多可依旧有人烧了大杂木三五成群聚拢取暖。 只要马场那大木门一开就有人围过去想探听一下消息。 有人塞钱却被出来的官兵拿鞭子驱赶开。 谢六好扶着老太太没走正门却往一侧的东墙走他带来的那队九思堂的小令就一人揪了几个大包袱跟着。 老太太边走边说:“我瞧着这也没几个人啊单是咱泉后街就七户呢。” 谢六好也感叹:“奶这就不错了您去燕京那几个要案羁押的地方去看哼那叫个寒凉又遇到这样的雪那边成天往外揪尸首连个接尸首的都没有。” 谢六好说的是揪这个字。 这是牢里的规矩案犯没有判决之前进了牢狱竖着进去从此便不走人门死了拖到牢狱墙边一个洞里面推外面揪出去丢了若有亲人花钱买尸还算是个下场可这回的事儿是满门满门的倒霉就谁来接呢? 老太太半天才说:“这会子就甭跟旁人要良心了……” 谢六好点头扶着她来到侧面一个临时敲出来的木门前他解下刀鞘敲了几下。 那里面半天问了一句是谁。 谢六好解下腰上的牌儿又看看七茜儿。这事儿很大他的牌儿也不够进去的。 七茜儿从袖子里取出陈大胜的牌儿递给他又一并塞入门上开的一个碗口大的洞里。 那里面人接了牌儿很久才听到大串钥匙叮当碰撞。 随着哗啦啦几声响这门才打开。 这一打开好家伙!上千人在里面羁押着吃喝拉撒这味儿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不是没吃过苦却没闻过这种生人堆积臭。 七茜儿把陈大胜让她预备的一个香包取出递给老太太道:“阿奶这个鼻子下面挡挡。” 老太太却摆下手忍着呼吸道:“没事儿一会子就好了……” 老马场院内曾经绕墙的牲口棚子被打成隔间隔间外面上了碗口粗的硬木以作牢房栅栏。 老太太这群人进来便惊动无数那些人把脑袋卡在栅栏中间使劲的贪婪的渴望的看着来人从他们身边匆忙过去…… 不是啊也对怎么会是! 有妇人依依呀呀的古怪声从各处传来就不用打听富贵人家的奶奶这都关了七八天了必是疯了的。 又不妨着一只手忽从身边的牢笼里伸出就一把抓住了七茜儿脚腕。 牢房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大笑:“娘们小娘们……” 七茜儿是心里没防备谢六好是手里都是东西。 他正要发脾气就看到自己嫂子脚下一抬便轻松挣脱脚落下便踩到了正要迅速缩回去那只手上还用小靴子后面使劲碾了几圈儿。 嘶……看着疼碎了吧。 牢房里一声惨叫谢六好的刀喀拉出鞘刀背对着那手腕就是一敲瞬间那手就对折起来里面人嗷的一声仿佛是晕过去了。 带路的牢头也吓一跳这可是官眷。 可他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已是处理好了。 如此他便笑着过来抬脚将那只手踢回牢里道:“大意了大意了奶奶莫怪这是个明年秋后咔嚓的我们往日也不太搭理他早就疯了!” 七茜儿拽了一下帽兜没抬头的吩咐:“莫要罗嗦带路!” 说完把阿奶带离牢房一段距离扶着继续往前走。 牢头看那两个女子腰身笔直脚下沉稳竟丝毫不惧就对谢六好举起大拇指小声夸奖:“好家伙果然是亲卫巷的媳妇儿。” 谢六好心里得意也不带出来问:“哦你知道我们家?” 牢头接了他的包袱点头:“啊獬豸老爷家谁不知道满门的硬骨头这院子里的人能活命全靠您家。” 谢六好客气:“可不敢这么说是非曲直善恶忠奸自有律法怎么会靠我们家。” 牢头笑笑没吭气自往前面带路去了。 马场劳边缘一处避风的牢笼里关了胡家三十多位女眷亏得关的密集几日前还有人送了炉子每天给一捆不厚的劈柴过来大家轮流挤在一起取暖好歹没有死人。 徐老太太穿着一身夹袄面目青肿的抱着自己的小孙女坐在屋角万念俱灰。 作孽收那三百贯的是她儿子胡远举却连累了隔壁两房这脸却是老妯娌打的。 她的心从最早那一日知道真相起就谁也不恨什么也不想的等死了。 不认命怎么办?已经到了这里了。 正麻木间忽有熟悉的人在远处喊她? 恍惚间她儿媳妇机灵就蹦起来拉扯她道:“老太太老太太是陈家老太太……” 说话间陈老太太已经到了牢前隔着牢门这两位老姐妹算是见了面了。 徐老太太很是激动隔着栅栏看着老太太诧异:“老老姐姐哎老姐姐你怎么来了?咋是你来了?” 老太太揭开帽兜上下打量她:“这这可是造了孽了如何就走到这一步。” 那般爱干净爱收拾自己的徐老太太却顾不得这些她将面前狼狈的白发一扒拉膝行磕头哀求着抬脸对七茜儿说:“四奶奶四奶奶我那不争气的我最了解他进来那日已有死意劳烦您带句话千万带句话…… 劳烦告诉我那孽畜!他已经连累的全家如今他就是死!也等到朝廷判决下了是千刀万剐!是大卸八块我们伏法!可他就是不能死在这里他得伏法!您去说好不好?好不好……” 牢中自缢视为不伏法更罪加一等。 归家的马车上老太太一路沉默不语快到家的时候老太太忽然对七茜儿说:“茜儿啊奶错了!往后你跟臭头往后教孩子我是不管了。” 【初出茅庐】 190、第 190 章 那是一个傍晚, 陈大胜坐在新的浴桶里预备沐浴现在家里也不用澡锅了富贵了, 还是要讲究起来的。 他们拥有一个新的大浴桶, 可二人坐在里面看着根奴, 安儿在水里扑腾那种大的桶。 浴桶放在西下屋, 一间屋就放了一个桶还有一个透水搓身的藤床。 将那个巨大的桶填满水需要六个小厮迅速忙半注香的时间, 期间, 还不能弄出太多的响动要来去无声而又迅速。 这是一等人家的奢侈享受。 而今亲卫巷有了。 陈大胜拄着拐杖进了下屋自己脱了衣裳坐进浴桶水漫其身就发出一声哈~呼, 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自己了即便他好的极迅速, 也憋了这么久呢。 水声哗哗水纹波波。 屋门又发出一声叽吖, 他靠在木板上闭着眼睛说:“不必伺候。” 却是七茜儿的声音道:“是我。” 陈大胜猛的睁开眼睛又闭上。 水中的波纹一层层的向外推动, 陈大胜不敢动。 他的背后添了许多疤, 这件事且没完没了呢尤其他今日沐浴了便遮盖不住了。 七茜儿拿着布巾在热水里投了几下, 对桶内说:“你趴下。” 陈大胜用脚在桶底抠了一下趴在了支过来的木板上。 那木板上甚至还有一壶小酒一叠盐豆。 他总是喜欢吃这种有味道的, 制作十分简单且廉价的食物许是饥饿那会子为这口东西出过大力气吧。 可是今天这东西却不是他要求的。 如此内心就有些颤抖说话的语气也飘忽了。 “媳~妇?” 如果说每个家族都有风气的话自己家的风气便是小心眼且抠唆。 这种风气显然是这个女人带来的她记仇也不遮掩还跟阿奶抠唆到了一定境界。 七茜儿认真的帮陈大胜搓背轻轻一扒拉心肝就是一颤悠她捂在手里的护在心里的人竟这样了? 陈大胜背后犹如龟壳的血痂便脱落了。 早就该掉的怕爹发现只能忍痒坚持到今日。 七茜儿用手指在陈大胜背后画着圈:“你喝点?” 陈大胜答:“不不了。” 她又说:“没事儿我让你喝的。” 陈大胜伸出颤抖的手拿起酒壶身后却又传来一声:“留疤了。” 酒壶掉进浴桶陈大胜没有动七茜儿却遗憾的摇头:“可惜了。” 从前他的疤都在身前她就喜欢他的背光滑坚韧平展有力她喜欢亲那里一下又一下就像亲吻自己的爱物毕竟丢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捂回来的。 可现在她最喜欢的这个光滑背留疤了还纵横交错的。 陈大胜咽了一口吐沫将脸趴下啥也不想说了。 七茜儿便把他当成一条鱼儿推他上藤床就从头到尾刮了一次鳞片。等到收拾完鱼陈大胜困乏入骨迷迷糊糊正想睡去就听到了脚步声。 他没有睁眼的抬手拉住媳妇的手腕:“非要去?” 七茜儿嗯了一声。 陈大胜无奈的睁开眼看着顶棚半天道:“不值当别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声儿有些拐弯。 七茜儿低头看看他:“值!早晚的事儿街口的大柳树都要抽芽了。” 陈大胜无奈:“你要去就先去刑部重案牢看一眼吧衣物令牌在我书房。” 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也早就预备了东西。 七茜儿点头要走不想手腕又被抓住了。 陈大胜看媳妇表情不好便撑着笑说:“那啥我教你四个字。” 七茜儿不明其意眨巴下眼睛点点头。 陈大胜撑起身体伸手抵住嘴唇咳嗽几下心里尴尬为了外面那些人的安全就只能教了起来。 他抬脸紧蹙眉头:“恩?” 七茜儿眼睛睁大挥巴掌要打陈大胜赶紧拦住哀求:“媳妇媳妇我教你四个字儿你学会了哪儿都能去得真的。” 七茜儿扬起下巴歪歪嘴:“哈?那你教吧。” 陈大胜紧蹙眉头:“恩?” 陈大胜侧脸不屑:“哼!” 陈大胜面露讥讽:“啧~!” 陈大胜表情淡然:“啊。” 做完动作他表情真诚的看着自己媳妇:“学会了么?” 七茜儿不明白还想笑:“啥意思?” 陈大胜无奈:“没啥意思就都是这个意思反正你出去了就这四个字儿就够用了你学会没?” 看这死男人有些不安心的表情为了家里安宁七茜儿到底淡淡点头道:“啊。” 陈大胜吸吸鼻子撇嘴对七茜儿竖起大拇指。 大梁七年三月一七茜儿身穿长刀所的衣袍头戴翼善冠面戴獬豸面具骑着一匹黑马便大摇大摆的晃悠进了庆丰老街。 她到没扮陈大胜反正他们七个都是一模一样的。 自己这是小号的老刀。 说实话这做爷们的滋味还是不错的想咋叽扭身子就咋叽扭旁人也觉着没什么。 这马背高高一路摇摇晃晃从街面过从上到下看各种摊子分外就看的清楚她看到蒸包子大笼屉他家的媳妇儿正趴在窗户上跟对面的二掌柜挤眉弄眼看到自己便惊吓一声叫唤迅速关了窗子没多久又打开对她也是挤挤眼。 啧! 半路腹饥她想买个饼儿吃那老板竟不要钱儿?开什么玩笑她是这种人么?就从腰上有五百钱的牛皮小包里抠出两枚子儿丢到桌上。 那老板笑着找了油纸认真裹了三层才把饼儿双手递到她面前。 七茜儿心里美一伸手摸了一把铜器觉着略多她又放了一下手最后将几枚钱丢到摊位上走了。 走的远远她身后还传来那老板的大声道谢:“谢獬豸爷爷厚赏!” 身边有人窃窃私语。 “看见没给钱了。” “是呀好气魄好官啊!” 这就好官了?这大梁官也忒好做了? 哼~。 如此她啃着饼子一咬?里面竟有肉?这老板仁义下次还买。 晃晃悠悠一路出庆丰城的时候竟有个小娘拦在马前先是羞涩对她一笑。 啧啧啧…… 接着对她丢了红色荷包。 啧啧啧…… 男人都该死! 七茜儿捏着荷包来回看恩做工粗糙绣工下等布料还是旧的看这磨损颜色该是裙腰部位最好的时候六十钱一尺不能再多了。 这丫头这手艺在家里一月月钱六百不能給更多了还壮黑还跟自己抛媚眼? 抛完她还指着街尾羞答答说:“獬豸老爷奴奴家就住在新巷儿尾巴我咳奴家爹爹是买油的老五……” 说完她就欢快的蹦跶走了。 七茜儿看看荷包看看远去的龙卷风呲呲牙……啧! 可她却不知道长信殿外一顿鞭子佘青岭父子还有老刀的名声已经响彻大梁山水。 人们敬重郡王爷的品格赞美陈大胜的孝行。 再者从前庆丰街头常有这样一队威风凛凛的马队过去那披风招展的从长街卷过这可是大梁最后的老刀啊虽作为燕京边上人对黑骑尉也有感情可这也不阻挡父老乡亲崇拜强者不是。 这老爷每天过的快今儿是咋了溜溜达达他他还东张西望还买了个饼吃就……有些可爱了。 想不到老刀大人们刚硬的外表之下竟有这幅面孔真是……哎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为了大梁天下也是不易啊。 七茜儿并不知道自己挽救了什么她就在马上磨蹭磨蹭……一直磨蹭到燕京城门要关了才骑着马跟着入京需要检查的马队等待盘查。 就吓的前后左右都不轻。 平时这群人是呼啸着进城门的每次弄的像是要救驾一般今儿入京怎么这样闲。 守城的老兵丁早就看到了她就赶紧过来拉住马缰抬脸对她嘿嘿笑。 “侯爷进城啊?” 七茜儿不知啥意思想问怕露了行迹憋半天才侧脸问:“恩?” 你还没检查没让我出入城的钱儿咋就给我牵进城了? 这兵丁年老腿脚略微不方便他送七茜儿入了城看左右无人这才抱拳真诚问:“每日里看城侯大人们匆忙来去也是很久没有问安了大人却不知郡王爷身子可好?” 原来是问爹啊。 七茜儿点点头:“啊。” 他挺好的已经开始折磨俩孙子读书了。 这老兵丁两眼含泪拍拍马脖颈叹息道:“我家跟工部有些牵扯又找了个倒霉亲家若不是郡王爷……哎大恩不言谢劳烦城侯回去跟郡王爷说小的全家叩谢救命之恩明儿手头宽裕了定去护国寺给郡王爷点个把月长明灯去。” 说完他抱拳折身又这么大的年纪了。 七茜儿赶忙蹦下马好家伙就低人家半脑袋。 她虚扶一下又赶紧滚鞍上马走了一咕噜才听那老兵丁笑道:“原来是七侯啊。” 管四儿这是没听到听到就冤枉死了他比他哥还高半头呢?凭啥七刀就得是矮子。 七茜儿倒是知道刑部关押重犯的牢狱在那就在从前陈大胜他们住的那个院子不远儿那头还挨着九思堂呢。 如此又骑着马溜溜达达往里走。 燕京多大这走着走着她就看到东坊门口竟开了许多绸缎庄子这是开年旧换新折价呢? 那~就要看看了。 这商户会卖还把折价的式样一匹一匹的摆在店铺门口啧去岁流行石榴花么?家里仿佛是没看到这种料子的? 女人家爱逛七茜儿拉住马缰就走走看看弄的远处尽是远观的偶尔她打开面具低头迅速咬一口饼子。 是的这个饼子巨大庆丰老板很仁义。 举动太丢份儿便引的附近一处茶楼二层正悄悄观察的一个江湖人士便有些看不起了。 这汉子满面横须身高体壮大春日露胸胸上有毛面相凶横还侧脸跟这掌柜打听:“老吴这就是那天下无敌的老刀么?这是行几的?” 新年前陈大胜父子殿前维护律法陈大胜代表的老刀名声响彻天下。 可奇怪的是这种好的名声起来没多久莫名其妙就又多了很多意思老刀武功天下无敌老刀身法鬼神莫测老刀们脾气桀骜不群老刀最看不上江湖人士等等之类。 这就对江湖人士多少有些刺激了。 加之最近谷红蕴代表的北派入京成为九思堂的副令主孟鼎臣这才有了个危机感。 力求在今次案情当中必要办个漂亮没有九思堂压着一些江湖人士就趁乱进了燕京。 也不是来捣乱的是从前官制严格东问西问还找人尾随进京从头到尾不得自由自然憋气。 打听的这人来自北派外郡功家他江湖绰号无首金刀据说是差一步老隐的人物。 今次他来燕京也有目的就是得了供奉要给谷红蕴找点麻烦制造点乱子。 不过这也不能阻挡他看不惯据说天下无敌的老刀们。 从茶楼往下看啧这小鸡架身子吃东西还是一小口一小口还还翘指头? 还恨不得将脑袋支到街面的布匹上这娘们唧唧也是刀? 呸!不服! 那叫做老吴的探头观察最后确定的对无首金刀说:“这正是老刀行七那位。” 无首金刀摸摸面前的刀深问道:“你对他们了解多少?这厮手里的玩意儿又耍的如何啊?” 这老吴也是个燕京闲汉出身又凭着几手粗浅功夫混了个八方嘴的诨号也是燕京包打听。 可他打听来打听去也打听不透斥候家啊又不想在无首金刀这里露怯毕竟收了人家钱儿么。 就点头模棱两可说:“这谷先生今晚刑部牢狱的门差这事儿确定。可这城门侯的功夫我还真没见他们出手过您见识多广也知道他们从前是前锋的位置是战场刀马来燕京这也没地方耍不是。” 那无首金刀摸摸胡子冷笑一声:“哼燕京这边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人都敢是天下无敌?” 老吴巴结他自然是顺着他的话说:“那那……那自然是您老见多识广一眼便能看破真容据闻老刀们是以功夫争位置的谁强谁就排在前面这七刀么……” 他话音未落这无首金刀猛的一拍桌子面目狰狞说:“哼什么天子门脸律法獬豸天下无敌!今日就让我无首金刀会会他也让朝廷这帮走狗看看什么是手头下面见真章!说叼的屁话有个球用……你且看他的下场!” 他飞了出去老吴颇为不放心的喊:“哎呦切勿伤人性命。” 七茜儿相中一匹料子这料子是南边来的暗纹绫布爹最近很费里衣正好用这绫布。 可她一摸钱袋啧不足四百文。 这布两贯二百文现在竟只卖一贯一百文嘶……这就痛彻心扉买不到就肝疼回去肯定睡不着了。 以后还是给他们涨月钱吧心里正失望着忽一道劲风从头顶贯来。 扭头一看却是隔壁茶楼二楼飞出一个满面是毛的壮汉他双手握着一把亮闪闪的金刀正对着她劈过来。 金刀?真的假的? 金子这么软也能做刀么? 无首金刀觉着自己身势快速无比身法刚猛有力刀势贯出便是对面布庄的门面板子他都能一下贯穿。 然而他这手东西这种身法在七茜儿眼里却是慢的。 是的非常慢。 那刀缓慢的来至七茜儿面门处七茜儿一探手就捏住了刀背。 恩?刀还挺厚足有一寸呢。 真金刀? 不信! 无首金刀被迫握着刀就被挂了起来? 身下骏马失衡七茜儿就身躯用力把位置调整了一下无首金刀便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宛若无依无靠的风筝。 七茜儿抓刀向来准她最会抓点这一伸手就住到金刀平衡的节点上因是好奇这是不是金的她就使了一些力气一用劲。 咔吧!金刀随声折断无首金刀跌落在地满目震惊看着手里的半截刀肝胆欲碎尿都要喷溅出去了。 怪物神仙? 七茜儿也反应过来了妈的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他妈敢劈我?! 砍我就是砍我臭头千刀万剐! 于是她脖子上扬一只手依旧捏着一块饼眉头紧蹙便是一声:“恩?” 无首金刀是个老江湖如此一头冷汗左右看看忽就扑通跪倒在地举着半截刀满面虔诚的说:“刀爷!!小的赵无首乃是北四郡人士因久闻您的盛名心中崇拜压抑不住敬仰便特地找了能工巧匠打了一把金刀想想献给您的这这是个误会……” 他低头看看断刀的碴口又双手托刀举在了头顶。 坊市街安安静静。 七茜儿心里自然已经清楚怎么回事了可就这么算了? 她又看那批绫布到底就有些不甘愿好不容易进一次城呢。 如此她便点点头淡淡的:“啊。”了一声。 也看看断刀碴口说是金刀也就是个表皮金。 若是献给自己的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就决不能收受贿赂。可既然是百姓崇拜自己献刀于面前这万民伞一般的东西不收也不好意思啊。 她当然知道这就是袭击自己不成功那那你要先出手放过你我对不起我家族名声。 那那……就算买的吧。 七茜儿一伸手从腰下的牛皮小包里抓出数把铜钱全部丢给无首金刀。 丢完她下马。 无首金刀就吓的往后一怂花钱买命? 七茜儿却伸手捏住另外半截转身来到布庄将刀放在柜上。 她指指金刀的表皮表示这是十足真金。 布庄掌柜不知道该咋好最后只得点头:“哦哦哦哦~。” 这事儿便成了。 七茜儿满意的出门伸手将半价的绫布夹在胳肢窝脚下一点地飞身上马一夹马腹路过无首金刀还对他不屑的:“哼~!”了一声。 不过是卑鄙的行径老娘今日要去刑部大牢还得夜探皇宫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满大街的人就看那位城门侯先是被袭击接着捏断一把巨大的金刀后来那跑江湖的还想狡辩城门侯英明神武想是不愿制造杀戮。 作为惩罚人家直接便把这人的刀抵押了。 便给这人八个胆子他收了城门侯的买刀钱他也不敢布庄赎刀去。 真真就是一滴血不见的把这混帐的脸面在地下踩烂了还让他说不出个什么。 这事儿办的体面!讲究! 啧! 【初出茅庐】 191、第 191 章 夜幕降临, 星斗执光恍恍惚惚凄凄惨惨的气死风灯在大梁七年的刑部重案大牢口挂着。 九思堂新上任的四大执令, 谢风鸢, 潘伯庄, 王高国, 欧阳五气便站在牢门口一动不动。 在他们不远处还有兵部派来的携守的女将军宇文小巧。 人家自来也不跟九思堂的说话, 却拿着一个绣绷子, 在一排女兵提灯照耀光线明亮的情况下正认认真真的在走粗针大线。 这位女将军与城门侯老五的事情燕京不少人知道然则都是怪人, 便做怪事大家也比较麻木什么女追男之类的不成体统更没有人说, 毕竟这是个女将军本身就够出格的了。 皇爷说的好宇文小巧总得嫁人吧, 胡有贵总得娶妇吧? 没得打天下用人了就让人家女子上战场, 后养了一身爷们气儿, 头也破了血也流了就来跟人家讲规矩了?早做什么去了? 女子也好男人也罢的世俗规矩宇文小巧统统不懂, 她本身就是异族出身你拿你的规矩去规定旁人的规矩这就有些卑鄙强人所难了。 上面都是这样的态度, 那下面就甭放屁了。 如此宇文小巧来绣花九思堂的几位新执令便远远站着心里别扭看大家认同便不说不管不问。 九思堂这四位新的执令全部是九思堂总令孟鼎臣亲自去请亲自提拔之人。 他们也是刚到任没几日跟谷红蕴一前一后入京。 孟鼎臣第一次用的人皆是南派护国寺的几位护法大师共同推荐的。 那会子杨藻初登基他不会做皇帝得学。 孟鼎臣和尚还俗从只照顾二皇子一人到身兼重任他也在学受天资所限唯有忠诚却应付不了新的事物便处处吃瘪。 况且愚忠本就不得喜他还是个狂愚。 环境局限了孟鼎臣做事做人的方式。然而南护国寺也无人可用一切都是偶发的如杨藻家本是大都督小世家出身命运层层加压逐渐将他推到了帝位而孟鼎臣这个和尚被派到二皇子身边照顾南护国寺当初也就是当做一般庶子宗教教引送去的。 最后的结果便是杨藻登基孟鼎臣也受到了帝王及皇子的重视这跟他有没有政治才干毫无关系又跟南护国寺崛起息息相关。 如此当年南护国寺被迫送来了谢五好等人辅助而双方并无更深的交情私下猜忌倒是不断有之孟鼎臣表面亲昵有所防备并不器重也是正常。 这便是谢五好能为国损了自己这个人维护住了南派最后的颜面而孟鼎臣对此茫然而麻木他甚至不会做表面功夫而怕朝廷因谢五好的功绩而重视谢六好更对他打压不已。 这些手段便让人很看不上了。 你就给谢六好高官厚禄又如何?反正也是朝廷的差事朝廷银子又不花你的何乐而不为可他偏就不。 这就把两头做主的搞的极被动。 皇爷为难南护国寺难为偏孟鼎臣还满腹委屈他还于国有功。 最后的结果就是当初南护国寺送来的四大执令都从孟鼎臣的身边走开了两身损殉国两万念俱灰求新的大道。 南护国寺无可奈何孟鼎臣也在逐步走出过去对他的控制。他成长了又更加揽权了 这一次他花了大功夫找到了新的辅助执令九思堂虽这几年差事办的一般然而现在上下声音刚要统一却又来了个北派护国寺的谷红蕴。 这便是帝王也在成长之后对权利的控制得越发心应手而孟鼎臣却觉着这是一种背叛。 没有人想知道孟鼎臣怎么想这从不重要。反正高兴不高兴的他得接受这个人以及他代表的旧系力量出现在身边。 如此今日谷红蕴第一次来刑部大牢值更新的四大执令受孟鼎臣暗示来给他找找麻烦这也实属正常。 可谷红蕴知道霍七茜却是不知道的。 谷红蕴到的时候正是日入初刻他人来对方却不交差与他双方便僵住了。 这一路他来的并不容易带着下属出府便被各种力量暗处伏击对方也不硬上就想法子耽误他的脚程。 谷红蕴这一路也是斗智斗勇终于在最后的时候到达了地方。 他却不知道不是七茜儿坊市口子卖刀他未必能准时到达。 不交差却也为难不到谷红蕴他是受过正统官场教育的看出对方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谷红蕴也只站在接差线大喊三声。 “九思堂副执令谷红蕴前来接差!九思堂副执令谷红蕴前来接差!九思堂副执令谷红蕴前来接差!” 对方就满面冷笑一脸不屑的看着他既不交班也不传牌更不说话。 大概的意思就是想要牌子么?有本事来拿啊? 谷红蕴不语看看提前通知到的五位刑部大牢司御司还有六个大牢头笑了起来。 他也站住不动了做出等待差牌的样子端是诚意满满。 原本以为孟鼎臣聪明了他还是处处露着小家子气用的人更是只有江湖名声却完全不懂官场规矩的傻子。 他到点来接牌值更对方不交那你就站着吧。 至于他他有足够的人证证明他是没有懈怠差事该做到的都做到了。 至于孟鼎臣的暗示四大执令一拥而上打消他的气焰?这事情就不要想了。 就太胡闹了私人恩怨两派纠葛怎好放到台面影响差事? 他入职便知皇爷的意思九思堂就是为皇帝朝廷服务的一个制约管理江湖人士的下辖衙门这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僚衙门而不是江湖堂口。 他现在来接差对方不交?没事儿的按照规定每个时辰六次巡查你的下属去。 按照规定大牢外围暗哨布排甭管他们是不是煎熬了一天一夜你不交我的下属上不去那就大家伙就继续熬。 反正一旦出了纰漏上司追责谁的差谁负责你说我上了一天一夜了我又不是没来好端端的你疯了不交给我那就对不住了就是你的责任。 傻子仿佛是不懂人家刑部兵部甚至大理寺那些官吏才不会越了衙门来指点你都在一边看笑话呢。 两边正僵持着。 那边七茜儿胳肢窝下夹着一匹布溜溜达达的牵着马路过坊市口子她又看到热油糕在宵禁之前也买了两个就一边吃一边往刑部大牢走来了。 这也是个不懂规矩的。 她走到牢门口便看到有两拨人罚站一般在那边静默对持。 却也看不出这里的暗涌有小吏机灵的过来牵她的马她还怕人家把家里的好马偷走了非要跟着去马棚看到马被放到最好的马棚这才点点头。 到吓的那个小吏以为自己平日克扣马料被这位大人得知了? 他是打开精料袋子当着七茜儿就灌了半袋子入马槽。 七茜儿侧脸看看他:“哼!” 小吏内心八辆马车狂奔忐忑又不安的深躬道:“小的伺候大人前面去。” 我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就是整了点牲口粮回家贴补家里您个城门之侯至于这样威吓于我么? 好吧从此小的再也不敢了。 有人带路岂不是正好七茜儿淡淡:“啊。”了一声。 可怜这小吏从此就是个清官了。 这两人再次进入刑部大牢外院那两边人还在“罚站”? 七茜儿便心想当差也不易啊这是要站多久呢?高低皇帝朝廷这碗饭也不是好吃的。 看七茜儿过来各衙门的人便纷纷站起对她施礼。 陈大胜他们是城门侯虽是虚候也是侯不然成天在南门站着那里是朝廷大员上朝的地方看到老大人们这进来一次躬身一次么? 而后就有了这个着獬豸敷面不拜人的规矩这也是朝廷对有功之臣的尊重。 如此七茜儿一路来有人对她微微点头致意或行礼她也就是淡淡一句啊也没人说什么。 人家朝上超品的老大人都不介意他们算什么。 等到了牢门近前这已经是日入末刻那边站立许久新的执令们也察觉被挂了起来正心内烦躁一抬眼便看到总令主嘴里说的天下最讨厌人之一? 南门口那几个看大门的? 七茜儿手里油汪汪的怕污秽了自己的新绫布就四处看了一圈正好看到上官小巧。 这个女子她知道她常去家里的院墙安静的……观察? 也是唯二认识的人又同为女子她便先走过去就惊的上官小巧舍了满是鲜血梅花的绣绷子满眼受宠若惊的站立起来。 这是?未来的小叔子? 上次见却没有这般低啊? 正寻思着便看到小叔子瞧见了自己的绣品并且侧脸不屑一声:“哼!” 阿奶买的金叶那活计都比这个好。 这一刹那的心灵相通上官小巧满面羞愧的叹息一伸手把那东西丢到了一边去。 此路又不通。 七茜儿微微摇头又看看上官小巧的身材心里也是安慰家里就老五一个没着没落了也不是挑拣这样的足够了。 只可惜老五压根不想成婚 可惜这女子不折不挠的一直跟着也不知道何日是个头。 她把胳肢窝对准小桌面就将绫布交托给了上官小巧。 东西还是交给熟人保管吧。 鬼使神差上官小巧又懂了。 她就双手握拳道:“小咳你放心我定会看好它布在人在。” 一贯多呢就算你识相七茜儿点点头转身就往大牢内走。 然而走到门口那边僵持的正是紧张这四位执令也是想找个下台便有那叫潘伯庄的一伸手拦在了七茜儿面前这人还满面不屑道:“哎?哪儿去?我说城门侯虽说大家身上都有差事可该走的手续还是要走怎么你这是看不上兄弟几个?” 这他妈就乱扣罪名了好端端的你招惹城门侯干嘛?都不是一个衙门口的。 面子丢的是无声无息谷红蕴不接茬儿这几个憋的是面目涨红就开始乱点灯。 可七茜儿又不懂这是何意。就抬脸看看他又看看左右看周围人一起将目光投向自己腰下的腰牌。 哦是了是了这是身份她有身份的。 如此她便一伸手将腰下牌子递给了潘伯庄。 这在别的衙门人看来这位城门侯很是不错了虽大家地位不对等可是该走的程序人家要他就给没一个字的废话竟是十分的配合的。 何况他是深夜至此必有郡王爷交托的重要事情这人是傻子么? 这次这场祸事牵连人无数全大梁唯老刀是会照规矩律法办事绝不会徇私枉法的。 这是福瑞郡王的人谁都能来搞事他们却不会的。 这九思堂的到底想做什么? 也不想做什么就是被那边的谷红蕴挂起来了潘伯庄就想找个台阶下一下好显示一下自己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他看这城门侯瘦瘦小小也没啥力度。以往也听说过老刀出手从来都是以七抵百打一个也是以七御之那这可是一个老刀呢。 就如老刀看不上江湖人士不实际的那些套路般其实江湖人士也看不上兵营的粗胚打斗全无章法。 七茜儿客气的递了腰牌潘伯庄却有个千手如来的诨号在那牌就要落手一刹那众人就听潘伯庄说了一句:“哎?” 那代表城门侯的腰牌就对着地面落去了。 潘伯庄只等那腰牌落地他会笑笑捡起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帮着擦擦灰并大度说小兄弟吃饭的家伙可是要拿稳哦。 如此他便赢了。 别问为什么此人会这样想也别问此人他要赢什么。 这世上总不少莫名其妙的人。 随着潘伯庄一声哎?众人闻声看去却看到那老刀手里拿着腰牌发愣潘伯庄正满面诧异的看着他? 就是一刹那的事情七茜儿自不会察觉自己受到了为难她是足尖一点送牌回手预备再递一次。 潘伯庄眨巴下眼睛忽笑了起来道:“有点意思。” 再一伸手七茜儿又递他便一伸一缩又是一声:“哎?” 这一次众人算是看清楚了看清楚便心内顿觉恶劣。 只是未等有人出言阻止那牌子又被七茜儿拿足尖挑回手内。 这是她男人吃饭的牌子是她男人一身没有一片好肉换来的身份这人是何意?看不起她男人? 那就该死了! 潘伯庄并不知七茜儿已经动怒却言语更轻佻的笑道:“嘿只是开个玩笑劳烦城侯大人莫要计较我这就与你登记劳烦您再~交牌呗。” 七茜儿制怒递牌心里想难不成那臭头让我看看他往日值更的地方好吧我知道了你们也是十分不易啊? 也好让我回家更疼他们一点吧。 待那手又递着牌子出去便听到潘伯庄再一声轻佻的:“哎呀~又没有接住呢……” 只话音未落便不是那牌子的事情了潘伯庄猛觉两耳灌风等到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挂在狴犴脸前的气死风灯勾儿之上。 一瞬间的满目震惊众人心里就只有一声惊叹:“好快!” 潘伯庄面目狰狞自挣扎的要下来嘴上这位也不闲还骂骂咧咧道:“鼠辈敢尔……” 就听到咣!!的一声他的脑袋便被这位老刀镶嵌在了青砖雕刻的狴犴脑门上人当下也昏迷了过去。 无论七茜儿怎么想她此时却没有做错天子门面怎敢轻易折辱。 周遭寂静众人皆惊便听到那瘦小的老刀发出一声不屑的: “啧~!” 完了这是九思堂与长刀所对上了? 孟鼎臣是个傻子么?这都用的是什么人? 又万想不到很少出手的城门侯身手竟这般好就怪不得受帝王器重卧榻之侧只有老刀敢立。 七茜儿双脚落地心里生气左右看看预备找个绳儿把这牌子串好再给这厮挂脖子上这次必不让他瞎说八道诬陷自己。 众人却以为这是大人动怒要找家伙与这玩意儿不干休的要折腾起来了。 正紧张着忽就听到那谷红蕴说:“城侯下官谷红蕴乃是九思堂刚上任的副令您这牌儿不若交于我接?” 他走过来腰身弯曲双手托高于头顶。 有他下属一声哽咽:“师叔?” 谷红蕴一动不动态度虔诚认真在下属闯祸之后站出来一力承担此事他的做法没错却不知道这位老刀如何想?有给不给这个台阶。 也是凭什么你九思堂内部的恩怨要放到差事上牵连旁人? 众人不语只有上官小巧站起来安静的走到七茜儿身后两人直面九思堂。 今儿不管这事儿闹腾的多大她上官小巧接了! 七茜儿哪里看的出来这些她就看看谷红蕴想恩?认识啊熟人。 你要那给你吧。 她很利落的把牌子放到了谷红蕴的手里。 谷红蕴心里千担重当手握住腰牌便一身轻松他微微合眼心里道果不亏是那娘娘的自己人这个恩情北派十二门北派护国寺记住了! 握好腰牌谷红蕴自然让开身势请七茜儿进入刑部大牢嘴里却说:“大人这边请待我为大人登记。” 那千手如来还挂在头顶北派的人一哄而上将旧系挤在边上自然而然的接了差事就连他们身上的牌子都在无声交手之下悉数卸了下来。 七茜儿好奇的看那边私下动作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就微微侧脸又是一声:“啧!” 说完背着手跟着谷红蕴进去待写好册子谷红蕴依旧是双手捧着牌子奉给七茜儿还说:“让您看笑话了。” 七茜儿能说什么只能一声:“哼!” 说完她就越过重重大门一步一步走向重犯牢狱。 这世上有特权的人总不会被那些门阻隔。 陈大胜让她来她便来了进来后看到门便入见台阶就下走啊走啊最后竟走到了单独关押着前礼部尚书郑行云的牢狱之前。 如地狱三重门郑行云的牢房见不到天日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关的久也无人提审他便疯癫了。 煎熬着煎熬着他就听到一阵不太大也不太响的脚步声慢慢行至自己面前。 七茜儿一路好奇也总算看到了一个犯人。 这人身穿囚服身上两重镣铐肮脏且不说看到自己却一脸凶相。 原来这就是大犯人么? 却不等七茜儿腹诽完郑行云便猛扑过来双手抓住铁栅栏怒骂: “好狗!你是来杀老夫的么?你回去告诉那个忘恩负义的庶孽!这天下从来都是可一人主之从没有一人治之的道理没有我郑家满门相助无有我郑家女子悉心教导他人时哪有他今日的成就……不不就是一些没人要的土地么?难不成我郑家满门几十年辅佐竟是白负了不成……” 【初出茅庐】 192、第 192 章 最初, 七茜儿并不清楚自己入宫之前陈大胜让她来刑部大牢是做什么的。 然而她转了没多久仿佛是懂了。 她看到了许多人, 许多的男人, 许多的曾经富贵的男人, 许多的握有权柄的富贵男人, 许多可以主宰他人生死握有权柄的富贵男人…… 这群人打进了刑部大牢似乎是没有人审理的皇帝指的那些衙门随意一划拉, 从边角划拉的罪过就够这些人去死的了, 而随着窟窿越来越大结果就是不管那个衙门都不想查了也查不过来了。 甚至有超品的老大人都说, 就到此为止吧不能审了, 也不是包庇谁就国力物力人力抛费不起。 鬼背后有整个的地狱, 地狱十八层层层有满客, 便是你不是鬼, 只看到那些罪孽下半生也不会舒坦。 刑部有位老大人说了一句大实话原以为这世上自打有了礼法自打废除了人祭有了替代的牺牲, 最残忍的事儿就过去了感情它还升级了。 那就不要审了, 牵扯太多反倒让卷进去的无奈人也不得活了便该杀杀该斩斩能绞都绞了该流放的远远打发了甭让她们再回来了。 也不止旧朝老世家老邵商派能支持的起陛下造反的家底历来厚实为了保证累世富贵他们向来首鼠两端遵循礼法有道德的老大人们却不知家底越厚代表造孽多更有从龙之功后恶人就成了恶魔。 从前他们殿上一直劝君仁义到了现在君王便把让他们来看看“仁义”真真是羞愧无比。 也算是大梁臣也上了一课吧。 黑暗的石墙上火把摇曳七茜儿越走越烦预备出去却被一个人犯喊住了对方不认识老刀老刀更不会与这样的人有过交集。 然而对方显见是憋的狠了又多少天没人与他说话他迫切需要发泄发泄。 如此他叫住七茜儿嘴里含着一根草开始半躺着跟七茜儿吹牛。 “我听说过你们老刀么从前跟着谭二那个傻货后来运气好被那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看中就牵回家里看大门了是也不是?” 七茜儿没说话就安静的看着这人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这人却吐出咬烂的草根又从烂草里扒拉出一根含在嘴里继续说:“头年那些人跟爷说你们头儿走运成了那阉货的继嗣子嘿嘿就以为是从此平步青云了?呵呵呵哈哈哈……哎呦一群契约奴儿见过什么好东西?甭说佘青岭就是杨藻他爹来了又算得了什么?给你们一块肉你们会吃么?” 这就奇怪了一块肉有什么会不会吃的。 七茜儿依旧不说话却听住了。 这人往前爬了几下把脸塞在栅栏里露着一双看上去还算清明的眼睛打量七茜儿七茜儿也在打量他。 这么看这人倒是养的非常不错不在这里在外遇到凭着品貌也像是正人君子他年纪三十出头五官端正世代富贵养出的气息是与众不同的虽人在牢狱可偶尔不脏的地方肌肤细腻宛若婴孩儿坐卧之间姿态也是漂亮飘逸的。 这人看着七茜儿啧啧几声便又躺回去道:“……说起这个吃肉这可是大学问你想必是不懂的咳闲着也是闲着爷就教教你如何啊?” 七茜儿不说话他嘴巴一松草根掉落又揪出一根叼起来继续道:“这人啊钱儿多了权势大了这吃肉么就要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入口了首先要说吃肉的意境那须得五官从听到看从闻到嗅都要照顾到了你懂么?” 七茜儿摇头这人不屑抬脸看着火把不屑道:“哼就知道!爷家的园子便是前朝赐第今朝欠我们家人情又给补了两座爷就修了几个园子专门吃肉懂?这吃肉呢首先要看器什么器呢牙漆瓷陶琉璃玉器这要看心情调整单看牙器一科就要看是骨牙角还是鹿羊牛犀我家是用犀的我说狗儿你知道何为犀么?” 七茜儿摇头。 这人盘坐晃悠笑道:“这世上有毛犀南犀番犀其中番犀最好身材够大独角够长能成大器扣之声清如玉嗅之有香虽宫中御医多珍用其消肿辨毒清热可我家就只是拿它做了个酒杯子爷心情不好还不太想的起来那玩意儿……” 他颇得意的看着七茜儿嘲笑问:“如何听说过么?” 七茜儿只能摇头她就认识个金银玉石穿衣也知道个绫罗绸缎。 这人哼哼了几句词儿笑道:“这喝酒的器皿有了还得有张好桌儿前朝那会我祖父去张七德家斗虫那张七德输的红眼最后只得送了一张他亲做的小桌儿给我祖父那桌儿楠木所制长二尺二寸宽一尺四寸五分高五寸半也没啥稀罕稀罕是翻过桌儿有张七德亲刻的借据在上面有趣不哈哈哈哈……” 这人笑的癫狂可七茜儿一动不动。 咱是不知道这个张七德是那个为啥要笑。 其实回家问爹她爹会告诉她前朝皇帝政务大殿只要有匾额的地方有一半出自张七德之手。 只听这人又继续说:“你以为有了好器好具爷就要吃这块肉了?早呢!煎炒烹炸烧烤炖溜爆煸蒸煮拌泡涮这是爷家传承四百年的食单子一材百工多少种烧制法子随随便便四五十道菜肴那都不算做好好吃饭算作应付懂么?应付!便是杨藻他也就认个烹煮炒的乡下狗玩意他还想咱们这些人服他就他奶奶个腿儿……” 这人骂完咕噜站起一伸手打了自己两巴掌道:“嘿几辈子祖宗玩剩的东西就叫爷玩塌了到底是瞎了眼养了一条疯狗嘿呦这可才六年就开始咬人了妈的还给他咬出血了啧~我说不能信一群悖晦玩意儿还说没事儿!” 他显然不想说自己失败的事情了打完自己又爬到栅栏口就笑眯眯的对七茜儿道:“嘿!爷们咱继续说肉你可别走啊多好的缘分啊……你还真以为是单单吃肉的事儿啊啧啧真是老实孩子我给你讲点有意思的事儿这吃肉啊得打这香肉的娘怀他开始就得根据爹娘的模样预备着了这爹娘好看来年香肉落草这模样那不能丑了……” 这人竟是吃人的么?七茜儿猛的握起拳头。 这人极机灵立刻指着七茜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以为我是吃人的吗?哈哈……真是个见识短浅的贱奴子吃人那么多好吃的我吃人?哈哈哈……” 他笑完这才打着滚来到七茜儿面前笑道:“想什么呢我说的香肉却是说小戏呢呵呵~那小肉肉生出来我的人便去看模样若是他生的差强人意也就罢了若是真得了爹娘老子的好处这香肉就怎么得也得到我的府上来精细的养着你说是吧他们出生就是给爷预备的肉!” 黑暗的牢狱七茜儿不是伪装嗓子是真干涩:“养着?” 这人白了她一眼:“乡下了不是我们这样的谁家没几块香肉三五岁给他们绷腰羊奶护皮子六七岁开始调理要教他们南北丝竹昆山曲律这个时候就有小肉肉慢慢开始跑偏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长了这可不成……” 又是一声嘶哑:“不成?” 这人天真而又纯粹的对七茜儿道:“啊!那怎么成?回头攀比起来岂不是要输?养废了自然不成嗨谁还没有个少年不懂事的时候年少轻狂手段低端我也有一段我那会子就让他们去埋了去你说傻不傻哪怕是让那些小肉肉改学杂戏呢也是个乐儿啊……” 七茜儿不想听也不愿意听了她转身想走这人却大叫起来:“嘿嘿嘿走什么啊我还没讲到吃肉呢就到了就到了!” 七茜儿背对着他不动弹便听这人狂笑道:“嘿我就知道你想听好吧好吧告诉你谁让爷爷虎落平阳哼那初入小班三十婴待到七岁走一批你可不敢小看这个代价爷对他们多好啊出来进去都得寻了人抱着来去就怕阳儿老爷烤黑一丁点儿就不能要了。哼!就是个教习大教习一月一百二十贯教头六十贯这钱到活好等到他们八九岁就都学了几本《三元百福》《五福五代》…… 爷喜欢喜庆的东西嘿待他们扮上登台那眉眼那韵味那香便是人间难寻等他们初登台唱罢一整本正是香汗淋漓浑身毛眼子都打开了……” 他忽然不说了。 七茜儿到底扭过头就看到这人满面扭曲的对她笑道:“哈哈哈!此时吃味最美!哈哈哈哈……” 这人笑成个傻子就拍着大腿指着七茜儿癫狂道:“你以为爷说的吃肉是什么哈哈哈……” 他笑完托着下巴叹息又怀念道:“那是人间绝唱的滋味啊又有几人能食得……嗬~嗬嗬……” 一只手从栏杆外伸进来猛的抓住这人的下巴。 这人嘴巴张开两眼开始掉泪面目扭曲七茜儿便捏起他的衣角入口生生把他的舌头拽了出来。 扑通…… 这人满口是血的开始打滚牢房外有个女子声轻笑道:“真好此刻起便是什么肉你也吃不得了。” 竟是个女子这人又疼又惊恐瞪眼看向外面却见那人獬豸面具在火把下闪着诡异的光她又猛的一跺脚一股子地气升腾这人便猛的倒飞直接撞击到了结实的岩石墙壁上双眼一翻就此晕厥。 这下他手骨全部都碎了多好别说不能吃碗都端不起来了。 七茜儿往外走着边走边想原来这里关的都是这样的人么? 她又从男狱去了女监跟这边情景不一样的是这边堪称凄惨曾经如废后那般尊贵的女子这里也不少情况比庆丰马场牢还要凄凉却些许有了些骨气样儿一路过去竟有吊死来不及收尸的…… 她就这样看了一圈又麻木的出去。 刑部大牢外那个叫潘伯庄的早就被抬走了外面一片安静只有宇文小巧虔诚的抱着一匹布在等着她以为的小叔子。 谷红蕴拿着出册让七茜儿画了个押。 待写画完他到底没忍住说了句:“您……您我仿佛是认识。” 这小巧玲珑劲儿这揪着人挂起来的劲儿这按着脑袋入墙的劲儿也是熟悉极了。 七茜儿吸吸鼻子点点头回手指着牢狱道:“是我仿佛是闯了一点祸事。” 谷红蕴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看看左右才压低声音道:“还真是您啊?” 这是胆大包天了。 七茜儿今儿心里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现在看这人世心里都是拐弯的她依旧很沮丧便点点头:“啊。” 好端端谁爱来地狱啊。 谷红蕴看看大牢一咬牙道:“什么祸事?” 七茜儿撇嘴:“我我拔了一个人的舌头。” 谷红蕴脑袋后仰舌头不由自主的往喉管缩缩连续咽三口口水。 七茜儿又道:“我怕他写出去就把他的胳膊也震碎了。” 谷红蕴微楞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最后便笑了起来语气很是轻蔑的说:“没事儿这里皇帝陛下已经随意了最近日日都有人抬出去有人心里畏惧律法自知罪大恶极怕千刀万剐自缢的也有的是反正最少也是三族就不能再坏了。” 闻听没事儿心里总算放松下来七茜儿认真看着谷红蕴道:“他不能死还要多多照顾给他上酒上肉就让他干看着!” 这小妇人最大的恶也就到这儿了。 谷红蕴认真点头应允:“好能让您这样仁义大度的人这般生恨此人定然千刀万剐都不足赎其罪过。” 七茜儿点头很认真的问谷红蕴:“这里面的就都是这样的么?” 她再有本事一整晚也就遇到这一个剖析心声的其余那都是各有鬼胎狡辩的装疯的痛骂的…… 谷红蕴这次神情严肃的点点头道:“皆为大梁跗骨之蛆。” 七茜儿有些惊愕便问他:“我记的你好像是前朝的。” 谷红蕴却认真道:“恩人我的前朝已经被一模一样的蛆腐蚀干净了若从前那人舍得这样来一刀他也就不会是幽帝了。食民血算什么腐国骨才该千刀万剐最可笑这些人把骨头都生吞后一翻身他们又成了大梁臣您说好不好笑?” 七茜儿点头看着谷红蕴说:“如此你便来了?” 谷红蕴抱拳笑:“恩难逃您的法眼我这也是来看看他们的下场如皇恩浩荡我还想亲送一些人下地狱。” 七茜儿抿嘴又嘀咕一句:“那就万事如意吧。” 她说完往外径直走到宇文小巧面前认真点头道:“恩!” 宇文小巧很是激动手足无措半天才对等着她下文的七茜儿问到:“那那您家老五最近可好呀?” 七茜儿想想胡有贵每天那个好吃好喝没心没肺的样子便慎重点头:“恩!” 好着呢就是不咋想娶媳妇。 宇文小巧又问:“那那他最近都不在衙门又在哪儿呆着啊?” 七茜儿想想一伸手指指郡王府的方向。 便毫不客气的把胡有贵卖了。 正说话间谷红蕴牵了七茜儿的马回来。 七茜儿上马他为她拉缰亲送她出去。 等到了门口谷红蕴才又认真问:“却不知恩人今晚要去何处?” 七茜儿想了下也很认真的答道:“我想入宫看看皇帝今晚是怎么吃肉的。” 说完她一夹马腹离开了。 留下谷红蕴站在那里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皇帝吃肉到底是何意。 大梁宫东明殿内儿臂粗牛油蜡烛点了不少就把大殿照的灯火通明。 治国齐家平天下。 武帝杨藻只做到了平一半天下其余两样他是刚刚开始做的最烂便是齐家。 如此也上了些心最近每晚都要亲带几个皇子一起听听养正课。 养正是一般皇子的启蒙经可是杨藻没学过他的孩子们为避嫌这几年也是大意了就一直没开。 如今算作是一起打基础吧。 皇子们坐在御座下面的蒲团上还一人一个小桌儿。 就连身体不太好得玄鹤皇子今儿都没跑的跪坐在位置上表情肃穆着掉眼泪。 人家是真不想来又不敢不来。 今儿主讲这人亲卫巷老老少少都认识管四儿他爹宫之仪瑞安先生。 这养正的课开了也没两日今日正讲到“振贷贫民”七茜儿一听便觉着亲切无它仿佛是她在上辈子听过那会子位置不对就绝对不会听懂也没在意。 可如今她是明白了的只因这一课的意思是文王问吕王治理天下该怎么做呀?吕王就说了好的国家君王有爱国之心它的财富就体现在百姓身上施行霸道的国家广招游士它的财富就体现在游士身上…… 宫瑞安是个好先生水平颇高他能将一样的养正之课上的是相当有趣就若这一课里所说上天给予的财产是有限的不在百姓手里就在帝王势要之家如果流入势要那国家就没有希望了…… 可不都在刑部大牢那些人的手里了。 读书声悦耳动心大殿门口角落一排食盒子温着饱受刑部大牢摧残的七茜儿觉着这一刻非常好尤其是杨藻看到殿外多点了六七蜡烛觉着抛费还让人灭了她就更加欣慰了。 如此就不打他了。 她悄悄溜下去还提了一个食盒子上殿顶食用。 这一打开却是她也认识的四色夹馅四色酥饼四色饽饽外加一碗果汤。 这是小皇子夜里贴补肚皮的饮食还挺好的。 如此盘腿一坐摘了面具七茜儿就吃了起来。 她还想呢这些皇子一定要把这些课上好才是天下百姓之福却也不枉她爹她男人挨了一顿鞭子也不枉她陈家半门血泪了…… 也才咽下两块酥饼打北边就晃晃悠悠鬼魅般上来三五个人都无声无息就奔着这边就来了。 路上有暗卫不断阻拦兵器碰撞间便有人从房顶掉落。 杨藻很快知道消息却不动如山甚至不许人打搅皇子们的功课。 今晚显见是一场不大不小还有些规模的刺杀。 其实自从刑部大牢关了某些人这种刺杀日日都有。这也是为什么皇爷每天都要把孩子们放在自己身边目的之一。 七茜儿什么耳朵听到声音看到人便心里生气想我可去你们的吧! 真是好大的狗胆子!不知道这里上课呢么?这天下万民多少代才迎来一家正经上课学君臣之义治国之道民生之理为政之道修身之法的皇家人。 你们想干啥?那都没有门儿! 今儿大梁的养正之气就由我这个后宅女子来守护吧但愿下面这些人能把这些好学问记在心里这世道却再也不要有香肉了。 她缓缓拿起面具盖在脸上风驰电逝一般的纵身出去了。 【初出茅庐】 193、第 193 章 世人常把多子多孙比作福气, 从前佘青岭是不敢想的但如今就很烦。 主要太多了。 今儿是隔壁巷子徐老太太全家被流放的日子大清早的, 七茜儿跟老太太, 还亲卫巷子的一些女眷就都去送了。 一般人家遇到这样的事情, 自然是避之不及, 可是这边却不怎么怕的一来胡家那案本不大, 二来老徐太太太会做人了。 从前她就是指点家里厨下做些好吃的糕饼, 也会挨门挨户往亲卫巷送心里并没有什么三六九等便是成师娘那里也是每回都有的。 这三么大梁七年这案亲卫巷没必要避嫌谁家也没这边清白。 如此就当家奶奶都走了, 佘青岭头回觉着孩子多也是忧愁了他最起先只想看自己的孙子安儿, 根奴儿还有高兴小胖子来着。 可是头上那俩孩子不是独立的个体, 他们出来进去身后还有陈家三房的, 其余几把刀家的崽子, 就呼啦进去了……呼啦出来了。 这一个小主人最低身边都一个婆子一个丫头跟着跑。 就房顶都要掀起来了。 佘青岭怕把人家的孩子磕碰到, 就让开了空房把孩子们拘进去集体看着。 如此他便被“欺负”在大炕角落, 胖高兴就趴在他前胸随他呼吸起伏眼睛都不够使唤的跟着哥哥姐姐们来回转悠四条蹄儿就那顿折腾呦。 反正他一笑佘青岭也笑配合的也是天衣无缝。 老刀们的闺女还有陈家那几个就把几条被子围成一团在“烹饪”本来她们想拿泥巴制饭佘青岭赶紧就让人换些粗面来随她们玩耍。 泥巴上炕回头儿媳妇要唠叨的。 这女孩子还好说剩下这些男孩子就比较愁人了。 大铜锤打开门露出一个大脑门都在哗啦啦流水的溪里使劲闹腾除了跟高兴差不多大的没来其余便摆了小凳儿充做马鞍战争就开始了。 坦人必须干掉妖魔鬼怪悉数砍杀就一惊一乍的十分喧闹。 男孩子打仗就打的那叫个情真意切。 哦这里还有个怪胎隔壁爬墙成家那个丑姑这孩子拒绝自己是个女孩儿必要做大将军不给她当将军就揍你陈家几个孩子只能被迫臣服。 至于老刀家的男孩子父辈配合的久了他们也差不离就暗搓搓使坏明面上就是随大流的。 其中包扣佘青岭他孙安儿这孩子被爷爷带的多了就开发出了极致忍耐的功力旁人怎么安排他都是笑眯眯的能行能行就是他的口头语如不动手的话这就是个很没杀伤力的孩子。 佘青岭开始还有些气闷直到有一天看到这孩子徒手捏砖他想他还是能行吧。 都是家里的宝贝蛋捏碎谁家的都不成啊。 这孩子多了从玩上一看就知道到谁是谁家的。 陈家那几个果子就一边烹饪一边对边上的姐妹嘱咐少吃点少吃点没有了没有了……然后马二姑家的那个叫婷婷的就会假意一打量库存假模假样心中有数的说没事儿且有呢。 如此一群小丫头就端着面团捏的盘子杯盏对着里面的几颗野草花菜有模有样的吧唧吧唧假吃还真诚的学着母亲的样子互相赞美。 啧颇虚伪了。 陈甜桃拿起腋下的帕子擦嘴学母亲李氏的样子奶声奶气的对老孟家那个淑慧说:“今儿可是被我逮到了从前就说孟姐姐手艺高超呵呵果然就是如此。” 恩这是有了宗妇的气魄了? 佘青岭眼角都尴尬的开始抽。 孟家淑慧是大梁二年生人上月还带着小姑娘们一起跟男孩子打架一眨眼儿人家也会矜持了也拿袖子挡住脸笑的客气说:“呵呵呵呵呵好说好说常来常来!” 恩就不愧是管着一群大掌柜的铁娘子之女吃个饭都惦记让人常来光顾。 佘青岭只好扭脸笑咋那么好玩呢。 跟着他的小太监还有世仆俱都忍耐着肚儿裂的看着人家“太太”们茶会本正情浓就猛听地面上一声呐喊:“你!你死了!” 丑姑身穿皮甲这个皮甲是她娘特意给她缝的也不单她有亲卫巷每个小孩儿都得有。 各家也是如此要做玩具必须是一堆绝对不敢谁手里的东西是自己独有的不然拿出去血案都是轻的人小抢夺起来不知道轻重那都是下死手的。 反正亲卫巷的孩子们甭看小呼啦啦啦出去全是些净街的太岁。 人大将军一脸严肃的对着安儿命令:“你不能起来你屎了……” 安儿一脑袋瓜子汗珠本正骑在马鞍“凳子”上劈杀正酣猛听自己屎(死)了他左右看看又一想便笑眯眯的点头道:“能行能行。” 说完一捂心口特真切的~啊~了一声翻身下凳就躺在了地上又一声啊。 根奴儿开始诧异这孩子天生情感丰富便一丢手里的小木刀人家也蹦下马鞍扑通跪地双手高举喊:“弟弟呀啊啊啊啊~!” 这个纯属跟老太太们看戏看多了动作跟哭灵戏那是一模一样。 兄弟俩终于会合又双手交握安儿断断续续告诉哥哥:“哥就替我替我孝敬爹娘。” 根奴儿一抹眼泪:“好!” 真哭一点不带假的。 安儿又艰难的看看炕上:“爷爷也得孝孝敬……” 佘青岭长长吸气看着顶棚抽搐。 我可谢谢你了。 高兴被爷爷肚皮抽的欢悦便是一顿咯咯…… 地下那屎了的依旧旁若无人的留遗言呢:“就就告诉告诉高兴替我报报仇……啊!” 根奴儿双手高举大喊:“弟弟吖……!” 就不能看了佘青岭尴尬的浑身起小疙瘩就把书本往脑袋上一盖又长长呼出一口气。 丑姑沉重跪下帮安儿和起“死不瞑目”又猛的站起回手抽刀高举着对大家喊:“都替我大梁将士报仇雪恨去!!” 于是敌我双方一声呐喊纷纷举刀冲出屋子包括那个屎了~的佘万霖。 等到孩儿们冲出去了佘青岭就觉着肚皮一热他也不敢动好半天才缓缓打开面上的书对一边伺候的吉祥说:“去给我拿个小褥来。” 佘吉祥哎呦了一声转身出屋没多久便拿了一床小褥还有一条干爽的裤儿进屋。 往爷爷身上尿是常态清风俊雅的佘青岭带一身尿骚人也习惯了并不觉着嫌弃还总说小儿屎尿不臭最爱亲力亲为的照顾孙子们。 即便高兴姓陈那也是他亲孙子。 他也吃过大苦在宫里熬出来的给孩子换裤儿是熟练的很等换好又把小褥往身上一盖继续让高兴干爽的趴着。 至于他身上难不难受反正习惯了都不难受。 那边冲出去了就看写优雅的。 佘青岭托着二孙子扭头眼里全是笑意的看着那边“贵妇”们人家速度快已经从聚餐开成了游园会地面上就已经从边关打到刺客来袭。 吉祥看的欣慰就不由感叹道:“瞧宫里倒是富贵可也凑不齐咱家这样的热闹要说福分满燕京里就寻去还得说咱家咱家这些少爷小姐有一个算一个的一年到头您就看吧连个打喷嚏的都没有就结实着呢。” 现下什么夭折率亲卫巷是养一个活一个这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佘青岭也满意这一点:“爹妈根骨就都不错咱家里也简单没那些额外的牵扯说到底人祸不起就多少孩子都养的大。” 吉祥叹息:“就说的是呢从前还说颖国公家人丁兴旺那是没来咱家看过咱也不爱显摆这些吖。” 佘青岭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对燕京所有的豪门大户不屑他是亲卫巷的总爷爷就哪个孩子跟他不亲几天不见那都是要挂在腿上撒娇的。 有时候人这命还真的不好说。 偶尔梦里回归过去一身孤寒猛惊醒佘青岭就万幸那年他亲来亲卫巷传旨谁能想到自己这辈子竟是舍在这样一条巷子里老天爷让他前半生苦到了顶点就是为了现下这好日子吧。 这些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凭哪个不是他眼瞅着身边长大的。 脖子上的长命锁那可都是他挂上去的。 偶尔就是回到燕京郡王府小住两三日身边没这些孩子闹腾他都会想的肝疼。 佘吉祥看郡王爷高兴便笑着过来说:“王爷前两日街里遇到工部巷的几个管家也是闲聊来着就说起那几处空宅子好像是~才入京的谭家有人来看过房子了。” 佘青岭拍孙儿背的手停顿了下来抬脸吩咐:“你家爷最烦就是他家以往恩怨不说从前还有个旧主的关系他家来干啥?不够讨厌的!与其尴尬着就让他们在燕京呆着吧真是如今庆丰倒成了好地方了。” 吉祥应了之后笑了起来:“瞧您说的入街太师女婿隔壁侯爷的将军儿子进了街一水儿的六部老爷官不大实权派! 不说当间还有咱家现下对面泉前街的地方那都是价格蹭蹭涨咱街面从前还有一些吃食铺子现在您去看吧……” 高兴睡着了佘青岭便摆摆手伺候孩子的乳娘进来将孙少爷抱走了。 等身上轻松佘青岭才扶着吉祥的手往西屋去。 边走吉祥还絮叨呢:“咱这外面是什么规模扇面扇骨官靴官袍书铺文房那都是上等的地方。” 进了屋子自有侍奉的上来帮佘青岭换了里外的衣裳。 听吉祥骄傲满满他也笑着说:“要不说当初你们奶奶机灵当年常免申那厮想讨便宜你们家奶奶就都要的是临街的铺面地现下那边的租钱也够咱家使唤的了。” 吉祥也是骄傲的不成:“啊隔壁的几个奶奶那会子都跟咱学可都是发了的。凭哪家如今手里没有几家庆丰铺子现下可都是手底厚厚的咱这边铺子什么规模听说是上京的老爷官袍破了也要拿到庆丰来补。” 佘青岭点头笑说:“到底燕京商税贵些也是这边小吏扎堆儿庆丰是二类税出了泉前街这块范围买东西还得燕京去……” 主仆交流正高兴外面便有人说是户部尚书文凤书文大人来了。 怎得这个时候来? 佘青岭坐好看看睡在边上摇篮里的高兴要是七茜儿在就能送到那边去可是儿媳妇不在他忽然噗哧一笑说:“那那就这屋吧!” 如此那堂堂朝廷正二品的尚书大人文凤书进门便被惊到了。 他一进院子便看到几个三五岁的孩子身穿染色的皮甲胳膊下夹着木刀胯下骑竹马都在原地律动嘴里齐齐都是:嘎达!嘎达!嘎达~的? 文大人吓一跳然而对方更加惊。 丑姑看来了陌生人便警醒一挥刀喊:“众将小心有敌袭!!” 然而你们能不能不要就地躺闭起眼睛就当做隐藏起来了? 满地的孩子滚着文尚书只能掂着脚尖边上挪过等到被引在屋前。 便有几个小妞妞矜持的出来手里还都挎着小篮子看到他人家也不敌袭却学大人的样子很是羞涩的捂脸娇笑:“哎呀有外人羞死了……咯咯咯咯咯咯。” 大家闺秀必须回避哪。 文凤书目瞪口呆的进屋见了佘青岭先是施礼官称尊称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抬头便是一句:“您家还真热闹这些都是?” 佘青岭满面骄矜请他坐下就看着窗外笑道:“您见笑这都是大胜兄弟家的孩子今儿几个做主的都出门去了就都塞我这边来了给外人看着那也不放心好歹身边得有个长辈不是?” 文凤书一思想便知是谁家的孩子了于是也笑了起来这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就说:“怪不得您不想京里住着有这样一群围绕着我还回去干吗?这一个个的机灵劲儿学生家里也有孙儿就被他们娘教的太过古板便是一个这样的都没有呢。” 佘青岭笑笑又做不经意的把那摇篮往边上推推。 文尚书早就看到睡了个孩子却诧异道:“呦这儿还有一个呢?” 佘青岭很是矜持满面不耐烦的说:“怎么办摊上了这是我那二孙子。” 文尚书过去看了眼先是夸奖高兴模样体面看五官起码未来也得六部尚书起步入仕了。 夸奖完他就从袖子里取出两块青玉的牌子挂在摇篮上。 这是早就预备好的见面礼。 今儿真的就挺尴尬来的时候确实问清楚了郡王爷有两个孙子。 现在看就何止两个人家有一群孙男孙女再一想这巷子里主人家年纪未来必会成倍增长。 文凤书不客气的揭穿真相福瑞郡王就满面不耐的表示哪里哪里若有那一日为耳朵清静我还是早点蹬腿吧。 文凤书又道不可不可苍天大树走了小树苗子可咋办? 佘青岭表示那那就多活几年吧反正做老人的总是吃亏的。 最后他们一起表示命苦还会更加辛苦哎也是无奈啊。 两边客气完文凤书坐下就拿起户部新商议好的商税折子给佘青岭看。 家里来了生人高兴多机灵就开始哼哼唧唧的爬起看到祖父便张开小手撇嘴要哭不哭的。 佘青岭赶紧弯腰抱起孙子笑着对文凤书道:“这孩子才几月就开始认生劳烦文大人就给我念念。” 这有什么文凤书就打开折录笑着说:“成呀正好不必您逐条看了好问学生了这不今年初颁布了新的税法除却肩挑手提小贩只纳入城之税其余商户依照前朝旧商税为例上等罗缎每疋是二十五贯我们涨了五贯中等三贯下等一贯。” 佘青岭想了下问:“水路来的还是水路陆路都是一般征收?” 文凤书道:“都是一般的水路入京在码头上岸有一次征收入京便一样了。” 佘青岭点头:“那到还好须得注意各地年景桑农织户当年收成出量好灵活调整才是。” 文凤书也考虑过此事却依旧认真的借着桌面的笔墨添上了佘青岭的意见。 等到他写完便又继续道:“当季大果如石榴这些前朝是每六篓五百文我们涨到六百文……” 佘青岭打断他:“贵果千文反正吃不起的一辈子都吃不起这些精致些的入口货便高些也没什么。” 文凤书迟疑下到底添上了。 佘青岭看他犹豫便笑了起来道:“这些你也不必担心从前燕京里买的起那些人而今都切下去了新规则下早晚又有新人接替上来撑门面的东西总不该给人家断了若是开始便这么贵他们会默认规矩可买可不买谁也没逼着他们慢慢习惯了就好了总比以后征收高税贵果价格上涨他们闹意见强。” 文凤书点头:“先生高见。” 佘青岭笑笑:“也要早些告诉商户连续纳高税十二月家里子弟才能正常科考若科考之后断交税率那是要追究的。” 文凤书笑了起来提笔写了一会抬头道:“若不说先生有远见这边周全了呦!您这孙子还真是乖咱们满面严肃的在这里办事儿人家是丁点儿都不带裹乱的。” 佘青岭看看肩膀上吃着拳头的宝贝孙就托起他胖腿儿跟文凤书显摆:“恩明面上是不祸害你瞧瞧这里。” 他新的袍子上又是一大摊子尿渍。 如此两人都笑了起来。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还真就不讲究这些了。 媳妇们能让公公照顾孩子有时候也是一种开恩。不然就是一个心里爱死了一个却心有畏惧恨不得躲八里远。 文凤书他家就这样。 看人家有香香软软的孙儿他就羡慕道:“回头我让我那老妻也带着媳妇儿们来您家拜望拜望老太太。” 佘青岭把高兴递给进门的乳娘看他离开才笑道:“来回折腾什么我家老太太也没几个伴儿说闲话那就来住着呗又都不是外人你是来晚了吃了大亏。 就你家那个人口又挤成那个样子想置办点产业得牙缝里节省又是何年是个头?我跟你说隔壁工部巷子户部巷子还有吏部巷子如今是七套大宅空着。” 都是吃人间香火的燕京居大不易文凤书闻言双眼都放光。 佘青岭坐下取过折子翻看就没当一回事的口吻说:“这都是刑部前些日子抄没的地方早晚还不是交到户部另做处理燕京你是不能动可儿女都大了你那点俸禄也置办不起最后怀里有几个就定几个的价码照顾几套庆丰宅子陛下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文凤书闻言压抑不住高兴的开始盘算正才要道谢就听到巷子外有妇人高喊。 “都来呦~!都来呦!!” 他吓得一下子就蹦起来了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让都来? 佘青岭哈哈笑了起来他指着外面道:“文大人莫惊这是喊孩子们回去吃饭呢都晌午了!我家老太太的曾长孙乳名都来你瞧瞧是不是都来了?” 文凤书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还没笑完那外面又是一声:“哗哗呦哗哗呦~!” “闹腾你死哪儿去了!” “马婷婷你把老娘的金镯子戴到哪儿去了?” “淑慧娘的缂丝帕子呢?” “果呦!!” “杏呦!!” “桃呦!!” 如此人间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而就在此刻陛下脸上表情莫测又是欣慰又是困惑的问下面道:“宫卿那日怎么喊都喊不住你暗地保护朕朕深感欣慰可……” 可你把我家玄鹤的贴食吃了这就不像话了吧? 管四儿跪在御前看着一大堆赏赐面无人色道:“陛下臣没有!臣冤枉!” 【初出茅庐】 194、第 194 章 管四儿抱着陛下赏的一堆内造红柚瓷器, 外加一处千亩农庄的地契浑浑噩噩从大殿出来。 皇爷说前几日他以一抵十一人将多日袭击大梁宫的恶隐全部缉拿归案了? 有么?我咋不知道? 在旁人的叙述下, 管四儿知道了那一天他~的行动踪迹, 他最早是出现在城门口子的, 接着又去了集市, 后来收拾了一个江湖客叫啥无首金刀的。 收拾的手段也是闻所未闻徒手捏金刀? 再后来, “他”又溜达到刑部大牢, 又徒手将海川候的舌头给揪出来了胳膊也打折了海川候哀嚎一天一夜最终活活疼死。 哦对了, 进门还往刑部大牢脸上挂了个九思堂执令? 反正今儿进宫他所见之人, 所礼之官包括陛下都对他有点不对劲儿。 那是崇敬的, 嫉妒的还有欣慰的各色目光, 就整的小七刀心里好惶恐啊。 甚至他爹宫之仪, 就眼眶通红的看着他抽泣说:“我儿是知道宫内不安静怕爹出事么?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啊啊啊啊, 都是什么呀。 他可不敢受这等功劳这可是欺君之罪管四儿就跪在御座下, 连续发了无数毒誓就怎么也不肯认下此事。 陛下对他到底发了火让他抱起赏赐赶紧滚蛋他就滚出来了。 大殿之外陈大胜持刀挺立听到管四儿出来方扭过脑袋笑着看他。 管四儿便满眼是泪的委屈抱怨道:“哥千古奇冤六月飞雪不足以诉我奇冤我我冤枉死了!” 陈大胜却对他嘘了一声管四儿闭嘴跟他并列一排没多久便看到谭家的归德大将军谭士元的庶支堂哥正引着自己的三个族侄谭唯同谭唯争谭唯心一起往大殿上来了。 远远的谭士林看到陈大胜便高兴的拍了一下巴掌在台阶下就哈哈大笑道:“瞧瞧这是谁呀!” 这位老将军是谭家难得的宽厚人他救过太上皇的命功劳却被嫡支分润了却也不记仇他的宽厚与不管闲事多于他旁支庶出的身份有关系就一直被排斥在谭家主圈之外。 谭士泽当年若有这老先生的心性下场绝不会是那样。 这位与旁个谭家人不同首先他态度好见谁都笑这就差不了。 人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对下属还算不错也不刻薄人。 你给我我哈哈笑的接着不给我就去他个蛋蛋没事儿! 如此大梁元年开始陛下要用人因他姓谭就多少照顾一下赶巧嫡支根孤伎薄又要休养生息他便悄然无声的就在左路大军浮出水面了。 到了现在谭守义在金滇不得归嫡出三个孩子想在燕京再起风云每次来宫内觐见都是他这个远房伯伯引路。 据说是谭守义还给他写过一封情深意切的信函希望他摒弃前嫌能够照顾谭氏子侄谭士林大度应允这不就来了。 谭家那个风气是出了名的刻薄他能做到如此程度便让人与他相处格外放心颇多赞美。 今儿见面也是笑嘻嘻的陈大胜官儿还真没人家大呢。 陈大胜抬手摘了面具露出笑脸下台阶迎接过去见了谭士林施礼道:“老将军好今儿怎么想起入宫了。” 说完又分外客气的与谭家几位孙少爷施礼。 他身上的谭家味儿这辈子都是洗不脱的。 谭士林赶紧双手扶住他有些夸张的骂道:“嘿嘿嘿!打住!你说你这小子都是自己人你讲这些虚礼?论起辈分你是他们叔叔辈儿的你爹是谁他们又算哪根葱也敢受你的礼。” 陈大胜不接这茬依旧笑着客气道:“人不长什么得长人心良心都是该当的我们几个都是长刀营出来的这身本事也是长刀营学来的到底是从前恩主这辈子必~不敢忘!” 他这样说谭唯同便分外客气还礼而那叫谭唯争的却是满面矜持最有意思的是谭唯心这个名义上算作谭士泽的继嗣子……他笑的就像个纯善孩子还满眼放光的看着陈大胜笑问:“陈侯七侯可来了?” 这小家伙倒是被他爷爷教出来了。 可惜背地里是什么人陈大胜那是一清二楚他可是天下斥候头目。 陈大胜笑着指指还在台阶上神游细想我啥时候捏的刀拔的舌头还来救驾的的管四儿道:“那不是么今儿得了皇爷的赏赐还在美呢小孩儿~若是失礼几位小侯爷万万不要与他计较。” 谭唯心看着管四儿便满目崇拜小半天才说:“不会的陈侯改日我能请七侯吃饭么?” 就满眼满脸满身都一副少年意气看到心目中英雄的样儿。 陈大胜特憨厚一笑:“能行咋不行哩小侯爷看哪日我们的班儿下了更你唤人就是。” 相互客气寒暄不几句那四人便被太监召集了去路过管四儿的时候谭唯心又走到管四儿面前着实夸赞了一番。 等到他们入殿管四儿才捧着东西碎步下来对陈大胜道:“哥看到没。” 陈大胜看看他们的背影等不见人了才轻笑道:“倒是出息了谭唯同马上官复原职谭唯争不管去哪儿也不必过度关注了跟他爹一样的小心眼儿出息也就这样只这谭唯心我听张掌印的意思他是冲着皇子们伴读来的。” 管四儿嗯了一声确定道:“六爷不能用他。” 陈大胜冷哼:“人家还看不上你家六爷呢。” 他这话还没说完管四儿便一声惨叫:“哥我冤枉啊那晚咱哥几个在一起的你去跟皇爷说啊!他们怎么不信呢?非说是我非说是我你忘了那日你沐浴了请我们喝酒来着……” 陈大胜轻笑伸手搂住七弟就走。 管四儿便捧着盒子跌跌撞撞的跟着他捧的这可是内造大红釉的瓶子瓷器烧色红最难可见其珍贵皇爷却都赏他了你就说冤不冤怕不怕吧! 等到出了内殿院陈大胜才把管四儿裹到角落兄弟俩蹲在地上陈大胜便吸吸鼻子心里惭愧却依旧说:“这事儿是不是你老七你也得认下。” 管四儿当然不愿意了便小声喊到:“凭啥又不是我做的。” 陈大胜却说:“就凭那晚之后宫中再无刺客!” 管四儿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陈大胜继续道:“我知道你冤枉皇爷也不傻宫内侍卫多少认识你的?除了咱隐卫你也知道都在那儿蹲着那晚是不是你管四儿这重要么? 自打去岁年末出了那些事儿刑部大牢关了多少累世富贵的要犯这些人家底厚实家中历代不知道供奉了多少隐士那些隐士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人家现在有难了他们若不想办法救人这名声便没了以后也别想接到新的供奉。” 管四儿气愤:“那就谷红蕴他们那边劫狱去来宫里作甚?” 陈大胜叹息:“有想头吧许都想立个威?前朝不这样么老隐跟朝廷抢夺土地还有供奉前朝忍了可咱皇爷不愿意也不承认这就动了他们的利益。 皇爷知道不是你可现在老刀就得抗这个山来威慑天下那咱就认下。” 管四儿算明白怎么回事儿了闹了半天都知道怎么回事却非要冤自己呗。 他想明白后便屈道:“那那人那么强明儿知道我冒名顶替找上门来我岂不是要倒霉。” 陈大胜抬头看天半天儿才叹息道:“不会!” 管四儿腻歪:“你说不会便不会啊?” 陈大胜无奈:“啊我打包票不会。” 哥说不会那肯定没事儿。 管四儿安心了他站起来抱着东西就要走走了几步不甘心的回头道:“哥那明儿有人寻到我头上非要跟我比划呢?” 陈大胜气闷:“那你就说是我!” 管四儿不客气:“那我可真说了。” “滚蛋!” “好嘞!” 管四儿是个没心眼儿真是上面六个哥哥宠出来的憨傻气儿他哥愿意抗山人家就能坦然的抱着东西往外走。 至于手里那些赏赐哼爷也不能白受一回冤屈不是。 他来到外宫沿着廊道走却不想路上早有人候着他了。 六皇子杨谦带着自己的小太监正转圈儿看到管四儿他就一声呐喊:“小七!!” 管四儿高兴的回应:“六爷!!” 然后他们就奔跑向对方见了面六皇子便急急问:“小七你没事儿吧?” 看到管四儿抱着一堆赏赐他就很是担忧的说:“这个不该要的太危险了明儿他们找到你可怎么好。” 真真是挚友啊被冤枉了一整日的管四儿就好激动的点头说:“对呀对呀!我说我不要你爹非要给我说不是我你爹非说是!” 他眼睛一亮:“哎?六爷你知道不是我啊?” 六皇子确定的点头:“对呀我认识你啊我跟父皇都说了父皇让我闭嘴!” 我滴妈呀可算是有人知道我的委屈了。 管四儿气闷不已就难过的说:“我哥也跟我说了逼急了让说是他。” 六皇子很是替他担心便拍拍他肩膀说:“也好就说是你哥。” 管四儿确定的点头:“恩!” 这对挚友交流完六皇子便带着管四儿去了自己的勖勤殿。 皇子们大了现在宫内都有了自己的院子六皇子这个院子听名就知道了勖是勉励的意思如此这院名意思就是老六你爹喊你勤快点。 看这鸟名也不是国家继承人的气象。 六皇子的院子就祥和且清幽跟他的人一般伺候他的宫人太监也都是笑眯眯的。 看到皇子带了宫侯入院子就客客气气迎上来还叫小厨房给预备了他爱的吃食。 管四儿也对六皇子好就阔绰的把新得的几件大红釉盒子打开随六皇子挑拣。 六皇子很是不客气的占了最大的两件。 人家这两人玩耍的一贯好。 等到折腾完了管四儿才认真的坐下问那一晚的事情。 “六爷那晚你见到那人了?” 六皇子点头:“见到了其实都见到了柳侍卫见到了我们几个见到了父皇身边几个隐卫都出来了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你你又不喜欢吃甜的那家伙在屋顶把玄鹤最喜欢那点东西都吃了敬嫔娘娘管他嘴儿那么严实人孩子每天就那点甜味儿好么就一滴儿没给剩下把孩子气的眼睛都哭肿了。” 管四儿倒吸一口气:“这就过分了!” 可这次六皇子却没有迎合只满眼向往说:“小七原来世上真的有神仙啊便不是神仙我觉着那人也是个地仙。” 管四儿问他:“怎么说?” 六皇子撩开袍子蹦到鼓凳上双眼放光对他神秘道:“那人他会飞。” 管四儿绝对不相信:“瞎说!” 六皇子却难得严肃的看着管四儿道:“小七从前我觉着这世上……” 这孩子只说了半句话肥胖渐消已经露出清俊样子的脸上浮现许多许多的管四儿不懂的那些情绪。 他叹息完:“你可知九州大司徒。” 管四儿呆愣摇头。 六皇子放下双脚趴在桌子上有些惆怅:“传说九州之域有大司徒掌管王之疆域图他们是最早的老隐并不与现在的江湖有牵扯其中有山川丘陵川泽坟衍原隰而我父皇此次下令缉拿的重犯当中却有原隰旁支后代那晚来的人就是山川丘陵川泽还有原隰真的特别厉害的人!他们本想抓我父皇谈一些条件的。” 管四儿并不知这些便惊愕问:“没王法了好狗胆!还抓皇爷?他们很厉害啊?” 六皇子认真点头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说:“恩我父皇说老隐的规矩皆从他们那里开始的当年也是为了阻止武人犯禁九州域的人便带头归隐从此天下安宁世上才有了吃供奉的老隐他们随便一人我看啊那能挡五十个柳大雅许还不止呢。” 管四儿有些困惑问:“为何是柳头儿?” 六皇子惆怅:“咱们认识这么久我从未见过你们老刀全力出手只见过柳头儿出大力气那还是初春那会儿我父皇带我们去御田春耕柳头儿一人拉三牛犁我就知道他力气很大了。” 他这么说完管四儿表情却严肃起来他这一辈子有太多的不愿其中最不想做的事情之一便是不想当着六皇子出手如此回避这问题道:“那那后来呢。” 六皇子伸出手有些抖的指着外面说:“人家就明晃晃的入宫了明目张胆的上了我们的大殿顶柳头儿带着禁卫出手二十多人上房一个照面就被那叫山川的老头打下来了是所有的人!然后~那人就出现了还穿着你的衣裳冒充你。” 管四儿沉默有点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人他倒是分辨了一句:“我衣裳没丢。” 六皇子吸气:“我开始真以为是你们当中的哪个可那人太瘦小了腰那细流儿可他一个打人家四个你不知道人就在天空飞着……” 六皇子语气越来越兴奋他比划着:“就我们后殿那对小铜狮子你记的么?” 管四儿点头那不是小铜狮子只是在宫里的狮子里算作一般的。 六皇子就乱比:“那好歹一只也有个六百多斤吧?” 管四儿又点头不止。 六皇子抓住桌子上两个果子挥舞着说:“那几个老隐与他争斗还报了来历我父皇当时就吓一跳让隐卫速速带我们离开的可那也就是一刹那没几下的功夫那么瘦小一个人他起先也拿刀的可能觉着不顺手吧就飞下来当着我父皇的面儿就一手提了一个铜狮子上去没几下就把那几个人都砸下来了。” 管四儿吸气半天才难以置信的问:“就砸下来了?” 六皇子满目崇拜:“恩就一下一个咕咚!咕咚的地下老大的坑你没去看吗?” 管四儿摇头一手拿起一个红柚瓶子挥舞:“这样?铜狮子?” 六皇子不说话了摸着下巴叹息:“其实~若是不做神仙做那样的人也是好的呀……” 可不等管四儿回话却从院外来了小太监他急步走到六皇子面前道:“六爷前面又来了人了……就在长信殿门口跟万岁爷要人呢说是九州域的。” 管四儿手里提着的瓶子落地碎满地红。 长信殿口骨瘦如柴的老者从天而降。 他人鬼魅的来了却也不捣乱就来到殿院正中如从前狂士般气势十足款款端坐一声不吭。 宫中侍卫察觉本想上去缉问然而人未到近前却被一圈无形气壁隔离在外一步不得前。 如此更多的人来了更多的人也不得近前。 今日陛下本在东明殿公务正召见谭家的子侄不想外面有人急报说是长信殿外来了恶客。 有隐卫头目出来满面急迫请御驾暂且避让……正说着宫外又来了孟鼎臣谷红蕴这两个不对付的人今儿意见却是统一了。 那是九州域的他们对付不了。 武帝看着谷红蕴很认真问:“便是你也不行么?” 谷红蕴吸气:“回陛下九州域比护国寺还要早便是玄山大师再生带着二十四徒来护驾或有一御之力。” 他说完看看左右神情很是慎重的对武帝请求道:“陛下情况危急不若再请那晚的贤者出来一御?” 他这样说武帝却久久不语。 他到也想找人呢甚至照顾那位的口味这几天几乎每个大殿顶都放了食盒子。 可惜那人没来吃。 而今人家九州域的来了他找不到那高手该怎么办呢? 难道堂堂大梁皇帝真就回避了? 心乱如麻静坐许久武帝缓慢站起谁都能躲他是不能躲的。 然而刚出东明殿却有侍卫跑过来急报道:“启禀陛下长刀所陈侯孤身提刀御敌去了。” 武帝错愕看着来人问:“你说什么?” 这侍卫抬头回话道:“回陛下陈侯说我主一国之君只坐镇东明继续忙您的便是其余宵小自有护国之刀定为我主披荆斩棘!” 长信殿外枯瘦老者两丈之外羽箭落了一地进攻不得入远攻更是不成。 层层侍卫面目严肃提刀围着那老者却始终闭目端坐如在山野享受清风。 后终于有人喊:“陈侯来了陈侯来了……” 他的耳朵才微微抖动一下。 陈大胜便就在这种情形之下穿过护卫们的包围圈缓慢进入殿院。 他就一步一步的走近于众目睽睽之下郊游般的就入了那圈子。 埋怨皆惊继而狂喜。 端坐老者终于慢慢睁眼看向来人问:“那晚是你?” 陈大胜笑笑走到他面前也端坐下问:“恶客上门竟先问我是谁?” 老者一笑道:“吾乃九州域坟衍。” 陈大胜想了下点点头:“挖坑造坟那个?” 老者依旧是笑:“要多读书。” 陈大胜嘴角勾勾开始从身上将皇家赏的那些甲胄面具还有上等锦帛的外袍缓慢解开。 他边卸甲边道:“有礼书言有大司徒之职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以天下土地之图 周知九州之地域广轮之数 辨其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之名物……” 重甲退去陈大胜着一有补丁的布袍背刀赤脚再次端坐在这老者面前笑道:“我读过书。” 老者笑了起来“你不错。” 陈大胜嘴角微勾:“知道么?” 老者冷然:“何事?” 陈大胜肃然道:“你违法了。” 老者不屑冷笑:“又如何?” 陈大胜笑:“干你!” 这两人说话都没有遮掩声音陈大胜说完便一殿院的倒吸气。 那老者眼神里终于泛起怒气大袖一甩便从袖里掉出一只判官笔对着陈大胜便不客气的去了。 也就是说时迟那时快的功夫老者甩袖满殿院的地砖便一起浮起他攻出管四儿才到这孩子刚要飞起帮忙那边陈大胜已经动手了。 也没有其它动作就谁也能听到的一声咔哒钢刀出鞘的声音陈大胜就出刀了…… 长信殿外无数地砖坠地枯瘦老者满眼惊容没有回头艰难的问:“……谁?” 陈大胜甩了两下长刀嘴里不屑道:“吾乃大梁獬豸护我主周全卫我大梁律令威严!挖坟的你的九州早就没了!” 他说完那老者两眉正中开始出现一道血线整个人完全分成了两半左右倒地了。 【初出茅庐】 195、第 195 章 最近, 七茜儿总觉着家里的氛围不对尤其是兵部巷的那帮小子说是寻对门的寿田有田玩耍, 寿田早就有差事不在家, 有田又小, 寻他作甚? 婢仆却说, 那些人对自己家人探头探脑的? 见这边人出来又一个个跟龟儿一般缩了脖子躲? 直到谢六好来家说起此事, 七茜儿方知是怎么回事了。 陈臭头一人独对九州域, 他还将人家直接干掉了从此变成了燕京少年心目中战神一般的人物。 而今少年们不敢戴獬豸面具腰上带一块獬豸图样的金银玉佩什么的也是很流行的事情。 那戴不起金玉獬豸的那最起码里衣也要弄上几块补丁, 坐卧行走动作间无意露出便是分外的潇洒。 可陈大胜又不是故意穿那补丁里衣, 人家那是受伤那会子背后一直露着, 便剪了不少里衣等他好了, 家里都是老抠自然补好了让他继续穿。 离的远已是如此崇拜, 那住在家门口的不趴在墙壁上感受一下獬豸战神的气味儿那出去吹牛都没味道呢。 想想一下, 若有不平上前伸手事罢了一甩补丁袖子道吾乃燕京未来, 早晚是獬豸你违法了……又是多么潇洒一件事啊。 挨着南门那几个茶楼怨女是没有痴男就满楼都是从早到晚都是痴痴观望不到宵禁不回家。 陈大胜骑黑马而今大梁马市黑马价格要高上旁的名马五倍价格还买不到。 由此可见陈大胜的名声有多么盛。 甭管这么说吧外面刮什么风也刮不到亲卫巷阿奶依旧烧她的香后街依旧卖她们的水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 七茜儿并不觉着弄死个九州域有多么了不起陈大胜那一手对战功夫是千军万马里磨炼出来的她有时候私下里跟陈大胜起些纠葛还会输在经验上何况那什么熬粥来的。 谢六好是见过七茜儿将庞图捣肉泥的然而庞图跟九州域却根本不在一个等级好么。 他没见到那场对战却与七茜儿说的如醉如痴。仿若身临其境。 七茜儿就感觉这是听天书呢陈大胜在这个书里就差一点腾云驾雾了。 其实何止谢六好这些近人吃惊甚至武帝杨藻也是又惊又羞愧继而后怕的。 他甚至想起那一顿鞭子若早知道他手下功夫这般厉害武帝绝不敢打。 主要怕他恼了谁能出来管? 想到此武帝便暗暗感谢佘青岭还是他弟有眼光又有手段能让这样的人喊爹 他宫内隐卫里老隐们什么待遇最起码见他是不必行礼的哪年又不是十几万贯拿着。 可老刀们呢一月百十来贯就给他护卫南门了还无怨无悔的忠良啊!天赐的忠良啊。 其实从前收老刀在南门他何尝没有小心思上位者笼络人心的功夫是与生俱来的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给他杨藻卖命是有荣华富贵的。 可是他以为的恩赐现在看来却又如此的简薄。 自那坟衍死去笼罩在大梁宫上的乌云一下子就散了知道打不过便再也没人来。 江湖人士对输赢有着自己的规矩输了就认。 甚至大牢里的那四位也都不闹腾了好像是请人联络九州域要请那边出银赎罪赎人了。 武帝心里满意陈大胜等人便又回到了从前在殿前值更的岁月。 如今他睡觉门口要没个老刀一般是睡不着的。 啧~! 不过这一次的待遇却是不同的。 不管老刀哪位来值更陛下都赏了毡毯铺地隔潮又有蒲团案几三两小酒加菜肴他们可以坐着等到交班天凉有碳炉雨天有桐油伞可以随时小憩端是尊重厚待了。 武帝甚至有个计划想把城门侯的爵位坐实了后私下一盘帐好端端给国家加七个侯爷这到底是养不起的。 城门侯其实是很久远朝代的一个爵位那时食邑千石是万户侯之下的千户侯可食五鼎四簋。 现在不能给陈大胜等人直接升到实爵为了彰显其功武帝便下旨铸造新的鼎簋如此七茜儿坐在家里便得了五个大铜锅子四个小点有盖的圆锅子。 除了制饭的还有八枚编钟一套根奴儿与安儿倒是很喜欢的头天拿回来就使着锤儿敲了个天怒人怨再也不想听了。 甚至帝王亲书了陈大胜的功绩让人刻在鼎上。 如今都用铁器铜鼎那般厚的底儿作用便只能是供奉祖先与随葬了。 甚至余清官他们都可以食三鼎二簋只这鼎需要他们自己铸造去不是御赐是允许你这样使用铜器了。 这却很了不得了。 这才大梁七年老刀们实现了虚食千石。 陈大胜不在意这东西余清官他们没有在这种环境里呆过到最后在意的就只有佘青岭。 他的钟鼎只能给安儿又深爱高兴现在高兴也有鼎使唤老了坟坑里也有锅子环绕人家便分外满意的。 在人家眼里陈大胜以前用的那个一鼎一簋就连个台面都没上呢。 说话间事一件件过日子如流水五月末葛三素悄悄回到了亲卫巷这巷子里的喜事儿便又要来了。 可这一次也轮不到七茜儿她们繁忙呢。 人家宫家是憋着劲儿要给儿子娶媳妇最怕管四儿跟这边太近喜事儿再跟这边办了这就难过死了。 葛三素回来第二日宫先生便到亲卫巷拜会人家兄嫂七茜儿又能如何想办你就办呗。 人家宫家去岁就开始忙活年节过去燕京正是乱的时候宫家在太学后巷的宅子里便大兴土木公家的屋顶他们都出钱给换了房檐下面的彩绘都图了金箔。 就怕管四儿把媳妇娶在亲卫巷。 人几乎是全族总动员势必要把管四儿从来没有的家族归属感养出来。 问题是管四儿有这脑子么?他没有反正他爹娘说在太学后巷给你娶媳妇好不好吖? 那他就说:“成啊那就让我媳妇从亲卫巷出嫁吧。” 要七茜儿说有人帮衬还不好?从她开始亲卫巷的媳妇儿除成师娘丁鱼娘是早就办了事儿的其余哪个不是她们操心费力事事亲力亲为的操持娶回来的。 低头娶妇抬头嫁女这都低了几回脑袋了。 如此选了良辰吉日六礼走到四依着燕京这边的规矩娘家人要寻一日去婆家量家。 就是一群娘家长辈去婆家看看人家新房预备的咋样再拿尺子意思意思量量面积好按照尺寸置办嫁妆以免造成浪费。 小户人家怕抛费大户人家就是走个热闹。 七茜儿她们出门就是走下礼俗。 如此五月十五这日诸事皆宜七茜儿身穿命妇才能穿戴的金织通袖如意云纹袄子腰盘小玉带脖子下带了富贵璎珞头戴点翠的牡丹头面右手提着胖小子左手拿着一把金星尺身后婢仆抱着盛装的安儿与根奴便笑眯眯的出了门。 自己怎么穿其实不重要如今有什么聚会也都是炫耀孩子们去的。 出门就看到满地撵孩子的张婉如人正拿着一件小金花袄子给姑娘套呢她家姑娘那是死也不穿娘俩就围着马车一圈一圈转。 今儿人家也是盛装打扮见到七茜儿就猛冲几步一把揪起自己家孩儿笑说:“真不容易低头娶了这么些可算仰脖儿过活一回了。” 柴氏在后面听到便损她说:“瞧嫂子说的拢共让您忙活了两回就这般累啊?” 张婉如才不接她这话倒笑眯眯的瞧着难得盛装出行的丁鱼娘说:“要么说咱小七媳妇命好呢你数一数这可是九个嫂子带成群的侄儿男女去给她撑腰一二般人也没有这个福分。” 可不是加上陈家上面那三正好九个嫂子。 她说完众嫂子便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均是十分得意。 被丫头婆子扶在门口相送的葛三素闻言羞涩又对嫂子们施礼道谢目送她们纷纷上了马车就排了很长一溜儿。 那前面带头的车马都看不到了后面的还不动弹呢。 跟在葛三素身边的宋婆子抹泪她是葛三素离京之后为了隔绝过去新在外郡收到身边的人本以为自己侍奉了个有钱的早晚正式出家的尼师。 谁能想到翻身人家就嫁到京城来了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五品老爷侯门之家。 这就真是意外之喜了。 车队远去葛三素这才折返进院等她回到后面的东屋坐在炕边看那些丫头匆忙来去收拾嫁妆包袱便对宋婆子道:“易碎的东西就不要装箱了。” 反正她跟管四儿是必要回到这边住的。 这些嫁妆都是回来之后在燕京里临时花钱置办的自没有人家有爹有娘又有族人的姑娘东西周全家具到都是好木头却是紫檀也有花梨也有樟木也有。 因家里大祸自钱财起葛三素也没花大价格置办就用了两万多贯压箱也放了不过五千贯。 她现在户籍上的名字都不是葛三素却叫做葛樱名字是管四儿那个粗鄙货给起的大概的意思是三月开花的樱。 宋婆子嗔怪:“姑娘说的是什么话人这辈子只一回不能遮掩就是带着嫁妆进婆家的时候又不必您动手您坐着看就成。” 这婆子可不知道整个泉后街连同前面棋盘院所有媳妇算上葛三素却是最富裕那个人家有少说有三百万贯家财。 当然这跟七茜儿瘟神庙下那些又不能比。 可葛三素也没惦记花旧财七茜儿压根是忘记了。 一个丫头手粗将陪嫁匣子里的金钗掉出两个宋婆子大喊一声上去就打。 葛三素看到这钗就想起一事。 从前小的时候她看到母亲头上金光闪闪的首饰也想要。 那会子母亲便哄她说素素还小这些都给你存着等到明儿你大了就都给你做嫁妆带走…… 只母亲那钗都不知道落到了谁的手里有着老刀的靠山送到她手里的还真就是价值几百万贯的金银这就不错了。 若没有靠山不给你少给你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绝户女罢了。 葛三素伸手拿起这钗打量耳边满是宋婆子叱骂小丫头的声音。 正忙乱着那外面又有门房来报说是开国候府承宣布政使司谭家来送贺礼? 门房没有见过啥世面便口气夸张说头一车便是满满一车锦叠了足有十几层…… 宋婆子闻言大喜又听是侯爷家来送礼就更喜不自胜。 葛三素把金钗丢到嫁妆里抬脸看着宋婆子淡淡道:“而今我还不是宫家妇巷子里做主的嫂子又刚走这送礼的要真是知礼数的人家更不该来叩门选这个时辰分明心里有鬼闭门!谢客!” 这分明就是欺负自己外地来的。 宋婆子没有见过世面站在原地半天才道:“姑娘那那可是侯府啊?” 葛三素瞥了她一眼心想这外郡没见过世面的到底是不成回头还是得请大嫂子帮着寻两个能抵事的。 跟了葛三素两年多宋婆子也摸出一些脾气看她不吭气就知道不好了。 如此便赶忙说这就去这就去…… 管四儿的府门缓缓关闭就将谭家的捧帖管事整的十分窘迫。 他们确是打听好时间这才拉着十车贺礼寻到了亲卫巷。 这也是打听清楚这外郡媳妇嫁妆不多娘家人也没有跟来还是管四儿早年刚起家那会子哥嫂做主寻的小户媳妇。 谭家此举明白说就是想把旧主关系走起来他们不敢招惹那几个名声在外的厉害奶奶便欺负葛三素这个外郡新妇。 只要礼品进门从此便自有话说了哪怕亲卫巷把贺礼送回去那也是有话说的绝交有仇的才会全退呢。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位新媳妇也是大风大浪里挣扎出来的平生最恨就是钱儿甭说谭家送来十车礼便是百车你看她看不看一眼。 好半天儿这管事到底收了礼单帖子一甩袖子嘟囔道:“真是一丘之貉。” 亲卫巷的事情宫家那边自然是不知道。可家族里最有出息官最大的子弟成婚族中自然是慎之又慎必要大操大办才符合族情。 十多房的人早一月就入了京又是富裕的商户人家人家来的时候也是家家预备了厚礼上门就堆了宫家几库房。 然而商户到底是商户惯用银钱把人分个三六九等遇到事情也喜欢说这事儿若办得花多少银钱? 如此在七茜儿她们还没到的时候坐了满堂屋的宫家奶奶里便有一位金大奶奶对管四儿他娘李氏说: “婶子我这人脾气向来直流也是有啥说啥您是知道的我们小叔叔那是什么人才便是咱家从前的关系里随便划拉一个少说还不给您带个十万贯压库?” 李氏知道老家人啥脾气就笑笑点头:“是了是了可是你们小叔叔的事儿我跟你们伯爷爷也不做主啊。” 金大奶奶一想也是这样便叹息道:“可不是我们当家的去岁还说鼓山那边的刘家托人来问呢她家大小姐若是嫁人染布方子一起过来还给加这个数。” 她竖起三根手指表示三十万贯。 刹那满屋子羡慕。 在座的儿子孙子皆不缺当官就宫之仪这一房。 管四儿他妹阿猫看不下去便大声说:“婶娘嫂子们快别提这些事儿了就是给个金山也得我小哥愿意。再说了我小哥户籍文书上至今还是个姓管的他又脾气不好别回头给他听到了好不高兴。” 偏这金大嫂子是个脑袋死又憨傻的她也听不出阿猫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完便一拍腿再好心不过的劝到:“阿猫你这话说的不是嫂子添乱咱不说旁个就伯爷爷住燕京这宅邸还没有咱老家随便哪房的后院子大你看这拥挤的……娶几个小的就是一套大宅子了”她用手指比个铜钱笑道:“若我说……” 这话没说完她婆婆对她后脑勺就是一下:“你快歇了吧!咱老家能跟这边比咱老家多大的宅子都没门槛这边便是个三间茅屋你也得抬脚进!”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起来。 可不是商人家门户平展便是九进的豪宅都不必抬脚。 正笑的热闹门房进来通知新媳妇娘家嫂子到了。 如此呼啦啦一大片人迎接出去。 等都到了七茜儿才仪态十足的从马车里出来。 人家身上穿的是命妇常服穿这身进宫都不失礼。 随着她出来那一溜烟儿便是一串儿的朝廷命妇身上的东西那也未必值钱可单单腰上盘的那根玉带头顶的点翠首饰就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众位宫家奶奶更是头回见。 人家管四儿的媳妇还没娶就因葛家的方子跟家财朝廷也早就给预备了五品的诰命补偿。 那金大奶奶看的目瞪口呆接着腰上一疼回头看去却是她家婆。 她婆婆用手拧着她腰上的软肉骂到:“这是燕京你行行好别给家里找麻烦成不成?瞧见没就你家钱比磨盘大!才见过几样好东西就敢跑到燕京跟你伯爷爷家摆富贵了?” 刹那金大奶奶面目涨红的能染布了。 【初出茅庐】 196、第 196 章 七茜儿一行人到了宫家, 受到十分周到的招待管四儿他大嫂任氏前后相随看到管四儿在后院的那面阔三间新房外的搭角蚂蚱头, 都露了翻修痕迹, 任氏便抱歉道: “她嫂子, 不瞒您, 这是杂木。原本这边就是旧屋咱也住的不气粗呢, 又只能翻新不能重修的, 老家的长辈倒是让换神木可我爹说采料入山一千出山五百这种作孽的事情我们不能碰, 就换了这样的木头亲家嫂子千万担待则个。” 七茜儿可不懂这些, 她就是随意看了一眼所谓神木便是巨大的, 上好的五百年以上的珍贵大木料这个她却是知道的。 如此便笑道:“杂木就好, 能使唤就成, 没那么多的讲究。” 任氏便松了一口气。 七茜儿今儿代表娘家人人家不依你就得翻修, 这是规矩。 说罢七茜儿带着自己的儿子入了正堂在空旷的正堂又意思意思转了三圈, 将手里的尺子交到婢仆捧的铺红缎的盘内今日这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等她出来又随着任氏又去了主宅的正堂进门管四儿他娘就给了一个很大的红封沉甸甸的里面放了六片金叶儿。 七茜儿道谢又随着李氏认了一圈儿宫家亲戚就不由咂舌了。 宫先生家是小六房小六房上面是大六房大六房同辈兄弟二十一个都是一个爷由此就知宫家有多大了。 在这里的还都是女眷今儿男人都不出面的。 虽这都是五服内的亲戚可介绍到一半儿七茜儿就不知道谁是谁了。 任氏就在她耳边嘀咕:“您也别恼我嫁进来这么些年我也认不全得她们告诉我谁是谁的谁又该唤她们什么都是长辈儿一会子她们给咱小少爷见面礼你可别客气就收着就是。” 七茜儿噗哧乐出声儿就觉着宫家人比常家可爱多了。 常家那边端的膈应人打小花儿跟那头生了气她干娘从庙里回来她去门上看望了一次人家都不跟她交心了。 还嫌弃她跟臭头随着小花儿折腾背后没起好作用。 这话说的她才跟常侯府几天陈大胜跟小花儿可是患难兄弟他俩不向着小花儿难不成向着那边去。 前阵子陈大胜伤那样常府都不来小花儿是不值更就来家里给他哥挠脊背陪着说闲话。 等到陈大胜斩了九州域的那头倒是来送礼了还解释说前段时日身体也是不好耽误了时日。 多别扭啊能处就处着不能处远着呗。 瞻前顾后的咋?害怕陈大胜得势给他家俩孝顺儿子穿小鞋不成? 她臭头德行没那么坏。 看看宫家多好我就是有点小心思我也当着你说出来买卖不成仁义在讲究个你情我愿绝不给自己找冤家添堵。 于是这礼就真的收了那是见一房宫家长辈她儿子脖子上就多个荷包刚认了小半圈最大的根奴儿小脖子都要坠掉就开始哇哇大哭。 众人皆笑忙让身边的人替少爷小姐们接了那些见面礼。 如此便由婢仆捧着盘子来接一个盘子堆满又取了新的来收那叫个过瘾。 今儿孩子不少可宫家有钱亲卫巷就发了一小注横财。 随随便便一个崽子都能端回家几十个放了金锞子的荷包小锞子不大可最少都能有五钱重那一个包儿少说也得有六个才能拿的出手。 端是财大气粗了。 待坐定等上席的当口一桌子成为陪客的同辈嫂子就开始不必问她们主动跟七茜儿倒自己家那些乱七八糟的内里事儿。 反正都是高兴的事儿。 我是谁我家跟你家算什么关系…… 这些妇人一生的时光都脱离不了后宅还有家族里的庄子铺面儿子孙子虽七茜儿现在眼界不同却也听的津津有味儿。 她们总能迅速算出自己与管四儿的辈分有多远又有多么近大家从此就是亲戚我会爱你你也要爱我有好事儿别忘记我吖。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七茜儿一直笑满耳朵都是我家三叔叔我家三爷爷我那未来三婶子三弟妹三奶奶如何如何? 终于把关系盘清楚了就有妇人好奇问七茜儿:“他大嫂子你去过皇宫没有?皇宫啥样的?” 这问题就太笼统了。 豪富归豪富在座见识就是钱能换来的最大限度换不来的也就真换不来了。 来京一次好歹也沾些皇气啊。 这话问的七茜儿一愣她左右一看一众妇人也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那妇人又说:“那还是前儿六婶特地让人拉了咱们去外面看了一圈儿好家伙皇爷家院墙那叫个高金銮宝殿真叫大咱们七八人一车儿老驴子都走的吐白沫了也没转完。”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七茜儿就笑着说:“怎么每日老先生都去宫内给皇子讲学回家竟未跟你们提过么?” 这妇人闻言诧异极了拍着心口直言不讳道:“嗨呀!我公公比六叔大了十多岁他看到六叔都束手束脚深怕衣不合体有一点灰都不敢大力拍要背过身去扑落也不止他您知道么?” 七茜儿眨巴眼好奇她知道什么呀? 那妇人顶着一脑袋珠翠过来说:“我们老家谁家孩子半夜不睡觉他娘便说六爷爷来了来抓你背书去了!就给孩子吓的闭眼就睡完事儿半夜保不齐还得尿炕您就说怕不怕?!” 妇人说完周围又哄堂大笑七茜儿便更喜欢起宫家人来了。 怎么说呢人情人味儿人家从不缺。 你也不能瞧不起人家市侩好财商户人家弯腰赚钱一文一厘来的不容易才锱铢必较可人家这个家风里露出来的就是一种全族老小亲密无间有劲儿放一条绳上的感觉这隔着几房的侄媳妇说起宫先生如说亲叔中间并无隔阂。 她在亲卫巷苦心经营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求一个这样的结果。 如此七茜儿端起茶盏清清口倒也不能深说就浅了说皇宫。 “大嫂子若是问大梁宫我们几个都去过的。” 七茜儿指指丁鱼娘她们。 众宫家妇闻言就满眼的羡慕。 七茜儿接着说:“具体宫里是个啥样我们几个也没有敢细看也不敢打听就是听我们那当家的提过仿佛是皇爷自己都不知道他家有多大的。” 一个偌大正堂几十个当家奶奶就都静悄悄听七茜儿说话连个咳嗽的都没有。 这些话必要好好记下明儿回老家好吹嘘吹嘘。 七茜儿用指头在桌面画了一下对她们说“最初皇家住多大也不是没有规定反正礼书有云……须得照阴阳五行方位修单是几百年前修这宫是前后花了十五年的耗费了几万工没日没夜春夏秋冬就依着宫方九里旁三门王城九经九轨来的可继一任皇帝他就扩建一下修来修去就不知道多大了。” 她有功夫在身夜里在宫找个正经地方也是蹦跶了很久的。 七茜儿说完周围一片吸气声儿好半天那隔壁桌叫金大奶奶的又憋不住了便叹息道:“这这得消耗多少金子啊。” 七茜儿最初没反应过来一直到潘八巧咕唧笑出声就打开了笑门又开始了。 这才是个办喜事儿的样儿。 人家真就觉着金銮宝殿金子造在座大部分人与民间确实这般想可这笑声只到一半儿堂屋门口就有人很认真的解释:“我家里也没有那么夸张到是西边用金多可也是金箔南边属火又克金使的最少大部分的屋子也跟这边的屋是一样的只是用料比较大多了个琉璃瓦罢了。” 刹那满屋安静七茜儿看看门口却是一个身穿杏黄长袍头裹方巾面露无奈又笑的包容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白净胖子。 这胖子常在青雀庵出没偶尔也会随着江老太太去亲卫巷。他的身份整个亲卫巷也就陈老太太不知道。 如此七茜儿站了起来张婉如她们也是立刻站起整理衣衫一众命妇走到门口齐齐端正的给六皇子施礼。 七茜儿抬脸问:“六爷今儿不在宫里读书怎么出来了?” 六皇子笑着摆手:“嫂子们莫要多礼我有事儿呢。” 任氏不明过来询问七茜儿赶紧介绍:“这是当今六皇子千万莫要失礼。” 一刹屋内寂静接着凳儿桌儿乱响不久就齐刷刷跪了一屋子人。 七茜儿苦恼这不是来捣乱的么。 正为难间就听到门外有人喊了一句:“六爷?!” 管四儿闻讯就小跑着来了。 六皇子一看到他就特别高兴:“小七我来了!” 管四儿嘴贱就抱怨道:“你来捣乱吗皇爷知道么?” 六皇子点头:“知道知道知道你今儿量家我母妃就让我去库里看看有啥能给你摆放的就让我划拉些。” 说完他过去特别自然的搂住管四儿的脖子笑道:“我给你收拾了两大车赶紧跟我出去瞧瞧去。” 就这样人家二人勾肩搭背自然而然的就出去了。 等到那边人走远了边上才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婶子磕磕巴巴的问:“那那是皇子?” 七茜儿点头:“对呀正是当今六皇子。” 抽气声儿不断老妇又问:“咋咋能跟三三三儿这般样子?”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理直气壮的道:“他俩打小就投缘。” 就恨不得再回头去重新投一个娘胎了。 其实老宫家对管四儿定位从来不准就觉着三爷是个御前小官大约是戏台上跟着皇帝老爷身边跨刀的那个每回皇帝老爷上马锣鼓一响他就哐叽哐叽哐叽来嘚哐再递个五结毛那种马鞭儿这就是六房小三爷的位置。 俗世从来觉着当兵的那种官是没有文官大的。 也只有几个族老知道内情却牵扯了当初的丑事也不能详说就消息断裂的厉害。 可对于商户人家那兵爷也是爷啊如今行商在外说起六房小三爷那外面谁人不知道谁人不清楚。 是很给脸面的。 可这也绝想不到小三爷能跟皇子勾肩搭背好到穿一条裤子。 不管宫家这些奶奶咋想的反正亲卫巷子今儿不亏都是满载着归家。 等到了家里才听说谭家来了礼物却被七奶奶拒了。 七茜儿当下便对管四儿的这个媳妇越发满意不愧她当初在郡王府教过几日瞧瞧这本事还没忘记呢。 这也是个骨头里虚荣的啥功劳也喜欢揽自己身上。 只这夜陈大胜回来饭碗刚放下余清官便与眼泪汪汪的丁鱼娘进了门。 七茜儿看鱼娘嫂子这样也是惊讶陈大胜便举着指头说:“俩事儿一会子人到全了咱们全家一起商议。” 陈大胜这个全家并不包括陈家那几个哥哥。 如今各有各的事儿陈大义陈大忠陈大勇都有各自的关系谱兄弟间便是不说私下也有攀比这处来处去还是老刀们像一家人。 也不是不好了就是……走出去一说是住在亲卫巷的人家必定要说哎呀你是陈侯的哥哥呀哎呀!你是小郡王的亲兄啊。 自己也不是不努力怎么好端端的活着活着就没了自己呢? 就怪不是滋味的。 陈大胜也知道哥哥们怎么想的就顺其自然呗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陈大胜说完果不其然没多久老刀们便各自带着媳妇儿都来了。 上了大道就总有岔路将人分开而后各有各的机遇谁能知道归途在哪儿? 等到人在家里坐定陈大胜才与七茜儿解释道:“俩事儿一个是咱们寿田被皇爷指名要入宫做陪读了还有一个就是隔壁兵部巷的窦家想把他家的那个窦永伦说给咱二妞。” 七茜儿眉毛一挑:“这可不行呀那孩子不成个事儿成日子在庆丰街里厮混着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他也敢想咱二妞!” 陈大胜拍开得的一瓮好酒先给门边的孟万全满上这才放下酒瓮随兄弟们喝着。 孟万全这几年学了老太太抽烟袋的本事怕熏着谁一般不去里面坐。 余清官连连点头同意七茜儿的意见嘴里却谦虚:“也不是人家娃不好咱二妞也一般其实是我也想留孩子多呆几年可这帮子也恨人二妞过了十五就没少来家里烦躁她奶奶是啥也敢许现在还在家里生气呢嘿!” 陈大胜安慰他:“二妞的事儿不急你不答应老太太也没办法咱今晚主要说寿田。” 他话音刚落胡有贵就插话道:“这个我有些消息仿佛是皇爷刚指了单子二皇子就想让寿田过去那这事儿避不了我觉着六皇子就不错跟咱小七也亲也好照顾着。” 陈大胜接过崔二典的酒碗喝了一口叹息:“依我看大的都不成寿田这孩子老实也不如他哥能撑事儿老小么谁家都一样最好是去九皇子那边稳妥。” 他这样一说满屋子寂静好半天余清官才有些不情愿的说:“头儿合适么?这废后刚没了几日虽没有连累到敬嫔可她也是曹家的这九皇子身子又弱寿田这孩子心粗一二般眉眼是啥也看不出来啊。” 丁鱼娘死死盯着丈夫的口型看明白啥意思就眼泪汪汪了。 这是必得去了? 人家寿田在家里读书读的乖乖的上学里也是家门口来来去去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咋就自己的孩子上头一句话就要离家伺候人去了? 她不愿意。 崔二典娶的是柴氏这成日子跟着老丈人那圈子打交道听多了就长脑子这几年他是长进了的。 余清官这样说他便嘲笑道:“二哥你是不是傻反正也得去上面那些你也敢沾着曹家嫡枝是倒了可是小曹氏这边反倒安全了各宫的娘娘谁家后面没个宗族都是表哥表弟一帮子随着。 就她啥也靠不上皇爷最不待见就是姓曹的如今你没看出来么人家是求平安的咱在宫里呢你就怕甚了?寿田去玄鹤皇子身边那也受不了委屈我知你想把孩子安排到六皇子身边可……” 他看看屋子里的人冷哼道:“六皇子身后可有个萧娘娘这位很有可能……会成为继后。” 陈大胜抬眼看看七茜儿七茜儿闭眼听了一下又对他摇头。 她听力比陈大胜好的多。 陈大胜看安全这才跟屋里人严肃道:“继后还真不是萧娘娘。” 他这话说出满屋寂静。 半天童金台才咽了口吐沫道:“怎么说的大哥?” 陈大胜叹息:“这次世家败的多了就有些不好的声音传出来为稳定朝局皇爷的继后怕会是姓裴。” 这个消息有些惊人萧娘娘那人不错的。 胡有贵便有些不平道:“这好端端的这做皇帝也没滋味一口一个阿多我还以为多亲香萧娘娘这回得难过死了。” 可陈大胜却抬头确定道:“那到没有!萧娘娘一点都没有难过那位怕是什么都想明白了也不去想了也从不求可我看六爷却是有些生气的……” 说到这里陈大胜笑了起来说:“到底也是皇爷的儿子从前他日日去南门上给咱讲神仙故事可你看他现在去不去这是读书也用功了也不躲着上朝了。” 胡有贵叹息:“是了年初废后之后他见天拿着功课去皇爷那边赖着许就是想给母亲做点什么吧萧娘娘对他是没的说亲娘也就这样了。” 屋内寂静几个当家媳妇想想皇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便觉自己的小日子格外舒心。 这前后左右凭谁家的当家老爷不是小妾暖床好几个甚至张婉如他爹去岁初都娶了个妾可老刀们对这件事似乎是很麻木的。 他们特别爱安静活的霸道又独轱辘就不愿意家里有那么多人。 终于余清官开了口他对陈大胜说:“那头儿你比我脑子灵光你侄儿就拜托你了就玄鹤皇子那边吧。” 陈大胜点头笑道:“那成回头我跟我爹提一句其实你该安心的要我爹安排必然也会这样一个身体不好的皇子以后便是去了封地咱寿田从小随他长大必然在封地备受重用也是个好前程。” 余清官满足:“那可是这燕京多少大家公子等着那点位置单是一个中书科二十个中书舍人位这都要打破头了那里面多少大家世子我算老几而今可不比从前能像他哥哥一样一安排就是个入流的差事去封地也好好歹是个养家糊口的体面事儿。” 他应了这事儿就算作定下了。 倒是一直没说话的马二姑来了句:“那咱家的好说可我看老谭家动作不小皇爷最近出来进去仿佛是总带着谭二那个崽子都当儿子养了。” 陈大胜点点头又接了一碗酒笑道:“这事儿有什么啊早预料到了咱就是如今再受皇爷器重可死了谁谁就是个好的谭二跟皇爷从前就是兄弟交情那小子被谭守义那老贼调理出来了就都小心点吧。” 几个老刀一起点头又喝了些酒忽就听胡有贵噗哧一笑道:“那要这样如今的那个谭二就可怜了承继爵位没他的份儿中书科也没他的份儿我还是听柳大雅说他想上陪读单子硬是寻不到烧香的地方呢不若……咱帮着搅合搅合凭啥这当老二就得吃亏呢?哥哥们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老刀里这几个要说脑子好陈大胜是正脑子论奸诈其实是胡有贵。 甭看他生了一副美人脸那拐弯心能转八道弯儿。 陈大胜笑了起来抬手给他倒酒:“恩你想怎么搅合?” 胡有贵一乐抬碗喝了大哥酒道:“我跟七皇子他舅常去诗会……” 屋里顿时一片嗤嗤笑声。 没办法咱是没读几年书可是偏偏长了一副上等的诗会茶会的脸胡有贵去这些地方一般不做诗会有人写诗作赋排着队赞美他。 他这人吧只要不花钱的场子谁带我玩儿我都去就耍的很开上下都混了一票关系。 胡有贵面无表情的踹了身边的崔二典就数他笑的恶心。 而后他冷笑道:“咋你们到想去没人喊你们爷哪月这几百文不能攒下来。” 七茜儿闻言就在炕上委屈道:“别出去丢人啊我早就跟账房说了你们想支多少支取多少再说都分帐了还把这五百文的事儿往我身上赖着这事儿我不接。” 陈大胜对媳妇甜笑:“就是我媳妇最大方不过都是他们抠唆。” 巴结完媳妇儿他回头怒视胡有贵:“说你的正事儿。” 胡有贵呲牙摇头:“啧!我就知道行!正事儿我就跟辛安伯家捎带就说谭家老二不错呗他家有兵权便是老二又如何谁家不是争? 大家门里那套你们都清楚谁知道是谁能留下来?好歹这人咱得送他上盘子他才能坐下来赌不是。 嘿要我说谭唯争那人也是真不错就是名儿起错了啥也得争。他哥哥弟弟会的那些他也都懂放到七皇子身边也合适哥哥看这个法子可好?” 陈大胜想了下点头:“那你就是试试不强求。” 胡有贵自信一笑:“也不难小事儿。” 七茜儿看他们说完正事这才咳嗽一声对陈大胜说:“那啥提一句我家这月怕有个喜事儿也要办。” 陈大胜闻言牙都疼了他摆手不想说这事儿却架不住兄弟们好奇。 他就不说坐在门口抽眼袋儿一直没吭气的孟万全便戳穿他道:“那有啥呦他二嫂子觉着家里人丁少非要陈老二纳妾。” 众人吸气想不通寇氏咋想的。 大家一起不屑的嘘了一声其实还真都没当一回事。 混官场七年了要是这样的事儿还诧异那就是不长进了。 就仿佛脑袋顶掉靴子都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事儿也都清楚亲卫巷子陈家必然走这条路只没想到却是不显山露水的陈老二。 好半天倒是卢氏来了句大实话:“寇氏上次那胎受了大罪他们陈家人丁单薄寇氏又在意这些怕孩子们长大没个帮衬呗管好你们自己个儿就成。” 崔二典好奇就问七茜儿:“嫂子定下来了?” 七茜儿点头:“啊等咱老七忙活完二房就开小宴。” “那妾是哪儿的人呀?” 七茜儿手里绕的纱线一收看着崔二典道:“哪的人?嘿你们绝想不到是我那二嫂子亲去我二哥上司家求的人家旁支的一个小寡妇懂了没?”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这就厉害了。 【初出茅庐】 197、第 197 章 夜半瓢泼, 陈府小宴倒是没有请几家亲戚挚友就预备悄悄抬的人, 悄悄预备了几桌。 好歹是个小喜事儿。 这日清早, 安儿起的有些艰难, 就一直听奶嬷好脾气的在那念诵般嘀咕:“二哥儿起来了, 二哥儿起来了……” 这声音倒是没有什么威力就是挺讨厌的, 安儿反正是不喜欢的, 可他也知道不起来是不行不然一定没完没了。 于细腻柔软的银红面棉被内睁眼小孩儿左右看看。 哥哥去家了昨晚却是自己睡的。 奶嬷很高兴的说了句:“呀!二哥真机灵一叫就起来了。” 安儿不想说话, 也不无赖谁做梦被人喊起也不会舒服的。 他从薄被里坐起, 呆呆的看着窗外有小娘停在桂花树上, 一只两只三只。 婢仆们围上来有给他梳头的, 有端着小尿罐看他有没有尿的, 一通忙活他到底站起架开胳膊让奶嬷给自己穿戴洗漱。 今儿家里有喜事他便穿了一件红底, 绣有小麒麟的袄子出门。 待到了二院门口捧着一个锦盒早就等着他的吉祥便笑着迎过来问候道:“二哥昨晚睡的好么?” 安儿对睡的好不好, 也没有什么概念却是个知道好的孩子心里困没什么精神他也点点头说好。 又问了阿爷可乖吉祥说乖的很还没起呢。 孩子很羡慕看着桂树老气横秋的就是一声叹息。 如此满院皆笑佘吉祥弯腰对着安儿打开锦盒。 那锦盒里有一个粗瓷的豁了一小块牙的碗碗心还描了四个字长命百岁。 这是前段时间佘青岭夜发噩梦梦到他无依无靠老年便出家为僧一生孤寒。 接着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人家就拜访了护国寺的一个高人倒是没有给自己求什么却为孙孙求个一世平安。 等他归家的时候他就带了这只碗从此安儿就走上了“讨饭”路。 据说安儿的命是偷来的怕富贵冲撞了他便得求百家饭吃。 那百家饭是求过了的绕着泉后街走一圈一家也要了一口就有百户人家了。 只那日起他要讨饭到十二岁才能跨过八字里的死劫? 奶嬷每天起早喊他也就是怕他耽误巷子里别姓人家的早膳时间毕竟他是个晚辈没得让人家等他。 安儿抱起自己的饭碗很是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小小的一个人总这般忧愁又把旁人看乐了。 被奶嬷带着出门安儿先去了斜对门的余家还没敲门呢余家二姐姐就笑嘻嘻的跑出来抱他进宅子。 佘家饭厅全家都没有动筷子就很简朴的几样菜色摆着都热乎乎的。 有两样家常小点糟鸡丝酸笋小青菜糖藕枣粥还有馍馍。 余家老太太尖酸对陈家这位小爷却从没有酸过脸见了人还逗呢:“吖二哥来讨吃了。” 安儿有些羞涩的递出碗说了句好听的:“阿奶长命百岁。” “吖二哥这小嘴儿百岁百岁百岁都百岁。” 老太太高兴的拿起筷子将自己最爱吃的小点心夹了两块放他碗里还认真跟安儿解释:“阿奶是个老不死他们都怕我长命百岁呢!我可不敢拖累他们呢浪费粮食呢……还要什么阿奶给夹?” 安儿摇摇头抱着自己小碗出去了。 走到门口还能听到老太太在那边嘀咕:“呀呀呀急什么慢点吃呗空空肠子缓缓咽陈老二家今儿有席面不去?哎呦你爹都随礼了你不去?没吃过饭咋地吃这般急躁……” 她这话没唠叨完余有田已经蹦出屋子挂好腰刀嘴里鼓鼓囊囊咀嚼着往外跑。 他奶还在后面喊:“大孙你咋才吃这几口?” 她大孙也想多吃点却怕她唠叨。 安儿闻言便很困惑这是让吃还是不让吃啊? 可他还没想明白就被有田抱了起来。 安儿笑了起来唤人:“大哥哥。” 余有田咽下嘴里的东西一扭头接了一口小厮递来的清茶漱口吐了水才在安儿脸上香了一口说:“喊大哥哥没用大哥哥今儿忙的很不带你耍子了。” 安儿闻言便很失望大哥哥是唯一允许他上马的大好人呢。 可出了门他大哥哥却从袖子里取出三串儿桃木雕的小木锏木刀木剑木葫芦木笔啰啰嗦嗦一串给他挂上余下给了他奶嬷。 又香了他一口说:“可别丢了这可是你哥刻了半月的东西还求青雀庵的尼师开了光的。” 他说完在上马石上了马安儿就很羡慕的看着最喜欢的大哥哥出门去了。 等哥哥走远了安儿才把腰下那个扎了五彩穗子的小金麒麟取下递给奶嬷又拍拍腰上的一串桃木的东西炫耀:“我大哥哥给的。” 奶嬷很是捧场:“真好看。” 安儿确定的点头抱着自己的小饭碗又去了成家讨来半碗药汤愁眉苦脸的还得当着丑姑面前喝下。 他最怕来成家了。 喝罢药汤满口苦味愁眉苦脸的安儿又站在了童家门口长长吸一口气谁家都抱他进门只有童婶婶很严肃的每天要他叫唤说这才是真正的讨饭。 于是他左右看看便奶声奶气一闭眼喊了起来:“贵太太长命百岁贵老爷升官发财小少爷必会金榜高中就就就……给口吃的吧!” 赶巧那路边来了两个去陈家二房送礼又去老宅请安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婢仆有一个小点的闻言忍耐不住便是咕唧乐出声儿。 可他没笑完呢就被大点的老仆捂着嘴扯走了。 等到了巷子背角老仆伸手便打了他一巴掌这小的挨揍顿时眼泪汪汪才要求饶便听那老仆骂他道:“你是吃屎没地方什么人都敢笑?那位可是福瑞郡王家的小王爷人家怕养不活才吃每天讨吃一口百家饭你真是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出门不给主家增色倒是给主家揽祸来了……” 这小的吓的当下要哭却被老的那个一溜烟扯走了。 安儿可不知自己连累了人人家是认认真真骑在童家的门槛上正跟铜锤宁和分糕吃。 这俩崽子不吃饭每天都要等安儿上门三人还要骑在门槛上吃。 等吃个小半饱童家的婢仆又把精细好克化的东西往他的小碗里放了几样安儿这才抱着碗去了下一家这一讨吃便讨吃到主宅院里进门他便听老奶奶在那边唠叨人呢。 老奶奶总是喜欢唠叨的人的。 “……这是家里钱儿多溢出来了?好端端的白养个白吃白喝的咱家是缺崽子不成?也别拿开枝散叶来吓唬我我孙男孙女多了去了不少他那一房的他也别送席面来我这边旁人不知他我可知道跟他损爹一个缺缺样儿就是想头多呗。” 后街的小奶奶笑眯眯的劝:“嗨呀您还真犯不着生气咱这街里谁家不这样?那弄来七八个的都有他这才到哪儿?” 老奶奶又说:“到哪儿?老陈家几代都没纳妾的。” 那后街的小奶奶就大笑起来:“瞧您话说的那会子啥没有啊纳不起呗。” 老奶奶又说:“可怜杏儿他娘不知道咋难受呢。” 安儿不动了乖乖的站在门口听。 他爷爷说大人说话未尽便不能插嘴打搅。 后街奶奶劝了好一会子老奶奶才想开。 他便听到娘亲笑眯眯的也劝老奶奶说:“阿奶我过去是前前后后都问了我二哥这回可有些冤枉还真是我嫂子做的主这不是哗哗那会子倒着来的她差点没命吓着了么就回娘家不知道咋嘀咕的她娘家妈给做的主亲家老爷寻的人用我嫂子的话这是两全其美……” 老奶奶嘀咕了一句:“可别跟我说这个了我还真不气什么冤枉不冤枉我看谁也不冤哎我差一辈儿呢有吃有喝我也管不着他过的好不好都是自己的日子有福他享受没福他也得忍着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老太太正嘀咕呢就看到门帘下露了一双小靴子当下就乐了:“哎呀你咋来了?啥时候来的?阿奶瞎都没看到我宝贝儿啊呀委屈死我们了没看见呦快来快来……” 安儿这才笑眯眯的进屋先给老奶奶问安再给后街奶奶问安最后被娘亲抱起来香了一下才上了炕趴在小炕桌上把早预备好自己爱吃的东西夹了一整碗。 七茜儿看他不吃就问门口的奶嬷:“这是在谁家囔塞饱了?” 奶嬷就笑着大声回话:“回奶奶话走到童家就差不多饱了。” 她说完屋里人便哈哈笑了起来。 张婉如那俩磨人精不爱吃饭每天就靠着安儿上门骑在门槛上灌几口。 小孩儿一起吃饭香呢。 安儿并不关心她们笑什么就小饭碗满了他自己滚下炕走到门口又回身对母亲拍拍腰上那一串东西炫耀道:“大哥哥给的。” 七茜儿笑的温柔走过来给他正正腰带问:“可跟哥哥道谢了?” 安儿点头:“谢了还替哥哥高兴都谢了。” 七茜儿这才点头赞美道:“可真好看吖。” 其实这就是一串很粗糙的手工难得却是余有田心里有这几个弟弟妹妹他做东西可不敢只做三个老刀家这些弟弟妹妹是家家都必须有的。 安儿抱着碗得意的出去小靴子点在青石路上动静不大却满是活力。 他老奶奶趴在窗户上百病全消的看着他已然是啥都忘了。 他出了门便看到早就抱着碗等着自己的哥哥根奴儿。 昨儿小叔叔回来哥哥就得来这边住。 根奴儿抱了一大碗肉包子一晚没见弟弟如隔三秋等碰了头两边放下碗热烈拥抱又一起捧着吃食去常家棋盘院寻老丐去了。 那老丐便是安儿从前使棍子打的那个傻丐后来陈大胜罚安儿每天给他送饭一来二去那老丐就住到了常家棋盘院灶房外墙。 那处赶巧是个凹角小花儿还让人给他修了一个半顶如此便是风雪来了靠着灶房的火墙这老丐也不会冻死。 更何况因根奴儿与安儿常家对他还是很照顾的。 常家门口肚子微微凸起的许熙美正提着食盒在那等着。 她人不大有了身孕没几个月却比旁人看的明显。 就眼巴巴的等到安儿他们来了这一看俩孩子捧的碗许熙美这心里就有些怨了如此试探道:“这是吃饱了?” 安儿笑眯眯点头问好:“五婶婶昨晚睡的香不香?我吃饱了。” 许熙美有些失望依旧低头对他们说:“多谢你惦记我我睡的香明日~要先来我这里。” 说完她打开那食盒子露出里面极精美的汤羹点心果盅南糕炫耀一层不算完还有第二层的水晶糕蜂蜜糕莲蓉糕羊肉包子炸鹌鹑。 家里不许吃这般甜的也跟家门口的都打过招呼了却偏偏忘了还有一个许熙美在这里候着。 安儿看了两层美食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左思右想他终于艰难的对五婶婶说:“那那就再吃点?仿佛好似还有些缝儿。” 许熙美笑了起来让人将矮塌摆在家门口又打了布幔盖儿娘母三开始吃东西填补缝隙。 他们正吃的好街那头却来了几辆严丝合缝的马车待那马车到了常家门口便有一半面紫胎记的妇人从车帘往外望。 走远了这妇人才满面惊的对身边婢仆道:“如何如何……如何敢在家门口这般行事?这也这也……太胆大了阿秀怎么寻的地方竟让咱们来这边住着?” 妇人极委屈想起心里的不甘愿便一伸手搂住儿子低泣出声。 小小的谭兴业心里叹息伸出手给母亲擦泪道:“阿娘舅舅的道理总是没错的他总是向着咱们的三礼学堂轻易不收学生只要家门口的子弟这也是舅舅使了大价拿燕京的一套宅子才换了这院儿您可千万忍耐。” 乌灵歇了眼泪半天才叹息道:“咱娘俩也就你舅舅能依靠了。” 谭兴业却笑着对母亲说:“对儿来说只要离了那院儿便住在哪儿都没关系的……” 正说着一群孩童叫着从巷子里冲出带头的女将军喊的冲天响亮。 车夫本想先停莫要磕碰到旁人的孩子没想到那些孩子却先他们停了。 就一个个站在巷子口还有捂着嘴儿的都是怕惊了旁人家牲口的样儿不喊也不闹直等他们远了才嘻嘻哈哈绕着巷子跑了起来。 又行一段路便看几乘小轿挂着粉红缎花不吹不打安静快速的往后街去这一看便是纳妾的。 有侮辱人的主妇让人半夜黑灯瞎火的抬人可人世依旧有仁义的让清早进门。 那边也很知礼数即便这边没有挂家里的记号却也停轿等候等他们的马车过完了才保持足够的距离缓缓跟至岔路并不敢踩他们的主轴车印而是贴墙快速过去。 乌灵看那小轿离开老远才对儿子说:“此地人还是~知礼的你舅舅没找错地方。” 谭兴业没有吭气却趴在后车窗往后看。 才将家门口吃东西那三人……他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莫名羡慕。 而这感觉多年之后他才明白却是两军对垒刀锋下挣命之后的从容自在。 不止许熙美家是这种气质亲卫巷子甚至后街那边的人多数也是这般自在从容的。 一直到看不见了谭兴业才听到母亲嘀咕说:“咱们就这样不打招呼的出来了明儿你爹发现咱俩不见了他好着急呢。” 谭兴业坐好小小的少年整个的精神都熬在后宅争斗母亲自卑绵软他就得懂事灵透都到了这里了母亲竟还心有奢望? 如此谭兴业拉住母亲的手眼睛看着前方说:“娘爹不会发现也懒的知道的以后咱俩也就在这里了……” 妇人又哭泣起来。 常家棋盘院外七八盘点心把胃口的缝隙糊满安儿鼓着小肚子爬下矮塌套上小靴跟五婶婶道谢告别又与哥哥往宅子后面的夹角走。 今儿有些晚了昨夜有雨那老丐顶了一夜风雨就格外饿。 他等啊等啊总算见到自己熟悉的人便双眼发亮龇牙咧嘴叫唤了起来:“娘来!娘来……” 大家后面才知道这老丐哪里是喊娘这就是一个傻丐脑子不好学了一句旁人骂他的话叫娘的……就这俩字他也没学好学成娘来。 如此这便是个臭嘴丐。 他也没有名字安儿与根奴当日打了他陈大胜便罚他两日日舍一餐给他吃。 如此安儿见到人便笑着喊他道:“老臭你等急了!” 老臭是旁人骂乞丐臭嘴的话孩子听多了就开始喊他老臭喊的多了傻子也知道是自己了。 老臭着急的很看到他们回身就去草席子边上取了自己半拉的葫芦瓢儿伸过来。 安儿与根奴就把自己带来的吃食给他倒瓢里去。 老臭蹲在地上狼吞虎咽。 俩孩子就托着腮蹲着看一边看还一边学着阿奶的话说:“慢点慢点还有呢……” 这话学的老气横秋的可他们不知道低头狼吞虎咽的老丐眼里却闪过一丝笑意。 一直到老臭吃饱安儿才抱着自己的讨饭碗要走小孩儿蹲久了腿麻便一个踉跄把碗飞了出去。 这一下就吓的婢仆怪叫连天这可是高僧给的碗碎了这一群都吃不了好去。 等他们叫唤完却发现好巧不巧那碗却入了老臭的葫芦瓢。 老臭仿佛是也受了惊于是呲牙骂他们道:“娘来~啊!” 【初出茅庐】 198、第 198 章 (199) 亥时初刻, 一乘小轿将宫之仪抬离大梁宫。 天子却坐在东明殿偏殿认认真真的写自己的心得。 今日先生讲的是从前帝王无为而治那个阶段的民生民情如此, 杨藻便思考再三, 就认认真真写到:大道无心方是正途, 君更该恩怨两忘终成善道…… 大梁朝的贫寒, 不贫于国库不困于军饷, 而贫于君王的见识, 越是治理这个国家杨藻便觉自己过去所学早就不够用了。 臣子都能专攻一科帝王不可以。 其实帝王掌握的知识也不必多须得臣子汇报帝王一听便只几何, 并且能从更多的解决办法当中择最有利于国家的办法。 这就很难了。 也是杨藻目前最急迫要学习的东西他是一位十分努力的君王。 笔力不济却也勤奋, 正写着殿外有人悄悄进来禀报, 说他要等的人会在人定三刻到达。 杨藻没抬头说:“知道了。” 人定三刻杨藻收笔, 将自己写的这篇东西反复诵读, 心下有些不满意却也不想耽误时辰如此他站起来, 手握佛珠来道多宝阁前想起什么又放下佛珠。 伸手推动一条棱条机关机喳, 一排暗道便显现出来。 有隐卫从屋顶蹦下坐杨藻的位置拿起灯将自己的身影投射到门窗之上做出正在苦学的样子。 后宫因打搅皇爷用功也是处理了一些人的如今只要他坐在这里是没人敢来的。 杨藻回头看看确定安全这才引着一盏灯笼下了暗道。 这暗道前朝就有如今知道的却只两三人矣。那暗道很深笔直下去能有半里地才见几处岔道道头又横四扇铁门杨藻从腰下解开钥匙打开其中一扇进入…… 宫外。 昏暗的房间没有烛火只有打开窗子就能看到的大梁宫西门夜间巡查的侍卫在城头来回走着身影无声恍若鬼魅。 暗探早就来了不敢惊扰圣驾便只报了个人定三刻。 完后他就安静的坐着安静的看着夜色中的大梁宫一直看到足下地砖有敲击之声他这才站起挪开一边桌子推开地砖将君王从下面扶出。 帝王抬起灯笼看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很是亲切的笑笑。 暗探身上落魄但是杨藻没有嫌弃来到地面便开口唤了这暗探的名字道:“迷谷。” 迷谷是古书里的神树它生在招摇山上光彩时能照耀四方被人佩戴的时可以防止迷路。 迷谷笑跪下给帝王施礼。 他似乎是很想他的说话就动了情:“您如何这般瘦了?” 杨藻笑笑坐在了他刚才那个位置也看大梁宫的西门看了半响才说:“在这里看那边就跟看旁人家一般。” 迷谷不说话又与他温了一壶酒。 杨藻如今喜怒不由己待遇更是如此就是换条袄库都要上个穿戴档。 早起换了什么衣服从哪个门出来乘坐何种工具从哪条路到哪条路路上便是高兴在何处喂了宫里的金鱼这也是要有记录的。 看迷谷端上来的烈酒他笑笑给自己倒上叹息:“朕如何瘦如何不瘦呢?曹氏没了阿多气我不懂变通那么多跟着朕的老人也走了最近你该听到了吧他们说帝王无情呢……” 他仰头喝了一盅酒道:“你抓紧时间朕今日还有事。” 迷谷闻言轻轻道喏便依重点开始汇报:“五月二十三福瑞郡王从亲卫巷出来去了青雀庵供奉了……郑家先老夫人的灵位。” 杨藻倒酒的手停顿下点头笑:“像他做的事情倒是恨郑行云与我那外爷恨的明明白白这人都死了他都不给人家供个牌位……他身体如何了?” 迷谷道:“怕真是伤了元气上山下山都得有人抬在大殿跪的久了郡王爷也跪不住了那日又着了凉回去挨了骂吃了几日药方好。” “哎五月天不冷不热的风寒才可怕是我对不住他……”杨藻插言面露悲苦饮酒叹息:“朕身边就这么一个好的还得拿他开刀你说我是不是要瘦些打曹氏走了我还得表达哀伤不然几个丫头更要恨我了这做帝王的难当说孤寡就孤寡了吃斋吃到今儿真是嘴巴里淡的起皮儿了。” “是。” “是什么是!还还有么?” “也就是老样子陈大胜几人繁忙卸了差事也从不与外人交际都是骑快马回庆丰城家里呆着都很少出门。” 杨藻叹息:“哎没出息就没出息在这儿了难不成回头青岭老了连个溜达的老亲家都没有还得教啊见的人少可学不到东西他们本先天缺一门了。” 君王与这位迷谷说话特别自在语气轻松偶尔朕多用我。 他敲敲桌面说笑话一般对迷谷道:“你可知他那斥候情报里而今对谭家依旧是只字不提的。” 迷谷却诚实说:“不言其好不言其坏已经是难得君子若换了我却是做不到的毕竟谭家贪功老刀死的太多了。” 杨藻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他想说哪怕不必过百就找陈大胜这样的给他三五十就什么麻烦都能震慑住了。 可究竟是妄念啊想到这里他就越发的恨谭士元。 迷谷看他不高兴便语气温和道:“陈侯温和做事讲理在坊间名声也是不错的。” 杨藻点头:“他爹就这样。” 帝王又高兴了到底老刀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后又给他无数惊喜的。 这有惊喜的就有让人烦心的。 于是他对迷谷抱怨:“我跟你说谭家这几个我看准了差当初谭二到远不过谭二家的那崽子却比他爹机灵的很是得我欢喜等他大了……朕想把朕的令惠给他也不枉他爹当初几次舍命相救之恩。” 迷谷没有说话却从一边桌上取一油纸包放在桌上。 杨藻一看这纸包就笑抬手打开却是肥嘟嘟油汪汪的半个酱肘子。 如此做皇帝的便一挽袖子抱着肘子就啃了起来。 迷谷在边上伺候着嘴里却唠叨着六部巷子那些低级官员的琐碎事。 惨烈的教训告诉他们这世上上层有觉悟完全可以忽略而出事必在下层官吏一道旨意下去只要过三手其意自变那真是一层官吏一层心得都要掺和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形成最后的公文有多少郡州就有多少变体这种最是恨人。 如此随着泉后街底层官吏越聚越多武帝便派了自己最看重的暗探监视泉后街并不是单独对谁家的。 而是若有恶逆进燕京庆丰是最后一道防线。 迷谷家历代是杨家的暗探到了这一代虽飞跃成皇家暗探可身份依旧见不得人也不敢见人。 怎么说呢迷谷家倒霉史由来已久追其源头要到几百年前了。 几百年前有一布道圣人预备走遍世上每一寸土将自己的学识理念传遍天下有一次路过迷谷家乡那穷乡僻壤来了外客他们村子就吃相极难看的做了敲诈勒索之事甚至圣人做了一季农活逃脱出他们的地方身上被压榨的大冬天只留一件破单衣。 后那圣人立言书中举例恶地皆为迷谷故乡书中所写恶人便皆是迷谷他们村的那些人。 又是几代那圣人门徒渐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管迷谷家祖先如何赎罪都没有用处了甚至只要有天子登基若读其圣人之言就要憎恶他们那个地方还有那些人。 而他们本地人自然知道做下恶事这几人姓甚名谁其中一位便是迷谷血脉先祖。 随着后世人对圣人学说研究那圣人学说越发普及昌盛涉及书籍能有千卷这是回避不了的冤孽如此迷谷家这一脉终成史书罪人变传承千古的恶人。 在读书人的笔刀削减下迷谷家里人口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一脉眼见绝嗣在当地做小官的杨家先祖闻听此事便找到迷谷先祖言你家若是愿意历代奉我家为主我便与你们一条活路一个新的身份。 迷谷祖先感恩涕零削面毁容入了杨家侍奉至今。 比起佘青岭其实这位才是杨藻最信任的人。 杨藻在迷谷面前吃的很痛快边吃还说:“这前朝倒了七年了我们也开始为他们修史了这不是后面开始动作朕便忽略了你那仇家的那些书一些重要典籍成册他的东西也不必入册了你且与你家人再忍几代文字若绝只三代书不提便不会再有了。” 迷谷微楞半天才认真磕头道:“陛下切莫要为我们这等卑微人影响了圣人言……” 杨藻轻笑:“什么圣人他们写的那些东西都差不多不是琢磨天道就是想卖与帝王家我家不买他们能耐我何不用他就不用了用别家也是可以的。” 迷谷有些激动跪在地上讷讷不敢言甚至难以置信。 其实到了他们这一代也不知道该恨谁的。 到底先祖错事确做了圣人也是理直气壮的报复了。 倒是杨藻笑着对他说:“还有点时间你再说说那边的事儿吧。” 迷谷抬起袖子抹泪:“陛下想听什么。” 杨藻想了下说:“什么都成。” 迷谷便说:“那闲事儿就多了陈大胜他二堂哥抬了一房小妾。” 帝王噗哧便笑了:“不用猜那家老太太必会说这是浪费粮食。” 迷谷也笑着点头:“您没说错就是这样说的。” “还有什么?” “哦谭家那个叫谭唯同的媳妇儿带着他的嫡出长子搬入泉后街居住了。” 帝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这又是有什么想头了?” 迷谷摇头:“想头倒是没有逃命却是真的谭家若不是这些后宅拖累也不是如今的尴尬下场了是正房被小妾们逼迫的不能活了他小舅子有钱就把姐姐偷偷带出来给找了一条活路。” “乌秀!”杨藻嘀咕了一下这个名字想到什么笑笑道:“这小泥鳅倒也折腾出一些花样你让你家的小子在他身边再维护些年他铸的那些劣钱~还是有好处的万万不可被谭守义那老东西察觉他察觉便会养出野心了。” 这两人又唠叨了一炷香的功夫杨藻下下了密道捂着油腻餍足的肚子晃悠回了东明殿。 这才刚出密道便有隐卫过来禀告说大公主杨令瑶秘密出宫宫中侍卫不允这姑娘今晚还提鞭子抽人最后拿着匕首比着脖颈迫使城门为开了门……好像是郑阿蛮出事了。 这消息传来便将帝王一晚上的好心情破坏的干干净净…… 他吸吸鼻子左右看看到底无奈的嘀咕了一句:“哎什么人什么命!” 做父母的总操不完的心阿蛮也好曹氏留下的三个女儿也好都是附在他身上的冤孽。 莲花巷盖了一半的公主府因未来驸马爷家被查抄的干干净净他无处存身便只能暂且住在这里。 原本皇爷的意思是让他住在外宫可郑阿蛮拒绝了就一个人游魂般的入了他唯一能呆的地方。 家里的男性长辈如今都在刑部大牢要等秋后算账而被流放的女眷唯一能巴望的就是他。 便日日托人来信哀求威胁咒骂侮辱……那都是他深爱过的亲切长辈啊。 今日探监郑阿蛮花了身上最后的财产一条金腰带。 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归家之后便又看到桌面一尺高的信函就不必打开他都知道其中必有一半是血书。 是呀凭什么全家倒霉他还能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呢? 几壶闷酒去他穿着一件单薄青衫披头散发的就攀爬到了公主府刚盖好的三层赏月楼上。 他披发赤足疯了般的念诵半晚最后便决定跳下去却被挂在了空中正挣扎间大公主杨令瑶来的及时便在楼下哄他:“阿蛮哥哥你别动好不好?” 郑阿蛮挂在脊兽头上摇晃:“不好!” 他的表情万念俱灰神形枯槁那个玉树临风灿若朝华风流倜傥的郑阿蛮仿若是旁人一般。 杨令瑶本年纪不大闻言哇哇大哭起来。 正哭着李敬圭穿着两样色的鞋子也匆忙跑了进来…… 【初出茅庐】 199、第 199 章 李敬圭赶到的时候, 郑阿蛮正挂在空中飘荡那一刻他觉着他是死了的。 他忽然不想喊他了, 跟着皇爷尸山堆里攀爬出来, 都没有阿蛮现在为难, 一家男丁, 半屋死刑上下百十口子女眷却在边陲挣扎。 怎么抗, 抗不了。 他听到阿蛮在空中喊:“我欲乘风归去, 归何处去呀哈哈哈……” 直到此刻李敬圭才察觉当初老太后那一指却有多狠。 脑袋猛的被人拍了一下, 李敬圭愕然回头却是皇爷气急败坏的骂他:“站着干什么, 救人呀!” 院子里越来越热闹人越来越多, 有人往三层攀爬大公主哭的快晕厥过去。 衣服撕裂的声音越来越大, 郑阿蛮呆立看着天空, 随着最后一下他面露解脱却飞了起来。 如此, 谷红蕴提着脚下打晃的郑阿蛮落了地。 杨令瑶从楼上跌跌撞撞下来自从母后去了她一直忍耐着, 不能哭不能怨只要露出过度的悲意便被身边的嬷嬷劝说公主千万要替两个妹妹着想万不敢露出一丝埋怨…… 那话说的不清楚她也明白是母亲是个罪人了她若哭便是对君主有怨。 万幸阿蛮哥哥一直在身边陪伴着一直与她相依为命。 现在她可算逮到机会了可算能哭了。 大公主李令瑶冲下楼跌跌撞撞走到郑阿蛮面前。 原本皇爷预备蹲下劝两声却被自己的女儿一把推开接着便听到孩子嚎啕大哭的喊:“哥哥好自私你怎么一个人走?怎么敢不带我?反正活着也没意思不若一起去了吧……” 院内火把通明众人呆立李敬圭不想被人看到阿蛮窘态便命人都退下。 武帝杨藻就呆立着看那对苦命的孩子是的他知道他们苦可人生在世谁不苦谁不难?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人在他耳边小声道:“流放路上何其艰难怎好端端不断有消息送到阿蛮身边?” 皇爷扭头却是五皇子杨英。 “你怎么来了?”皇爷淡淡的问。 五皇子心里揪了一下表情却面露关心道:“自己的妹妹妹婿这么大的事儿儿臣儿臣也没多想……” 皇爷心里也艰难不想多说便拍拍他肩膀道:“你去过问一下吧安排阿蛮进宫他心不静罚他去你小叔叔的佛堂呆一段时日。” 至于何时出来大概也只能是秋后处斩了。 杨度送了父皇离开又安排了浑浑噩噩的郑阿蛮与大公主入宫。 等到天色微微亮陈大胜还有常连芳才闻讯赶到。 李敬圭盘膝坐在公主府门口看着深蓝炫彩的斗拱一动不动。 常连芳过去盯着他眼睛半天他才眼神恢复清明看着常连芳说:“阿蛮死了才是解脱呢。” 常连芳一个耳光过去打的他一个踉跄趴在台阶上。 李敬圭趴在地上笑了一会又抽泣起来。 陈大胜想起那个神采飞扬的郑阿蛮也觉着这人如今活在永夜一般便是怎么挣扎也出不去了。 没有修好的公主府门缓缓关闭。 他们三都无言的看着那门一直到最后五皇子杨度从门缝里出来瞧见他们却笑了。 他径直走到他们面前也不管礼仪也不顾及仪态的就地一蹲下先是一声叹息接着说:“这朝上事儿咱们这个岁数年纪也都干涉不了可我却有个馊主意想必能破此困境。” 常连芳与李敬圭双目一亮齐齐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一抹脸半天才说:“都说了馊主意也要听。” 李敬圭咽下吐沫看着他的脸说:“你先说来……” 五皇子看看左右觉着安全才说:“我却怕你们舍不得。” 常连芳急了:“有什么舍不得的除了命不能给这命也不是我自己的我得为妻儿活其余身外物你就随便说呗。” 李敬圭点头:“对对对只要阿蛮日子能有个盼头我的命没事儿我至今无牵无挂的给了也无所谓的……” 多少做人质的孩子都栖栖遑遑送到皇爷身边多少为难都一起承受了最后只剩下他们三若是太平盛世没了阿蛮从此他们也不会好了。 六皇子艳羡的看着这两人又去看面无表情的陈大胜他忽然问陈大胜:“若不要命舍些身外物陈侯可愿帮衬一下阿蛮?” 陈大胜却坦然一摊手:“不违背我父教导不违背国家律法五爷尽管说便是我虽与阿蛮无深交可他是小花儿的兄弟。” 那也是我兄弟。 五皇子伸手比了个大拇指伸手指挠了一下下巴才说:“当日我父皇发的赏功诸君可舍得?” 他这样一说众人全都面露惊愕。 陈大胜惊愕:“赏功钱?我的给我父兄随葬了……” 五皇子愣怔抹了一把脸叹息:“那就没办法了当日赏功的时候我父皇不是说过么此钱可赎罪一等。郑氏几个长辈没办法可是阿蛮同辈兄弟却是无碍的降罪一等也够他们流放到亲人身边了到时有几个人帮阿蛮担着再与他们一笔安家费我想这事便能了断了。” 众人无语半天李敬圭才拍了一下大腿道:“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东西了我有两枚金钱还有一枚铁的。” 他说完又没有一丝不甘愿的看着常连芳道:“你呢?” 常连芳想了下:“一枚金四枚铜。” 这两人当初受钱可比陈大胜简单他们是一项功劳受一枚那会子陈大胜家可是折一命换了一钱。 话是这般虽然来得容易可是每一枚都是拿自己的命拼来的现在旁人一说只要能帮衬阿蛮竟无一丝犹豫。 五皇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盘算好了数目他才看着陈大胜说:“那这些钱就要劳烦陈侯送至御前了老实话我们这些皇子如今不如您在御前有脸面。” 陈大胜点点头:“你这话说的抬举了能行只皇爷会允么?就怕开了这个口子许多人家可都有着东西的。” 这岂不是阻拦了皇爷肃清朝堂的本意也耗费了自己与父亲的一番心血。 五皇子先是小声笑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才站起伸手很是亲昵的拍拍李敬圭的肩膀说:“几位人跟人不一样的你们当世上人都与你们一般么?既知道这赏功能救命便更珍贵了。” 他说完要走走了几步却回头对陈大胜几人施礼道:“几位看在我心里还算诚恳的份上千万莫要露了口风多少维护一下。” 李敬圭赶紧站起来收拾衣袍慎重行礼道:“五皇子千万莫要说这样大的恩情我们三是绝对不敢忘的。” 五皇子没有客气看看站在一边表情淡然的陈大胜一笑转身往莲花巷口去了。 等他离开常连芳才拍拍脑袋叹息:“这世上想必是个人都比咱三机灵。” 陈大胜撇他一眼:“你要那么机灵做什么那些赏功若取出去来老侯爷那边你要这么说?” 常连芳吸气又自我奚落般的一笑道:“哥您想多了他早就不管了。” 陈大胜拍拍他肩膀:“成回头你列个单子最好寻郑家老实诚恳的苗子搭救一下若是牵连太深的人最好提都不要提不然我家老头子那脾气便是皇爷允了他也不允的。” 李敬圭点头自与常连芳归家各自预备东西不提。 只说那五皇子出了莲花巷又一路乘车来到燕京城外的一处道观外。 他到的不巧那里面的师傅正在功课便也没有打搅只自己去了道观后面的一处小堂进屋燃香插炉接着盘膝坐在桌下安静的看着一个牌位久久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训斥道:“你舅舅若在必不会让你冒此危险正是修身养性之际你何苦做着多余的事情。” 五皇子看着刘帧治的牌位面目坚定的回答:“阿爷当日舅舅也是这般说他说我天资一般心思简单做事鲁莽母家不强若想长命百岁不若往逍遥王爷去……可我是这般做的他们却不是这般想的舅舅做什么了一门心思做学问的人却因为我这样的人莫名其妙的丢了命去可……真不值啊。” 老道士满头银发失了爱子之后更是苍老他也想上香取香的时候却手脚颤抖折了好几根儿。 好不容易将香插好老道士看着牌位眼泪未流鼻涕却出来了他也嘲笑自己一般擦擦鼻水走到自己皇子外孙面前拍拍他肩膀笑道:“可你舅舅却不是与我这般说的啊你舅舅说我们阿度心存正义坦率大方是天生的仁义君子是几个皇子里最像你父的……” 杨度心里憋的难受就抱着外祖父的腿无声哭泣起来。 却没看到那个万念俱灰的老者一边摸着他的脑袋却看着自己儿子的牌位二目透着要焚了整个人世的火焰…… 此刻大梁宫内皇爷背手看着宫墙外的天空心里正苍凉那边却有张民望跌跌撞撞跑来贺喜道:“恭喜皇爷贺喜皇爷。” 武帝看着这个老太监没说话。 张民望咽下吐沫抬脸笑道:“皇爷今日太医局给各宫娘娘巡脉您知道么明年这个时候您老人家怕是要多出四个小皇子了……” 【初出茅庐】 200、第 200 章 (200) 郑阿蛮这辈子都不会想到, 他郑家还有一条出路而这条出路竟是陈大胜与自己两个兄弟给的。 赏功不可得且再不能有, 可他们毫不犹豫的就拿出来了。 陈大胜才与他认识几年, 却看在常连芳的面爱屋及乌, 为自己独自面君, 几人四处活动到底为郑家争出四个男丁的性命。 郑阿蛮虽跟家人不亲不近还多有隔阂, 然那是家, 那是血脉亲人他怎么忍心让他们就此无望而去。 不敢恨不能很甚至不能说不郑家不占理, 甚至罪大恶极从前他整个人都万念俱灰, 如今好歹是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一个人扛一个家族变成五个人扛那就可以活着, 辛苦些没什么的。 郑阿蛮事了这日陈大胜从燕京轮休回家, 进屋便摆了一张帖子到父亲桌前, 顺嘴提了一句:“阿蛮去给我磕头了他从前~不这样。” 那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吖。 他这般说也是心有所感。 佘青岭翻开帖子看了一眼, 却说:“他比我当日幸运多了他有小花儿有敬圭那孩子, 还有你。” 自己当日又有什么? 陈大胜这才想起自己家这个不起床的任性老头儿当初从身到心所受的折辱超越郑阿蛮百倍。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蹲下给自己爹捶腿。 佘青岭踹他他又无赖过去。 两个读书的孩子笑嘻嘻的趴在桌儿上看爷爷爹爹胡闹。 佘青岭低头看看儿子又拿着帖子晃了两下笑道:“我虽是个郡王宋国公这老贼向来看不起我如今怎么舍得给咱家下帖子?” 其实是陈大胜愿意为交情四处活动便显得格外有情有义一时间在燕京贵族心里那人气简直上涨了八个高度。 何况大家伙儿本来就心存感谢的。 前朝两大死谏臣佘家及钟家佘家好名钟家是先去死谏看君不听劝再死谏!再劝不听死谏?不去了! 而后全族被贬人家豁出去便带着族人去了邵商勾搭了杨藻直接反球了。 大概他家人死的没有佘家多民间崇拜人多以人命来计数你不算惨便比佘家的忠差一个度。 都是忠烈之后哦我家死人不多就低你一等?呸!沽名钓誉之徒! 钟家那老贼便开始喊佘青岭~那老狗咳这是互相的。 其实佘青岭清楚两朝看破佘家伪君子假象的便是宋国公家他家国公爷钟及智做事还成甚至祖宗也强过佘家百倍去。 人家也不戳穿你反正看到他也不是好脸就是了这都是骄傲人谁也不欠谁钱那就互相看不起吧。 想不到家里竟然收到宋国公府的帖子佘青岭刹那心满意足只觉着自己赢了。 如此他得意的拍着帖子勾着嘴角对陈大胜说:“我就说那老贼有求到我的一日哼!呵呵!哼哼~!” 福瑞郡王终于笑出宫内老祖宗的气势得意半天他才叹息道:“皇爷也学会笼络人心搞平衡这一套了啧!” 大梁七年八月初宋国公家嫡出姑娘钟小女封肃妃入主大梁金桂宫。 因怕立秋之后满燕京的血腥肃妃离家之前宋国公府打破以往闭门谢客不与人交往的态度正式开始与燕京高门大户有所交集他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家宴四处散起了帖子。 这种很拿皇家当回事的态度颇得圣意。 一时间京中以得到国公府帖子为荣。 而今的燕京却依旧有一府开府之后宴不过五始终保持着低调的态度并不进行频繁的贵族交际活动这府便叫福瑞郡王府。 至于亲卫巷的那些宴席是属于亲卫巷的是属于陈家的…… 每个人这辈子不管本事多强都会有个假想的对手如佘钟二人人家两人也不打架不斗嘴就互相看不起。还互相攀比乱七八糟的事儿。 这既然有了帖子里面请的人甚至有老太太这就令佘青岭有些忧愁了。 他喜欢老太太纯善自在喜欢儿媳妇身上那股子爽朗气儿但这两人的言行举止放在上层贵妇圈儿里其实是不合格的。 可是此时再补课已是来不及了。 如此赴宴这日早上家里的老太太就被迫穿上干儿子给预备的华服青织仙鹤华锦大袄绿波纹素花马面金嵌红绿宝石抹鬓两只搭寿星首饰一副上嵌小猫眼六颗大猫眼十颗腰坠成对鸳鸯灵芝宝绦环成对端是一个金光灿烂的老太太。 这些首饰次要主要老太太今儿拿了一根杖这是佘青岭与陈大胜挨了打皇爷特旨给老太太的超品体面她杖上看上去是龙头龙爪少一指算作超品的蟒杖。 这就厉害了见了国公府家的老太太甚至国公爷点个头都不算失礼。 她膝下儿孙为国折半门她还是陈大胜的亲奶奶佘青岭更喊她娘 其实此刻老太太在大梁早就是数一数二的老夫人了。 只这些道道老太太没有意识到呢。 七茜儿就穿大红金织锦鸡五彩缎头戴金丝髻插累丝盆景小珍珠面簪金珠宝群仙分心两侧红宝石花型小簪红碧玺耳坠小珍珠云肩金累丝小香囊腰挂了成对。 根奴儿安儿高兴都被很不高兴的上了缂丝头箍脖挂金玉锁身着红底小锦衣。 这是佘青岭亲自翻腾出的首饰还让家里会上妆的太监亲给这几人上妆。 这要是不说话吧老太太而今就是个慈眉善目的金菩萨七茜儿是帖了金箔的榆树娘娘真像至于三位少爷金童必须金童。 老爷子这股子执拗劲儿上来那唠叨劲儿简直令人心生畏惧。 要出门了他还死死盯着老太太认真嘱咐:“娘呀!” 老太太后怕的脑袋后仰:“咋呀儿我娘记住了真的都记的清清的。” 佘青岭看着她:“您记住啥了?” 他问话的时候依旧是笑眯眯的老太太却觉着胆虚便努努力道:“就就今儿不许带食盒出门他家菜多好也不许抢吃更不许悄悄带回来。” 佘青岭点头:“恩不错!还有呢?” 老太太抹的红丢丢的红嘴唇委屈的哆嗦缓缓伸出胳膊露出四五个各色金累丝金镶玉乌木宝石镯儿说:“就一只都不许带回来他家四个姑娘就一二三四……儿呀!你咋想不开呢这些人家地主老财不稀罕咱才趁几个?” 佘青岭咳嗽一声七茜儿撇嘴伸出两条挂了更多更华贵的镯子胳膊。 佘青岭指指那边威胁:“您不给您孙媳妇就给更贵的。” 老太太嘴唇哆嗦起来眼红一咬牙:“给!给!明儿都死了好了就不过了!” 她很想哭。 可要出门了也顾不得她了。 佘青岭看着七茜儿的脸一再嘱咐:“今日便是千般难为也要端住福瑞郡王府的脸便是人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许丢了体面记住没?” 七茜儿脸上贤淑妆容似笑非笑不想再吃一次嘴巴上的胭脂她就端庄福礼道:“儿记住了。” 佘青岭还要说陈大胜在门口开言普度众生:“爹时辰要耽误了。” 如此佘青岭才摆摆手心里很不放心的放行了。 今儿家里用的车马那也是按照福瑞郡王府的配置来的如此从泉后街出去街上便清街了。 往常要走最少半个时辰才能出庆丰今儿就一炷香两刻种的功夫。 奢华的马车内五口连老到小没人开口三个少爷起的太早繁琐打扮折腾下上车就是睡。 而七茜儿与老太太就头靠细枕嘴巴里郁闷的几乎飘出魂魄来。 待车到燕京东门那边开了半扇正门让郡王府仪仗过去陈大胜虽如今没有受封世子然而家里却可受半幅仪仗。 就这般进了燕京城祖孙有些紧张心里想着不要到吖不要到啊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到呀……恩到了。 宋国公府大开正门迎了郡王府家老祖宗众人环绕之下老太太与七茜儿面露僵笑心中那是八百只乳鹿离了娘它就山坡上乱撞撞还碰到了鹰群。 这是怎么做才是不失礼呢? 人太多太乱一下子家里教的那些话就全忘了。 耳边红袖喷香戏台呢哝一层层递来有贵妇亲迎这是谁的谁?谁!哦谁的谁? 不管了笑就是了。 不几个照面七茜儿手上的一个宝石戒指就给了宋国公府的一个晚辈侄媳妇。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心碎! 这四处的华彩你不知道谁是谁谁却知你是你这就忧愁了。 都上来表示亲昵那咱们娘俩有多少东西舍给你们?老太太就恨不得自己瞎了好。 心慌着进了府邸被扶着上了软兜老太太前面端坐七茜儿就抱着高兴还有奶嬷分别抱着根奴安儿各乘一副低一些的滑竿儿身后悉悉索索家里的宋国公府的就跟了小三十人碎步跑。 于高处眼角俯那些老太太从前觉着了不得贵妇甚至大家老爷公子都对她们都是彬彬有礼。 老太太心虚很想表示一下客气受不起可脑袋一动挂耳的金钩却贴肉轻刺挨了两下只得目视前方就端得很呢。 也必须端着她是福瑞郡王干娘谁敢受她的礼? 因上月底家里已经接了旨意进了府便得后面拜见一下肃妃娘娘这也是殊荣啊。 如此一路走了很久穿过一条昂长□□才到一清幽无人敢打搅的小院。 宫里配给的女官而今已经上岗闻听老祖宗干娘到了她们自然不敢怠慢便主动上来接了郡王府的贺礼一张琴谱上有排名的春溪琴两套放在盒子里不知道是啥的头面首饰还有玛媞纯金小宝车摆设一架宝石花树六盆…… 随着内官一项一项的念出礼品老太太就有些上不来气她脚下软七茜儿也心疼却被迫扶着她说:“阿奶大大钱都花了咱咱就笑着花啊!” 阿奶呲呲牙伸手摸摸心口对七茜儿小声说:“茜儿呀。” “哎奶我在呢。” “奶的心呀算是碎了。” 老太太被女官们扶进去施礼里面却先喊了免喊完便有一个娇娇软软的声音说:“老太太千万莫要多礼从此便是正经亲戚家了。” 心内呸呸老太太僵着脸强笑道不敢当不敢当……那边却绝不敢受只让她半蹲了一下。 七茜儿在身后认真施礼礼毕那上面又夸奖七茜儿容貌静美相夫教子在外早有贤名。 七茜儿背着早就预备好的客气词儿就简单进去问安献礼人家肃妃娘娘给了三个孩子一份见面礼又被稀里糊涂的扶出来了。 至于见肃妃娘娘面儿?没门儿人家皇爷与她咳咳了往后有机会许能远远见到。至于现在她的父兄便只能出门那一天见一次了。 等折腾完七茜儿与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的被送到软兜上又往前抬老太太看左右无人她又坐的高高的。 便伸手打开给孙孙的见面礼盒一看里面竟然是寒酸巴拉的一串木珠子?这珠子倒是有些香味可是木头的就是个屁了! 啧这么大的府邸那么大的娘娘妈耶见一次我宝贝孙就给这?这是看不起谁呢? 你这是看不起星君吧?小心被雷劈! 心下大恨!老太太又左右看看便不动声色的在软兜上把手上的镯子悄悄往盒子里放又把盒子里木珠子往手上套。 只走到半路家里的高兴老爷就不能忍耐了。 这孩子打出生呆的环境特别安静最大的闹腾不过哥哥姐姐那种闹。 这边又是什么动静一府两个戏台全开的大本府门口又迎宾鼓乐陈大胜去的男人那边~人家敲的是编钟还有踏歌。 还有就是尊贵人虽用尊贵香料可是各种香气混在一起就满院子怪味儿。 大人不觉着怎么可那孩子生来不同就哭的撕心裂肺声音一度盖过满园喧闹去。 这样的大喜日子这样啼哭的孩子抱到哪儿都不会招待见七茜儿便悄悄出手给孩子顺气高兴都哭的要死了一般仿若你再让我去前面我就立刻断气给你看的架势。 实在没办法七茜儿只得下了软兜一人抱着孩子晃悠发现让旁人走远些他的哭声就小一度更远些更更远些…… 直到人全从□□道儿退完了高兴才含着眼泪轻轻喘了一口气可算解脱了。 七茜儿就愁苦的看着他:“呀~!” 这孩子打出生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今儿这是怎么了?没办法又拍着他温和的问:“你是怎么了啊怎么这般不愿意呢?” 可她却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尽头的一处小花房二十个多个面带凶神面具身背武器身穿软甲的人正在歃血为誓带头大哥一口干完血酒恨声道:“后日我们全家问斩这唯一一条生路就是拿这皇帝的小老婆换了。” 他的兄弟喝完酒吸气:“胜败在此一举拼了!” 又有靠着墙角的四五个满面凶的抬头:“咱们玥贡山拿钱办事拼什么拼?不过是一堆花拳绣腿的老爷而已安心便是抓不住那皇帝小老婆外面满座的超品女眷随便揪出几个我不信那皇帝老儿敢不答应!” 又一声磬声从前面传过来有国公府管事打扮的人进来说:“诸位准备好了!可以去了郡王府的老太太跟他家奶奶已经离开金梧阁这一路我都安排好半个时辰没有人敢去打搅那边不过二十多个女官下手利落些。” 就这样这些人一起合起面具扶着各色武器便从花房出来纷纷纵身上了屋顶踩着瓦片犹如鬼魅般的就往肃妃娘娘那边去了。 高兴猛的一声撕心裂肺七茜儿就抬头往屋顶看那股子不遮掩的杀气? 她感觉到了。 她看看自己臭儿子这小东西竟然比自己先察觉到了? 左右看看无人七茜儿一伸手从□□边上的柳树折了一支柳纵身便上了房。 把自己儿子吓成这样管他是谁也该死了。 如此那一群鬼面人四下分开才有二人蹦到□□附近便觉脸上面具破裂眼上一阵刺疼两人当下便看不到了。 他们心中魂飞魄散不敢言语就舞刀四下盲目砍杀刹那周遭一片利风七茜儿冷笑纵身蹦到他们背后对着脊椎骨一脚一个就踢到附近的柳树枝杈上。 高兴眼睛睁的大大的忽就含泪笑了起来。 他伸出小手手对着空气抓了一下说啊! 七茜儿单手抱着他歪脸亲了一下大脑门笑道:“臭小子啊什么啊等娘给你出这口气再说敢吓唬我儿子……” 如此宋国公府屋顶鬼面人的面具不断被击碎眼盲飞起挂树。 下面是锣鼓喧天屋顶是抱儿妇人四处蹦跶手持柳枝一路抽打如此……凶人还没道金梧阁……这人便折损完了。 七茜儿本想抱着笑的咯咯的儿子回地面儿她站的高却看到一个管事打扮背着大包袱的人正在墙根推一个石碾子? 等他一头汗的彻底推开碾子一个狗洞便露了出来这人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宋国公府面露奸诈诡异的冷笑翻身就往狗洞里钻了起来…… 只可惜他刚露了半个身子便觉肩膀忽然一坠墙那边的石碾子越过高墙便压在了他的上半身。 他一动不能动脑袋想动却被人踩住后脑勺。 高兴眼睛撑的大大的留着口水含着指头往下满眼兴奋的看。 这挣扎片刻便厉声大喊:“好个玥贡山!竟规矩都不讲了不过五百金也看在眼里了?以后这江湖你们也不要走了真是一茬不如一茬秦舍当初便是把你们整山灭了也是活该……呸!” 七茜儿撇撇嘴又点点头哦又是那倒霉的玥贡山? 啧啧啧……是的就是他们做的。 她脚下一使劲嘴角勾勾这人脑袋便重重往下一磕没了生息。 七茜儿蹦回院子走了几步怕那人挣脱开一抬手便把身边的假山石卸下一块单身提着到了这人下半身几百斤又压了上去。 恩!稳妥! 又走几步忽想起一事。 咳……那边地下~还有个包袱的五百金?许是五百铜? 这街坊里不是也把铜唤做金可是谁会为五百斤铜去做这样的大凶事儿? 那要是金子嘞?五百金一二般人决不能背动的这包袱要放五百斤的金子也是不可能吧? 恩我就看看肯定没那么夸张…… 她到底回身走到狗洞边用脚尖挑开包袱呜呼啧啧啧啧啧原来是价值五百斤的金珠宝…… 珠光宝气巡查一圈又何止五百金这这就厉害了。 那那那宋国公府这么大的麻烦自己都给解决了身为老隐收点供奉理所应当吖。 这这是规矩呀。 如此七茜儿弯腰单手揪起包袱飞身上墙一路纵身往后面马厩去了又寻了半圈终于找到自己家车马她蹦跶到车厢顶部打开假顶把包袱放了进去。 说是做了一堆事儿那得看人怎么做等再次回到金梧阁通向外的□□也不过半注香的功夫。 七茜儿看看挂满了人的柳树最后啧了一声转身往外去了。 后宅露天院内红毯铺满香风缭绕千娇百媚万种富贵金碧辉煌间宋国公府的老祖宗便命人把自己的几个孙女叫出来给老太太看看。 这很给面子了。 老太太心里这会子才有些理亏也起了后怕她的手颤抖的摸向手腕嘴里却说:“好好好好……” 众人齐齐微笑一刹那满屋皆静都要看郡王府老太太赏什么珠宝与国公府的小姐们。 明儿说出去也是个趣话。 正在这个当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后面传来接着二声三声……更多的人开始集体嚎叫。 嚎叫这种毛病是会被传染的如此在 宋国公的府的武士守卫肃妃娘娘的侍卫的奔忙脚步声里老陈家四个人倒是安逸了。 高兴也不哭了就含着指头眼睛不够看的来回转。 妇孺乱作一团正闹腾间陈大胜走入厅堂扶住阿奶对她说:“阿奶此处危险孙儿扶您上车暂且先行离开……” 离开厅堂迈门槛那一刹老太太与七茜儿的脸上一起露出笑容一个想:“省了!” 一个想:“今儿不亏。” 【初出茅庐】 202、第 202 章 年岁不大的小乞丐手里提着破袋子, 沿着泉后街的墙手指捻着墙缝一点一点的往三礼学堂的方向抠。 他似乎是极无聊的一路从街边捻过去, 又蹦跳着离开。 只三礼学堂里面却有人拿起一块布条, 小步跑入内堂, 双手呈送给了佘青岭。 佘青岭看了一眼布条上的字儿:三更鼓惊九重天。 他看完, 将布条递给七茜儿自己这个儿媳妇只随意看了一眼, 便跟唐家那媳妇儿道:“确定了小嫂子, 今晚敌袭大约在子时让嫂子们务必加快速度。” 李氏听了脸上一白半天才说:“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她快步出去路过门槛的时候被长裙绊了一下,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站稳便从发间拔下一支钗, 钗身很粗还是中空她随手拧下鸾凤头儿, 从里面竟然倒出一支两面刃的刀片儿弯腰对着自己的厚锦裙便是一刀, 随手一扯, 长裙变作短裙。 走的那个风风火火那叫个利索。 有李氏带头娘子们便站起借助利器, 开始将长裙一条一条如割生命里的累赘般切割了去。 在那边乞求神谕一直当自己不存在的几个爷们里便有人气哼哼的嘀咕:“不像话!非礼勿视……” 只这话还没说完, 在院里那边扎绳套的几个妇人里一位老夫人便站起来足步有力的进入屋内也不知道她出了多大力气就感觉地板都在震动。 这老奶奶就走到爷们人群当中准确的找到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手臂高高举起对着他的脸就糊了一个大巴掌。 满屋刹惊。 这男子气急败坏捂着脸喊了一声娘。 啪~! 老奶奶打的咬牙切齿:“都是躲懒的人家就是傻也长几分心眼只当自己是死人了偏你能够偏你有本事偏你出来说话我的儿正经的差事你是没有四十多岁还吃娘老子饭你吭什么气儿?是吃了乌龟皮装王八孙呢?” 这男子越发畏惧便跌坐在地嘴唇哆嗦又喊了一声:……娘? 老奶奶一伸手又是一个大巴掌恨声道:“无胆就躲着还怕旁人不知你是个孬种么?” 男子羞愧喃喃不敢言的低下头。 他的周围一片寂静那些人还真的当自己是死了。 老太太转身要走心里憋屈扭身又使劲打了一巴掌这才气哼哼的出去了。 这院子里极匆忙往豆腐里插钢针的脚下踩药碾的从里衣上拆薄纱的…… 成先生站起走到一边暗室配药。 留下七茜儿与佘青岭。 七茜儿便看屋里占卜那一角众人又认真的起了一卦这才低头对佘青岭小声说:“爹今晚来的人怕是不好处理了非一般江湖人士咱这里还好说我只怕而今京里怕是有些艰难。” 佘青岭惊愕的看自己这个儿媳妇若又换了一张脸。 隔壁那屋里世家之女名门之后官宦千金更有老练的当家奶奶管了半辈子后宅的坐堂太太。 然而她坐过去很奇怪的就被众人往中间推她似乎对这种当间的位置没有谦虚径直坐下后便一个态度既你们请我坐在这里那就听我的吧。 于是开始排兵布阵。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许熙美当过统关大将她是会排兵布阵那类人可她也自然而然的进入自己家媳妇儿的布局了。 才将布条上那句话分明是江湖里的暗语她竟~也看的懂。 佘青岭低头不语半响才说:“大胜儿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大难临头个人顾个人便对得住他们了。” 七茜儿点点头表情并不担心。 佘青岭却看着外面心内暗潮涌动惊动九重天的力量凭外面那些扎兔子套的妇孺么? 看自己爹表情沉重七茜儿便低头劝到:“爹!往宽处想有道不知无畏您老安心有我呢。” 佘青岭伸手抓了一把棋子儿又丢回木盒里点头小声道:“老夫此生风风雨雨也高也低也富也贱便无所求管好自己!” 燕京城大梁宫小殿火起却无人救火陈大胜带着老刀护着皇爷连同赶巧在身边的皇子玄鹤又从那条他很熟悉的长廊退去。 此长廊并二车半后通出宫偏道正面御敌不必一次直面大量敌人入廊道只需防守前后及头顶便可如此两任帝王避难均选择了这里。 身后有追兵头顶有刺客不断飞来。 什么时候大梁宫竟松散成了这个程度?武帝心内震怒却不得不撑出不过如此的样子。 几个苍老的声音在大梁宫上空嘶吼:“杨藻自称贵门后裔然悖晦小妇子也家中数代世受皇恩却生狼心夺我鼎司逆我故国藻贼登基更祸殃四海宠任阉贼迫害忠良……” 杨藻表情僵硬一手抱着神色慌张的玄鹤一手提剑冷笑道:“你们说何人给他们写的檄文?” 几道人影飞纵落在墙头琉璃瓦上头顶利刃寒光闪过陈大胜向前一步与老刀随即变阵那几人还未落地便听几声闷哼已被轮番切成无数块。 瞬间! 地面血出内脏横飞有人凄厉大喊:“刀贼今日定取尔等狗命千刀万剐。” 陈大胜持刀后退几步没回头的对皇爷道:“陛下赎罪臣等无能请您再退!” 杨藻举目四顾微微闭眼耳边全是厮杀之声他便又退二十步。 一国之君每退一步都是朝臣无能! 可君主就无错么? 到底杨藻这次草率了! 此番未听几位老臣之言缓缓图之又灭门太狠才与世家彻底对立更没有想到那些人的反扑竟能惊动这么多的力量。 九思堂建立七年孟鼎臣一直压制的那个江湖是今晚的江湖么? 若不是他身边有老刀他都不敢想结果。 今晚大梁宫已经被迅速切割成了无数块人家竟然在各个击破他都不知道如今自己那些女人与孩儿如何了? 更不敢想只一想便肝肠寸断。 一队江湖人士抬着巨大的假山石对着长廊墙一顿猛捶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廊墙出现缺口这些杀红眼的人一阵欢呼正要冲进去便听有人高呼:“我主莫慌宇文崇德率部前来救驾我主莫慌!!宇文氏定护我主无殃……” 呼喊声中缺口那边便传来震天厮杀惨叫有几个机灵的蹦到宫墙上取出暗器要打。 老刀们却齐齐伸手露出早就装备好的小弩活动机关□□射出几声惨叫后不断有人捂着喉咙跌落。 谁说老刀只会砍人?咱们做斥候许多年暗杀的功夫比你们好的多了。 缺口那边有女子笑的爽朗:“哈哈哈哈多谢多谢有贵!你在哪儿有贵我来救你了……” 这一听就是宇文小巧。 原本大家还是紧张的闻言便脸上带笑的去看胡有贵胡有贵恼羞成怒对着那边骂道:“宇文小巧你闭嘴!” 那边乖的很就大喊了一句:“好嘞!” 又有人从高墙冲下其剑势竟如江河遇崖飞流直下滔滔不绝。 陈大胜面目一肃直接换了腰下断刀喝了一声:“避!” 这是刀头遇到危险单兵损耗自己庇护后面兄弟的绝阵。 大梁平安了七年了可多年的配合下他们的脚比脑子快从塔阵迅速合一只留自己家头儿哥一身决然单身跃起独立对阵。 众人当下大惊失色。 就听得当当当当啪啪啪啪啪! 金属击花火光中三五老者已经与陈大胜搅做一团可陈大胜身法快若闪电阵前刺马从无花哨玩意儿简单几声脆响之下便用手下短刀在这几位脖子上拉出血线他的胸口也被剑气冲掉一块皮鲜血瞬间染红布甲。 长刀是不适合与这种短兵器对敌的。 有一面目狰狞的老者捂着脖子盯着陈大胜挣扎问:“你是~谁家弟子” 陈大胜嘴角抽动很无辜挑眉道:“娘子家的。” “骗……” 一道血箭从这老头的脖子喷上墙他死不瞑目的倒了下来。 陈大胜看着他:“出去打听一下咱是老实人。” 众人不知这老者却是从九州域出来解救牢里之人的如今这年份世间早将他的名头忘记可他成名的时候世上还没有陈大胜这个人呢。 他绝想不到几十年未出江湖竟同着三个亲传弟子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小侍卫手里。 待这一波最厉害的去了周围压力一轻。 宇文小巧举着双刀磕磕绊绊的从瓦砾里走出她看着身后长廊尸骸已经铺了一地除四具全尸竟无一个完整。 夕阳坠落那边一片站立身影在隔壁火光里若隐若现。 竟打的这般惨烈。 宇文小巧并未被现场吓到反倒是看了情况后有些慌张的喊了起来:“胡有贵!!!” 你可有伤? 从来顽劣如男子的她语气里竟然有了女子的样儿。 胡有贵无奈只得有气无力的在那边道:“啊我没事儿。” 豁口那边宇文崇德喊了一声:“巧……” 败家闺女赶紧回来老爹支架的费劲儿。 想去看看却去不得宇文小巧一跺脚无奈一甩双刀上血珠提起刀指着声音方向威胁到:“你是我的定!不能有伤!” 片刻那边又是闷闷一句:“啊你也是。” 宇文小巧那张脸上缓缓绽放起花般的笑她呦吼了一声提刀又奔着那边去了。 廊道尽头众人没有去看胡有贵倒是小心翼翼的看皇爷脸色。 这么大的真佛这两人可真够旁若无人的。 皇爷嘴角抽搐半天才无奈道:“也也真是一对痴男怨女……” 只这话还未说完后宫一处建筑忽然焚起浓厚的黑烟继而烈火冲天。 管四儿声音嘶哑大喊:“陛下哥!是是~景福宫是景福宫……哥!” 他眼泪唰就掉下来了。 萧贵妃娘娘待他如母便是给六爷做袜子都会想着他。 陛下今晚表情一直很端的住然而看到这里表情到底是裂开了并喃喃道:“阿多……” 景福殿内太监宫女倒了一地六皇子与萧贵妃躲在一处窗棂往外看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正抱着桐油往殿墙上泼…… 终于有人举着火把过来借着火光六皇子受惊刚要大叫萧皇后却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寝殿内拖。 六皇子满面是泪的指着外面无声呐喊母妃那是二哥! 那是二哥呀母妃! 萧娘娘表情决绝硬是拖住他来到炕边打开炕褥揭开一块厚板指着里面说:“去!” 六皇子连连摇头却挨了一巴掌。 他惊慌极了便被母妃按进并不大的炕洞。 看胖乎乎的儿子已流泪满面萧贵妃却抱住他的脑袋对他的脑门大力亲了一口道:“傻小子我这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可自打你来到我身边啊我就想这小胖子多好玩啊只当多个小玩意儿。 可谁能想到却越处越亲呢? 她们总是说你不是我亲生的后来我就想什么是亲生的呀?大概就得撕心裂肺切肉般疼上一次才是亲的。 我儿莫哭这一次我总算能为你疼一次了疼了这次啊就是真的母子了多好。” 杨谦嘴巴无声张合终于喊了一声:“亲亲~娘!” “哎娘在娘疼你真真的疼你。” 萧贵妃眼泪唰的掉了出来又笑了起来很是爱惜的摸摸他的头毛道:“明日万幸我儿若能活下来千万就记住不要告诉你父皇是你六哥哥放的火。” 杨谦愤怒极了刚要反驳萧贵妃却说:“你细想他是如何进来的你父都没有防备住再想大梁开国至今他犯了多少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你小小在外与他感情到底差了一等份量也不如他更差军中一口气吖! 我儿是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跟他拼便是比庙头他背后都有个南护国寺不许他倒我儿听娘话你乖你长命百岁我儿明日还是回你祖母身边最好……” 外面的火把终于丢到了墙壁上刹那火起。 来不及了……那孩子就看着自己亲娘笑着合起了壁板人世从此一片黑暗。 无数人踩烂宫墙琉璃瓦三五波袭击又过去管四儿忽走出队伍在君前跪下哀求道:“皇爷!后儿您剐了我都成可今儿我要去定要去!” 皇爷看着他没吭气。 他又拔出自己的腰刀奉于头顶道:“要么杀了臣要么就放臣去吧……” 都知道他与六皇子最好可是当着万岁把皇子摆在前面也真是~真情流露了。 武帝杨藻眼睛微闭耳边满是阿多的笑还有他大胖儿子指着外面对他说:“父皇你且等我给你变个神仙飞去说不得就给您偷个桃儿回来……” 老刀们想起南门之上一群落魄憨傻契约奴字也不识得几个人也不认识多少旁人看不起他们只有这小胖子常来讲故事。 他来大家伙眼神就满是崇拜的听那小胖手舞足蹈的说:“诸位可知那是何物吖?” 他指着武器咬口的怪兽提问满眼还都是得意。 管四儿眼神闪闪亮的问他:“六爷咱不知道你告诉我们呗!” 六皇子一点都不为难人就背着手做出大学士的样摇头晃脑笑道:“昔日龙生九子豹兽龙身长相最凶性最刚烈最好斗到处闯祸却无人能降伏住它在上古诸神当中更提及此兽变色此兽心野从不吃亏便唤做……睚眦!” 【初出茅庐】 203、第 203 章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借着夜色遮掩污垢更加黑浓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谁的心, 只有无言的悉悉索索延续在不见的悬空。 若真若假, 若远若近。 武帝看着七刀管四儿, 许久他才淡淡道:“去吧。” 管四儿闻言不喜只是慎重给皇爷磕头, 接着给自己的哥哥们磕头。 磕完他站起, 伸手拔下腰刀冲入夜色当中。 众人不语只是心情沉重的看着他。 本来心情挺难过的却忽听皇爷说:“当日你们谭二将军为了朕也是这样的朕想不到我的小六也有这个福气。” 这话忒恶心人, 还不能表示恶心。 陈大胜没吭气低头摸摸自己的短刀把儿。 可武帝哪里知道他们怎么想, 就一人难受道:“可惜了!” 他为管四儿可惜并认为他回不来了。 老刀的刀阵有个缺陷是人人都清楚的, 他们互相依附互相保护, 管四儿作为末刀独自出去救六爷, 却是把自己的生死都抛到脑后了。 看大家不说话皇爷便问立刻贴身到身前补位的崔二典:“小七这般出去你们这些做哥哥的……就不担心?” 管四儿走入黑幕没有多久便在偏殿夹角遇到狙击。 狙击者四人, 于屋顶飞下看衣着打扮甚至嘴脸管四儿都认识。 四个禁卫外围的大把头, 官职没他大也各有一所兄弟今夜他们没有遮掩面孔就是做了赴死的准备完全没有给自己留有后路。 这四人分别从殿顶跳下就拦截在管四儿的前后左右。 管四儿看着正前方这人手里翻刀侧身护住死门笑道:“温把头?好巧呀认错人了吧?” 温把头绰号笑面虎如今还在笑着他就转着手里的一对小锤子无奈道:“是我啊管侯?您这是被派出来探路了?” 管四儿摇头:“我去景福宫。” 温把头吸吸气叹服:“倒是有情有义可惜了。” 可惜什么管四儿不耐烦听他是个心思简单的人简单到想并不会分心想这世上过多的琐碎。 他只是困惑于为何都拿了东家的钱粮这些人怎么好意思端起碗吃饭翻身就造反呢? 如此他就好奇的问:“温头儿为什么?” 温头儿轻笑起来:“能为什么咱好不容易倾家荡产给儿子求了一门好妇可眨巴眼儿借不上力了再被这姻亲连累这辈子升迁无望这不是砸锅了么! 你让咱少吃两顿可以砸锅就不仁义了吧?当初跟着杨藻打天下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温把头笑着说话脚下却一步一步走到了管四儿附近眼看到达眼前双手交叉就是两道劲风对着管四儿双耳袭来。 战场上最可怕的兵器从不带刃而是这种锤型的武器杀伤力最强一般挨上一下是没有活口的。 其余三角早就与他暗地里演练配合多次见他出手便上来一起打听得几声重器磕碰几道破风之声过去温把头惊讶的看着从自己裆下滑出的管四儿他脸颊抽动反手将伙伴铜锏磕出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倒是个不要脸的。” 管四儿站起来持刀的手有些冒汗就换了一手在裤子上蹭蹭道:“温把头你们也都是军中一等一的前锋好手你都不要脸的偷袭了还好意思说我……” 只他这话还没有说完这四人又是合起一次夹击管四儿动作飞快的躲避偶尔还能还击一下见点血? 这就令温头有些不理解了这可是最弱的七刀竟然还有躲避的力量? 火花四溅迅速交手之间他们又挂伤管四儿后背一下见到血认为自己早晚能赢如此双锤泰山重压顶的往下一压他又憋不住问道:“你这小子……倒是有些本事?” 管四儿就地连续滚动他闪躲的狼狈嘴巴却不吃亏着说:“温头儿不若你放我走咱们日后好相见呀反正没人看到回头兄弟必有重谢!” 温把头冷笑:“我放你?你想的到美!实话告诉你这条路本是布置给杨藻那厮的你便是从我这里离开又如何?前面埋伏着多少好手你们七个在一起大家还掂量掂量偏偏你一个七刀……” “这样啊……那就对不住了。” 一片犹如柳叶的短刃出现在管四儿左手手指交手不过十数回合每次管四儿都是从人家□□腋下狼狈躲避。谁能想到这厮竟手狠到这样的程度又一番老样子的躲避因他总是在地上打滚这几位就压低身躯伏击动作难免僵硬。 借着又一番的懒驴三打滚管四儿手指缝里的那片短刃对着这几人用力那条胳膊的腋窝瞬间就往里推几个刀片。 此番大家才知道这刀有多畸形乃是三角山型刀尾犹如柳钉平面一下捶进去胳膊瞬间就废了他这刀片是按照人腋窝下面着骨缝弧度特殊而成腋窝本就是个死门乃是极泉通心之穴胳膊废只是第一步那种疼痛却是抓碎心的痛苦这几人瞬间失去反手之力。 高手过招瞬息之间等温把头捂住自己的脖子难以置信的问出一句话:“怎么会?你你好卑鄙……” 管四儿从背后踹了他一脚顺手将自己小柳刀从他脖子上□□手指一抖那刀就隐入臂环不见了。 脖颈没了支撑血水喷出温头儿嘴巴里嗬嗬嗬的吐血沫子他吃力的扭脸去看自己的伙伴却发现他们早就咽气了。 管四儿低头看他:“怎么会?为什么不呢?你真是吃的太好了就忘记本能了?老子也是千军万马里活下来的也是从姓谭的刻薄鬼手里铠甲都没有的争出一线生机的人?你怎么敢小看我?” 他有些生气的盯着他要散瞳的眼睛骂道:“老子是七刀那是老子来得晚了!” 温把头:“嗬嗬~!” 管四儿有些生气:“你说你这才几年就忘记从前在杀场上那些想法了那时候咱谁不是想只要能活着回去从此当牛做马都可以的你这是吃的太好猪油入了脑子么? 老子凭啥不能杀你们?咱也是从左梁关一路到东坦西坦到塔尔湖到太阳宫灭了贡济坦王的刺客之一你们算个球……你们~呃死了?喂!” 他踹了这温把头一脚看他死不瞑目便舔了一下嘴唇有些生气的对他胸口又踩几脚也奇怪这么一踩温头儿被迫嗬嗬起来管四儿只当他能听到便着急说:“好歹听我说完这些啊平日子老大也不让说爹娘也不让说就憋死老子了你等一会再死! 哦老子还是斥候你懂啥是斥候么?斥候能要脸要你姥姥个脸!是不是觉着老子是个七刀就能欺负我?我可去你的吧!他妈的从成了看城门的开始那几个混蛋无架可打老子最小他们每天六个打我一个你们四个算个球!老子都挨了七年打了……喂喂……” 血放干净了也嗬嗬不得了。 管四儿有些丧气的撇嘴从其余三个倒霉蛋腋窝里拔出柳刀一把一把插入臂环当口他整理了一下刚才套出的情报这么说从正路或岔路去景福宫若直中取必然会浪费大量的时间他不怕死…… 所以……管四儿走到偏殿内檐飞角身体一纵身犹如灵猴一般的就挂了上去倒挂着攀岩而去了…… 不此刻他不像个猴儿到像一只灵猫。 崔二典看着前方又缓慢集结的敌人这些敌人来自军队走路铿锵有力踏步整齐大地震动威势十足。 他没有回头的对武帝杨藻道:“皇爷我们这几个吧要说直中取随便谁都能打的小七满地找牙可是论战后效果那家伙其实是个不要脸除了老大能按住他嗨他死不了……” 一队着重甲的军士从正面提长戈而来陈大胜轻轻喝了一声带头过去还未等对方结阵连续就是几个穿裆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他们的反手刀就倒插了这些人的椎弓骨里。 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刀治敌最有效的地方便只是那几个椎弓后大筋一断下半身从此别想再联系到了。 这还是陈大胜看到黑甲的结果这些士兵怕是跟着上司造反的大梁重甲兵他们本该骑在战马上的。 能留一命也皆是老刀的……慈悲? 不怎么会呢老刀没有慈悲。 下半身不能动的重甲兵堆在一起巨疼之下就会四面挣扎互相拉扯牵绊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便是活掩体活障碍。 人要死了就犹如困在水中总要往求生的方向拉扯一下求求救的。 杨藻目送几个老刀越走越远那活掩体就越来越厚那边集体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人间地狱一般他怀里的玄鹤深深呼吸几下孩子到底昏了过去。 护在他身前的崔二典回头看了一眼竟夸奖了一句:“小皇子不亏皇家血脉当年臣第一次见刀头们玩这一手早就吓的尿裤子了嘿!当时腿都软了……” 皇爷长长吸了一口气问:“当年?” 崔二典背对他点点头:“啊当年呀那些黑骑尉也这样讨厌的什么都比咱们好人家骑的牲口都有甲胄咱有什么?” 皇爷没吭气看着崔二典拿刀点着的方向那边黑压压一片乌云手持长戈的甲兵看不到头。 可这些比起当初老刀面对的战场又算作什么呢? 狭窄长廊有数的敌人而已。 崔二典表情放松毫不畏惧的说:“皇爷这些人是谁的手下?咋进来的?谁做的指挥?他们不知道咱在这里么?啧!当年黑骑尉却比他们有出息多了人家跌下马疼的狠了也不这样叫唤为了不连累同袍他们跌落不死便直接自尽的…… 我头哥儿这一招还是从前那些刀头哥哥想出来的办法其实~也没用了几个月就没用处了。战场上便是这样一来一回都想赢来着咱们是没有掩体的倒霉蛋儿遇到长兵刃怎么办?那些玩意儿挺讨厌的比臣背后的刀还要长集在一起就会捅来捅去的……” 正说话间有江湖人看到长刀分开便从墙头飞下人是从武帝背后来的崔二典听到声音贴着武帝便是一个侧身调换位置对方剑还未到他便探手射出三支□□。 这刺杀者年龄不小了探手挥剑击打开□□便顺嘴骂道:“卑鄙。” 你敢放暗器! 崔二典都气笑了:“呦你都敢刺杀皇帝了我他妈冤死了我卑鄙?” 这货今儿因为见血话极其多平时却是个话少的闷疙瘩。 说话间他背后的长刀已出对着这人就是足力一击这是一刀劈下便是开二十层老牛皮之力那老者拿剑运气迎敌甭看他内劲十足却也被这战场上的霸气砍的倒退十几步再低头看自己的锋利宝剑已经断了剑头。 如此惊愕嘶声问:“这是是什么武功?!” 崔二典晃动脖子歪头吸鼻涕嗤笑:“武功?老子不懂武功老子就想活着!” 说完又是一刀十足力气兜头斩下那刀锋破空呼~的一下吓的这老者被迫举剑磕开…… 江湖人士便是内门家也需要一股一股聚力中间得有个喘息当口可战场却不给这个机会崔二典的刀十分快力气能做到十几刀力量均衡都是那般的霸道十足。 他的剑头便一节一节的断开又不敢拿肉胳膊迎敌偏一肚子招式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气的大喊一声丢了残缺的武器返身上了墙头大骂起来:“无耻……嗬……” 一根短小的□□射进他的喉咙这老头嘶叫一声摔了下来。 崔二典回头看看放下胳膊的皇帝老爷想举起大拇指夸奖一想?算了! 武帝咳嗽一声抬手拉袖子遮掩起来。 人家也是战场上下来的看到战机手痒没多想的就出手了。 比起陈大胜他们的小袖弩他的这一把力道要超十倍不止机关也是不一样的。 长廊打的越来越胶着…… 庆丰府泉后街三礼学堂。 “……中路军大都督甘十泉率众造反已经找了内应杀进燕京城……大梁宫!” 郡王府隐卫带着新的情报而来佘青岭便微微叹息道:“哼!当日我已经提醒过了甘十泉与柳浦相交多年两个家族牵扯颇深实在不适合放在军中机要位置哼!用人不疑?” 佘青岭不想说话了他伸手从脖子下揪出一个香囊随手一倒便从里面倒出两片不同的虎符递给这隐卫道:“速去一块做守城军开城门凭证之用一块速送至李西洲处命他速去护驾……” 那隐卫背刀从屋顶飞下又接符印而去。 这阵势就吓的一群占卜的汉子堆在墙角索索发抖。 看那不管闲事儿的郡王爷竟能调动大军这几个更害怕了。然富贵险中求便是如此境地也有不怕死刚挨了揍的颤巍巍站起陪着笑的走到佘青岭身边小心翼翼巴结说:“请请郡王爷……” 佘青岭心情烦躁抬脸就是一字:“滚!” 话音刚落从外面又跑进这厮的老娘。 这老太太进门找了一圈看到儿子便冲过来抬手揪住他耳朵不耐烦他惨叫反手一个大巴掌打过去打完陪着笑脸对佘青岭道:“您老人家别计较他他是个傻子其实还是有用处的真的有用呢!” 佘青岭吸气无奈的摆摆手任由这老太太拖着人走了。 这人出了门才敢挣扎奈何他老娘愤怒至极就一路被拎着耳朵拖到三礼学堂墙外当他看到外面的情形便倒吸一口冷气。 学堂外沿墙一处大大的四方浅坑一群娘子手持火把面目严肃的看着不深坑底她们也是尽力了可一手血泡也只能挖这么浅。 这怕死投机的被老太太提到坑边还未及准备就被推入坑中他刚想动便被棋盘院的大奶奶喝止住道:“敢动?活埋了你!” 这厮就索索发抖起来。 抖动见他就看到隔壁奶奶提着一袋面粉分别在他身体边缘画了一个白圈这是要干啥? 待画好他老娘又喊他出去提着他换了角度继续推他跌入坑底……来回反复四五次这厮已经摔的魂飞魄散依旧没想明白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他老娘就对他说:“好了你爬出来吧。” 这厮闻言颤抖爬出左右看看这次没人推他他便脚软坐在地上倒退几下缩了起来。 没多久便看到那几个狠人在这坑外四处埋绳套只要有人进入这圈附近那就是一个绊倒入坑。 等绳索放好埋起来又有几个做力气活的小娘抬着几板豆腐过来分别在他躺下的地方按照五官喉头大椎等必死必惨的地方下豆腐针块儿。 真是后宅人精子跟大老婆下套儿那是多一块豆腐都不肯浪费的。 这东西他知道原本是唐家那个毒妇有几千根针哦!!!! 他明白了明白了便真的难受了。 却原来是这些妇人挖不了深坑也挖不了那么多的陷阱就只能随意挖浅坑挖大宽坑。 可是浅坑不伤人她们便想往坑底埋针那针一根一根的插入土是没有效果又费劲的后来一个吏部巷的奶奶就出主意说把针放进豆腐里啊这人跌下来豆腐一烂就齐全了! 狗屁的齐全了闹了半天她们推自己入坑扮尸首找位置呢! 还真是不浪费呀! 心里委屈这三四十岁的人到底捂着脑袋哭了起来。 他娘抱着豆腐块从他身边跑过一伸脚踹了下:“滚开别碍事儿!” 更委屈了……嘤嘤嘤! 【初出茅庐】 204、第 204 章 (204) 景福宫的大火焚烧着, 一时半会还未烧到内殿杨贞放完火便走到侧门抬脚踹开, 一步步进去。 躲在暗处的两个小宫女想跑出去, 却被他迅速拦住, 一手一个掰断了脖子。 可怜人无声的倒下, 杨贞嘴角如痉挛般抽动又不屑。 他一直走进寝殿便看到号称是父皇最爱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薄衫, 面上没带一点怕的坐在那儿。 看他进来萧贵妃笑了嘴里不屑冷哼眼神宛若看个畜生。 外面起着大火寝殿内很热, 她就一下一下的摇着宫扇总是这般不在意, 对一切都不屑如故的样子。 杨贞看着这个女人终于说:“您这个调调, 杨藻喜欢的紧呢对我却是没用的, 你太老了!呵呵~娘娘?也没什么对我说的么?” 萧贵妃皱皱眉, 又笑了起来抬手从边上的小案几上取了茶盏边喝水边摇头。 到了这个时候, 嬉笑怒骂皆是输她不想迎合独担心身下暗格里的傻孩子忍耐不住, 鼓动出声才是不值。 杨贞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她不说话他却是要说的他有一肚子话存了很多很多年就总想跟这宫里的谁说上一说的。 于是他看着萧贵妃真诚的道歉说:“今儿这事儿属实是对不住您了往日您对我也没什么还还挺照顾的。可也只能对不住了。没事儿从此您是我的冤亲债主下辈子成人成魔我都认这笔债到时候我等您来讨。” 他是庙里出来的到这个时候他心也认因果报应可该做的恶他也会去做。 萧贵妃笑笑用手里的茶盏盖子敲打床梆子笑着说:“有人作恶得报应也不必下辈子老天有眼这~辈子你也逃不过!” 杨贞样子很洒脱无所谓的说:“我接着!就凭你那个要升仙的儿子还是凭你那个四面树敌的傻男人?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人世无常我不说大话可?谁知道看到明儿日头的又是谁呢?反正不会是您。” 他也笑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管外面火势越来越大竟也喝了起来。 萧贵妃听了他的话心神便是一动接着屋内的光她仔细看杨贞的侧影忽然说:“听你这语气这份不尊重你好像不是我家……人?” 二皇子一口茶水喷出到底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笑完了才对萧贵妃竖起一个大拇指:“不亏是您哎呀您果然是这后面看的最明白的人可憋死我了我佩服您!” 萧贵妃面露惊愕忽拿起茶盏往地下一摔拍着床大骂道:“你这你这胆大包天冒充皇家血脉的……” 杨贞就蹦起来大骂道:“你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谁稀罕!谁稀罕你家的臭血!” 他喊着住口一气儿来到萧贵妃面前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接着骂道:“你以为老子愿意做你家人老子本来跟爹娘好端端的在家里的……” 他的眼泪忽流了出来哽咽会才怒视萧贵妃大声道:“老子有家有爹!有娘!他们以为老子忘记了可我记的记的~清清楚楚!” 萧贵妃捂着脸怒目杨贞。 屋内有些热杨贞汗如雨下的挥袖擦汗道:“呼~我舒服了!嘿嘿你知道吗就有一天我家里半夜忽来了一群人……” 他仿佛也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神色癫狂的对萧贵妃满是仇恨道:“那晚我爹打了一只公鹿得了一副好角临睡前就跟我娘说明儿得了钱就去镇上找个好先生给山儿起个好名字我都四岁了还没有名字呢。 那时候我也不懂什么是好名字还以为是好吃的就挺高兴的我妹也挺高兴的在炕上乱蹦着……哦我还有个妹妹我倒是不常想起她的对了我有个妹妹……” 萧贵妃擦擦嘴边的血慢慢坐直冷然的看他。 杨贞憋的狠了不等人问就开始滔滔不绝:“那些坏人敲门求宿我父母好心好意留了他们还抱歉家里连个完整饮水的好碗都没有可谁能到呢?谁能想到半夜里他们就冲进屋里杀了我的父母妹妹还放了火烧了我家的屋子……还!抢了我。” 当年目睹惨剧的孩子其实还不懂太多的悲哀。 可杨贞哭了为自己这些年不知所谓被人推动的命运而哭他絮叨着抱怨着:“那些混蛋给我喂了一些哑药算的那是明明白白的在这个痊愈的过程里小孩儿忘性大就早晚会忘记当日的事情嘿嘿嘿哎呀……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丑恶?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坏人护送的小主子因体弱要寄送到南护国寺可是这群人欺负人家是小妾生子路上没有看护好就让人家病死了他们不好交代赶巧看到我在家门口玩耍还以为我差不多大呢就动了心思呵~佛主保佑。” 萧贵妃满眼是哀伤的看着杨贞。 杨贞却不在意的笑着说:“我不伤心您也别这样看着我庙里没教这些教的只有放下可是放不下啊您知道么?小孩儿三岁便是三岁的样儿四岁便是四岁的记忆穷猎户家的孩子打小吃不饱瘦小干枯的还不如人家富贵老爷家三岁病孩子高大。 可我脑子是长够了了的!我看他们杀了人看他们抛那杨家的小崽子尸首入火堆我都吓死了发了高烧被喂了哑药等到好的时候~已经在庙里了呵呵呵……” 他狂笑着站起摇摇晃晃的走到萧贵妃面前说:“而护国寺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和尚还以为我贵人语迟他们也欺负那妾生子开始都没找个好师傅给我提提脉搏就一直等啊等到我能开口了才开始耐心的教育我。” 他将歪着的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歪很是讥讽的说:“人是势力的和尚也不例外 你那男人势力越来越大我就一直换和尚养一直到主持大师亲手抚养我。 开始~我本以为他们也是好的可……谁能想到呢人家不过是想要个傀儡罢了您说这些出家人是不是很有意思?还想跟人家北护国寺的法师比?提鞋都不配啊!” 萧贵妃嘴唇哆嗦问:“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就不怕这件事被陛下知道么?” 杨贞眼神困惑了一下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啊都是他们告诉我的您知道么?这个秘密要折磨死我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我想我该是报仇的可我稀里糊涂的在庙里长大师父又对我太好了有一天我就忍不住的告诉他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屋内太热杨贞舔舔干裂的嘴唇五官挤在一起拧一下笑的诡异若魔。 “然后然后……我师父就出去了有天他回来对我说你的仇报了那些杀你全家的恶人都死了这世上再无一人能证明你不是杨贞你就是杨贞!所以南护国寺上下多年的心血不能白付了为这恩情我得弄个皇帝当当也必须当这个皇帝! 你以为我愿意搅合在这堆烂事儿里?就连你那做皇帝的傻男人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啊!我有什么办法?谁能证明我不是我?啊?没有人……你说我是谁?别痴心妄想了你还以为今晚这事儿就是普通的人祸么?哈哈……哎呵呵……” 他狞笑着说:“今晚这一切不过是他怕那些世族报复便以全家做饵活该来的果报!你就认命吧还以为自己真是个招人怜爱的阿多?啧啧……” 萧贵妃气的牙齿都在哆嗦她看着这个恶人又想起他说的这些话不由万念俱灰。 怪不得自己是阿多呢。 杨贞不知道这可怜的女人心里怎么想就发泄般好不痛快的嘶喊:“这世上!谁不是个身不由己!嘿忠诚就是个笑话!忠贞亦然我们也是个笑话您说是么?就连他身边都不知道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您让他怎么办呢? 您安心!那些人都保着我呢这是你们杨家欠我的所以呀这是我佛慈悲给我的福报吧?就是我不想做这个皇帝别人也不会答应的人家上下满门耗尽心血养了个杜鹃儿嘿我就来占窝了。” 他笑着把脸怼到萧贵妃面前道:“那我就做个皇帝……你说好不好……呃?贱人!” 脖子被拧断的萧贵妃颓然倒下她死不瞑目的躺在炕上没想到死亡来的会这样快。 杨贞拔下胳膊上的短刃抬手丢在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看着萧贵妃的脸很认真说:“你既然伤了我那就不是我的冤亲债主了好么?好的!” 他说完转身出去又从外面拖了桐油进屋摔破木桶转身走了…… 火势越来越大萧贵妃的身躯颤动几下六皇子知道外面那些人没有走就万念俱灰的坐在炕上抱着萧贵妃无声的嚎啕。 管四儿一路来的艰难便是躲避的再好也受两次阻击当他满身狼狈的来到景福宫不远处看到更大的火势便愤恨的撕心裂肺喊了起来:“六爷!!娘娘!!” 他快步往那边冲人刚进景福宫便有人迅速从宫的侧廊离开。 孟鼎臣看着火光冲天的地方心头火气也不顾自己的几个师叔在身边伸手就给了杨贞一个耳光。 他恨他掐死萧贵妃那个女人该被火烧死才是天衣无缝偏偏他疯了一样进去有的没的说一大堆师兄们说人憋的狠了就会胡闹也得让他松快松快可也没让他闯祸啊。 若是明日尸体被人勘验出来难免徒添麻烦。 杨贞却无所谓的吐了一口血吐沫很是无赖的指指脖子。 孟鼎臣无奈又看四周到底与乔装的众僧带着杨贞往顺妃刘氏那边去了。 杜鹃占窝别的蛋就都得推出去! 景福宫内火光冲天火势太大管四儿提着刀几次向往里面冲都被灼热逼退。 他小跑着来到宫墙边想找平常满是蓄水的大缸然而那些缸早被推倒了……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撕心裂肺很无助的喊着:“娘娘!萧娘娘……六爷……六胖子……死胖子……” 正万念俱灰间一个裹了东西的身影从屋子里猛的扑出来如小火球般在地上滚动。 管四儿心头一喜过去一顿扑打弄的双手都是灼伤也不顾了折腾半天总算从最里面那层全湿的被褥里找到了自己牵挂的六胖子。 他惊喜异常嘴唇颤抖着说:“是是你呀……” 六皇子呛了几下咳嗽半天才牙齿磕绊着满面是笑的看着管四儿说:“是你呀你是个傻子么?咳咳咳……” 管四儿满是灰的脸上呲着大白牙笑着帮他拍打着后背说:“就是就是!我可不是个傻子我把皇帝老爷都扔了跑来救你这个死胖子你说我傻不傻?” 斥候的响哨冲天而起管四儿心里高兴就看着天空说:“好呦我们外围的兄弟到了跟我走……” 他想拉起六皇子跑却被六皇子一把甩开六皇子看着他认真说:“小七答应我一件事。” 说这话的时候六皇子的眼神肃然又凶狠。 管四儿心里一颤想问怎么了却被六皇子追着问:“答应我么!” 管四儿心慌意乱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慌乱的点头道:“答应你答应你怎么了咱赶紧走这里不安全。” 六皇子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却抱着自己冲出来裹着的被子往大火里填。 得亏母妃喜欢养金鱼不然今天他是真的出不来了。 等锦被燃烧起来。 六皇子便过来拉住管四儿的手对着宫殿跪下。 管四儿站立不动六皇子抬脸看着他哀求:“能给我母妃磕个头么?我母亲没有了求你!” 他眼眶是红的眼泪却没有留下来。、 是了萧贵妃没出来……管四儿浑浑噩噩的跟他一起磕头又被他拉着往外跑跑的都是没有人烟的地方。 他与六皇子曾是这宫内最调皮的人总爱去旁人不爱去的地方溜达还四处探险再没有比他们熟悉这地方的人了。 管四儿一边跑一边想那时候他们是多么快活啊。 后来他们就跑到一个管四儿很熟悉的地方那个曾抛谭二脑袋的池子边上。 六皇子便松开管四儿的手对惊愕的他喘息道:“小七我求你求你一件事。” 管四儿都傻了左右看看却说:“呃顺妃娘娘的宫也起火了……” 六皇子杨谦的表情却是麻木的榻下有孔他能听到母妃与那贼人每一句对话如今他满耳朵都是其实自己与母妃是饵……整个后宫都是诱饵。 人家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些血脉的死活的是了一个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们这些诱饵死了人家年纪也不大再生多少也是可以的。 杨谦讥讽一笑舍了前世般对着池子就跳了下去。 管四儿听到噗通一声扭过头便看到六爷已经跳水了?他就像个大傻子一样蹲了下来看着六皇子:“六六爷?” 六皇子泡在水里指着花池远处的一个假山道:“我去那边。” 那边山亭下的假山下有个凹陷的地方能入两人管四儿跟六皇子往那里藏过宫里不许看的画册子还有一些属于少年人的机密东西。 管四儿有些慌张的点头:“呃好!那边好你去吧。” 起码那边是安全的。 又是一声哨响冲天六皇子浑身打颤却拉住管四儿的手再次嘱咐:“小七我说的话你千万记住了!不想连累家里就立刻回去就说谁也没看到你到的时候景福宫已经烧起来了那里没有活口记住没!” 管四儿困惑然而也不傻就连连点头应下道:“哦好我哥哥们也不说么?” 六皇子确定点头:“对不想连累他们就不能说万万记住。” 管四儿的心揪了起来反手拉住六皇子说:“六爷我我能帮你么?” 六皇子无声张张嘴无声的笑笑的不像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神仙却如……管四儿也不知道他像什么了。 只能哀求着如抓生命里很重要的东西说:“我能帮你真的六爷!你要信我!” 杨谦只是笑却不答应说:“啊知道了你走吧!求你了~走吧!不想我死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就走你就走呀!!” 管四儿终于站了起来茫然的向着长廊的方向走越走越快……杨谦目送他远去直到没有人影才翻身往那假山下面游去。 后来他就蹲在那处孔洞拿起一个大人不让看的画本看了起来那唱词里的登徒子说:姐姐呀我们去那边耍子去吧…… 六皇子从前不明白这句词的意思今天他忽就明白了却原来那登徒子说的耍子是这样那样的意思啊这世间多有趣儿是吧?怪不得姐姐不愿意呢他嗤嗤笑着留着眼泪看着远处的宫火喃喃道:“去耍子吧……都好好耍着!” 管四儿走着跑着……路上遇到阻击这次他也不啰嗦如魂魄脱壳般随手就杀了随手砍了……一直砍到无人敢堵无人敢拦远远的看到他就跑…… 等他一身是血的再次来到长廊附近哥哥们已经跟援兵将皇爷团团围住。 这么多人呢怎么就不能救救后面的人呢? 管四儿想不通。 看到脸上麻木浑身是血的管四儿回来大家就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说话管四儿也什么都听不到只干巴巴的走到皇爷面前干巴巴的跪下道:“皇爷~臣……臣去了景福宫~什么都没有了……没了……都烧完了。” 一切! 什么都没有了。 皇爷眼睛圆睁着放下玄鹤提刀要往后宫冲却被众人锁腿抱腰众臣哀求满地哀哭……管四儿就觉着麻木不喜不悲。 胡有贵很是担心的看着弟弟……不等细想手里却被塞了一个肉饼。 他惊愕的回头却是宇文小巧对他露出一点点笑小声讨好说:“嘘……有贵啊我跟我爹去后面了你饿了吧?先垫一点儿。” 都什么时候了? 胡有贵心里厌烦反手想丢了那个肉饼却被宇文小巧按住手低低哀求:“别呀别呀我好不容易带进来的你不饿吗?” 宇文崇德看不得姑娘没出息样儿就走过来使了大力气拉住她低声骂:“哎呀~闺女都啥~时候了走吧~走吧!” 无奈宇文小巧只好讨好的做吃东西的样子提着武器带着人往后宫增援去了。 陈大胜将弟弟上下检查了一遍看到无大伤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想安慰却无从安慰。 都知道他与六爷好的要穿一条裤子景福宫被焚烧六爷凶多吉少。 最后反倒是皇爷站起他拍拍管四儿的肩膀又拉他起来与他一起走到高处看着后宫的方向…… 皇爷说:“你放心朕的六神仙受神灵庇护定会无事!” 管四儿没有说话。 此刻宫内仿佛是暂且走向安全了可是进不得燕京城的余孽也终于制定了新的计划。 一群黑衣人商议了一下终于决定夜袭泉后街便是抓不住高官家眷做人质架不住六部巷那边低级官眷也不少。 更何况而今城门侯圣宠正浓抓了那些人的老婆老娘也是有些效果的。 如此这些人便逐渐汇集于四面八方的往泉后街来了。 只这些人刚入泉后街口便被一群个子不高的妇人拦住了。 大半夜细巷犬吠看到一群爷们儿不怕可是进街便看到一群穿着青色绣花衫的妇人这就有些惊悚了。 双方互相看了一会。 带头做主的便说了一句:“看样子人家早有准备啊。” 有人道:“怎么办?” 带头这人冷笑:“瞧你们出息的样子妇人尔咱散着进这里交给我们了!” 如此他们迅速散开上房的上房走小巷的走小巷。 等人安排好余下这些人才拔出武器一起向着那些妇人冲去眼见几步到达近前还未及反应这些人就诧异的看到那些妇人忽就在地上开始翻滚起来。 她们的翻滚的极迅速在距离他们七八步的地方这些人耳边便听一女子声音道:“出刀!” 那声音斩钉截铁继而便是数声铁链甩兵刃的声儿响起还未照面跑的最快这几位脚踝便与脚掌分离开来…… 刹那惨烈的叫声响彻泉后街上空! 【初出茅庐】 205、第 205 章 高兴入夜就闹腾, 不管白日里这是个多么仁义的孩子入夜他就要一个娘必须要, 不妥协。 七茜儿没办法只得将他放进小斗篷背起, 用绳子捆扎在身上。 临出门的时候, 她看着在墙角装佛像的佘青岭, 许是心有不甘就去隔壁将根奴, 安儿整过来丢甩在爹身上。 “爹呀, 我奶说她要帮衬呢您自己的大孙儿您自己看着。” 佘青岭本满脑袋的大梁宫被人把魂魄唤回来再看着两个孙子满面依赖, 总归是一声叹息心道罢了这才是我自己的。 他笑笑, 把俩孩子搂住。 七茜儿看他不乱想了这才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 爹就在后面嘱咐:“茜儿你, 你要小心些。” 七茜儿笑笑, 扭头跟孩子摆摆手:“知道了您安心你们乖, 娘一会儿就回来。” 孩子们心思敏感就一人抱住阿爷一条胳膊眼巴巴的看着娘嘱咐:“那要早些的。” 早些啊, 七茜儿点点头扭脸看到入门的地方今晚的饭食里有着一堆并不值钱的盐豆儿如此她便寻了口袋抓了半袋子出去。 看着母亲离开安儿低头想了一会到底是抓住腰上的桃木宝刀举起来对阿爷安慰说:“阿爷莫怕安儿保护你。” 根奴眨巴下眼睛也从腰上拿起小刀举起来对着阿爷点点头。 这下子真就把佘青岭的心都疼碎了他笑了起来搂住两个孩子一人大脑门上亲了一口乐到:“成那阿爷就交给你们了。” 俩孩子面目严肃一起护卫在阿爷身前。 阵阵惨叫在泉后街响起没了脚掌的恶客满地打滚。 原本这街里还有几户不是六部巷的人家亮着灯火便很快熄灭了。 大地一片漆黑巷道更黑月娘娘穿过乌云便把人间照的个惨兮兮。 挺着肚子的许熙美是个天生的帅才趁着那边没有反应过来她便一摆手利落的喊了:“呦~退!” 喊完自己捂着肚子小步跑了极快。 她并不担心手下这些婶子大部分出身地镗门作为兵仆与她一起回到家里又赶巧遇到战争她们在城战里嫁人生子也随着她立下一次次战功她们是极会巷战的。 区区逃跑不在话下。 三礼学堂墙外的大柳树恶客手扶武器在大树上纵身后来汇集齐齐想从树上利落的跃下一般是整齐的肩背厚肉着地落下顺手抽出利刃这正式开始夜袭就开始了。 线报说目标都躲进了三礼学堂这是好事儿一窝端了就是。 然而今夜这个目标是不能实现了他们被草率的挂在了树上。 是的十分草率像是这样粗糙的陷阱他们的江湖初路都不屑遇到可就是这样的套子将他们齐齐悬挂起来真是夜路走多遇到鬼大意了。 却也没有关系的他们反手抽刀刚想断绳索却被暗处忽然出现一群嘴里乱七八糟喊着莫名其妙话的妇人袭击了。 “你去你去你去……” “呀呀呀呀呀……” “谁推我谁推我……” 那些声音娇娇软软人冲过来还带着上等香粉的气味儿待人到身前不远也不知这群妇人为何要蹦一下反正她们没商议的做了一样的动作吖~的蹦起来对他们就扬一把粉末又娇娇软软捂着心口喊着: “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了……” 排着队扬撒完她们就跑了? 恶客行走江湖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敌手还挺可爱的? 这样精致的人儿周身喷香的婆娘排队来他们面前蹦跶一下拿香风怼他们这是?作甚呢?如此便都有些愣怔不过瞬息的功夫他们便道不好只觉脑袋阵阵发晕。 坏了!女人老人孩子这是江湖客最需防备的三类人怎么就把这些经验丢了呢。他们开始挣扎却觉周身无力脑袋是清醒的肉却归了隔壁的榆树娘娘吧? 成师娘只捡官仓有的药做出一些简易的迷药毕竟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是需要一个繁琐过程才能衬托出不易以及身价的。 这草率的不太舒服肉不归自己管脑袋却清醒。 带头大哥喊了一声:“不好!点子扎……扎……呃。” 十数把武器坠地挂在空中的恶客成了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躲在暗处的几个媳妇儿抬脸看见武器落地也不敢过去还不放心齐齐捡了石头去丢这不是一般的丢一两颗石子儿是一大堆石头雨丢过去挨着暗处最近那位就倒了血霉瞬间就是无依无靠的鼻青脸肿偏他们脑袋还清醒。 最软弱的人出于安全考虑往往会选择两种伤人方式一种是下毒一种是给予她们安全感的重器。去衙门翻翻妇人犯案记录一般手段都是五毒教或斧头帮出身。 确定无事后挂树组的妇人一阵欢喜抬手就从身边拿起早就预备好的捣衣锤欢呼跳跃着出去带着自己的丫头婆子一家承包一个恶客如大夏日晾晒被褥使拍陈年灰那般力道围着这些恶人用力透彻均匀的拍打了起来。 半点都没如往日那般偷奸耍滑边打还边惊悚的笑说:呀!吓死了!呀别打到这边儿!呀!你老拍鼻儿都都拍进去了! 呀!拍背面啊背面是你的别打我这边……我新作的袄裙我这是燕京的遍地金呀~! 谁说背面是你们的?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商议好的? 有时候女人的地盘意识极可怕。 那一顿毫无章法蹦起来的殴打七茜儿就单手挂在屋角看的呲牙后仰。 狠了! 背面山墙声音越来越大南边几个恶客就有些迷糊他们互相看看便选了三礼学堂最矮的屋子纷纷上屋顶原本想探查究竟可屋似乎是承受不住重量瞬间便塌了下去。 尘土飞扬间江湖高手给个支点就能飞跃他们合作已久空中几个击掌足尖点地冲天飞起却遇几颗盐豆从角落射出豆子不大却足够他们膝骨碎裂。 几声更加惨烈的叫声这几人从空中坠落这次是真的疼可不等喘气的功夫有滚烫的热水从一边的屋顶被灌溉下去。 这一顿十年公鸡褪老毛的热度下面很快没了生息膀大腰圆的厨娘掐腰看着下面皮开肉绽的恶客阵阵冷笑。 这几位一摆手就有身材瘦小的家养匠人上屋顶先举着桐油布罩好平顶有人随即上了儿臂粗木杆子支撑又是一层油布再拿预备好的瓦片挨个叠放起来。 夜里视线模糊有个瓦顶的意思就好也没人会细细查看又都是家中常用的熟工做这样的事儿不过几息功夫。 三礼学堂灶房五大三粗的婆娘一边整齐做活一边散发怨气好不容易战争结束了好不易找个好东家掌握了灶上的大权可油水没刮多少这群王八蛋却想祸害东家娘子这是没门的。 一切都井井有条七茜儿背着孩子犹如猿猴儿般的在屋檐上下翻腾看那边不太成她就支应几豆儿。 有时候跑着遇到隔壁巷婶子还会被埋怨:“你这小媳妇大半夜的背着孩儿翻腾什么赶紧院儿里帮衬去!外面带娃的不要!” 婶子训完人带着婆子们举着新得的武器跑了七茜儿就看着她的背影笑。 一切都在掌握中甭看一群妇人打架那是丝毫没落了下风还越打越起劲儿…… 好不容易有恶客找到空隙从矮门墙入院落地左右打量半圈看到一景发根忽然就炸了。 墙边坐着一排面上带笑满面褶的白粉老太太唇上一丢丢小艳红还都贴墙一动不动坐着这黑漆漆乌暗暗说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刹那这人童年噩梦复苏那偷小孩的老太太到底是来了他就惊恐喊了一声啊! 几个老太太齐齐抬手准确无误的往他嘴里各添了一勺粉末顺手还把他下巴合上四只手一把捏住他的耳垂往下一揪梦里早就消失的慈爱声音说:“乖宝听话~咽了!” 咕咚! 恩咽了! 甭看这是个高手他也快不过拿着勺子追淘气孩子喂一辈子饭的老太太们说喂到你嘴里绝对不会进鼻窟窿里。 陈家老太太面露得意挑眉看着满面惊的江太太得意说:“就跟你说了是个人就怕这个。” 江太后今日有些兴奋这大概是她人生最好的经历了还还能还手!还能保护屋里的孩子们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她斜眼看那在地上转圈越来越迷糊的恶客就试探问:“那老妹子那这个咋整?” 咋整?打呀! 战场上被老太太卸甲的士兵不知道有多少有装死不想的一棍儿下去就老实了。老太太哼了一声站起得意洋洋的看看小伙伴们看完拿起拐杖大头朝下对着早就晕了的恶客就是画半圈的一下狠的。 啪!!!!! 一群老太太齐齐呲牙抬头敬仰的看着陈家老太太心里想老姐姐!从此你就是六部巷的大把头了。 就这样七八根拐杖大头朝下这一顿打仿佛要把一辈子受的婆婆气全部宣泄完般打完老太太对那边吓傻的婢仆骂道:“赶紧弄走再打打死了!浪费米粮的玩意儿赶紧捆了拖走!” 如此倒霉蛋儿被拖走了。 老太太抱着拐棍再次贴墙坐好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就扭头发根些许支棱老江太太正拿着粉垫给自己扑粉。 俩白粉老太太互相看看老太太把脑袋伸过去江太后贴心的给她补了几下又木然各自回头目视前方满眼都是盖不住的兴奋。 七茜儿挂在屋顶也就做一件事看到动作快速的功力很高的就拿豆儿打人家的膝盖脖颈大筋……有时候胜负就看这一豆恶客们倒的是莫名其妙。 谢六好与周无咎连同郡王府的几个隐卫本想今晚拼死献命然而他们占据高处便发现自己基本没啥用处了。 其实开始还是十分负责的一个个伏在屋顶提着武器警醒防御然而院里是加着大火炼油的炼油烧水的烧水吓人的吓人捆人的捆人热油滚水一过肉这院里生就有了过年的气味儿。 只要进了这院子要么吓断魂要么没有魂兜头一勺滚油沸水不待叫唤出声后脑就是一下继而拖走。 许熙美本以为自己是个主力谁能想到最后就成了牢头她跟自己部下刀也用不上了就人手里被发了一个捅火棍儿看到越堆越多的倒霉蛋哪个动了就打着哈气儿上去补一下。 而外面就是各家奶奶带着一群彪悍婆子丫头一手迷药一手捣衣锤的来回蹿腾一会过来了一会过去了反正就围着屋子绕圈呗。 六部巷的妇人并不知道自己被保护了她们就看着那些人如愿的从树上掉下来如愿的从墙头掉下来如愿的在陷阱附近摔倒大脑袋正好扣针豆腐上…… 反正怎么下的套子就能怎么套住倒霉蛋。如此本想今晚出大力气卖命的郡王隐卫就看到一群妇人呼啸着从树上拖人从陷阱里拖人…… 她们排着队欢快的轮流踩在掉在陷阱里的恶客身上来来去去硬是踩出踏歌的气势。 偶尔不过瘾还得再回来夯实几下再喊着吓死了吓死了……就跑了? 可随着倒霉蛋越来越少这人就有些不够分了好不容易绊一个迷药都没上呢就是二十多个用了许多年都磨出皮壳的捣衣锤扑面兜头如雨下…… 再后来谢六好他们屋顶也是不趴了偶尔看到不对才会飞下房顶去帮几刀又被妇人们满是厌恶的撵走。 实在没办法就都盘腿坐在屋顶支着下巴脑袋随着五彩缤纷的袄裙来回动……表情是统一的也是生动的。 他们呲牙后仰呲牙护蛋呲牙捂脸呲牙把五官挤在一起呲牙鼓出大鼻窟窿呼扇气儿脑袋就僵直的犹如架在磨盘上一圈一圈一圈……过去了呦跑回来了呦又拖走一个啦……又过来了啦…… 还有赵二奶奶绣鞋飞了李太太金簪子掉了一辈子脑袋朝下都看不到的奇景今儿是看到吐还有那齐家姑娘眼神那是真不好拿着棒子早就蹦出去了就哭着一个人敲了半夜的树干? 这咋没人劝呢? 劝不可能了不知道哪位妇人忽然发现这些恶客拿着的武器那也有镶金嵌宝石的甚至他们身上掉出来的暗器袋儿一打开好家伙十足真金金钱镖? 如此便开了地狱的闸门便是奶奶太太们无所谓婆子丫头小厮也不能放过这种发财的机会便更加卖命跑的比谁都积极。 那边好不容易来了个恶客看一个撕心裂肺哭嚎穿着粉裙的女鬼正在没命打树吓的转身就走……走没几步膝下一软后脑勺便是无数下还有恶魔的手在他身上一阵翻动等他迷迷糊糊清醒刚想看下人间鼻翼一阵烤肉味道脑袋便又是一闷棍这这是地狱么? 头鸡打鸣的时候又有落单迷路的一位手持宝剑满面都是惊喜的抬头他绕着泉后街走了好久终于找到线客指的地方三礼学堂。 他就想妈的来晚了跑错了!点子都在这里呢就是这里了老子可算赶上了…… 可咋就不对劲儿呢?那么些兄弟出去了这里面还有老供奉呢?这都天要亮了可人呢? 不是应该满地惨叫呼救最起码也得有个打斗的痕迹吧? 不对!肯定不对! 本想上前的脚悄悄后挪这人怂着脖子没退几步借着清晨逐渐稀薄的雾霭他就隐隐约约看到了许多的人随着接近越来越清楚……那一刻他便看到下半辈子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几十位衣着狼狈花红柳绿披头散发妆容惊悚不是血盆大口就是血盆大口还目露凶光妇人瞧见他就一个个惊喜了? 她们看着自己还满目贪婪的在那边? 分赃? 人更近了更近了。 这位便听到这群女鬼说这是我们吏部巷看到的。 屁!这是兵部巷的地盘。 鬼咧咱们工部巷子下的套子儿这是我们工部巷的。 傻子你那套儿呢? 这人拿着宝剑的手满是汗他无辜的左右看着就像个走失在街巷离了娘亲的小可怜心想这些人是是来吃我的么? 然后他就看到她们齐齐举起各色凶器捣衣锤铁锅铜盖笊篱~五官扭曲狰狞撑着大嘴冲着自己喊着:“是……我们……的……” 还是要吃我的…… 这人丢了宝剑惨叫一声扭头就跑。 撵了一段路实在追不上张婉如对着远处吐了一口吐沫十分江湖的骂道:“艹了个蛋的算你跑的快!” 这话绝对是跟昨晚恶客学的。 她刚骂完打更归家的几个和尚排着队从泉后街门口走过。 打更的锣当啷落地几个和尚大叫一声佛主呀~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 张婉如惊愕扭脸与自己娘亲对视娘俩都在晨光中吓了一跳各喊一声~嘢!! 就属实吓死人了。 庆丰城内惊飞的和尚终于喊起了梦中人有无数人敲着铜锣撕心裂肺的喊着:“歹人袭城!街坊帮忙!歹人袭城……” 天明壮胆无数人从家中走出拿着家伙集结成了队开始寻找。 这是战后没几年呢家家也有防身的武器预备着民间民风依旧彪悍着尤其是庆丰府哪回打燕京不是先揍这边时候久了燕京人都爱说庆丰府人难斗又赖 而现在半城壮丁往庆丰府衙拥挤到了近前才看到那边已经是满地尸骸。 咱大梁朝的官员可比前朝仁义昨晚惨烈硬是不敢发声怕惊动百姓添乱打了一夜都是无声无息的。 那一看衣裳老百姓也知道帮衬谁啊。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打这街坊拿着家伙就要齐齐的上去。 攻打了半晚府衙的江湖客见势不妙被迫撤退。 几个庆丰府的衙役趴在屋顶四面看了一圈对衙内喊了一声:“老爷们!可以出去了……” 这话音才落就有被松绑的几个老爷头套都脱了就满面是泪的哭喊着娘呀还有媳妇的名字孩子的名字往着泉后街那边去。 这世上并非都是没出息的爷们儿昨晚袭击府衙是大头这群坐班老爷随便出去哪个都是人质偏偏他们不安心家里都是想出去拼了的。 无奈庆丰府尊只得让人捆了他们看管起来。 这一夜心内刀砍火燎烧总之是万念俱灰的。 这会子是没人拦着了这满庆丰府的人就看到一群青袍老爷鬼哭狼嚎往那边滚刚滚了半路又从燕京狼狈的来了一大群车马。 这群老爷们也喊着娘名齐齐到达泉后街还未来至近前就瞧见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 张婉如她大哥张子维都疯了官帽也掉了官靴也飞了他是从燕京衙门里跑回来的半路还劫了隔壁部五品上官的车人家也不嫌弃他就跟他路上互相安慰了一路。 下车他喊一声阿奶又喊一声娘…… 那位也一样就满脸是泪的冲进去好不容易挣扎过去就看有人正从三礼学堂往外抬尸首。 这就更崩溃了。 张子维嘶喊着过去不管不顾的看人一看男人?又一看男的?还是个江湖夜行人打扮? 他慌乱着左顾右盼正无依无靠呢抬眼就看到自己娘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张子维眼睛放光扑倒娘身边大喊一声:“娘呀!” 董氏笑了起来对儿子眨眨眼嘴巴里啧了一声悄悄一动裙边呲牙低声说:“别乱喊啊乱喊丢人啊看!金的!” 张子维愣怔低头看着自己娘悄悄揪起短裙那裙下就露出一个足金六棱金瓜锤儿。 张子维:“啊?” 董氏挑眉:“这是一对儿。” 张子维:“啊?” 董氏得意:“你妹往家拖了一个。” 张子维:“啊?” 董氏伸手又从琵琶袖取出一把满镶嵌的匕首道:“瞧宝石的。” 张子维:“啊?” 【初出茅庐】 206、第 206 章 一场灾劫共患难的情谊, 泉后街的太太奶奶一下子就处出血亲的感情。 竟前所未有的亲厚起来。 可到底是来了歹人还没有安稳就心里畏惧那六部巷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就都暂且在老太太屋里歇着。 这是老太太主动邀请的, 毕竟她是郡王干娘, 家里有跨刀亲卫看守着, 也安全不是。 佘青岭这边调兵及时, 燕京解围他不放心就一大早带人入了京, 而泉后街便来了官兵将街口护卫的水泄不通。 不许里面人出去, 也不许外面人进来。 有些事儿发生当时并不惧可事后却是会后怕的如此老太太们睡醒了就坐在陈家的炕上开始后怕起来。 一个说从此以后要吃斋念佛。 一个说再不跟晚辈生气了。 一个说, 再也不存钱儿了就有多少都吃净了, 绝不给不孝子留一文。 也就是一说。 兵部巷的老太太有些消息就对陈家老太太说:“您瞧瞧, 人家的崽子不白养有事儿都往家里跑, 您看看咱们养的, 有事儿都回不来还得让咱操心个没完没了的老姐姐, 我就琢磨不透了您说说宫里那位小曹娘娘她又有啥想不开的?” 江太后靠着窗子一直没说话听这太太这样问, 便难得解释了一句:“小曹氏是废后堂亲这曹家犯的是株连之罪便是她家再没事儿也株连进不少血亲眼见人头落地这人心啊……遇到这样的事儿你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了那亲亲的家人来哀求生死大事小曹氏该如何?她与皇爷才几年?又与家人几年?” 没错燕京一场灾劫宫内配合者正是小曹氏也就是玄鹤生母敬嫔。 皇爷并不憨傻他只是错估了很多事情他以为敬嫔要里应外合这才把玄鹤带在身边却万没想到那一晚竟不止一方力量在反他。 这会子怕是他心里已然悔死了。 昨晚的灾劫敬嫔自缢萧贵妃烧死顺妃重伤四个怀孕的小娘娘没有一个逃的过竟是三死一重伤。 万幸五皇子杨贞这晚悄悄溜出宫去癫狂六皇子杨谦胆小看到着火他就跳了荷花池找了个假山凹子躲避起来独七皇子比较惨被乱军迎面一刀毁了容幸性命无碍。 大梁七年真不是个好年景整个皇室都遭受到了不能承受的重创。 甚至不止皇室京中大户多少人家被趁乱打劫。 江太后是个骨子里很讲道理的人她如今不太喜欢自己的儿子了就对敬嫔有了难得的同情所以说话有了些偏向的意思。 只她说完兵部巷的老太太又不是她的谁也不知道她是谁便撇嘴叹息:“可皇家的事儿又干咱们什么事儿呢这得亏郡王爷手里有兵符得亏在京的谭家几位小将军见势不好连夜出城调兵遣将不然今儿还不知道谁死谁活着呢也不知道这会子大军开拔到哪儿了?” 江太后不说话了就把佛珠一圈一圈的捻着。 做母亲的一起看向窗外那么多的流寇逆贼武帝没了老婆儿子他不把这群人祖坟挖个干干净净他也白做皇帝了。 如此亲卫巷六部巷的孩子们要归家怕还有些时日。 而这一次便再也没有个佘青岭站出来为他们要一份天公地道了。 你们若赢了也好说可你们而今是败了的在燕京败了在庆丰城也败了…… 亲卫巷兵部巷的男人们要分成几路军一起追击叛逆阿奶这会子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在燕京的却都清楚几路追兵独老刀最难他们要去剿灭九州域。 龙颜大怒非常这是规矩也不讲了律法也不顾了管你们大牢里是谁的谁今儿起就挨个等着上刑台给他妻儿赔命吧。 众人都清楚也用不得几日燕京怕是要血流成河头颅遍地了。 可这日子也是要过的。 昨晚那场激战六部巷也不是没有损失又怎么可能不死人呢也就一夜的功夫好几家都死了男丁没了当家的老爷。 到了这个时候就看出泉后街是个多么难得的地方了四处禁行没有人手七茜儿便与唐家奶奶李氏出头带着几个品级都不错的当家奶奶帮衬这几家共度难关。 棺椁不够她们甚至挨家挨户去借用寿材没有坟地大家集体出钱在附近购买地方留下孤儿寡妇没关系一家一把手日子还能过得。 这些娘子越聚越多就把个死气沉沉的泉后街盘活了。 余下女眷都不用提的都带着能使唤的人挨个选了人家一起帮这些人做起了白事儿。 陈家老太太一把年纪抠搜了一辈子听到那边需要棺木便把自己的号寿材让了库存的布料一匹一匹往外拿她眼睛都不带眨巴的。 这会子不说钱也没人看得起钱。 甭看那些老爷都被宣召回衙门从前没有他们这些娘子也能活如今他们依旧不在十几个人的丧事儿泉后街照样能体体面面的办起来。 晌午时分乌秀安排好了人马就带着亲卫进泉后街找姐姐。 他是焦心死了若不是属下说泉后街一个妇人都没有损伤他的差事他都不想要了的。 昨晚那场祸事谭家救驾及时虽现在还没有奖赏他也是有功劳的还是单独的功劳。 今日上司重视又没有人马可以调遣便把他当做正经人使唤命他带队来护卫泉后街。 他半上午过来安排好了人便心乱如麻的过来寻人了还边走边愤恨他总是不甘的不甘至现在谭家都没有打发人问询一下这对母子的生死更恨自己独自一个不能报复谭家到底是将祖宗的荣光都丢尽了。 姐姐跟外甥是可怜人那旁人家遭遇灾劫都有男人可以依靠可他姐姐呢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家如何恓惶呢。 乌秀一溜小跑来到宅子面前一看大门挂锁便是满头的冷汗未及打听斜对门的门子便好心告知都在巷子尾巴关家帮忙呢。 关家这次算是倒霉了这对父子是在驿传当差的就没有受到府衙保护一大早的有人过去看整个驿站竟无一个活口。 现在这对父子的尸首还在那边停着呢。 乌秀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看巷子尾已经挂起白幡的家户也是同情也是庆幸。 庆丰城还是好的昨晚燕京遭灾又有多少游手无赖趁火打劫至今还没计算出个实在损失数目。 大梁大好的局面受这一场颠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了。 可乌秀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姐姐竟会走出家门带着外甥去别人家主动帮忙? 再没有比他更懂姐姐的人了因生来的紫青敷脸姐姐跟近亲都不敢对视她是敏感自卑的也是极其软弱的。 乌秀带着人慢慢走到巷尾未到近前已闻哭声。他抬头打量门庭见是是二档便有了数。 有本事的都死了多少何况这样的低级官宦。 他站住四处寻了一圈接待先生可万没想到自己那年少不知事的外甥谭兴业如今正一脸严肃的站在院里的一张大案前正面目严肃的在写志文? 他才多大?才读了几年书? 这志文便是死者一生的简介怎么找他写啊? 乌秀慢慢的走过去也不敢打搅就低头认真看去。 那少年的字非常俊秀端庄如他的个性已成了一笔一划般端是横平竖直他认真的写到:……呜呼彼苍者天生尔何意?悲吾挚友性闲澹泊不喜华饰聪明孝友…… 乌秀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大他文采没有却也会欣赏这志文写的一般却也难得毕竟外甥年纪在这里呢。 许是走的近了谭兴业抬头看是舅舅眼神晃过笑意依旧低头气不停止的写了收笔这才直腰惊愕。 “舅舅?” 乌秀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叹息:“你大了怎么是你来写?你认识他家?” 谭兴业摇摇头有些羞涩又小声说道:“舅舅莫问了关老爷是外面来的家里也没有成丁只有关老太太奶奶还有两个小少爷母亲说左邻右舍就帮衬一把您也看到了现在谁也出不去也进不来……” 少年的表情充满理解怕人听到就迅速在舅舅耳边说:“关老爷位置太低衙门没派人来。” 乌秀想笑又忍住道:“衙门顾不得现在依旧是乱的便是来人也得等到燕京问斩之后了。” 少年长长呼出一口於气这才理解道:“原来是这样这样最好不然我这心里可别扭了。” 乌秀点点头又去看志文谭兴业面目大红更加羞涩道:“实在是不知道写什么好也没有写过才将只能去翻看关兄生前习作实有大才的是……”他抬脸认真与舅舅道:“是比我强上百倍的好文章。” 可关家父子没有关系只混到了个从七的末流位置。 乌秀不想多说便拍拍他脑袋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对十两的金元宝递给他上白帐。这是个有钱户口身上从来不带银子铜钱处处靠着金子开道比他姐夫谭唯同在燕京有人气儿。 这孩子实在想帮人看到舅舅给了大钱就捂着元宝欢天喜地的去了。其实钱财上他是一点不亏他舅舅是铸□□的怎么会少给了零用只是乌灵手紧罢了。 乌秀跟在他身后问:“你母亲呢?” “在后面帮衬呢。” 乌秀转身往后院走关家无人拦阻他便一路东张西望的到底找到了姐姐。 关家后院葡萄架下乌灵手拿针线正在草草做着简单的丧服偶尔屋内一声哽咽她还会抬头关切的看看接着一声叹息。 有妇人不懂规矩便拿着针线询问乌灵耐心指点…… 乌秀走过去喊人:“姐。” 乌灵诧异放下针线一把拉住弟弟上下打量一番后这才对身边的那些妇人说:“这是我阿弟他在兵部当差。” 妇人们笑的良善还开玩笑说:“舅老爷一表人才可曾娶妻?” 这完全是亲近朋友的口吻。 乌灵满面骄傲的摇头:“嗨家里也没个老的他又心不定每日里惦记的都是衙门的事情我一说这些他还不高兴呢。” 那妇人眼睛一亮:“姐姐今日不方便转日咱们细说我娘家可有个好表妹品行那是没话说的……” 乌秀窘迫故意露着残手拉着姐姐往外走。 身有残疾升官无望那妇人先叹一声可惜可她身边人却说乌灵人品这般好想是舅老爷差不到哪里去便是残了又如何? 那妇人一想可不是这样便点点头预备回娘家好好说说。 关家不多的人来来去去乌秀一路惊讶于姐姐的人缘在这里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她见面很尊重的还要跟她行礼问好也不喊她大奶奶都喊她做乌大姑姑。 乌灵脸上泛着光脸抬的高高的一路走一路指点别人怎么做事才是稳妥。 她是当做宗妇养大的可在谭家用不到她也欺负她来了关家她却能将关家里里外外调理的妥妥当当只一上午便成了主事娘子。 姐弟一路回家乌灵拿了钥匙打开门。 乌秀进院左右打量见一个婢仆都没有就有些生气的问:“那些婢仆呢?” 乌灵哈哈大笑完全不介意的说:“嗨昨晚有事儿就都吓跑了呗!” 不等弟弟发怒她又高兴的说:“阿弟你知道么我上半辈子其实是白活了的昨儿我才觉着你真是救了姐姐到了这地方我才觉着人活着真有意思原来呀这女人没了男人又如何?还不是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说这话的时候乌灵脸上的那块紫记都焕发着光彩。 乌秀简直都看傻了…… 他正要细细追问不成想他手下亲兵进来禀告说亲卫巷的胡侯架着马车正要冲街。 乌秀闻讯转身就走边走边骂到:“你们都是死的么这是人家家上面只说是防守也没说不让人回家啊……” 他们小跑着来到街面不想那胡有贵已经驾车冲了进来。 乌秀无奈只得带人跟上去还不及问便又看到一个小胖子骑着快马呼啸而来。 乌秀惊愕的看了半天才愕然道:“六皇子!!!” 认出人他便没命的跑着追去这一追便追到陈家老宅眼睁睁的又看着六皇子滚鞍下马下马就摔了一跤。 他嚎啕大哭的爬起对着里面哭喊:“奶……我要出家做和尚!奶……母妃死了!奶!我不活了我要出家做和尚去……” 乌秀魂魄都飞了的回身看这条不宽的小巷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眼前金星乱飞的看着那胡有贵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下车待木呆呆过去一看我的神宇文家的女将军? 胡有贵都疯了他绝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贱命一条竟也会有人拿命换他的命? 也是大意了谁都没想到才出京那九州域的目无王法心无畏惧人就在路上等着他们是预备给燕京里的人一些厉害尝尝的。 胡有贵今日带的是先锋营出去的时候宇文小巧非要跟他还没给人家好脸色。 可谁能想到那九州域的护山老隐一剑袭来便是飞沙走石眼见自己就要被正面劈开这傻子却拦在身前抱着他一跃眼睁睁的他就看着这个女人的胳膊落了地…… 胡有贵的脑袋如今是糊的他满眼都是从前宇文小巧的各色影子我帮你呀?我喜欢你呀?好不好吃呀……你咋那么好看呢? 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好看…… 他回头看着双目紧闭血淋淋的宇文小巧哀求:“宇文我求求你你不要死你坚持一下我知道这世上最好的郎中在哪儿……” 他想其实他早就喜欢了吧早就喜欢了……为什么不答应呢? 那会子他想找个什么样子的茜儿嫂子那样儿的?婉如嫂子那样的?鱼娘嫂子那样的? 可那样儿的女人会愿意为自己死么会没了一条胳膊都要死了也笑着对自己说:“你别怕我在呢……” 胡有贵哭了他抱着血淋淋的宇文小巧使劲拍着成先生家的大门撕心裂肺的喊:“成先生救命呀!成先生快来救人……” 安儿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那天天是晴朗的他趴在母亲的背上去了很多葬礼很多人哭也有人笑……后来出了大事儿母亲就背着他往回跑没命的跑…… 等到了丑姑家里他趴在母亲背上就看到五叔叔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哭喊:“你别死求求你别死!你活下来好不好?活下来我娶你呀!” 可宇文姑姑满身是血的醒来后却对五叔说:“可我~却不想嫁你了……” 而那个时候安儿并不知自己这可怜的五叔叔情路坎坷等他再娶媳妇儿还真的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大梁初年的事情算是段落了明日起便是十年后。我可真是个天才大年初三没有存稿到现在硬是没有写崩掉外面看盗文的亲我可不容易了子宫里怀了个肿瘤给你们更新你们看到文文记的回晋江原创网来补个订阅不然我写的多没劲儿啊。) 【初出茅庐】 207、第 207 章 春雨过后, 融雪汇聚成溪流进化而河又从百泉山冲刷下来孕育草木昌顺十一年起始, 万物更新。 这个国家曾有个年号叫做永安的, 但是七年那场大乱后, 武帝便改了年号为昌顺, 他期盼这个国家昌盛安顺天下百姓更是这般想的。 谁能想, 年号一改, 这名便叫住了。 也是老天有眼兴许是怜民太苦自打叫了昌顺这个国便真的风调雨顺的如了意整整十年国泰民安, 大梁这片土地总算是昌盛起来了。 打更的和尚刚走亲卫巷头户院内瞎机灵的小婢就悄悄打开窗棂, 那窗下有个内造精致水缸缸内养着娇嫩碗莲, 碗莲下面歇着草率的鱼儿。 鱼儿不名贵却是这家的小主子去岁在河里亲手摸的, 便没人敢杀生, 还得找出一口名贵的大缸容它们可小主子却早就忘记这回事了。 窗棂架起就接了屋檐水水滴答进水缸内惊起几条鱼, 它们跃了几下发出不大的入水响动那屋内的少爷便起了。 有婢女在内轻柔略带嗔怪的提醒:“爷儿起了。” 这泉后街, 便从这少爷睁眼这一瞬活灵活现起来。 白发苍苍的吉祥看看小婢小婢吐吐舌头脚下跑的飞快转瞬不见人影他就无奈摇头。 这小婢叫做小砚她娘叫做四月还是世子妃身边得宠的管事娘子她就养的比泉后街有些官家小姐还娇贵这个年纪正是淘气时候家里不放心也不敢正儿八经放在奶奶老爷身边侍奉就留在亲卫巷随她呆着。 一般少爷回来她就来帮倒忙还每月拿贯半的月钱算作二等丫头。 就为这一贯半她爹春分提起来就惭愧可也真舍不得女儿去燕京郡王府去抖机灵争前程去。 郡王府内的都是什么人从前四月这一批若说机灵而今郡王府那些丫头们一个个就在胎里开始泡机灵油落草那周身长的都不是肉叫做心眼子。 他家小砚就是个傻女还是这边稳当。 好在少爷身边还有得力的小蕊听到少爷起来便赶忙与小沫小禾一起上前伺候。 眉目疏朗的少年睁眼没多久便缓缓坐起继续发呆他生的好看肌肤玉般细腻眉目若水般温柔只刚睡醒样子就有些呆气偏他的五官又像世子妃多些便不如他爹淡甜反倒是十多年富贵里润着就润出一身的浑不在意成日子都若没装锅蒸熟的生粘面随便往哪一丢啪~便黏在哪儿不动弹了。 这便是长大的安儿未及成人淘气没够就被送进大梁宫读书只他没住俩月就私自逃回来了。 而今亲卫巷当家老爷都升了官都在燕京有府邸可这边也没舍了只要无事除了世子妃娘娘还都是住在这边的。 佘万霖他爷老郡王也说他该去燕京交些朋友也要有自己的玩伴可他就是不在意。 少年意气谁都有看大人不顺眼的时候这是个好孩子便是任性也在家里家里就对他十分宽容要求也不若继承武勋爵的老二高兴严格。 其实也是可怜的。 他在意有用么?读书再聪慧作为未来的郡王他也不能去科考了。 在意有用么?他就是私下里跟娘亲学了一身本事作为佘青岭唯一的嗣孙谁敢让他上战场? 他就在宫学里掉一块油皮侍奉的太监都能吓死。 可别说皇子尊贵佘家就他一个皇子而今有二十几个公主更是一大堆。 从前在亲卫巷多好这便是自由世界能跟哥哥弟弟们去后山随便撒野能挽弓射箭能与熊斗虎搏能与苍鹰攀天高。 现在?好日早就没了。 从前母亲还围着他一人转可怜他要去郡王府“受罪”便总想让他松快松快就由他在泉后街里长着。 这几年倒好高兴之后老三灵官老四小狗出生前年又来一个人见人烦的陈一笑全家便皆大欢喜。 他娘儿子多了觉着厌烦好不容易得了闺女就叫了一笑明儿再有闺女就是二笑三笑。 这就可怜佘万霖到底失了自由好不容易养的山野性情也得隐藏着一入京便当做后宅小姐娇养起来了那一脚迈出身后八个丫头跟着还有十二个小厮提鸟架笼撒尿都有背屏风遮羞提恭桶接尿尿完还得给府医看看颜色这就别扭的很了。 他与燕京格格不入去了半年也没交上朋友。 不是人家不想跟他好是他压根觉着燕京那堆公子跟他不是一路人。 这燕京的孩子就是燕京的孩子庆丰城的孩子养的再娇跟皇城根的崽子是不一样。 可就这不足四十里的距离便是两种人生两种品格。 人燕京家一个个的特讲究坐卧行走穿衣吃饭都要有个说法如安儿这等给个饼能蹲在家门口啃的孩儿旁人便觉着他土根。 这就有没眼色的人不经意总爱来他身边丢丢分寸。 亏他脾气向来好在家里做长兄的就很能忍耐这入了宫里读书时间久了便给旁人留个温润好脾气的名声。 其实吧就是贵人懒得开口他也就是回家跟自己爷爷唠叨他爷爷就矫情这娃更矫情。 十几岁的孩子其实也是有脾气的那宫里扎团抱堆儿的不敢欺负他也会欺负弱势他那会子倒是想管来着然而每次过去呼啦啦身后一堆人簇拥着更有在江湖上赫赫威名的辛五刀辛叔护卫着又谁敢招惹他? 人生就无聊的只剩下吃喝玩乐了。 安儿面目呆板一动不动的被人侍奉着净面清口梳头之后他穿上自己的嫩绿的圆领金织麒麟袍外面还要罩上一层轻纱这才能扎玉带再整上他的七梁小金冠。 三个小厮举着长铜镜在他身边转圈安儿就微微打着哈欠懒的看。 一直到小蕊带着笑意说:“成了利索了咱小爷这身新衣裳真精神!” 吉祥伯也在门口凑趣:“那还用说咱小爷儿什么品貌。” 佘万霖轻轻松了一口气伸手旁人就往他手里放了个箍了好几次满身都是银箍钉的碗人这才出门讨饭吃去了。 如今他长成了也不必日日讨饭可回了亲卫巷他就得继续这么着。 这碗随了他整整十年马上就要十一年了那从前小孩儿不稳当就摔过好几次这碗就成了根本看不出老花色的样儿。 这小爷走路不抬脚趿拉步儿他就懒懒散散边走边问:“我哥呢?” 跟在他身边的金升回话说:“爷儿咱伯爷天不亮就去学堂了要默两次书才回来早膳呢今儿只能您自己用了。” 这里的伯爷说的是佘万霖他哥根奴儿人家大名叫做谢析木他八岁的时候也不知万岁爷咋想的竟绕过他叔叔谢六好谢执令给他封了个西城伯的爵位。 人这爵位有实在的土地虽都在左梁关附近然而一年四季那边的属官却一车队一车队的往泉后街拉东西。 佘万霖这群小伙伴里就数他有钱也属他任性比安儿还任性。 他在燕京有伯府那伯府从前是忠勇公柳家的老宅后来柳家倒霉被诛了三族这份东西就给了谢析木。 谢析木可不像佘万霖他是能给自己做主的如此人家硬是住泉后街的老宅不动弹了。 人就爱挨着老太太过活就爱挨着自己的婶婶叔叔们过活硬是没在西城伯府住过一天。 却也没人说他。 最有意思的是万岁爷对他很是娇宠逢年过节都会惦记他宫里赏出来的好玩意儿都有他一份儿便是一筐南来的石榴他跟安儿得的都是一模一样多。 比起佘万霖对燕京的不待见根奴儿更胜也不知道这家里的孩子咋养的反正就一个个宁愿在山下做猴儿也不爱去燕京做少爷也是奇了怪了。 根奴儿趿拉到隔壁邻居成家就开始用碗底敲门。 成家老爷而今在宫里主管太医局亲卫巷就剩下娘俩。 这天气还早他今儿这敲门的劲道便十分大他手里的碗本就不牢固一顿敲下来就吓的婢仆们的心都要碎了。 好不容易成家那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从哪院里便出来一个长的国色天香却邋里邋遢披头散发眼屎还卡在眼角的大美人。 丑姑等着安儿骂他:“你牲口啊大早上有病?” 安儿轻笑歪脸闭眼闻了一下:“这不是来吃药了么?八珍汤?赶紧给我弄一碗。” 成家这药可是好东西从前开始练功大早上起来都会浑身酸疼但只要用了成家的药一碗下去周身轻快随意一抹百痛全消。 没有了和缓期亲卫巷的崽子就抢着吃药抹药练功更是事半功倍。 丑姑瞪了安儿一眼回身到院边缘的一口四季不熄火的铁锅里取药安儿就跟在她身后唠叨:“后儿陶大将军回京献俘我如意哥给找了最好的位置你去不去?” 丑姑拿勺给安儿填满药看他喝着就说:“我不去了我娘要带我上山采药去再说了大将军家就住在后巷早晚能看到。” 安儿呛了一下诧异:“你说啥?大将军住咱们这里?” 丑姑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啊?” 安儿摇摇头他是真不知道。 这少年人长到一定时候心里便都有个大英雄。 左梁关守关大将陶继宗镇守边关十余年多次带兵迎战坦人去岁年尾更是出关追着坦人打到坦河以东还缴获了不少好东西更擒获了经常扰边的坦人部落长奥塔斯如此才有了这月的入京献俘。 那个少年不爱英雄呢一听英雄跟自己住在一条街他就更兴奋了。 这一串问题问出来丑姑本就性冷话也少等他问完就一句:“你回家问你娘。” 安儿能咋的只得伸出碗道:“再来一碗。” 喝了药出了门孟家挂锁他又脚下一拐去了童家。 圆头圆脑的大铜锤早就等着了看到安儿过来他就抱怨:“你赶紧着我这还要后山校场练功去呢你以为谁都这么闲?” 童家门口有个小桌子桌上摆着十几盘子菜肴。 佘万霖坐在早就被他们花了十多年功夫用腚磨的铮亮的门槛上他端着破碗眼睛看到哪道菜大铜锤就给他夹一筷子。 在这里可没燕京的规矩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安儿就一边吃一边问:“二锤三锤儿呢?你姐呢……” 这话还没说完这俩孩子鼻翼一耸动就脸上露出诡异的笑齐齐歪头往巷子尾看去。 亲卫巷尾胡有贵腰挎宝剑穿一件嫩青罩纱长衫他头戴玉冠脸上还涂着细粉这位可是燕京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人家也没有留须甭看三十多岁了打眼一看跟二十出头的精致公子并无区别。 眼见人走到面前两个少爷站起来给他问安问完安儿又问:“五叔您今儿咋不在衙门里呆着?不是说京里要献俘么?您也不去接着?” 胡有贵如今依旧在兵部下挂着已经升到正四品郎中手下管着禁卫军外围六所的人还兼着武职选授的大权。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老爷他却大清早摸着下巴对着两个侄儿大言不惭的说:“陶继宗献俘关我什么事儿?啧!孩儿们?你们说~你们五婶婶喜欢我今儿这个打扮么?” 据说宇文家那位女将军最喜欢五叔这张脸孩子们没有见过那位也不知道人家稀不稀罕可也不能打击可怜的五叔不是。 这都十年了人家就一条胳膊也不嫁胡有贵。 俩孩子一起点头胡有贵满意的又举起袖子左右闻闻最后美滋滋的唠叨一句:“我今儿换了新香想来小巧应该喜欢。” 说完他就哼着歌儿离开了。 安儿看着五叔的背影摇头:“我说大铜锤你说咱们这些叔叔伯伯成日子闲来逛去看上去都是挎刀的我咋就觉着他们的刀许都生锈了呢你听听五叔叔这意思他还看不上人家陶大将军呢?” 大铜锤冷哼:“哼也就练功的时候欺负欺负咱们都一个个在燕京里容养着一身的本事早晚磨没了就给我等着吧……” 大铜锤有个边关杀敌震撼他爹的伟大梦想。 安儿点点头低头扒拉干净饭菜又添了一碗这才与大铜锤告别举着碗便出了亲卫巷不许人跟随就自己绕着泉后街找起老臭来。 人生命里总有舍不掉的东西就如泉后街就如亲卫巷就如叫花子老臭。 都是安儿不能舍的。 他在家就要分老臭一碗饭他不在也要吩咐人把老臭照顾好。 至于怎么认识的老臭瘟神庙要管着老臭?其实安儿早就忘了。 好像他爹说他欠老臭一碗饭的他就还到现在。 泉后街的人对于这个小郡王的古怪行为是包容的这就是自己街里的孩子看到人就觉着亲切也不畏惧他富贵。 如此走没几步就有街坊笑着对安儿说:“小爷儿老臭在学堂外柳树边儿看卖人呢。” 三礼学堂外一棵大柳树下围着两圈人当中的位置几个插着草标的少年跪着那卖人的牙子走到一干瘦少年前面用手粗鲁的托起这人的下巴就笑着对周围道:“诸位爷甭看这孩子长的瘦那也是识文断字官宦人家出身呢。” 那少年枯瘦可怜瘦巴巴的脸抬着眼里无神整个人死了一半的样儿。 围观的有人听不得人牙子吹牛就笑骂道:“别张嘴就放屁就这还官宦人家?” 这人牙子笑道:“嗨还真不是吹牛的我在这边做了十多年的买卖这里面谁家如何我那是一清二楚这孩子祖上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宦人家他家就住在里面的礼部巷姓杨的那家~各位老爷可知吖?” 这牙子这般说便有人真的想起来了道:“哦还还真有这么一户人家好像是冒充皇家血脉被贬后又牵连进谋逆案被抄家了?” 那人牙子一拍手:“对对!就是这家人他家罪过不大那会子是主犯判了斩首其余等俱发卖为奴……” 安儿端着饭食远远就看到老臭穿着一双破鞋踮着黑脚跟大老爷一样他还背着手站在磨盘上看热闹。 他悄悄过去笑着低声喊人:“老臭!” 安儿温润怕扰民就动做温和动静不大。 老臭一呆扭脸看向安儿接着就露着大黄牙满面惊喜的喊了一句“娘来!!” 安儿呲牙做出嘘的手势看老臭跳下磨盘就立刻扯着他离开一起走到避风拐角这才问:“你那瓢儿呢?” 老臭低头盯着安儿破碗里的好吃食就开始流口水他傻笑着从后腰拽出破葫芦瓢安儿就给装满看他伸手从瓢里抓着吃。 老臭一边吃安儿就听到这人群里那牙子说:“这小鳖孙是杨家三房的嫡子他母亲姓文那也是世家出身的……” 【初出茅庐】 208、第 208 章 街口来了卖人的, 老臭难得不在窝里睡觉他就天天去看安儿就得每天去找他, 亏得他包容, 竟是一次都没有生气。 怕外街小孩儿淘气, 等他走了欺负老臭, 每次安儿都要等老臭吃完饭食才返家。 那卖人的牙子吆喝的欢可谁会买罪奴呢? 如此这般两天, 三天……时候久了, 看热闹的人也没了甚至跟着小郡王的人都有些倦怠开始还是一群人跟出去时候久了安儿觉着烦躁就让他们远远的候着。 这家门口呢, 还国泰民安的谁能想到会出事? 就在第九天, 小郡王佘万霖刚看着老臭吃了半瓢饭食便在街口被人掳了。 就那个牙子压着几个罪奴上了敞车, 他自上了前头挡风的青布篷车。 那车过三礼学堂后墙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 也就是一刹那, 车帘后伸出两只手臂拖抱着佘万霖便上了车。 老臭双目呆滞的看着远处去的两车越来越远。 呃……他就是个暗探而这个结果, 他没有想到的。 可最令他想不到的是小郡王是个有本事的深的他看不出, 可他见过这位打猎的。 四五百斤的大熊他能跃起来一拳捶死而后犹如提着一只兔儿般脚步轻盈的几十里深山归家还要半夜约了隔壁的那个丑姑还有一串坏小子在山上点火烤肉吃。 这小子最坏偷了他爹的长刀上山分熊那么大的熊脑袋他也就是不费劲一刀下去身首分离。 很不坠他刀头崽子的名头。 小孩儿是长的极快的他们最善伪装你以为他天真可爱的时候几个傻小子已经搭着伴儿干过不少坏事儿了。 譬如乔装打扮去过庆丰的红粉楼譬如乔装打扮混入队伍跟着庆丰的一群崽子约了燕京的一群崽子在青雀庵那边打群架那是一拳一个鼻梁骨祸事闯的极大。 偏庆丰各家淘气公子屁股都被他们老子打烂了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小郡王佘万霖私下里就是这样蔫坏蔫坏的甚至那场架他算计的不是燕京那群小公子他算计的就是家门口骑着马吆五喝六气焰嚣张的本街公子。 成日子屁的本事没有却仗着是泉后街的出去耀武扬威家门口的婶子阿奶都心疼他也不能明面收拾那就只能使阴招。 果然那事儿一出那群淘气的便被各家分化官制起来了。 事实上不出那么大的事儿街儿里各家还以为自己养的都是懂事孩子呢。 就是这样的小郡王才将他被人揪上车竟没有反抗?为何不反抗呢? 老臭脑子就乱的很他是看着这些孩子长大的出于对一饭之恩的感激老臭没有汇报小郡王这身本事。 毕竟他的任务是监视整个泉后街的官僚体系小郡王如何他也不再体系当中这世上除了根奴儿还有这孩子谁还会对他这么好呢? 那外面的歹人怕是把他看成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掳他吧? 如果~他早就把佘青岭这个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爱孙有一身不凡的身手之事汇报出去皇爷会用这孩子么? 老臭坐在原地就如个真正的傻子般一动不动了。 佘万霖被人拉入车便迎来一口闷烟儿从小泡八珍汤的他才不怕却配合着躺倒心里更是万分雀跃且兴奋。 他觉着这一次他是自由了的终于自由了的……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呀。 高兴他们四五岁起就开始被父亲带着去军营去斥候衙门甚至高兴与根奴哥还去过边城独他是不能走远的。 从小他就知道他与自己的兄弟姐妹不一样他是佘万霖的孙子便不能自由。 他跟着爷爷读世上最好的学问跟着父亲母亲私下里学世上最好的武学却毫无用处。 至多就只能可怜巴巴的在亲卫巷在泉后街在燕京里被团团围绕着晃荡。 被无数贵人爱护着长大什么都是最好的却也是最坏的。 还是他娘看他可怜才允许他去后山淘气且每次都要避讳着家里的婢仆要有叔叔们假意跟着才能上山瞎扑腾扑腾。 且这次献俘之后皇爷好像说要给他一些担子了?他才多大且没玩够呢他也不想要担子。 于是便顺水推舟自上贼车心里还寻思又不是我故意离开家的这可不能怪我。 少年就抱着这样的想法竟坦然装晕期间连续换了四五辆大车直到被装进一口棺材他才有些别扭这毕竟这是睡死人的。 难得他为自由做到如此地步好环境里成长的娇儿若说懂事真是比谁家孩子都懂事儿若闯祸他便能把天捅个窟窿还心无一点畏惧压根不去想后果。 终于一张薄板盖在他的头顶死人被放置在了上面他倒是没看到死人可死人味不是没闻过的他爷也狠一大点就带他去刑部死囚牢溜达练心性那里面就是这种味道是来不及腐烂的死气。 佘万霖微微憋气很快就闻到了大量给尸体防腐的乳香甘草冰片的味儿往下伸延为了自由小郡王依旧是忍住了。 后瓦盆坠地唢呐响起哭声震天抬棺起灵。 啧这群歹人玩的声势可真大真是什么都想到了。 拿他躺的这口棺木来说大号的棺木中间有夹层那上面的死者必不能过六十斤左右需得骨架子颇大才能圆满。 那么这死者死之前就得不急不缓的饿到皮包骨的程度才能死的恰恰好嘶……设计这套路的人心思可真周密啊。 佘万霖脑袋飞快耳朵也一直支棱着。 他与掳他这群歹人一样肝颤是绝对不想被人抓住的。 且这一路也很惊险想是亲卫巷那边消息已传出伴着哭声耳边四处都是快马飞过这哭灵的队伍更一路被拦棺木竟开了七八次。 每一次开馆检查那是掳人的胆战心惊佘小郡王也胆战心惊。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佘万霖就听到了流水听到了木船撞击码头的音儿棺木又被打开这一回检查的更加严密他甚至听到有人对死者家眷说了道歉的话他这才知道头顶是个女尸还有女子摸了尸首确定了身份这棺木才又被合上。 小郡王缓缓呼出一口气一股子尸臭瞬间入鼻有咳嗽他都强忍了下来心里就佩服死自己了。 那外面哭的极悲惨好像是孝子贤孙有人要撞死又被什么人使鞭子抽了一顿才老实的被迫上船…… 当舢板抽离那一刹佘万霖提起的那颗心算是落到了地面上长这么大这孩子总算懂了心累脑累是啥滋味。 他想这是来县码头吧?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把自己弄到哪儿去?明儿就找个空就跑吧再给家里捎个平安消息借机在外溜达几月才能回家不然便白睡了一次棺材了。 也许这辈子他就能自由这一次了可得好好玩个够本。 心神一放松他倒真的困了不说这小子胆大非常人家竟真的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期间有人打开棺木抱他出去看他睡的香甜还说:“哎呀成千上万人为这小子折腾他竟睡的这般香甜哎!享福的就是享福的……嘿嘿你们说明儿我告诉他他跟死人做了一路伴儿他会如何?” 有人闻言立刻训斥道:“快收了你这点心思吧他若有个好歹就你们这帮子矬种儿化成灰儿都不够给他垫脚的明儿看到最好给我走远些仔细碍了他的眼!” 这人一开口周围人便齐齐收声。 佘万霖便又被人两倒手他也懒得醒。 被侍奉习惯的小郡王便是有人趁他睡着给他换衣裳他也毫不尴尬打小就是这样的日子呢。 他唯一别扭的是他腰下的小褡裢被人倒出几十个铜钱有人惊愕说:“呦往日听说这些贵人随手赏的不是金便是银这小子身上子儿咋比我还寒酸?” 佘万霖心里冷哼寒酸?他爹官拜从三品照样一月花不得一贯钱也没地儿花钱去难不成装金带银便是体面么? 燕京傻子们才一出手就是金锞子银锞子这是有病吧?老祖宗讲话有钱儿买肉吃自己的肚儿里才是正经何必夸富去呢。 换了衣裳他身上盖了暖和和的被褥轻轻用鼻子闻闻感觉没有异味新的佘万霖便心里又一松再次坦坦荡荡的睡去了。 第二日早起船过急弯船身晃动佘万霖缓缓睁眼便听到大运河岸上的纤夫逆水拉纤绳的嗨~嗨呦嗨~嗨……的声音。 他看着并不高的青布幔帐发愣身下摇晃五官里一切知觉都是新鲜的前所未有的。 生下来睡的最狭窄的床铺顶头的木板是黑色的缝隙里还有绿色的霉烂点儿河水特有的水汽与老木船的朽味儿汇在一起这都是没见过的才真正提醒他是离开了家。 傻孩子此刻冷静了方想起家里如今不知道咋样了老祖宗一定焦心了吧娘亲生气没爹爹生气没有?最担心就是阿爷……这次回去少不得要挨戒尺了。 对了还有丑姑丑姑…… 要是丑姑在就好了可以一起被掳走然后作伴浪迹天涯就跟那些传奇本子里写的人一般自由自在的。 今日到这里了明日到那里了每次都能遇到不同的人还有有趣的事儿。 胡思乱想间木门叽扭的声儿传来从脚步声能听出进来三人两女一男。 严严实实的青布床幔被拉开老方低头一看便乐了。 那小贵人正睁着眼睛发呆。 于是他低头笑道:“小爷儿醒了怎么不唤我们?” 佘万霖这才懒洋洋侧脸看床边三人。 与他说话这人三四十岁个不高人瘦却扎实面黑丑陋放到人群能一下子就淹了的那种平常。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船家衣衫初春江风寒冷却露着两条肌肉扎实的胳膊这一看就是臂膀饭的。 老方看这小贵人懒的说话心里也怕他闹腾就耐心弯腰哄到:“小爷儿可要起了?” 难为这小贵人这才屈尊降贵的坐起人起来也不看他却盯着自己身上穿的一身家染布的窄面寝衣看。 老方陪着笑继续哄:“咱船上条件不好您先委屈一段时日转明儿到了地方上了岸定不能委屈了您您渴了么?小秋小灯赶紧伺候小爷儿来。” 他说完身边那两个早就候着的小丫头便齐齐上来一人奉茶一人弯腰把一双布鞋放在了床下。 佘万霖往日也是这时候最呆人很被动更懒的说话神游一般随人摆弄。 小灯弯腰双手奉茶佘万霖看看那茶盏到底伸手取了开盖子饮一口就开始在嘴里咕噜咕噜开始清口。 清完他鼓着腮帮子低头要吐却没有每天都能看到的小痰盂这漱口水就憋在嘴里了。 他二目直愣愣就鼓着腮帮子看老方老方心里便暗道不好这小爷到底是要闹腾起来了么? 他这是?预备自己到他面前就吐他一面门水? 默默对视片刻那门口便有人轻笑道:“小爷儿莫恼咱船上就这个样子东西也不全唤那边有窗您可以吐到河中。” 佘万霖立刻站起光着脚去至窗边吐水。 那叫做小灯的赶紧拿着鞋过去却不知怎么从后脚跟给这小贵人套上人便愣住了很是不安的看着船舱门口。 佘万霖这口水吐出便看到无风的河岸上十多个汉子整个身体陡斜浑身不穿一片布的正挎着一条布绳拉着这大船走。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脑袋里也没有这样的知识便立刻看住了。 一直到有人在他背后说:“那是纤夫小爷儿没见过么?” 佘万霖摇头又扭脸看人便看到一三十出头五官俊雅的长衫文士正笑的极温和又包容的看着自己。 他迅速查了一下气息心里立刻明了那边两个小婢身上有些手段那边的丑瘦子能跟有田哥哥打个平手这个文士么他一巴掌过去他能立刻飞河水里去……啧! 算了!还要坐人家的船呢。 河岸一声长号纤夫齐齐迎合听上去甚美竟有种天地怅然的气韵很厚重也很力道佘万霖立刻扭头往那边看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甚至觉着他能吟个几句诗文出来。 这屋里人也不打搅他便叠被的叠被收拾的收拾直到这小爷儿总算开了尊口问:“他们为何不穿衣裳呢?” 他长这般大看到的听到的没有一个信息能告诉他世上有同样人须得身无寸缕晃着身下那物事才能做活赚钱的。 那文士一直安静的等待终于等到佘万霖问话便笑着说:“多好的衣裳穿他们身上绳磨水泡三五日便烂了他们穿不起。” 长见识了。 佘万霖叹息了一声扭脸对文士道谢:“多谢。” 谢完继续往岸上看。 那文士听了谢也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夸奖道:“小爷儿好涵养竟不害怕?” 佘万霖没回头的问:“你叫个什么名儿?” 这话极无礼可他打小就是这样问话的有时候不必问走到他面前的都怕他费心要自报姓名的。 这已经是不错了他肯问别人叫个啥。 可这文士长这么大也从未有人跟他这样说过话便是十年前他一身功夫全废对下面掌控力逐渐衰竭依旧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可细细一想却也是理所当然他便大度一笑在老方有些制怒的目光中温和说:“老夫丁玉门。” 佘万霖肩膀一动扭脸又好奇的看了丁玉门一眼道:“你才多大也好意思自称老夫?” 屋中小婢顿时是二目圆睁小嘴微张老方气的就浑身颤抖。 丁玉门又一呆便笑了起来笑完才说:“那小贵人看老夫多大了?” 富贵至极的小郡王从小什么教育都受过可猜人年纪这种知识他是没有的也不必学。 如此他便凭着经验说:“三十多吧?” 这话极可爱丁玉门哈哈大笑起来就笑的佘万霖一阵困惑可他也懒的问原由反倒是捂着肚子看着这人坦荡说:“饿了。” 是呀从昨日掳了这小贵人来竟是水米未进的好不容易给他泡了一盏好茶人家也当漱口水吐了。 丁玉门道一声谦便忙命小婢出去端来早饭。 小婢动作飞快没多久便往桌面端了两碟河鲜两碟绿菜还有一碗蛤蜊汤外加一碗半干不湿的糙米饭。 佘万霖确实饿了看到吃的便立刻回身捂着肚子乖乖坐下盯着饭菜不动了。 这是等布菜呢。 当然小爷儿也不傻就等了片刻他才想起这不是做客呢也没人照顾他了便随便了。 随便真好啊。 他笑了起来开心的一伸手拿起筷子立刻对着几碟菜的中心位置挨个在上面捅了一个眼儿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他甚至觉着在这个当口适当的装下天真肯定是没错儿的。 丁玉门困惑却也没有打搅就安静落坐一边安静的看着这小贵人一点不挑食的夹菜吃饭且吃相特别的好看。 真是好教养啊。 又看这小贵人遇到这样的事情竟一个字不多说也不多问就该吃吃该喝喝十分的坦然自在他到忍不住的夸奖起来:“小贵人年纪不大倒是心清自在果不亏是青岭先生亲手抚养长大的。” 佘万霖眨眼端起一粒剩米都没有的空碗给自己添了蛤蜊汤没有汤勺就端着碗喝了半碗咽下口中余渣这才笑着说:“你认识我爷爷?” 丁玉门脸上露出佩服的样儿点头说:“天下谁人不知青岭先生呢只是想我等这样的粗鄙人也就是听说敬仰罢了又哪有福分认识呢?” 佘万霖听到夸奖爷爷他也高兴却不深问了。 父亲给他上过这样的课像这种端着的二傻子一般肚里话是最多的遇到这样的就别搭理他他就什么都说了。 吃罢饭清了口佘万霖就又趴在窗口看拉纤。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背后那叫丁玉门的终于问到:“小贵人~竟不害怕?” 佘万霖没回头的摆手说:“丁先生多余的莫问也不要多说我并不想说话。” 丁玉门眼睛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哦?却不知为何?” 这小贵人跪在椅上趴在在窗口懒洋洋道:“不为何小爷懒的知道反正就那么回事儿呗扣住我跟朝廷跟皇爷要么是跟我爹跟我阿爷换东西呗……” 丁玉门眨巴下眼睛忽语气落了几度寒凉威胁道:“哦?你到机灵可你就不怕他们不愿意殃及你丢了性命么?” 那小贵人依旧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丁玉门以为他怕了心里嗤笑正要温和安稳却不想那小家伙忽懒洋洋开口道:“那你试试!” 拍水里淹死你也是眨巴眼睛的事儿。 燕京城里闻听安儿失踪陈大胜不慌七茜儿不慌老太太不知道倒是皇爷龙颜大怒。 二皇子亲自点兵燕京庆丰顿时乱了起来。 一时间庆丰府衙门九思堂的小令们不当值的警卫营五城兵马司……反正能动弹的都动作起来就从白日里找到黑夜。 大梁安稳了整整十年了这种安详的气氛一旦被破坏有些胆子弱的便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又一听是郡王府丢了小郡王这下好了便猜什么的都有但猜的最多的便是许是十年前陈侯杀的过狠有伤天和到底连累了小郡王被人报复寻仇了。 这会子还找不到人哼再找到许就是尸首了。 等着看笑话的人很多然而夜深人静后整个郡王府便只有佘青岭一人着急他就拍着桌子怒斥这对不急不慌的父母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做爹做娘的?啊?赶紧想办法寻人去呀?在这里看我作甚?” 这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留了些许胡须好不容易面上不甜的陈大胜就看看自己的媳妇儿。 他媳妇说随那混蛋孩子去死便是不死回来打死! 他觉着还是不找了高低一顿揍就让那孩子玩几天吧。 七茜儿低着头看着挂在左右腿上的六岁小狗三岁的一笑就撇撇嘴道:“都跟您说了甭着急。” 佘青岭怒急一拍桌子又骂道:“他便是再有本事那也是个孩子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忽想起什么手下就猛一滞道:“不好来人!套车!我要入宫。” 陈大胜看老爹变了脸色便问:“爹?怎么不好了?” 佘青岭吸气看着陈大胜一字一句道:“上月东狱莫名起过一场火黑烟冒了半日就怕那件事是捂不住了这燕京里能换那些人出来的不是皇子也不是皇女怕就是我老佘家这唯一一条根了。” 他这话一出屋里气氛便是一滞陈大胜看看七茜儿到底一咬牙说到:“就是没了安儿儿膝下还有高兴还有灵官还有小狗。” 七茜儿脸色忽一变抬手化抓对着陈大胜肩膀就抓了下去只是人没抓到却被佘青岭一句话吓到了。 “可老夫这身体没有精力再亲手抚养个嗣孙了……” 【初出茅庐】 209、第 209 章 护国寺钟声激荡心灵, 檀香古径当中两个小太监跑的飞快。 主持禅房清规戒律牌下年轻英俊的和尚眉目舒展, 手持白子, 穿着僧袍, 头戴布巾的青年笑的邪性, 他抬眼看看和尚放下一黑子, 将和尚的妙手挖出, 丢掷在一旁笑道:“小和尚总是不喜欢我下强棋可某每次还是赢得多。” 年轻的和尚脾气好看看棋面也不是没有机会却不愿这人相争便放下子笑说:“仿佛是有人来寻殿下了, 这一局是贫僧输了。” 皇子与这和尚做了十年朋友自然知道他的心性, 觉着无趣便丢了棋子儿无所谓道:“啧~虚伪和尚。” 骂完他从矮塌坐起趿拉着鞋子出了门。 门外, 两个太监跪下施礼似乎是对这位皇子十分畏惧, 便战战兢兢道:“殿下, 万岁万岁传您立时进宫……” 能不怕么十年前一场大火没了萧贵妃, 这位六皇子便什么都豁出去了他从宫里最好脾气的皇子变成了刻薄鬼。 人行事就是这种作风脾性刚硬, 是眼里不揉沙子的绝壁山崖甭说顶着皇子们骂多大年纪的老臣犯错他照样收拾。 皇爷做事欠考量他也是站在大殿直接就怼。 人家也坦荡的很自从萧娘娘没了人家就无欲无求了除了上朝便身穿僧袍常年吃素行事也没有脱离信仰却是个怒目金刚。 昌顺二年皇爷便预备给儿子们封王他不要却要坐镇刑部从此成了刑部镇山兽。 没有位置却什么事儿都管。 人家早就放话不就藩只求一身清白死后席子一裹随便埋他心无所求便百无禁忌更做事只分黑白是半分都不妥协十年里他很是提携了一批寒门学子如今朝堂上围绕在他周遭的年轻官员更不知凡几。 还个个学了他的臭脾气只弄得武帝看到他都头疼偏又毫无办法。 人家是个讲正理的。 杨谦不想动弹也不想离开寺庙便撇这俩太监问:“何事?” 太监回话道:“回殿下是福瑞郡王府的小郡王被人掳走了……” 杨谦闻言当下眉目一拧周遭气息顿时冷了下来便问:“何事的事情?” 太监道:“昨日。” 昨日发生的今儿自己才知道这是何意?他冷笑起来自己这父皇~怕自己又要为难人了? 别人倒也算了可杨谦如今在人世也就一块软肉便是管四儿那小郡王是管四儿十分在意的侄儿这就必须回去了。 心里想好倒也不必预备他转身对屋内打了个招呼四苦禅师便出来相送只走了几步杨谦停下脚步瞥了俩太监一眼这俩乖觉立刻撒丫子就跑。 等他们跑远杨谦才对身后的四苦禅师道:“我想起来了南边越来越没有出息那孟鼎臣做不好九思堂令主如今牢头也做不好了这事儿怕是就这样来的我看跟东狱里那几位脱离不开。” 四苦低头思量想明白便认真点头夸奖道:“确是如此了殿下从来才智过人那些人在燕京潜藏十年到底如意了。” 杨谦冷笑一甩袖子道:“哼好事儿咱就接着那庙里就预备个慈眉善目的牢头吧啧~我那叔叔怕是要焦心死了这都是什么王八蛋!” 四苦早就习惯了只能无奈合掌:“阿弥陀佛您出庙门再骂。” 杨谦轻笑指着庙门口的弥勒肚子眨眼又一甩袖子道:“虚伪和尚修炼不够呦某走了。” 四苦站住合掌目送。 北护国寺外皇子仪仗已经摆好便是六皇子什么都拒绝了又谁敢忽略了他的仪仗?仔细抓住小辫子按到地下磋磨死你都没人敢给你求情的。 这位心眼小到跪在大殿地下有污他都会找值班掌印麻烦。 真人见人憎恶鬼见鬼发愁。 穿着僧袍上了车打开车帘杨谦便看着车外享受阵阵清风满眼饱满青翠乱了? 好事儿啊! 十年前母妃没有了他便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一切的信任他不信任父皇即便他父皇跟他坐下深谈几次也解释了当初没有做好圈套才令得他母妃身亡这是他的错也是他一生的遗憾。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死便是死了这是最无奈的事情。 十年过去后宫进了三次人宫妃崛起无数新的皇后都入主了正位可皇贵妃再不可能有了。 旁人总说武帝长情可杨谦每次想起此事便内心不屑那人他早就断情绝爱了尤其对后妃。 十年前他也没有告发杨贞这个该死的贱奴有整个南护国寺的势力证明他是天家血脉皇帝亲子。 他不过一个母妃都没了的伶仃子。 多可笑一件荒唐谁能证明杨贞不是杨贞呢?几百年前还有个狗屁的滴血认亲可后来滴血之事被很多人证明是不准确的。 那该当如何? 新崛起的南护国寺有保龙登基的奇功自古塌台的封疆大吏有的是可出家人的寺庙是不倒的且那人又是皇子当中最年长者更有无数投机取巧之徒想买两代富贵在他身边投机。 杨谦知道复仇之路崎岖然无悔。 他的命是母妃拿命换的他珍贵着呢就不能冒险从一场国难便能看出他又算什么呢? 杨贞手里的势力能为他杀人而那一夜过去这世上却只有两人惦记他一是小七二是阿奶。 可阿奶那夜都自身难保。 大火夜过去良善的六神仙到底是神仙也做不得人也做不得了。 可十年来他就用薄弱的肩膀去抗去顶去夯!等众人逐渐清醒之后他已经大权在握有了自己的声势。 他们这才觉察出六皇子杨谦在逐渐蚕食着杨贞的根基他豁出去了杨贞反倒畏惧他了。 多有意思啊这就是人性呢。 皇子逐渐长大对皇帝何尝不是一种威胁看到儿子们对立杨藻却从来没有调和过如此杨谦终于信了那句话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 其实现在挺好的他算半个修行之人也不准备要后代他成了这般人人世反倒畏惧他了。 而今人家要扮演包容仁义的君子那他就继续演刚直不阿的直臣反正他也不想做皇帝那家伙更是休想。 这些年私下里多次交手杨谦那颗不甘憋屈的心终究是平和了他找到更好的立身处世的方法凡你喜欢的我就反对凡你举荐的我必抄他老窝。 别让我抓到你…… 至于危险呵他也早就习惯了。 杨贞当年敢带人进宫杀人后面怎能放过着自己他不信任父皇那就转身与北护国寺结盟大家各有所需何乐不为?北护国寺保他安宁他就用余生来一刀一刀斩断南护国寺在这人世上的根茎 即便对方支持父皇造反这一代不能露出端倪那就……放在下一代大梁皇帝身上。 反正复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皇子入宫长街也禁行杨谦的马车入城很快说来也巧正巧看到小七入宫。 管四儿如今是正四品龙武将军已入五城兵马司任副指挥使。 然而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互相见面也是管四儿行了臣礼问候道:“拜见六殿下。” 杨谦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宫指挥免礼。” 接着一前一后入宫期间根本不做交流。 十年前一场祸事后杨谦便越来越孤明面上与管四儿也是不来往的。 他如今只跟和尚来往。 这二人去至东明殿入殿便看到武帝肃然正坐二皇子杨贞福瑞郡王郡王世子还有刑部兵部等要臣沉默不语的站在两班。 杨贞抬眼看到六弟反正已经撕破脸他便讥讽道:“六弟咱自己家的孩子出了事儿你到来的迟。” 杨谦瞥了他一眼:“早来也是个丢晚来还是个丢二哥说话声音如此高昂难不成你有奇谋能找到安儿不成?” 杨贞气的一甩袖子:“你……真是胡搅蛮缠不知所谓!” 杨谦讥讽:“你来个所谓我看看?” 杨贞不上当看着管四儿冷哼:“真是好兄弟啊私下里说了什么私密话竟是一前一后来的?” 杨谦给皇帝行礼问候完了才看着杨贞叹息道:“二哥也老大不小了已是四五个丫头的爹怎得做事做人前言不搭后语形式不知所谓竟越来越没谱了我们说私密话能告诉你?” 杨贞娶妻和氏从此走上了废后曹氏的老路成婚九年未有嫡子。 这两人一来一往根本不给对方留有余地杨贞这些年谁都能包容独这个六弟不成。 甚至朝臣们私下里说这两位甭管谁登基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将对方千刀万剐。 好在裴后已经生下大梁嫡出皇子从前声势浩大的二皇子杨贞这两年才少许收敛越发谦和起来只杨谦不能忍。 看他们又吵起来武帝终于淡淡说了句:“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小孩儿一般也不害臊。” 说完他看着六儿子关心的问:“如何又跑到庙里去了春耕大命为何不归?” 他心里发虚对这个儿子真是左右不得上下不能就是想心疼也无处心疼人家一个吃斋念佛的难不成他赏个金钵让他化缘去? 便只能哄着。 皇爷也是命苦大梁初哄着佘青岭十年之后又添了个杨谦。 皇爷偏心眼这一点朝臣无话可说人家的弟弟人家的儿子再者这两位品行都是一样的刚正挑不出毛病你耐他们何? 还是把自己收拾干净别给他俩抓到的就好。 佘青岭坐在御座下手里拿着爱孙常戴在身上的桃木小雕揉搓七茜儿到底给他吐了口说凭着安儿的身手肯定无事他便略略心安。 可凡举老人便必心黑遇到子女事都是要胡思乱想往绝路上延伸的。 在家里坐不住也不想等他便难得入宫想坐下来听听宫里怎么安排人好救回的安儿。 谁能想来了便看到御案飞书那些劫匪到底提了条件了。 武帝训完人便拿着御案上的飞书道:“这封东西诸位爱卿想必也看到了他们要拿万霖换膳夫召你等来朕便是想问问可有良策。” 众臣互相看看都不敢先开口。 东狱下面关押的是谁?是九州域的老域主膳夫没错儿历代九州域主人就叫做这个名大概当初的意思便把天下做菜肴九州域想做调鼎人的意思吧。 仅凭这个名字便大逆不道了。 可偏偏这个地方建立不知多少年前朝多少帝王都拿人家没办法有多少次大军临门皆败兵而归真真毒瘤一般的存在。 凭哪一种老隐不暗搓搓给它好处又把九州域当做心中圣域想去养老修身寻求更高武道精深。 只要朝廷有剿灭它的意思它就开始没完没了的报复。如十年前……一二般江湖人士如何能跟逆臣勾连起来做下那样的恶事。 算作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一代的九州域遇到了走了偏道的七茜儿七茜儿又培养出一个陈大胜。 如今这些家伙更是倒霉为了膳夫又抓了一模一样的佘万霖祸害请进门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人家护国寺不管南北咋折腾还都会安守一根底线便是留天下粮种为百工守技艺它本根是养万民的。 朝廷便只能与之徐徐图之互相掣肘。 十年前九思堂镇压过分招惹下九州域便引来后面的祸事老刀们领旨出征跟九州域斗了一年多才打下来而陈大胜也因与膳夫一战被当胸一剑废去一半功夫险些没了命去养了两年才算好。 而那一役后他更是作下了病根这几年总犯肺症不知道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还一到寒天就犯病。 这便令朝堂江湖都安了心一个能凭着自身力量打下九州域灭了江湖一半根底的猛人是可怕的存在。 □□湖松了一口气皇爷心里何尝不是如此。 而九州域倒了后老派江湖算成了过去在后来的剿灭当中除九州域的那些人大梁军还抓了约有百多位老隐这些老隐罪过不大都或多或少牵连进了那场灾劫便不能恕! 却也不能杀。 无奈大梁成立东狱将九思堂总令主孟鼎臣贬为无品狱头却命兵部刑部两家分联合镇守。 东狱那地方极其隐秘除了必要人等是问都不能问所在。 直到走漏消息众人才惊觉那地方竟在当初大逆案中被废皇陵之下皇家早就勘了新的地方秘密建新的皇陵了。 而老皇陵再不好那也是要做复杂的防盗机关工程的如此江湖上各路人马在燕京潜藏十年竟没有找到东狱直至前些日子东狱墓口着火放的却是江湖上的消息烟。 虽那烟只燎不到半注香便熄了可消息已经放出全天下人大概都知道膳夫就在废陵下了。 这便有了佘万霖被劫走一事。 万不敢小看他这个小郡王佘家为天下百姓曾死满门人丁更有今半朝人欠佘青岭父子救命之恩还有就是佘青岭与今上的情谊佘万霖人小份量还真就能值一个膳夫。 皇帝问话涉及佘家唯一的根儿谁敢出谋划策。 好半天这大殿便响起陈大胜那被众人早就熟悉的咳嗽声他刚要说话却被自己爹佘青岭打断了。 佘青岭抬脸对皇帝道:“陛下先组织人马救援吧若救不到人我认!可膳夫……不能换。” 众人齐齐抬头俱都惊愕的看向佘青岭。 佘青岭站起握住爱孙的那串小物事严肃道:“大梁国本不能动便是佘家绝嗣又如何!” 他说完离开陈大胜无言叩拜也转身离去了。 这就把皇爷与满朝堂的老臣都为难住了。 人家说不换了你更得努力救人救不回来? 那结果是谁也不敢想的。 这对父子走了半天儿武帝才叹息道:“哎这个青岭啊他站在山峰上也不觉着凉听听不换!那是朕亲亲的侄孙朕能不疼惜孙卿?” 兵部尚书孙绶衣白发苍苍闻听陛下喊他便心肝一颤站了出来。 武帝对他道:“着兵部各司全力寻找不惜一切代价!” 孙绶衣领旨下去。 接着武帝又点了九思堂谷红蕴而今协管斥候的余清官……反正能点的都点了就派人全力寻找人救不回来就是你们的责任…… 可到了此时武帝都没有吐一句实在不成就拿膳夫换人吧当然他也没说不换。 到底是越来越像皇帝了。 六皇子也不吭气始终冷冰冰看着。 众臣心内惶恐俱都领旨退下。 不提那些着急的二皇子杨贞回到府邸立刻找了身边人下令为保孟鼎臣东狱狱头的位置为了郡王府与老刀的友谊佘万霖必不能出事。 东狱下面的老隐背后有着扎实的江湖力量就凭着这些人质南护国寺这些年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去他又怎么舍得让出这个地方。 就可恨安儿人小到底考虑不周他也不知道为了他这个人大梁各方力量就齐齐出了燕京。 也不止朝堂更有江湖各派势力为了家中门派里的长辈恩师都想找到司事丁玉门想搭乘这辆顺风车将家里的长辈做搭头与膳夫一起出东狱。 丁玉门正是曾经的九州域司事而这个职位便是帮助膳夫管理众隐有提升调遣的权利的老人了。 而他的那身功夫却是被陈大胜亲手废掉的膳夫也是为了救他被老刀们抓住的……恩怨就是弯弯绕如荒原野草只要不除根它总能冒出来。 这便是昌顺十一年百杰出京群雄再起…… 而挑动这一场灾劫的佘万霖如今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河岸峭壁。 峭壁边缘纤夫们劳累放下纤绳坐下来吃些饭食。 佘万霖到船上已经两日他很少说话只是没完没了的看那群纤夫。 今儿也奇怪了他早上数纤夫仿佛是多了一个等到纤夫们休息了他便看到多出来的那个~竟是满面伤疤一身的黑黢黢的腱子肉…… 哦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震惊的瞳孔扩张嘴里就无声无息吐出两个字:“老臭~!” 老臭对终于发现他的安儿笑笑他到底背叛了诺言悄悄离了京城混到了这里。 他对安儿眨眨眼做了个嘘的手势回身弓腰又背起了纤绳。 佘万霖魂魄都惊飞回身安坐嘴里又喃喃一句:“老臭~!” 小秋放下手里的细布走到安儿面前弯腰四处闻了一下又娇笑着弯腰哄到:“小爷且等一段时日这老船发臭也属平常您就委屈委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哩……” 小姑娘二八年华生的娇俏美丽是个难得的美人。 她来有目的偏佘万霖生下来一等一的富贵更不会缺她这样的女子无奈她就降一级把自己位置调整到身边离不得的贴心人位置她主子说了无论如何也要怀上佘家第四代。 【初出茅庐】 210、第 210 章 佘万霖并不知京中为他已经天翻地覆, 他被关在并不宽敞的船舱当中整整七天方换了一艘更大的楼船。 甭说楼船他长这般大, 也就是在宫里, 在郡王府后院池子撑撑家里的小舟, 每年到了莲花开, 或收获莲子的时节他便会戴上斗笠, 穿上蓑衣, 再拿个撑杆拉上自己阿爷或老祖宗给他们表演个摆渡人。 偶尔似模似样的下上一网捞上来的鱼都是红色的。 每次大家都十分捧场俱夸他扮的好船也撑的稳当, 捞鱼的气势很更如老道的渔夫了。 如今看来那就如个笑话。 爷们儿成长甭管看多少书, 也得走出来见见世面。 佘万霖从前认为的穷困极致就是如意哥哥说的那种街巷里无奈人, 一年到头一口肉都没的吃要么就是老臭那样的, 连个家都没有。 虽阿爷也说过, 真正的贫是要吃人的他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可那老方却说那些纤夫才是真正的穷, 他们想找个媳妇儿许得峭壁拉十几年的纤绳才能娶一个若是再无奈点, 说不得要几人合钱买个一个婆娘传宗接代了。 佘万霖无论如何不信老方哈哈大笑就把岸上的纤夫喊来问了几次到底是信了……原来讨饭也是有饭吃的算不得真的穷。 哦他这才得知自己乘的那艘船名曰峡船是行驶在险滩激流当中的船舶而再换的这艘楼船就足有峡船五倍大是在大江大河里驰骋的好船一二般普通的人家远行是坐不起这样的船的。 这船双帆桅杆上竟有望斗常有人在上瞭望它的底舱能放置大量的货物上面一层半能载客也能让客人溜达溜达活动活动毕竟船长百步可乘二百人上下呢。 原觉着这便是个大了却不想船行半日便遇比他们的船还要大好几倍的巨物老方说那些船是可以入海的。 海呀能通往蓬莱的那个海么? 佘万霖心向往之。便想起阿爷曾经给他的一个词儿叫做世界。 佛教化之地叫做三千大世界自己从前才看到多少呢他连海都没见过如此他便不想跑了预备跟着往更远的地方去瞧瞧。 最最神奇的是目前所看到的一切皆是长辈随皇爷征战下来的王土想起燕京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佘万霖就觉着很玄妙。 从峡船到楼船佘万霖活的越来越自在心也是越来越野开始他还穿几日那两个小婢做的布衣最后竟要了老方露胳膊的新褂穿那白嫩的胳膊露的颇显眼便把大家伙乐的够呛。 可到了换船他便住进最大的舱室还是有内室外室这种奢华舱室他便有些不喜了。 若是出来还过从前的日子那就有点不美了。 这舱内摆设奢华铺挂的细软虽旧些那也是绫罗绸缎无一不精的。 船舶靠岸那天码头来了四五辆马车往楼船上送了各色食材还有布匹绸缎棋具赏器等等看样子人家也是不想慢待他的甚至并未将他当做成人看待。 佘万霖猜过这些人的身份还有他们的目的目前掌握的消息却是不多到底既来之则安之吧。 眼见日子渐好被掳走那种微妙感也就逐渐消失了。 还是上船第一顿有两碟绿菜那之后七天都是河鲜后来便是越来越腻歪的大鱼小鱼大蛤蜊小蛤蜊。 佘万霖总算吃到了新鲜的绿菜还有瓜菜他这日胃口好难得吃了两小碗饭周围的人便都很高兴。 这小爷儿是个烫手山芋明儿瘦一圈儿都不好交代的。 佘万霖配着瓜菜吃的正舒服岸上忽有呜呜咽咽凄凄惨惨的笛声传来舱内人神色俱不动倒是丁先生放下布菜的手看看门口那叫小灯的丫头就出去了。 没多久这楼船便收了缆绳开船了。 佘万霖是个极配合的人质他不给人找麻烦也不随便问东问西倒令这叫丁玉门的老先生很喜欢。 这位今年已然六十一都是能执杖管闲事的年纪却精神皮相至多三十出头的样儿可见保养的有多好。 许是怕这位小郡王寂寞惶恐这位老先生便常来相陪每次用膳便如长辈般细细关心小心呵护还亲手布菜。 又看他年纪小竟开始如老先生般教授起功课来了还是他最讨厌的数术之学? 还是每次用罢饭的当口来教在家里还能溜溜食儿呢这可太讨厌了。 佘万霖捧场听了几日见他往武经上延续便不配合他又没掌兵的好命学什么武经? 船急急行驶出约二三十里丁先生总算结束唠叨执笔在桌面写下一题又笑呵呵的离开。 佘万霖等他走了这才拿起桌面上的算题看上写地六百步表十二时辰?便厌恶的丢在一旁这是当自己是傻子么? 这不就是早就学的那个画地一千二百步开方之形……又学来干嘛? 正在为他缝新衣的小秋看到便噗哧一笑。 佘万霖问她:“你笑什么?” 小秋是典型的南边美人骨架小腰身窄身姿柔美脾性温和说话也是呢哝般软甜软甜的却也是老祖宗最恨那类女人腚小毛病多一吓泪成河见到立时远着点儿防不住就被冲走了。 安儿心里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却觉着皇爷喜欢敬圭小叔叔也喜欢已然收集了四个对了还有小花儿叔叔小婶婶便是这样的软绵绵的样儿。 小秋用牙齿咬断丝线又从一边的彩线里选预备弄出一根穿针。 这些丝线有十八系一色一系一红十二种是标准绣房娘子用的线谱她就有些迟疑。 这丫头从前住的地方好像是十分艰难原本想在小贵人身边卖弄个本事便被这些丝线为难住了好半天才在心里弄出个样子来就清婉一笑娇俏着说:“没笑什么嘻~!” 佘万霖把脑袋底下无声呲牙。 小秋看小贵人不理她就有些失望。 她是上午侍奉的就得一边做活一边观察小贵人的茶盏干果盘子还有坐卧行走是不是有需要侍奉的。 偏这小贵人像个卧佛坐下便一动不动只弄的她学了多年的东西竟无处施展。 可她却不知像是小贵人这类人其实最爱是天然。 她芳龄正好如不故作姿态便怎么也是美的可她偏偏要做出一些学来的僵硬样子就整的佘万霖很是尴尬替她尴尬。 细细动了几针拿针在头皮过过她又温柔如水故作娇俏问:“先生教的都是好东西小爷儿为何不学?还是学点的好~。” 佘万霖看看她心想老子在家得学进宫还是个学好不容易自由了还让我学你们还算作歹人么? 小秋看他不语便嗔怪一笑大度的继续贤惠。 可佘万霖却看她又挑出一根大绿丝线要穿针眼到底是憋不住了便说:“你若敢把这样的颜色绣我衣裳上我是不会穿的。” 小秋大惊赶忙放下针线站起陪着笑问:“可是奴奴哪里做的不好怠慢小爷让您生气了?” 佘万霖仰天吸凉气忍了! 他挪过去低头看看那些丝线又看看这丫头锈了一小段的形状便伸出手从绿线里翻动几下说:“你这是预备绣兰草的绣花我是不懂可上下一抹深绿又是什么东西?” 他将绿丝线从深到浅又从浅绿渐变的配了几条最后又找出浅银的线摆开指着说:“不是该这样么?” 小秋看看桌面又看看佘万霖她不懂这些的就微微露怯的施礼说:“小爷儿奴~奴不明白。” 佘万霖看看她这手绣活便点头道:“不明白就别绣了这料子本有暗纹再绣画蛇添足了……” 这话没有说完门口便传来哈哈大笑的声。 佘万霖抬眼一看却是那个老方。 老方进门就瞥了一眼小秋嘀咕了一句:“丢人败兴的东西还不下去。” 小秋闻言泪流满面泪不敢掉的抱着自己的绣活迅速离开了。 看小婢下去老方才大咧咧坐在靠窗的榻上道:“小贵人莫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你要是不喜欢她这样的今夜靠了码头咱便给你换几个机灵的。” 佘万霖坐下他脾气好就笑着说:“她就很好不必了。” 老方又笑了起来眨着眼睛对佘万霖道:“哦真的么?” 这话很不善有那种很浓的蹩味儿佘万霖不喜欢就不理他拿起桌面那张纸看考题。 恩横以五步立一人纵以四部立一人……老方习惯被慢待就不介意搭话道:“却想不到小贵人竟懂这娘们绣花之道。” 佘万霖愕然抬眼认真解释:“并不懂。” 只是那样配色的方式他从未见过就难免指点一下。 老方显然是不信的竟然批判起来:“嘿你们这些少爷贵人从小的好日子想吃饱便能吃饱想不读书就不读书日子过的美闲的这妇人之道竟也研究起来真真让咱艳羡的很啊。” 佘万霖眼睛也不抬的问他:“你今日闲适竟不忙了么?” 老方嘿嘿笑:“好叫小爷知道咱爷俩也交情深了今日起我老方便常常相陪你看可好啊?” 佘万霖心里一动放下那张纸看着老方笑。 老方被笑的莫名便引话说:“却不知小贵人笑什么?” 佘万霖在榻上半躺下来枕着双臂语气轻松说:“啧~我还以为你们多厉害呢这是听了一段好曲儿被吓的不轻啊。” 他这话一出老方便猛的蹦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小爷后又木着脸出去了。 底舱靠水的舱室两个老人一胖一瘦一青衫一黄杉。 这二人点了小泥炉正在烹茶下棋间那老方便进来了。 黄杉老人见是他便问:“不是说从今日起~你去贴身看着么?” 老方表情恭顺站在那里回话道:“载师那小子仿佛是知道咱们一行已经走漏了消息。” 载师掌管土地因地制宜法则之人。 载师闻言轻笑起来道:“哦?你细细说一次我听听。” 老方闻言便恭恭敬敬将方才那些事情一字不落甚至眉目如何挑动都学说了一次。 他说完一直不说话的那青衫老人也笑了起来:“嘿果不亏是富贵枝头金翎鸟站在枝头见界高呢你啊~还真是冤枉了人家。” 老方不懂这话就困惑的看着青衫老人态度更加恭顺更加尊重的请教道:“小宰这话小的听不懂。” 小宰掌建邦之宫刑掌六典八法……以治王宫政令之人。此宫刑非彼宫刑乃是王宫刑法。 这是个极重要的位置。 载师下地单手托住烧沸腾的铁壶与小宰烹茶。 小宰低头喝了一口仿佛是想起久远的事情半天才说:“那小贵人确不懂妇人绣花的法子只他穿的衣衫便是那样配色的这是天然润出来的本事并不必学没看人家连叶上露珠银都给那丫头寻出来了么呵呵~也是个趣人儿。 他自小耳边具是宫廷雅乐能在他耳边吹奏的又具是上等琴师千古的雅乐才将那厮……吹的是太古南山谱的《驱鬼》他就知道了人家骂你你竟不知也是个蠢货。” 载师脸上微微露出悲愤也没有生气道:“到底是西风吹残阳落日剪丘陵历代老官儿还有我们这般倒霉的?如今虎落平阳竟被人当鬼驱了。” 小宰还是笑:“难为那孩子竟懂那样偏门的太古谱又从你一句相陪辨出慎重之意哎时过境迁若是从前老夫定要去摸摸筋骨许还是咱三礼次第门中人呢。” 载师笑着摇头:“您老人家啊就别想那美事了能把咱膳夫找回来就不错了。” 他说完认真对老方说:“那小贵人别看年纪小他见过的你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生来呆的地方是个人颈上便有三个脑袋要行事稳重才是。” 指指自己的头颅载师吩咐:“你既是个蠢物就去好好伺候着莫要将你乡下接来的那俩土妞儿放在人脸前碍眼生的还不如咱从前扫山门的婆子体面你到敢想!心大的你~去吧去吧。” 老方被戳穿心事面目涨红的抱拳退下。 他却没听到那载师又嘀咕一句:“这日子混的竟用起这样的下贱之人咱从前身边多少精明干练的孩子竟毁蠢人之手哎……” 吃罢小点佘万霖背着手身后跟着老方还有小灯便下了底舱。 他对楼船的行船方式十分好奇便溜溜达达的四处看。 由上至下的楼梯狭窄并越来越臭。 老方赔笑着说:“小爷儿怎么想来这里这下面都是粗汉几十号人吃喝拉撒的这味儿好冲撞了你。” 佘万霖笑笑:“没事儿上面我也看过了就下来看看也不呆多一会儿。” 这话说着他的脚便落了地入了一间光线朦胧的巨大舱室。 这里果然就如老方说的一般味道十分难闻。 那阶梯下便是一个裸眼儿能从这眼儿看到下面翻滚的河水涌动想是这里的人在此常年便溺对不住眼儿溅到边缘就有了呛鼻的气息。 老方都表情一拧佘万霖却不露声色只是好奇的看着舱中间的吊布床又去看靠在两边身无寸缕推橹的水手这些水手们挨着方窗扣着橹头正用手推脚送的方式划动巨大的船橹送这艘楼船去至目的地。 佘万霖看了一圈看到末尾一个正在卖力划船满面疤痕的水手便随手一指道:“你过来。” 那水手吓一跳看这肤嫩面白的小贵人畏惧又许是貌丑他就自惭形秽的低下头。 这小贵人显然是生气了便瞪了老方一眼。 老方看这小贵人吃瘪便笑着对前面的橹头道:“你过来小爷要问话。” 可小贵人什么脾气就瞪着那边低着头的人道:“不行就喊他过来。” 老方无奈走过去对这不识抬举的就是一脚:“赶紧滚去回话……不上台面的东西。” 这汉子又吓一跳猛的蹦起来胯下那二两便在昏暗里摇晃起来。 才将下来的小灯呀~了一声回身就跑。 舱内寂静接着哄堂大笑起来…… 甲板上清风徐徐小贵人盘腿坐在垫子上身边放着切开的蜜瓜还有各色点心堆了好几碟子。 可怜的水手临时套了个裤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佘万霖看他害怕就对小灯说:“你去赏他瓜吃可别吓到他。” 小灯恨这糙汉就撇嘴摇头。 老方对着身后的江水吐吐沫一弯腰拿起两片瓜边啃边踢着这可怜人说:“贵人赏你瓜吃接着!你吃了好好回话瞧你这出息劲儿的吃吧!可甜了你没吃过的……” 想是闻到了瓜香这满脸疤痕的水手到底抬起上半身接了瓜看着对面这高不可攀的贵人牙齿打颤道:“谢谢谢爷儿赏赏……” 佘万霖笑的诡异就托着下巴问:“呦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却原来是个结巴呢。” 这汉子有些羞愧低头啃了一口瓜又看看小贵人更惭愧了好半天才说:“不不哑也……也不结结……” 老方听的费事便一跺脚喊了一声哎扭脸上了那边高处就地一躺便不动了。 佘万霖看着装相的老臭心里暗恨却还得装出头回见的样子好奇打量看他吃了整片瓜也是习惯了就顺手拿起一片还要给忽想起什么反手自己气哼哼的就啃了起来。 老臭眼里泛起笑啃着瓜皮心里闪过他从小到大的那些记忆他总是端着那小破碗满大街寻自己还一路喊着老臭吃饭了老臭吃饭了老臭好吃吧?老臭你在哪儿?老臭你冷么?老臭别乱跑你要乖乖…… 偶尔摔一跤也不哭就起来好气的看着地面撒的一地饭食愤恨脚丫子跺的颇有声势。 他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再见到的。他看着他长大知道他偏他到了这会子也依旧不生气…… 看老臭啃瓜皮佘万霖便问:“老哥儿辛苦你也莫怕我就问问你这船是如何行走的反正也清闲你也只当是偷个懒。” 老臭眨巴下眼睛又开始吃瓜皮。 老方翻身见这没见识的丢人就露出厌恶让小灯再赏他一块瓜吃。 老臭感恩急急接住又啃。 老方嗤笑一声闭眼翻身耳边便听那得了便宜的结结巴巴道:“谢谢您咱咱这是楼船。” 小贵人无奈:“我知。” 老方又不睁眼的笑说:“傻子小爷儿问你下面几个人几个橹子咱这船儿咋走的?!” 这水手恍然大悟便指着身后的船帆道:“那那能咋走就就被风吹吹着走呗……” 老方哈哈大笑才笑几声就听头顶望斗里的水手喊到:“方爷快看!那边来了好些船!” 老方蹦起几步来到栏杆看远处水面果然那边水面一条线隐隐约约来了十数条船随着接近他眼睛便越撑越大。 佘万霖也过来看还趴在栏杆上打量等看清楚就笑了还对老方说:“原来江中也有花坊呀?” 鲜花绸缎的大花船缓缓驶来随着接近清韵委婉的呢哝软语便传了过来…… 呀~哥哥你在那哒儿耍什么呢? 【初出茅庐】 211、第 211 章 佘万霖趴在甲板栏杆有些震惊的向下看, 滔滔江水中三十多艘红船摇摇曳曳江风一过红纱绿丝招摇更送阵阵香风上了楼船。 这些红船他是见过的, 不~应该是听说过。 家里都觉着他年纪小, 大人们不会提, 可是到了年纪自然就会好奇,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都知道了。 玩耍的伙伴聚在一起, 偶尔也议论一些大人们不许说的事情, 哥哥们曾满面神秘说每年燕京有盛会的时候就会从三江的方向来各色红船。 而那些红船上的美人都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 其实吧红船上住着的是做卖笑生意的女先生, 还俱都属于一个叫红袖堂的地方她们上船自愿, 可只要双脚踩在红船甲板上错非从良或死就再也不上岸了。 哥哥们说, 那些娘子都有伤心的往事尤其前朝末还有大梁头两年, 太多贵门女子走了这条路了。 当然, 女支子到底是女支子不做皮肉生意也是家里不能说不能提的一类事情。 如此更加好奇, 私下里更想打听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三十多条红船却是为自己来的佘万霖惊讶极了, 自然也莫名其妙死了这都哪跟哪啊? 他被掳走不是该官兵来救么?如何竟然是一群女娘? 惊讶之余他捎带看了看身边的黄杉老头儿这老头儿生了一张教书先生脸一看就不招少年人待见。 就满身满面的说教味儿他大袖宽阔手臂低垂的时候佘万霖就觉着他的袖子里最少有一百个戒尺藏在里面。 丁玉门好像很畏惧他的等红船靠过来这老头儿出来他就安静的跟在这老头儿身后一言不发脑袋都是低垂的。 其实这俩人在佘万霖眼里也就是袖子里一百个戒尺与十个戒尺的区分都是差不多的人。 黄杉老者一声轻哼对面红船便娇笑连连还有轻轻呢喃般的嗔怪传来就弄的是个男子这心间儿被谁咬了一口那般疼爱起来。 最大的一艘红船甲板上立着一位白发苍苍却描眉画眼穿着水红碎银花罩纱衣衫虽上了年纪依旧能窥出曾经艳色老太太她双手捧着一根槐枝就笑眯眯的看着载师道:“呀这不是我载哥哥么您还是这样道貌岸然的啧~咱有多少年没见了?” 谁还没一个风流倜傥的时候载师被这老太太一句话叫破顿时老脸端不住的红了起来。 他咳嗽两声打招呼道:“恩恩恩~是水先生啊二十五年前匆匆一别……” 这话未说完便被那水先生阻止道:“可别匆匆我还跟您有笔账目要算呢您匆匆了咱们这些人吃啥喝啥啊?” 这话说的意味不明就弄的满船人看看那老太太其实她比栽师大吧?原来栽师好这口? 载师惊愕仔细想想便迟疑问:“旧账?” 水先生斜睨了载师一眼笑道:“您忘了 二十五年前我还以为来了大生意又一打听~竟是九州域的贵先生便找了最好的娘子上了最好的酒菜我记的当年招待您那次唱的是鸳鸯梦来了十数条大红船您选了清晖船上的女娘海棠。 那会子先生您也是风度翩翩踩着水面上红船就跟个谪仙下凡一般咱海棠动了凡心硬是给您上了一本全本的《丹桂香》您可说这一夜风流的您忘了便忘了……” 激烈的咳嗽打断周围好奇载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水先生道:“你你说这些作甚!这都多少年了……” 水先生立刻生气道:“您这话说的没趣儿!大爷来咱船上寻乐子咱也满接满待着可您乐完了咱也卖了力气了!您好歹了会了账目再走啊!没得早起被窝里人都没了就连梳水头钱胡琴钱都是老娘给你结的你也好意思!” 一刹那满甲板寂静载师面红耳赤憋了半天才迟疑道:“什么呀?竟竟是这样么当年当年不是说……” 水先生无奈叹息:“您是说你出头平事儿做东的该是当年的四宝先生不管您走不走这账目也该他们结对吧?” 载师心里焦躁极了这话说的真是对也下乘不对还是下乘他就恨不得回到当年抽死那个竟欠了桃花钱的自己。 这世上欠万种钱这种桃花钱是不能欠的。可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说女票资的事儿回头加倍给了就是这是上门打脸来了么? 这是欺负九州域门庭崩塌直接将脸面都给他放到地面去揉搓了。 载师心神不稳气的胸口激烈起伏着。 水先生看有点过了到底给他留脸就笑着嘀咕:“都知道咱们不能上岸欠了……又能如何?”她岔开话题看着趴在甲板上的佘万霖笑道:“位~可是小贵人?” 她这话一出楼船一众便满员惊诧接着警惕。老方想上前带这位小爷离开却被丁玉门一把拉住对他摇摇头。 都找到门上了何苦露这小人姿态。 佘万霖从趴着站直神情微楞接着笑笑道:“什么小贵人不小贵人小子姓佘您喊我余小子便是。” 水先生开心极了拍着手说:“呀那可巧就没错了!那小贵人就是姓佘的那您这些日子可好啊?” 不待安儿说话载师便肃穆道:“水先生老夫称你一声先生是敬你红袖堂这块水上牌匾是敬你救了无数绝路女子性命怎么?你脂粉买卖不做了还要插手我门里的事情不成?” 水先生不理他却对佘万霖笑着继续道:“小贵人几日前我们红袖堂接了榆树娘娘的号令……她寻你呢。” 佘万霖惊愕榆树娘娘?不是庆丰城庙会五月初一抬着的那个雕像么? 水先生却捧起那树枝与有荣焉道:“也是娘娘看得起往这三江水面传了十二枝这些年江面常来往河里四处飘可只要过百泉山附近的河流就多被娘娘庇护却无处报恩而今机缘巧合娘娘用人呢老身这便舔脸求了一枝。 我们原想是打听一下的那万一娘娘保佑就找到了呢您看那外面都说丐门消息灵通可是三江之上若说消息还是咱们这样式的船上通灵气儿可不就被我们找到了!” 水先生说完附近船上便传来一阵娇笑这些笑声高高低低皆露着欢心愉悦之意。 载师薄怒便运气压过这些笑声道:“万想不到故作姿态不管闲事的榆树娘也掺和进来了!” 佘万霖听到这个称呼就琢磨不明白了他看着水先生大声问:“这位这位……” 这是喊姐姐呢还是喊大姨啊? 水先生看他烦恼便贴心道:“老身今年六十有七不敢在小贵人面前充大辈儿您就喊我水婆子吧我这水里生水里老不顶大用处的也就是个老废物婆子了~呵呵呵。” 佘万霖点点头却说:“那那便喊您大姨吧您说的这个榆树娘娘她她她不是神仙么?” 他在家里身边有什么人说什么话会遇到什么事情那都是安排好的加之这十年天下大安榆树娘娘这等神仙江湖乏事儿甭说老一辈儿不会提街里的人也是越来越把榆树娘娘这本有的生祠当成了正儿八经的神仙庙。 一年四季求子回去还愿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水先生闻言笑声更大越来越大…… 甭看人家六十多了这一笑起来还真是露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风情那手那样儿那声儿真就如一匹轻纱被打散从谁的心眼子蹭过去般酥酥麻麻好听又开心花。 可这心花开了心神就乱了。 有人手里的船橹落地水上的汉子本就恓惶这笑冲着魂魄来的便入了圈套颠颠倒倒起来。 差这般多年纪明明知道对面只是个老太太可佘万霖也诧异的摸摸心口他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竟也觉着不对了。 水先生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还是她一个人最后竟周围红船也阵阵泛起银铃娇憨的笑声爱怜的笑声爽朗的笑声甜腻的笑声各色笑声不断还有丝竹管乐响起。 那百腔一起各自乱弹红船周围的江波竟起涟漪涟漪一去圈圈绕绕水下被笑声震晕的各色鱼儿便漂浮起来很快将楼船与红船周遭铺了一地银…… 身后噗通噗通不断有人跌倒。 佘万霖本想回头看却觉背后一暖有人将手贴在他脊梁处随着阵阵暖意往头脑送去丁玉门的声音徐徐传来道:“小贵人且先捂住耳目这是水红袖的谢知音第二拍这声儿会迷惑心神最是邪气不过……” 佘万霖略略犹豫便慢吞吞捂住耳朵看上去使劲了其实依旧好奇想听。 笑声催动的涟漪越来越大一圈一圈延伸出去载师便运气抵抗可这江上红船能立在水面百年不倒凭的可不是卖弄风情恩客庇护人家有真本事防身。 往日这些红色的船儿出去便是漕船都会避让一下两相走开各不干扰。 虽不被江湖认同人家红船船主还真是功家出身各有一身好本事的不然敢一艘孤船四处揽买卖吃。 第一代水先生天赋异禀虽不知道原本的老根却也能猜出是个走气门的功家女子也不知道她为何创立红袖门反正人家这自创出来的保身的功夫只要在水面上一二般人是不敢招惹这些女罗刹的。 对持之间江风四起三十艘红船对载师要么说九州域的有些本事竟势均力敌起来。 眼见水浪越来越大楼船竟有倾斜的意思底舱到底传来一声苍老清冽的喝声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你等偌大年纪竟做出这等姿态圣人言圣人书都是白读了么? 水红袖我域下虽宴散人稀堂前荒漠今日你这样欺上门来是辱咱们只剩老弱稚童无枝可依么?” 这人说的是一句圣人训大概的意思是君子该当知行诚实闻到臭你便厌恶去看到善良你就如喜欢美貌女子般去喜欢去坦坦荡荡心安理得才是本质只他这一句训导出来无形气压便将红船送出一丈不止水先生暗道不好顿觉胸中憋闷一口鲜血喷出掉入江水。 好在她在水上过了几十年入水刹那掌击鱼身又翻身蹦回甲板捂着心口扶着栏杆再一口鲜血喷出脸上这才露了老相就有些无奈的苦笑道:“不愧是江湖上定规老礼儿的人可惜啊偌大祖业就剩下几句干巴巴的道理糊弄人了我就说么这般大的事儿怎么会这几个老鳖孙出门?原来是老先生到了。” 说完她举袖擦血对着楼船施礼道:“今日是水红袖输了。” 她这么一说影影绰绰便有女娘凄婉哭声响起。 水红袖骂道:“哭什么!别丢了娘娘的体面输便输了输给九州域的不丢人!” 红船摇晃着好半天儿那红船后才有古琴低弦般的声音透出道:“哎到底连累老姐姐受伤是我们的不是了。” 这话刚落便从那船里出来一位身着竹青布长衫戴着半张木面具腰下挂着一个酒葫芦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虽只露着半张脸可这半张脸竟美的难以描述真就应了那些古诗什么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天然一段风韵眉梢万种风情便说的是这样人。 若这人有一张整脸去倾国倾城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只留下半张这看之遗憾便又爱又怜也不知道该是遗憾还是疼了。 佘万霖见到这人惊愕万分才刚要喊一声表哥却被百如意瞪了一眼他就有些心慌不敢言了。 恩别人不知道他的本事他哥是知道的。 往日对招式他是压着他如意哥哥欺负的。 一时间佘万霖脸上热辣辣的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到底开始后悔了。 这老太太这般大的年纪竟然是为了自己来的还有红船上那些姐姐也因为自己受了伤害这……这祸事闯大了呀。 栽师第一次见百如意便有些惊愕的打量起来好半天才有丁玉门站出道:“原来是燕京团头家的半面仙到了你们不算是我们江湖门里人吃街面饭的你就回去端你的碗讨你的酒吃去怎么也出来胡闹了?” 百如意不太想搭理这些人他想扶着水先生进船可水红袖却拒绝了。 就折腾成这样水红袖依旧一手握着那根榆树枝没舍弃。 而今又是双手捧着忍着内伤对佘万霖道:“小贵人!咱们水上娘们家买卖做的也不体面其实也是怕污了您的贵眼可咱们太想报恩就舍了脸来了您看到了本事便只有这么一点儿。 今日救不回小先生实在是我们水上人家的罪过不过您安心今日起咱们这小舢板儿就随着这楼船走他们若是敢伤您一点油皮咱们这些人本就是水上飘着的大不了就水底儿喂鱼去。” 佘万霖颇为惊愕连连摆手又看着水先生说:“啊这这可怎么好不用的不用的您回去吧这是何苦呢?” 孩子心里已经内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百如意恨他不争气就又瞪他一眼。 水先生却笑着说:“也不是为你却是为这事儿为这理儿为咱们榆树娘娘为天下女子争这口气的。 小贵人不知当年大梁刚起天下不安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好不容易想端碗安稳饭吃那燕京就起了斗台嗨这朝堂的意思咱都知道就嫌弃咱们这些跑江湖是乱家之源就想管管呢……” 看水先生不想进舱百如意便从里面搬出一个软垫扶着她坐下又寻了自己带着的伤药倒出一粒递给水先生。 刚才一番比拼楼船却也有人受伤这会子看水先生吃药他们也难受倒地纷纷呼起疼来。 老方等人这才想起救治便是一番忙乱抬人的抬人救治的救治。 水先生服了药坐下运气缓和半天之后看着甲板上眼巴巴还有些畏惧的小贵人便笑着问栽师:“栽师老身今日败了便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只是现下身上有伤不好过去这样与小贵人说话又费劲儿这样你送他下来当年那笔风流债我便与你抹了如何?” 栽师气的够呛一伸手从袖子里取出钱袋正想投掷过去却听底舱那声音又道:“送这孩子下去且呆呆便回来莫要耽误他的功课。” 百如意把着酒葫芦想抿上一口制怒一听这船上竟给安儿安排了功课当下哧的一声就将那口酒水吐了出来。 他舔舔嘴唇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船上的老头儿提着表弟的腰带飞起二人落在红船之上他表弟就满面窘然讪讪的嘀咕一句:“还是讲的圣人训一天三个时辰……” 这大概是天下最仁义的劫匪了百如意想的多越想越可乐道一声活该后他便扶着栏杆对着江面哈哈大笑起来。 【初出茅庐】 第 212 章 春江水暖,复苏的鱼儿从水面清醒惊慌游入水下。 也不知哪个水手想起鱼这件事再看水面满是半人高的大鱼,便有人先拿鱼叉下去整了两条,有第一个这般做,后面便越来越多。 底舱操橹的水手本被真晕被一个个抬到甲板透气清醒之后看到大鱼便都有些失态。 跑一次船能赚几个半人长的鱼卖到下个码头,价格是绝对不低的,如此老方几次阻止不及,又畏惧底舱那人那人最是讲究这个道那个道的便只能束手负气,满面凶悍的站在一边。 可水手们都是吃恶苦饭的,遇到能换钱的大鱼便什么都不顾了。 红船之上,水先生看着不断从楼船上下的绳子水桶鱼叉,还有水手仗着好水性直接跳下去捞鱼的。 她便笑着说:“小贵人,看他们可高兴?” 佘万霖不知水先生何意,认真看那些水手见一人抱着胳膊长的大鱼投掷到甲板那上面顿时一阵欢呼便笑道:“还挺高兴的。” 水先生便说:“可前朝末期只要挨着水的地方必是环堵萧然三江两岸四处鞠为茂草船行几十里荆棘满布不见人烟也属常事,那时老身便想何时这天下能来一位明主好结束这乱世呢?” 长相甜美的粉衣小婢捧着一套茶器来至甲板于小案前跪坐姿态优美的放着茶器引火烧炭预备烹茶。 佘万霖赶忙端坐好。 没多一会子小炉上的茶壶水盖咕嘟磕磕打打的就沸腾起来。 这一次就连栽师也都端坐了。 水先生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她丝毫不记仇的给栽师还有佘万霖倒了茶水伸手将杯往前一送道:“小贵人尝尝我们这茶。” 佘万霖道谢伸手取杯却咿了一声这茶还未品就已觉出不凡。 他手中这杯看上去只是一般的粗陶器型更是简陋杯身釉面不均底部更是砂面粗糙可是入手大拇指自然所按之处却是一个凹槽如此把握起来从心向外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不烫的热意从杯中释放一股无形的力道推动手势竟将这杯送到茶客唇边随即一口清茶入喉一润暖心二润清魂就瞬间的事儿水也好听了景也柔美了上下蹦跶的水手竟也欢喜起来。 再看这杯这才察觉出它份量竟是一分为二的由拇指所扣之处区分对嘴的方向略重只要握杯入手那重的一边就自然而然的倾向唇边。 佘万霖年纪不大好东西吃过无数平常之物拿到外面却皆可传家的。 如此他认为的好那便是真的好了。 谁能想今日却被这杯震撼了只觉着过去活的粗胚这清茶入腹更觉玄妙竟被茶催的合了眼满心满眼皆是小欢喜。 栽师出声询问:“这~是陶十五的三请杯么?” 三请? 微微一想可不是这样主家一请托杯入扣二请送茶入喉三请。 妙啊好个三请杯。 佘万霖睁眼看向他却见栽师表情很是激动的将手里的杯子反转过来果见杯底刻着十五二字便更愕然问水先生:“你竟舍得?” 水先生轻笑提壶又给他们倒了茶水这才笑着说:“有何不舍?器本来便有它的作用再者陶十五已入我门这样的杯子别处不能有可我红船之上招待贵客还是不缺的……” 栽师先是惊愕最后竟有些失态道:“什么?陶十五竟竟入了红船?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一代大家虽是女子也凭这一手可流芳千古了这这怎会这样?” 水先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对佘万霖说:“小贵人觉着这茶汤可好?” 佘万霖低头认真看茶汤颜色竟是汤色淡然微微一嗅香气似有若无不争不抢又喝了一口才点头道:“往日往日与长辈还有学里的熟人也学了一些溢美之词特用来夸赞茶汤的可如今就剩个好字了。” 水先生笑了起来甭看人家年纪到了可张嘴牙齿皆在还很白。 她笑完才说:“这茶名叫朝颜是最愉悦乐心之茶乃是我的妹子想您被迫从家里出来这一路必然心思焦虑特特取出来与你饮用的。” 佘万霖道谢心里暗自惭愧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给多少人添了麻烦? 栽师却又在一边惊愕起来道:“朝颜?卓甘娘不是早就死了么?如何成了你的妹子?!” 这老头儿说话总是不招人待见的水先生不想搭理他水都不给他斟了却看着佘万霖说:“我观小贵人满眼困惑今日得空我便与你讲几个故事吧。” 佘万霖放下心事点头称好。 红船不小后面显见是有客房厨下甚至当中最大的舱房能供十数位乐师演奏十数位花娘舞蹈的。 那里面可谓奢华然而水先生却不想在内招待小贵人却在乘风破浪常被水洗的船头招待可见慎重尊重。 佘万霖心思机敏很快察觉出好意便再次道谢载师又是一声轻哼。 也就没多大一会儿清秀干净的一排七八岁的小丫头捧着各色点心吃食出来给客人佐茶。 她们显见也是想听故事的放下茶点便安静乖顺的来到水先生背后跪坐下当成听功课般认真听讲的样子。 水面清醒的鱼儿越来越多方才的热闹便渐渐散去彻底闲适了。 水先生捧着茶杯看着笑道:“老身这故事有些长却是早就想跟旁人表述表述的……” 佘万霖看她杯中无水便从小碳炉上取了茶壶慢慢帮她斟满说:“晚辈如今有的是时间。” 几个小丫头轻笑起来更有一个从袖里取出一个荷包丢过来。 佘万霖抬手接住打开荷包却见是一小袋盐豆儿便认真道谢那几个孩子笑的更欢了。 水先生姿态优美的谢茶抬脸笑着说:“我可不敢充你的长辈你的长辈是什么人?是与民休息轻徭薄赋的帝王是给了水上人家实在生路的贤德郡王是庇护大梁的一代名将更有我们这些女子最最敬仰不过的榆树娘娘……” 佘万霖忙道一声谦插话:“您不要这样说不瞒您您说的这位榆树娘娘晚辈并不认识的。” 更不知道为何她要搭救自己? 水先生错愕认真想了一会表情便越发的佩服了。 她与佘万霖道:“是了是了竟是这样啊娘娘仁心慈悲一贯是如此的她这次肯离了百泉山下江湖令怕跟当初也是一样的意思呢……” 载师轻哼讥讽:“妇道人家只认目前三寸光晕又知什么深刻道理旁人怎不管此事偏偏她出来上蹿下跳了根本不懂我等苦心你们这些女子也不想想若没了咱九州域这江湖还叫江湖么?” 水先生反唇讥讽:“可是我们这些女子要这江湖作甚?” 言语间载师伸手去取茶壶却被水先生使竹制茶漏敲了手毫不客气的与他换了个浅底黑碗道:“咱们这些见识浅的妇人都将娘娘言行德行奉为圭臬你在我面前说她不好便只用这样的碗吧!” 她说完更认真与佘万霖道:“小贵人不知那些江湖人惯是如此的遇到事儿一起上时个个是江湖好汉若是看不到不平估摸着自己斗不过他们就淡泊恬适最是不争了……” 听故事的小姑娘嗤嗤笑出声佘万霖身为男子也略有些羞臊可到底说:“前辈这话偏颇了些晚辈周围男子并非如此的我阿爷说看一件事认一个人要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将自己想成他去看待这才是公平。” 这些日子栽师对佘万霖一直是看不起的此刻闻言却惊讶了心道果不亏是那人的孙儿小小年纪所思所想已有大家气象更不会因眼前的利益而随波逐流难得! 水先生先是惊讶却更加高兴了她笑着说:“好好好小贵人长辈教育的没错只老身这辈子遇到的不平事太多我自偏颇我的却与你无干……如我身后的这些孩子如吃我们这行饭的这些女子若有个公平谁的双脚想上红船? 只可惜每年五月江岸花开我们这些红船就要靠岸寻找便总有被人遗弃的女婴被丢在江边咱们身单力薄每年尽力却也救不下几个呢。” 佘万霖其实一点儿都也不天真他呆的地方是泉后街住在这条街里的人虽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奶奶太太可后街上的小奶奶却是与众不同的女人家在一起说的家常话里会有一些不自知的残忍。 像是泉前街谁家败了就把女儿卖了像是泉前街那些前朝老酸儒逼迫女儿守寡守贞像是~今年还不错后河尸首少了可见是吃得饱了。 小时候的佘万霖总不懂为什么吃饱了就没有女婴被淹死了可有一年京郊大涝 后河一天飘过六具女婴尸首他虽年纪不大一下子就懂了。 如此更加厌恶也不止他皇爷是厌恶的老祖宗是厌恶的阿爷是厌恶的整个亲卫巷都是厌恶的…… 可后街有几个小奶奶不厌恶甚至有一年超度法会佘万霖听一个奶奶说死了好死了好死了是享福去呢…… 于是他说:“昔日我去找四苦小和尚玩耍……” 就听得嗤嗤两声茶水喷出水先生大力的咳嗽起来。 载师轻轻擦嘴有些惊愕的问佘万霖:“你你这无礼小子你是说护国寺的四苦主持大师么?” 你还找他玩耍? 佘万霖满面无辜:“对~呀!” 载师语气不掩厌恶并斥责道:“他是什么人?你也敢喊他小和尚?” 佘万霖更无辜了:“什么人?不就是小和尚么?我皇爷喊他就是小和尚我家老祖宗与青雀庵的尼师去护国寺每次都要给他带素果子供养我家老祖宗心疼他没爹没娘又长的快他里外穿的都是我家俩老祖宗给做的她俩喊他小和尚崽儿! 也只是这几年他大了才不喊了的再者我喊他和尚他也没有不应啊!他又不大难不成是大和尚么?” 他没有说的是他六表叔喊对方虚伪和尚他管四儿小叔嫌弃对方带坏六表叔私下里喊四苦贼秃儿…… 他老祖宗最爱说的是孩儿啊你年纪不大呢!还俗娶个媳妇儿多好啊……后来老祖宗再去护国寺满寺院大和尚见到她就害怕都躲着走的。 他家老祖宗虽虔诚信仰一切神仙可平生最爱劝人还俗成家立业并不管是尼姑还是和尚的。 听这少年这般说栽师他们才想起来人家这位是小郡王甭说四苦四苦他师父活着喊大和尚那也不失礼的。 看这老头吃瘪佘万霖心里莫名高兴便又补一刀说:“四苦太忙了他如今一门经藏都未学习领悟完整更没出来宣讲过教授的老和尚说他火候不到真正来说他连经师都不是虽旁人喊他师他本人却不敢受这个称呼的。 要知道而今护国寺老辈的师傅都没了更没一个和尚将律藏经藏论藏修精通完全的如此护国寺而今最大的问题是一个三藏法师都没有他们都要急死了……” 栽师轻哼:“他们急死了关你这个话大的小家伙什么事情?” 佘万霖面露少年意气指着自己道:“当然关我事如果三藏里的学问四苦学不下来老和尚说当世能做三藏的一个是我半个是我爹我爹杀戮太重大和尚不爱他便喜欢我呢方知努力之前要有个机灵脑子我家偏就不缺这个……” 吹牛吹的嘴唇略干巴佘万霖给自己倒水继续侃侃道:“我八岁生一场大病我阿爷送我去庙里住了半月我就把律藏五部背下其四听了两堂经我就会抬杠了当时教我的和尚很是折腾了一段时日就为他现在我都不能去庙里我阿奶怕他化了我去呢……” 佘万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那股子自信张扬是招人喜欢的他更不知道有个老者站在甲板之上正微笑的看着他。 载师察觉到小宰心里不喜便更讥讽说:“好小儿话真大!你咋不说你把五部都背下来了。” 佘万霖撇嘴叹息:“老先生竟不知我大梁只有律藏当中的四部么……” 他忽停顿下来想像是这位老先生都这把年纪了定然是极其爱脸的更一般这样的皆死鸭子嘴硬只要拌嘴他没有赢肯定会纠缠下去。 为了不受那番磨难他便叹息大度道:“老先生说的对呀!” 说完舍了莫名其妙的载师扭脸认真对一直看他们笑的水先生说:“才将说昔日我去找四苦小~咳也听过一个故事是说女子励志出家可是佛陀不许后来还是阿难陀求情佛陀后说实在没有办法你去叫她们来吧。 您听听实在没有办法?晚辈当时听了这话便与大和尚抬杠不是说众生平等么?如何到了女子这里便不平等了?后大和尚与我细细解释说的那些道理我不说对错因我还小。 如今日这茶盏我不知便与我而言它就没有女子生活不易可我乃男子也不能感同身受然我是知道我家里的女子都是很自在的我家老祖宗就常说索性舍了脸抢他娘的也就抢了……也就争了我看前辈如今活的自在那便也是一种好的活法前辈勿要难过随喜随欢也是一世。” 栽师本是要抬杠的可是随着这还是一番话说出来眼睛里到底没了那些他有的偏颇有了慎重之意。 倒是水先生闻言愣怔半晌忽笑的温暖出手摸着佘万霖的脑袋说:“老身算知道那老和尚为什么喜欢你了不止他如今我也是喜欢你的若这世上人都如你一般对女子稍许大度些便不会有被关在后院不许出嫁替父兄烧陶被卖的陶十五更不会有身为女子想要改种培新茶被族人沉河的卓甘娘了。” 佘万霖十分喜欢水先生看她蹉叹便耐心安慰道:“可前辈有心里的明灯那个榆树娘娘呀!” 他这般说水先生便又哈哈大笑起来只她身有内伤笑的不畅快咳嗽好一会子方道:“没错没错!这话儿呀扯的就远了咱们从头里说话说当年前朝完了满地饿殍天下人丁稀薄四处荒芜也就是初年那一会子那是你身后那个九州域的也躲了那护国寺也不护国了……”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背后说人到底不好好不容易止了就放过小和尚吧当年护国寺之苦岂是区区几个字能言说的?” 一声佛号佘万霖眼睛便一亮脑袋左右摇摆寻了一会才见不远水面上一支芦苇水上飘着百纳僧衣的英俊和尚立在苇杆之上他一手背后一手持一支早春有叶的榆树枝正满面微笑的冲着这边来了。 “小和尚!你怎么来了?” “阿弥陀佛小郡王和尚已经长大了过去的僧袍都小了一大截便是贫僧想做小和尚却也做不得了……” “和尚你又要与我抬杠么?” 【初出茅庐】 第 213 章 小宰背手看着船下和尚, 和尚态度十分的谦和既不上楼船也没有上红船。 心里不知道这和尚所为何来, 微微沉吟, 小宰便问四苦:“玄山一生慧若绚烂星辰座下二十四门徒个个天资卓绝非一般人物这些年老夫一直在想?为何你个意外入山门不足一年的小和尚竟成继承人?” 四苦念一声佛号认真与小宰解释道:“老先生当日先师圆寂之前曾给皇帝陛下写过一封信, 信中说, 贫僧座下徒有二十四却有一新入庙门的小和尚, 天资不好智慧愚钝, 却与佛有缘如此小僧便幸成二十五。” 玄山大师一生致力于发展北护国寺当年支持朝廷也是历朝历代护国寺里的习惯, 你开一座大庙吸收信众是本分本能, 为朝廷服务却不是规矩如此本该如此的。 原本护国寺建立之初它的重要意义就在普度众生发展到最后被规纳入江湖成了大宗, 就是顺势而成的却与当初护国寺初建的道越来越远并越走越拐最后就收不回去了。 几百年来, 北护国寺的俗家弟子受护国寺庇护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并纷纷在外创立门派各自成名各有成就勾连在一起就成了势力。 其声势之盛曾当世无人可敌甚至前朝某代帝王挑选太子都要找当时的护国寺里的护国法师去看看面相参谋一下命数的。 而这种行为本身就有违佛道。 偏偏一众僧侣竟未察觉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活着活到了前朝末路新的权力阶级崛起冷热之下玄山大师忽明悟错矣俱错矣…… 甚至大师也清楚围绕在北护国寺那些力量只要他活着一日那些人就心里有根骨必会仗着他的声势破坏这片土地的平和影响万民休息好好的佛门因走了弯路竟成民生障碍坠入魔道了。 如此才有了玄山大师忽然圆寂其实大家都知道玄山是自断经脉为北护国寺留存血脉这才延续到十年前一场讨伐之战北护国寺再次有了生路。 如若玄山不死便是十年前九州域的下场小宰不争有人争有人依着九州域的势力直接杀入大梁宫祸事越来越大失了正义民心就给了朝廷理直气壮讨伐的由头。 更窘迫如今日小宰等人唯一有传承之能的膳夫都被关了起来朝廷的意思就是断你大宗血脉。 那人就是个诱饵可这饵料你吃还是不吃? 九州域的传承方式一直很奇怪的它是膳夫传膳夫没有膳夫调鼎便没有九州域。 小宰心内凄凉愣怔半响才对四苦叹息道:“某不如他。” 四苦却说:“老先生万万不可这样妄自菲薄我师兄说老先生一身正气且胸有大志对俗世纷扰并不关心反受承小宰位后受宗门颇多带累。 您半生没有踏足山下是将一切精力放在九州域传承武学当中想将硬武道与文气道做个彻底的结合您执着耿直又在做大学问更是差一步的集大成者小僧对您也是十分佩服敬仰的。” 小宰没想到护国寺的人竟这样评判自己人这一世便是圣人也想听到旁人对自己的评价可是差一步集大成便是差一步了。 他既下山便再也回不去了。 他带人裹挟了这小贵人九州域……从此便是歹人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家人不能动旁人也没有这个份量思来想去整个大梁也就姓佘这一门有个奇怪孩子人家是自在的在民间晃荡来晃荡去这才有了九州域掳人之事。 可千算万算九州域又把自己的位置摆错了如今想那孩子敢在庆丰城晃荡皆因这是百泉山下是已入半武圣的榆树娘的地盘。 自大梁初立这个女人要么不出手凭哪次出手不是惊天动地的做大事的她的声势早就如日中天可偏偏这也是个聪明人旁人至今不知她姓甚名谁她更不受江湖供奉便无人能仗她的势去形成新的东西那最被当权者所厌恶的东西。 小宰他们原想便是再没落好歹看在同气连枝的份上榆树娘一贯装聋作哑就好。 可谁能想到到底是将人家触怒了。 小宰长叹一声看着四苦的表情也抱歉起来又不想当着晚辈服软便别扭道:“你这和尚怎么一口一个你师兄?” 四苦笑的坦荡:“老先生忘了我师傅圆寂了呀况且贫僧跟我师父也不是那么熟的阿弥陀佛~。” 小宰闻言窘然嘴角抽抽说:“果然你是个最傻的如何?今日你要与老夫斗上一场么?” 四苦端着的手终于放下露出些许惊慌连连摆手道:“阿弥陀佛不敢不敢!老先生几十年前已经出隐入武圣道小僧今年方多大比斗万万不敢却想求个人情请老先生应允贫僧自今日起常伴佘施主身侧我护国寺定感念恩德定于佛前常年金刚为您添福添寿阿弥陀佛。” 小宰沉吟认真问四苦:“你可知我九州域没了膳夫会如何?当如何?都已经这样咱们要你们的福寿作甚?” 四苦脸上露出苦相思考半天才说:“当日护山**师问我师傅你将山门托给个傻子将至山门于何地?我师父说有佛呢阿弥陀佛……” 小宰不语半天后才哈哈大笑起来笑完盯着四苦道:“你们这些和尚啊真是个个虚伪的要死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却原来是个修弃圣绝智之道的也不怕丢了你们佛主的脸面!” 所谓弃圣绝智算作是无为之道。 四苦决不可能承认这一点便更认真与小宰解释:“阿弥陀佛老先生着相了佛国土有三千大世界无所不包又无所不容更无所不有。” 这和尚就坦荡的觉着一切都是佛的。 这话一出小宰便被憋了个半死他本来嘴笨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忽一声嗤笑众人便纷纷看去却是那小贵人懒散散靠在舱板也不知道是嘲笑和尚还是嘲笑小宰。 小宰是不可能问他笑什么的自有载师训斥道:“小子不可对小宰无礼。” 佘万霖斜睨了他一眼看着楼船好脾气的解释说:“想多了我可没嘲笑他我只是想不明白这是有多闲?你为何要跟和尚抬杠呢?” 小宰当下呆滞脑袋里全是对呀我跟这个和尚抬扛是为什么呢?我们争什么呢? 最气人就是打这和尚出来他每句话里都没有尊重私底下竟都是全套引得自己言语上落了下乘。呸!竟是踩着自己给他护国寺扬名呢么? 这就冤枉四苦了他没学过这个。 越想越气心里又憋闷小宰便对水面一甩袖子叱道:“好~你这虚伪和尚!” 一瞬间那倒霉鱼又被从水下翻起江水泛起层层海浪的声势就听得轰隆一声周遭水域便炸开了水花水花落下击打的红船左摇右晃有胆小的小姑娘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这人年纪颇大如何脾气这样暴躁真是意外的单纯呢。 佘万霖吐吐舌头他不是故意的。 看这老头起了震怒心道不好怕连累红船刚想显露本事却不想水面传来一声佛号那四苦和尚竟上了首船快速在手里翻出几个手势却是一式立地成佛举掌相抵。 如此这水面三十多艘红船便被无形气道护住原本都要从水面掀飞的而今却硬是被按在了水面上依旧在晃。 栽师就站在头船之上按照以往的习惯都是小宰发脾气他危机当中出手阻拦再求求情这事儿就过去了里子面子也都有了。 其实若说单纯小宰才是最单纯的。 可谁能想到江湖这一代人都是个憨这蠢和尚竟真的出手相帮了还是直面对抗。 小宰便更下不得台只能肃然一哼又是一阵无形气往红船袭来。他自然是个强人老小孩犯起脾气今儿这船他硬是要掀翻的。 载师无奈只能跳回楼船蹦到望斗之上监看他想着若红船有人落水他就出手搭救不然传出去九州域德行又要坠地三层捡都捡不来了。 这江面就听得各色女娘惊叫连连那楼船被人带着往红船逼近四苦艰难抵抗也带着身后红船快速后移眼见就要上了身后江岸。 这船上江岸便违背了红袖门的帮规这小宰也不知怎么想的再这样下去竟是要送这些女娘失了庇护之所吗? 水先生焦虑叱骂:“好个千刀万剐的九州域好个心思歹毒的老东西以大欺小竟是不要脸了么?” 四苦心慌眼见着要输忽有青年一声讥讽道:“好个狂夫竟也敢称武圣?和尚莫慌咱是本乡本土人我来助你。” 言语间那戴着半张面具的美青年竟站在了四苦身后托掌抵背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那红船缓缓离岸往江面寸进又寸着倒退来来去去小宰面露不屑黄豆大的汗珠从两个年轻人身上滴落却依旧执拗抵抗半点不露软色。 小宰自是让他们的可也十分了不得了。 站在望斗的载师便想真不愧是燕京福土一庙里的愚钝和尚一吃油嘴饭不上台面的小团头竟有与小宰相抗的能力。 能力且不说这心却是够大够傲气的。 从前哪有人敢那。 再想想倒了十年的九州域年年金山银海的供奉没有了那青山绿水如仙山的宗门也化作尘埃该死的闯祸的也得了报应。 可宗门传承怎么办?自己这些快入土的老东西被迫出山旁人畏惧朝廷越来越盛的威势自是躲着他们走那门徒收不上只得被迫去流放之地选犯官之后沿袭传承。 佘青岭没有十年教育下一代他与小宰也没有了啊。 心里怜才栽师便劝阻道:“小宰早已出隐你们能与他斗成这样已足够声显江湖不若跟他道个歉?此事到此为止便各自归家吧。” 百如意吸气换一掌击出冷哼道:“道什么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等入京掳人违反大梁律令竟还有理了?” 载师困惑极了他是老派的江湖人从前世代都是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便是朝廷大家互相不打搅都当对方不存在的。 这小团头说的这是什么话?何时吃江湖饭的要遵守国家律令了不是该以武绝胜负再讲道理么? 这些人怎么不识好呢小宰听这小子说话不着边便愤怒冷哼正要使出五分功力将这些红船都送到岸上。 众人便听到一声脆响接着那小贵人喊了一句:“喂都来看我呀!” 众人闻声看去却见红船船头角落那小贵人打烂一个浅底瓷碗正拿着碴口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 看大家看自己他就满面严肃的威胁道:“你们说吧要活的还是死的!?” 众人齐齐收手倒吸一口凉器这是什么人呀。 小宰愤恨训到:“你这小子好无耻……” 佘万霖手下一使劲碴口破皮流出一滴血来众人便是满脑袋冷汗。 他又威胁道:“你也不能吓唬我!” 栽师都要吓疯了蹦下望斗踩水上船他倒是不怕死问题是这小崽子若有损伤他背后的那个不全唤的心眼只有针眼大。 上得红船他陪着笑劝道:“小贵人这是作甚?小宰不过与晚辈考校我们之间并无冲突的。” 佘万霖也执着人家就拿着碴口有送一下脖子血滴答成线这也是个狠人。 他道:“我要我表哥上船这个和尚也得来这个水婆婆你们也不能伤那个叫丁玉门的每天甭天不亮就拿本破书在我耳边叨叨叨叨…… 你们真是烦死了不就是威胁朝廷么?那就好好威胁啊!好歹你们也找个好路径隐藏起来把我带到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到时候大家自由自在可多好现在好了麻烦不断了……” 载师都要疯了一直说好好好然而这小混蛋就一直威胁。 直到那边的半面仙骂道:“你信不信我回去告小姨。” 佘万霖利落的把破碗往水里一丢拍拍手掌看着手心道:“信呀!” 众人无奈看天长长呼气吸气不生气绝不气……这是弄回来个什么东西。 百如意生气也得制怒着跟水先生要伤药。 没多久这兄弟俩坐在船头百如意一边上药一边骂佘万霖道:“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这是跟谁学的?” 小贵人坦然交代:“后街万奶奶她这一招万试万灵凡有所求上吊绳一出泉后街莫敢不从我这不是找不到绳子吗?” 百如意都给气笑了:“成你赢了。” 他骂的这话众人不懂却听那小贵人说:“哥你知道往日我最爱听什么吗?” 百如意想想:“不就是大车店那些行脚吹的牛皮还有那些镖头刀客说的瞎话?” 佘万霖捂着包好的脖子有些委屈气闷的说:“不是皇爷关在小圈圈里我关在大圈圈里往日我就想若我也有个自在我就去他们说的江湖走走……” 他一脸向往的盘膝看天空有些怅然道:“我应有一种好的日子不必太富不必太穷当势利如枝叶遇冷我便落下沿着暖风花开花落别样自在。 那种想去北就去北方想去南面我就乘舟向上也不必跟谁打招呼站起来就走困顿躺下就歇谁也不能阻挡我的自在那该有多么好?” 百如意讥讽道:“你到想得美。” 佘万霖叹息:“美!” 百如意拍他后脑勺:“可是这一路住店要钱吃饭要钱穿衣要钱乘舟要钱最初你靠着年轻力壮还能折腾可是若有一日你折腾不动了难不成加入丐门去么? 啊哈哈丐门也成的靠着城门吃半拉瓜皮隔夜的饼子酸臭的汤水苦哈哈一身虱子鞋儿都没有露个后脚蛋子跟老臭一般就是你的自在? 啊哈哈~一件里衣不舒服你都唠叨到时候一件衣裳让你穿到死破席子卷出去挖坑的都没有……便是你的自在了。” 这话真恶毒周遭人齐齐打个寒颤。 躲在甲板角落的老臭吸吸鼻子左右看看继续闭眼。 可佘万霖丁点儿都不怕他依旧怅然天地仿佛有一生的无奈道:“怎么会这样?不会的!” 他又拍拍自己的脸特别有自信往如意哥面前一送道:“老祖宗们都说我甜又招人稀罕这世上绝不会有人不喜欢我的待我自在够了等有一日我折腾不动了我就去城门口蹲着然而也蹲不久必会有家世不错的有钱娘子将我强抢回去做女婿我虽宁死不从然而那有钱小姐就爱甜老又温柔的我就只能从了她……” 一阵江风吹过江岸树上忽有娇嫩的小姑娘插话到:“啊哈哈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甜的?” 这话一出旁人还了了百如意竟是满面的看热闹那小贵人瞬间蹦起左顾右盼急急寻了另外一个黑瓷碗磕破对着自己的脖子又是一比划对着江岸威胁道:“你不能打我我我也不是吓唬你我这手一抖划拉错了地方好好让你下半辈子后悔死别的不说每日早起扭脸看到我就丑的你肝疼!” “啊哈哈~!” 【初出茅庐】 第 214 章 佘万霖生来力气大, 在他哥根奴儿与丑姑的战争里起先是丑姑欺负他哥后来他加入进去开始反击, 每次都把丑姑打哭了。 六岁前一直是他俩赢的后来丑姑就学会了用药, 那之后的日子就不过好了吖。 甭说他招惹不起丑姑有一次他闯了祸他爹作势要打, 他刚扯着嗓子嚎了两声七岁的丑姑便从隔壁院子蹦过来, 把他爹药倒了。 垂杨柳上一声啊哈哈, 佘万霖便立刻打了个寒颤想起后果是真的怕了。 众人举目去看半晌几个表情扭曲脑袋肿胀如猪的各色江湖人士, 被人从树上一个个抛了下来。这些人都睁着眼, 体却如木桩, 动都不能动。 佘万霖呲呲牙手下破碴片比脖子比的更加坚定卖力又看这些人被抛下来, 他好奇就语气飘忽的问:“那那是谁啊?” 众人错愕觉着这小贵人脑袋有些不对劲儿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是该问那树上的的? 一阵风吹动柳岸, 树叶里又传来小姑娘有些气恼的声音道:“他们自称什么河东八霸!” 这姑娘声音极好听的有少年牙咬秋瓜的利索劲儿只声线里还残存一丝娇憨便暴露了也不算大的年纪。 佘万霖困惑:“河东粑粑?” 水先生感觉树上那人没有恶意到底放下心来。 她这才笑道:“什么八霸!不过是这几个家伙给自己的诨号而已这就是一群水鬼外面叫他们河东八匪他们也不是陆地匪是吃水里饭的就来往在前面一段狭江祸害人专潜入水底凿船害人命该吃断头饭的一群歹人。” 说到此水先生困惑道:“却为何在这儿?” 佘万霖想想后背擦着舱板走到另外一面露半头语气色厉内荏道:“问问你呢?” 柳树枝条摆动那小姑娘便有些气恼道:“你你丢了我都急死了!就着急雇个船找你谁知遇到这一群坏人他们要害我呢……” 佘万霖手里的碴片坠地这会子也不装了也不折腾了竟是满面的气急败坏先是双手叉腰接着原地转了几圈虚指那树想训不敢也舍不得。 他跟哥哥弟弟们其实一直是让着丑姑的也不止是丑姑只要是家里的女孩子他们都让着。 可从头至尾打架的也就丑姑一个。 姐妹们不跟他们玩耍了她们喜欢去燕京去小仙苑去街上的首饰铺子……只有丑姑始终如一招惹急眼了该把他打成猪头那就是个整猪头。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挨揍还总爱逗丑姑反正打小就是几天不见想的哭见面没一会就开打…… 出来几天了他想起家里是忐忑心虚可想起丑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着心口疼现下气的又有些疼了。 佘万霖长长吸气捂着心口骂到:“你怎么不上天去?” 那树上习惯反驳:“你去么?” 你去我就去就跟现在一样。 “你想气死我么!!” 树上不还嘴了众人也不说话了就齐齐默看这对古怪人。 百如意低头笑又忍住扭脸看船边的倒霉鱼这可怜的又晕上来了。 好半天儿佘万霖才忍着脾气道:“你看你看每次都这样一说你就不吭气一说你就不吭气……你你是要急死我么?” 那树上的显然是犯了脾气就干巴巴来了一句:“啊哈哈!” “看!” 佘万霖气急败坏的指着那边跟百如意告状:“哥~看!她没理了她就这样他……” 百如意并不给他面子张嘴讥讽:“这次是你没理。” 对噢这次是自己没理。 佘万霖脸上涨红起来旁人不知道咋回事家里人一想都会知道他是故意让人掳走的。 那可是泉后街凭他的本事便是打不过喊喊人的本事也是有的。 心里胆怯才要找点乱七八糟的理由应付过去远处隐隐约约却传来一阵郎中走街串巷的串铃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众人总算看到了来人。 来人有二十分古怪草鞋短衣长绑腿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身长两丈宛若巨塔一身高一丈腰细如碗口一眼若铜铃双唇肥厚一双颊凹陷面相刻薄。 一样的拿着郎中串铃摇晃只那瘦的手里打着郎中幡上书包治半百病而那个铁塔却背着一个硕大的药柜手里提着一个乖巧的药锄其实不也不是那锄小只这巨人过分壮硕便什么到他面前也是个乖巧。 引人瞩目的是这二人鬓角都插着一枝槐花。 看清楚来人年青一代还了了可船上的载师小宰丁玉门甚至老万显见是认识的便是不认识~也是知道这二人的。 白石山曾经的一代名医宗门骄傲弟子曾称为白石四景后被牵连入了九思堂大牢一直关押到苏白鲤顶罪再出来就剩了这二景。 巨的这位名叫石泉瘦的这个名叫石山。 这二人功夫如白石山历代先人必是一般的可自打苏白鲤没了这些年人家也是天下行医活人无数也不知多少隐士大能欠过人家的人情。 是很不能被招惹那一类人。 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 如此水先生站起来对着岸边很尊重的施礼岸上那枯瘦的并不搭理她却走到大柳树下语气轻柔着哄道:“小姑姑这树上高您可小心着点。” 树上的姑娘对他倒是有耐心的便与树下的瘦子认真解释道:“大山侄儿我我不下去。” 瘦子石山吸气强扯出笑脸问:“为什么呀?” 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便期期艾艾有些委屈说:“行李~掉江水里了这几日赶路也也没有梳头。” 这种出人意料的回答令船上船下人齐齐错愕而佘万霖百如意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佘万霖先是想笑接着习惯摸袖子才发现自己那个装了木梳子发绳儿的布包早就被人拿走了。 他这才脸色变变有些抱歉的对水先生说:“劳烦您若有篦梳且借来一用发绳也要用两根的。” 整个泉后街都清楚老成家两口子不成样儿这一对是医痴本不该成家立业偏他们孩子都有了却不会做爹娘。 人家琢磨起行当事儿那是什么都顾不得的可恨他家还不找个婢仆就把丑姑养的整日子披头散发如风般来去。 亲卫巷俩乞丐佘万霖这是个假的丑姑就是个真丐。 她饿了会跳墙头不是跳老孟家就是老陈家如果这两家没人她就继续翻找总有一户能管她吃喝倒也是没受过罪还活的蛮好的。 她衣裳破了小了自有老刀的婶婶们给她预备着只是这头发这丫头狂野跑出去你也逮不住实在没办法佘万霖继学会讨饭之后又学会扎头发。 当然他也只给丑姑扎。 水先生闻听小贵人要梳子再看看那边树梢眼神就如水般温柔起来她笑着点头返身从内抱出一个小木匣子递给佘万霖道:“小贵人莫要嫌弃这一套无人使唤过就只有一点儿头油还有几根发绳儿颜色也不是很好。” 佘万霖接过木匣子道谢:“不嫌弃不嫌弃。” 谢完他对百如意道:“哥你送我过去。” 百如意看他装样却也不揭穿正要拉住他胳膊往岸上去却听身后小宰笑道:“小贵人您~还是船上呆着吧!” 气氛瞬间凝结大家一起看向楼船。 小宰眼神里带着不容违抗语气却客气的对佘万霖解释:“您若是乱跑就怕连累这些人伤及性命了。” 说完他看江岸又对瘦子石山说:“老夫当年跟你们白石山也有些渊源你们小姑姑既是远客却也不是外人不若与我们小贵人一起来船上呆一段时日?” 佘万霖眼神一变也威严起来看着小宰道:“她不去!” 百如意也是双眼露出厉色瞪着船上问:“老先生这是何意?” 四苦合掌:“阿弥陀佛老先生麻烦已然很多了。” 又何苦得罪白石山的小姑姑? 小宰无奈耐心解释道:“几位误会这位姑娘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老夫保证绝不会出手拦阻。咱们这次请小贵人回家做客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绝不会伤其性命的。 只他身份不凡各处朋友便有些忌惮咱更不想连累谁便只与水上的朋友通了消息这岸上么~就没有打过招呼若是小贵人上岸老夫出来带的人手不够就怕眼瞎心蠢的伤到小贵人到时就真不好交代了……” 水先生却在一边忽插言道:“小宰这话说的没意思了~!不就是你家那点子事情么?你何苦一副这样的嘴脸?当日娘娘第一次下百泉山与玥贡山的对上却为着什么?如今又出江湖令又为着什么不就是想保全三江两岸这点香火吗?” 小宰认真解释:“老夫心里并无恶意。” 水先生胸腔起伏大声道:“从你把他从庆丰带走就没退路了!这与当初有何区别大家日子才刚刚好些怎么又这样? 那会子朝廷要立规矩弄出个九思堂起斗台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收拾咱们么?可咱这些粗人有什么恶意?咱不喜欢看万民休息么?那人死绝了又要江湖作甚? 那年真是庞图一路走便一路血死的那些图什么?不就是死给朝廷看想让他们知道这江湖上也不尽是鲁莽人小宰十年前的那场祸事~再不敢有了!” 小宰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水。 水先生看他无动于衷便越说越气:“如今又是这样了当日娘娘独斗玥贡山才换来几年江湖安宁继而你们九州域就走了玥贡山老路又拖累了多少江湖儿女没了性命。 咱们这些人就愿意担惊受怕么?谁不想要个安稳日子自娘娘出隐下山百泉山下几百里水岸吃水上饭的才免了供奉盘剥只交平民税便能活下去了那时老身就想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在人世到底是行侠的还是作恶的? 您今日只说跟水上朋友通了消息可咱们这些吃水上饭的答应了么?没有!老先生难不成要绝我三江水脉灭我三江水道功家满门么!?” 水先生死盯着小宰小宰仰头看天。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丁玉门不想忍耐便走出来问水先生道:“难不成我们九州域就活该断了传承?那些闯祸的也死了朝廷该剿灭也剿灭了我们在山里本是不知道的…… 后知道了当日小宰却说即他们错了便活该赔命去膳夫不贤德便寻新的有德膳夫可咱们求了十年银子花了多少几代家业抛舍出去可谁理咱们?咱就想要膳夫一句话可朝廷怎么做的……我们又当如何!啊?” 众人皆静小宰看看水先生又看看四苦微微颔首后走开。 佘万霖并不搭理周遭他看手里的妆箱又看岸上的垂杨柳等到那些乏人不吵架了他这才笑着说:“那我过不去了你过来。” 那树上的姑娘就说:“好。” 她喊了石泉背着药柜的巨人就缓缓来到树下站好没多久众人先是看到一发型凌乱穿着也是十分狼狈的小姑娘踏着巨人肩膀下树又坐在了巨人肩膀上。 待巨人转身对向江心众人便齐齐惊艳了。 从来没见过这样不爱美的小姑娘也从来没见过活的这般粗糙的美姑娘。 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汇去夸赞这位人家脸就那般白发就那般乌眼就那般亮眉就那般秀……最最难得是这姑娘眼神里露出的那种干净气韵真是天然又自在。 佘万霖看着丑姑看她身上那身皱皱巴巴的衣裳看她小脸满面泥灰可眼睛里却全心全意都是自己他就高兴极了说:“丑丑过来我给你收拾下头发。” 丑姑点点头拍着石泉的脑袋顶说:“过去过去。” 百如意机灵便一拍额头回头瞪了佘万霖一眼弯腰抱起踏板送到对岸…… 几息之后那楼船回到江心继续不急不缓的前行。 十几丈外跟着一条红色大花船巨人坐在船尾双手抱盆认真吃饭而船头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围桌边的人就有些古怪了。 一半面仙一红衣老太太一和尚一刻薄鬼总而言之都不像好人。 而楼船甲板上当地一块软席洗干净换了衣裳的丑姑乖乖的坐着佘万霖坐在小墩上正一梳一梳的在给她顺发。 小宰与载师回到底舱老方不敢到前面来便只有丁玉门陪坐在一边被这小贵人指派。 一会子让他拿果子给这小姑娘吃一会子让他去底舱寻厨子给小姑娘烹河鲜吃……丁玉门又被打发着去要头油佘万霖才低声问:“丑丑?你是自己出来的。” 丑姑双手抱着妆箱抬眼看看远处说:“起先是的路上就遇到你娘了。” 佘万霖直接揪下人家姑娘好几根头发丑姑心里虚便忍了说:“……婶婶说你既出来了就跟着他们好好四处看看反正凤齐州很远呢这一路你能看到很多人的……一辈子~也许你就出来这一次我就想~那你是一次那我肯定也是一次对吧?安安?” 佘万霖吸气点头:“恩那你要小心些。” 丑姑很直白道:“不怕石泉他们背了一柜子药出来呢。” 佘万霖心里有些气伸手便在她后脑勺拍了一下丑姑耐揍有短便不敢反抗只得喊一声哎呦。 佘万霖生气也不哄她就一下一下的继续梳。 没多久丁玉门抱着半罐子头油回来脸上一言难尽的把罐子放在席子上又跪坐着看这对小人竟老夫老妻一般的行事。 水域越来越宽几只水鸟站立在桅杆之上佘万霖已经把魔女打结的头发顺溜好还给她扎了个黑黑的大辫子。 “呵~。” 丁先生没忍住到底低头笑了起来。 这对小人闻言一起看向他眼神是一模一样看傻子的样儿就是梳个头发你笑什么? 将拳头抵住嘴唇丁先生笑了一会才好奇的问:“两位小贵人你们这是?往后要在一起的?” 佘万霖没有反应丑姑对此事却是很执着的她使劲点头很认真的告诉丁玉门:“而后~死了!必也要埋在一起。” 丁先生满眼满面的震惊他也是活了好大的岁数可是命里从无一个这样的女子会毫无顾忌的对旁人说我与这人要在一起死了也要埋一起。 也不知他想到何处一时间竟愣住了。 佘万霖笑了起来用力把发绳绑好拍拍丑姑的肩膀。 丑姑也不是不会梳头她就是折腾不好自己抓出来的发髻不是歪的难看便是大小不一发辫也是如此每次梳好总能富裕出一缕出来。 后来就是每天清早起来佘万霖拿个破碗要饭身边墙头站着一个小姑娘举着梳子挨个寻遍宅子看谁家婶婶起床了? 佘万霖天资聪慧打小举一反三不就是个梳头发么他看一次就会了再后来偶尔婶婶们都没有起丑姑起的太早找不到人抓头发他就接过这个事儿开始帮丑姑绑头发。 有一次张婉如给丑姑抓头发的时候就玩笑说哎呀往后安儿娶了媳妇儿就再也不能给丑姑梳头了。 那一年丑姑与安儿都将将六岁小小的成小鲤回到家炕是冷的锅是空的爹娘入山采药城里做郎中的大侄儿倒是多可她谁家也不想去。 于是她爬墙到隔壁吃了婶婶预备的饭食夜里还跟安安一个炕头待半夜他就钻了安儿的被窝很认真的对他说:“安安以后咱俩拜堂成亲吧!” 【初出茅庐】 第 215 章 人小的时候, 总是要做几次傻事的 那年佘万霖还小每天都要跟巷子里的姐姐妹妹拜堂成亲好几次, 丑姑钻被窝央求他便应了。 谁能想到从此便只能做丑姑一个人的新郎了, 为此他们打了好久的架每次都被丑姑迷倒拖回家里藏起来。 大人们自是哭笑不得。 一直到八岁那年, 佘万霖不想玩这种幼稚游戏也不想跟小姑娘玩耍了丑姑一生气就去了山里大侄儿的药王庙。 发誓安安就是哭死她都不回来。 由于她每天都要发各色誓言, 佘万霖就没当一回事儿如此等呀等呀等不到丑姑回来, 大人就逗他说, 丑姑再不来了。 他很想她, 也后悔了, 就悄悄收拾了小包袱又悄悄离开了家他要去山上寻丑姑与她拜堂成亲。 那一段山路走的何其艰难小男孩路上跌了无数次四处乱转中被狼追, 被猴儿耍逗一直到半夜才被家人找到人是大病一场又被送到庙里呆了一段时日。 老祖宗非要说他魂飞了。 等他回到亲卫巷再看到丑姑魂魄也就回来了。 后来慢慢长大他跟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也就懂了亲卫巷与外面是不一样的他跟丑姑也是不一样的。 皇爷倒是对他喜欢隔壁小吏的闺女喜闻乐见毕竟郡王府不适与大族结亲。 如此这事儿便被大人们默许定了下来。 可佘万霖没想到丑姑会离开亲卫巷离开百泉山出来寻自己。 这祸事似乎是越闯越大他也不敢深想便是母亲说你可以松快松快可是阿爷呢老祖宗呢爹爹的意思呢? 丑姑也没有出过门她又生的美这一路好几次都差一点被人掳去亏她负气出门十分想打死安安就带了满身的“恶毒”药粉这一路抛扬下来那些恶人结果自然是不好然而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几个粑粑把船底凿穿她的钱还有行李算是回不来了。 佘万霖觉着回到家里绝不是一弯腰的事情许十碗鹤顶红都不能赎他的罪过了。 又一夜脑内辗转心里有事儿窗户外也是乒乒乓乓的动了一夜的刀枪棍棒飞爪鱼叉……就乱的很。 第二日一大早小灯才伺候小贵人起来便听到门口咣当一声开了门。 丑姑举着一把篦梳进门自己揪了一个鼓凳坐在床前佘万霖坐起打着哈欠熟练的就给她结了一条又黑又长的大辫子。 丑姑今儿得了一条彩锦发带递给安安安安就给她在辫梢打了个花样儿有两层结花那种。 小灯在一边看的是目瞪口呆。 丑丑梳不了复杂头发跑不到一会子就会颠簸的披头散发现在在外还是辫子舒服方便。 对着镜子左右看看自己还不错丑姑就对佘万霖笑着说:“安安你自己用早膳我要去后面陪大泉子大泉子是个羞脸子到了熟悉的地方不好意思吃饭。” 想起那个大泉子如山脉的身躯佘万霖有些幽怨的看着她说:“丑丑其实我的胆子早被吓破了而今补都补不回来了。” 丑姑不屑的斜眼看他:“活该!啊哈哈~!” 啊哈哈是亲卫巷小朋友中间很流行的一个词汇有不屑讥讽唾弃的意思。 语调越平生气越是严重。 佘万霖捏捏鼻子心里很虚的笑道:“那你去吧。” 丑姑这才哼了一声跑到船尾纵身一跃去至后面红船陪她胆小的大侄吃早膳去了。 早膳之后甲板忽然传来嘹亮而齐整的读书声。 若听声那是真的积极向上可这内容么便不那么对了。 事上以恭?上之明智事之……? 呸~! 佘万霖便背着手上了甲板船行不快江风不大二十多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正人手一个沙盘端坐在地上随丁玉门读书。 他们也是苦尽甘来被九州域赎身出来当做弟子仔细培养自然是珍惜这个机会更加卖力的学习。 佘万霖这样显眼的人溜达出来少年们竟没有一个人抬眼去看他的。 丁玉门背对佘万霖端坐着他倒也没有督促学生而是很专心的在面前的一张宣纸上认真作画。 佘万霖并不打搅就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端详甚至他还很认真的琢磨了一下丁玉门用色的习惯。 见他多用水墨尽量不用珍贵色料便想九州域内里空虚啊这些用色毛病可不是一两日能养出来的。 可如果真的只用水墨表现便也罢了偏偏这案几上却有朱砂绿松石绿佛青的色盘这说明他家富过如今用不起了却也习惯摆着了。 丁玉门正在画一幅《峡江叠嶂图》风景是前几日每天都看到的却不想这人内秀记在心里今日便在纸上表现了出来。 以往佘万霖跟爷爷学过画不是学作画而是赏画。 他能凭着画或字型去推测一个人的心思心境继而推测其人秉性脾气再安排用处。 如今再看丁先生这手本事便想他的画工只能算作一般过美过细便匠气多了些更笔墨秀润并不适合画叠嶂秀色如今画了便腹内有诉说大志之意然这意表达过于“幽秀”而水的部分着墨颇多浪头去势有些……奔腾豪放了。 看到这里佘万霖也就明白了点这位的心思了看样子这位倒是与船下的那两位不是一样的呢人家想四处奔腾换个活法呢…… 说了这般多其实人家也就看了一眼而已看完便去看那些曾经跪在泉后街口被人贩卖的……这几位了。 真有意思九州域好手段!几日不见这精气神显见是被调理过了这脊梁骨也是有些幅度了。 少年不知道他与对面少年年纪虽差不离然而已不是一样人了。 其实佘万霖对丁玉门也有些误会他在宫里郡王府里自小看到的书画皆是大家之作那些东西本有完整气韵成材的画作对比丁玉门的画作这就有些欺负人了。 这孩子生而便在顶端评价人家丁玉门这一手有匠气这先生知道怕是要吐血三升。 好歹人家丁玉门早年也有个江湖称号叫做双绝书生说的不是他的武功却是人家这一手颇为自傲的书画双绝。 自己得意的本事被人只看了一眼丁先生这心里就有些别扭了如佘万霖对他的推断一般他秀便细腻简而言之心眼不大。 如此他放下笔拿起布巾擦擦手笑道:“粗鄙画作恐招小贵人见笑了昨夜可歇息的好?” 佘万霖扭脸上下看他看到这位无意露出的胳膊处裹着一截白布还有血迹透漏出来。 又想起昨晚抛到江水里的那些尸首佘万霖便更不高兴了他故作平淡点头道:“好的很先生呢?” 丁玉门却连连摇头:“哎不好不好昨夜先后四批人想上船会会小贵人呢。” 佘万霖心里讥讽脸上立刻假出一派天真的左右看看语气竟有兴奋的问到:“是么?人呢?!” 丁先生嘴角抽抽也不知道这位是真装傻还是真的傻便说:“那些歹人心内对小贵人有恶意自然是不能放他们登船的。” 佘万霖如何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更知道这些人的目的跟这些九州域的一般无二就是为了皇爷关起来的那些老隐。 想拿他换人呢。 这几天他也是听了几耳朵的江湖上的人若有个宗门这地位是这样的区分的外门内门亲传弟子护法长老……最后便是老隐。 而成为老隐便入玄妙境界所谓隐便有回避起来找无人处开始对自身进行一种更深淬炼的意思。 而这一层一般很难到达便若有宗门出一老隐这就发市了因为家有一隐便可以收供奉这种供奉是大于朝廷税法异常丰厚的一般最少周遭二百里的江湖行会只要到个节气都会有真金白银奉上。 而这笔银子就会慢慢润养出一个庞大的江湖门派其实就跟庙里的香火差不多香火旺盛那庙自然越修越大信众也会越来越多。 江湖人供奉老隐也是为了受其庇护白了说大家相互依存相互利用而已。 可以想象朝廷将那些老隐关押起来这就断了人家财路如杀人父母了。 那比这更厉害的一层便是出隐入圣这个圣!安儿并不知道如何评判底舱那个小宰是个半圣好像是当年跟自己爹一场大战两败俱伤那位膳夫也是个半圣。 自己的叔叔伯伯还有小花儿六好叔他们也是忙活了许多年什么老隐之类是抓了无数如此才有了今日祸端大梁疆域的十年安顺。 皇爷怎么可能让他们传承下去不杀熬死他们已经是仁义了。 有了当初那一战大梁上下称呼爹为天下第一刀这个是没人敢说名不符实的阿爷也说过从前皇爷对爹爹是真的好现在么多少就有些猜忌防备了。 皇帝么不猜忌防备那也不能为皇为帝了这很正常佘家祖孙对皇帝多疑十分欣慰上位者最好心眼多一些。 傻子不是万民之福虚伪的仁君更是乱世之帝。 佘万霖不畏惧半圣更不畏惧老隐皆因他家里磨刀就是砍这个的。 他只是无法想象每日里涂脂抹粉成日子追未来五婶婶转的五叔每日里腿上挂着一串孩子的童叔~他们到底哪儿厉害了? 昨晚那几场争斗惨烈是真的有人死了好些人未经律法审判就死了? ……那前仆后继一群群来人使得飞爪上船今日再看船梆子上的新木抓痕就跟上了一圈花边儿般可见这些人心内有多么迫切。 老隐甭说皇爷不许放出来如今谁敢放他佘万霖也不答应了。 佘万霖却不想回答丁玉门的话倒是指着那些认真匍匐写沙盘的少年说:“丁先生是想让这些人将来考学入仕么?” 这话扯的远了丁玉门一愣便说:“咱们是江湖门派考学入仕作甚?” 佘万霖就笑了。 这么些天来这小贵人脾气一直随方就圆尖酸的话都没有一字半句。 可~而今这笑便不是好笑了。 小宰背着手上甲板将走到半路便听到那小贵人说:“……怪不得皇爷不允你们见膳夫这世上如有一批人每日学这种伐某者成人之趋利换我我也不让你们见膳夫……” 丁玉门愤怒:“你?这只是一般的圣人言尔街里书肆卖得如何咱们学不得……!” 他气的打断佘万霖的话越想越恼怒便预备拍案斥责却听小宰在身后不紧不慢打断道:“玉门休要多言~小贵人也莫怪他确选错了书该教书画之道的。” 老先生笑眯眯的过来刚要坐下却察觉甲板后传来一阵响动。 回头去看便看到那白石山的小姑姑怀里抱着一个瓦罐脚下快速噔噔噔噔的往这边跑。 这丫头来的极快小宰未坐下她便一脸防备的坐在这小贵人面前了没回头的手里递罐子嘴里也说:“安安你尝尝这个野蜂蜜可甜了。” 可眼睛里分明就是你要敢欺负他我就给你下□□之意。 小宰笑了起来倒是觉着这对小儿女十分有趣。 他坐下对丑姑道:“你这脾气倒是跟你姑奶奶很像。” 丑姑满面你瞎说的表情:“瞎说我跟我娘最像了!” 亲卫巷俩笨蛋掌家算账统统不会针锥女红更是别想说的就是老成家这对母女。 小宰不予解释倒是看着佘万霖道谢说:“多谢小贵人指点。” 丁玉门不服气插言:“小宰?这小子这狂妄小……” 他忽发现自己只能张嘴不能出声了便看看小宰小宰却看着拿根棍子搅拌一下野蜜喂自己小男人吃的这丫头闷笑道:“算啦你都这么大把年纪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过脑子。” 当着白石山小姑姑你骂她小男人这可不是当日的苏白鲤这位可是那条巷子长大的她学了医道偏活在刀锋左右。 丁玉门也想起什么便讪讪坐下手摸喉头不吭气了。 佘万霖舔了两口蜂蜜有些齁便推开罐子不客气的说:“丑丑?太腻了我不吃了” 丑姑错愕接着点点头:“对呀对呀对不起啊~安安我本来在给你泡水的你这几日有些心火……” 她瞪了丁玉门一眼抱着罐子走了。 小宰看那小丫头背影消失这才笑道:“这丫头有意思倒是很护着你。” 佘万霖点头:“恩。” 丑姑虽然笨笨的却对他最好了。 小宰笑笑回头看看气恼的丁玉门方对佘万霖道:“还是要多谢您方才醍醐灌顶某年纪大了有时~却想不到这些小节的。” 佘万霖眼神露出错愕看小宰道:“小~节?” 小宰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这小孩儿确定道:“没错小节!小贵人~不觉着是么?” 佘万霖心里火起也不客气道:“真有意思小节?书没错哪里也能买得抄得可学的人错了地方也错了选择更错了! 学这些的人本该当在朝堂直言极谏你等之谋非国家所用君臣得失之谋非民生休戚之谋非贤愚用舍之谋非庶几有益于治之谋?尔等皆非顺民乱国之源也敢谈谋!?” 小宰倒吸一口冷气手下微微用劲那书画案几瞬间化为粉尘。 丁玉门等皆惊那些本在学习的犯官之后纷纷五体投地身体索索发抖。 可佘万霖却看看这些木灰冷笑道:“大清早唧唧歪歪在小爷门口一口一个谋的叨叨怎么?诸君其名皆出圣人礼书竟不知爷的伯父九鼎食! 小爷的阿爷食七鼎吾父五鼎凑凑合合小爷啥也没有用个鼎旁人也不敢多言你等又算什么东西也敢膳夫调鼎?!” 佘万霖说完站起甩袖而去。 好半天儿丁玉门才开口:“小宰今日皆是我错您您罚我吧。” 小宰看他半天儿气笑了道:“算啦什么时候了老虎崽子……便是长着乳牙他也是要吃肉的……” 丁玉门猛的抬头汗珠子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这边佘万霖大发脾气而后草草收场他们却不知在三江官道之上一金碧辉煌的马车队正不急不缓的沿江而行。 这车队能有一二百人。 马队当中军士皆着全套重甲骑燕京马市五百贯都未必能购入的西坦骏马便是他们用的宝刀刀头都是纯银琢花的。 护卫已是如此了不得车队后方那主官乘坐的马车更是所过之处能把人的魂魄都从躯壳里晃出来。 它太奢华了太耀眼了便是个马笼头都要镶金错银嵌宝石。 就是这样显眼的车队而今就明目张胆的护着江心楼船。 晌午五匹浑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的骏马拉的描金五彩服车没有停下只是放缓了速度。 服车乃是天子赐公卿所用车马一般用于大型的礼仪集会只是不知这样奢华的车马为何会出现在官道之上? 正是晌午时分车内太热那穿着暗红六层可见肌纱衣的小爷儿正满头是汗的在服车内吃五个大铜锅子。 这是正儿八经的五鼎就是号码小了些有一般百姓家的三口之家用器大那小鼎内分别烹着牛肉羊肉鸡肉排骨鹿肉。 公卿可食牛肉却不可滥杀。 而今这些玩意儿旁人家都来祭祀上天祖宗正儿八经当做食器的年代也过去千年而这个年代在燕京还有庆丰肆无忌惮的胡闹之人便只有一位了。 亲卫巷的西城伯爷谢析木。 人家是有钱人儿啊! 有的是钱啊~! 除了钱他也就剩个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你们姐姐我独眼大作! 【初出茅庐】 第216章 第216章 佘万霖趴在甲板栏杆有些震惊的向下看,滔滔江水中三十多艘红船摇摇曳曳江风一过红纱绿丝招摇更送阵阵香风上了楼船。 这些红船他是见过的,不~应该是听说过。 家里都觉着他年纪小大人们不会提可是到了年纪自然就会好奇该知道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都知道了。 玩耍的伙伴聚在一起,偶尔也议论一些大人们不许说的事情哥哥们曾满面神秘说每年燕京有盛会的时候就会从三江的方向来各色红船。 而那些红船上的美人都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 其实吧,红船上住着的是做卖笑生意的女先生还俱都属于一个叫红袖堂的地方她们上船自愿,可只要双脚踩在红船甲板上错非从良或死就再也不上岸了。 哥哥们说,那些娘子都有伤心的往事尤其前朝末还有大梁头两年太多贵门女子走了这条路了。 当然,女支子到底是女支子不做皮肉生意也是家里不能说不能提的一类事情。 如此更加好奇,私下里更想打听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三十多条红船却是为自己来的佘万霖惊讶极了,自然也莫名其妙死了这都哪跟哪啊? 他被掳走不是该官兵来救么?如何竟然是一群女娘? 惊讶之余他捎带看了看身边的黄杉老头儿这老头儿生了一张教书先生脸一看就不招少年人待见。 就满身满面的说教味儿他大袖宽阔手臂低垂的时候佘万霖就觉着他的袖子里最少有一百个戒尺藏在里面。 丁玉门好像很畏惧他的等红船靠过来这老头儿出来他就安静的跟在这老头儿身后一言不发脑袋都是低垂的。 其实这俩人在佘万霖眼里也就是袖子里一百个戒尺与十个戒尺的区分都是差不多的人。 黄杉老者一声轻哼对面红船便娇笑连连还有轻轻呢喃般的嗔怪传来就弄的是个男子这心间儿被谁咬了一口那般疼爱起来。 最大的一艘红船甲板上立着一位白发苍苍却描眉画眼穿着水红碎银花罩纱衣衫虽上了年纪依旧能窥出曾经艳色老太太她双手捧着一根槐枝就笑眯眯的看着载师道:“呀这不是我载哥哥么您还是这样道貌岸然的啧~咱有多少年没见了?” 谁还没一个风流倜傥的时候载师被这老太太一句话叫破顿时老脸端不住的红了起来。 他咳嗽两声打招呼道:“恩恩恩~是水先生啊二十五年前匆匆一别……” 这话未说完便被那水先生阻止道:“可别匆匆我还跟您有笔账目要算呢您匆匆了咱们这些人吃啥喝啥啊?” 这话说的意味不明就弄的满船人看看那老太太其实她比栽师大吧?原来栽师好这口? 载师惊愕仔细想想便迟疑问:“旧账?” 水先生斜睨了载师一眼笑道:“您忘了 二十五年前我还以为来了大生意又一打听~竟是九州域的贵先生便找了最好的娘子上了最好的酒菜我记的当年招待您那次唱的是鸳鸯梦来了十数条大红船您选了清晖船上的女娘海棠。 那会子先生您也是风度翩翩踩着水面上红船就跟个谪仙下凡一般咱海棠动了凡心硬是给您上了一本全本的《丹桂香》您可说这一夜风流的您忘了便忘了……” 激烈的咳嗽打断周围好奇载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水先生道:“你你说这些作甚!这都多少年了……” 水先生立刻生气道:“您这话说的没趣儿!大爷来咱船上寻乐子咱也满接满待着可您乐完了咱也卖了力气了!您好歹了会了账目再走啊!没得早起被窝里人都没了就连梳水头钱胡琴钱都是老娘给你结的你也好意思!” 一刹那满甲板寂静载师面红耳赤憋了半天才迟疑道:“什么呀?竟竟是这样么当年当年不是说……” 水先生无奈叹息:“您是说你出头平事儿做东的该是当年的四宝先生不管您走不走这账目也该他们结对吧?” 载师心里焦躁极了这话说的真是对也下乘不对还是下乘他就恨不得回到当年抽死那个竟欠了桃花钱的自己。 这世上欠万种钱这种桃花钱是不能欠的。可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说女票资的事儿回头加倍给了就是这是上门打脸来了么? 这是欺负九州域门庭崩塌直接将脸面都给他放到地面去揉搓了。 载师心神不稳气的胸口激烈起伏着。 水先生看有点过了到底给他留脸就笑着嘀咕:“都知道咱们不能上岸欠了……又能如何?”她岔开话题看着趴在甲板上的佘万霖笑道:“位~可是小贵人?” 她这话一出楼船一众便满员惊诧接着警惕。老方想上前带这位小爷离开却被丁玉门一把拉住对他摇摇头。 都找到门上了何苦露这小人姿态。 佘万霖从趴着站直神情微楞接着笑笑道:“什么小贵人不小贵人小子姓佘您喊我余小子便是。” 水先生开心极了拍着手说:“呀那可巧就没错了!那小贵人就是姓佘的那您这些日子可好啊?” 不待安儿说话载师便肃穆道:“水先生老夫称你一声先生是敬你红袖堂这块水上牌匾是敬你救了无数绝路女子性命怎么?你脂粉买卖不做了还要插手我门里的事情不成?” 水先生不理他却对佘万霖笑着继续道:“小贵人几日前我们红袖堂接了榆树娘娘的号令……她寻你呢。” 佘万霖惊愕榆树娘娘?不是庆丰城庙会五月初一抬着的那个雕像么? 水先生却捧起那树枝与有荣焉道:“也是娘娘看得起往这三江水面传了十二枝这些年江面常来往河里四处飘可只要过百泉山附近的河流就多被娘娘庇护却无处报恩而今机缘巧合娘娘用人呢老身这便舔脸求了一枝。 我们原想是打听一下的那万一娘娘保佑就找到了呢您看那外面都说丐门消息灵通可是三江之上若说消息还是咱们这样式的船上通灵气儿可不就被我们找到了!” 水先生说完附近船上便传来一阵娇笑这些笑声高高低低皆露着欢心愉悦之意。 载师薄怒便运气压过这些笑声道:“万想不到故作姿态不管闲事的榆树娘也掺和进来了!” 佘万霖听到这个称呼就琢磨不明白了他看着水先生大声问:“这位这位……” 这是喊姐姐呢还是喊大姨啊? 水先生看他烦恼便贴心道:“老身今年六十有七不敢在小贵人面前充大辈儿您就喊我水婆子吧我这水里生水里老不顶大用处的也就是个老废物婆子了~呵呵呵。” 佘万霖点点头却说:“那那便喊您大姨吧您说的这个榆树娘娘她她她不是神仙么?” 他在家里身边有什么人说什么话会遇到什么事情那都是安排好的加之这十年天下大安榆树娘娘这等神仙江湖乏事儿甭说老一辈儿不会提街里的人也是越来越把榆树娘娘这本有的生祠当成了正儿八经的神仙庙。 一年四季求子回去还愿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水先生闻言笑声更大越来越大…… 甭看人家六十多了这一笑起来还真是露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风情那手那样儿那声儿真就如一匹轻纱被打散从谁的心眼子蹭过去般酥酥麻麻好听又开心花。 可这心花开了心神就乱了。 有人手里的船橹落地水上的汉子本就恓惶这笑冲着魂魄来的便入了圈套颠颠倒倒起来。 差这般多年纪明明知道对面只是个老太太可佘万霖也诧异的摸摸心口他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竟也觉着不对了。 水先生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还是她一个人最后竟周围红船也阵阵泛起银铃娇憨的笑声爱怜的笑声爽朗的笑声甜腻的笑声各色笑声不断还有丝竹管乐响起。 那百腔一起各自乱弹红船周围的江波竟起涟漪涟漪一去圈圈绕绕水下被笑声震晕的各色鱼儿便漂浮起来很快将楼船与红船周遭铺了一地银…… 身后噗通噗通不断有人跌倒。 佘万霖本想回头看却觉背后一暖有人将手贴在他脊梁处随着阵阵暖意往头脑送去丁玉门的声音徐徐传来道:“小贵人且先捂住耳目这是水红袖的谢知音第二拍这声儿会迷惑心神最是邪气不过……” 佘万霖略略犹豫便慢吞吞捂住耳朵看上去使劲了其实依旧好奇想听。 笑声催动的涟漪越来越大一圈一圈延伸出去载师便运气抵抗可这江上红船能立在水面百年不倒凭的可不是卖弄风情恩客庇护人家有真本事防身。 往日这些红色的船儿出去便是漕船都会避让一下两相走开各不干扰。 虽不被江湖认同人家红船船主还真是功家出身各有一身好本事的不然敢一艘孤船四处揽买卖吃。 第一代水先生天赋异禀虽不知道原本的老根却也能猜出是个走气门的功家女子也不知道她为何创立红袖门反正人家这自创出来的保身的功夫只要在水面上一二般人是不敢招惹这些女罗刹的。 对持之间江风四起三十艘红船对载师要么说九州域的有些本事竟势均力敌起来。 眼见水浪越来越大楼船竟有倾斜的意思底舱到底传来一声苍老清冽的喝声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你等偌大年纪竟做出这等姿态圣人言圣人书都是白读了么? 水红袖我域下虽宴散人稀堂前荒漠今日你这样欺上门来是辱咱们只剩老弱稚童无枝可依么?” 这人说的是一句圣人训大概的意思是君子该当知行诚实闻到臭你便厌恶去看到善良你就如喜欢美貌女子般去喜欢去坦坦荡荡心安理得才是本质只他这一句训导出来无形气压便将红船送出一丈不止水先生暗道不好顿觉胸中憋闷一口鲜血喷出掉入江水。 好在她在水上过了几十年入水刹那掌击鱼身又翻身蹦回甲板捂着心口扶着栏杆再一口鲜血喷出脸上这才露了老相就有些无奈的苦笑道:“不愧是江湖上定规老礼儿的人可惜啊偌大祖业就剩下几句干巴巴的道理糊弄人了我就说么这般大的事儿怎么会这几个老鳖孙出门?原来是老先生到了。” 说完她举袖擦血对着楼船施礼道:“今日是水红袖输了。” 她这么一说影影绰绰便有女娘凄婉哭声响起。 水红袖骂道:“哭什么!别丢了娘娘的体面输便输了输给九州域的不丢人!” 红船摇晃着好半天儿那红船后才有古琴低弦般的声音透出道:“哎到底连累老姐姐受伤是我们的不是了。” 这话刚落便从那船里出来一位身着竹青布长衫戴着半张木面具腰下挂着一个酒葫芦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虽只露着半张脸可这半张脸竟美的难以描述真就应了那些古诗什么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天然一段风韵眉梢万种风情便说的是这样人。 若这人有一张整脸去倾国倾城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只留下半张这看之遗憾便又爱又怜也不知道该是遗憾还是疼了。 佘万霖见到这人惊愕万分才刚要喊一声表哥却被百如意瞪了一眼他就有些心慌不敢言了。 恩别人不知道他的本事他哥是知道的。 往日对招式他是压着他如意哥哥欺负的。 一时间佘万霖脸上**辣的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到底开始后悔了。 这老太太这般大的年纪竟然是为了自己来的还有红船上那些姐姐也因为自己受了伤害这……这祸事闯大了呀。 栽师第一次见百如意便有些惊愕的打量起来好半天才有丁玉门站出道:“原来是燕京团头家的半面仙到了你们不算是我们江湖门里人吃街面饭的你就回去端你的碗讨你的酒吃去怎么也出来胡闹了?” 百如意不太想搭理这些人他想扶着水先生进船可水红袖却拒绝了。 就折腾成这样水红袖依旧一手握着那根榆树枝没舍弃。 而今又是双手捧着忍着内伤对佘万霖道:“小贵人!咱们水上娘们家买卖做的也不体面其实也是怕污了您的贵眼可咱们太想报恩就舍了脸来了您看到了本事便只有这么一点儿。 今日救不回小先生实在是我们水上人家的罪过不过您安心今日起咱们这小舢板儿就随着这楼船走他们若是敢伤您一点油皮咱们这些人本就是水上飘着的大不了就水底儿喂鱼去。” 佘万霖颇为惊愕连连摆手又看着水先生说:“啊这这可怎么好不用的不用的您回去吧这是何苦呢?” 孩子心里已经内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百如意恨他不争气就又瞪他一眼。 水先生却笑着说:“也不是为你却是为这事儿为这理儿为咱们榆树娘娘为天下女子争这口气的。 小贵人不知当年大梁刚起天下不安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好不容易想端碗安稳饭吃那燕京就起了斗台嗨这朝堂的意思咱都知道就嫌弃咱们这些跑江湖是乱家之源就想管管呢……” 看水先生不想进舱百如意便从里面搬出一个软垫扶着她坐下又寻了自己带着的伤药倒出一粒递给水先生。 刚才一番比拼楼船却也有人受伤这会子看水先生吃药他们也难受倒地纷纷呼起疼来。 老方等人这才想起救治便是一番忙乱抬人的抬人救治的救治。 水先生服了药坐下运气缓和半天之后看着甲板上眼巴巴还有些畏惧的小贵人便笑着问栽师:“栽师老身今日败了便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只是现下身上有伤不好过去这样与小贵人说话又费劲儿这样你送他下来当年那笔风流债我便与你抹了如何?” 栽师气的够呛一伸手从袖子里取出钱袋正想投掷过去却听底舱那声音又道:“送这孩子下去且呆呆便回来莫要耽误他的功课。” 百如意把着酒葫芦想抿上一口制怒一听这船上竟给安儿安排了功课当下哧的一声就将那口酒水吐了出来。 他舔舔嘴唇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船上的老头儿提着表弟的腰带飞起二人落在红船之上他表弟就满面窘然讪讪的嘀咕一句:“还是讲的圣人训一天三个时辰……” 这大概是天下最仁义的劫匪了百如意想的多越想越可乐道一声活该后他便扶着栏杆对着江面哈哈大笑起来。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新的:,,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yu改网址又又又又又又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w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请牢记:,, 【初出茅庐】 第217章 第217章 佘万霖趴在甲板栏杆有些震惊的向下看,滔滔江水中三十多艘红船摇摇曳曳江风一过红纱绿丝招摇更送阵阵香风上了楼船。 这些红船他是见过的,不~应该是听说过。 家里都觉着他年纪小大人们不会提可是到了年纪自然就会好奇该知道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都知道了。 玩耍的伙伴聚在一起,偶尔也议论一些大人们不许说的事情哥哥们曾满面神秘说每年燕京有盛会的时候就会从三江的方向来各色红船。 而那些红船上的美人都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 其实吧,红船上住着的是做卖笑生意的女先生还俱都属于一个叫红袖堂的地方她们上船自愿,可只要双脚踩在红船甲板上错非从良或死就再也不上岸了。 哥哥们说,那些娘子都有伤心的往事尤其前朝末还有大梁头两年太多贵门女子走了这条路了。 当然,女支子到底是女支子不做皮肉生意也是家里不能说不能提的一类事情。 如此更加好奇,私下里更想打听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三十多条红船却是为自己来的佘万霖惊讶极了,自然也莫名其妙死了这都哪跟哪啊? 他被掳走不是该官兵来救么?如何竟然是一群女娘? 惊讶之余他捎带看了看身边的黄杉老头儿这老头儿生了一张教书先生脸一看就不招少年人待见。 就满身满面的说教味儿他大袖宽阔手臂低垂的时候佘万霖就觉着他的袖子里最少有一百个戒尺藏在里面。 丁玉门好像很畏惧他的等红船靠过来这老头儿出来他就安静的跟在这老头儿身后一言不发脑袋都是低垂的。 其实这俩人在佘万霖眼里也就是袖子里一百个戒尺与十个戒尺的区分都是差不多的人。 黄杉老者一声轻哼对面红船便娇笑连连还有轻轻呢喃般的嗔怪传来就弄的是个男子这心间儿被谁咬了一口那般疼爱起来。 最大的一艘红船甲板上立着一位白发苍苍却描眉画眼穿着水红碎银花罩纱衣衫虽上了年纪依旧能窥出曾经艳色老太太她双手捧着一根槐枝就笑眯眯的看着载师道:“呀这不是我载哥哥么您还是这样道貌岸然的啧~咱有多少年没见了?” 谁还没一个风流倜傥的时候载师被这老太太一句话叫破顿时老脸端不住的红了起来。 他咳嗽两声打招呼道:“恩恩恩~是水先生啊二十五年前匆匆一别……” 这话未说完便被那水先生阻止道:“可别匆匆我还跟您有笔账目要算呢您匆匆了咱们这些人吃啥喝啥啊?” 这话说的意味不明就弄的满船人看看那老太太其实她比栽师大吧?原来栽师好这口? 载师惊愕仔细想想便迟疑问:“旧账?” 水先生斜睨了载师一眼笑道:“您忘了 二十五年前我还以为来了大生意又一打听~竟是九州域的贵先生便找了最好的娘子上了最好的酒菜我记的当年招待您那次唱的是鸳鸯梦来了十数条大红船您选了清晖船上的女娘海棠。 那会子先生您也是风度翩翩踩着水面上红船就跟个谪仙下凡一般咱海棠动了凡心硬是给您上了一本全本的《丹桂香》您可说这一夜风流的您忘了便忘了……” 激烈的咳嗽打断周围好奇载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水先生道:“你你说这些作甚!这都多少年了……” 水先生立刻生气道:“您这话说的没趣儿!大爷来咱船上寻乐子咱也满接满待着可您乐完了咱也卖了力气了!您好歹了会了账目再走啊!没得早起被窝里人都没了就连梳水头钱胡琴钱都是老娘给你结的你也好意思!” 一刹那满甲板寂静载师面红耳赤憋了半天才迟疑道:“什么呀?竟竟是这样么当年当年不是说……” 水先生无奈叹息:“您是说你出头平事儿做东的该是当年的四宝先生不管您走不走这账目也该他们结对吧?” 载师心里焦躁极了这话说的真是对也下乘不对还是下乘他就恨不得回到当年抽死那个竟欠了桃花钱的自己。 这世上欠万种钱这种桃花钱是不能欠的。可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说女票资的事儿回头加倍给了就是这是上门打脸来了么? 这是欺负九州域门庭崩塌直接将脸面都给他放到地面去揉搓了。 载师心神不稳气的胸口激烈起伏着。 水先生看有点过了到底给他留脸就笑着嘀咕:“都知道咱们不能上岸欠了……又能如何?”她岔开话题看着趴在甲板上的佘万霖笑道:“位~可是小贵人?” 她这话一出楼船一众便满员惊诧接着警惕。老方想上前带这位小爷离开却被丁玉门一把拉住对他摇摇头。 都找到门上了何苦露这小人姿态。 佘万霖从趴着站直神情微楞接着笑笑道:“什么小贵人不小贵人小子姓佘您喊我余小子便是。” 水先生开心极了拍着手说:“呀那可巧就没错了!那小贵人就是姓佘的那您这些日子可好啊?” 不待安儿说话载师便肃穆道:“水先生老夫称你一声先生是敬你红袖堂这块水上牌匾是敬你救了无数绝路女子性命怎么?你脂粉买卖不做了还要插手我门里的事情不成?” 水先生不理他却对佘万霖笑着继续道:“小贵人几日前我们红袖堂接了榆树娘娘的号令……她寻你呢。” 佘万霖惊愕榆树娘娘?不是庆丰城庙会五月初一抬着的那个雕像么? 水先生却捧起那树枝与有荣焉道:“也是娘娘看得起往这三江水面传了十二枝这些年江面常来往河里四处飘可只要过百泉山附近的河流就多被娘娘庇护却无处报恩而今机缘巧合娘娘用人呢老身这便舔脸求了一枝。 我们原想是打听一下的那万一娘娘保佑就找到了呢您看那外面都说丐门消息灵通可是三江之上若说消息还是咱们这样式的船上通灵气儿可不就被我们找到了!” 水先生说完附近船上便传来一阵娇笑这些笑声高高低低皆露着欢心愉悦之意。 载师薄怒便运气压过这些笑声道:“万想不到故作姿态不管闲事的榆树娘也掺和进来了!” 佘万霖听到这个称呼就琢磨不明白了他看着水先生大声问:“这位这位……” 这是喊姐姐呢还是喊大姨啊? 水先生看他烦恼便贴心道:“老身今年六十有七不敢在小贵人面前充大辈儿您就喊我水婆子吧我这水里生水里老不顶大用处的也就是个老废物婆子了~呵呵呵。” 佘万霖点点头却说:“那那便喊您大姨吧您说的这个榆树娘娘她她她不是神仙么?” 他在家里身边有什么人说什么话会遇到什么事情那都是安排好的加之这十年天下大安榆树娘娘这等神仙江湖乏事儿甭说老一辈儿不会提街里的人也是越来越把榆树娘娘这本有的生祠当成了正儿八经的神仙庙。 一年四季求子回去还愿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水先生闻言笑声更大越来越大…… 甭看人家六十多了这一笑起来还真是露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风情那手那样儿那声儿真就如一匹轻纱被打散从谁的心眼子蹭过去般酥酥麻麻好听又开心花。 可这心花开了心神就乱了。 有人手里的船橹落地水上的汉子本就恓惶这笑冲着魂魄来的便入了圈套颠颠倒倒起来。 差这般多年纪明明知道对面只是个老太太可佘万霖也诧异的摸摸心口他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竟也觉着不对了。 水先生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还是她一个人最后竟周围红船也阵阵泛起银铃娇憨的笑声爱怜的笑声爽朗的笑声甜腻的笑声各色笑声不断还有丝竹管乐响起。 那百腔一起各自乱弹红船周围的江波竟起涟漪涟漪一去圈圈绕绕水下被笑声震晕的各色鱼儿便漂浮起来很快将楼船与红船周遭铺了一地银…… 身后噗通噗通不断有人跌倒。 佘万霖本想回头看却觉背后一暖有人将手贴在他脊梁处随着阵阵暖意往头脑送去丁玉门的声音徐徐传来道:“小贵人且先捂住耳目这是水红袖的谢知音第二拍这声儿会迷惑心神最是邪气不过……” 佘万霖略略犹豫便慢吞吞捂住耳朵看上去使劲了其实依旧好奇想听。 笑声催动的涟漪越来越大一圈一圈延伸出去载师便运气抵抗可这江上红船能立在水面百年不倒凭的可不是卖弄风情恩客庇护人家有真本事防身。 往日这些红色的船儿出去便是漕船都会避让一下两相走开各不干扰。 虽不被江湖认同人家红船船主还真是功家出身各有一身好本事的不然敢一艘孤船四处揽买卖吃。 第一代水先生天赋异禀虽不知道原本的老根却也能猜出是个走气门的功家女子也不知道她为何创立红袖门反正人家这自创出来的保身的功夫只要在水面上一二般人是不敢招惹这些女罗刹的。 对持之间江风四起三十艘红船对载师要么说九州域的有些本事竟势均力敌起来。 眼见水浪越来越大楼船竟有倾斜的意思底舱到底传来一声苍老清冽的喝声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你等偌大年纪竟做出这等姿态圣人言圣人书都是白读了么? 水红袖我域下虽宴散人稀堂前荒漠今日你这样欺上门来是辱咱们只剩老弱稚童无枝可依么?” 这人说的是一句圣人训大概的意思是君子该当知行诚实闻到臭你便厌恶去看到善良你就如喜欢美貌女子般去喜欢去坦坦荡荡心安理得才是本质只他这一句训导出来无形气压便将红船送出一丈不止水先生暗道不好顿觉胸中憋闷一口鲜血喷出掉入江水。 好在她在水上过了几十年入水刹那掌击鱼身又翻身蹦回甲板捂着心口扶着栏杆再一口鲜血喷出脸上这才露了老相就有些无奈的苦笑道:“不愧是江湖上定规老礼儿的人可惜啊偌大祖业就剩下几句干巴巴的道理糊弄人了我就说么这般大的事儿怎么会这几个老鳖孙出门?原来是老先生到了。” 说完她举袖擦血对着楼船施礼道:“今日是水红袖输了。” 她这么一说影影绰绰便有女娘凄婉哭声响起。 水红袖骂道:“哭什么!别丢了娘娘的体面输便输了输给九州域的不丢人!” 红船摇晃着好半天儿那红船后才有古琴低弦般的声音透出道:“哎到底连累老姐姐受伤是我们的不是了。” 这话刚落便从那船里出来一位身着竹青布长衫戴着半张木面具腰下挂着一个酒葫芦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虽只露着半张脸可这半张脸竟美的难以描述真就应了那些古诗什么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天然一段风韵眉梢万种风情便说的是这样人。 若这人有一张整脸去倾国倾城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只留下半张这看之遗憾便又爱又怜也不知道该是遗憾还是疼了。 佘万霖见到这人惊愕万分才刚要喊一声表哥却被百如意瞪了一眼他就有些心慌不敢言了。 恩别人不知道他的本事他哥是知道的。 往日对招式他是压着他如意哥哥欺负的。 一时间佘万霖脸上**辣的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到底开始后悔了。 这老太太这般大的年纪竟然是为了自己来的还有红船上那些姐姐也因为自己受了伤害这……这祸事闯大了呀。 栽师第一次见百如意便有些惊愕的打量起来好半天才有丁玉门站出道:“原来是燕京团头家的半面仙到了你们不算是我们江湖门里人吃街面饭的你就回去端你的碗讨你的酒吃去怎么也出来胡闹了?” 百如意不太想搭理这些人他想扶着水先生进船可水红袖却拒绝了。 就折腾成这样水红袖依旧一手握着那根榆树枝没舍弃。 而今又是双手捧着忍着内伤对佘万霖道:“小贵人!咱们水上娘们家买卖做的也不体面其实也是怕污了您的贵眼可咱们太想报恩就舍了脸来了您看到了本事便只有这么一点儿。 今日救不回小先生实在是我们水上人家的罪过不过您安心今日起咱们这小舢板儿就随着这楼船走他们若是敢伤您一点油皮咱们这些人本就是水上飘着的大不了就水底儿喂鱼去。” 佘万霖颇为惊愕连连摆手又看着水先生说:“啊这这可怎么好不用的不用的您回去吧这是何苦呢?” 孩子心里已经内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百如意恨他不争气就又瞪他一眼。 水先生却笑着说:“也不是为你却是为这事儿为这理儿为咱们榆树娘娘为天下女子争这口气的。 小贵人不知当年大梁刚起天下不安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好不容易想端碗安稳饭吃那燕京就起了斗台嗨这朝堂的意思咱都知道就嫌弃咱们这些跑江湖是乱家之源就想管管呢……” 看水先生不想进舱百如意便从里面搬出一个软垫扶着她坐下又寻了自己带着的伤药倒出一粒递给水先生。 刚才一番比拼楼船却也有人受伤这会子看水先生吃药他们也难受倒地纷纷呼起疼来。 老方等人这才想起救治便是一番忙乱抬人的抬人救治的救治。 水先生服了药坐下运气缓和半天之后看着甲板上眼巴巴还有些畏惧的小贵人便笑着问栽师:“栽师老身今日败了便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只是现下身上有伤不好过去这样与小贵人说话又费劲儿这样你送他下来当年那笔风流债我便与你抹了如何?” 栽师气的够呛一伸手从袖子里取出钱袋正想投掷过去却听底舱那声音又道:“送这孩子下去且呆呆便回来莫要耽误他的功课。” 百如意把着酒葫芦想抿上一口制怒一听这船上竟给安儿安排了功课当下哧的一声就将那口酒水吐了出来。 他舔舔嘴唇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船上的老头儿提着表弟的腰带飞起二人落在红船之上他表弟就满面窘然讪讪的嘀咕一句:“还是讲的圣人训一天三个时辰……” 这大概是天下最仁义的劫匪了百如意想的多越想越可乐道一声活该后他便扶着栏杆对着江面哈哈大笑起来。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新的:,,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新的:,,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yu改网址又又又又又又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w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请牢记:,, 【初出茅庐】 第218章 第218章 佘万霖生来力气大,在他哥根奴儿与丑姑的战争里起先是丑姑欺负他哥后来他加入进去开始反击,每次都把丑姑打哭了。 六岁前一直是他俩赢的后来丑姑就学会了用药那之后的日子就不过好了吖。 甭说他招惹不起丑姑有一次他闯了祸,他爹作势要打,他刚扯着嗓子嚎了两声七岁的丑姑便从隔壁院子蹦过来把他爹药倒了。 垂杨柳上一声啊哈哈佘万霖便立刻打了个寒颤,想起后果是真的怕了。 众人举目去看,半晌几个表情扭曲脑袋肿胀如猪的各色江湖人士,被人从树上一个个抛了下来。这些人都睁着眼体却如木桩,动都不能动。 佘万霖呲呲牙手下破碴片比脖子比的更加坚定卖力又看这些人被抛下来,他好奇就语气飘忽的问:“那那是谁啊?” 众人错愕,觉着这小贵人脑袋有些不对劲儿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是该问那树上的的? 一阵风吹动柳岸,树叶里又传来小姑娘有些气恼的声音道:“他们自称什么河东八霸!” 这姑娘声音极好听的有少年牙咬秋瓜的利索劲儿只声线里还残存一丝娇憨便暴露了也不算大的年纪。 佘万霖困惑:“河东粑粑?” 水先生感觉树上那人没有恶意到底放下心来。 她这才笑道:“什么八霸!不过是这几个家伙给自己的诨号而已这就是一群水鬼外面叫他们河东八匪他们也不是陆地匪是吃水里饭的就来往在前面一段狭江祸害人专潜入水底凿船害人命该吃断头饭的一群歹人。” 说到此水先生困惑道:“却为何在这儿?” 佘万霖想想后背擦着舱板走到另外一面露半头语气色厉内荏道:“问问你呢?” 柳树枝条摆动那小姑娘便有些气恼道:“你你丢了我都急死了!就着急雇个船找你谁知遇到这一群坏人他们要害我呢……” 佘万霖手里的碴片坠地这会子也不装了也不折腾了竟是满面的气急败坏先是双手叉腰接着原地转了几圈虚指那树想训不敢也舍不得。 他跟哥哥弟弟们其实一直是让着丑姑的也不止是丑姑只要是家里的女孩子他们都让着。 可从头至尾打架的也就丑姑一个。 姐妹们不跟他们玩耍了她们喜欢去燕京去小仙苑去街上的首饰铺子……只有丑姑始终如一招惹急眼了该把他打成猪头那就是个整猪头。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挨揍还总爱逗丑姑反正打小就是几天不见想的哭见面没一会就开打…… 出来几天了他想起家里是忐忑心虚可想起丑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着心口疼现下气的又有些疼了。 佘万霖长长吸气捂着心口骂到:“你怎么不上天去?” 那树上习惯反驳:“你去么?” 你去我就去就跟现在一样。 “你想气死我么!!” 树上不还嘴了众人也不说话了就齐齐默看这对古怪人。 百如意低头笑又忍住扭脸看船边的倒霉鱼这可怜的又晕上来了。 好半天儿佘万霖才忍着脾气道:“你看你看每次都这样一说你就不吭气一说你就不吭气……你你是要急死我么?” 那树上的显然是犯了脾气就干巴巴来了一句:“啊哈哈!” “看!” 佘万霖气急败坏的指着那边跟百如意告状:“哥~看!她没理了她就这样他……” 百如意并不给他面子张嘴讥讽:“这次是你没理。” 对噢这次是自己没理。 佘万霖脸上涨红起来旁人不知道咋回事家里人一想都会知道他是故意让人掳走的。 那可是泉后街凭他的本事便是打不过喊喊人的本事也是有的。 心里胆怯才要找点乱七八糟的理由应付过去远处隐隐约约却传来一阵郎中走街串巷的串铃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众人总算看到了来人。 来人有二十分古怪草鞋短衣长绑腿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身长两丈宛若巨塔一身高一丈腰细如碗口一眼若铜铃双唇肥厚一双颊凹陷面相刻薄。 一样的拿着郎中串铃摇晃只那瘦的手里打着郎中幡上书包治半百病而那个铁塔却背着一个硕大的药柜手里提着一个乖巧的药锄其实不也不是那锄小只这巨人过分壮硕便什么到他面前也是个乖巧。 引人瞩目的是这二人鬓角都插着一枝槐花。 看清楚来人年青一代还了了可船上的载师小宰丁玉门甚至老万显见是认识的便是不认识~也是知道这二人的。 白石山曾经的一代名医宗门骄傲弟子曾称为白石四景后被牵连入了九思堂大牢一直关押到苏白鲤顶罪再出来就剩了这二景。 巨的这位名叫石泉瘦的这个名叫石山。 这二人功夫如白石山历代先人必是一般的可自打苏白鲤没了这些年人家也是天下行医活人无数也不知多少隐士大能欠过人家的人情。 是很不能被招惹那一类人。 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 如此水先生站起来对着岸边很尊重的施礼岸上那枯瘦的并不搭理她却走到大柳树下语气轻柔着哄道:“小姑姑这树上高您可小心着点。” 树上的姑娘对他倒是有耐心的便与树下的瘦子认真解释道:“大山侄儿我我不下去。” 瘦子石山吸气强扯出笑脸问:“为什么呀?” 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便期期艾艾有些委屈说:“行李~掉江水里了这几日赶路也也没有梳头。” 这种出人意料的回答令船上船下人齐齐错愕而佘万霖百如意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佘万霖先是想笑接着习惯摸袖子才发现自己那个装了木梳子发绳儿的布包早就被人拿走了。 他这才脸色变变有些抱歉的对水先生说:“劳烦您若有篦梳且借来一用发绳也要用两根的。” 整个泉后街都清楚老成家两口子不成样儿这一对是医痴本不该成家立业偏他们孩子都有了却不会做爹娘。 人家琢磨起行当事儿那是什么都顾不得的可恨他家还不找个婢仆就把丑姑养的整日子披头散发如风般来去。 亲卫巷俩乞丐佘万霖这是个假的丑姑就是个真丐。 她饿了会跳墙头不是跳老孟家就是老陈家如果这两家没人她就继续翻找总有一户能管她吃喝倒也是没受过罪还活的蛮好的。 她衣裳破了小了自有老刀的婶婶们给她预备着只是这头发这丫头狂野跑出去你也逮不住实在没办法佘万霖继学会讨饭之后又学会扎头发。 当然他也只给丑姑扎。 水先生闻听小贵人要梳子再看看那边树梢眼神就如水般温柔起来她笑着点头返身从内抱出一个小木匣子递给佘万霖道:“小贵人莫要嫌弃这一套无人使唤过就只有一点儿头油还有几根发绳儿颜色也不是很好。” 佘万霖接过木匣子道谢:“不嫌弃不嫌弃。” 谢完他对百如意道:“哥你送我过去。” 百如意看他装样却也不揭穿正要拉住他胳膊往岸上去却听身后小宰笑道:“小贵人您~还是船上呆着吧!” 气氛瞬间凝结大家一起看向楼船。 小宰眼神里带着不容违抗语气却客气的对佘万霖解释:“您若是乱跑就怕连累这些人伤及性命了。” 说完他看江岸又对瘦子石山说:“老夫当年跟你们白石山也有些渊源你们小姑姑既是远客却也不是外人不若与我们小贵人一起来船上呆一段时日?” 佘万霖眼神一变也威严起来看着小宰道:“她不去!” 百如意也是双眼露出厉色瞪着船上问:“老先生这是何意?” 四苦合掌:“阿弥陀佛老先生麻烦已然很多了。” 又何苦得罪白石山的小姑姑? 小宰无奈耐心解释道:“几位误会这位姑娘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老夫保证绝不会出手拦阻。咱们这次请小贵人回家做客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绝不会伤其性命的。 只他身份不凡各处朋友便有些忌惮咱更不想连累谁便只与水上的朋友通了消息这岸上么~就没有打过招呼若是小贵人上岸老夫出来带的人手不够就怕眼瞎心蠢的伤到小贵人到时就真不好交代了……” 水先生却在一边忽插言道:“小宰这话说的没意思了~!不就是你家那点子事情么?你何苦一副这样的嘴脸?当日娘娘第一次下百泉山与玥贡山的对上却为着什么?如今又出江湖令又为着什么不就是想保全三江两岸这点香火吗?” 小宰认真解释:“老夫心里并无恶意。” 水先生胸腔起伏大声道:“从你把他从庆丰带走就没退路了!这与当初有何区别大家日子才刚刚好些怎么又这样? 那会子朝廷要立规矩弄出个九思堂起斗台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收拾咱们么?可咱这些粗人有什么恶意?咱不喜欢看万民休息么?那人死绝了又要江湖作甚? 那年真是庞图一路走便一路血死的那些图什么?不就是死给朝廷看想让他们知道这江湖上也不尽是鲁莽人小宰十年前的那场祸事~再不敢有了!” 小宰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水。 水先生看他无动于衷便越说越气:“如今又是这样了当日娘娘独斗玥贡山才换来几年江湖安宁继而你们九州域就走了玥贡山老路又拖累了多少江湖儿女没了性命。 咱们这些人就愿意担惊受怕么?谁不想要个安稳日子自娘娘出隐下山百泉山下几百里水岸吃水上饭的才免了供奉盘剥只交平民税便能活下去了那时老身就想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在人世到底是行侠的还是作恶的? 您今日只说跟水上朋友通了消息可咱们这些吃水上饭的答应了么?没有!老先生难不成要绝我三江水脉灭我三江水道功家满门么!?” 水先生死盯着小宰小宰仰头看天。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丁玉门不想忍耐便走出来问水先生道:“难不成我们九州域就活该断了传承?那些闯祸的也死了朝廷该剿灭也剿灭了我们在山里本是不知道的…… 后知道了当日小宰却说即他们错了便活该赔命去膳夫不贤德便寻新的有德膳夫可咱们求了十年银子花了多少几代家业抛舍出去可谁理咱们?咱就想要膳夫一句话可朝廷怎么做的……我们又当如何!啊?” 众人皆静小宰看看水先生又看看四苦微微颔首后走开。 佘万霖并不搭理周遭他看手里的妆箱又看岸上的垂杨柳等到那些乏人不吵架了他这才笑着说:“那我过不去了你过来。” 那树上的姑娘就说:“好。” 她喊了石泉背着药柜的巨人就缓缓来到树下站好没多久众人先是看到一发型凌乱穿着也是十分狼狈的小姑娘踏着巨人肩膀下树又坐在了巨人肩膀上。 待巨人转身对向江心众人便齐齐惊艳了。 从来没见过这样不爱美的小姑娘也从来没见过活的这般粗糙的美姑娘。 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汇去夸赞这位人家脸就那般白发就那般乌眼就那般亮眉就那般秀……最最难得是这姑娘眼神里露出的那种干净气韵真是天然又自在。 佘万霖看着丑姑看她身上那身皱皱巴巴的衣裳看她小脸满面泥灰可眼睛里却全心全意都是自己他就高兴极了说:“丑丑过来我给你收拾下头发。” 丑姑点点头拍着石泉的脑袋顶说:“过去过去。” 百如意机灵便一拍额头回头瞪了佘万霖一眼弯腰抱起踏板送到对岸…… 几息之后那楼船回到江心继续不急不缓的前行。 十几丈外跟着一条红色大花船巨人坐在船尾双手抱盆认真吃饭而船头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围桌边的人就有些古怪了。 一半面仙一红衣老太太一和尚一刻薄鬼总而言之都不像好人。 而楼船甲板上当地一块软席洗干净换了衣裳的丑姑乖乖的坐着佘万霖坐在小墩上正一梳一梳的在给她顺发。 小宰与载师回到底舱老方不敢到前面来便只有丁玉门陪坐在一边被这小贵人指派。 一会子让他拿果子给这小姑娘吃一会子让他去底舱寻厨子给小姑娘烹河鲜吃……丁玉门又被打发着去要头油佘万霖才低声问:“丑丑?你是自己出来的。” 丑姑双手抱着妆箱抬眼看看远处说:“起先是的路上就遇到你娘了。” 佘万霖直接揪下人家姑娘好几根头发丑姑心里虚便忍了说:“……婶婶说你既出来了就跟着他们好好四处看看反正凤齐州很远呢这一路你能看到很多人的……一辈子~也许你就出来这一次我就想~那你是一次那我肯定也是一次对吧?安安?” 佘万霖吸气点头:“恩那你要小心些。” 丑姑很直白道:“不怕石泉他们背了一柜子药出来呢。” 佘万霖心里有些气伸手便在她后脑勺拍了一下丑姑耐揍有短便不敢反抗只得喊一声哎呦。 佘万霖生气也不哄她就一下一下的继续梳。 没多久丁玉门抱着半罐子头油回来脸上一言难尽的把罐子放在席子上又跪坐着看这对小人竟老夫老妻一般的行事。 水域越来越宽几只水鸟站立在桅杆之上佘万霖已经把魔女打结的头发顺溜好还给她扎了个黑黑的大辫子。 “呵~。” 丁先生没忍住到底低头笑了起来。 这对小人闻言一起看向他眼神是一模一样看傻子的样儿就是梳个头发你笑什么? 将拳头抵住嘴唇丁先生笑了一会才好奇的问:“两位小贵人你们这是?往后要在一起的?” 佘万霖没有反应丑姑对此事却是很执着的她使劲点头很认真的告诉丁玉门:“而后~死了!必也要埋在一起。” 丁先生满眼满面的震惊他也是活了好大的岁数可是命里从无一个这样的女子会毫无顾忌的对旁人说我与这人要在一起死了也要埋一起。 也不知他想到何处一时间竟愣住了。 佘万霖笑了起来用力把发绳绑好拍拍丑姑的肩膀。 丑姑也不是不会梳头她就是折腾不好自己抓出来的发髻不是歪的难看便是大小不一发辫也是如此每次梳好总能富裕出一缕出来。 后来就是每天清早起来佘万霖拿个破碗要饭身边墙头站着一个小姑娘举着梳子挨个寻遍宅子看谁家婶婶起床了? 佘万霖天资聪慧打小举一反三不就是个梳头发么他看一次就会了再后来偶尔婶婶们都没有起丑姑起的太早找不到人抓头发他就接过这个事儿开始帮丑姑绑头发。 有一次张婉如给丑姑抓头发的时候就玩笑说哎呀往后安儿娶了媳妇儿就再也不能给丑姑梳头了。 那一年丑姑与安儿都将将六岁小小的成小鲤回到家炕是冷的锅是空的爹娘入山采药城里做郎中的大侄儿倒是多可她谁家也不想去。 于是她爬墙到隔壁吃了婶婶预备的饭食夜里还跟安安一个炕头待半夜他就钻了安儿的被窝很认真的对他说:“安安以后咱俩拜堂成亲吧!” 【初出茅庐】 第219章 第219章 佘万霖生来力气大,在他哥根奴儿与丑姑的战争里起先是丑姑欺负他哥后来他加入进去开始反击,每次都把丑姑打哭了。 六岁前一直是他俩赢的后来丑姑就学会了用药那之后的日子就不过好了吖。 甭说他招惹不起丑姑有一次他闯了祸,他爹作势要打,他刚扯着嗓子嚎了两声七岁的丑姑便从隔壁院子蹦过来把他爹药倒了。 垂杨柳上一声啊哈哈佘万霖便立刻打了个寒颤,想起后果是真的怕了。 众人举目去看,半晌几个表情扭曲脑袋肿胀如猪的各色江湖人士,被人从树上一个个抛了下来。这些人都睁着眼体却如木桩,动都不能动。 佘万霖呲呲牙手下破碴片比脖子比的更加坚定卖力又看这些人被抛下来,他好奇就语气飘忽的问:“那那是谁啊?” 众人错愕,觉着这小贵人脑袋有些不对劲儿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是该问那树上的的? 一阵风吹动柳岸,树叶里又传来小姑娘有些气恼的声音道:“他们自称什么河东八霸!” 这姑娘声音极好听的有少年牙咬秋瓜的利索劲儿只声线里还残存一丝娇憨便暴露了也不算大的年纪。 佘万霖困惑:“河东粑粑?” 水先生感觉树上那人没有恶意到底放下心来。 她这才笑道:“什么八霸!不过是这几个家伙给自己的诨号而已这就是一群水鬼外面叫他们河东八匪他们也不是陆地匪是吃水里饭的就来往在前面一段狭江祸害人专潜入水底凿船害人命该吃断头饭的一群歹人。” 说到此水先生困惑道:“却为何在这儿?” 佘万霖想想后背擦着舱板走到另外一面露半头语气色厉内荏道:“问问你呢?” 柳树枝条摆动那小姑娘便有些气恼道:“你你丢了我都急死了!就着急雇个船找你谁知遇到这一群坏人他们要害我呢……” 佘万霖手里的碴片坠地这会子也不装了也不折腾了竟是满面的气急败坏先是双手叉腰接着原地转了几圈虚指那树想训不敢也舍不得。 他跟哥哥弟弟们其实一直是让着丑姑的也不止是丑姑只要是家里的女孩子他们都让着。 可从头至尾打架的也就丑姑一个。 姐妹们不跟他们玩耍了她们喜欢去燕京去小仙苑去街上的首饰铺子……只有丑姑始终如一招惹急眼了该把他打成猪头那就是个整猪头。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挨揍还总爱逗丑姑反正打小就是几天不见想的哭见面没一会就开打…… 出来几天了他想起家里是忐忑心虚可想起丑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着心口疼现下气的又有些疼了。 佘万霖长长吸气捂着心口骂到:“你怎么不上天去?” 那树上习惯反驳:“你去么?” 你去我就去就跟现在一样。 “你想气死我么!!” 树上不还嘴了众人也不说话了就齐齐默看这对古怪人。 百如意低头笑又忍住扭脸看船边的倒霉鱼这可怜的又晕上来了。 好半天儿佘万霖才忍着脾气道:“你看你看每次都这样一说你就不吭气一说你就不吭气……你你是要急死我么?” 那树上的显然是犯了脾气就干巴巴来了一句:“啊哈哈!” “看!” 佘万霖气急败坏的指着那边跟百如意告状:“哥~看!她没理了她就这样他……” 百如意并不给他面子张嘴讥讽:“这次是你没理。” 对噢这次是自己没理。 佘万霖脸上涨红起来旁人不知道咋回事家里人一想都会知道他是故意让人掳走的。 那可是泉后街凭他的本事便是打不过喊喊人的本事也是有的。 心里胆怯才要找点乱七八糟的理由应付过去远处隐隐约约却传来一阵郎中走街串巷的串铃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众人总算看到了来人。 来人有二十分古怪草鞋短衣长绑腿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身长两丈宛若巨塔一身高一丈腰细如碗口一眼若铜铃双唇肥厚一双颊凹陷面相刻薄。 一样的拿着郎中串铃摇晃只那瘦的手里打着郎中幡上书包治半百病而那个铁塔却背着一个硕大的药柜手里提着一个乖巧的药锄其实不也不是那锄小只这巨人过分壮硕便什么到他面前也是个乖巧。 引人瞩目的是这二人鬓角都插着一枝槐花。 看清楚来人年青一代还了了可船上的载师小宰丁玉门甚至老万显见是认识的便是不认识~也是知道这二人的。 白石山曾经的一代名医宗门骄傲弟子曾称为白石四景后被牵连入了九思堂大牢一直关押到苏白鲤顶罪再出来就剩了这二景。 巨的这位名叫石泉瘦的这个名叫石山。 这二人功夫如白石山历代先人必是一般的可自打苏白鲤没了这些年人家也是天下行医活人无数也不知多少隐士大能欠过人家的人情。 是很不能被招惹那一类人。 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 如此水先生站起来对着岸边很尊重的施礼岸上那枯瘦的并不搭理她却走到大柳树下语气轻柔着哄道:“小姑姑这树上高您可小心着点。” 树上的姑娘对他倒是有耐心的便与树下的瘦子认真解释道:“大山侄儿我我不下去。” 瘦子石山吸气强扯出笑脸问:“为什么呀?” 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便期期艾艾有些委屈说:“行李~掉江水里了这几日赶路也也没有梳头。” 这种出人意料的回答令船上船下人齐齐错愕而佘万霖百如意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佘万霖先是想笑接着习惯摸袖子才发现自己那个装了木梳子发绳儿的布包早就被人拿走了。 他这才脸色变变有些抱歉的对水先生说:“劳烦您若有篦梳且借来一用发绳也要用两根的。” 整个泉后街都清楚老成家两口子不成样儿这一对是医痴本不该成家立业偏他们孩子都有了却不会做爹娘。 人家琢磨起行当事儿那是什么都顾不得的可恨他家还不找个婢仆就把丑姑养的整日子披头散发如风般来去。 亲卫巷俩乞丐佘万霖这是个假的丑姑就是个真丐。 她饿了会跳墙头不是跳老孟家就是老陈家如果这两家没人她就继续翻找总有一户能管她吃喝倒也是没受过罪还活的蛮好的。 她衣裳破了小了自有老刀的婶婶们给她预备着只是这头发这丫头狂野跑出去你也逮不住实在没办法佘万霖继学会讨饭之后又学会扎头发。 当然他也只给丑姑扎。 水先生闻听小贵人要梳子再看看那边树梢眼神就如水般温柔起来她笑着点头返身从内抱出一个小木匣子递给佘万霖道:“小贵人莫要嫌弃这一套无人使唤过就只有一点儿头油还有几根发绳儿颜色也不是很好。” 佘万霖接过木匣子道谢:“不嫌弃不嫌弃。” 谢完他对百如意道:“哥你送我过去。” 百如意看他装样却也不揭穿正要拉住他胳膊往岸上去却听身后小宰笑道:“小贵人您~还是船上呆着吧!” 气氛瞬间凝结大家一起看向楼船。 小宰眼神里带着不容违抗语气却客气的对佘万霖解释:“您若是乱跑就怕连累这些人伤及性命了。” 说完他看江岸又对瘦子石山说:“老夫当年跟你们白石山也有些渊源你们小姑姑既是远客却也不是外人不若与我们小贵人一起来船上呆一段时日?” 佘万霖眼神一变也威严起来看着小宰道:“她不去!” 百如意也是双眼露出厉色瞪着船上问:“老先生这是何意?” 四苦合掌:“阿弥陀佛老先生麻烦已然很多了。” 又何苦得罪白石山的小姑姑? 小宰无奈耐心解释道:“几位误会这位姑娘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老夫保证绝不会出手拦阻。咱们这次请小贵人回家做客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绝不会伤其性命的。 只他身份不凡各处朋友便有些忌惮咱更不想连累谁便只与水上的朋友通了消息这岸上么~就没有打过招呼若是小贵人上岸老夫出来带的人手不够就怕眼瞎心蠢的伤到小贵人到时就真不好交代了……” 水先生却在一边忽插言道:“小宰这话说的没意思了~!不就是你家那点子事情么?你何苦一副这样的嘴脸?当日娘娘第一次下百泉山与玥贡山的对上却为着什么?如今又出江湖令又为着什么不就是想保全三江两岸这点香火吗?” 小宰认真解释:“老夫心里并无恶意。” 水先生胸腔起伏大声道:“从你把他从庆丰带走就没退路了!这与当初有何区别大家日子才刚刚好些怎么又这样? 那会子朝廷要立规矩弄出个九思堂起斗台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收拾咱们么?可咱这些粗人有什么恶意?咱不喜欢看万民休息么?那人死绝了又要江湖作甚? 那年真是庞图一路走便一路血死的那些图什么?不就是死给朝廷看想让他们知道这江湖上也不尽是鲁莽人小宰十年前的那场祸事~再不敢有了!” 小宰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水。 水先生看他无动于衷便越说越气:“如今又是这样了当日娘娘独斗玥贡山才换来几年江湖安宁继而你们九州域就走了玥贡山老路又拖累了多少江湖儿女没了性命。 咱们这些人就愿意担惊受怕么?谁不想要个安稳日子自娘娘出隐下山百泉山下几百里水岸吃水上饭的才免了供奉盘剥只交平民税便能活下去了那时老身就想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在人世到底是行侠的还是作恶的? 您今日只说跟水上朋友通了消息可咱们这些吃水上饭的答应了么?没有!老先生难不成要绝我三江水脉灭我三江水道功家满门么!?” 水先生死盯着小宰小宰仰头看天。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丁玉门不想忍耐便走出来问水先生道:“难不成我们九州域就活该断了传承?那些闯祸的也死了朝廷该剿灭也剿灭了我们在山里本是不知道的…… 后知道了当日小宰却说即他们错了便活该赔命去膳夫不贤德便寻新的有德膳夫可咱们求了十年银子花了多少几代家业抛舍出去可谁理咱们?咱就想要膳夫一句话可朝廷怎么做的……我们又当如何!啊?” 众人皆静小宰看看水先生又看看四苦微微颔首后走开。 佘万霖并不搭理周遭他看手里的妆箱又看岸上的垂杨柳等到那些乏人不吵架了他这才笑着说:“那我过不去了你过来。” 那树上的姑娘就说:“好。” 她喊了石泉背着药柜的巨人就缓缓来到树下站好没多久众人先是看到一发型凌乱穿着也是十分狼狈的小姑娘踏着巨人肩膀下树又坐在了巨人肩膀上。 待巨人转身对向江心众人便齐齐惊艳了。 从来没见过这样不爱美的小姑娘也从来没见过活的这般粗糙的美姑娘。 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汇去夸赞这位人家脸就那般白发就那般乌眼就那般亮眉就那般秀……最最难得是这姑娘眼神里露出的那种干净气韵真是天然又自在。 佘万霖看着丑姑看她身上那身皱皱巴巴的衣裳看她小脸满面泥灰可眼睛里却全心全意都是自己他就高兴极了说:“丑丑过来我给你收拾下头发。” 丑姑点点头拍着石泉的脑袋顶说:“过去过去。” 百如意机灵便一拍额头回头瞪了佘万霖一眼弯腰抱起踏板送到对岸…… 几息之后那楼船回到江心继续不急不缓的前行。 十几丈外跟着一条红色大花船巨人坐在船尾双手抱盆认真吃饭而船头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围桌边的人就有些古怪了。 一半面仙一红衣老太太一和尚一刻薄鬼总而言之都不像好人。 而楼船甲板上当地一块软席洗干净换了衣裳的丑姑乖乖的坐着佘万霖坐在小墩上正一梳一梳的在给她顺发。 小宰与载师回到底舱老方不敢到前面来便只有丁玉门陪坐在一边被这小贵人指派。 一会子让他拿果子给这小姑娘吃一会子让他去底舱寻厨子给小姑娘烹河鲜吃……丁玉门又被打发着去要头油佘万霖才低声问:“丑丑?你是自己出来的。” 丑姑双手抱着妆箱抬眼看看远处说:“起先是的路上就遇到你娘了。” 佘万霖直接揪下人家姑娘好几根头发丑姑心里虚便忍了说:“……婶婶说你既出来了就跟着他们好好四处看看反正凤齐州很远呢这一路你能看到很多人的……一辈子~也许你就出来这一次我就想~那你是一次那我肯定也是一次对吧?安安?” 佘万霖吸气点头:“恩那你要小心些。” 丑姑很直白道:“不怕石泉他们背了一柜子药出来呢。” 佘万霖心里有些气伸手便在她后脑勺拍了一下丑姑耐揍有短便不敢反抗只得喊一声哎呦。 佘万霖生气也不哄她就一下一下的继续梳。 没多久丁玉门抱着半罐子头油回来脸上一言难尽的把罐子放在席子上又跪坐着看这对小人竟老夫老妻一般的行事。 水域越来越宽几只水鸟站立在桅杆之上佘万霖已经把魔女打结的头发顺溜好还给她扎了个黑黑的大辫子。 “呵~。” 丁先生没忍住到底低头笑了起来。 这对小人闻言一起看向他眼神是一模一样看傻子的样儿就是梳个头发你笑什么? 将拳头抵住嘴唇丁先生笑了一会才好奇的问:“两位小贵人你们这是?往后要在一起的?” 佘万霖没有反应丑姑对此事却是很执着的她使劲点头很认真的告诉丁玉门:“而后~死了!必也要埋在一起。” 丁先生满眼满面的震惊他也是活了好大的岁数可是命里从无一个这样的女子会毫无顾忌的对旁人说我与这人要在一起死了也要埋一起。 也不知他想到何处一时间竟愣住了。 佘万霖笑了起来用力把发绳绑好拍拍丑姑的肩膀。 丑姑也不是不会梳头她就是折腾不好自己抓出来的发髻不是歪的难看便是大小不一发辫也是如此每次梳好总能富裕出一缕出来。 后来就是每天清早起来佘万霖拿个破碗要饭身边墙头站着一个小姑娘举着梳子挨个寻遍宅子看谁家婶婶起床了? 佘万霖天资聪慧打小举一反三不就是个梳头发么他看一次就会了再后来偶尔婶婶们都没有起丑姑起的太早找不到人抓头发他就接过这个事儿开始帮丑姑绑头发。 有一次张婉如给丑姑抓头发的时候就玩笑说哎呀往后安儿娶了媳妇儿就再也不能给丑姑梳头了。 那一年丑姑与安儿都将将六岁小小的成小鲤回到家炕是冷的锅是空的爹娘入山采药城里做郎中的大侄儿倒是多可她谁家也不想去。 于是她爬墙到隔壁吃了婶婶预备的饭食夜里还跟安安一个炕头待半夜他就钻了安儿的被窝很认真的对他说:“安安以后咱俩拜堂成亲吧!”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新的:,,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20章 第220章 佘万霖生来力气大,在他哥根奴儿与丑姑的战争里起先是丑姑欺负他哥后来他加入进去开始反击,每次都把丑姑打哭了。 六岁前一直是他俩赢的后来丑姑就学会了用药那之后的日子就不过好了吖。 甭说他招惹不起丑姑有一次他闯了祸,他爹作势要打,他刚扯着嗓子嚎了两声七岁的丑姑便从隔壁院子蹦过来把他爹药倒了。 垂杨柳上一声啊哈哈佘万霖便立刻打了个寒颤,想起后果是真的怕了。 众人举目去看,半晌几个表情扭曲脑袋肿胀如猪的各色江湖人士,被人从树上一个个抛了下来。这些人都睁着眼体却如木桩,动都不能动。 佘万霖呲呲牙手下破碴片比脖子比的更加坚定卖力又看这些人被抛下来,他好奇就语气飘忽的问:“那那是谁啊?” 众人错愕,觉着这小贵人脑袋有些不对劲儿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是该问那树上的的? 一阵风吹动柳岸,树叶里又传来小姑娘有些气恼的声音道:“他们自称什么河东八霸!” 这姑娘声音极好听的有少年牙咬秋瓜的利索劲儿只声线里还残存一丝娇憨便暴露了也不算大的年纪。 佘万霖困惑:“河东粑粑?” 水先生感觉树上那人没有恶意到底放下心来。 她这才笑道:“什么八霸!不过是这几个家伙给自己的诨号而已这就是一群水鬼外面叫他们河东八匪他们也不是陆地匪是吃水里饭的就来往在前面一段狭江祸害人专潜入水底凿船害人命该吃断头饭的一群歹人。” 说到此水先生困惑道:“却为何在这儿?” 佘万霖想想后背擦着舱板走到另外一面露半头语气色厉内荏道:“问问你呢?” 柳树枝条摆动那小姑娘便有些气恼道:“你你丢了我都急死了!就着急雇个船找你谁知遇到这一群坏人他们要害我呢……” 佘万霖手里的碴片坠地这会子也不装了也不折腾了竟是满面的气急败坏先是双手叉腰接着原地转了几圈虚指那树想训不敢也舍不得。 他跟哥哥弟弟们其实一直是让着丑姑的也不止是丑姑只要是家里的女孩子他们都让着。 可从头至尾打架的也就丑姑一个。 姐妹们不跟他们玩耍了她们喜欢去燕京去小仙苑去街上的首饰铺子……只有丑姑始终如一招惹急眼了该把他打成猪头那就是个整猪头。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挨揍还总爱逗丑姑反正打小就是几天不见想的哭见面没一会就开打…… 出来几天了他想起家里是忐忑心虚可想起丑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着心口疼现下气的又有些疼了。 佘万霖长长吸气捂着心口骂到:“你怎么不上天去?” 那树上习惯反驳:“你去么?” 你去我就去就跟现在一样。 “你想气死我么!!” 树上不还嘴了众人也不说话了就齐齐默看这对古怪人。 百如意低头笑又忍住扭脸看船边的倒霉鱼这可怜的又晕上来了。 好半天儿佘万霖才忍着脾气道:“你看你看每次都这样一说你就不吭气一说你就不吭气……你你是要急死我么?” 那树上的显然是犯了脾气就干巴巴来了一句:“啊哈哈!” “看!” 佘万霖气急败坏的指着那边跟百如意告状:“哥~看!她没理了她就这样他……” 百如意并不给他面子张嘴讥讽:“这次是你没理。” 对噢这次是自己没理。 佘万霖脸上涨红起来旁人不知道咋回事家里人一想都会知道他是故意让人掳走的。 那可是泉后街凭他的本事便是打不过喊喊人的本事也是有的。 心里胆怯才要找点乱七八糟的理由应付过去远处隐隐约约却传来一阵郎中走街串巷的串铃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众人总算看到了来人。 来人有二十分古怪草鞋短衣长绑腿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身长两丈宛若巨塔一身高一丈腰细如碗口一眼若铜铃双唇肥厚一双颊凹陷面相刻薄。 一样的拿着郎中串铃摇晃只那瘦的手里打着郎中幡上书包治半百病而那个铁塔却背着一个硕大的药柜手里提着一个乖巧的药锄其实不也不是那锄小只这巨人过分壮硕便什么到他面前也是个乖巧。 引人瞩目的是这二人鬓角都插着一枝槐花。 看清楚来人年青一代还了了可船上的载师小宰丁玉门甚至老万显见是认识的便是不认识~也是知道这二人的。 白石山曾经的一代名医宗门骄傲弟子曾称为白石四景后被牵连入了九思堂大牢一直关押到苏白鲤顶罪再出来就剩了这二景。 巨的这位名叫石泉瘦的这个名叫石山。 这二人功夫如白石山历代先人必是一般的可自打苏白鲤没了这些年人家也是天下行医活人无数也不知多少隐士大能欠过人家的人情。 是很不能被招惹那一类人。 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 如此水先生站起来对着岸边很尊重的施礼岸上那枯瘦的并不搭理她却走到大柳树下语气轻柔着哄道:“小姑姑这树上高您可小心着点。” 树上的姑娘对他倒是有耐心的便与树下的瘦子认真解释道:“大山侄儿我我不下去。” 瘦子石山吸气强扯出笑脸问:“为什么呀?” 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便期期艾艾有些委屈说:“行李~掉江水里了这几日赶路也也没有梳头。” 这种出人意料的回答令船上船下人齐齐错愕而佘万霖百如意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佘万霖先是想笑接着习惯摸袖子才发现自己那个装了木梳子发绳儿的布包早就被人拿走了。 他这才脸色变变有些抱歉的对水先生说:“劳烦您若有篦梳且借来一用发绳也要用两根的。” 整个泉后街都清楚老成家两口子不成样儿这一对是医痴本不该成家立业偏他们孩子都有了却不会做爹娘。 人家琢磨起行当事儿那是什么都顾不得的可恨他家还不找个婢仆就把丑姑养的整日子披头散发如风般来去。 亲卫巷俩乞丐佘万霖这是个假的丑姑就是个真丐。 她饿了会跳墙头不是跳老孟家就是老陈家如果这两家没人她就继续翻找总有一户能管她吃喝倒也是没受过罪还活的蛮好的。 她衣裳破了小了自有老刀的婶婶们给她预备着只是这头发这丫头狂野跑出去你也逮不住实在没办法佘万霖继学会讨饭之后又学会扎头发。 当然他也只给丑姑扎。 水先生闻听小贵人要梳子再看看那边树梢眼神就如水般温柔起来她笑着点头返身从内抱出一个小木匣子递给佘万霖道:“小贵人莫要嫌弃这一套无人使唤过就只有一点儿头油还有几根发绳儿颜色也不是很好。” 佘万霖接过木匣子道谢:“不嫌弃不嫌弃。” 谢完他对百如意道:“哥你送我过去。” 百如意看他装样却也不揭穿正要拉住他胳膊往岸上去却听身后小宰笑道:“小贵人您~还是船上呆着吧!” 气氛瞬间凝结大家一起看向楼船。 小宰眼神里带着不容违抗语气却客气的对佘万霖解释:“您若是乱跑就怕连累这些人伤及性命了。” 说完他看江岸又对瘦子石山说:“老夫当年跟你们白石山也有些渊源你们小姑姑既是远客却也不是外人不若与我们小贵人一起来船上呆一段时日?” 佘万霖眼神一变也威严起来看着小宰道:“她不去!” 百如意也是双眼露出厉色瞪着船上问:“老先生这是何意?” 四苦合掌:“阿弥陀佛老先生麻烦已然很多了。” 又何苦得罪白石山的小姑姑? 小宰无奈耐心解释道:“几位误会这位姑娘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老夫保证绝不会出手拦阻。咱们这次请小贵人回家做客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绝不会伤其性命的。 只他身份不凡各处朋友便有些忌惮咱更不想连累谁便只与水上的朋友通了消息这岸上么~就没有打过招呼若是小贵人上岸老夫出来带的人手不够就怕眼瞎心蠢的伤到小贵人到时就真不好交代了……” 水先生却在一边忽插言道:“小宰这话说的没意思了~!不就是你家那点子事情么?你何苦一副这样的嘴脸?当日娘娘第一次下百泉山与玥贡山的对上却为着什么?如今又出江湖令又为着什么不就是想保全三江两岸这点香火吗?” 小宰认真解释:“老夫心里并无恶意。” 水先生胸腔起伏大声道:“从你把他从庆丰带走就没退路了!这与当初有何区别大家日子才刚刚好些怎么又这样? 那会子朝廷要立规矩弄出个九思堂起斗台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收拾咱们么?可咱这些粗人有什么恶意?咱不喜欢看万民休息么?那人死绝了又要江湖作甚? 那年真是庞图一路走便一路血死的那些图什么?不就是死给朝廷看想让他们知道这江湖上也不尽是鲁莽人小宰十年前的那场祸事~再不敢有了!” 小宰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水。 水先生看他无动于衷便越说越气:“如今又是这样了当日娘娘独斗玥贡山才换来几年江湖安宁继而你们九州域就走了玥贡山老路又拖累了多少江湖儿女没了性命。 咱们这些人就愿意担惊受怕么?谁不想要个安稳日子自娘娘出隐下山百泉山下几百里水岸吃水上饭的才免了供奉盘剥只交平民税便能活下去了那时老身就想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在人世到底是行侠的还是作恶的? 您今日只说跟水上朋友通了消息可咱们这些吃水上饭的答应了么?没有!老先生难不成要绝我三江水脉灭我三江水道功家满门么!?” 水先生死盯着小宰小宰仰头看天。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丁玉门不想忍耐便走出来问水先生道:“难不成我们九州域就活该断了传承?那些闯祸的也死了朝廷该剿灭也剿灭了我们在山里本是不知道的…… 后知道了当日小宰却说即他们错了便活该赔命去膳夫不贤德便寻新的有德膳夫可咱们求了十年银子花了多少几代家业抛舍出去可谁理咱们?咱就想要膳夫一句话可朝廷怎么做的……我们又当如何!啊?” 众人皆静小宰看看水先生又看看四苦微微颔首后走开。 佘万霖并不搭理周遭他看手里的妆箱又看岸上的垂杨柳等到那些乏人不吵架了他这才笑着说:“那我过不去了你过来。” 那树上的姑娘就说:“好。” 她喊了石泉背着药柜的巨人就缓缓来到树下站好没多久众人先是看到一发型凌乱穿着也是十分狼狈的小姑娘踏着巨人肩膀下树又坐在了巨人肩膀上。 待巨人转身对向江心众人便齐齐惊艳了。 从来没见过这样不爱美的小姑娘也从来没见过活的这般粗糙的美姑娘。 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汇去夸赞这位人家脸就那般白发就那般乌眼就那般亮眉就那般秀……最最难得是这姑娘眼神里露出的那种干净气韵真是天然又自在。 佘万霖看着丑姑看她身上那身皱皱巴巴的衣裳看她小脸满面泥灰可眼睛里却全心全意都是自己他就高兴极了说:“丑丑过来我给你收拾下头发。” 丑姑点点头拍着石泉的脑袋:“过去过去。” 百如意机灵便一拍额头回头瞪了佘万霖一眼弯腰抱起踏板送到对岸…… 几息之后那楼船回到江心继续不急不缓的前行。 十几丈外跟着一条红色大花船巨人坐在船尾双手抱盆认真吃饭而船头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围桌边的人就有些古怪了。 一半面仙一红衣老太太一和尚一刻薄鬼总而言之都不像好人。 而楼船甲板上当地一块软席洗干净换了衣裳的丑姑乖乖的坐着佘万霖坐在小墩上正一梳一梳的在给她顺发。 小宰与载师回到底舱老方不敢到前面来便只有丁玉门陪坐在一边被这小贵人指派。 一会子让他拿果子给这小姑娘吃一会子让他去底舱寻厨子给小姑娘烹河鲜吃……丁玉门又被打发着去要头油佘万霖才低声问:“丑丑?你是自己出来的。” 丑姑双手抱着妆箱抬眼看看远处说:“起先是的路上就遇到你娘了。” 佘万霖直接揪下人家姑娘好几根头发丑姑心里虚便忍了说:“……婶婶说你既出来了就跟着他们好好四处看看反正凤齐州很远呢这一路你能看到很多人的……一辈子~也许你就出来这一次我就想~那你是一次那我肯定也是一次对吧?安安?” 佘万霖吸气点头:“恩那你要小心些。” 丑姑很直白道:“不怕石泉他们背了一柜子药出来呢。” 佘万霖心里有些气伸手便在她后脑勺拍了一下丑姑耐揍有短便不敢反抗只得喊一声哎呦。 佘万霖生气也不哄她就一下一下的继续梳。 没多久丁玉门抱着半罐子头油回来脸上一言难尽的把罐子放在席子上又跪坐着看这对小人竟老夫老妻一般的行事。 水域越来越宽几只水鸟站立在桅杆之上佘万霖已经把魔女打结的头发顺溜好还给她扎了个黑黑的大辫子。 “呵~。” 丁先生没忍住到底低头笑了起来。 这对小人闻言一起看向他眼神是一模一样看傻子的样儿就是梳个头发你笑什么? 将拳头抵住嘴唇丁先生笑了一会才好奇的问:“两位小贵人你们这是?往后要在一起的?” 佘万霖没有反应丑姑对此事却是很执着的她使劲点头很认真的告诉丁玉门:“而后~死了!必也要埋在一起。” 丁先生满眼满面的震惊他也是活了好大的岁数可是命里从无一个这样的女子会毫无顾忌的对旁人说我与这人要在一起死了也要埋一起。 也不知他想到何处一时间竟愣住了。 佘万霖笑了起来用力把发绳绑好拍拍丑姑的肩膀。 丑姑也不是不会梳头她就是折腾不好自己抓出来的发髻不是歪的难看便是大小不一发辫也是如此每次梳好总能富裕出一缕出来。 后来就是每天清早起来佘万霖拿个破碗要饭身边墙头站着一个小姑娘举着梳子挨个寻遍宅子看谁家婶婶起床了? 佘万霖天资聪慧打小举一反三不就是个梳头发么他看一次就会了再后来偶尔婶婶们都没有起丑姑起的太早找不到人抓头发他就接过这个事儿开始帮丑姑绑头发。 有一次张婉如给丑姑抓头发的时候就玩笑说哎呀往后安儿娶了媳妇儿就再也不能给丑姑梳头了。 那一年丑姑与安儿都将将六岁小小的成小鲤回到家炕是冷的锅是空的爹娘入山采药城里做郎中的大侄儿倒是多可她谁家也不想去。 于是她爬墙到隔壁吃了婶婶预备的饭食夜里还跟安安一个炕头待半夜他就钻了安儿的被窝很认真的对他说:“安安以后咱俩拜堂成亲吧!”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新的:,,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新的:,,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yu改网址又又又又又又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w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请牢记:,, 【初出茅庐】 第221章 第221章 江湖上人称“一剑封喉”的辛一剑见天色不晚,便笑眯眯的来到车前对正在看书的谢析木说: “根哥儿腿脚快些,前面二十里便是驿站后儿咱安哥儿那船便能停意源郡码头许要改走陆路咱也不怕撵不上,再者,也出来这些天了您也好歹找个安稳地方歇一宿缓缓气儿?” 谢析木抬头撇他他便耐心又劝道:“这世上好景致多了去,您也不必贪恋这几天儿,咱缓缓?便是您不在意这些牲口也是走了好些天属实是受不住了。” 跟在根奴儿谢析木身边的这位辛一剑,乃是随在佘万霖身边那位侍卫头儿辛五刀的哥哥。 这瞧着一个姓氏他们其实啥亲缘关系都没有,只都曾是庆丰城周遭的伶仃孤儿后入丐门又被辛伯指点过武艺,行走江湖才混出些名堂便遇天下大乱。 辛伯年年养孤儿那一年死的多了,他就不让出去了。 后来辛伯不是靠住了霍七茜么便慢慢把丐门的人送到了陈家周边求一条新道儿,也是端个安稳饭碗子。 当年七茜儿让这小哥俩自己选侍卫毕竟都是贵勋子弟放个有本事的人在身边护卫着也是贵门规矩。 可甭小看这小哥俩人家是朝廷律法内少数可用一些私兵的特殊人这些私兵从前叫做部曲。 从前世家厉害就厉害在此他们能操控谁主沉浮一靠对知识的垄断二靠的就是名下有大量私兵部曲若是皇帝不如意他们勾连起来换一个也是常事。 辛一剑与辛五刀如今便是这样的身份他们在兵部有记录算作入流九品武官却拿主家发的月钱而后娶妻生子后代教育这些也都归主家负责。 根奴儿当年便选辛一剑皆因他这诨号威风后来才知又哪里是一剑封喉其实是辛一剑他家是三家沟的家中祖业酿酒酿的烈酒又最受镖行子喜欢号称风雪寒天一口入肚辣气封喉又浑身是汗便叫封刹喉酒。 其实也就是一般普通的烧刀子两个大钱可买一角过瘾又迫寒。 这原本也该是个酒行少东家没有大富大贵也应有个好日子的可惜一年天灾辛一剑家就败落了除父母死于疟疾家里又断了粮恰巧宫内要一批小公公他便被亲爷做主卖了换粮食。 辛一剑机灵又是本乡本土他就趁夜逃了成了小丐遇辛伯便入了江湖。 他心里对家里有怨却对父母有不舍便丢弃祖宗姓氏自己封了个一剑封喉。 辛一剑那身手在一众孤儿里算作弱势的可他脾气好又做事周全就很受根奴儿喜欢已经随他整整八年了。 听到一叔好言相劝谢析木想了想便勾勾手指示意他上车。 辛一剑随车小跑两步利落上车坐在了谢析木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析木丢了个本地果儿与他看他笑着咔嚓一口这才看看外面眉毛挑了一下问:“才将睡了一会子起来察觉叔不在?” 辛一剑点点头咽下那汁水甜香的果儿才道:“是是走开了一会子。” 谢析木又问:“去哪儿了?” 车外是正经官道他们这队车马仪仗齐全又赫赫扬扬便吓的过客早早回避起并无擦肩之车。 辛一剑看谢析木表情戏谑知道被看破便赔笑道:“也是巧看路边有几人有些不对劲儿怕咱安哥儿那头不稳当就就去试探了一下。” 这一路这样的麻烦不老少都是奔着那江中楼船而去的。 谢析木听了解释就哧的一声笑了起来惯懒的辛一剑为何这段时日如此积极?不过是他弟弟辛五刀护卫不周全丢了小郡王被门里唤回正受处罚呢。 他便想立点功劳也好日后回去给他弟弟求求情。 谢析木笑完才问:“果然是不对劲儿?” 辛一剑立刻点头:“是呀是呀您甭看我手上孬些可我这对招子……”他用力眨巴眼睛说:“这是靠着城门口讨饭练出来的眼力见儿那不能认错看鞋底子就不对劲儿前面便是山他们穿的那是啥?特上山的厚木齿儿!” 谢析木也诧异:“厚木齿儿?可是谢公屐?” 辛一剑些许愣怔后点头:“啊!哥儿是读过厚书的不若我就些许认识一二百字出门丢不了就成好像是也是叫什么公鸡的鞋儿的。 如今时日好了可穿着短衣扛着春犁下田的百姓也穿不起那种鞋儿就过去些许试探便露了马脚亏~咱这次带的是斥候上人来不及交手便便被晃倒了……” 辛一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憋屈他是想按照江湖上规矩好歹说点久违的南北堂门三炷香兄弟们家里供着哪一支啥的? 那万一一个香头呢就好说劝走呗。 好家伙那边才露个防卫架势这边就吹抹了神仙倒的毛针儿不几下人就倒了又不几下那边利落的便把人抬走了。 人斥候只看结果不跟你讲江湖规矩。 待人倒了那头围了布幔的囚车都给预备好了人丢进去拉好远儿辛一剑才察觉不对劲儿娘哩!这是被抢功劳了? 谢析木多聪明看看外面临时被陛下点的军士还有阿爹派来的斥候便知怎么回事了如此就哈哈大笑起来。 辛一剑有些羞臊还怪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道:“有五人四男一老妪咱也没问出一个字儿也没探明来路人就被带走了。” 谢析木语气愉快的安慰:“无事!您别想那么多此事不赖五叔是安儿任性这才连累了大家伙回头我与阿爹阿娘说情去?” 辛一剑却不这样想他很认真的摇头说:“您可别都白吃了主家这般多的饭食狗东西遇事就脱胯儿就是他的错儿!咱安哥才多大?我往日就劝过他莫要贪杯他多上一份心也没今日劳师动众这场~罪受。” 这是丐门里自己的事情谢析木只劝了一句便不劝了他扭脸瞧外面渐渐要落的夕阳问:“前面是风岚山吧?” 辛一剑道是。 谢析木便说:“从前我看远道人游记说风岚山下有个临江大车店还是老夫妻店那店中经营粗茶淡酒还有可睡二三十人的通铺乃是远道人平生所见最大床榻赞~今夜咱就睡那边儿。” 辛一剑闻言吸吸气就满面一言难尽的看自己小主人其实也不是小主人陈家当他半个家人他才乳名唤之。 就是关系太近他才能明白自己这个在燕京有个狂放名声的小主人心里是咋想的。 不过是借着弟弟丢“丢了”的原由他便也出来狂野了。 算了好不容易出来了也不等他救人他平安无事就上上大吉了。 如此辛一剑点头道:“成吧。” 夕阳半下不下昏昏沉沉百年老车店便在院中烧起几堆巨大的篝火。 那远行道人游记所写的老夫妻早就入土而今管店铺的却是一对中年夫妇。 靠墙两口土灶边四个大汉使得硬木铲子正在卖力翻热沙一堆疲乏的远客就坐在篝火边烤干粮吃。 这人在它乡有贵贱便是住便宜的大车店也是有高低区分的。 这入得店来一等有钱儿的镖队来了便包一个二百钱的通铺间儿有臭气熏天被褥御寒还有粗茶供应。 这二等有钱的便待这几锅沙子翻热了便一铲一铲丢入边上屋檐下四方形坑内老客来了交上五文就在篝火边熬困劲儿那困劲儿来了就上下脱个坦荡抱着行李衣裳热沙子里刨个坑儿把自己一埋也是舒舒服服一夜店家夜里还会巡视一下给你照顾下行李。 再有无钱的远客你进了院儿那篝火也与你烤着热水也允你一口便是老店的仁义了。 这是官道入风岚山入□□界虽前行十五里翻山路便是官家驿站却也不是一二般人能住的一来是入山夜路困难二来那头也不招待平民百姓。 如此一山隔两店一头高不可攀一头却是老客拥挤也是一份热闹天地。 阵阵烤干饼粗馍的味道泛着能看到篝火火星子的时分掌柜他儿宝根便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响动如此便满面兴奋的回头喊了几句:“爹呀!爹呀……赶紧开大门儿有大镖队过来了……” 那掌柜夫妇本在水锅边看着那口沸水总有不足尽的老客讨便宜一次一次的来回要水喝那住在山下劈柴便宜也要耗费人工不是如此掌柜夫妇没事儿了就喜欢搬个凳子坐在锅边看着。 听到宝根儿叫唤掌柜便骂道:“叫~叫!没见过大镖不是?” 这般说着他脸上的喜意却是泛着这入夜老客都是散的五文沙子客他家十几间大通铺算是干耗着了。 七八个身材健壮的伙计机灵听到少东家叫唤也是一溜烟跑出来到了大门口大家一起使劲儿把一根横在大木门上的“门闩”搬下大大的敞亮的开了店门。 这是风岚山下山上常有野兽不说粗木排起来的高墙也能抵御山风。 叫做宝根的少东家耳朵是一点儿都没问题这店门才一打开没多一会子远远的车马队儿便朦朦胧胧看到影儿了。 掌柜的听着牲口蹄儿吧嗒心里估摸一下便越发欣喜知道能吃个大买卖便对着院子里使劲喊:“老婆子~!赶紧着让后厨上油锅贵客来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那边却传来一声粗狂的老客吆喝:“贵什么贵!老店家赶紧挂红堵眼咱是白客儿……!” 这话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车马大院便一片安静。 白客也叫丧客这不是入土归乡么官道上不少这样拉着尸骨归乡的客人。 掌柜心里膈应却也不能不做买卖如此便清清喉咙远远喊了一句:“老哥说的是啥咱百年的老店门儿人世阴间都是咱的客来人啊甩震山鞭挂红!!” 这话一落那叫宝根的少东家便进了屋没多久抱着两块发黑红布还有一根老鞭子出来。 说话间那车马大队已然到了近前一看来人掌柜等人便倒吸一口冷气。 暮色中一支马队来到近前又哪里是什么风霜尘土敷面的镖队呦尽是骑马带着武器的江湖客坐马车的却是看不到队尾挂着红绸的空棺? 这般多的棺材便是挂红也是极吓人的。 掌柜看的心里发颤前朝倒是不少有这样的事儿可那也是新朝许多年了……这这这一看就是江湖客给自己预备的寿材呀……这是这是又要折腾了? 看掌柜要问不问的样儿带头的一个四十多岁横肉络腮眉眼粗糙背后背一把刀把挂红绸的环刀的老爷便下了马。 他径直来到掌柜面前先是对他说了句:“店家主您也甭问来路咱就是院里歇一夜也不占您好屋子……” 他说完反手却从马肚兜里翻出一贯油亮新钱交到掌柜手里道:“钱给足正你赶紧挂红吧。” 钱财夯实掌柜便吸吸气稳稳心强笑道:“老客老客这话听着亲亲哩~。” 这江湖客闻言就笑:“可不是本乡本土人您也甭问了回头~算了赶紧挂红吧。” 这语气豁达不豁达的便听的心里沉重他人虽在笑可掌柜莫名就难受起来。 看掌柜眼神不对老客一指门口:“赶紧着咱也累了要入门哩。” 掌柜张张嘴这才想起大门左右一对小狮子还没有堵眼。 丢了丑又想找补回来点儿他就壮胆子般大力打了自己的亲儿一拳又骂道:“没眼色的东西你表爷上门了赶紧堵眼呀!” 就这样宝根赶紧把那发黑的红布挂在两只石兽眼上又舞着鞭子对着远山还有这些吓人的棺材有气无力的喊了几句百无禁忌这才让他们入店。 这四处规矩不同有的地方还斩一只公鸡血备着。 可这等粗店掌柜家自己都舍不得吃肉还杀鸡? 待震山鞭甩完江湖老客们便拉着棺木入院子自己选了角落占领住两堆篝火便各自收拾起来。 卸车饮马要酒肉一叠子粗声大气儿吩咐。 掌柜今日只觉心慌便眼巴巴的等着儿子从那边队尾过来便是听到老客入院叫酒肉也高兴不起来。 任是谁入夜看到一排棺材心情也不能好。 好不容易最后一口棺材入了店掌柜心里便得了一个数目整整十三口天呐十三口? 这奔死还是排队儿来么? 山神爷您这是要发威么?可别牵连到他小家薄产的。 心里畏惧腿打弯儿这对父子一左一右正要关店门却听那大汉又是一句吓人的:“我说~老表哥!这门就且开着吧实话与你说今夜咱们这样的~许还要来一些。” 他这话一落那些本就躲的远的散客心里畏惧便纷纷站起背着行李蜷在沙子坑边头都不敢抬的单等热沙子来了好刨个大坑埋了自己。 使劲咽了一口吐沫掌柜手都是抖的也不知道该咋接这话。 好巧他婆娘提着一个双耳釜过来先是瞪了这不争气的一眼又赔笑到篝火边先是给老客挂锅边挂边笑说:“老表哥我这当家的心里虚就狗肉丸子上不得台面您担待些您您贵姓啊?” 本乡本土说不得哪辈有个亲戚如此出门在外皆是表亲套近乎便以表哥称呼。 这大汉脾气好便笑道:“老表嫂~咱姓张家里离这里不远我从前来过那会子老掌柜还在你还没进门呢。” 玉皇大帝姓张如此天下姓氏只张姓不免贵。 掌柜媳妇笑的越发真诚道:“呦还真是贵客哩哎呀咱们老掌柜都没了二十多年了这时日可久了……不是本乡本土也都忘了他了。” 她却不知这家山脚野店却被一位道人写到书本里去了。 掌柜的被媳妇寒酸的抬不起头自己回到柜前取了钥匙开柜亲抱着老表哥要的一坛五斤酒过来伺候。 这好巧不巧他人一过来便看到那客人从棺材里拖出一只还在滴答学的鹿丢在地上。 先是一头鹿又是七八只兔子最后还有两头大尾巴狼就听得闷声不断血腥气还越来越浓郁那老表哥本想取刀扒皮却忽然不动了。 他支着耳朵听音儿听真了便对掌柜说:“得嘞赶紧拿着鞭儿门口迎客吧这是又来了……”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22章 第222章 谢析木并未带着仪仗来住大车店,用他一叔的话来说何苦赫赫扬扬去吓唬平民百姓去?您这般去了不要紧甭说大通铺看不到,人家掌柜的瞧见您大概就得赶客去。 您留下旁个客人都出去回避。 春日里也寒凉又是山脚下何苦给人家添麻烦……能到这地方的,大概齐最少都走了四五十里官道,才寻一片好瓦歇息撵出来了? 你撵了人家没关系人心里委屈憋闷背地里不堪的话说出来,人也不骂你,连累先人父母便不好了。 出门行事积德行这也是孝顺。 辛一剑也好辛五刀也好,这二位心里很是怜惜贫苦本身就是苦根上来的人,又遇到辛爷那样的好人带着做事就很讲道义。 若是换了郡王府西城伯府任何人,都会觉着咱们家爷脚踏贱地你们回避不是天经地义么? 所以霍七茜给俩大孩子寻这样的侍卫头子是正确的,好歹这两人会心无顾忌的告诉俩小主人这世上为难人多了咱不能做事理所应当,对您没多大事儿可对旁人呢? 人家天塌了便世世代代诅咒您图什么? 如此这主仆二人便换了一次装扮一人做跑单镖的镖头打扮一人做四处游历的读书人打扮再赶上一辆健壮的青骡子车那就齐全了。 虽咱们小伯爷怎么收拾也是细皮嫩肉也不像个受过苦的人哪能咋办将就呗。 这就不错了多听话啊。 比燕京那些遛鸟闯祸的下几等公子强千万倍去。 这主仆二人收拾停当赶着骡车才趁着暮色上了官道迎面就遇到了一个棺材队好家伙举目一打量整整五口棺? 完事儿那些人也不说话远远的看到人就放慢脚步谁大暮色里也不爱看到几车棺材就老规矩走阳间路的要么早早回避当看不见那要赶路的就要走在棺材车前面。 其实辛一剑倒是想过去与江湖兄弟搭搭话可是看到满眼兴奋正在琢磨那个插在车上的杉树皮淋了桐油的火把。 老实话长这般大这位爷没见过这玩意儿人家的日子就是点羊油蜡烛的外面人吃都吃不上还点蜡? 辛一剑无奈只能又嘱咐一句:“我说哥儿一会子咱少说话莫要露了马脚才是咱回车里坐着如何?回头山风皴脸面那就难受了。” 小伯爷心里雀跃连连点头答应回身坐在了车里靠在一床干干净净的棉被之上。 咱这便是青布棚子辕车那也是讲究的车儿拉车的是上好的大青骡车架硬木制轮子都上了精铁包片儿车内铺的是双层羊毛毡儿可不是藤毡。 那桐油布裹着的车篷厚实又严密除了颠簸那是风吹不透雨淋不到怕他委屈满车座下面格子里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以往官员赴任七八品的实在老爷也就这个配置了。 可小伯爷并不觉着如何反倒是处处新鲜铺的羊毛垫都翻起来看了两次。 没办法“乡下”孩子没有出过门。 夜色中火把摇曳这十几辆车就相跟着慢慢悠悠入了风岚山下远远看到那显眼的大车店火把借着些许光线谢析木便撩开车帘砸吧下嘴儿道:“就这?” 辛一剑看那大车店门口挂着一条破破烂烂布条又悬两个扑啦啦掉黑灰的秸秆桐油火把他也笑了。 其实这店的围墙倒是很体面的借着山神老爷的福利用的都是上材颇高笔直的圆木杆子削了尖尖深埋入地那没有一二般灵巧的身法还真进不去更不论下山野兽了。 能想象住在这样的店里就是围着篝火打迷糊那也心里也是稳妥的。 他当然知道这位小伯爷心里咋想便笑了起来摇头晃脑袋的说笑道:“哎呦~我的哥儿您咋想的?这就不错了!您当是您看的那些书卷里写的游记?什么幽绝之处满山石兔西行三里见一茅舍又遇老翁老翁见您不凡便留您宿下招待美酒又与您手谈?一夜好梦第二日起竟是奇峰山野之间难道~是遇到仙人了不成哈哈哈……” 难道不是么谢析木看到的书里便都写着神仙住在远山仙女睡在水面惊鸿一瞥便是传奇……小本儿。 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也不想说话却看到辛一剑伸出手指指那老店头顶的烂布条道:“哥儿您且看那条布知道那是什么?” 谢析木摇头。 辛一剑笑道:“那东西叫做帜也叫酒牌子酒帜这玩意儿可不一般也不是您在家里想喝什么抬手就有出街就卖酒这玩意儿便是三文一角的劣酒也是粮□□华凭着哪朝哪代也不许放开了酿造更不能轻易派发这酒帜一看也是百儿八十年的东西了。” 谢析木看着那一条风中摇摆的烂布便不由心生敬畏原来是这般了不起的烂布条儿啊? 辛一剑看小爷儿听得高兴就继续道:“咱走的这条管道要再想喝点酒水暖暖身子除却衙门驿站有供应也就这地方能有几口舒坦东西了……哥儿吖就为这一面酒帜这只要不是天灾**断子绝孙这家人就代代都吃这碗饭了。” 谢析木想问一句既开店有钱了垄断的买卖必不少赚那何不读书改换门庭呢?想起那个何不食肉糜的笑话他便咽了没吭气。 这话说着就到了店门口未下车就看到一十七八岁眉目老实憨厚的年轻人正怀抱一把震山鞭有些诧异的盯着他们的车马看。 这种富贵老爷车从来路过轻易是不会踏足他们小店的。 辛一剑下车笑的十分爽朗又上下打量这小伙计看他春日里山脚下穿的夹棉衣裳齐整虽有补丁那也是细工好补丁便明白这是谁了。 如此一笑玩笑般招呼说:“呦小东家立门口你这是使唤震山的鞭子把我们当成游魂威吓呢?” 叫根宝的小东家吓一跳上下打量这位远客见他穿一身实在的老布行衣腿脚扎捆都是上等帆布带儿。 人过来就带着未闻过的喷香还用过头油把头发伺候的齐齐整整脸上更洗的是干干净净。 人威武衣体面更足下踏一双牛筋底子能奔千里的好靴便明白这是会住好店的有钱上客他不知咋应付便仓皇的回头喊人:“爹爹!贵贵贵贵贵……” 老掌柜正在帮先来的老客收拾猎物那老爷手头阔绰允了野兔子皮随他处置他便贴身侍奉亲手给侍奉热水给篝火添上等干柴。 这才侍奉没多大功夫好么才来一院的棺材他傻瓜儿子在外就喊鬼鬼鬼鬼…… 麻了个蛋蛋祖坟不冒烟儿冒出这个心眼瞎的狗玩意儿啥好的没传给他胆小跟自己是一模一样。 掌柜的肝颤的喊着:“打住打住!叫叫叫叫叫……” 这一溜烟的跑到门口看到老客前后一打量也就明白了哦儿子没憨傻贵客不是鬼呀。 如此这掌柜弓腰忙不迭赔笑说:“呀呀!我这儿是个傻子竟不知道来了贵客好招待这这话说的~咱柴门低矮老贵客这是耽误了宿头?” 你咋不过山那边的驿站住啊? 辛一剑笑笑抱拳道:“掌柜的阅历到了心清眼明一看就知来路咱是敞亮客不瞒你我家东主少爷这是四处游学呢不赶路心不慌便看到好景致就想画个画儿写个诗文这不是……翻山来不及就来你这里了。” 那掌柜一抬头赶巧儿谢析木掀开车帘仰脸看那酒帜便露出一段跟脸面颜色一模一样的白脖颈他便看呆了。 这可不是夸张打这掌柜出生他就没见过这样白净的脖儿这可是官道边上的脚店来的人本就粗糙便是有讲究的人出门在外也真就讲究不起来怎么说呢匆忙慌张积累疲乏这便是掌柜遇到的人。 这还算是好的呢。 讲真这世上比乞丐还肮脏的人是谁? 远行的镖师镖师出门一个来回只在两头的地方洗澡洗脸也不是人家不干净主要洗脸见风也不等几日这脸面就会出现各种不愈合的皴裂如此人家镖师也就不洗脸了这就是走江湖的经验规矩。 这掌柜的见的多是这种人还是镖师里末流的苦人他哪儿去见这样白嫩的脖子去。 呦人家还熏香。 被人打量自然别扭可谢析木是个好脾气人便低头坐回车里对掌柜说:“掌柜的瞧我作甚?” 掌柜的再一看这样的脸便心里稀罕叹息道这就是神仙公子少爷了他不敢与这样的人对话看到这张脸就慌张起来想到恶果就扭脸小心翼翼的对辛一剑低声道:“贵客爷吖咱小店庙小今儿这院里属实杂乱些不瞒您酸甜苦辣咸后面一味都不缺那您家这位少爷~这这般体面的人才就……护得住么?” 辛一剑笑了起来手下使劲□□宝剑卡扣咔嚓一响兵器寒光就从掌柜面颊闪过他眨巴下眼睛道:“小事儿掌柜莫怕咱是丐门大姓江湖里烧的老长香早年间山门过了无数北边立的根基掉地一声脆响山猫野狗不落面儿它就吓走了……” 掌柜的越听越心安便笑着伸出手去拉住牲口笼头道:“好嘢好嘢我家有贵客住的洁净屋子还有上好的干净被褥细瓷也是有几套的就特为~爷们这样的体面……” 可惜这话还没说完那车帘一掀起白脖子少爷探出头就认真道:“不住!要住远道人住的那种长炕可住三十人那种!” 这话说的掌柜的知道哪位是远道人? 辛一剑噗哧笑了也不说不许也不说许只跟这掌柜道:“啥也甭说了劳烦掌柜带我这东家少爷咱先把屋儿都看看?” 掌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就好脾气的点头道好嘢又牵着牲口车一路笑着说:“成的成的看看~看看尽~管看。” 如此他们便进了这院子。 谢析木有些激动还有些小羞涩搞不懂这崽今日为何羞总之人家就就像完成了人生一桩事般心内小鼓敲着甭管他身上有什么本事那也只撩开窗帘看个缝。 从这条缝隙里一打量好家伙右边院落齐齐整整两堆篝火一排一路数过去能有八堆。 如今这篝火边上正在烤肉就满院子肉香不说篝火后面那景致?这就惊悚了。 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这般多的棺材。 辛一剑进了院子就左右打量他看左边是沙子散客就与右面的江湖客抱拳行礼。 那头当家做主能说话的看他行礼就笑着站起来到篝火前一抱拳端正朗声问:“护国撑天柱南北堂门三柱香长衫短裳圆脖子不知君着那件衣又烧的是第几柱?又是谁家案头香?” 辛一剑一笑抱拳朗声道:“雄鸡北方一声鸣天涯零落廊下行人间九十九个人偏偏我家最苦门。” 那大汉眉眼一挑前行三步抱拳笑问:“却是丐门家兄弟到此有何为证?” 辛一剑笑道:“自有诗作证。” 大汉单手送出做出请的手势道:“请诵诗文?” 辛一剑拍拍身上衣衫抱拳对着北方道:“辛公弟子天下行庆丰城下躲雷公旗下弟子三百万我供先祖六代坟一剑封喉辛一剑见过江湖亲朋!” 这一声敞亮字号报出山门便稳了闹呢天下第一丐门的直系弟子。 甭管是院里的棺材老客还是院外的棺材客都齐齐抱拳一声道:“请了!” 待他们喊完辛一剑也是抱拳问山门道:“天南地北山下行风岚山下三江通祖上十代兄弟酒叩问兄弟山门何处?烧哪一支香?拜的的是哪路神?” 他这话落了那边也痛快便由带头的大汉报山门道:“风岚山下三击掌本乡本土水边人在下翻江龙张七星有礼见过我家好兄弟!” “……千花飞叶马永安……” “……啸山镇海窦钟鸣……” “……飞鸿刀苏正瑞……” 这一串儿的名字报出来跟唱大戏的一般就把坐在车里的谢析木听的恩……啊哈哈他一叔玩的真高兴啊。 怪不得被抢了一路功瞧这江湖罗嗦劲儿的跟唱大戏的般好听又好看。 车外好不易报完字号这辛一剑的名号很是响亮那叫张七星的就对掌柜的笑说:“掌柜的我家亲兄来了今儿家里的上房美酒佳肴有什么好你就尽管拿不惜多大价明儿只管某这边会账。” 辛一刀很给面子的一笑抱拳道:“如此愧受兄弟好意了。” 他很坦荡的就受了。 怎么说呢人这一辈子这叫风岚山的地方许他辛一刀只来一次。 可他丐门的山开在庆丰城那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不远皇城门口二十里。 这些江湖客……反正吧行走江湖一辈子防不住总要入京起码一次百泉山下榆树娘娘香头最高低一个香头就是他家丐门。 人家那会子入京寻坐地虎他今儿受了好处便得招待人家了这可是吃喝拉撒睡一通全包。 也算不得讨便宜。 走江湖就这点好处落地甭管是哪儿总能烧到一个香头去。 可有时候江湖也是混不起的。就怪不得他家宗师说丐门挺好的起码节省。 心里嘀咕完辛一刀这才看着那篝火后的棺材道:“我说老哥几个江湖上事情不远通了家咱就是亲人兄弟我是生面孔可我家里你们清楚最是耳目清明观八方那老九天上的白云变了乌云这一个大雷打到风岚山下~这坐堂的大爷不在么?如何竟累得你们这样吃辛苦?这顶梁掌家的竟齐齐出来做义士了?”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yu改网址又又又又又又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w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请牢记:,, 【初出茅庐】 第223章 第223章 谢析木并未带着仪仗来住大车店,用他一叔的话来说何苦赫赫扬扬去吓唬平民百姓去?您这般去了不要紧甭说大通铺看不到,人家掌柜的瞧见您大概就得赶客去。 您留下旁个客人都出去回避。 春日里也寒凉又是山脚下何苦给人家添麻烦……能到这地方的,大概齐最少都走了四五十里官道,才寻一片好瓦歇息撵出来了? 你撵了人家没关系人心里委屈憋闷背地里不堪的话说出来,人也不骂你,连累先人父母便不好了。 出门行事积德行这也是孝顺。 辛一剑也好辛五刀也好,这二位心里很是怜惜贫苦本身就是苦根上来的人,又遇到辛爷那样的好人带着做事就很讲道义。 若是换了郡王府西城伯府任何人,都会觉着咱们家爷脚踏贱地你们回避不是天经地义么? 所以霍七茜给俩大孩子寻这样的侍卫头子是正确的,好歹这两人会心无顾忌的告诉俩小主人这世上为难人多了咱不能做事理所应当,对您没多大事儿可对旁人呢? 人家天塌了便世世代代诅咒您图什么? 如此这主仆二人便换了一次装扮一人做跑单镖的镖头打扮一人做四处游历的读书人打扮再赶上一辆健壮的青骡子车那就齐全了。 虽咱们小伯爷怎么收拾也是细皮嫩肉也不像个受过苦的人哪能咋办将就呗。 这就不错了多听话啊。 比燕京那些遛鸟闯祸的下几等公子强千万倍去。 这主仆二人收拾停当赶着骡车才趁着暮色上了官道迎面就遇到了一个棺材队好家伙举目一打量整整五口棺? 完事儿那些人也不说话远远的看到人就放慢脚步谁大暮色里也不爱看到几车棺材就老规矩走阳间路的要么早早回避当看不见那要赶路的就要走在棺材车前面。 其实辛一剑倒是想过去与江湖兄弟搭搭话可是看到满眼兴奋正在琢磨那个插在车上的杉树皮淋了桐油的火把。 老实话长这般大这位爷没见过这玩意儿人家的日子就是点羊油蜡烛的外面人吃都吃不上还点蜡? 辛一剑无奈只能又嘱咐一句:“我说哥儿一会子咱少说话莫要露了马脚才是咱回车里坐着如何?回头山风皴脸面那就难受了。” 小伯爷心里雀跃连连点头答应回身坐在了车里靠在一床干干净净的棉被之上。 咱这便是青布棚子辕车那也是讲究的车儿拉车的是上好的大青骡车架硬木制轮子都上了精铁包片儿车内铺的是双层羊毛毡儿可不是藤毡。 那桐油布裹着的车篷厚实又严密除了颠簸那是风吹不透雨淋不到怕他委屈满车座下面格子里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以往官员赴任七八品的实在老爷也就这个配置了。 可小伯爷并不觉着如何反倒是处处新鲜铺的羊毛垫都翻起来看了两次。 没办法“乡下”孩子没有出过门。 夜色中火把摇曳这十几辆车就相跟着慢慢悠悠入了风岚山下远远看到那显眼的大车店火把借着些许光线谢析木便撩开车帘砸吧下嘴儿道:“就这?” 辛一剑看那大车店门口挂着一条破破烂烂布条又悬两个扑啦啦掉黑灰的秸秆桐油火把他也笑了。 其实这店的围墙倒是很体面的借着山神老爷的福利用的都是上材颇高笔直的圆木杆子削了尖尖深埋入地那没有一二般灵巧的身法还真进不去更不论下山野兽了。 能想象住在这样的店里就是围着篝火打迷糊那也心里也是稳妥的。 他当然知道这位小伯爷心里咋想便笑了起来摇头晃脑袋的说笑道:“哎呦~我的哥儿您咋想的?这就不错了!您当是您看的那些书卷里写的游记?什么幽绝之处满山石兔西行三里见一茅舍又遇老翁老翁见您不凡便留您宿下招待美酒又与您手谈?一夜好梦第二日起竟是奇峰山野之间难道~是遇到仙人了不成哈哈哈……” 难道不是么谢析木看到的书里便都写着神仙住在远山仙女睡在水面惊鸿一瞥便是传奇……小本儿。 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也不想说话却看到辛一剑伸出手指指那老店头顶的烂布条道:“哥儿您且看那条布知道那是什么?” 谢析木摇头。 辛一剑笑道:“那东西叫做帜也叫酒牌子酒帜这玩意儿可不一般也不是您在家里想喝什么抬手就有出街就卖酒这玩意儿便是三文一角的劣酒也是粮□□华凭着哪朝哪代也不许放开了酿造更不能轻易派发这酒帜一看也是百儿八十年的东西了。” 谢析木看着那一条风中摇摆的烂布便不由心生敬畏原来是这般了不起的烂布条儿啊? 辛一剑看小爷儿听得高兴就继续道:“咱走的这条管道要再想喝点酒水暖暖身子除却衙门驿站有供应也就这地方能有几口舒坦东西了……哥儿吖就为这一面酒帜这只要不是天灾人祸断子绝孙这家人就代代都吃这碗饭了。” 谢析木想问一句既开店有钱了垄断的买卖必不少赚那何不读书改换门庭呢?想起那个何不食肉糜的笑话他便咽了没吭气。 这话说着就到了店门口未下车就看到一十七八岁眉目老实憨厚的年轻人正怀抱一把震山鞭有些诧异的盯着他们的车马看。 这种富贵老爷车从来路过轻易是不会踏足他们小店的。 辛一剑下车笑的十分爽朗又上下打量这小伙计看他春日里山脚下穿的夹棉衣裳齐整虽有补丁那也是细工好补丁便明白这是谁了。 如此一笑玩笑般招呼说:“呦小东家立门口你这是使唤震山的鞭子把我们当成游魂威吓呢?” 叫根宝的小东家吓一跳上下打量这位远客见他穿一身实在的老布行衣腿脚扎捆都是上等帆布带儿。 人过来就带着未闻过的喷香还用过头油把头发伺候的齐齐整整脸上更洗的是干干净净。 人威武衣体面更足下踏一双牛筋底子能奔千里的好靴便明白这是会住好店的有钱上客他不知咋应付便仓皇的回头喊人:“爹爹!贵贵贵贵贵……” 老掌柜正在帮先来的老客收拾猎物那老爷手头阔绰允了野兔子皮随他处置他便贴身侍奉亲手给侍奉热水给篝火添上等干柴。 这才侍奉没多大功夫好么才来一院的棺材他傻瓜儿子在外就喊鬼鬼鬼鬼…… 麻了个蛋蛋祖坟不冒烟儿冒出这个心眼瞎的狗玩意儿啥好的没传给他胆小跟自己是一模一样。 掌柜的肝颤的喊着:“打住打住!叫叫叫叫叫……” 这一溜烟的跑到门口看到老客前后一打量也就明白了哦儿子没憨傻贵客不是鬼呀。 如此这掌柜弓腰忙不迭赔笑说:“呀呀!我这儿是个傻子竟不知道来了贵客好招待这这话说的~咱柴门低矮老贵客这是耽误了宿头?” 你咋不过山那边的驿站住啊? 辛一剑笑笑抱拳道:“掌柜的阅历到了心清眼明一看就知来路咱是敞亮客不瞒你我家东主少爷这是四处游学呢不赶路心不慌便看到好景致就想画个画儿写个诗文这不是……翻山来不及就来你这里了。” 那掌柜一抬头赶巧儿谢析木掀开车帘仰脸看那酒帜便露出一段跟脸面颜色一模一样的白脖颈他便看呆了。 这可不是夸张打这掌柜出生他就没见过这样白净的脖儿这可是官道边上的脚店来的人本就粗糙便是有讲究的人出门在外也真就讲究不起来怎么说呢匆忙慌张积累疲乏这便是掌柜遇到的人。 这还算是好的呢。 讲真这世上比乞丐还肮脏的人是谁? 远行的镖师镖师出门一个来回只在两头的地方洗澡洗脸也不是人家不干净主要洗脸见风也不等几日这脸面就会出现各种不愈合的皴裂如此人家镖师也就不洗脸了这就是走江湖的经验规矩。 这掌柜的见的多是这种人还是镖师里末流的苦人他哪儿去见这样白嫩的脖子去。 呦人家还熏香。 被人打量自然别扭可谢析木是个好脾气人便低头坐回车里对掌柜说:“掌柜的瞧我作甚?” 掌柜的再一看这样的脸便心里稀罕叹息道这就是神仙公子少爷了他不敢与这样的人对话看到这张脸就慌张起来想到恶果就扭脸小心翼翼的对辛一剑低声道:“贵客爷吖咱小店庙小今儿这院里属实杂乱些不瞒您酸甜苦辣咸后面一味都不缺那您家这位少爷~这这般体面的人才就……护得住么?” 辛一剑笑了起来手下使劲□□宝剑卡扣咔嚓一响兵器寒光就从掌柜面颊闪过他眨巴下眼睛道:“小事儿掌柜莫怕咱是丐门大姓江湖里烧的老长香早年间山门过了无数北边立的根基掉地一声脆响山猫野狗不落面儿它就吓走了……” 掌柜的越听越心安便笑着伸出手去拉住牲口笼头道:“好嘢好嘢我家有贵客住的洁净屋子还有上好的干净被褥细瓷也是有几套的就特为~爷们这样的体面……” 可惜这话还没说完那车帘一掀起白脖子少爷探出头就认真道:“不住!要住远道人住的那种长炕可住三十人那种!” 这话说的掌柜的知道哪位是远道人? 辛一剑噗哧笑了也不说不许也不说许只跟这掌柜道:“啥也甭说了劳烦掌柜带我这东家少爷咱先把屋儿都看看?” 掌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就好脾气的点头道好嘢又牵着牲口车一路笑着说:“成的成的看看~看看尽~管看。” 如此他们便进了这院子。 谢析木有些激动还有些小羞涩搞不懂这崽今日为何羞总之人家就就像完成了人生一桩事般心内小鼓敲着甭管他身上有什么本事那也只撩开窗帘看个缝。 从这条缝隙里一打量好家伙右边院落齐齐整整两堆篝火一排一路数过去能有八堆。 如今这篝火边上正在烤肉就满院子肉香不说篝火后面那景致?这就惊悚了。 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这般多的棺材。 辛一剑进了院子就左右打量他看左边是沙子散客就与右面的江湖客抱拳行礼。 那头当家做主能说话的看他行礼就笑着站起来到篝火前一抱拳端正朗声问:“护国撑天柱南北堂门三柱香长衫短裳圆脖子不知君着那件衣又烧的是第几柱?又是谁家案头香?” 辛一剑一笑抱拳朗声道:“雄鸡北方一声鸣天涯零落廊下行人间九十九个人偏偏我家最苦门。” 那大汉眉眼一挑前行三步抱拳笑问:“却是丐门家兄弟到此有何为证?” 辛一剑笑道:“自有诗作证。” 大汉单手送出做出请的手势道:“请诵诗文?” 辛一剑拍拍身上衣衫抱拳对着北方道:“辛公弟子天下行庆丰城下躲雷公旗下弟子三百万我供先祖六代坟一剑封喉辛一剑见过江湖亲朋!” 这一声敞亮字号报出山门便稳了闹呢天下第一丐门的直系弟子。 甭管是院里的棺材老客还是院外的棺材客都齐齐抱拳一声道:“请了!” 待他们喊完辛一剑也是抱拳问山门道:“天南地北山下行风岚山下三江通祖上十代兄弟酒叩问兄弟山门何处?烧哪一支香?拜的的是哪路神?” 他这话落了那边也痛快便由带头的大汉报山门道:“风岚山下三击掌本乡本土水边人在下翻江龙张七星有礼见过我家好兄弟!” “……千花飞叶马永安……” “……啸山镇海窦钟鸣……” “……飞鸿刀苏正瑞……” 这一串儿的名字报出来跟唱大戏的一般就把坐在车里的谢析木听的恩……啊哈哈他一叔玩的真高兴啊。 怪不得被抢了一路功瞧这江湖罗嗦劲儿的跟唱大戏的般好听又好看。 车外好不易报完字号这辛一剑的名号很是响亮那叫张七星的就对掌柜的笑说:“掌柜的我家亲兄来了今儿家里的上房美酒佳肴有什么好你就尽管拿不惜多大价明儿只管某这边会账。” 辛一刀很给面子的一笑抱拳道:“如此愧受兄弟好意了。” 他很坦荡的就受了。 怎么说呢人这一辈子这叫风岚山的地方许他辛一刀只来一次。 可他丐门的山开在庆丰城那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不远皇城门口二十里。 这些江湖客……反正吧行走江湖一辈子防不住总要入京起码一次百泉山下榆树娘娘香头最高低一个香头就是他家丐门。 人家那会子入京寻坐地虎他今儿受了好处便得招待人家了这可是吃喝拉撒睡一通全包。 也算不得讨便宜。 走江湖就这点好处落地甭管是哪儿总能烧到一个香头去。 可有时候江湖也是混不起的。就怪不得他家宗师说丐门挺好的起码节省。 心里嘀咕完辛一刀这才看着那篝火后的棺材道:“我说老哥几个江湖上事情不远通了家咱就是亲人兄弟我是生面孔可我家里你们清楚最是耳目清明观八方那老九天上的白云变了乌云这一个大雷打到风岚山下~这坐堂的大爷不在么?如何竟累得你们这样吃辛苦?这顶梁掌家的竟齐齐出来做义士了?” 【初出茅庐】 第224章 第224章 越接近金滇,查检的关口越来越多十几里水路便是一处。 卡子多了各地来的船支便在一处叫做羊角湾的水域挤做一团,常常一整天都挪动不出几丈远的地方。 这一大清早的睡在船上的佘万霖便被一声哭嚎惊醒他脑袋是察觉出外面出事儿了可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睡在甲板上的老臭一把拽到地上。 刹那他睡地上,臭叔躺在了床上。 这地方人也不懂个礼数,反正郑二皮就裹着一条黑潮露蛋比抹布还要脏的兜裆布进了屋对炕上还迷迷糊糊的老臭说:“哎呦这都要死人了,平掌柜咋还睡呢?” 老臭坐起,看着满面懵的佘万霖眼神划过笑意后才问郑二皮:“谁死了?” 郑二皮一愣:“什么谁死了?” 老臭披衣裳:“这不你说的要死人了么?” 郑二皮这才想起正事便咽了口吐沫,指着外面说:“嗨是说我们班主呢……” “啥?”老臭蹦起来趿拉鞋,边走边说:“这怎么话说的昨儿还好好的我就买了几角酒,数他喝的多吃的多?莫不是撑死了?这不能够啊……” “我不活了……老天爷啊祖师爷啊不能活了……” 佘万霖慢慢站起,摸摸自己有些疼的腚吸吸鼻子叹息一声摇摇头。 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前面便是有人不想活了也不影响他自己拿起客舱的水桶来到舱外,将木桶吊进江水牵绳左右摇摆打了一桶水返身进屋灌满铁壶再拿火折子引着…… “不活了呀这还有活路么呜呜呜……” 外面嚎啕如唱大戏高高低低凄凄婉婉蹲在火炉边上的佘万霖不惊不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等炭火烧水一半热就自己侍奉自己洗漱…… 他也就这点体面了。 待好不容易收拾利索佘万霖才慢慢悠悠沿着不宽的左甲板到了前甲板。 他不会梳头就玩了个披头散发。 甲板上五福班主张双喜解了裤带正在上吊他每天都要上吊然而每天都没吊成。 就见他双手举天托着裤带脚下快速挪着云步的在甲板上转圈大概许转累了这才喘着气来到老臭面前先诚挚掉泪继而双目赤红的握着老臭的手说:“平~哥哥。” 果不亏是唱戏的一声平哥哥硬是叫出三江改道十八盘弯弯曲曲不复归的那个味儿。 佘万霖打个寒颤左右看看果然大家该干啥干啥是擦甲板的擦甲板补船帆的补船帆排着队倒立拿大顶的拿大顶靠右边的一群未来小旦就头顶一碗水劈着蛋疼的一字马还留着眼泪对他笑笑。 班主儿气不顺大家就得一起受罪。 老臭也习惯了却依旧做出第一次听到的样儿震惊:“哎哎哎哥哥在呢弟弟你说。” 佘万霖呲呲牙看着边上的江水叹息成天儿上吊这么大的江你说他咋不跳呢? 张班主眼泪说来就来瞬间流成了河他握住老臭的手抱在心口说:“哥这一大家子上下七十二口都在吃我的血啃我的骨头……” 凭着老臭身经百战是个□□湖他也吃不消就打个寒颤将自己手抢夺回来依旧笑声音却有些颤抖道:“别呀~老弟这话过了!我知道你难咱在这倒霉弯子也困了三天了这般多人每天吃吃喝喝呢可不就是为难人么。” 张班主感动哇的一声嚎啕出来还抽抽噎噎道:“这世上若说懂我也就您了哥哥您是知己呀!” 老臭将打死他那口气吸进肚子猛伸手阻止道:“别啊我不与你知己你要说啥我知道就说吧。” “那……”张班主动情摆头:“那今日我我就得对不住哥哥您了哥呀三贯五三贯五也吃不消了实在吃不住您说我该咋办呀祖师爷~!徒子徒孙断了生计了不能活了呜呜呜……” 才上船说好的价格到金滇掌柜两贯伙计八百钱。 可那是旧时的价谁能想到今年入金滇能这么难能这么苦。 老臭不为钱为难为班主每日一大戏无奈他苦笑道:“得嘞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寻死腻活你也不累的慌你说个数~我听听?” 张班主有些羞臊的低头很是哀怨的撑起兰花指点着老臭的胸膛把他送倒退一步这才伸出五个指头。 老臭吸吸气:“成五贯便五贯。” 他这话一落张老板带雨梨花绽放起来:“吖哥哥爽快晚上咱再吃酒我与哥哥唱我拿手的卖花儿。” 老臭恩恩的胡乱答应挠头扭脸看满面揶揄的佘万霖便背着手沉默回舱便是□□湖也受不住这班主每日一折腾了。 这戏船滞留每日里吃吃喝喝当初那两贯八是真的不够花用的偏偏老臭对戏班子有恩。 五福班不富裕一套寒酸家底养了一船半桶水贴补不起又不好意思涨价张班主便按着滞留天数每天上吊涨价。 看着平掌柜背手离开张班主到底羞臊他看那小伙计笑眯眯的看天看地就走过去从袖子里摸出三个钱握在手里又迟疑一下往袖子里放了一枚最后给了佘万霖两个钱后赔笑道:“毅哥儿你叔我是个没出息让你看笑话了拿去买果儿吃吧别别笑话我……” 佘万霖接了钱道了谢看着一边擦泪一边系裤带的张班主倒觉着十分有趣他掂着两枚劣钱想这便是阿奶说的困苦人的体面吧给他们台阶下便是你的仁义。 从前阿爷也说世上便是有万万种人遇到境地不同就能养出万万种智慧细细去看去想会发现人心极有趣。 如这班主清早一场大戏他不是演给他心里的恩人平掌柜的。他其实就想自己良心上过的去就觉着这个价得这么涨~双方才能心情愉快。 他臭叔显然也是懂这个道理的便每天很是为难的来送台阶儿。 可甭说谁有没有良心这事儿人家倒是想报恩问题是他报恩了这船上一大家子该怎么过? 不同于船上人一日一顿饭食他俩一日两餐夜里还要吃一顿肉食贴补肠子又用的船上最好的细米细面睡着最好的舱室。 实在不靠岸便是吃大锅菜饭浮头的油水一滴不落也是先端给客人吃的三天了整船人都在消耗张班主的老本谁也不知道这戏船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倒霉的羊角一般的水湾儿。 昨儿起最重要早饭里的硬面馍也没了就一碗略有滋味的江鱼菜汤子他倒是回舱里吃了些点心可身后的少年们喝不饱菜汤还得加倍练功不然班主绝不能养活他们他们得吃苦得吃大苦才能对得起那碗汤。 思想间身边一阵阵吃疼喘气声入脑。 佘万霖没敢回头就转身往舱房去了。 也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算是真的长大了。 从前遇到这样的可怜人他一定会说没事儿!不就是几个人么都去我家吧反正郡王府也养着戏班子呢。 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这一路看到的困苦还少么?他又能帮了几人? 尤其是越近金滇可怜人越多前天错身那艘一眼看上去全是往金滇外卖的苦奴。 而那会子他就跟戏班子的这帮子学徒趴在栏杆上看那一刹他能感觉到平时被他同情的这些人他们的眼睛里却没有同情却有一种微妙的人上人的感觉。 比尔活的好少数比尔不幸比比皆是。 回到舱内关住舱门佘万霖才奔着床上那个裹着被子犹如大蛆涌动的人去了。 他揭开他的被子看着老臭满嘴圈的点心渣问:“臭叔。” 老臭咽了点心捶着心口下了地提起茶壶对着壶嘴灌了几口这才假意吓一跳的对佘万霖抱怨道:“哎呀你吓唬我作甚好没噎死我。” 佘万霖坐下有些迷茫的看着老臭问:“从前在家里他们跟我说如今是盛世?” 老臭一愣慢慢坐下态度倒是正经起来他瞧着佘万霖笑道:“你这孩子有福气生下来什么都不缺他们说什么你就会根据自己的情况信了可今日我说一事儿你听完肯定说我骗你。” 佘万霖:“您说。” 老臭转身推开窗看着活动于江面四处推销本地特产的那些人道:“前朝咱这块土地落雨三天对一些地方来说就是个灾劫若落雨六天~便得人吃人了那你说而今日日一碗杂鱼汤比起从前是不是盛世?” 他笑着扭头看佘万霖。 佘万霖有些震惊也不是没有听过老太太们说从前的事儿可他不爱听那些也不相信会有那么难。 所以每次老祖宗一开口唠叨他必然寻了由头跑。 人吃人是大梁立国之后出生的孩子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没人告诉佘万霖这一点他在家在宫学里也都没学过这些。 他入学虽不能与皇子相提并论却也要学广孝仁爱择术知政亲贤尚简……皇子比他多的那几课叫做抚军明分几谏从谏推恩等。 那里面也没有人吃人。 这都是不同于外面学堂的课阿爷还有先生也说他们未来都会管理封地成为支配主宰命运的人如此才要好好学着这些本事往后更要善待属民…… 从前少年意气大家谁也不服气谁就会幻想若是我去了封地就要如何如何更要怎么怎么……可是从庆丰府这一路出来佘万霖倒是真的交了几个小朋友就永春他们。 他现在就不敢保证若他的封地有小宝这样的他能照顾到他们每日膳食里起码有个硬面馍馍么? 困惑了。 也知道会早晚分开也不可能一辈子好的佘万霖就想让他们吃顿饱饭最起码他在的这几日可以有顿饱饭。 然而搜肠刮肚钱不能直接给他就毫无办法自己不过如此啊这就是这几日佘万霖的困惑。 老臭知道他怎么想的就笑着问:“盛世不盛世的~其实还说不着早跟你说了盛世也得先看人口咱从庆丰府出来这一路这人烟总没断过这就是好事儿你看这一船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有多少从前哪儿能见到这般多的小子呢那会子长不大就都抓了丁送到损命的地方去了……” 佘万霖低头认真思考许久后他郑重对老臭说:“臭叔从前我跟他们在背后管文大人叫刻薄鬼吝啬猴儿这次回去我~我要跟他道个歉。” 佘万霖一张嘴便是大梁户部尚书文凤书这弯儿有些大就把可怜的老臭腰闪着了。 他张张嘴半天才干瘪嗓子道:“啊道歉挺好倒吧倒吧……不是你们骂人家老大人做什么?” 这傻孩子不知道么?户部的人马都是你爷给你留着的班底子么?咋拿着自己家人糟蹋呢? 佘万霖自然也知道可是年纪小呢该气还是气这跟是不是自己人没关系。 少年的义气还有正义有时候是不过脑袋瓜儿的。 如今出来他倒是懂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这些年我爹那边营儿里抛费有些多了文大人看到我爹就骂上朝也是唠叨还参了我爹我叔们好几本反正那老头一毛不拔亏得皇爷脾气好哼!要是换了……” “换了谁?”老臭忽严肃插话他瞪着佘万霖又问:“小郡王想换了谁?” 佘万霖才不是随意失言的孩子他知道老臭生什么气便懒散的把手放在桌面上噗哧笑了笑完才说:“臭叔~原来是皇爷的人呀。” 如果不是也是朝廷的暗探。 老臭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奶奶的大意了却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佘万霖彻底舒服了他就笑眯眯的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满意的喝了一口说:“我刚才还难受现在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老臭斜眼瞪他:“高兴?” 佘万霖放下杯子舔舔嘴唇:“恩高兴高兴臭叔把我当成了自己家孩子心里其实是不防备我的。” 一刹那老臭心里各种滋味一处处酸甜苦辣的过来他到底笑了起来:“个臭小子我打小看大的孩子我防着你做什么?防着你……我也不出来了。” 他看佘万霖又要追问便抬手打住道:“甭问。” 佘万霖想想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恩不问。” 老臭看他乖顺这才满意的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我以为你小子不能吃苦呢这几天倒是挺适应的。” 佘万霖笑笑:“难得出来自然是什么人间至味也要试试的也许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待再过个几十年又想起来怪有意思的。” 老臭笑:“恩挺好你一家子怪人出了个你也不奇怪怎么你想帮帮这些小戏子?” 佘万霖知道他岔话却也不揭穿的点点头:“恩小宝说他没吃过鸡腿儿。” 老臭噗哧笑了:“鸡腿儿就难整了这事儿老子管不了你且先自己四处看看……”他指指自己的脑袋笑:“兴许能让他们恢复从前的饭食这个还是容易的。” 听他这样说佘万霖眼睛一亮便急急问:“怎么做?” 老臭很无赖的一摊手:“这我哪儿知道您想做什么就得自己想法子又不是我的事儿。” 到底不忍心看这崽子失望老臭便把手往地下压压说:“小爷往后解决问题解决什么人的事儿就把自己放在什么人身上想……” 只可惜他这教导才出一句江面上便传来一阵吆喝声:“羊角~糕羊角蜂蜜糕~!” 佘万霖蹭的站起来抬手就对老臭道:“叔!” 老臭吓一跳:“啥?!” 就见这臭孩子一摊手:“给钱买糕吃。” 佘万霖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他们的钱都在老臭手里掌着。 老臭龇牙咧嘴拿出三十文。 佘万霖怕卖蜂蜜糕的走了就提着一小串儿钱往外跑。 跑到门口就听他臭叔在后面阴阳怪气的说:“小子昨晚你喊了一夜丑丑嘿嘿嘿~!” 佘万霖踉跄个前趴翻身瞪了老臭一眼这才跑了。 看他走远老臭阴阳怪气笑道:“臭小子脑袋瓜子够灵光的。” 戏船前甲板上张班主一手拿着一把掉了银漆的木刀一手拿着一个蜕皮没毛的秃头戏木仓威严站立。 在他面前二十多个小戏正一个跟一个的翻跟头。 孩子小这跟头翻得的就不好看他看的惯的就拿秃头木仓往腰下一托一送帮他们找感觉。 要是看不惯的就拿木刀的侧面对着孩子们的背啪啪就是几下狠的。 这可不是隔着衣裳打穷衣裳就一身平时行走才穿这在船上无事可做自然就是人人一条兜裆布。 屁大的孩子要啥的体面呦。 倒是佘万霖这个同岁的在小伙伴里混着他如今穿衣裳就有些尴尬然而也不想显摆白肉。 佘万霖本想趴船头买蜂蜜糕就听到那张班主骂道:“毛都没齐全你还想唱全本的《老刀记》?你是什么东西你也敢唱陈侍郎的戏?” 恩?陈侍郎?兵部那个叫陈大胜的吗?真的吗? 佘万霖前脚在地上虚空半圈倒着退回去趴在舱板上暗暗观察仔细偷听。 张班主骂的是张永春他是班子里将来做大武生。 张班主又气又恨:“……陈侍郎什么人那是刀山火海里帮着我主平定天下之人这一出九州平叛剿逆贼的戏现在谁不爱看凭是哪个高门大户家开席面少爷老爷们最爱就是这几本? 你说说你会几个?呸!就数你吃得多偏偏话最大!一套《会老隐》从往里盖前后蓬头搭脚扫飞腿抽刀背……”他边说手里那木刀就比划起来对着张永春就去了:“抢背!架住!走走~起哒哒哒过来哒哒哒半过合一封鼻二封鼻三封~着了!看看~看看!” 啪!! 张永春一个蛇脱皮没做好就被班主一刀背抽到地上了。这一下挺狠就把可怜孩子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抽出了血。 看张永春趴在地上满面是汗的激烈喘息张班主心里着急恨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的本事!啊?而今外面谁家手里没有两出老刀大人们的戏你不服你范叔可你范叔唱不得城门侯他好歹能唱个小常将军的《牛头山》吧!人家饭碗是稳的……” 小花叔叔?就是每天在自己家混吃混喝抢自己赏封回家讨好小婶婶的小花叔叔? 原来自己家这么了不起么?可为什么燕京也好庆丰府也好就没有这几本呢? 什么牛头山什么会老隐的他咋不知道? 佘万霖歪头呲牙想我回去跟他们说说不不我找几个会的回家演家里人一定很高兴吧? 可佘万霖却不知道这外面这些戏班子为了赚钱他们是道听途说生拉硬套编排出来的讨好戏就怎么敢在人家正主面前耍大刀。 燕京也好庆丰也好这么说吧小南山一代绝不能有。 倒是他家有一本《青松记》说的是老佘家的事儿前朝民不聊生朝堂奸逆横生为了正义他太爷爷碰死了他太伯爷爷碰死了他太叔爷爷碰死了而后老佘家满门抄斩了他爷打入敌营卧薪尝胆被种种刁难终于辅佐皇爷开创盛世……那戏是宫里的师傅排的皇爷亲自下旨要传唱天下的。 他爷就看了一次回来满面一言难尽从此就再也不看了。 而今想来…… 佘万霖看看面前这场景就打了个寒颤嘴片子连续打着哆嗦古怪说了:“呃……呃……秃噜秃噜秃噜……” 尴尬的难以表述他爹的戏还是不看了吧。 甲板上张永春爱脸就低头羞愧他肚里饿就对着地面呕酸水。 船头坐着一个尖嘴猴腮在戏班子里唱大武生叫范小松的他对着江水里吐吐沫语气也是不好的对张班主说:“我说班主见天一碗清汤寡水你还让孩子们出老刀戏快得了吧这几日大家走路都打飘儿……” 他蹦下来一把揽住张班主肩膀哄到:“得了得了咱去后面找财主聊天儿去咱平老哥多有趣天南地北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说话间这位范师傅就揽着张班主走了路过佘万霖还笑眯眯的对他挤挤眼又背对手跟小学徒们打散伙手势。 众人不敢动一直到那边看不到人影了才发出低低的小孩年节穿新衣的兴奋声。 佘万霖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出来在他看来看新朋友挨打也是蛮尴尬的。 偏偏张永春他们习惯了班主走了他们就蹦跶起来又散架般靠在栏杆上齐齐呼气。 “羊角糕……蜂蜜糕哩……” 这还没走呢? 佘万霖面上一喜就几步过去趴在栏杆上对远处撑着小划子买糕的那婶子喊到:“喂你你过来。” 他很少大喊大叫这声音就没送出去。 眼见那买糕的要走正着急呢他就听身后有人说:“小掌柜你买糕呀?” 船上人拿佘万霖调侃都喊他小掌柜。 佘万霖惊愕回头却看到一排少年满面兴奋的看着他怎么他买糕这些人这般高兴。 张永宝上前一步又问他:“小掌柜你买糕呀?” 佘万霖点点头:“恩。” 众人十分高兴张永宝就带着一些讨好的音调说:“那那我给你喊她呀。” 佘万霖笑说:“好吖。” 他却不知道五福班戏船三江上讨生活这些孩子成日子看着那些做买卖卖各色东西的划子来来去去他们没拥有过一文钱也没买过一次东西。 看佘万霖应允大家更是兴奋便争先恐后都想喊然而也不敢齐齐上去闹腾班主要打呢。 最后他们细细研究几句便推举今日最倒霉的永春哥去喊。 有孩子说:“哥要走了你快去呀!” 张永春努力维持尊严他走到栏杆前面还抱怨:“别挤我推什么呀!跑不了!” 说完他清清喉咙对着远处的划子就喊了一嗓子:“喂喂喂……喂……咱买糕呦!” 后面一阵哄笑。 不愧是练过嗓子的这一嗓子出来颇有戏台上震慑大呔声势那卖糕的婶子果然听到便应了一声:“好呦~过来咯小哥儿稍等。” 她说完长杆儿一撑便过来了。 张永春手里有些抖却也不能露怯看到那婶子从江水上来就有些得意的拍拍佘万霖肩膀说:“看我就说她走不远。” 佘万霖看看远处又看看周围的孩子想问你们为何这般高兴可那买糕的已经到了船下。 少年们一拥而上因小掌柜必然是要买的他们便挑拣起来七嘴八舌问你这糕多钱一封?可真有蜂蜜?若是回头吃了不甜可是要骂人的…… 佘万霖从未见过这般声势浩大的买卖拷问他就笑眯眯的听着一直到少年们帮他什么都考虑到了还十文的点心帮他谈到八文一封。 他这才在大家的吸气声中拿出一笔巨款三十二文买了四包。 船娘站在小划里使着高杆挑着点心上船等船上接了东西她便满头汗的迅速划走。 可惜这会子也没人看他了。 三圈儿三层二十几个少年就满面虔诚的看佘万霖将四封点心正放在地当中。 便是再粗劣的点心只要是能吃的他们也能穿透油纸闻到内层。 其实大家也就是想看看样儿闻闻味儿却不防内圈伸出一双手想打开其中一封。 一阵吸气声中就听到张永春说:“你你干什么?快休了莫要你家掌柜打你!” 佘万霖很冷静的打开平生买的最慎重一包糕完后他就看着黑灰色干巴巴薄伶伶三角形糕说:“这是蜂蜜糕?” 只不对佘万霖的香气从包里传出周围便一片口水吞咽不绝。 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佘万霖看了一圈他本想豪爽的摆手说:“请你们吃呀!” 然而周围目光太凶心里发怯他便也跪坐着也有些虔诚的看起那些糕来。 “蜂蜜真甜啊!” “啊?恩。” “蜂蜜糕真好看呀!” “啊?恩!” “原来这里面是这样啊。” “恩那那你们你们……要吃么?” :。::,, 【初出茅庐】 第225章 第225章 那一日,佘万霖吃了人生当中最难吃的一顿点心却也是最香的点心。 那点心口感粗劣宛若嚼沙,粮食倒是粮食却是在难吃唯一安慰的是它好歹有些甜味。 他不爱吃,却不得不做出十分爱吃的样子,就与五福班的一群少年坐在栏杆上挤在一起啃的喷香。 接着这一天船总算是过了入金滇的第一道关卡继而连续两天江雨绵绵,到了此时吃不吃得饱是另外一回事儿,气温寒冷之后保暖就成了问题。 然而戏船依旧不能上岸走了三十里水路之后,便又被卡住了。 这次卡住的水域比较阔绰一眼看去能有四五十条船混在里面,其中不乏官船然而甭管什么官山高皇帝远,凭你是什么老爷到了金滇这地方你就是耍不开都一个个老实儿的平排在这个叫做平涿州的地方。 此时,戏船之上存粮吃完在外郡买的木炭也消耗殆尽眼见着就是一口热乎水都烧不出来了。 张班主这张脸,总算是愁苦除了胡须装疯卖傻的手段也是使不出来了。 他是真愁跟金滇老爷拟定的日子早就过去如果不在金滇找点落脚营生这一大家子是无钱回家的。 看他真愁容满面老抽倒是仁义了一些还劝呢若是真没有回去的路费可从他这里借上一些。 包金铜平家虽是买卖人可是在外经营的也是仁善名声像是这样救苦救难的事儿按照道理是能伸一把手的。 谁也不傻你帮一把不花几个钱难得天下可以四处行走之人啃为他们宣扬名声的就只有戏班子一种。 可惜了他倒是想帮张班主却咬死了不要这年头坏人坏他的好人好自己的凭是谁都知道往外走讨生活的人那是不能欠人情都不会轻易欠下的。 一来还不起二来戏班子班主遇到的腌臜事儿多些他们心里警惕不敢弯着腰更不敢伸这个手。 也是气人这眼睛能看到平涿州码头可是一干人等未经检查你就不得上岸。 那不远的意源郡出事消息传过来本地府尊老爷怕事儿就不许人轻易上岸。 这样一来本地码头靠水人家便乐疯了纷纷想着法子做水上用的划子或筏子再弄些柴米油盐抬高几倍价格贩卖。 不说炭谁能使唤的起炭呀就只说干柴往日雨水多了干柴都贵燕京一捆干柴是二十钱到了意源郡背山看水干柴才五文平涿码头?哼四十文上下还是你爱买不买~有的是人买。 没吃的没烧的衣裳都起緑毛儿前两日老臭给小郡王篦头发那一个个肥嘟嘟的虱子落下来就把他惊的不轻。 啥时候有的呢?他也不知道其实也没啥感觉了。 就像他觉着好受罪不得活了可五福班的上上下下却习惯了这种磋磨既是快断顿了咱就少点吃只要船上有盐巴再往船后下几个鱼笼子这就饿不死人。 张班主苦闷出胡须来他就再也不想出门他不出来这少年们就狂野了没兜裆布? 那有个啥!光腚满船晃悠。 佘万霖也没有衣裳穿到底舍不出脸面又想跟人家耍就每天穿一件抱腹一条犊鼻裈混在里面满船乱蹦却也自在。 甲板上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转瞬间舱门被推开一群人臭烘烘的拥挤进来唱大花脸的张永财就抢先说:“毅哥毅哥!有卖干柴的划子过来了赶紧去吧。” 佘万霖人在地上半滚着起来对靠在床沿假意看书的老臭说到:“臭叔给钱。” 老臭故作抠唆朝门口瞪眼冷哼又赔本了一般的拍脑门作怪半天儿他才从被子下摸索索取出一贯钱在床上散绳一枚一枚细细数三百钱丢进个布袋里用力一拉绳口再哼钱却是丢在了地上。 佘万霖每天看他演抠唆掌柜的也习惯了如此不计较的从地上捡起钱袋问他:“买多少斤啊?” 他们舱里一根柴都没有了。 老臭想想道:“选哪匀溜儿扎实的捆子弄五六捆来。” 佘万霖点头说知道了这才与小伙伴你推我我推你不敢吵闹的出去。 等到身后门一关走了十几步张永财才兴奋大喊:“今儿该我喊了……” 少年们齐齐跟他嘘嘘大师兄嫌弃他沉不住气就对他脊背雷了一拳。 张永财才不在乎这一下依旧顽强的指着自己确定道:“说好的…该我了该我了。” 该你该你……就是买几捆干柴这有啥好抢的?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这一群人又跑到船头推了张永财出来喊卖柴的划子。 张永财满面兴奋大喊十数声等那卖柴的过来喝当阳桥般的震慑老板二百八十十文承包了人家一划子干柴。 等到七手八脚接了干柴上船佘万霖选捆大的让永春他们送到客舱最后剩下三捆稀松的就让他们背着人搬到底舱夜里取暖烘干衣裳。 少年们与他关系好也是见惯了他悄悄抹零钱贴补他们怕佘万霖以后被发现吃打就闷着头的帮他做杂活。 像是从大灶取饭食用干布巾擦内室甲板甚至他们还给平大掌柜表演翻跟头总之是极尽巴结这也是为了佘万霖。 不过是几十钱的干柴往日师傅蛮横打起人来从不留守可少年也不愿意独享就背着佘万霖往他们班主舱内送。 佘万霖能怎么办只能假装看不到趴在悬杆上赶巧有卖本地芋儿糕的那既然从柴钱里“抹”了二十文少年人口袋里存不住钱儿就得花出去。 看佘万霖招呼那卖糕的这几日甜嘴儿惯了大家都知道有好事怕大人知道不敢喊就二十几个排成一排齐齐对那边招手也是声势浩大。 好不容易招呼了划子过来鬼鬼祟祟的二十文买了两包糕提上来佘万霖大方就掰开给大家分吃了他是财主可以享用一块整糕。 雨蒙蒙的天气儿身上潮乎乎的江水凉绿绿的泡着脚他们齐齐坐在栏杆上吃糕就吃出皇帝老爷登基的快乐。 也不敢安静下来只要他们不出身一会儿不是班主出来看几个师傅也是要出来巡查一眼的。 如此便由张永财开口念到:“乌帽鹑衣犊鼻裈风流由自傲王孙……” 那个也开嗓唱婵娟争觑我我也觑婵娟……小宝就依依呀呀也唱到:“深画眉不把红楼闭长板桥头垂杨细……” 这孩子是真高兴那是一口糕后一咿呀肚里有食儿凄婉的曲儿就唱出红娘的味儿反正是这个一句丑那个声旦也不识个字儿全凭脑袋记住的就想起什么是什么。 烟雨蒙蒙波光潋滟人开心了曲欢喜正美好着不远处一艘大船便有人猛一招呼:“对面唱曲的小戏儿你思春便思春怎又与张飞共婵娟?人家那厢喝断桥呢你老娘出来私什么奔呀……” 这人是嘲笑人来的人家也是懂得戏的一句话便将方才小戏们瞎唱的几出都点了出来。 妈呀招惹祸事了。 少年纷纷甭下栏杆趴在地下第一件事就是把舔的湿乎乎的糕饼三下五除二吞了接着左右两下抹嘴儿这才开始害怕。 他们是下去毁灭罪证了就可怜佘万霖捧着糕呆住了糕不好他也习惯了这个味儿也啃了一半了了。 抬眼一看也熟对面却正是一艘不大的楼船。而对面那人喝完船上一片笑声也没多久那边就出来十几个穿绸顶发网的受难老爷。 两船相隔不远不过三丈多的距离老爷们也是闷的狠了本开了棋局打发时间却不想隔壁戏船的小戏玩耍起来声声儿戏阵阵算不上好听却端是可爱。 又隔着窗户缝隙见他们鬼鬼祟祟一边舔糕饼一边左右观察为了遮掩偷吃就大声练功。 年纪不大的一堆儿光屁儿汇集谁看了都觉着欢喜。 几个老爷忍笑到肚痛最后一个心肠短的憋不住就给人家戳穿了。 如此他们只能齐齐出来看却发现那些小戏已经躲了独留一个白皮少年双手就把着一块糕正木呆呆的看自己。 老爷们一看这少年心里便齐齐叫了一声好无它这少年圆头圆脑憨憨厚厚表情无辜到他们肝疼。 许是吓的狠了见他们出来圆脸少年便捧糕咬一大口壮胆咬完假意看不到人的左顾右盼便两腮鼓囊嘴巴嘟嘟着眼瞳闪烁。 这就太可人了。 一位老爷捂着心口默念道:“若得小儿伴随左右此生便这般吧死也死也今日死也~!” 这厮却不知也是他命好声不大若是被这小爷听到他必沉江若是被这小爷阿娘听到他必肉饼若被这小爷爹听到正中间利索两半……至于他爷听到死一个是祖宗开恩全族流放祖坟冒青烟庇护…… 双方便这样互相看着一直到那要死也的老爷大声问:“哥儿~你这糕饼吃着可~可硬啊好噎着!” 人家也是好心可佘万霖被人这样盯着就翻了少爷脾气便眉毛一扬道:“咋?你给小爷沸了三江水送糕饼呀?” 说完一翻白眼。 他这话一出不屑的样子一做那老爷们齐齐又是一捂心口都得了贱骨头病。 咱小郡王几岁起泡的是白石山的药浴多少代养生淬骨的方子泡着就十几年养出一身白玉肉。 从古至今富贵风流人从来不分男女更是生冷不忌这些人虽不是上等世家流却也是大郡世家里出身喜好里面便有这极致的追求。 当然家教使然他们的喜欢绝无龌龊就单纯的欣赏。 欣赏这一色江水上的一团儿白玉单看着就很饱眼福了。 又看这哥儿真要走便有老爷高声道:“小哥儿你们是金滇那家请的外郡班子?” 五福班这名字从前也没听说过。 佘万霖那里知道这个便不客气扭脸道:“鬼知道那家!” 说完又要走就听那边有人催着船家划过来又有人七嘴八舌哄他说他们想点几折打发时间云云…… 以往佘万霖绝不会搭理这些人可是一听到他们要点戏恩~? 他便住了脚转身来到栏杆前先是咳嗽一声很正式的问起对面来了:“几位老爷咱又不是江上红船咱是外郡有字号的班子是你说点几折就几折的?” 几个老爷看他不走便笑道:“自然自然怠慢怠慢。” 佘万霖光着脚踢脚下的张永宝:“赶紧买卖上门了!喊你们班主开箱出戏单子。” 小宝一愣连滚带爬的去了。 等到张班主带着笛师傅回来那小东家已经站在栏杆边双手掐腰跟对面谈好了全本的买卖今晚唱《梅降雪夜》。 这是一本不很费劲的基础戏不翻腾不摆阵就几个小旦扮的妖精夜里化作人形去至书馆想法子戏弄那书生的有趣故事。 虽说是妖精戏却不□□下作就是猜谜语对对子考诗文一整夜后那书生第二日醒枕边放着几个大元宝他便凭着此钱金榜题名。 小郡王这辈子头回做买卖一谈就谈了个十八贯就把张班主喜的呼天喊地恨不得的就吊上一次。 入夜大灯笼小火把对面出钱儿就把一处江面照耀的似梦似幻。 耳边二胡丝线笛声催动水色就是小戏儿们头次登台却也是阵阵喝彩就召来码头成群的看客水划子穿梭排排甭说对面老爷今夜情景谁又不是一声惦念。 都说这样的好戏从此再也听不到了。 只可怜那些世家老爷夜里一个个也是换了新衫齐刷刷上了船头就等了一夜那磨人的小精怪甲板上一个个认过去总也寻不到他。 佘万霖去了哪儿?他就跟臭叔盘膝靠着栏杆坐在船上听此生最近的戏也是十分有趣。 下面看客听得好有人便把钱儿用布裹了往船上丢。这爷俩左右放了一个木盆就帮着戏班收拢这钱张班主说朝廷铸的放左边流通里的劣钱就放右边。 可惜这是金滇境他们收拢半场戏左边的盆儿好钱一个没有右边的盆儿却是满了。 佘万霖什么脑子听戏间隙他就一把一把抓着劣钱想一入金滇境天地都仿佛换了颜色老谭家的规矩老谭家的税率……恶钱在此地又流通的如此顺畅这源头必定不远。 也不知道皇爷怎么想的阿爷说改元铸钱乃王政大事……虽历朝历代民间铸钱屡禁不止可也没有这般恶的。 照样这该入国库的钱儿最后就流向何地了? 金滇谭家么?皇爷知不知道? 他却不知此时燕京北护国寺内一口棺木在小偏殿放着棺木前没有牌位却有这大梁皇帝手持三支线香默默拜祭。 棺木是敞着口的几个脸上捂着帕子的仵作正趴着验尸。 偏殿逼仄气味难闻令人恶心偏偏帝王不动声色就安静的看着想着再恶心的味儿也逼不走他的心伤。 他满脑袋都是迷谷的样子他就笑眯眯的跪下磕头关心的问自己最近为什么瘦了?可是有了为难? 他总是悄悄找最好的酱肘子肉给自己吃……谭二走了阿多走了而今迷谷也走了么? 除了青岭自己真就成了个孤家寡人了。 想着想着眼眶红润起来帝王心里一番话默念完才将手里的线香放到身边一穿丐衣白发苍苍人手里。 这人虽是老妆走路却是根脚踏实完全没有老人家的样儿他将线香插入香炉而后默默站在一边低头陪着武帝不言不语。 武帝满腹心事半天才对这人说:“迷谷……这辈子也是苦死了就一天福都没有享过……” 这人些许犹豫终抬头施礼道:“族叔一生坦荡奉君以诚他……”说到此处此人声音哽咽又强忍道:“必然是坦然荡然心中无事然~去的陛下若是难过族叔有灵定然……” 春雷咋起闪电照在这人脸上便清楚明白的露出一张与老臭一模一样的脸。 武帝抬手阻止:“仵作还未勘验明白是不是还两说呢。” 只可惜他这话刚说完便有仵作从里面捧着一方帕子出来。 武帝见到下意识便倒退一步问:“那那是何物?” 仵作缓慢跪下双手高举帝王犹豫半响终于走过去就看到两颗假牙已经咬烂里面的毒丸早就没了。 又是一道闪电帝王就看着也跪在地下人说:“那那是迷谷他他就是与什么错!朕朕还真能怪他么?你们你们怎么敢也给他装这个?” 新的老臭立刻匍匐磕了血头哽咽到:“族叔说说……这就是家里的规矩陛下!”他双眼含泪的抬那张武帝杨藻熟悉的脸哀求道:“我我叔死的冤枉他马上马上就能享福了……呜呜。” 武帝呆愣着喃喃道:“他的名字是我给起的当日我跟他说就叫做迷谷吧迷谷出自南山经长在招摇山树结金桂光华四耀佩之不惑…… 他天资聪颖智慧更胜于常人不知多少当初我说不如改名换姓我送他个高耀门第便是金榜题名也是轻易……” 那新的老臭低声哽咽。 武帝却依旧说:“他与青岭脾性更是一模一样当日却说祖宗的脸已经丢在地上了到了他这一代若是再捡不起来就真的没脸死了……他……” 缓缓呼出一口气帝王终于对地下这老臭说:“最近不安稳陈侯那边忙乱的很待福瑞郡王府事了你们便下来让斥候的人上吧……这也算是给迷谷一个交代以后你们若有心就不要断了他的香火。” 地下人微微一愣呯呯呯三个血头磕了下去。 半月前老臭泡烂的尸首被发现那尸首沿着后河飘到二十里外落仙河拐口泡着的浮尸早就腐烂捞起就是个利落的骨肉分离。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般干净的一副清白骨头架子了。 最可怕是那尸首周围浮着一圈儿烂鱼有点阅历人一看便知那尸了不得竟死被毒死的。 河鱼吃了尸体河鱼也被毒死了随着死鱼越来越多这才被人发现。 当地人怕污染水源就告了里长又因最近上游出了事里长便赶紧报告了衙门……一番折腾这丢了多日的老丐尸体便秘密辗转终送到了燕京里。 老丐是死了可是亲卫巷的暗探却依旧得存在如此便有了老臭族中侄儿易容了他的样子准备再回泉后街监视燕京门户低等官僚聚集之地。 确定身份武帝制怒手里握拳又放下只从嘴里冒出三个字咬牙切齿道:“九州~域!” 他要诛他们九族! 他说完走到灵堂桌前拿起灵位一刀一刀在上面刻了迷谷的名字。 迷谷死因很好推断他也是小郡王丢的那日消失的武帝倒不认为九州域会连一个傻丐也掳些许思想便能明白当日他见安儿那孩子被掳知道自己重视更怕这孩子被要挟着坏了大事。 如此他便秘密跟随想是……九州域武功高强迷谷到底露了行迹又怕被拷问受罪露了他最大的秘密索性他就咬碎后牙自尽了这就有了二十里外九州域抛尸一事。 武帝刻好灵位亲手烧了元宝这才与迷谷族侄告别。 等他离开新的老臭看看灵位许久到底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他叔说的没错这位脾气倒是没问题然而你不出点代价他是不给好处的。 他家有什么满门的罪民。 独他族叔一条被帝王放在心里的命族叔不想死又必须死等待多年也总算是有了机会。 想到数代人波折多少人命填进去终于有了民籍迷谷这侄儿心里便患得患失的心酸不已。 武帝回到大梁宫大雨已成势力他刚换了衣裳坐下不久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驸马爷等了一天了。 武帝问是那个驸马太监道自然是二驸马。 这二驸马正是谭士泽名下的儿子谭唯心他娶的是武帝的二公主杨令蕙。 废后曹氏留下三个女儿武帝都给安排的很好。 老大杨令瑶他许了郑阿蛮二公主杨令蕙就许了谭唯心。 在帝王心里这都是他看中的孩子。 而这种婚姻也是互相保护各有好处的。 只可惜这几年阿蛮癫狂成日子吃酒也不爱出门他身边承欢膝下的便没有几个孩子。 其中谭唯心很受他重视也算是养了整整十年这感情算作是越发的亲厚了。 一道闪电模样清俊的青年进了偏殿他放下手里的灯笼几个太监围过去帮他解开蓑衣。 等到太监们散开谭唯心才笑眯眯的拿着一方干帕子一边擦脸上的水渍一边说:“父皇儿昨夜做的梦不好今儿是怎么都要看看您的。” 他该喊陛下要么喊皇爷然而他依旧随着二公主喊了父皇。 武帝喜欢他这样自在便允了。 听他这般说帝王心里一动便扯出笑问说:“哦?却是做了什么梦?” 谭唯心手里停顿有些困惑的样子说:“恩不敢期满父皇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其实……这个梦从前也梦过一次的……也不知道当不当说。” 武帝苦恼就嗔怪道:“你这孩子往日也是个爽利性格今儿这是怎么了凭的罗嗦赶紧说。” 谭唯心走过去接过太监端的热茶给武帝奉上道:“嗨那时候还小呢就……就我爹没了那天也是噩梦来着就就看一条好大的河那河水特别清冽仿佛是有百丈深亦能见底梦里那河水里飘过一朵白莲而您您就站在岸边拿着好大一根竹竿捞那花儿……谁能想到昨夜又梦到了儿这心里不安便想来看看您如今看您气色这般好儿就安心了。” 武帝手里一动想喝水的动作停了半晌才道:“哦?那梦里朕捞到那莲花没有?” 谭唯同轻笑:“没有您拿着竹竿儿想捞那莲花却越来越远了……”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26章 第226章 那一日,佘万霖吃了人生当中最难吃的一顿点心却也是最香的点心。 那点心口感粗劣宛若嚼沙,粮食倒是粮食却是在难吃唯一安慰的是它好歹有些甜味。 他不爱吃,却不得不做出十分爱吃的样子,就与五福班的一群少年坐在栏杆上挤在一起啃的喷香。 接着这一天船总算是过了入金滇的第一道关卡继而连续两天江雨绵绵,到了此时吃不吃得饱是另外一回事儿,气温寒冷之后保暖就成了问题。 然而戏船依旧不能上岸走了三十里水路之后,便又被卡住了。 这次卡住的水域比较阔绰一眼看去能有四五十条船混在里面,其中不乏官船然而甭管什么官山高皇帝远,凭你是什么老爷到了金滇这地方你就是耍不开都一个个老实儿的平排在这个叫做平涿州的地方。 此时,戏船之上存粮吃完在外郡买的木炭也消耗殆尽眼见着就是一口热乎水都烧不出来了。 张班主这张脸,总算是愁苦除了胡须装疯卖傻的手段也是使不出来了。 他是真愁跟金滇老爷拟定的日子早就过去如果不在金滇找点落脚营生这一大家子是无钱回家的。 看他真愁容满面老抽倒是仁义了一些还劝呢若是真没有回去的路费可从他这里借上一些。 包金铜平家虽是买卖人可是在外经营的也是仁善名声像是这样救苦救难的事儿按照道理是能伸一把手的。 谁也不傻你帮一把不花几个钱难得天下可以四处行走之人啃为他们宣扬名声的就只有戏班子一种。 可惜了他倒是想帮张班主却咬死了不要这年头坏人坏他的好人好自己的凭是谁都知道往外走讨生活的人那是不能欠人情都不会轻易欠下的。 一来还不起二来戏班子班主遇到的腌臜事儿多些他们心里警惕不敢弯着腰更不敢伸这个手。 也是气人这眼睛能看到平涿州码头可是一干人等未经检查你就不得上岸。 那不远的意源郡出事消息传过来本地府尊老爷怕事儿就不许人轻易上岸。 这样一来本地码头靠水人家便乐疯了纷纷想着法子做水上用的划子或筏子再弄些柴米油盐抬高几倍价格贩卖。 不说炭谁能使唤的起炭呀就只说干柴往日雨水多了干柴都贵燕京一捆干柴是二十钱到了意源郡背山看水干柴才五文平涿码头?哼四十文上下还是你爱买不买~有的是人买。 没吃的没烧的衣裳都起緑毛儿前两日老臭给小郡王篦头发那一个个肥嘟嘟的虱子落下来就把他惊的不轻。 啥时候有的呢?他也不知道其实也没啥感觉了。 就像他觉着好受罪不得活了可五福班的上上下下却习惯了这种磋磨既是快断顿了咱就少点吃只要船上有盐巴再往船后下几个鱼笼子这就饿不死人。 张班主苦闷出胡须来他就再也不想出门他不出来这少年们就狂野了没兜裆布? 那有个啥!光腚满船晃悠。 佘万霖也没有衣裳穿到底舍不出脸面又想跟人家耍就每天穿一件抱腹一条犊鼻裈混在里面满船乱蹦却也自在。 甲板上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转瞬间舱门被推开一群人臭烘烘的拥挤进来唱大花脸的张永财就抢先说:“毅哥毅哥!有卖干柴的划子过来了赶紧去吧。” 佘万霖人在地上半滚着起来对靠在床沿假意看书的老臭说到:“臭叔给钱。” 老臭故作抠唆朝门口瞪眼冷哼又赔本了一般的拍脑门作怪半天儿他才从被子下摸索索取出一贯钱在床上散绳一枚一枚细细数三百钱丢进个布袋里用力一拉绳口再哼钱却是丢在了地上。 佘万霖每天看他演抠唆掌柜的也习惯了如此不计较的从地上捡起钱袋问他:“买多少斤啊?” 他们舱里一根柴都没有了。 老臭想想道:“选哪匀溜儿扎实的捆子弄五六捆来。” 佘万霖点头说知道了这才与小伙伴你推我我推你不敢吵闹的出去。 等到身后门一关走了十几步张永财才兴奋大喊:“今儿该我喊了……” 少年们齐齐跟他嘘嘘大师兄嫌弃他沉不住气就对他脊背雷了一拳。 张永财才不在乎这一下依旧顽强的指着自己确定道:“说好的…该我了该我了。” 该你该你……就是买几捆干柴这有啥好抢的?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这一群人又跑到船头推了张永财出来喊卖柴的划子。 张永财满面兴奋大喊十数声等那卖柴的过来喝当阳桥般的震慑老板二百八十十文承包了人家一划子干柴。 等到七手八脚接了干柴上船佘万霖选捆大的让永春他们送到客舱最后剩下三捆稀松的就让他们背着人搬到底舱夜里取暖烘干衣裳。 少年们与他关系好也是见惯了他悄悄抹零钱贴补他们怕佘万霖以后被发现吃打就闷着头的帮他做杂活。 像是从大灶取饭食用干布巾擦内室甲板甚至他们还给平大掌柜表演翻跟头总之是极尽巴结这也是为了佘万霖。 不过是几十钱的干柴往日师傅蛮横打起人来从不留守可少年也不愿意独享就背着佘万霖往他们班主舱内送。 佘万霖能怎么办只能假装看不到趴在悬杆上赶巧有卖本地芋儿糕的那既然从柴钱里“抹”了二十文少年人口袋里存不住钱儿就得花出去。 看佘万霖招呼那卖糕的这几日甜嘴儿惯了大家都知道有好事怕大人知道不敢喊就二十几个排成一排齐齐对那边招手也是声势浩大。 好不容易招呼了划子过来鬼鬼祟祟的二十文买了两包糕提上来佘万霖大方就掰开给大家分吃了他是财主可以享用一块整糕。 雨蒙蒙的天气儿身上潮乎乎的江水凉绿绿的泡着脚他们齐齐坐在栏杆上吃糕就吃出皇帝老爷登基的快乐。 也不敢安静下来只要他们不出身一会儿不是班主出来看几个师傅也是要出来巡查一眼的。 如此便由张永财开口念到:“乌帽鹑衣犊鼻裈风流由自傲王孙……” 那个也开嗓唱婵娟争觑我我也觑婵娟……小宝就依依呀呀也唱到:“深画眉不把红楼闭长板桥头垂杨细……” 这孩子是真高兴那是一口糕后一咿呀肚里有食儿凄婉的曲儿就唱出红娘的味儿反正是这个一句丑那个声旦也不识个字儿全凭脑袋记住的就想起什么是什么。 烟雨蒙蒙波光潋滟人开心了曲欢喜正美好着不远处一艘大船便有人猛一招呼:“对面唱曲的小戏儿你思春便思春怎又与张飞共婵娟?人家那厢喝断桥呢你老娘出来私什么奔呀……” 这人是嘲笑人来的人家也是懂得戏的一句话便将方才小戏们瞎唱的几出都点了出来。 妈呀招惹祸事了。 少年纷纷甭下栏杆趴在地下第一件事就是把舔的湿乎乎的糕饼三下五除二吞了接着左右两下抹嘴儿这才开始害怕。 他们是下去毁灭罪证了就可怜佘万霖捧着糕呆住了糕不好他也习惯了这个味儿也啃了一半了了。 抬眼一看也熟对面却正是一艘不大的楼船。而对面那人喝完船上一片笑声也没多久那边就出来十几个穿绸顶发网的受难老爷。 两船相隔不远不过三丈多的距离老爷们也是闷的狠了本开了棋局打发时间却不想隔壁戏船的小戏玩耍起来声声儿戏阵阵算不上好听却端是可爱。 又隔着窗户缝隙见他们鬼鬼祟祟一边舔糕饼一边左右观察为了遮掩偷吃就大声练功。 年纪不大的一堆儿光屁儿汇集谁看了都觉着欢喜。 几个老爷忍笑到肚痛最后一个心肠短的憋不住就给人家戳穿了。 如此他们只能齐齐出来看却发现那些小戏已经躲了独留一个白皮少年双手就把着一块糕正木呆呆的看自己。 老爷们一看这少年心里便齐齐叫了一声好无它这少年圆头圆脑憨憨厚厚表情无辜到他们肝疼。 许是吓的狠了见他们出来圆脸少年便捧糕咬一大口壮胆咬完假意看不到人的左顾右盼便两腮鼓囊嘴巴嘟嘟着眼瞳闪烁。 这就太可人了。 一位老爷捂着心口默念道:“若得小儿伴随左右此生便这般吧死也死也今日死也~!” 这厮却不知也是他命好声不大若是被这小爷听到他必沉江若是被这小爷阿娘听到他必肉饼若被这小爷爹听到正中间利索两半……至于他爷听到死一个是祖宗开恩全族流放祖坟冒青烟庇护…… 双方便这样互相看着一直到那要死也的老爷大声问:“哥儿~你这糕饼吃着可~可硬啊好噎着!” 人家也是好心可佘万霖被人这样盯着就翻了少爷脾气便眉毛一扬道:“咋?你给小爷沸了三江水送糕饼呀?” 说完一翻白眼。 他这话一出不屑的样子一做那老爷们齐齐又是一捂心口都得了贱骨头病。 咱小郡王几岁起泡的是白石山的药浴多少代养生淬骨的方子泡着就十几年养出一身白玉肉。 从古至今富贵风流人从来不分男女更是生冷不忌这些人虽不是上等世家流却也是大郡世家里出身喜好里面便有这极致的追求。 当然家教使然他们的喜欢绝无龌龊就单纯的欣赏。 欣赏这一色江水上的一团儿白玉单看着就很饱眼福了。 又看这哥儿真要走便有老爷高声道:“小哥儿你们是金滇那家请的外郡班子?” 五福班这名字从前也没听说过。 佘万霖那里知道这个便不客气扭脸道:“鬼知道那家!” 说完又要走就听那边有人催着船家划过来又有人七嘴八舌哄他说他们想点几折打发时间云云…… 以往佘万霖绝不会搭理这些人可是一听到他们要点戏恩~? 他便住了脚转身来到栏杆前先是咳嗽一声很正式的问起对面来了:“几位老爷咱又不是江上红船咱是外郡有字号的班子是你说点几折就几折的?” 几个老爷看他不走便笑道:“自然自然怠慢怠慢。” 佘万霖光着脚踢脚下的张永宝:“赶紧买卖上门了!喊你们班主开箱出戏单子。” 小宝一愣连滚带爬的去了。 等到张班主带着笛师傅回来那小东家已经站在栏杆边双手掐腰跟对面谈好了全本的买卖今晚唱《梅降雪夜》。 这是一本不很费劲的基础戏不翻腾不摆阵就几个小旦扮的妖精夜里化作人形去至书馆想法子戏弄那书生的有趣故事。 虽说是妖精戏却不□□下作就是猜谜语对对子考诗文一整夜后那书生第二日醒枕边放着几个大元宝他便凭着此钱金榜题名。 小郡王这辈子头回做买卖一谈就谈了个十八贯就把张班主喜的呼天喊地恨不得的就吊上一次。 入夜大灯笼小火把对面出钱儿就把一处江面照耀的似梦似幻。 耳边二胡丝线笛声催动水色就是小戏儿们头次登台却也是阵阵喝彩就召来码头成群的看客水划子穿梭排排甭说对面老爷今夜情景谁又不是一声惦念。 都说这样的好戏从此再也听不到了。 只可怜那些世家老爷夜里一个个也是换了新衫齐刷刷上了船头就等了一夜那磨人的小精怪甲板上一个个认过去总也寻不到他。 佘万霖去了哪儿?他就跟臭叔盘膝靠着栏杆坐在船上听此生最近的戏也是十分有趣。 下面看客听得好有人便把钱儿用布裹了往船上丢。这爷俩左右放了一个木盆就帮着戏班收拢这钱张班主说朝廷铸的放左边流通里的劣钱就放右边。 可惜这是金滇境他们收拢半场戏左边的盆儿好钱一个没有右边的盆儿却是满了。 佘万霖什么脑子听戏间隙他就一把一把抓着劣钱想一入金滇境天地都仿佛换了颜色老谭家的规矩老谭家的税率……恶钱在此地又流通的如此顺畅这源头必定不远。 也不知道皇爷怎么想的阿爷说改元铸钱乃王政大事……虽历朝历代民间铸钱屡禁不止可也没有这般恶的。 照样这该入国库的钱儿最后就流向何地了? 金滇谭家么?皇爷知不知道? 他却不知此时燕京北护国寺内一口棺木在小偏殿放着棺木前没有牌位却有这大梁皇帝手持三支线香默默拜祭。 棺木是敞着口的几个脸上捂着帕子的仵作正趴着验尸。 偏殿逼仄气味难闻令人恶心偏偏帝王不动声色就安静的看着想着再恶心的味儿也逼不走他的心伤。 他满脑袋都是迷谷的样子他就笑眯眯的跪下磕头关心的问自己最近为什么瘦了?可是有了为难? 他总是悄悄找最好的酱肘子肉给自己吃……谭二走了阿多走了而今迷谷也走了么? 除了青岭自己真就成了个孤家寡人了。 想着想着眼眶红润起来帝王心里一番话默念完才将手里的线香放到身边一穿丐衣白发苍苍人手里。 这人虽是老妆走路却是根脚踏实完全没有老人家的样儿他将线香插入香炉而后默默站在一边低头陪着武帝不言不语。 武帝满腹心事半天才对这人说:“迷谷……这辈子也是苦死了就一天福都没有享过……” 这人些许犹豫终抬头施礼道:“族叔一生坦荡奉君以诚他……”说到此处此人声音哽咽又强忍道:“必然是坦然荡然心中无事然~去的陛下若是难过族叔有灵定然……” 春雷咋起闪电照在这人脸上便清楚明白的露出一张与老臭一模一样的脸。 武帝抬手阻止:“仵作还未勘验明白是不是还两说呢。” 只可惜他这话刚说完便有仵作从里面捧着一方帕子出来。 武帝见到下意识便倒退一步问:“那那是何物?” 仵作缓慢跪下双手高举帝王犹豫半响终于走过去就看到两颗假牙已经咬烂里面的毒丸早就没了。 又是一道闪电帝王就看着也跪在地下人说:“那那是迷谷他他就是与什么错!朕朕还真能怪他么?你们你们怎么敢也给他装这个?” 新的老臭立刻匍匐磕了血头哽咽到:“族叔说说……这就是家里的规矩陛下!”他双眼含泪的抬那张武帝杨藻熟悉的脸哀求道:“我我叔死的冤枉他马上马上就能享福了……呜呜。” 武帝呆愣着喃喃道:“他的名字是我给起的当日我跟他说就叫做迷谷吧迷谷出自南山经长在招摇山树结金桂光华四耀佩之不惑…… 他天资聪颖智慧更胜于常人不知多少当初我说不如改名换姓我送他个高耀门第便是金榜题名也是轻易……” 那新的老臭低声哽咽。 武帝却依旧说:“他与青岭脾性更是一模一样当日却说祖宗的脸已经丢在地上了到了他这一代若是再捡不起来就真的没脸死了……他……” 缓缓呼出一口气帝王终于对地下这老臭说:“最近不安稳陈侯那边忙乱的很待福瑞郡王府事了你们便下来让斥候的人上吧……这也算是给迷谷一个交代以后你们若有心就不要断了他的香火。” 地下人微微一愣呯呯呯三个血头磕了下去。 半月前老臭泡烂的尸首被发现那尸首沿着后河飘到二十里外落仙河拐口泡着的浮尸早就腐烂捞起就是个利落的骨肉分离。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般干净的一副清白骨头架子了。 最可怕是那尸首周围浮着一圈儿烂鱼有点阅历人一看便知那尸了不得竟死被毒死的。 河鱼吃了尸体河鱼也被毒死了随着死鱼越来越多这才被人发现。 当地人怕污染水源就告了里长又因最近上游出了事里长便赶紧报告了衙门……一番折腾这丢了多日的老丐尸体便秘密辗转终送到了燕京里。 老丐是死了可是亲卫巷的暗探却依旧得存在如此便有了老臭族中侄儿易容了他的样子准备再回泉后街监视燕京门户低等官僚聚集之地。 确定身份武帝制怒手里握拳又放下只从嘴里冒出三个字咬牙切齿道:“九州~域!” 他要诛他们九族! 他说完走到灵堂桌前拿起灵位一刀一刀在上面刻了迷谷的名字。 迷谷死因很好推断他也是小郡王丢的那日消失的武帝倒不认为九州域会连一个傻丐也掳些许思想便能明白当日他见安儿那孩子被掳知道自己重视更怕这孩子被要挟着坏了大事。 如此他便秘密跟随想是……九州域武功高强迷谷到底露了行迹又怕被拷问受罪露了他最大的秘密索性他就咬碎后牙自尽了这就有了二十里外九州域抛尸一事。 武帝刻好灵位亲手烧了元宝这才与迷谷族侄告别。 等他离开新的老臭看看灵位许久到底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他叔说的没错这位脾气倒是没问题然而你不出点代价他是不给好处的。 他家有什么满门的罪民。 独他族叔一条被帝王放在心里的命族叔不想死又必须死等待多年也总算是有了机会。 想到数代人波折多少人命填进去终于有了民籍迷谷这侄儿心里便患得患失的心酸不已。 武帝回到大梁宫大雨已成势力他刚换了衣裳坐下不久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驸马爷等了一天了。 武帝问是那个驸马太监道自然是二驸马。 这二驸马正是谭士泽名下的儿子谭唯心他娶的是武帝的二公主杨令蕙。 废后曹氏留下三个女儿武帝都给安排的很好。 老大杨令瑶他许了郑阿蛮二公主杨令蕙就许了谭唯心。 在帝王心里这都是他看中的孩子。 而这种婚姻也是互相保护各有好处的。 只可惜这几年阿蛮癫狂成日子吃酒也不爱出门他身边承欢膝下的便没有几个孩子。 其中谭唯心很受他重视也算是养了整整十年这感情算作是越发的亲厚了。 一道闪电模样清俊的青年进了偏殿他放下手里的灯笼几个太监围过去帮他解开蓑衣。 等到太监们散开谭唯心才笑眯眯的拿着一方干帕子一边擦脸上的水渍一边说:“父皇儿昨夜做的梦不好今儿是怎么都要看看您的。” 他该喊陛下要么喊皇爷然而他依旧随着二公主喊了父皇。 武帝喜欢他这样自在便允了。 听他这般说帝王心里一动便扯出笑问说:“哦?却是做了什么梦?” 谭唯心手里停顿有些困惑的样子说:“恩不敢期满父皇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其实……这个梦从前也梦过一次的……也不知道当不当说。” 武帝苦恼就嗔怪道:“你这孩子往日也是个爽利性格今儿这是怎么了凭的罗嗦赶紧说。” 谭唯心走过去接过太监端的热茶给武帝奉上道:“嗨那时候还小呢就……就我爹没了那天也是噩梦来着就就看一条好大的河那河水特别清冽仿佛是有百丈深亦能见底梦里那河水里飘过一朵白莲而您您就站在岸边拿着好大一根竹竿捞那花儿……谁能想到昨夜又梦到了儿这心里不安便想来看看您如今看您气色这般好儿就安心了。” 武帝手里一动想喝水的动作停了半晌才道:“哦?那梦里朕捞到那莲花没有?” 谭唯同轻笑:“没有您拿着竹竿儿想捞那莲花却越来越远了……”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初出茅庐】 第227章 qwer第227章 若把江湖分成几个等级,气是其中最玄妙的东西有的人练了一辈子也没有起气劲上乘下乘功夫看气势便知,是不是高手这也得看劲气。 那银木仓从屋顶袭来刹那功夫可怜的客栈内里破烂不算,屋顶也是瓦片四溅,跟着木仓势便过来了。 体体面面的好客栈就丢了半个屋顶子客栈老板到底不想活了就在下面哭嚎:“榆树娘娘庙的,老子曰你们八辈儿祖……” 有人堵住了他的嘴。 瓦片落下,原本倒地未醒的道姑倒霉砸中的纷纷哀嚎起来发现屋顶上人,便哭嚎喊到:“庙主救命!” 霍七茜没有管这些闲事那木仓头到面门前,她便微微侧身顺手拿住了木仓杆拿住之后便一皱眉,只觉好熟悉的招式? 好像多年之前某个老头儿也喜欢用这一招的叫啥来着? 对了,那厮叫做庞图! 他弄坏自己一身上好的衣裳还想进京毁了陈臭头前后恩怨积存起来,自己便把他捶成了肉饼儿。 那会子自己什么心境从仇恨里出来没多久满肚子的地狱郁气随意一点就是燎原火若不是辛伯悉心呵护慢慢引导她还真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儿。 说不得就成了个阴阳人白天做人夜里就是恶鬼。 哎!也不是不后悔的。 当年到底是做事狠辣了些也不知道给孩子们积德有人该死那就给个痛快又何苦弄成个肉饼。 想到这里七茜儿扭脸去看满面狰狞想要抽木仓再刺的道士。 这道士打扮的不伦不类他头戴道观身着蓝色道袍与一般道士不一样便是日月星辰图案所在他绣了一颗大榆树还有自己百泉山正庙里面的神像样儿? 甚至他脚下布靴上竟然也绣着榆树?还有自己那泥胎像?这到不像是榆树娘娘庙的庙主倒是有点把自己踩在脚底下的意思。 用吃奶的力气连续几下抢夺木仓杆不开这道士便唇边阴冷对着木仓尾部一拧□□瞬间一分为二取短木仓对着霍七茜面门便是一扎。 嘶……这招~也熟。 从见面起这厮处处不留情面打的都是霍七茜的死门眨巴眼儿霍七茜又拿住了这支短木仓这道士有恃无恐冷笑威胁道:“小子~好大胆儿入了百泉山的地方竟敢在榆树娘娘她老人家地头动土? 你难道不知她老人家已经武入半圣天下罕有敌手你若不想活就自己死去莫要连累家里被我们满门追杀……” 霍七茜一听这个名声就有有些烦躁还还满门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门派? 她这新的一辈子若说家里的事情那是事事如意唯一点不开心就是榆树娘娘庙那边的鸡毛蒜皮。 这恶心劲儿的。 以后宅妇人的角度去看就他先人的老娘拿你们几文钱家里动土都要去庙里问询问询她又不是真神仙。 更恶心的是庙会越来越大她还得年年出份子唱戏给自己泥巴胎听还得陪着阿奶去给自己上香这都是什么事儿! 想到此处根本不与这厮罗嗦七茜儿将木仓往怀里一带从侧面直接击晕了这厮。 这道士一倒把他看做活神仙大依靠的道姑们便傻眼了。 安静片刻那边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个哀求:“好汉饶命我也是好人家的闺女是被她们拐骗来的……” 那个哭告:“满家性命被她们攥在手里实在是冤枉……” 七茜儿摆摆手自有人堵上这些神神鬼鬼的嘴巴不让她们出声。 才将的嘴脸可不是这样的。 是非黑白也轮不到霍七茜给她们断案去。 她走到桌前将状纸一收递给白英道:“劳烦丐门兄弟连同地上这些赶个夜路就全部送到兵部陈大人手里。至于这状纸就劳烦辛伯去帮着敲一下登闻鼓了。” 反正自己的麻烦都是这老头儿给带来的她不好过便谁也不好过好歹得细白自己不然便大糟糕了。 白英哭笑不得:“您您至于么这是江湖的事儿吧?” 该按照江湖规矩请了附近的门派共商此事再一起跟这些混蛋算账。 七茜儿瞪了她一眼:“见识短浅了不是赶紧去先送他们出城你再回来。” 白英耸肩将状纸放好跟着一群乞丐把这两庙道姑往驴车上丢。 也亏得本地丐门的小头目机灵不然还真不好找这般多的车儿仔细看清楚还有卸了粪桶的粪车儿。 等他们走远了霍七茜就坐在那儿寻思怎么是道姑呢?要说体面如今这世道还是和尚体面呀。 正寻思间老街那边就慌张张跑来几人待到近前看清楚却是一名皂役带着白役。 等看清楚发生何事这几位也不是胆大的便警醒的远远住步纷纷握住腰下长刀喝问:“好胆敢在广顺县境内作乱就不不怕王法么赶紧把人放了你可知那是榆树娘娘庙里的姑奶奶你凭你是哪个告告诉你你可吃罪不起……” 该帮忙的时候这些人都神隐了看着要带走人这帮子人才敢出来。 七茜儿心里对王法有些鄙夷了。 她探手又摸索了一次袋儿选了一面品级最大的身份牌儿抬手丢过去道:“广顺县好大的胆子?威胁到本官身上了我不与你们说去叫尔等县尊过来说话。” 那边显见是个不识字的便举着牌子回身又跑。 看他们走了霍七茜才跟白英丢了个眼色。 白英迅速指挥人将这群道姑弄走期间有道姑大声嚎啕便顺手打晕消失的极其快速只剩下那使木仓的道士孤零零躺着。 看现场打的凶悍饭铺老板又躲在了桌面之下心中畏惧哆嗦如筛糠便连累的桌儿嘎达作响。 七茜儿回手按住木桌好脾气的对桌下道:“劳烦老板再烧些热水来。” 半晌老板哆哆嗦嗦出来回身拍自己家门待那门开了他便快速进去立刻反扣了门板。 又听几声惨叫没多久他提着茶壶出来架在火面烧水边烧边继续哆嗦。 待茶壶开始喘气霍七茜便从腰下取了五文钱儿一枚一枚的认真放在桌面上。 她是个会过日子的有多大家底出门也不会乱赏人一碗粗茶最多一个大子儿给五文也是够大方了。 不成想这五文钱竟给畏惧的店家壮了胆子他便哆哆嗦嗦道:“就是一口白水不不不敢收老爷钱儿可不敢……” 霍七茜笑笑从袖子里取出个布包打开捏了一小捏茶叶放在陶碗内正冲泡间街口那边又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到了她面前也不敢大声打断就齐刷刷从文到武跪了一地。 最前面那个过来便是满身的酒气他白白胖胖趴在地上就如个老鳖一般还双手还托着一个牌子这手也哆嗦着。 此牌叫做金麟牌是直属皇爷麾下的巡查官牌武职。 最近几年皇爷三不五时就要弄上一个衙门再过几日他不对劲儿了就再消减。 他总这样大家也总习惯了知道他现在是越发的不相信人了。 这般多官吏跪着看到此情此景七茜儿先是一愣一种微妙的滋味便从心底溢出怪道他们手段用尽上蹿下跳原来这般威风呀。 这一个个也是读了多少本书做过学问一层层考出来的官僚手握一县百姓生杀大权之人。 就这样跪自己了?就跟狗儿一般做官却是这种滋味啊。 官大一级便令他们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她站起来抬手拿过自己的牌子这回倒不随意了是稳稳当当的揣进怀里的。 她也不想问这些人谁是谁谁管着哪一摊儿官场上的事儿就怕计较不计较好说计较起来谁家都能找出点错儿来。 看着跪着的姿态亏心事儿指定没少做这群吃民脂民膏的犯到自己手里就算他们倒霉了。 再者此事早晚传到燕京这事儿便小不了谁又知道百泉山一代甚至这天下又有多少榆树娘娘庙。 坐下来端起陶碗霍七茜喝了一口粗茶感觉肠胃舒服了些才不紧不慢言语间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充满佘青岭范儿的尖酸刻薄味儿道:“广顺县可知凡举是个僧侣道场想在新地儿开坛宣讲也是要正儿八经去僧录司道录司圣隐司登记之后查验资格的。” 圣隐司是个新起衙门如今老隐还有江湖武圣人都该去朝廷做个登记其实很宽泛了起码如今儿朝廷没有明文禁止老隐们收取供奉。 然而也很少有人去登记霍七茜那个榆树娘娘的身份是少有几个在朝廷登记过的她有官方身份的。 白胖的县尊老爷一脑门汗的哀求:“下官下官下官等乃是广顺县……” 霍七茜摆手打断:“甭啰嗦~!你们下面的事儿归吏部管着便是尔等有错也有都察院的来查你们跟我~咳本官犯不着!你也不必告诉本官你是谁又是谁的门生旧故凭是谁某不认!” 她放下陶碗抬手给自己添水继续道:“说白了今儿算尔等倒霉本官确是路过的职责所在看到了听到了大事儿~!自然是不敢怠慢锁拿案犯压回燕京也本分。” 那县尊抬袖子擦汗道:“非非我等不管实在是百泉山一代这榆树……” 七茜儿震怒先是一拍桌接着站起来拱手对燕京方向道:“屁话!从前榆树娘有功皇爷也只赏了一座庙从没有听说有第二座的! 你个朝廷命官怕她作甚?她又对尔等做了甚威胁之事? 尔等也不必跟本官罗嗦她们要开道场凡举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多一份心查验一下资格也没有今儿的罗嗦了我说的可对?” 偏偏这广顺县尊十分嘴硬便是哀求也是极无耻道:“大人咱们不过手无束鸡之力的文官就怕一下不察上下人头都被人无声无息索了去……” 霍七茜好气强忍住了喝止道:“且闭嘴吧此地离京不足二百里驿站一封密信送到燕京的事儿到那时自有该管的来问案怕是这里面有些猫腻儿拿了人家的好处吧?” “没有!”那县尊吓的连连摆手:“大人明鉴啊下官等……” 白英从外面跑回来对七茜儿点点头七茜儿对那边的马匹一摆手站起来道:“甭跟我在这里辩白有尔等的取出有尔等辩白的时候走了!” 她留下作甚受贿么? 待广顺县上下官僚反应过来那位上官已经提着人上马走了。 折腾成这样城里高低是住不得了好在她男人给她考虑的周全竟是牛皮帐篷夜宿的家伙事儿都预备齐全了。 白英满眼都是崇拜对着霍七茜举起双手大拇指霍七茜心里得意却故意不知的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白英一笑:“才将娘娘往那边一站嘿!给那帮王八蛋吓的那威风!竟是不虚男子半分比平常坐堂打板子的老爷还端的住呢。” 啊是吗有这么好么? 心里有些飘霍七茜却端的住架子只小事般的摆手道:“嗨当什么大事儿呢小事儿不过为此地百姓有个安稳时日出些绵薄之力罢了我最看不惯这个。” “娘娘义薄云天。” “夸张我不爱听这个呵呵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能想到那臭小子闯祸路上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当为他平安积德了且……”她看看昏沉的天色后道:“此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夜风穿过老树林远处乌谷夜猫子咕嘟嘟的叫篝火烧的红旺噼噼啪啪的燎烤两只滴油的兔子木材支架成的三角杆子下吊着小铁壶水眼见又要开了。 那道士昏昏沉沉的醒来先是满鼻子肉香他还想糊涂的左右摇摆脑袋想说时候不早了也饿了就上菜吧? 接着惊诧!警醒想坐起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胳膊被人卸了下来一条布条草率的将他拴在树上。 篝火边那该死的家伙正盘膝坐在一块羊皮垫子上拿着他变成两截的枪来回端详听到动静便没抬头的问话道:“醒了?庞图是你的什么人?” 这话一出道士满头冷汗从肠子里扯出一声怪调儿问:“你~是谁?” 七茜儿对白英歪下嘴说:“这厮我仿佛是认识你去吧他胡子刮了我且瞧瞧他的脸。” 白英点头抬手从马肚兜里取出修马蹄的平口刀儿走到道士面前虽这道士激烈挣扎然而也被人将胡须收拾的干干净净白英手法不好给人添了不少伤口。 等到收拾好霍七茜才借着火色好一番打量最后便笑道:“我就说么那么大的仇恨呢原来是咳榆树娘娘的仇家啊怎么?玥贡山败落在秦舍之下你这是外郡混不下去到仇人的锅子里搅合饭勺了?恩也~挺聪明是一举两得了。” 道士一下子被人点出老底便一身冷汗往外冒下巴剧痛他也不敢动就强忍耐着问到:“你你是谁?你是~南北……” 霍七茜迅速摆手:“得得得得~闭嘴!” 最不爱听这一套了又是摆碗又是摆茶壶夸张了还得唱念做打跟个唱戏的一般江湖这些套套从来啰嗦。 她说完一拍身上衣裳清清嗓子官威十足道:“老爷我是朝廷命官!甭说你们那个绕口的江湖切口现世安稳你们的江湖早就死了!” 这话说的这道士一愣先是满面凄然继而哈哈大笑恩这人吧遇到大事儿总是要表演上一番的。 待他笑完他才说:“对对!像是大人这样的高人都给朝廷卖命了还有什么江湖……”他语气一顿忽扭动身子往前供着道:“这位这位前辈……” 七茜儿丢下那木仓拿起布巾擦擦手指派白英道:“打他!” 白英抬手用手背啪的一下把这道士打的趔趄嘴唇子都出血了。 这俩女子也是个狠人呀。 等打完了霍七茜才拧下一条兔腿吹气道:“老爷我是朝廷命官。” 这野外的兔子虽然土腥气却也有别样滋味她低头啃了没两口又听那道士用诱惑的声音道:“大人大人投身江湖风里来雨里去不为钱么小人小人庙里的暗室内少说也弄了五六十万贯……” 这厮把自己利用的透透的六十万贯这是做了多少恶事背后还牵连了多少案子七茜儿心里气便抬头对白英抬抬下巴。 白英抬手又是一巴掌许是觉着手疼人家捡了一根劈柴拿着。 这道士又听那狠人道:“老爷我是清官。” 他看着那根劈柴挣扎的往后躲躲心里暗想这这是不行了? 这打也打不过见面不过两招就成了这德行又遇到个软硬不吃的东西自己真就要死在这里了不成? 心里畏惧万念俱灰道士总算老实了就低头半晌才抬头道:“大大人要做什么?” 霍七茜胃口小吃了一条兔腿就饱了取了帕子擦擦嘴角就着竹筒喝了几口热水之后霍七茜才问到:“姓名?” 道士自己想了半天后才说:“裴裴倒海。” 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用过了。 七茜儿眉毛一挑暗道果然是他。 当日斗台气死他师爷管竹屏之后这小子便失踪了当然按照江湖规矩追杀追杀也是常理偏七茜儿不太在意这些她也不太关心江湖事人跑了便跑了。 后来知道的消息里唯一跟这小子有联系的便是秦舍找玥贡山报仇朝廷的心是偏心眼自然是暗地里多次打击折损了大量老隐之后玥贡山这招牌就倒了。 说是没多久玥贡山就只剩下流寇了。 想到此处霍七茜站起来拖起自己的羊毛垫子又坐在了这裴倒海的对面问:“怎么到百泉山来了又怎么想起修榆树娘娘庙敛财?这是你的主意还是~谁的主意?” 她这话问出这裴倒海便闭了嘴。 霍七茜不会用刑却会威胁就笑着说:“不想说呀没事儿我听说孟鼎臣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他正想立功起复却恨无机缘呢你说~我把你送到他那边去人家现在就是个无事牢头也不必上朝也没得球儿事我们一场同僚送他个大功劳如何啊?” 裴倒海惊惧万分当下脸色苍白起来。 整个江湖不分黑白不分南北对当初的九思堂对当初的孟鼎臣是恨之入骨的想当年灭门的事情人家也不是做了一件两件人家才叫做狠人呢除了白石山动不得谷红蕴后台大招惹不起他是件件斩草除根。 气氛凝结半晌裴倒海恨声威胁到:“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 霍七茜冷笑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裴倒海的眼睛笑说:“你信我我这人给人用刑不忍心看人是看不错的你想活着想翻身想大富贵你这双招子里住着贪欲美色人间这么好你且舍不得呢。” 这话说完她抬手啪啪两下帮这厮装上胳膊又将这厮的银枪丢在地上笑道:“来死一个我看看!” 裴倒海惊惧倒退背后顶到树干才停下看看自己的武器先伸出手手指颤抖满额头是汗间便又听这恶贼在他耳边说:“当日你师父死了你师爷死了师哥也死了你若有心早会如你们的名姓翻江倒海也要折腾出一些水花儿来。 呵~偏偏你什么都没做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脸面都不要了一点点风险都不想担着了半点血性都没有的人你也配说死……来死一个我看看你若敢死我还真敬佩你是个汉子。” 裴倒海狰狞着问:“你你到底是谁?” 霍七茜笑的极仙:“神仙。” 裴倒海满嘴血的怒骂:“无耻要杀就杀何苦辱我。” 说时迟那时快霍七茜手里忽然亮出一把匕首对着裴倒海的眼球就扎了过去裴倒海大喊一声:“不要!!不要……” 耳边那恶人笑着讥讽道:“就说了你没骨头不敢的你那师哥虽是个鲁莽东西你却差人家远了去了。” 这话扎心至极裴倒海心里的老疤都揭开还流出一股股的恶臭脓血。这些年他无法面对的何尝不是他们。 实在无法忍耐裴倒海瞬间拿起半截木仓对着身边的白英就扎了过去。 白英先后退了一步他一下扎空随即挨了两劈柴。 两颗牙齿吐出裴倒海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木仓半晌他终于伸出手拿起木仓坐起对着自己的咽喉语气颤抖道:“我我我便是化作恶鬼……” 霍七茜点头:“成!来找我报仇吧。” “你你你……” 霍七茜啧了一声:“你快死吧天色不晚了咱们还要支架帐篷明儿还要赶路呢。” 然而裴倒海也不敢死。 他们相互对视半晌裴倒海木仓头比划着自己被撅的一个字儿说不出来就开始哭。 其实他的胆子大过后来又削薄了。 是在秦舍寻仇上门那次吓破的当年他师爷没了他还敢庆丰城下与霍七茜叫板然而回到玥贡山一峰家业被人瓜分失了仪仗被人欺负待秦舍上了门门里却点了他们出去应对。 那一次秦拙杀人如砍瓜他被当胸一剑差点肠子都流出来若不是当日师爷好友看不惯出手相救他这条命真就没了。 他这条命回来的不容易。 辗转病榻一年多再出来玥贡山倒了他又随着长辈四处奔命想找个窝子落脚可天下之大谁敢收容玥贡山人? 裴倒海到底没有勇气死终是抛下武器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道:“我我家里真有真有三个闺女儿我我还不能死……” 七茜儿点点头:“这就对了么凭是心里什么想法首先你得活着对吧!”回手扯了一条焦香的兔腿递给他还很随和的笑道:“饿了吧想说什么不急咱吃了再说。” 妇人软刀子总是厉害的。 可裴倒海现在哪儿吃得下去他就举着兔腿又一阵哭一直哭到霍七茜有些烦了就说:“别哭了。” 裴倒海迅速止哭那么大的年纪了据说是当了爹就哭的不成样子跟个娘们一般他边哭边说:“八年前家里的长辈带着我们去金滇投奔了老大人。” “老大人?” 裴倒海点头:“是哦就是开国候金滇布政使司谭守义……” 七茜儿呲呲牙:“哦哈哈~!” 裴倒海却不知这位心里怎么想反正是他知道什么就尽数秃噜出来了道:“我家长辈说老大人心有宏愿要开创盛世奈何被奸人迫害我们玥贡山世代与之交好若想山门再开恢复从前荣光非从龙之功不可……” 这话一出就听咣当一声一节劈柴跌落在地就把白英一个江湖客吓的面目苍白。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28章 第228章 陈大胜绝对没有想到,媳妇刚刚出门夜深人静自己才铺垫好情绪准备与老父亲一起说些媳妇儿的不容易,媳妇儿的各色好。 她就折腾出大事来了。 快马加鞭陈大胜天模糊明儿的时候赶到广顺县城外他本来以为人会不好找不成想,人家却在官道边上候着,好整以暇的靠着一颗老树正懒哒哒的看着树冠吹着鸟哨儿。 远处的雀鸟呼应着林边风冷,此情此景在老夫老妻眼里,就是别样滋味儿。 下了马陈大胜几步来到媳妇儿面前先是上下打量,将她周身不见一丝狼狈就又是清醒,还带着些许失望。 这女人眼神看向自己神色笃定眼神明亮,嘴角还泛着一丝丝笑意。 他总想她能依赖一点自己可她总是什么都好偏也知,天下女子唯他媳妇儿离开他必是鹏程万里。 如此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吃~了么?” 七茜儿笑了起来点头:“吃了,你呢?” 陈大胜摇头:“我还没。” 七茜儿笑:“今儿就自己管着自己吧顾不得你了。” 他们互相看着就笑了起来。 这么些年了这一世没有分开过将将分开的时候又太短看到这个人霍七茜才察觉她开始想他了。 应该是想他了。 子女也好家业也好似乎在这个清晨都无关紧要了他们就互相搭了个伴儿活到现在难得谁也不嫌弃谁。偏偏又是俩骨子里都要强的人十几年来很少拌嘴脸红这就很了不起了。 看着穿着一身薄衫的陈大胜七茜儿有一肚子话偏嘴上就很挑拣嫌弃道:“谁给你找的这身衣裳穿?昨儿谁在你身边伺候的?吉祥呢?” 她在家总是不允许邋遢的她的男人她的崽她的老人她都要给收拾的利利索索可是方离开一日这家伙就满面胡茬布袜不穿露着脚踝骨顶风夜马穿了一身初秋的套衫来了? 陈大胜上下看看自己的穿戴挺好的啊? 搞不懂媳妇问这身衣裳作甚?他便扯扯衣裳说:“吉祥都那么老了我走的匆忙自己随意划拉了一件儿咳那你你昨晚就住在这儿啊?” 他往树林里看了下那边白英正在收拾行李被绑在大树上的裴倒海坐在地上歪头篝火边好眠正香昨晚一番灵魂里的折磨他也算是放下了心事这会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霍七茜点头走到陈大胜身边问:“百泉山一代这么多的榆树娘娘庙?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这话问的陈大胜一愣他多机灵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不然也不会连夜来了如此就羞愧道:“就就以为是媳妇你的真的实实在在是大意了。” 那会子听到下面来报说吧护国寺都顶行了他还挺骄傲。 啧!闹了半天儿就是个骗子地儿。 自己这辈子亏心事儿不少唯这件不能见人想起来这心里就麻爪一路窘迫尴尬……各种滋味难以言喻。 这话一出七茜儿似笑非笑。 百泉山一代有了榆树娘娘庙的踪迹从多了第一座开始陈大胜就知道了私心讲那会子他还挺高兴的觉着这是自己家媳妇儿的庙他自然是要照顾。 看到香火好他还心说哼这个娘们她存私房钱儿。 加之各榆树娘娘庙就是收个法事道场钱儿这给和尚庙的也是一样的钱儿给老道庙里也是这种钱那自己媳妇赚点私房咋了? 就~没管…… 再说了朝政上的大事多了每天斥候上的情报早就不是当初每天一箱子的量全国各地来的各色情报每天都不少于三大车。 这还是随便哪一部门。 兵部的刑部的各地府衙的甚至告老还乡的老臣他们斥候都要按照年份给人家预备一份行踪报告。 直到前几年陈大胜才悟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原来说的是这个。 他每日里很忙需要带着人分着类挨个儿按照等级排列好再送到御前……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他看来那是媳妇儿的庙照顾一下只当没看到吧。 斥候不报地方不管江湖庇护百泉山的奇迹就这样在夹缝里开出了恶之花还是盛开的花丛了。 哎那地儿说理去反正现在遭了报应跟媳妇是交代不了了。 咳他甚至幻想过自己死了就找人在后边捏个榆树公公也吃吃媳妇儿香火这才是美事儿哩。 现在吃屁吧。 看媳妇儿笑的诡异陈大胜硬挺着骨气对媳妇儿说:“明儿拆了就是你也别上火就该抓人犯抓人犯该查查怎么也折腾不到你这里辛老头那边说清楚就对了。” 霍七茜想了一下:“我倒是不担心那些我就恶心。” 陈大胜深以为然:“是挺恶心的那你也不必上火不值当……” 就这样站在官道边上七茜儿把昨晚从裴倒海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尽数讲给陈大胜听。 陈大胜现在着实稳的住一直到听完他才找了颗大树靠住再慢慢坐下最后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捂着脸开始呵呵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就是个媳妇的几座庙他一万次小心就大意了这么一次哎呀这叫啥? 老天有眼正在嘲笑他私心杂念忘了根本么?? 这些年这些娘娘庙打着媳妇儿的名义给老谭家弄了多少昧心钱? 想到这里陈大胜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七茜儿就这样看着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没去打搅。 他总会好的也总会想开的。 直到天光大亮陈大胜才抬起头苦笑着看着七茜儿道:“对不住媳妇儿就~大意了。” 霍七茜笑笑:“没事儿有我呢。” 谁拿了她的就加倍给她吐出来。 陈大胜点点头:“亏得有你……哎……”他站起来走到七茜儿面前拉住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你知道我跟老谭家的恩怨吧?” 当然是知道。 七茜儿点头:“这几年我看你也不怎么提了。” 陈大胜放开她的手拍拍自己的心口苦笑道:“怎么提我过的这样好没脸提啊!那么多人那么多条命!这些年每天软被轻裘富贵在身吃的好穿的好你好咱爹也好孩子们也好阿奶糊涂归糊涂可老人家活的好好的可我……就不敢深睡……” 他嘴唇哆嗦着似笑非笑:“可我不敢深睡啊也不敢深想就害怕安静静下来就是那些合不住的一双双眼睛我这里交代不过去就没有一日敢放下的。” 看他痛苦霍七茜心疼却替代不了只能陪着他一起难过。 往远处的官道上渐有行人走过走路的坐马车的推着独轮车的。 放牛的小童跟在黄牛身后黄牛边走边屙那小童就拿木铲铲了牛粪丢进胳膊上挎着的大篮子里。路过这对夫妇看他们奇异他就瞪大了燕京看着过去。 七茜儿还冲那孩子笑笑小童羞涩挎着篮子跟着牛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七茜儿就笑着说:“你看这燕京附近的小孩儿便是家里贫寒些的这小脸上多少也有些肉……是吧?” 陈大胜好一会子才压抑住那些哀伤说:“啊……所以我这心里吧就总有些不安稳多少就有些犹豫了。” 七茜儿扭脸看他:“犹豫?” 陈大胜确定点头:“啊犹豫不止一次尤其是每次回屋里看到你们娘几个日子过的那么好我心里不敢想的好我的妻我的子要啥有的我那会就高兴真的可高兴了想着这是老子的本事!可可若有一日我真的破釜沉舟了这日子许就没了呀~媳妇儿!” 七茜儿没有说话倒是想起一事。 从前总听青雀庵的尼师用因果来安慰人她们言之凿凿说这辈子确实看不到恶有恶报也看不到众生想要的结果那一定在来世呢来世佛为众生预备了三界六道恶人总有恶人的去处好人更有好人的结果。 可如今便是前世因果自己的来生。 七茜儿扭脸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人生正好仕途正旺爵位官位前程体面他一样不缺她与他养育了六个孩子上辈子的一切不甘她有仇报仇因果已结可他的呢。 过多好他的心都没安稳过。 老刀营到了最后也可怜上辈子就剩下个孟万全这辈子也就多了这么七个还是没凑够两巴掌。 她问:“当初有两千多人呢。” 陈大胜点点头:“恩两千!那会子天下大乱别人也是到处抓丁这个没办法……大势所趋皇家都在里面添命谁能躲了。 可仗打完了好歹旁人给了交代该给个安家银子人家都给老刀上就一文钱没见到老刀……是拿命给老谭家弄了个前程最后还想骗着大家伙去死这就不能饶了!” 霍七茜帮陈大胜拢了下衣襟说:“知道了必不能饶了你安心既谭家早有反意我悄悄去待找到那臭小子就一起收集证据到时候送到御前从此……” 她把衣衫给他归顺平展说:“从此兴许你那睡不着的毛病也就改了。” 陈大胜微微摇头:“没那么简单啊我这官是越做越大这事儿却是越来越难的……此事不单是谭家谋逆。”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现在早就不是当初一刀下去觉着万事都能了的时候了谭家在金滇经营了那么多年……” 微微合眼他到底对七茜儿说:“除却地方百姓会被牵连还有~皇爷几个长成的皇子怕是也在里面各有牵扯谭家我从不畏惧可……十年前夜袭之后皇子多有损伤皇爷胆子就吓破了他心里愧疚我就怕……阻碍我们的人反倒是皇爷。” 他是个嘴巴笨拙的人可是直觉却最是灵敏。 七茜儿停住脚步认真看着陈大胜问:“爹怎么说?” 陈大胜吸气自己这个媳妇想问题总是旁个一二般人深刻。 是的自己要复仇老郡王的意见至关重要。 如今朝廷经历了漫长的整顿才堪堪把混乱至极的各路大军整顿的有了些规矩而今便是坦人再来也有角逐之力若是自己此时与谭家纠葛起来为了南部安定皇爷愿意么? 自己那个把天下民生放在心里的养爹他更不愿意。局上的事情并非是简单的你打了我我必要还一下那么简单一切都要看大局推动大局…… 个人在大局里从来就不是重要的事情比起天下安稳两千区区之数在掌权人眼里压根不算做人命就是个数儿。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的想法也越来越跟自己那个郡王爹是一样的了。 他依旧想报仇却要先考虑金滇能否承受住这般巨大的动作。 到时候若是因他的私怨整的金滇一地百姓流离失所那……他跟幽帝身边的那些佞臣又有何区别? 一时间心乱如麻陈大胜不敢深想他爹花了半生时间才与同僚将这天下整理的顺当了若是自己真的把天捅破了金滇一乱……多少人的努力便白费了。 看着陈臭头心乱如麻又见天色不早霍七茜就拍拍他说:“呐他爹~别想那么多了你们这些男子总是想的比我们女子多其实……好了坏了你媳妇我总要去一次金滇的咱得先把那臭小子弄回来你说是吧?” 陈大胜拧住的眉毛展了一下强笑笑道:“也是哎去吧把那臭小子弄回来到时候老子饶不了他!” 这话一出就挨了媳妇儿一个巴掌七茜儿斜眼嗔怪:“打他轮不到你!” 陈大胜搓搓脸蹭蹭鼻子走到林子里一把提起正做美梦的裴倒海。 裴倒海猛的睁眼挣扎喊:“哎哎谁呀谁呀……” 又被一掌打晕了。 将裴倒海倒挂在马腚上陈大胜走到七茜儿面前道:“你这打扮怕是入不了金滇了。” 七茜儿看看自己的武人打扮:“我这样?” 陈大胜点头:“啊也亏得你没走多远我原本安排了驿站快马到小南山。” 他上前一步附耳对霍七茜道:“谭守义下了江湖禁步令大概是怕咱儿那事儿连累到金滇也怕九州域的在他的地盘折腾下面人说那边查检的十分严格是一片铁器都入不得金滇了。” 七茜儿不在意的笑笑:“白折腾管的都是守规矩的想去的飞也飞去了。” 陈大胜就喜欢她如此自信他左右看看没人正想抱抱媳妇儿咋就那么舍不得呢。 不成想他媳妇反倒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跟你说这王八蛋修的庙墙里能有个几十万贯!” 陈大胜吸了一口冷气呲牙看着媳妇儿喃喃问:“你你要啊?” 实在没办法他就只能献出小私房了赃款便是再多也不能收的。 霍七茜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肩膀一下:“想什么呢!咱家缺这一两个?我是说皇爷精穷的?” 老娘手里有前朝宝藏我稀罕你个几十万贯铜钱儿? 翻了个白眼给陈大胜陈大胜想了半天才托着下巴似有所悟。 七茜儿看他懂了才点了一下他额头说:“傻子!便是我们妇人管家也得有个钱库做胆不然谁听你的?我就不信一个造反的手里没几个干钱儿老谭家也敢有这个想头咱小狗都懂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你且等着便是豆腐渣儿老娘都给它拧出油来……” 陈大胜有些后悔放这倒霉娘们出门了他干笑几声本想把自己跟九州域的那一场战斗拿出来说事儿偏又怕媳妇儿笑话。 这些年媳妇要管家要生养孩儿要孝敬老人该做的事情她是一样儿没少做然而每次他都被媳妇按着打。 媳妇走的这条至武之路好像是这世上头一份儿的。既这样这人是撒出去了说再多也没用。 如此他只得一拍马腚让马儿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才说:“你们快马明日就能到小南山到了小南山就去找鸿鹏镖局那是斥候在小南山的点儿总镖头姓孙那边有个新娘镖要入金滇你就随嫁妆车队去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霍七茜点点头:“知道了辛伯今儿怕是要敲登闻鼓这官司你就上上心。” 陈大胜点头:“没事儿唐九源在那边呢。” 人家唐九源如今在刑部那真是大权在握。 其实住在泉后街与亲卫巷走的近的在朝廷人眼里那都是一系的都是铁杆万岁走狗好在他们这一系品格都还可以做人从不张扬。 这次是霍七茜送陈大胜走依依不舍好半天陈大胜到底走了又走了好远他忽然停下扭脸大喊了一声:“那臭小子你你要打咱回家来打等回来的啊……” 说完人家总算是走了。 这是?怕自己下手太重? 霍七茜愣怔半天终于咯咯的笑了起来…… 三江金滇入口正盘膝给一干小戏讲故事的佘万霖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一个喷嚏再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清水鼻涕流了很长他就用袖子去蹭这是从前在家没有的动作现在他都没感觉了。 老臭倒是发现了怕他着凉就回舱取了一个夹袄给他披上。 一干小戏看的羡慕就对佘万霖说:“小东家你叔对你真好啊!” 从前在家身边总有这种好佘万霖却无知无觉。 可出来之后尤其是认识了这班小戏他才知一切好都是不容易的。如面前这群孩子都是班主张双喜不花一文钱弄到手里的。 一个戏班子并不是什么样的孩子都要首先这个孩子带到面前得身板结实五官端正还得能吃大苦。 对于穷苦人家命都要没了孩子送到戏班子里能被收留就是大恩大德。 下九流这样的问题跟饿肚子受苦人没关系只要能活着班主能收留他就是活菩萨。 这些孩子小小的就在戏班子里呆着没爹没娘没亲戚没长辈唯一依靠的就是班主生死都维系在人家身上。 他们没见过一点儿好。 看到平掌柜给小东家零花儿艳羡看到平掌柜每次吃肉总要选几块大的给侄儿放嘴里就艳羡就连小东家打几个喷嚏他叔都要给他添个衣裳他们就羡慕死了。 有些好是需要旁人告诉你的。 所有人都告诉佘万霖你叔对你真好呀。 佘万霖就越发觉着老臭难得。 心里妥帖佘万霖就对小戏们笑笑:“没事儿你们看得意叔他现在打个喷嚏你们班主就得上吊去好好练着待明日里你们成了角儿也是个李得意了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这些时日各种船支滞留金滇入口旁人家不知道走走停停这五福班的买卖就做大了。 这是早起等一会子晌午饭后就总有富贵人家的船过来待递了戏单子过去就能从下午唱到晚夕。 再遇到大富贵舍了明油钱儿那起码一日能唱两场都还开的大本戏。 如此这戏班子一盘活了每天都少说有十贯的意思。 这下子这戏班子是吃饱了就恨不得堵船堵个天荒地老去。 再加上这买卖是小东家心里机灵给揽来的班主张双喜一激动就饱了这叔侄的饮食涨价这件事就更不提了。 其实能从这些小事上看出张班主是个不错的人。 江上湿冷老臭到底怕小贵人冻了骨头就去灶房找老皮要了两块干姜又去舱里取了土糖给他煮了发汗的姜汤水。 等他捧着碗到了甲板自己家这个小贵人正给那般小戏讲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他倒是也精明机灵现在讲话之前要有个前缀就是从前我跟我族叔去城里大户送货我就看到云云…… 每次听到小贵人与同龄人吹牛老臭心里就笑的要死又觉着这大概是小贵人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了。 甭看粗茶淡饭的他每天能食三大碗。 这孩子从前总把不爱吃的埋在碗底都给自己吃了。 他成日子笑跟着一帮小戏满船跑还给人家班主算账写戏牌子有时候也会打扮利索的去对面拿赏钱。 他易容的模样喜庆就很招贵客喜欢尤其是一些老太太老婶子们。 每次要赏他钱他就拿出在家哄老祖宗的本事也不要钱只要吃稀罕点心。 这孩子拿出手段讨要点心这世上便没人能抵抗的了。那些点心吃食拿回来他就分给小戏们笑眯眯的站在一边儿看他们吃。 有时候人的成长不是轰轰烈烈的这孩自能一等对待下九流的小戏能与他们交朋友还会给他们谋算一些福利这就是成长。 难能可贵啊。 佘万霖鼻涕横飞:“……从前我跟我族叔去外郡一个大户家送货那天正好主人家得了一卷《妙善居士煮茶图》主人家高兴就请了大戏班在他家的石舫上唱戏请的也是当地的大班子……” 小戏们对小东家的话大部分是听不懂的他们看到的东西本不多就只能听懂跟戏文有关的东西如此佘万霖就只讲与戏有关的见闻。 可是依旧有东西听不懂。 张永宝插话问:“小东家什么是四房?” 佘万霖极有耐心认真作答:“石舫!不是四房是石头做的船摸样的那么个东西。” 张永春说:“瞎~瞎说还石头做的船模样那那船能飘么咱们也是打小跟船跟到大的别的咱们不懂船见过无数小东家骗人哩就没用见过石头的船。” 他是头目少年们就一片迎合纷纷指责佘万霖吹牛。 早几天佘万霖还会急眼还会扯了老臭来做证明。 现在不会了他就笑笑说:“没见识了吧那是人家大户在院子里玩的花俏谁说石头船就得水上漂?人家那个不是水里当船使唤的那是个大戏楼!” 少年们异口同声:“啥?大戏楼?呸骗人!” 老臭笑眯眯的过去把碗怼到佘万霖面前:“少吹几句趁热喝了。” 佘万霖笑眯眯的接了碗仰头喝了一口吧嗒下嘴巴甜的可也不敢说因为对面的孩子们就是甜味的东西也是很少能吃到的。 他是不说了可是这味儿还在。 等他喝完了放下碗看到大家依旧是满眼艳羡的看他。 小宝还说呢:“小东家这水儿甜吧!” 口水没兜住就真的流了下来他又吸了回去。 佘万霖强笑:“啊你咋知道是甜的?” 小宝看白痴的眼光:“瞎闻出来的恁大的甜味儿呢。” 说完他哀求的对佘万霖说:“小东家你这个碗底子给我舔舔呗?” 佘万霖脸唰就红了还有些窘迫又不好意思:“这这碗底有啥好舔的?” 可他话说完这碗已经不在手里了。 张永宝抱着甜水碗对他大哥张永春慎重说:“师哥你先来!” 咱戏班子是个有规矩的地方。 张永春慎重的接过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让大家纷纷不敢必要老大先舔一口。 老臭看自己的小贵人看的二目圆睁遮盖不住的尴尬难受就笑着过去:“哎呀哎呀一个破碗底子有啥好舔?他有些着凉好过了病气给你们!” 张永春迅速舔了一口碗底把碗给了下一个才道:“没事儿的叔!” 佘万霖就伸出手拍自己的脑门儿这都叫什么事儿? 待老臭过去抢碗那碗已经洗净了。 没奈何他只能拿着空碗叹道:“得了得了!这正是赚钱的时候过了病气损了嗓子就坏事儿了算了造孽的我那边有些土糖都给你们煮了发发汗去!哎呀造孽呀……明儿都咳嗽起来你们班主好上吊。” 他一脸愤恨抱怨的走了。 知道能喝糖水了几个小戏就低声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跟他们错身的一艘老沙船就有人喊:“对面可是五福班的!对面可是五福班?” 少年们一跃而起本来以为是点戏来了谁想那沙船上站着的却是几个裹着兜裆布的船夫。 这不像是有钱儿看戏的啊? 张永春大喊:“老客好!我们就是五福班的没找错可有事儿?” 那沙船上便有一白发苍苍满身凸骨的老船夫说:“哎呀可算找到了问了一句小哥儿你们这船上可是有个叫张永宝的?” 本拥挤在小伙伴里笑嘻嘻的张永宝一愣。 指指自己:“我?” 然后一众小伙伴就指着他道:“对对对没找错张永宝就是他啊!” 本章共7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7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29章 第229章 也不知那些人从何处来,他们怀抱赴死之心在天色渐明的时候就一个个的挤在老码头上。 那一排一排论资排辈的列着,看上去……还还挺吓唬人的。 待到小宰他们全都出来借着黎明的光线往岸上看真真如地狱量刑一般,那是一排麻衣一排棺。 后来的人太多,岸上搁不下就拥挤在山路继续往后排。 小宰与载师是什么人站在甲板上些许打量就能从气息上看出,那源源不断队头看不到队尾的人,皆是他从前看都懒的看一眼的末流江湖客。 都是些开一般武馆的走下等镖的给财主护院提鸟笼的……除却前头几个老头儿,哦还有个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婆子,这个还有些样儿算得上是个人物至于其余,就是一帮子不上台面的。 下山虎遇到了几百只走下水吃烂泥臭肉的老耗子这这叫怎么下口? 难不成几百年的白道名门,而今竟然被一群打家劫道的给威胁了?就凭这些玩意儿都算不上的东西还想踩着他们的肩膀直杠杠来到他的面前想混个义士? 便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小宰能杀他们么,能别说他们人多载师出去也能应付过去不是打不打的事情是只要今日他们双脚敢踏上码头那片土只要与这些低等的江湖客有过交手从此九州域的脸就真的掉到地上拣都捡不来了。 不是一个层级交手也是一种耻辱。 人家这是癞□□落脚面我打不过你我就是来恶心你的。 九州域能怎么办? 小宰就沉默不语的看着那岸上的人们也沉默不语的等着。 四处至静火把多了燃烧的声势就大了噼噼啪啪中竟还有火龙之声。 小宰不动声色倒是栽师心眼不大感觉被羞辱就气的内息烦乱一口血憋到嗓子眼又生生咽了回去。 老方愤怒便对小宰道:“圣师就让小的去跟他们碰碰盘问他们是何意?” 小宰微微摇头道:“不必了。” 不值当。 老方憋屈便说:“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今咱没法子上岸改道那就得往金滇那边去这不是越来越远么旁个地方还好说金滇那边是哪儿?那谭家的地盘那边本就混乱便……” 他眼睛忽然亮了一下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圣师不然这样咱们……咱们先离开这里再再~找机会悄悄上岸……” “你闭嘴!” 载师愤怒对着老方训到:“九州域历代圣师高隐行事从来光明正大什么叫悄悄?如何悄悄?我们今日若敢退又将九州域声誉置于何地!” 他们仿佛是忘记了此燕京一行并未光正他们甚至绑架了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少年。 老方好苦恼逼急了也顾不得怕道:“那怎么办?这一路码头不敢靠咱船上甭说粮食了就连盐巴都要断了咱们几个还有些好力气可舢工想出劲儿就得吃盐巴不然咱就是想走金滇绕半个大梁也得先行船不是?” 说到这里他犹豫一下道:“圣师?不然咱就打上去。” 小宰不想看这个糊涂东西便一甩袖子道:“打上去人家本就是抱着脱罪的想法来的你打上去正好如了他们的愿。” 他说完转身往更高的甲板上走路过舱房门口的时候这几位便看到那小贵人还有那什么都不懂的白石山丫头两人正亲亲密密靠在窗边都是笑眯眯的往岸上看。 这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老方一肚子气散发不得便恨声对俩丫头怒到:“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不疼不痒的?来人送送俩位小贵人下去回避一下甭一会子刀剑无眼伤~了人~回头咱们可是说不清楚了。” 他说完背着手学着小宰的步伐往上走了。 小灯小秋互相看看一脸为难的来到佘万霖身边与他们福礼。 佘万霖轻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听你们当家这话的意思?还是我招惹的祸事?” 丑姑倒是很想看热闹如此便丢开佘万霖一脸幸灾乐祸的要跑出去找红船上的好大侄也好一起看热闹。 临走她还在佘万霖的脸上掐了一把说:“你好呆着回头我吃了什么就回来讲给你听呀。” 佘万霖愁眉苦脸拉住她的手哀求:“丑丑别走陪我下去呆一会好不好?” 丑姑满面讥讽笑想起岸上的棺木还有那些人心中除震撼外她也是有些生安儿的气的。 她娘说安儿这次到底不稳当了可他爹也说谁还没有个年少冲动的时候……这世上凭是谁都要做一件年少冲动的祸事好拿来后悔一辈子的。 阿爹说的这话丑姑不懂就是觉着安儿太恨人了。 她便揶揄笑道:“不好你活该呢。” 说完人家是大摇大摆走了。 这一路九州域的也由她自由出入他们本就闯了大祸可不敢把人家白石山的小姑姑扣下来与天下郎中交恶。 可天下郎中也不敢与九州域交恶小宰本就豁出去做了这样的事情有关膳夫传承真要斗起来你就说死谁家崽是个公平应该? 鱼死网破了那还真谁都兜不住。 如此这两日丑姑都是楼船呆呆红船呆呆就苦了佘万霖这个假人质只得陪着楼船这些人成日子就吃些少盐寡淡饭食心里对丑姑好不艳羡偏偏丑姑不疼他他哥不疼他。 大家伙是真的生气连一片菜叶都不给他带。 佘万霖傻乎乎的站着。 小秋小灯无奈只得又与他福礼脸上眼里都是哀求。 哎这热闹还真的看不成了他有些遗憾的一摊手趿拉着鞋子就与俩丫头去了底舱。 水面之上水陆两边依旧沉默对持桅杆之下九州域的一众人看着远处的风岚山也是毫无办法。 正胶着着见便听老方一个徒弟喊了声:“师傅你看江上!” 众人回身这才看到远远的江面之上竟乌压压来了一片船那越来越近的船帆又大又多颇有遮天蔽日的声势。 小宰袖内握拳想这又是谁来了? 却也不用等多久那些船便到了楼船不远处。 此刻天色大亮近前看清方知是不小于楼船的海福船那乌沉沉一片看去少说也有三四十艘。 其实海福船就是个自称这些船却是西边海上来的海盗船。 小宰看清楚这些船便知是何人又为何而来的了。 想到后果他面目更阴沉起来与载师对望载师吸吸气手下微微做了个切的手势。 小宰微微叹息眼睛微眨又背手观望起来。 因是水上的力量水先生不摸情况不认来人便先从红船出来看来势汹汹便想先去盘盘路只她将将开口那带头的福船竟不减速度对着她的小红船便撞了上来。 水先生大惊也不啰嗦当下命鱼娘迅速摇橹躲避。 只说时迟那时快红船就挡在楼船正面此处又是码头水域水面虽宽敞那三十多艘海盗船并行三列直直过来也不必等到了近前头船就把可怜的小红船掀翻了。 水先生手快探手抓住身边两个小姑娘纵身而起随即百如意还有丑姑等人是救人的救人跳船的跳船丑姑生气还往楼船上丢了两把粉末。 只可惜这妞初入江湖经验浅薄行事更是不多思考人家几十艘的船过来是顺风顺水顶着大帆她这边就是逆风这两把粉末出去她那小爪儿能有多大人家指定没事儿就可怜她人高马大的好大侄当下就迷糊过去又怕丢了她抓着她就扑通入了水。 岸边那些江湖客看的是目瞪口呆看到有人入水便开始呼呼喝喝起来。 红船之上小姑娘众多这一片花红柳绿的好颜色落水就有那按耐不住的也有真侠义之心的就将自己带来的好大棺材丢入水里还喊呢:“喂~姑娘赶紧赶紧进棺材进棺材……” 这码头算是彻底纷乱起来。 小宰愤怒看对面还要冲着楼船撞他便冲天而起对着海福船便是连连击掌可他就是再厉害那也是不是走偏道的霍七茜。 他的血肉之躯半圣之体就是个江湖牛笔也只能看好目标十几掌出去将带头的几艘桅杆尽数击断。 随着咔嚓咔嚓的桅杆断裂声响那些大福船见到厉害放慢速度到底是停了下来。 又一阵忙活红船上的诸位便站在了十七八口棺材上。 棺材漂浮水先生心中震怒本想上去与福船的人理论却被百如意一把拉住对她微微摇头低声道:“先生莫要心焦他们鹤蚌相争斗我们暂且看看热闹又何苦去与九州域的做马前卒。” 水先生吸气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道:“那那小贵人若要出事我等又该如何与娘娘交代?” “他死不了!”百如意带着气说了一句扭脸看看这十几块棺材再想下家里唉声叹息十分揪心的娘亲便一屁股坐在棺材里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语气又野又狂道:“我看他们哪个敢伤他!” 水先生迟疑一下到底问了出来:“这般大的事情朝廷里竟不想管么?” 这么多天了只有她们这些江湖人可怜巴巴的在这里舍命相拦过了多么多郡州那么多码头朝廷又不是没有水军怎么竟一点动静都无? 百如意吸吸鼻子到底叹息一声道:“先生如今这样就好若是真的来了……反倒是不好了。” 水先生看看他美到极致的半张脸半天才试探着问:“老妇老妇常年游走水域对岸上的消息倒是不灵通的听小先生这般话这后面可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也不是不能说。”百如意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其实就是十年了座上那位想称量一下这大梁在天下人在江湖人士心中的份量。” 百如意看看岸上呼呼喝喝要救人的江湖客他的嘴角勾勾道:“先生安心这个结果总总还是不错的。” 水先生眼神里闪过一些哀色到底点点头又叹息说:“凡尘皆苦人为刀俎哪怕是重税求个安稳为何这般艰难?” 花开两朵却说那楼船之上小宰双脚落地半晌便听到对面有人狂笑起来道:“哈哈果不亏是九州域的半圣小宰好功夫!” 众人闻声看去见最大船头立着一群面目赤黑肌肉健硕的大汉。 打头说话那位三四十岁穿一身鲨鱼皮水靠看不清楚摸样丑俊皆因他面门几道深疤纵横此人笑完便凶横的瞪着九州域众人。 小宰很端的住依旧风轻云淡随时羽化登仙般他就上下打量这汉子几眼这才问到:“西海~张进房是你什么人?” 那汉子心里恶气横生凶眉挑起森然笑问到:“正是我家阿爷。” 小宰又问:“那张天眷呢?” 那汉子又道:“我家阿爹!” 小宰点头:“怪不得那你今日是来报仇的?” 这汉子冷笑:“猜对了纳命来吧。” 小宰摇头商议:“可有商议?” 这汉子却满面不屑先对着江水吐了一口吐沫接着又对岸上嘶喊起来:“好叫江湖上的朋友听清!今日不对朝廷不对本地水陆上的朋友不对天不对地咱们就是对这群背信弃义~的九州域来的!老子西海王张腾!家里十几代都是吃西海水上饭的……” 船下百如意不知西海王是那个便看向水先生。 水先生脸上有些白又有些气愤道:“这帮子混内水的泥鳅竟让人踩着脸进来了明日我且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脸跟老婆子要过水钱……” 她说完一屁股坐在棺材内接着脸上一变色伸手从棺内捞出一个油纸包又将这油纸包打开里面竟是被啃了一半的熏鸡? 也不知想起何事水先生却噗哧乐了起来。 百如意好奇:“前辈?” 水先生脸上似笑非笑下嘴咬了一口熏鸡嚼吧几下又看看福船又看看身后的楼船道:“罢了老身这一亩三分地小人家都家大业大的咱们是谁也招惹不起就只能识时务了等着吧这可真是热闹了。” 那福船上的汉子还在声嘶力竭的喊话:“……十年前!我爹!我爷!得了九州域一封求救信说是他们宗门有祸事了!要被朝廷清算了!当年膳夫情真意切写的那叫个悲凉无奈他说想回避海外想让九州域可以苟延残喘就让咱们这些跟你们内里从无交际的海上人搭救一下。 那有个啥去呗!我爹!我爷!看在九州域历代都是仁人君子的份上便亲自带着船队从海上到了这意源郡码头!” 他前行几步蹦在船头上四处看了一眼这才又喊到:“没错儿!就是这儿了!说好了就在这个码头接人可谁能想到!我爹!我爷!他们本该长命百岁子孙满堂……江湖朋友知道咱们身份也不光彩就很少来内陆打搅可谁能想到当年十几艘大福船开出去带我老子爷!带我全族一半兄弟出去从此这人就没了!没了!” 他说完也是震怒非常表情凄厉狰狞几下又撕心裂肺的对小宰喊到:“人那!啊!?” 一阵江风吹拂小宰语气淡淡道:“我们没来他们被朝廷水军剿了。” 这事情绝对是九州域没有道理当年他在后山不问世事也很少管膳夫行事等到恶果来临才知已经无法挽回。 错便是错他认今日便是死了他也接了。 当年膳夫利用的何止是西海这几人那会子放出几个假消息只选了其中之一躲避围剿可是到底也是一败涂地被那个叫陈大胜的差一点把老底子掀翻。 想到这里小宰便看看足下甲板心里只是困惑那陈大胜一身本事却为何他的长子手无束鸡之力? 他却不知这世上奇人奇事之最便是霍七茜这一门甭说让他观察气息便是真正交手错位自愿他们的气道很少流于皮肉的。 那叫张顺腾的没想到小宰轻而易举便承认了此事他气的牙齿咔哒作响这次倒是没有喊却低声喃喃道:“你可知我们大福岛又添了多少孤寡?” 几百条人命就换来人家一句淡淡的交代。 对这个交代他不认同来时他便豁出去了什么燕京的小贵人更不会在他的考虑当中如此再啰嗦也是没意思他便笔直道倒甭下去大手里一挥转身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的那些大福船也不知怎么互通的消息人家便缓缓散开了。 小宰叹息对身边人道:“也罢了先让无辜的且舱下躲躲。” 老方大惊到底一跺脚去了。 船下棺材内百如意也感觉不好就立刻站起对着岸上的人便喊了起来:“岸上的赶紧躲躲!赶紧躲着……” 他喊他的这大福船上却传来巨大的弓弦拉动的吱嘎之声船身也由船头正对变成了侧对。 百如意喊完又对岸上到处找种子如今看不到人影的四苦嘶喊:“和尚!和尚!人呐!赶紧救人……” 一声佛号四苦语调好不为难道:“阿弥陀佛当年先师就说贫僧是个傻的救人应当应分可小和尚两只手这般多人又要度化哪个……” 百如意又气又笑对着岸上骂道:“凭个罗嗦先把咱这边的都弄到岸上去且呆着。” 他这话刚说完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一起从棺中入水踩水踩的那叫个狼狈就啪叽啪叽背着丑姑便上了岸。 人家主业是郎中这就不错了。 待这二人双脚刚踩到地面儿那岸上又是一阵佛号一股子力道便牵着那些坐着女娘的棺材徐徐往岸上去。 只可惜那棺材才动几下水先生便一跃而起对着岸边就是一掌。 瞬间岸边水花泥水四溅小姑娘们便又往江水里去了。 水先生厉声对她们喊到:“都趴下!”喊完落入棺中又对周遭道:“咱们刚从地狱爬到水里便是死~也不去你们的人间了。” 百如意愣怔正要再劝那大福船上便发出无数劲风几十支比攻城□□小一些的大箭对着楼船还有海岸便来了。 小宰太阳穴青筋暴起抬手抓住楼船船帆轻易将之揪下来他飞身出去杂耍飞帕子般的就将那□□转环出去。 果不亏是九州域小宰这般可怕的攻势之下几尺厚的硬木城门都能打进去的□□硬是被他使得巧劲团团甩出却往岸边殃及而去了。 岸上这些他也是恨的紧了。 一刹那岸边一片嘶喊躲避的躲避叫骂的叫骂说时迟那时快的功夫最靠前的几位本地前辈动作起来虽击飞一部分依旧有骡马被射杀血淋淋的倒在地面之上…… 相反那岸上虽是一片慌乱水里本该最慌的红袖门诸位却是有些愣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棺材贴水浮着那些□□是高高的去又被团团的送上岸错非开船撞翻她们如今~好像是安全的。 百如意看看楼船又看看本要死要活一脸狼狈的水先生。 水先生脸上的妆此刻也花了头发也散了她四处看了一圈道:“那那咱躲楼船后面?” 百如意想想便干巴巴道:“那那就躲躲。” 也是说话的功夫那大福船上的□□弦子又开始叽嘎作响起来…… 楼船不断摇晃坐在底舱的佘万霖也不知头顶到底出了何事就麻木的坐在一处看不到天日只点了蜡烛的舱室内发呆。 开始这船还是稳当的可是后来它就不这样了如淘气孩子捉了一只秋虫放进竹筒封了盖儿那孩儿忒坏也不杀虫就在耳边一阵摇晃不断试探他们是不是还有气儿…… 左右撞击小秋小灯撕心裂肺的惨叫后来也就不叫了……恩也不管自己了人家开门自顾自的跑了? 隔壁舱也很乱摇橹的船工好似很惊慌有人在叫骂还拿着鞭子驱赶他们摇橹……这船便越发的不稳当起来。 从左右到偶尔上下激烈起伏。 船不稳当船的佘万霖却犹如黏在身下的舱板上般随它摆动偶尔还要换个姿势继续发愁心里只想着这事儿吧算是闹大了。回去吧这是要挨几顿打才能躲的过呢? 正忧愁间就有一双手把住舱室门框那人就摇摇摆摆的进了屋子。 佘万霖眨巴下眼睛看老臭夹着两套水靠笑眯眯的进了舱人家还问呢:“小郡王可会泅水之术啊?” 啊哈哈……这次不娘哩了? 佘万霖嘴角抽搐的摇摇头。 完后那老臭就举着一个铜钵大的拳头过来说:“那就对不住了!” 【初出茅庐】 第230章 第230章 黎明,陈老太太身躯一动守夜的丫鬟婆子就都起来围着是的,都围着并不敢近身伺候。 老太太这几年是一天比一天憨傻真就是一会子清醒一会子明白脾气是越发的不讲理,夏日雷雨天般好坏阴晴不定。 蹦蹦跳跳去挖野菜的时日有,坐地上哭一天的时候也有看不住自己人不精明了坐恭桶都不利索,弄到身上的时候也有。 谁老了都有这样一遭,家里早有准备却也是十分难受的。 这老太太起了倒也不给大家添加麻烦她就仿若是回归了老家依旧在水下的故园,成日就做着她孩子们都活着她做了半辈子的家务营生。 黎明鸡叫她便起,起来的动作蹑手蹑脚床铺上只有她一人她也要对着大炕甜笑,仿佛是看到睡了满炕的崽子。 其实也就甜蜜这一下了接下来这一整天这老太太就是个凶神恶煞。 做母亲的从来如此,爹总躲了又会做好人。 那娘就是个出头鸟她们陪着孩子最多,孩子与她们的恩怨也是最多。 等到了老的时候都说爹可怜都说爹亲切却不想想做娘这一辈子有多不易。 老太太的记忆里都是各种的劳累孩子多她也不敢慈爱就成一个狠叨叨的娘时间长了她也就忘记本来的脾气了。 每天只有这时候笑容最好等到她对着婢仆搬上来的水盆自己拿篦梳把头发抿的一根杂发都没有再把一个裹头布一蒙厉害面孔端出来这全家上下折磨就开始了。 那么多婆子丫头跟着她是看不到的就好像活在过去影儿里一般。 她套上鞋开始在堂屋磕磕打打骂骂咧咧直到佘郡王就进了院子。 老太太抬头看到人就出来提着一个秃头扫帚喊他:“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笨的你笨的你干的干的赶不上稀的稀的抢不到什么功夫了你才来?锅底子你都掏不上吃的没出息东西!” 佘青岭一惊一愣接着笑着低头服软。 他是个太监面白无须就显的岁数不大。 母亲是憨傻愤怒的她嫌弃孩子没赶上饭时候佘青岭就好脾气赔不是然而也不成总要挨上两扫帚头儿这事情才能过去。 挨打的时候你还必须跑不跑老太太更很嫌弃自己生了个傻子。 这一般特指陈大胜亲爹。 其实也不是常要挨打的具体要看老太太想到几岁了今儿老太太脑子里过的是长夏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全家懒懒散散地里早上去锄了杂草就是个悠闲一天。 这儿子又笨又憨回来总是晚可往往到了这个时候锅子里那饭食已经被大孩子抢光了。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打完便嘴上不好听的骂骂咧咧手却从怀里摸索起来。 婢仆看到这里就麻木的将预备好的糕饼奉过来老太太便一把拿住一块递给刚挨了打的佘青岭还挤眉眨眼的对院角落低声道:“笨的你那边躲着去别给你哥你弟看到哎呀就知道吃吃!吃死你!去吧!” 佘青岭这辈子都没得到过这样浓郁而热烈的母爱他每天都来去燕京也要带上老太太可是老太太住进郡王府就只会一句话了见人就问:“我这是死了么?我这是死了么?” 她以为那是死后的世界就实在太奢华了。 脑海里想是把所有孩子胃口都打理好了老太太就一脸满足熟门熟路的去了院子角落。 院落边上放着几个大瓮乡下人家也不是家家打得起甜井都要去村里大井担水吃这就比较累了。 如此凡举是个精细人家都会在房檐置放几个瓮瓮好接天上水。 老太太的故乡在三江岸那里的人不喝天上水就用这水洒扫庭院喂饮家畜浇灌菜蔬。 院里一根菜苗都没有老太太也是浇灌的劲儿劲儿的嘴里依旧是骂骂咧咧太阳了老陈家上数一百代祖宗无数次。 陈大胜今日也在家今儿七茜儿要出平生第一次远门他就在前面帮着检查行囊等着查完了爹不出来就来这边了。 院子里老太太身后跟着四个婆子四个丫头都张着手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大动。 反正老太太也看不到她们她看的是过去的虚像。 陈大胜一进院子就看到老太太胳肢窝夹着扫帚端着个鎏金的盆儿在喂幻觉当中的鸡鸭边喂仿佛身边还有个捣乱的狗儿她就用脚撵。 看到陈大胜进门她火冒三丈又开始磕打起来还随手把个价值不菲凹凹凸凸的盆一甩指着陈大胜便中气十足的骂到:“你拿我搁在柜底的钱儿了?” 陈大胜惊异:“啊?钱儿什么钱?” 老太太老了可记忆不老她就席卷至陈大胜面前带着杀人的气势追问:“钱儿了?!”陈大胜吓的连连摇头他也是活到最近几年才知道他爷是个家贼。 “没没拿?” 老太太显然是不相信的就双手一掐腰骂到:“老鳖孙你张嘴!” 陈大胜求救般看向自己爹他爹躲在角落吃早膳真就是很听话的坐在旮旯里了。 看陈大胜不张嘴老太太也不能放过他便抬手拧住他的腮肉左右一拽陈大胜被迫张嘴老太太脑袋凑过来一闻闻到了幻想当中的证据那眼泪哗啦啦就流出来了。 “你你个塌坟顶子的缺德东西我咋就跟了你大牛都多大了还跟爹娘一个坑啊!” 扫帚掉在地下老太太捡了起来怕左六右舍听到呢就无声无息打陈大胜无声无息躲。 佘青岭看儿子可怜便从袖子里取出几个铜钱丢在地上老太太动作当下就停滞摇摇摆摆走到几个铜钱面前穿着织锦的衣裳她也不知道坐在地上边捡铜钱边掉泪…… 陈大胜都看傻了满院子人也看明白了。 那老头偷了老太太钱儿他买酒喝了。 老太太总这样起先家里的孙子孙媳看到是很难过的到底要强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可~晚辈的心疼能有几天儿? 习惯了就这样了。 陈大胜也不难受就有些憋屈的走到老爹身边蹲起他也是留着体面胡须的兵部老爷可在家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今儿他是他爷前几日他是自己爹倒也证明一件事他爹生的像他爷他生的像他爹吓吓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才刚蹲好吗就从外面哒哒进来一个手提小枕头的五六岁小少爷。 这少爷到院里看了一圈人看到自己爹自己爷在角落蹲着就满眼是泪的奔过去哼了一声又跺跺脚。 两位长辈自然是不能搭理他他就愤恨的把枕头往地上一丢开始在枕头上蹦跶起来。 只蹦跶了几下他就被人凌空抱起屁股后毫不客气的挨了几个巴掌他祖奶奶骂到:“败家东西!你做什么呢?嫌弃你娘我活的久了你要气死我?这一家大小缺德玩意儿就烦死我了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东西你跟这里作死呢你踩它干啥这才几岁你就学会糟蹋东西了……” 越想越气她就啪啪又是几巴掌小狗开始哇哇大哭。 小狗是陈大胜与七茜儿的五儿子至于为什么叫小狗甭信对外说的那套他实在烦人。 老太太对儿子们可是能下狠手的这孩子敢糟蹋东西就得打死不解恨心里惦记一堆事儿老太太就随手抽了自己的裙带儿陈大胜与佘青岭一起闭眼。 婢仆们呼啦围过去是帮着提里裤的提里裤想抱着五少爷逃跑的就去要孩子。 老太太能如他们的意?等陈大胜他们得了消息再睁眼老太太已经端着凹凹凸凸的铜盆往灶房去了。 小狗被裤带拴在树上吓的一动都不敢动。 他不过是想闹腾大人想让娘亲出门带他谁能想到挨了一顿揍? 平生第一次受委屈孩子就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爷爷阿爹然而这两人不放心就跟着老太太往灶房走。 只走没几步两人又迅速折身蹲回院子角落老太太就抱着一堆羊草颠颠过来兜头对着这俩人洒了下来嘴里依旧是愤恨的:“吃吧吃吧倒霉东西就知道个吃也不长个肉。” 这是人都不许做了么? 这老人家脾气不好仿佛跟所有的亲人都有仇跟所有的家畜牲恩怨也不轻什么活计都是她在做可所有的人都被得罪光了便没人感念她的好。 老太太骂完又往灶房走那么大的年纪人憨傻后却健步如飞跑快了就谁也撵不上。 佘青岭探头看老太太走远了这才把脑袋上的羊草抓下来递给陈大胜道:“吃吧吃了长肉过年好宰你。” 陈大胜无奈:“爹都这个时候了您还逗老太太玩儿您就说吧皇爷这是何意?” 佘青岭站起走到小狗面前松绑弯腰抱起孩子擦擦他眼泪笑道:“何意?皇帝老爷做事儿还跟你商议?你也别担心安儿他是我教出来的便是吃亏……哼也是他活该这是把脸送到仇人面前给他打人这辈子不吃亏还叫人么吃吧吃多了长记性……” “爹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咋咱家上上下下这些年那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差事的哼还说你们好着呢这也叫好?如今您孙子给人立了靶儿您到躲这边来了。” 已经是六个孩子娘亲大儿都该娶媳妇了七茜儿依旧是一脸嫩相她今儿穿着一身鸦青色劲装脚套鹿皮短靴腰上配着小牛皮蹀躞五事儿腰带就做男子打扮。 便是多年在后宅明面管着中馈暗地里却握着百泉山江湖一干事宜这婆娘气质就不同于常人换了男装就露着一身锐利的英气。 老夫老妻也把自己家汉子看的心神摇曳的只想讨好。可惜七茜儿心里愤怒对他不应该是对这爷俩都有些嫌弃了。 陈大胜是不愿意她出去的然而人家做娘的惦记儿子私下里槐树令发了好些可随着一天天消息回来她到底不放心了。 好家伙黑的白的趁火打劫的不上不下的都想分羹的咋她老陈家的肉就这般香都想咬一口? 没门大牙给他们崩了。 丐帮的消息小宰已经往金滇去了。 这就说明她布的线到底是不安全了。 更得去! 单打独斗七茜儿确信自己儿子可以全身而退然而若是九州域的都出来呢?想当年陈大胜受伤养到现在还有些不利落这可是千军万马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刀他都受伤了自己生的那个? 那就是个傻子!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她安儿骨头里最是和暖温润原本该是个体面的读书人的……想到这里心里愤恨武帝把儿子做诱饵又不能骂公爹她就抱着小狗左右看一圈儿问:“老太太呢?” 都要走了好走也是走何苦吵一架路上后悔一路去。 她又不是老太太铁嘴钢牙菩萨心好家伙人这辈子最是无情好端端的都看利益谁看你的心啊血忽淋拉的好难受的。 这爷俩看到苦主就有些羞愧毕竟庇护不住子嗣是他们没脸被儿媳妇媳妇埋怨也没有话说。 如今媳妇儿预备放过他们了便如蒙大赦一起指着灶房的方向道:“老太太灶房去了。” “怎么又去那边?” 七茜儿嘟囔了一句胳肢窝裹着小狗就往灶房跑。 小狗想告状来着然而六岁的孩子对母亲从女变成爷们有些接受不来就一路思考着随着母亲去了。 哎这几年大家都难养个老太太比养六个崽子都费劲甭管家现在灶房有多大老太太过去如果不烧房子她就只做一件事寻了锁头把一切柜子都锁起来。 为了防止耗子跟儿媳妇们偷吃她还要亲自寻找大石头大石板把家里的粮食缸压起来。 这满巷子老爷家门口大石鼓就倒霉了不断的从家门口到老陈家粮食缸上面蹲着。 老太太老人精她是抬不动可记忆里的儿子们都活着老头子也活着就都被她指使着偷人家石鼓墩儿。 果然人跑到灶房……就看到她家老太太撅着腚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今儿还挺好没搬石头压缸听到老太太嘴里嘟嘟囔囔的七茜儿便走过去先是看到老太太也不知从哪儿寻了针线正趴在地上把厨娘们丢的烂菜叶子萝菔皮儿一个一个的串起来嘴里也不闲的骂人:“可不会过了么可不会过了么到了冬天这能救命呢没有饿上你们几顿了……” 这话听的七茜儿心里一酸本来想过去哄着起来又想到这老太太是不识哄的就赶忙把脸一板冷淡又蛮横的大声道:“娘!这是作甚呢!” 老太太吓的不轻抖着扭脸也不认识七茜儿就试探问:“你你是谁来?” 七茜儿抱着小狗过去训她:“谁来谁来?你说我是谁来?” 她也好几个角色呢哪儿知道自己是个谁? 老太太很认真的想又看看小狗便讨好道:“你你是枝儿?” 一个家庭主妇衰老起始是从婆婆畏惧儿媳开始的她就发现她要在人家手底下吃饭了人这就慈祥了。 更何况陈家对那些媳妇本就亏欠老太太忘记了人生最伤痛的一些场景然而本能的觉着这个女人不能招惹她也招惹不起人家。 看七茜儿走过来老太太一咕噜坐起就举着手里的一串烂菜叶巴结说:“今年白萝菔生的好大叶儿我给你们都弄些酸菜备冬日到了年头添个菜吃酸酸的可好吃呢。” 她又觉着自己仿佛是老了的看儿媳妇瞪着她不动弹就觉着胳膊腿儿也酸困的不成了她想让她同情自己这样就能原谅自己的一些刻薄从而好过些。 毕竟人家吃了好些亏么自己从前是厉害了些么……哎呀难为死她了。 儿孙白养了么!白养了!! 七茜儿忍着笑就看着老太太老态龙钟摸着墙蹭着墙皮出了门。 灶房正在给主母做远行的干粮看到老太太出了门大家神智回来大灶娘才惊叫一声惯熟的捡起一把结实的棍子走到起气死猫碗橱边上撬开柜门又整扇的把门卸下来这里面的锅铲肉蔬就叮了当啷落了一地。 到底是手脚快速极了呢。 七茜儿呲呲牙也不会说为难你们这样的话早就说了早起的时候防着些老太太柜子提前自己锁了就没这些罗嗦一个个也是上了年纪了心眼子也不是没有偏偏每次都被一个傻老太太如了意。 等七茜儿抱着小狗到了院里老太太已经围着属于她的围兜很是乖顺的坐在那里等开饭了。 这嘴里还是唠唠叨叨的说着话:“我老了么糟蹋粮食么给孩们吃。” 说完讪讪笑笑巴结七茜儿说:“你吃了没有吖?” 有婢仆端着软烂的吃食过来七茜儿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可也不能哄给个杆子能上天的老太太是傻了都会看人脸色她就只能放下孩子一碗碗端上吃食末了还得恶狠狠的说:“吃饭!” 老太太一哆嗦张嘴想巴结人家然而看到脸色不好就手掌颤抖的拿起勺儿一勺接一勺的吃抽空还得巴结人家呢:“……好饭你做的好吃我最喜欢吃。” 七茜儿恶狠狠:“吃吧!” 老太太委屈巴巴的左右找靠山佘青岭就跟陈大胜蹲在一边儿扮羊。 总之有一个算一个他们谁也招惹不起。 全家能收拾降伏老太太这个劲儿的也就是七茜儿了。 看老太太在那边认真吃饭七茜儿这才对着门口歪歪嘴。 这三人悄悄出去低头吃饭的老太太鬼鬼祟祟的抬眼看到人出去了也是长长呼出一口气。 陈大胜出了门才埋怨道:“你跟老太太甭那么凶小心哄着她总能吃的。” 七茜儿冷笑:“成哄不哄的我这要出去了明儿起咱祖宗吃饭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不孝孙打个寒颤扭脸去看自己爹佘青岭笑笑对七茜儿点头:“恩茜儿安心去家里只管放心有我呢。” 一个大宅子里活着佘青岭是早就知道儿媳不凡了可人家也不戳穿就一直等到今日出门了才说:“咳儿媳妇……那个。” 七茜儿不跟他生气就笑着回话道:“爹您说。” 老郡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扭脸看着一边的山墙说:“明儿见到老夫那那乖咳~孙打两下就得了。” 七茜儿才不给这脸就抬手把小狗递给公爹冷哼道:“呀~您说这是俩下的事儿么?” 说完扭脸就走一边走一边嘀咕道:“就一个个给老娘等着吧有一个算一个长本事了啊?哥哥没有哥哥的样儿小兔崽子也没有兔崽子样儿……” 等到那婆娘翻身上了一匹黑骏马招呼身边一个男装打扮的丫头道:“英儿走着。” 那叫英儿一扬马鞭就听她槐树爷爷在后面哀求:“媳妇好歹提溜回来再打。” 娘娘回身点头说:“知道了。” 看到娘要走了小狗爷就开始咧嘴干嚎可怜的今儿起娘不在身边了。 媳妇拽起马缰绳陈大胜几步过去拦在马前嘱咐:“给你的令牌带好了吗。” 七茜儿用脚踢踢马肚腹点头:“都带了钱儿令牌到了地方先去兵部驿站遇到不顺眼的拖到暗处收拾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赶紧走开好误了我的时辰。” 陈大胜心里不舍却也知道能把那俩兔崽子提拉回来的也就是媳妇了。 不说小的那个单是那个大的万一耍开了谁敢管? 皇爷都轻易不说句重话的。 只可惜像是自己这样执掌兵权的人目标太大不然也就跟媳妇一起去了。 七茜儿看他可怜心里也是心疼却只得胡乱的点头应允最后到底是走了。 其实此刻不过卯时末刻玉兔刚去老人家觉少就起的早她起来这亲卫巷也就醒了。 至于家里小宝才三岁还是个傻子大的高兴与灵官儿早被小花儿接到燕京府邸照顾了他们也有学要上反对家里的事情知道不多。 直到马蹄声听不到了陈大胜才嘟囔到:“兔崽子样儿是啥样儿?” 佘青岭走过来接过哭的要抽过去看娘亲真的走了就开始无言流泪的小狗儿道:“就这个样儿得了回家等着吧你媳妇这一动那边肯定来问话。” 他说的是皇爷。 陈大胜心里也有些气也不畏惧就讥讽笑说:“那您说他会派谁过来?” 佘青岭耐心的拍着孙子也讥讽道:“能有谁谭二那个根儿他身边也就剩下这个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用下巴点点巷子外面说:“差他侄儿到远我看他们家倒是很少来这边的。” 老爷子说的是谭唯同的长子谭兴业谭兴业宠妾灭妻早就跟跟乌家算作是撕破脸了。 当年乌秀送姐姐外甥来泉后街住着谭家从未有人来寻过这对母子甚至前些年谭兴业被舅舅做主娶了大梁豪商端木家的嫡出姑娘谭家也没吭气。 人家就用这种方式淡化了当初的恩怨大家谁也别管谁的事情你乌家赚你乌家的银子我老谭家当家主母的位置给你留着这就够仁义的了。 陈大胜坐下接过婢仆送来的热茶心里已经开始惦记媳妇就魂不守舍喝了半盏才想起爹跟自己拉扯闲话呢。 咋?这是怕自己想媳妇儿怎么会?恩……还是会的那个鲁莽婆娘要真的怒了哎可咋收拾啊。 反正他是打不过她的。 且他心里很明白当日他奉旨剿九州域又受了那样的伤媳妇心里到底是记仇了便是不为儿子为当日的恩怨陈家与九州域早晚也有这一场。 他忽摇头笑了起来佘青岭好奇:“我儿笑什么?” 陈大胜放下茶盏解释:“也没什么就是……有人要倒霉了儿高兴呗。” 佘青岭想起自己娇娇小小的儿媳妇有心想问却听到他儿岔话道:“谭家不敢来这边。” “哦?”佘青岭有些在意的问:“却是为何?” 陈大胜脑袋里想起那些情报就笑道:“您也不关注这些我那边却是有好几箱子消息呢打从永安到这个昌顺年谭家收敛脾性养精蓄锐那金滇穷山恶水能有个什么这想发展就得有银子呢。” 小狗哭累挂泪酣睡佘青岭把他交给婢仆看左右无人才问:“怎么这是成了债主子了?” 陈大胜点头:“恩总有千万贯的意思啧啧从主枝到同宗乌秀就是如今谭家的大债主子!您是知道那乌秀做什么的他跟端木家这又走的近谭家心亏便不敢来乌灵面前讨厌。 何况人家也不想还钱就假模假样赔了个嗣孙嘿!多少年了这家人还是那个恶心样子几代人都洗不去那一身恶心劲儿……咱又能如何?皇爷都容了我还能找麻烦不成?” 佘青岭微微摇头劝陈大胜道:“你莫要管闲事他们拿乌秀的钱养皇爷的兵马至于咱们那位要怎么收拾如今你爹我也猜不出来了至于乌秀债主子太大就活不得了。” 陈大胜看他有些意兴阑珊就笑着劝道:“您这话也亏心这些年您才去宫里几次?阿蛮是那个样子就恨不得住在酒缸里去。小花儿跟李敬圭是躲着皇爷走人家谭家的小侯爷~见天的在皇爷身边当孙子孝顺! 这人的感情都是要养的杨贞是那个吃相又与南边牵扯过多六爷就差一点剃度出家了五爷七爷九爷哪个不被当年那事儿伤的万念俱灰都躲的远远的皇爷~嗨人家心里也苦着呢可没有您这儿孙满堂欢欢喜喜一大家子的福分。” 佘青岭表情淡淡半天后才矜持道:“那倒是他不能跟我比……” 庆丰往小南山的官道上七茜儿骑着正儿八经的西坦骏马飞奔她这匹马叫做大黑风名字草率却是根哥儿的爱宠之一那孩子无聊就爱存各式各样值钱的玩意儿这马也是养了一马场也不骑就随它们生老病死人家就看着玩儿。 至于她身边这男扮女装的丫头那也是故人。 她是当年庞图入京损身义士之后名叫白英江湖诨号一品红。 这一品红乃是毒花说明此女做事手段辛辣完全没有女孩儿样子好在人家也不想嫁出去就江湖里随便混着倒也自在。 当年辛伯承诺被丐门抚养长大的百泉山血脉白英学成被派到外郡做了小门头她今日来也是因为她爹的血仇是榆树娘娘给报的这算是报恩的一种。 辛伯对七茜儿是放心然而七茜儿人归江湖却没有一点儿江湖经验白英多大点儿就男扮女装混着这就把她派来了。 这早上辰时初刻出来的七茜儿心里挂念孩子便快马扬鞭中间只歇息了半个时辰日暮的时候这娘俩就已经到了一百多里地之外的广顺县境内。 这男子出行可以住城外车马大店到底这是俩女子便选了入城歇息。 燕京周遭二百里以内都是热闹的地方甭看此地是县进城依旧需要勘验身份。 七茜儿又带着的一堆牌子里有正儿八经兵部校尉的牌儿亮出来就没交钱骑着马沿着外城道入内城打听到本地客栈云集的地方预备投到广安客栈。 这么大的客栈呢马一停咋就没有小二出来招呼着呢? 这也是一整天人不累马累七茜儿便自己下马把马缰绳丢到阿英手里背着手就进了客栈。 只可惜咱娘娘这脚刚迈进去却又倒退出来了。 阿英看着奇怪正要问就听到七茜儿满面惊愕的对她说:“阿英也是我没出过门儿你替姑哦你替叔叔进去看看我咋看到里面做了两拨的道姑仿佛是要打架呢?” 本章共7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7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31章 第231章 佘万霖干咳嗽两声,从水面清醒过来他是真的不懂泅水之术。 被老臭打昏之前他看到了那丁玉门的老先生,这家伙手段不弱却被老臭无声无息的治住了? 接着他便昏了过去人再清醒却已经离开底舱浮在水面。 耳边一片吵杂有女人惊叫,有巨孥穿透渔船的咄咄之声,此处就像个乱世一般。 他抬起头小宰在天空飞着再扭脸去看不知何时来的高大巨船竟毫不客气的以命相搏,空中□□打着无名綫,这一看就不是来救自己的官兵。 老实话自己从小到大在皇爷面前比后宫很多小皇子还受宠可直至现在朝廷也没派人来救? 莫非? 巨大的甲板碎片落下,水面溅起水花佘万霖抬手抹了一把脸,又想莫非那个叫榆树娘的人是皇爷派来的暗棋? 怎么会? 她便是再有本事也调不动这般多的船吧?心里实在想不明白,佘万霖便吐出一口江水心道:“大人们果然是最讨厌的。” 大手从身后伸手揪开佘万霖的发带将他的头发打撒敷面,一口棺材上拥挤的四五个小女娘尖叫成一团岸上的本地武林人士躲在棺材后面高声叫骂老臭将楼船木板打了个洞,楼船在下沉而船上的的人无知无觉…… 一切都是乱的一切又仿佛是计划好的般那口棺材从老臭与佘万霖身边飘过几条手臂伸出来将他们拉入棺中为了保证棺木不沉两个女娘无声无息的滑入水里头都不冒的往岸上游…… 船上载师紧张的观察战局一边分神将四周笼罩在意识之内他察觉有人往岸上游便飞纵出去踩在望斗上看了一眼却是掉入水里的两个女娘她们叫的相当凄惨终于被岸上的江湖客七手八脚的从水里上去…… 许是穿的太少从水里出来的时候红纱绿绢紧紧裹在她们身上曲线分明的露着。 啧~!有失体统什么红袖门下九流的娼门啧! 看看对面的西海王又想起水先生一路上咄咄逼人的可恶嘴脸载师心里暗道一声该跳下望斗继续帮小宰对敌…… 西海王的攻势越来越狠看巨孥攻不下楼船终于上了火油□□到底点燃小宰手里的帆布。 小宰大怒将烧着的破碎的帆布打回大福船终于有大福船着火了……却顽强抵抗加大速度反撞击过来这眼看着要与九州域鱼死网破。 不知道何人喊了一声:“船漏水了船要沉了……” 小宰等人才惊觉不好再一看整个楼船已经下落两尺沉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刹那小宰丢弃楼船放弃反抗随即跟载师奔下底舱没多久又提着昏迷过去的丁玉门上了甲板。 此时被舍了的楼船四处起火小宰提着丁玉门上了桅杆四处观望水面上的人物十分简单就是他熟知的红袖门一干人那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如此? 人呢? 他愤怒至极抬手将丁玉门抛入江水脚下一跺凌空对着西海福船便去了。 而留在楼船之上的载师因丢了那小贵人心里狂躁便压抑不住戾气的对着楼船击掌嘴里喊着出来~! 出来!小子……给老子出来……老子杀了你!杀了你! 后来那楼船便散了…… 化成碎木散落在江水之上那些从船上掉出来的水手船家还有九州域新收的弟子也纷纷落水水面挣挣扎扎…… 一声巨大的火油爆炸传来西海王狂笑声嘎然而止……福船失了主宰纷纷后移……又有船失火爆炸燃烧……人命就像不值钱般的落入水中。 小宰一生君子风范尽数舍弃丢了手里的人质他便癫狂了。 而换了女装脸上贴了一张□□顶着假发的佘万霖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心想这些人是因为我死的么? 少年心乱如麻眼里满是阿爷的教诲。 阿爷说夫安天下先正其本做人亦是如此一次不正后患无穷…… 每年过节阖家团圆他却要单独分离出来被送入宫中与那家人一起庆祝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就坐在门槛上气闷。 当时阿爹说啥来着? 哦阿爹说儿呀这闹市挣钱静处安身老话倒是说的是明白可这世上哪有明白地方放你的道理呢?不讲道理的地方还是多你是不去也得去做人得认命不认那就要受罪了…… 老祖宗却说去了随便吃不吃白不吃…… 娘却抱着他说儿对不住了…… 为什么是对不住啊? 脑袋里就乱七八糟着什么想法都有。 可老臭却在他耳边说:“……世道如此少爷也别多想西海王好几代人海面上祸乱衙门里案卷能有一屋子朝廷几次出兵都不能将之剿灭这次利用九州域将他们引入内江打……” “别说了!别~说了……” 佘万霖不想听下去他脑海里皇爷的那张脸就越来越远高高隐入黑暗就再也不慈眉善目的笑了。 自己好像是被利用了吧? 肋骨已经全部碎裂的西海王张进房倒在甲板上小宰用脚底揉捏他的脸面他也反抗不得嘴里冒着血沫这眼见就要不成了。 小宰丢开他在主船四处找了一圈人没有看到那小郡王便迅速换船着魔般寻人已是见人就杀了。 等他离开那些早就泪流满面躲在水里的水手才纷纷上船哭喊着大哥跪在张进房身边。 张进房要死了却也是高兴的他满是血的手在水靠里揪了半天才在旁人的辅助下拽出一小块榆树皮他将榆树皮交到兄弟手里将他摊开的手掌握成拳头而后笑道:“丢了那那小贵人九州域这这传承便……断了我们也算是给家里报仇了……” 他兄弟牙齿打颤接过树皮嘴巴颤抖的喊哥。 张进房却说:“盛盛世来了啊水上……饭端不住了你带家里归陆去吧……去找娘娘娘娘仁义百泉山那么大总有咱的安身立命的土地土地上安安稳那咱们的子孙~从此再也不要吃乱世流离的饭……” 他的眼睛不动嘴巴张着就死了。 他的兄弟们把他摆好急急给他磕了头又往他身上浇了火油将他点燃之后纷纷跳水而去…… 江面之上一艘接一艘的海盗船烧了起来那火光越来越大黑云遮盖了晨曦。 谢析木站在骡车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耳边就听那些吓傻了的江湖客喊到九州域烧人福船呢这是断了人家的饭碗啊……好狠啊……狠的令人齿冷…… 对于西海张家来说这三十多艘大福船兴许是人家的家底了这便给人家烧了? 可九州域的也不能站出来说没烧是他们自己烧的我就是杀了几个人…… 身下骡车调转谢析木有些惊愕的看着辛一剑辛一剑却没回头的大声说:“少爷这边太乱了咱走吧。” 乱了乱了! 谢析木的眼里那一片着火的江水越来越越远一直到看不见……他才听到人大声说: “救人呀……” 在他看不到的老码头上那些江湖客把自己带来的棺木纷纷推入水中棺木越来越多向着江心飘去…… 所有的船都付之一炬而九州域的人也被迫踩在了棺材上小宰依旧在寻人。 栽师却万念俱灰的坐在棺材里一句话都不想说丁玉门面白如纸他喝饱江水竟是被红袖门的女娘们救到棺材里的。 他们认真的看着每一张面孔没有没有……一切都是圈套一切都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入无边的炼狱他们回不了头了…… 佘万霖就这样顶着一张女娘脸从九州域众人面前飘过他的眼神震惊而木楞也不过几个时辰便如换了灵魂一般。 小宰等人也不是不知易容之术如此他们看人脸也不看整体却一个个盯着人的眼神去瞧。 那小贵人的眼神又傻又狡但不管如何变幻眼神里的纯真天然却是掩盖不了的。 可他们也绝想不到不过是几息功夫有个孩子他长大了眼神自然也不同了。 岸边的江湖客此事已经知道那小贵人逃脱了那他既然不在了大家也就不必担心后患了便一个个的欢天喜地的开始救人捞尸。 红袖门的女娘是不上岸的没办法众人便只能眼巴巴的目送她们坐着棺木顺水漂浮越来越远…… 棺木一直飘着飘荡当中那些小女娘悄然离开去了别的水域。 老臭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块板子穿着一身鹅黄的纱衣抹了一脸脂粉的在愉快划船? 哦划棺。 而佘万霖便仰头看着远处靠在棺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便听到老臭说:“少爷?才将那些小女娘可是留了东西给您您要看看么?” 佘万霖一愣坐直了看着老臭问:“东西?给我的?” 他说完看看左右江面还是那个江面却只有他们一口棺在浮着了。 老臭笑眯眯的将木板放回棺材伸手从底下取出一个包裹边拆边说:“哎呀您背后这个榆树娘娘倒是真真厉害人家真是一步一步什么都算进去了放心九州域的如今便是想明白了他们背后插上翅膀也追不到这里了。 十几里呢咱飘的不慢……再说了这圈套圈一环一环的咱局中人现在才想明白那些王八蛋……啧!好东西呀。” 包袱打开一堆细布衣服上是个羊皮袋子老臭将羊皮袋倒转里面掉出两块路引一个包金铜平家花押铜盒一个还有一叠金叶子十二三个二两小银锭一小串铜板目测能有二百来钱。 佘万霖歪头看看这堆东西弄不清是何意便问:“好东西?” 老臭没抬头的在那堆钱里扒拉最后扒拉出一个绢布疙瘩他也不看抬手将布疙瘩丢给佘万霖笑眯眯的说:“这是给你的吧?” 佘万霖抬手接过打开布疙瘩眉目便一肃看到最后却噗哧笑了。 老臭看他一会忧愁一会笑便无奈摇头道:“就是个小孩子。” 佘万霖抬眼白他:“你就是老骗子。” 老臭坦率认了:“啊我家祖传靠这本事混饭吃呢。” 佘万霖却不想理他骂完继续看布疙瘩上的字迹他爹陈大胜的笔迹写着改道金滇绘制金滇布政使司布兵图后归。 他娘那手并不美算是娟秀的字便有些罗嗦了:儿无钱可持平家印信去平家商铺支取消费你爹说的皆是屁……那剩下的字迹好像是被人故意图了去成了一串儿黑疙瘩。 这一看就是他家的家常戏他爹想保持尊严他娘随时捅漏锅底子爹为了保证尊严就把他娘的留书涂黑了。 人在外家书除抵万金还能给心灵一定的抚慰。 佘万霖把这个布条来回看了不少于二十次这才将布条递给老臭示意他也看看。 老臭惊愕眨巴眼睛指着自己道:“给我看?” 佘万霖恩了一声手又往前递了一下。 老臭愣怔终于笑着接过却不看只一握拳将布条化成碎片飘洒在江中说:“嘿我看这作甚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就就~不看了您有事儿吩咐我就是。” 佘万霖吸气看着满面疤的老臭心里也是滋味莫名这是从小伴着他在记忆里犹如亲人一般的人可他现在神清目明身份成谜。 他就是个老骗子一个不知道谁家派出来的老骗子……他想问却知不会说如此便慢吞吞说:“咱们就去金滇玩一圈吧家里放我几月自由呢。” 老臭看看江水安静片刻说:“成~呀!那吃了少爷那么多饭老臭我就陪您一起去吧好歹夜儿里能给您端个热水烫烫脚解解乏闷……” 他说着低头打开包金铜家那个盒子伸手一扣却从盒子里取出一只铜龟。 看到此物他便有些小震惊吸吸气才道:“啧了不得了家里的老爷太太也是有本事的人啊手里竟有此物呢。” 佘万霖好奇问:“何物?” 老臭反复看最后竟将那铜龟抠开那里面又有一方蛇印他心中叹服嘴里更啧啧道:“啧啧啧这这可是好东西天下商家顶门梁的龟蛇印往常只是听说没想到还真有福分看到一次。” 佘万霖又翻翻白眼当说什么呢就这? 老臭将两方印递给佘万霖佘万霖低头一看见这印不大却做工精巧龟是玄武形状牙口须毛龟壳鳞片活灵活现蛇就是朴素盘踞的小蛇嘴里没有吐信却叼一枚铜钱。 四方神兽摆在不同的位置便有不同的意思这方玄武乃是北位又是水神?将印倒转佘万霖便又看到玄武肚下有篆字三蛇印之下却是边缘一圈暗花当间平毅二字。 他便说:“这印是新印用的却是少有的蜡铸之法很稀罕么?我倒见过平掌柜几次他家这东西倒也有点意思。” 他说的是铸造之法尤其蜡铸之法大多是掌握在世家手里的。 他将东西递给老臭老臭将龟蛇复位小心翼翼的放好才说:“恩就是他家的信物他家三房管着北面的买卖这便是玄武位您家里考虑的真是很周到了。” 佘万霖困惑:“咱去的是西南边。” 老臭晃下脑袋:“说的是呢三房的小少爷溜达到西南边这一看就是溜达游玩的也没有利益冲突西南铺面上的坐堂掌柜自然是满接满待并不会防备您您说是不是很周到?” 他笑眯眯的举起盒儿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凭据此印为铜说明您是平家直系血脉如今算是个历练中的小掌柜将来早晚管着北面一郡商号手下最起码也能掌百八十个大掌柜当然这个将来跟您没关系也配不上您的身份咱就说这印……” 老臭满眼放光:“嘿嘿小爷儿就凭这东西天下姓平的铺子商号二十万贯以下的钱数您能随意支取您就说稀不稀罕?” 佘万霖听了表情却没什么触动语气淡淡道:“哦。” 老臭愕然:“哦?” 佘万霖不想看他了便扭脸继续看江面道:“你拿着吧。” 虽然他这辈子从未见过二十万贯钱堆在一起的声势可也不觉着有什么了不起的长这么大除非见了晚辈什么人的就拿身上的东西随意赏出去他真正花钱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的。 可老臭却不这样想就拿着盒子迟疑试探问:“真~给我拿着?” 佘万霖调转身姿看另外一面:“啊拿着吧。” 犹豫半天老臭到底怕他孩子气不知道钱重要就故意贪婪道:“嘿嘿那那我就给少爷暖几天嘿嘿……” 说完撕下身上的布条将印盒裹了很认真的绑在胳肢窝下面夹住。 正折腾呢却听小少爷忽嘀咕一句:“臭叔看那有个人。” 老臭一愣:“臭臭叔?” 佘万霖却依旧指着前方说:“真是个人。” 江面上一个人一动不动的顺水意浮着老臭看看无知无觉的佘万霖嘴里又嘀咕了一句:“臭小子臭叔臭叔……救人救人。” 他取了木板快速往那边滑动等到了近前拦住低头一看才说:“死了~就不是个人了少爷这尸首就随它去吧。” 水面上的尸首双目睁着安安静静的看着天空他心口插着一根巨大的□□箭尾只余了一点点。 这□□劲道奇大把他钉在一块木板上人当下就死了。后来那楼船碎了这人又顺水飘到了这里。 佘万霖看着这张脸心里又沉重了一些。 他看着这张年纪不大的脸半天才说:“臭叔这人我认识。”说完看着老臭认真道:“你也见过的。” 老臭什么眼力他当然见过。 前些日子泉后街口那九州域假扮的人牙子说的话还历历在目说这少年祖上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宦人家他家就住在里面的礼部巷是姓杨的。 这些天这些少年每天都要在甲板上学习佘万霖隔着舱门就常常能看到他们。 那些少年对他自是厌恶又嫉妒态度自然不能好偶尔目光碰撞他们还会使劲瞪他就搞得佘万霖很是尴尬。 到底年纪都差不多他这边好吃好喝又有软绵绵的小丫头哄着。 而这群少年单看这一路的待遇也属实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他们吃的那个饭佘万霖是见过的。就两个黑不黑绿不绿的团子配一碗汤一群人坐在那边呼啦啦吃的香甜可他坐在舱内就闻不到一丁点的饭香。 再不好他们每天都在拼命读书拼命擦甲板劳动努力讨先生欢喜…… 那小宰压根没在意这帮子人更懒得维护而为了关佘万霖这个小郡王他去至底舱之后甲板上的舱门就栓住了。 那大福船开始攻击留在甲板上有些功夫底子的武人还能躲避可怜这些刚来的最后也不知能活下来几个。 看这小爷眼神失了灵动老臭便不在意的笑道:“呦您这是难受呢?也是好歹左邻右舍的情谊他家若不犯事儿许跟您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呢可惜了……” 他又开始从身上撕布条最后将这少年的头发与棺材捆在一起。 等弄好他这才看看天空又看看左右方向找好金滇的位置一边卖力的划一边讥讽道:“有时候死了比活着享福活人难着呢!这祖宗不积德就世世代代祸害你他们一蹬腿死了……算了咱也甭提这个嘿这姓杨的也是有福气您说是不是?” 这话云山雾罩不着边际的。 佘万霖看着随他们漂浮的尸体没回头的问:“死了~还有福气啊?” 老臭笑道:“您有福气~自然畏惧死算啦您也甭难过了要我说人这也不能一辈子倒霉不是您看人家这是奔咱身下这口棺材来的这就是他的福气你说巧不巧吧。” 佘万霖一想可不是这样这现成的棺材给人家预备好了。 如此他点点头又看看这张脸道:“也也对吧。” 就这样这俩倒霉蛋划着棺材还拖着一具尸首一直到傍晚才看到了一个可以上去的江岸。 待人上岸他们便草草在岸边挖了一个浅坑将姓杨的少年放入棺木埋了。 佘万霖还想用划水那木板给他随意弄个碑可老臭却拦了他说:“少爷~算了!人下辈子就未必还愿意做杨家的孩子了他这辈子可怜也还了人间债想必想换个人家呢。” 佘万霖愣了一下随手将模板抛在江水里。 落日余晖照在新的坟顶。 佘万霖的脸被老臭左右揉捏一会子对江水一看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圆脸圆眼不说话就带三分笑意年岁二十出头亲切青年。 这是人家老臭家传的本事可比红袖门的易容术强多了。 老臭看佘万霖对着江水左顾右盼就笑眯眯的问:“这是我爷我爹两代人琢磨出来的看家本事少爷可要学?” 佘万霖站起来又翻他一眼:“我学这个做什么?” 家里有个斥候头子就够够的了儿子被劫持出来还得给他弄点情报回去。 “也是您学这个做什么呀?”老臭笑笑又看着火烧般的天空道:“走吧少爷明儿天儿好咱找个好地方歇歇脚好睡他个日上三竿有钱着呢就吃着喝着想怎么着咱就怎么着!啧美呀!” 佘万霖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随着他走了几步忽便觉着心里一轻松就捂着心口往后看。 那坟还还挺孤单的。 老臭看他这样便嘲笑道:“咋?少爷舍不得小伙伴了?” 佘万霖困惑摇头脸上表情莫名道:“臭叔说来你不信我我这里好像是?放下一个大石头如今就很是轻松了。” 老臭愣了一下笑着对他招手。 等佘万霖走过去他才揽住他肩膀边走边笑道:“我的少爷啊您是个聪明孩子可有些道理呢得慢慢去领悟。” “悟?” “啊就是要走很多道儿见很多人这不是你爹娘给你想好了么出来了这好的要知道坏的咱也别回避人这一辈子尤其爷们有些罪都是一样的二十就是二十的累半百就是半百的罪该受着都得受着谁都一样您慢慢悟吧。” “恩~。” “可今儿不管死多少人却罪不在你您也别放心里去这是旁人的恶心您要往心里硬揽那就是个傻子了。” 佘万霖脚下一顿看着老臭这张从满面疤到满面糙疙瘩的新脸知道他不愿意真容示人便不追问只说:“臭叔死了那么多人真不怪我?” 老臭拍拍他肩膀:“孩子话!怪你作甚?您这想的真多光想您不出来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可您也不想想咱寻其源头狗日的不劫您也就没这回事了是吧? 您多大他们多大?随便找个一个出来都能大您几轮去安心便是这人世有冤亲债主追到阴曹地府也是先寻他们的……。” 老臭正劝的激昂忽就看到远处江面慢慢来了一艘不小的客船那客船插着一杆奇怪的三色幡子幡子上写着几大字琢宁五福。 老臭蹉叹一声:“你奶奶好大的招牌呀!” 说完他蹦起来几步走到江边对江心大喊道:“哎水上来的仙人!五湖四海的枝叶树干露在地面上老根三辈有牵连您走云上的咱火里炼起的具是同根来来来捎上一脚呗!”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32章 第232章 霍七茜出京,做娘的想孩子还能克制可小孩儿想娘就不懂遮掩了。 陈家唯一的小姑娘陈一笑还好,她婶婶多也都稀罕她甭管在谁家都能糊弄住说娘亲去城里给你买糕了,她小,就信。 这可不是安儿与根奴儿那会子陈大胜夫妇身上差事清闲就能把孩子抓在怀窝里照顾着。 如今孩子多了么就只能用奶娘帮衬。 陈一笑身边有奶妈子,仆妇,丫头跟随她又生的好看嘴甜软糯很是讨喜,一说想找人照顾几日张婉如就先蹦过来了,还怕人抢一般的接到了燕京将军府。 真正让人操心的是谁是陈家六岁的小狗儿这崽子正是不好糊弄长脾性的年纪。 打从娘走了,他就哭后来他爹哄他说转日你娘就回来了。 这一转日就是三日,四日第五天清早陈小狗无论如何不识坑了,那是谁说都不成睡醒睁眼就要娘娘不在就开始闭着俩眼嚎…… 陈大胜可不能在家哄着他玩儿回身这黑心肠的就把孩子送到了福瑞郡王府。 老郡王佘青岭这几年也露了一些老相这人老了从哪看出来非牙齿非头发而是觉不长了。 他本是个心思多的性格又多虑人就睡不好每日里至多就是两三个时辰的好眠。 这日也是如此想了一晚上从前过去天模糊的时候眯眼才睡半觉就听到了魔脑穿音。 “娘呀……!” “你娘没死呢爹!我今儿事多约了要紧人就不进去了先走了!” 郡王爷无奈便扶着额头坐起就着小太监的手饮了一杯茶水这才道:“弄~进来吧。” 他也不问是谁在哭在这个家能整日子鬼哭狼嚎的也就陈小狗一人。 没多久奶嬷嬷抱着满脸是鼻涕的陈小狗进门。 陈小狗进来看到他爷便声音更加尖锐的叫唤起来:“我要我娘……啊啊啊依依依~我要我娘……不要臭爷爷。” 佘青岭眉目紧锁也不哄他就直白告诉道:“你娘庄子里去了要过些日子才回来你今日就算是哭死她也回不来。” 陈小狗表情天塌了一般这会子倒是收了神功大声命令他爷道:“叫她回来我就不哭死我要我娘啊啊啊咿咿咿~嗝~!” 佘青岭诚实摇头:“回不来。” 好了打通任督二脉神功大成的魔音穿脑再次响了起来:“我要我娘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佘青岭无奈只得将账目寄在安儿头上嘀咕了一句:“哎陈长繁你可真是个陈长繁这名真是起对了你有够烦人的。” 没错人家陈小狗有名字就叫个陈长繁。 陈大胜膝下四个亲子一养子一幼女。 其中佘万霖自然是归佘家的余下这几个就按照陈家的排序老二高兴叫做陈长欢老三灵官儿叫做陈长余这老四小狗么就叫个陈长繁还有一个小宝闺女人家叫陈一笑以后若再有女儿便是二笑三笑。 从名字里能看出陈家对孩子们的态度高兴陈家有后了最好家里常有余钱余荫而后世世代代枝繁叶茂。 对孩子的教育也是如此甭管做爹娘的是个多么大的能耐人生老大老二的时候嘴上不敢说也有耐心当太子去教。 然而随着孩子增多甭管你武功是不是天下无敌这些小崽子就总有法子将你的一切精力消耗完毕。 还教太子呢他能一会不折腾陈大胜与霍七茜心里都念佛陀。 尤其老四小狗儿出生他的父亲仕途已入新境正式迈入高等官员阶层。 至于他的母亲每日里除了要管家里的琐碎事单是世袭的土地就有五千户这还不算陈大胜的霍七茜自己购买的土地。 富贵是真富贵累是真心累。 亏得这家无有妻妾庶子又亏得霍七茜是个有名的本事人儿也勉强做到周全。 那琐事占据了大量的时间自己生的孩子还真是顾不住了。 陈家的孩子别的不说个个脑子足够机灵天份比起安儿分毫不差却在资源上差了逐级递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安儿根奴那会子是阿爷亲手教育到了高兴便是陈大胜带着历练到了灵官儿自启蒙便被宫里接去与皇家子孙一起长大。 而到了陈小狗大家便都没啥要求了就等着他长大些看他愿意作甚? 小孩子都有动物本能他能感觉出来有些东西就必是要争取的。 如此陈家小狗就个性强硬说要啥就得弄到手他也不是不讲理是你们都不能忽略我必须看重我也要围着我转。 幼子有幼子的待遇除教养上宽松性格多少便有些随他去了。 陈小狗现下就做一件事要他娘要他香喷喷的好娘亲。 而郡王爷教养孩子也就一招你不听话我就罚你读书背书。 小狗是个执拗孩子读书便读成了:“仓颉作书以教后嗣我要我娘!幼子承诏谨慎敬戒。我要我娘!勉力讽诵昼夜勿置我要!我娘……” 这小家伙丝毫不怕读书朗诵起来更是字字清楚分毫不错但是必要带一个我要我娘。 从前霍七茜在家这孩子偏执起来还不明显他娘知道怎么收拾他。 至于旁人的面子小爷不给也就不给了你耐我何? 佘青岭就听的哭笑不得这一句带一句我要我娘的背下了仓颉六篇小狗这嘴角就起了白沫白沫里还有些血丝。 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 郡王爷也是后来发现小家伙不知何时把嘴唇咬破了他也不说疼也不叫屈就一门心思往目的上争取。 总而言之今儿你们得给我一个娘。 心疼的到底不舍罚他佘青岭只能抱起幼孙到到后面杂工房让匠作给他拿耍器。 好么给个风筝收下了交给奶嬷嬷回身就看着他爷我要我娘。 给个会动的小木狗儿给奶嬷嬷放起我要我娘…… 给个布老虎这个很喜欢抱在怀里我要我娘。 到了此刻佘青岭才想起来他孙还有个外号叫~来者不拒就是不改。 恩你打死我我也不改你给我多少好东西我也不嫌多你得先把我的事情处理清楚了。 真真入刑部当大员的好苗子。 被缠的实在没招佘青岭只得抱着他出府就站在府门口说:“得找你娘去!说吧你娘在哪儿?” 五月的天气儿福瑞郡王府外车马寂寥行人全无。 这与小狗昨晚做的梦却是一样的阿爷不见了阿娘也不见了阿爹带着哥哥们跑了留他一个人在家又被啊呜几一口一口吃了。 想到伤心处小家伙到底抱着布老虎声音嘶哑的抽泣道:“阿爷要~娘。” 这是真的伤心了佘青岭听的心里一酸抱着小孙孙便上了马车。 心里就又给佘万霖记了一笔。 回来打死挖深坑! 埋了! 孩子找不到娘离开府到了外面看到热闹到底是不哭了那马车就被迫在燕京里一圈一圈的转悠。 今儿满燕京百姓也是看了一景郡王爷的车驾就疯魔般的在闹市一圈一圈转悠。 转到最后爷俩还在车里睡着了一个是真的累困一个纯哭累了。 也不知道转悠了多久便听车外人声沸腾。 佘青岭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坐起就看到自己家混世魔王也慢慢坐起揉眼。 心道一声坏了眼神都不敢与孙孙碰撞佘青岭便问车夫:“如何~停下来了?” 你倒是转啊他哭了你哄啊? 不久侍从官在车外回话道:“回郡王这是陶大将军押送小坦王入监百姓都出来看热闹呢。” 前些日子陶继宗进京献俘到了燕京才说随着俘虏一起献进来的竟然还有度鲁乾部落的小坦王。 小坦王是个伪称是指十多年前贡济坦王与各部落长被先后刺杀整个西坦东坦乱了后新起部落长开始竞争继承权最后各地得胜的部落长还没有登上王位的人便做小坦王。 西坦东坦如今叫做小坦王的人一共有八位这次被俘虏的这个叫做伊比亚·伊本。 是个非常坏的家伙常常带着他的部落袭击大梁边城。 陶继宗在左梁关与几股坦人多次作战得胜清理俘虏的时候才知道小坦王伊本也在其中。 这纯属意外之喜。 他不敢张扬便立刻上报借献俘的名义入京到了燕京地才宣布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小坦王。 这事也不止龙颜大悦便是大梁百姓也是上下称快心内骄傲无比还与有荣焉。 这就是咱兵强马壮的大梁军啊可不是前朝那会子三不五时街头路边就总有悲愤君子在那大声宣布何年何月坦人入侵杀我多少百姓侵犯我多少国土。 随着木笼囚车过去街边百姓便大声喝采纷纷拿着鲜花往押送官军身上投掷又把烂了的臭鸡蛋烂菜叶丢在囚车上…… 这次陈小狗不要娘了就趴在车上眼睛都不带眨的看那队伍。 一直到囚车囚徒过去押送的陶继宗陶大将军才穿着一身银甲过来。 好家伙他所过之处那喝彩的声音直冲云霄。 他也是在街角拐口看到福瑞郡王的马车。 老实话朝廷上下除却圣上万岁爷陶继宗佩服的人不多但福瑞郡王还有亲卫巷的各位将军是他发自内心佩服的。 如此这位英雄滚鞍下马对这边端端正正的行礼。 英雄行礼便是佘青岭也不会怠慢就抱着小狗下了马车对陶继宗微微点头之后又亲弯腰给小狗整理了下衣衫对他认真道:“替阿爷给陶将军行礼就说将军辛苦了。” 小狗儿懵懵懂懂先是看看左右见围观的百姓无一不是满目崇拜这小人也认真便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袖子小袍子还擦擦鼻涕最后双手抱拳认真行礼说了将军辛苦。 这次没有要娘也很是忍耐了。 闹腾归闹腾家里对这一块的教养是没有缺漏的。 陶继宗受礼也不敢耽误时间便翻身上马跟着囚车又去了。 百姓很快散去街边空出的一片场地这爷俩就安静的目送英雄离开。 却不知老陈家该也有这样一场荣耀只十里长街满燕京百姓送的却是陈大将军的灵柩。 这个国家不缺英雄只要那边关在就总有人为国捐躯。 死的多了慢慢的也就没人提起陈大胜世上更无陈小狗了。 人走了热闹没了佘青岭一生无惧却从心里畏惧自己这幼孙他也不敢动就拉着他站着。 心想我且熬着他。一直熬到他困了我们就家去。 待明日他再哭便再来街上熬着…… 可惜他想的美事儿却不防不住这满大街就不缺阿娘带着崽子转。 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一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儿从街角出来又从这爷俩身边过去了。 稚童憨态可掬做娘的就在街角亲他脸蛋道:“娘的乖宝你咋这么亲……” 汗珠从佘郡王额头滴答下他有些惊慌的低头便看到他孙嘴唇抽动的也看着他都不知道看了多久了就眼神一碰那眼泪噗~的就喷了出来。 “哇……我要我娘……” 无奈佘郡王只得抱起幼孙往车里走边走边无奈低声道:“你娘你娘真是个你娘!” 可怜这位一生不弱人前便是在前朝仇人的金銮殿那也是该阴哪个阴哪个该折腾哪个眼睛都不带眨巴的。 这是遇到了克星了。 前几日他还跟宫里派来诊脉的老御医唠叨关节也是疼的腰也是困乏的夜里一直是起吃饭也不香睡也睡不好牙齿更是松动到万念俱灰…… 现在就抱着他份量不轻的孙孙健步如飞上了车什么斯文风范也都没了就恨的不成道:“找你娘!你说吧怎么找?” 他孙毫不畏惧的看他最后小手一抬指着一个方向道:“我要我娘!” 眼神也是狠很的流泪就让人又是心疼又是想笑是恨不得打死他从此人间安生又怜稚子离了娘亲孤寒。 看车夫不敢动佘青岭也是心烦就瞪眼骂道:“没看到你们小爷指了地方赶紧走找他娘……” 如此又是一番折腾这孩子也不知道娘在哪儿就一通乱指只要他不闹腾佘青岭便拿出平生最大耐心随他去。 说来也是缘分晌午这会子这小崽子就指着大梁宫对车夫命令:“我要我娘!” 车夫倒吸一口冷气看看老郡王。 佘青岭一摆手:“去去去……!” 不就是大梁宫么他在这里的时候比宝座上那人还久。 再说了不是这罪魁祸首收拾不干净腚也没有后来家里的麻烦事儿了。 福瑞郡王府的车驾还真是来到大梁宫宫门之前那边查验身份自然是开了偏门请福瑞郡王进去。 这满天下除却皇家人到这里是回家别人那叫觐见佘青岭来这叫走亲戚。 人家还是那些内官的老祖宗其待遇可想而知。 就真是乘马车入了内宫一路畅行无阻又在老地方东明殿见到了武帝杨藻。 武帝今儿高兴再次在前面城楼子观赏了一次小坦王游街。 献俘仪式其实早就过了最近这几日是日日将小坦王等俘虏拉出来给满燕京百姓观赏一下的这也是宣扬国威的一种手段。 从前可没有这个规矩这是大梁皇帝的新规矩。 武帝看的高兴回来就预备写一首皇帝诗由他最心爱的女婿谭唯心伺候笔墨。 可惜这是个武皇帝文采实在一般就凭着心中一股子澎湃之意武帝先写了一句开头:浩瀚梁风万里……万里……万里也就没了。 抬手在洒金笺上打了个叉还未开言站在一边的谭唯心机灵就将这个玩意儿折叠起来放好又铺开一张洒金笺。 恩……心里还是有些宣泄之意武帝执笔这次不预备写诗了他觉着其实该作个长赋毕竟献俘这样的大事就该留下一些千古佳作好让后世人羡慕羡慕…… 如此又写到:茫茫宇宙万万里山河几兴亡赳赳老梁时时与天地争明八千里三军啸卷旌旗三江碧波……嗯嗯……不然还是写个诗? 正纠结张民望笑嘻嘻的进来说福瑞郡王来了。 如此武帝便放下笔说:“哎呀不是说不来么?怎得又来了?”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旁人……也松了一口气。 杨藻满身的心眼子也是天生做皇帝的本事偏就不开诗文这一窍却总想写个千古磅礴绝世好诗出来。 尤其这几年翻来覆去~咳也就那样了。 武帝坐好没多久便见殿外来了福瑞郡王。 只是今儿他弟走路这姿态有些奇怪呢? 如此他就扶着桌面舍了帝王仪态撑着着脖子打量恩……这一看便看清楚了。 他弟宽大的袍服腿后面还挂着一个小孩儿。 东明殿地下铺着的是金砖金砖面儿光滑这爷俩便一个一瘸一拐走一个坐在地上被拖着。 嘿!这老东西也有今天。 武帝高兴刚要开口讥讽就看到他弟迅速施礼先开口讥讽道:“您又在写诗了。” 武帝神情一僵点点头:“啊!” 老子要写诗你待如何? 佘青岭拖着自己孙坐在张民望搬来的鼓凳上道:“您好好忙您的政务这写诗作赋不过是那些文人闲暇作物您没的闲暇命也没作物的天份翻来覆去的凌空极目几万里啸声催动万仞山你不腻……” 老子孙子丢了多少天了你也好意思写诗? 可惜他这话还没说完站在一边的谭唯心就笑着插话道:“郡王爷今儿可是说错了陛下今儿写的这诗还是不错的……” 佘青岭闻言一愣表情当下就冷了下来他抬起他一贯尖酸刻薄的脸讥讽般的看向谭唯同。 “呦冒出来了?憋不住了?!” 这是什么话当下谭唯心面红耳赤弯腰赔罪不敢抬头。 武帝心道坏了就故作生气的骂道:“这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还不……” 他刚想撵了谭唯心出去便有一声凄凄惨惨戚戚的童子小笛儿音道:“都~骗我我要我娘爷~你坏!” 佘青岭头大立刻舍了谭唯心却板着脸道看着自己的腿道:“这是你自己指的地方可不是我找到这里的你这不是冤枉人么?” 小狗抱他的腿道:“那咱走。” 佘万霖摇头看着武帝道:“那上面的爷爷是个砍头的。” 武帝气笑了:“说什么呢?”又看看小狗便笑道:“这是~咱家~小狗?” 看孩子眼睛红肿脸蛋也因为泪水鼻涕润染就被春风上了皴红。 他身边的孩子大多干净伶俐这样狼狈的属实少见就顿住问:“这这是怎么了小脸咋成了这样了?” 张民望早就看到了闻言就有些心疼:“呦这眼见是要皴裂了这这可了不得了才将老奴就想说了这么一大片呢明儿起了得多疼啊我说郡王爷哎您身边伺候这人可不成啊。” 他是老伴伴也能恰恰好的搭话并不是插言。 佘青岭哪懂的这个仔细一看果然是这样就有些惊慌的抱起孩子捏着下巴细细观察又求救一般看他哥道:“快!快传太医!” 武帝都气笑了:“还叫太医瞧你这个出息劲儿不就是皴裂么?” 他从御座上站起径直走到下面一个小桌前取了一个蝴蝶兰草漆器小盒儿打开走到佘青岭面前:“喏赶紧给孩子图上今儿也别出去了让你小嫂子安排个地儿孩子这样总是不能见风了。” 佘青岭抬头看了一下却是一盒奶白色的膏子便问:“这是何物?” 武帝笑笑将东西往前一送:“你闻闻是啥。” 佘青岭低头一闻半天才分辨出来:“邵商老马油?怎得这般香了?” “这话说的富贵了便是老马油也喷香你从前用的那是什么街面十文一盒的粗糙东西朕这是什么?邵商岁供。” 佘青岭不服:“劳民伤财。” 武帝嫌他罗嗦:“你起来就卖嘴儿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他抬手将小狗提起来小狗挣扎他就坐下用腿夹住他任他鬼哭狼嚎的要娘却手下毫不客气的给小狗上了半盒马油。 就多了……也没人敢说。 这兄弟俩旁若无人的陪着孩子忙乱一个没有郡王样一个也不像皇帝。 “他娘呢?” “思儿伤了心脉送到姜竹庄子将养几日。” “娘~我要我娘!” “哎呀你让她别急朕心里有数。” “这都多少时日了数呢!数到几了?” “你别急么这人马都出去十几波了……” “你轻点这是我孙脸儿不是马屁股!” 小狗暴怒好不容易挣扎出一只手抬手就把皇帝手里的马油掀翻了又趁着大家一愣他就蹦起几步跑到书柜的夹缝钻了进去了。 武帝哈哈大笑过去捞他只抓住一只小鞋子。 这下好了满大殿太监外加一个大梁皇帝还有一位大梁郡王就跑到夹缝那边哄他出来。 “你出来给你糖吃。” “我要我娘!!” 这群人都没看到大殿的一边谭唯同面无表情眼里却有讥讽。 他打着外面有事的名义上前告退武帝听到便不在意的摆手让他下去。 就连头都不带回的。 小狗儿是个活泛的心眼极其多的孩子。 他看别人不给娘就凄凄惨惨哭着说:“你你们先把我那糖给我送进来……我要我娘。” 这小孩儿太好玩了武帝忍笑用手比个距离说:“哎呀这里将这么宽你娘来了也放不进去啊……” 小狗在缝隙里想想又看看左右就愁苦的学他爷爷的样子说:“啊说的是啥啊你且先把那糖给我呜……我要我娘……” 佘青岭忍耐不住扭脸无声笑了起来。 这么大年纪了杨藻就推他肩膀推完也乐了:“你这孙孙有趣从前咋不常带来呢?” 佘青岭翻白眼:“美的你你家不是一堆么?” 武帝一摆手捏起一块一窝丝吃给小狗看:“合起来也没你这个有趣儿……” 谭唯心走出东明殿一抬头便看到十数位太监弓腰提着食盒贴殿墙站立。 这是皇爷的午膳。 他自然知道皇爷用膳的数目一数果然便多了五提这不用问宫里的老祖宗回来了御膳房必会给他老人家预备他喜欢吃的。 这就是佘青岭在大梁宫的地位。 轻轻甩了一下袖子故作疲乏的伸伸懒腰谭唯同背手往外走。 并无人知道这一路他的心是狰狞般痛苦。 他知道就是自己再努力再舔脸巴结也没用。 就算是日日歇息在龙床外的脚踏上就恨不得添恶疮脓血人人都说他比皇子还要孝顺皇爷也把他当成了亲儿子其实一切都是一场戏。 皇爷要给老臣子们唱一场良心记他也要唱一场受宠记给谭氏满门。 鱼腹泡泡一捏便破陈家一个排序都不在前的狗崽子来折腾就凭他怎么祸乱帝王却满面忍耐慈爱是不遮掩的这才是对自己家人的态度。 阿爷果然说的没错杨藻就是全天下最奸诈最无耻的君主他~也是没有心的…… 就合该去死! 【初出茅庐】 第233章 第233章 谭唯心满身郁气的离开大梁宫,出宫门那一刹他脸上的乌云顿开露出一副矜持而又淡然的脸,凭谁看这都是个龙章凤姿的大家子。 不管他在了解内情人的眼里是个什么东西对外他就是大梁皇帝如今最宠爱吗,最信任的女婿及臣子。 他受宠的程度比起当初的郑阿蛮,李敬圭常连芳也不逞多让还有过之的。 如今看守西门的门将是金滇的老部下见他出来,就亲扶他上马车 谭唯心抬手从袖子里取了一块青玉赏了这门将道:“这是前些日子得的,赏你了。” 门将激动腰低的看不到脸。 他说前些日子得的大部分外人得知,便意会这是皇爷给的。 其实什么皇爷给的呀,皇爷这几年精穷给他也就是文房四宝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陛下真正贴补的是那几个养子,偶有稀罕的给他他又哪敢哪舍的赏人,就恨不得把每份体面都挂在身上还有意无意的给外人看。 他对外一贯出手阔绰说话模棱两可,年头久了人们就将御前第一人的封号给了他甚至对郑阿蛮几人也没了当初的尊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从郑阿蛮到陈大胜又到谭唯心外人觉着圣宠就该这样轮转。 离开宫谭唯心坐马车回公主府路过豆儿街的时候他的仆奴告诉他仿佛是看到乌舅爷的车马停在泰泽号的门口谭唯心一听就下了车。 泰泽号对外是个棋社可整个燕京城的贵人大多都知道这里是燕京最大的博戏之地简而言之它是个大赌坊。 然一般赌坊赌的一些无趣的玩意儿什么双陆六博捶丸击鞠人家是真没有况且朝廷也有明令严禁官吏参赌这涉及赌具的买卖这里就不做了。 人家就开棋社表面上做些供给弈者茶水的买卖而私下里泰泽号的赌局却是以五十万贯起的。 它开什么盘……开某地久旱何时逢甘露开福瑞郡王府的小郡王几个月能救回?开老常侯何时被老夫人打到屋顶泰泽号的盘子总是有趣的。 更有趣的是泰泽号主人叫做郑阿蛮虽郑家败了这厮还有倚仗依旧是在人间耍子。 再没有比他更会耍的人了他做庄家输了便罢赔你们就是。若赢了就将钱全部上缴朝廷更是一文钱也不留的他就是个寻乐儿的人。 更何况人家从不做穷人的买卖就只做豪商巨富上流纨绔世勋人家的买卖。 有时候就连朝廷里的几个老大人提起这厮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图什么图闲不住呗你要真的按照律法去治他还真是治不了律法治罪要有个得脏数要有个受害的。 人家的赃都上缴了少则几十万贯多的时候百万贯也有过被害人他赢的那些人谁也不承认自己是个被害的就逗一乐儿。 反正每次有人上本参郑阿蛮户部老大人文凤书是不依的。 一来他舍不得每年几十万贯的好处。二来郑阿蛮身有爵位有罪可以金赎之人家认了金罚这就别计较了。 御使也是要在户部拿俸禄的时候久了大家伙也就懒得搭理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 谭唯心进了泰泽号进门就看到今日挂了小盘庄家开了一副古代断魂泣血局亲诸位君子破局彩头却是郑阿蛮给人做三日马夫。 这断魂局由来已久便是陛下手里的国弈都未必能破这棋局周围里外三层的傻哈哈能破? 笑死人了。 谭唯心倒也没预掺和他与这些傻哈哈不是一等人反是背着手入了后院沿着一排边廊去了泰泽号的一处精致优雅的小院子。 泰泽号可不是单纯的一个棋楼它是很大的一个棋盘院而在这个棋盘院里谭家那位爆发的舅爷乌秀就以每年十万贯的价格包了一个院子。 偶尔他也在这里开个有趣的盘可大多数的时间他就招揽一群狐朋狗友在此处胡耍子。 旁人胡闹他不闹就笑眯眯的看。 五月天儿不冷不热乌秀命人将自己的螺钿乌木榻摆在院里小水法边上今儿就只有他一人来了就让人请了城里的有名戏班大花脸给他唱《嫁妹》。 他睡着了那小戏台上的人就不敢动弹纷纷站在原地等他清醒。 谭唯心进来把乌秀弄醒戏台上才继续呜呜哇哇。 谭唯心说话乌秀听不清便摆摆手让戏停了有婢仆提一篮子银锞子往戏台上洒唱戏的大花脸便有些激动的谢赏退下。 那一篮子少说也有二百两真真是好大的手笔。 谭唯心忍了艳羡脱了袍子穿着里衣上榻靠在彩锦当中发出一声赞叹又半坐起瞧见炕桌放着一小碟干果不干果果仁不果仁的玩意儿倒还有些老鼠屎的样儿? 乌秀什么日子又怎会吃平常物。 心里没做多想谭唯心就捻了两粒丢在嘴里咀嚼边吃边问:“这是何物?” 乌秀一笑微微坐起便有一位将来早晚天香国色的俊丫头给他抱来软枕靠着他笑眯眯看谭唯心咽下那两粒东西才不急不缓说:“油炸妙舌干儿。” 谭唯心奇怪的又捻起一粒丢嘴里:“妙舌?什么妙舌?” 乌秀嘿嘿笑:“自然是余音绕梁开口百鸟息声的百灵妙舌。” 这话一出谭唯心脸上的表情便僵住了接着扭脸对空地呸呸了几声。 乌秀却阴阳怪气:“瑞城谷冬嫩叶老子使八个小厮日夜轮回侍奉它们一年使老子四五万贯钱儿却唱不过岳崇化的那只坊市五贯钱买来的臭鸟你说可恨不可恨。” 谭唯心听了更气便骂道:“我说乌秀你疯了岳崇化那只是个八哥。” 乌秀面无表情:“八哥百灵不都是鸟么?不管吃了爷的就得给爷把事儿办好你说呢?” 他总是这样的谁的脸面也不给对谁都是阴阳怪气儿。 可他有钱大家就得忍耐他。 便是家里的阿爷每年都要从他那里取用百万贯偶尔着急了还得给他打了条子借。 不单阿爷还有谭家主枝旁支甚至谭家的亲戚都会寻了各种原由三不五时来乌秀面前弄钱花用。 乌秀阔绰真每次都给也就一个要求这借据好歹留下按照亲戚重要的三六九等亲戚的欠条一概打给他外甥谭兴业。 谁也不想还便是写了借据大家也都不预备还他。 甭说旁人就谭唯心他是个穷驸马还有个侯府要贴补他分出来的时候啥也没有这几年侯府用钱给皇爷孝敬要钱给公主买首饰要钱儿谭唯心一人从乌秀手里借了不下三十万贯。 旁人不在意他谭唯心还算是有良心就想寻了法子想把这个窟窿填补上。 不然以后看到自己那大嫂还有小侄儿这心里总是别扭的腰身也直立不起来。 就因为这一点儿乌秀看得起他也与他交往。 乌秀发起的很神秘有人说其实是乌家留了巨额财产他等到天下大安才拿出来取用。 也有人说乌秀搭上了外邦玛媞尼人的关系买卖是越做越大。这燕京城里这些年凡举是稀罕东西就都是他带进来的。 什么高菲西奥人的弯刀坦人的名马吃不到的香料甚至异邦的金毛女人他都有也不稀罕。 虽吃的用的总是最好的却从不在燕京见到他有一处买卖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折腾的反正就是越来越富可敌国了。 乌秀仗义疏财广交朋友从不以身份看人下菜碟甚至老郑家倒霉之后他家府邸太衰皇爷不好赏出去就让户部作价卖了那也是他花了七十万贯买下随手便送给了郑阿蛮。 可惜郑阿蛮不要他就不在意的丢在一边他也不住就随那套老宅子烂着。 有关乌秀一掷千金的事情很多甭看谭唯心是个小侯爷又有圣宠。 他也羡慕他的有时候他想办个聚会也要打发婢仆寻乌秀取泰泽号小院牌子的。 甭看这个小院子是租来的人乌秀住进后就把院子改建了这一院连戏台十六间用的木材都是上好的紫檀这小院子里的厨官是前朝御厨出身有当世易牙之名。 甚至这小院地窖里的酒水随便一瓮都是年份三十年有名头好酒……这里侍奉的小厮小婢又哪一个不是未来的国色天香有早晚倾国的颜色。 只要有几分薄面能跟乌秀要了牌子来这院子里招待这些东西是能随意取用的。 只可惜老谭家与乌家关系不好调和就是个驴粪蛋表面光亲戚这牌子就只有谭唯心能借到。 也是一份体面呀。 谭唯心清楚只要他大哥那几个庶子在燕京晃悠一日乌秀便不能把老谭家的那些借据还给他们。 不过老侯爷似乎也不怕。 毕竟乌秀至今没有成家立业他在燕京的连固定住所都没有就哪里有趣他就住在哪有时在泰泽号有时甚至在下等的姐儿屋里。 他从前倒是有个窝儿后来有一日起火了就什么都成了灰从乌秀就不要家了。 乌秀行事随心所欲满身金风的在燕京活成了一号人物也不知他大哥悔不悔。 能跟老谭家继续相处也是因乌家旧部靠在金滇而他的姐姐乌灵依旧是老谭家的宗妇她姐生的谭兴业依旧是老谭家的长子嫡孙。 虽这嫡孙从出去就再也没被接回礼法上他就是嗣孙。 谭守义没了他长子谭唯同继承开国候的位谭唯同没了他的位置必须就是谭兴业的除非他死了。 从前兴许有人让他死的现在么有乌秀便没人敢让他消失。 更何况谭兴业自己争气已经靠着科举入仕现下就在礼部做博士是个完全不同于谭家不同于乌家的温文君子。 现在不说乌秀谭家也越来越把这个嗣孙当回事了。 从前那般可怜如今谁又不羡慕他呢谭唯心听说乌秀给他外甥在外郡置业单土地都不下万亩之多。 老谭家的家务事不可言说大家都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着比起他大哥这一代反倒是他与乌秀关系最好他大哥都从乌秀这里支不出钱粮谭唯心就可以。 乌秀与自己的姐夫是渐行渐远有时候遇到了话都懒的说他的看不起是不遮掩的。 可谭唯同也没有办法到底回不去了。 再者就是做出从前的样子甭说乌秀乌灵也不会信。便只能看着乌家的大笔财产自己丁毛没有。 谭唯心不想与这脑袋不正常的浑人胡说就指着那一碟东西说到:“说什么?我又不懂养鸟我跟你说你赶紧把这东西弄下去怪恶心的小心明儿我告诉兴儿。” 乌秀呲牙笑拿起这叫做妙舌的东西就往嘴里丢了几个道:“我瞎说的你也信白玉峰儿绿玉房你没听过么?这是我做的过火了。” 谭唯心愣怔猛窜起寻了个地方开始呕吐。甭管外面人怎么胡乱吃他是对蜩范蚔蜗这类东西谢敬不敏。 乌秀就哈哈大笑的看他笑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那外面忽有人喊了起来:“蛮爷挂大局了快出来看呀蛮爷挂大局了……” 这下子乌秀也不癫狂了谭唯心也不吐了他俩身份不一般自然不会前面看热闹就打发了小厮去。 燕京闲人最爱就是这一局。郑阿蛮去岁就没有挂局今儿是怎么了? 又等了一会儿那小厮回来说确是驸马爷挂了局今年挂的是小坦王生死局。 这下就明白了赌那小坦王陛下是赦是押还是杀? 乌秀低头想了一会看那小厮不走就皱皱眉。 这小厮赶紧又说:“爷前面好像出事了。” 乌秀便问:“出事?何事?” 小厮道:“驸马爷挂局没有坐庄这庄家位就空出来了魏国公家的四老爷还有沈国公家的五老爷在那边争位置呢……” 小厮说完谭唯心就有些心动甭看这局瞧上去简单骨子里却是狠辣刁钻一是国仇坦人与梁人矛盾不可调和。 这二么从前的国君一般都是将俘虏收拾一下只要俘虏认罪忏悔愿意俯首称臣。 为显大国风范要么羁押在京要么送他们回去有的还会赏赐一些东西的。 这是大梁立国对外最大的一件国事也是给后代子孙乃至朝臣一个参考不说圣上便是老大人们的意见也不统一。 打发了小厮出去乌秀就靠在软枕上眯眼小半天儿他就听到谭唯心说:“若说杀不杀的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乌秀睁眼斜眼看他:“穷~了。” 谭唯心有些苦恼的叹息:“是呀我家那姑奶奶想修建别院就缠磨人的很。” 乌秀不接话:“你说为何那郑阿蛮今年不做庄家了?” 谭唯心闻言就笑这笑容里满是窥破秘密的那种骄矜。 摆手将左右打发看安全了他才说:“前几日皇爷心情不好又受了风寒就躺下了早朝都没开。咱们这几个不敢怠慢跟殿下们还排了顺序夜里都守着呢。 嘿郑阿蛮转日才进宫看望皇爷生气内宫都没让他进就把他打发走了第三日他去宫里求见脸上又被长公主都抓花了……” 乌秀挑眉:“这是失宠了?” 谭唯心吸气些许直腰道:“什么宠不宠的没有这么一说。你们呀就哪里知道里面的事儿什么都是谣传!芝麻大的事外面知道了不几天必然传的云山雾罩的。 也不想想陛下多圣明一人他最看不惯成日子喝的七颠八倒跟醉猫子一般的人还宠?我看呀老陈家那个裹尿片子都比他受皇爷待见。” 乌秀眼神闪过异色故作不在意问:“那契约奴陛下还当一回事呢?” 谭唯心轻笑半天才幽幽说了句:“命好你也没办法是吧谁能知道这换个爹跟换运般就呼风唤雨了呢。” 乌秀笑:“三爷是说你自己呢吧怎么不怕谭老二挤兑你了?” 谭唯心不接这话:“从前小再说了自家兄弟有点口角不稀罕转明儿说不得就好了。怎么乌舅爷~如今这大盘子开了庄家你就不争争?别的不敢说这是杀是押还是赦别的不敢保证……” 乌秀眯眼:“看看吧怎么?真穷了?” 谭唯心轻笑:“穷!也不单我陛下手里都没有几个富余这磻溪鱼道改归正流是个大工程别说国库陛下头几年弄的那些老底可都填进去了这几月文大人也是见天推磨盘转来转去碾不出一粒米怕是明年河工上的款子都调拨不出了……” 乌秀摆手打断:“莫论国事我就是个闲人这是个闲地方逗乐子取悦人用的。” 谭唯心笑笑:“成呀。” 没一会子那小厮又进来说两位国公家的老爷听到有人压五十万贯押又有买二十万贯杀的他们便不敢下场。 这就七十万贯了谭唯心幽幽来了一句:“若是我~就下场了别的不说……这庄其实挺好坐的有我呢我这日子煎熬在宫里的时候可比在家长陛下一刻见不到我都要问呢……” 乌秀没说话。 彼夜有雨还下的不小亥时初刻陈大胜一人坐在亲卫巷的后院吃酒家里的婢仆俱都打发走了。 他坐在廊下看雨帘子打发时间约酒过七八杯的时候吉祥悄悄来报说是平大掌柜到了。 没多久平慎便穿着一身厚重的斗笠蓑衣入了后院看到陈大胜就站在雨里行礼。 陈大胜虚扶一下:“平掌柜多礼这酒正好过来润一杯去去寒气儿。” 平慎笑:“无妨春日雨不算寒还受得住。” 廊下去了斗笠蓑衣走到陈大胜对面坐下他端起酒杯满饮。 年头久了互相来往多了便也没了当初的畏惧。 陈大胜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怎么有眉目了?” 平慎点头放下大心事儿般的说:“哎当年也是您看郑爷可怜让我帮衬一下我就与他做了这营生谁能想到能在这里破局?又谁能想到当初就是一句海口人家姓乌的能有那样本事。” 陈大胜哧笑出声。 什么玛媞尼人的买卖家族的遗产具是乌秀弄来遮掩龌龊的浮皮而已。 在燕京能做异邦买卖的就是平家商号那还是走的根奴儿的关系而平家手里的异邦骏马香料……这些都被乌秀包圆了。 这些年根奴这孩子没少赚乌秀的钱儿连着平慎也是肥的冒油很发了横财的。 陈大胜笑着饮了一杯:“该你得意他的钱儿多好赚。那事儿也不怪你你便是做着大梁头等的买卖的也斗不过造钱儿的这皇爷都养母鸡下蛋咱又能如何?” 平慎吧嗒下嘴里的酒滋味儿佩服道:“您别说这乌秀却有奇才不说做官的本事您看看他这些年的狠劲儿就家也不成业也不置人是了无牵挂什么都不怕就一门心思给他姐夫找麻烦。 人多会过该吃的都吃了该享受的也受了除却给自己外甥姐姐撑腰皇爷都没他日子好。 还没事儿暗里就一条绳儿一条绳儿的将乌家与谭家扎的难舍难分牵扯多了这个结子便是陛下也开解不了甭说这次他入局便是不入露了真行迹老谭家都不得不保他。” 陈大胜轻笑:“陛下穷了。” 平慎点头:“是呀杀鸡吃肉到时候了。这鱼道归正流~哦小人仿佛是听说大人老家还淹着?” “恩也该出来了不然老太太熬的太辛苦了了。” 陈大胜点头提起酒壶将平慎的酒杯倒满又把自己的杯子端起敬他道:“劳烦平掌柜就赶鱼入归途吧。” 平慎站起端起酒杯入喉方问:“鱼入那条道?” 陈大胜仰头满饮:“不管什么王来了就不能留咱压杀他入赦。” 平慎弓腰:“喏!” 【初出茅庐】 第234章 第234章 谭唯心满身郁气的离开大梁宫,出宫门那一刹他脸上的乌云顿开露出一副矜持而又淡然的脸,凭谁看这都是个龙章凤姿的大家子。 不管他在了解内情人的眼里是个什么东西对外他就是大梁皇帝如今最宠爱吗,最信任的女婿及臣子。 他受宠的程度比起当初的郑阿蛮,李敬圭常连芳也不逞多让还有过之的。 如今看守西门的门将是金滇的老部下见他出来,就亲扶他上马车 谭唯心抬手从袖子里取了一块青玉赏了这门将道:“这是前些日子得的,赏你了。” 门将激动腰低的看不到脸。 他说前些日子得的大部分外人得知,便意会这是皇爷给的。 其实什么皇爷给的呀,皇爷这几年精穷给他也就是文房四宝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陛下真正贴补的是那几个养子,偶有稀罕的给他他又哪敢哪舍的赏人,就恨不得把每份体面都挂在身上还有意无意的给外人看。 他对外一贯出手阔绰说话模棱两可,年头久了人们就将御前第一人的封号给了他甚至对郑阿蛮几人也没了当初的尊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从郑阿蛮到陈大胜又到谭唯心外人觉着圣宠就该这样轮转。 离开宫谭唯心坐马车回公主府路过豆儿街的时候他的仆奴告诉他仿佛是看到乌舅爷的车马停在泰泽号的门口谭唯心一听就下了车。 泰泽号对外是个棋社可整个燕京城的贵人大多都知道这里是燕京最大的博戏之地简而言之它是个大赌坊。 然一般赌坊赌的一些无趣的玩意儿什么双陆六博捶丸击鞠人家是真没有况且朝廷也有明令严禁官吏参赌这涉及赌具的买卖这里就不做了。 人家就开棋社表面上做些供给弈者茶水的买卖而私下里泰泽号的赌局却是以五十万贯起的。 它开什么盘……开某地久旱何时逢甘露开福瑞郡王府的小郡王几个月能救回?开老常侯何时被老夫人打到屋顶泰泽号的盘子总是有趣的。 更有趣的是泰泽号主人叫做郑阿蛮虽郑家败了这厮还有倚仗依旧是在人间耍子。 再没有比他更会耍的人了他做庄家输了便罢赔你们就是。若赢了就将钱全部上缴朝廷更是一文钱也不留的他就是个寻乐儿的人。 更何况人家从不做穷人的买卖就只做豪商巨富上流纨绔世勋人家的买卖。 有时候就连朝廷里的几个老大人提起这厮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图什么图闲不住呗你要真的按照律法去治他还真是治不了律法治罪要有个得脏数要有个受害的。 人家的赃都上缴了少则几十万贯多的时候百万贯也有过被害人他赢的那些人谁也不承认自己是个被害的就逗一乐儿。 反正每次有人上本参郑阿蛮户部老大人文凤书是不依的。 一来他舍不得每年几十万贯的好处。二来郑阿蛮身有爵位有罪可以金赎之人家认了金罚这就别计较了。 御使也是要在户部拿俸禄的时候久了大家伙也就懒得搭理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 谭唯心进了泰泽号进门就看到今日挂了小盘庄家开了一副古代断魂泣血局亲诸位君子破局彩头却是郑阿蛮给人做三日马夫。 这断魂局由来已久便是陛下手里的国弈都未必能破这棋局周围里外三层的傻哈哈能破? 笑死人了。 谭唯心倒也没预掺和他与这些傻哈哈不是一等人反是背着手入了后院沿着一排边廊去了泰泽号的一处精致优雅的小院子。 泰泽号可不是单纯的一个棋楼它是很大的一个棋盘院而在这个棋盘院里谭家那位爆发的舅爷乌秀就以每年十万贯的价格包了一个院子。 偶尔他也在这里开个有趣的盘可大多数的时间他就招揽一群狐朋狗友在此处胡耍子。 旁人胡闹他不闹就笑眯眯的看。 五月天儿不冷不热乌秀命人将自己的螺钿乌木榻摆在院里小水法边上今儿就只有他一人来了就让人请了城里的有名戏班大花脸给他唱《嫁妹》。 他睡着了那小戏台上的人就不敢动弹纷纷站在原地等他清醒。 谭唯心进来把乌秀弄醒戏台上才继续呜呜哇哇。 谭唯心说话乌秀听不清便摆摆手让戏停了有婢仆提一篮子银锞子往戏台上洒唱戏的大花脸便有些激动的谢赏退下。 那一篮子少说也有二百两真真是好大的手笔。 谭唯心忍了艳羡脱了袍子穿着里衣上榻靠在彩锦当中发出一声赞叹又半坐起瞧见炕桌放着一小碟干果不干果果仁不果仁的玩意儿倒还有些老鼠屎的样儿? 乌秀什么日子又怎会吃平常物。 心里没做多想谭唯心就捻了两粒丢在嘴里咀嚼边吃边问:“这是何物?” 乌秀一笑微微坐起便有一位将来早晚天香国色的俊丫头给他抱来软枕靠着他笑眯眯看谭唯心咽下那两粒东西才不急不缓说:“油炸妙舌干儿。” 谭唯心奇怪的又捻起一粒丢嘴里:“妙舌?什么妙舌?” 乌秀嘿嘿笑:“自然是余音绕梁开口百鸟息声的百灵妙舌。” 这话一出谭唯心脸上的表情便僵住了接着扭脸对空地呸呸了几声。 乌秀却阴阳怪气:“瑞城谷冬嫩叶老子使八个小厮日夜轮回侍奉它们一年使老子四五万贯钱儿却唱不过岳崇化的那只坊市五贯钱买来的臭鸟你说可恨不可恨。” 谭唯心听了更气便骂道:“我说乌秀你疯了岳崇化那只是个八哥。” 乌秀面无表情:“八哥百灵不都是鸟么?不管吃了爷的就得给爷把事儿办好你说呢?” 他总是这样的谁的脸面也不给对谁都是阴阳怪气儿。 可他有钱大家就得忍耐他。 便是家里的阿爷每年都要从他那里取用百万贯偶尔着急了还得给他打了条子借。 不单阿爷还有谭家主枝旁支甚至谭家的亲戚都会寻了各种原由三不五时来乌秀面前弄钱花用。 乌秀阔绰真每次都给也就一个要求这借据好歹留下按照亲戚重要的三六九等亲戚的欠条一概打给他外甥谭兴业。 谁也不想还便是写了借据大家也都不预备还他。 甭说旁人就谭唯心他是个穷驸马还有个侯府要贴补他分出来的时候啥也没有这几年侯府用钱给皇爷孝敬要钱给公主买首饰要钱儿谭唯心一人从乌秀手里借了不下三十万贯。 旁人不在意他谭唯心还算是有良心就想寻了法子想把这个窟窿填补上。 不然以后看到自己那大嫂还有小侄儿这心里总是别扭的腰身也直立不起来。 就因为这一点儿乌秀看得起他也与他交往。 乌秀发起的很神秘有人说其实是乌家留了巨额财产他等到天下大安才拿出来取用。 也有人说乌秀搭上了外邦玛媞尼人的关系买卖是越做越大。这燕京城里这些年凡举是稀罕东西就都是他带进来的。 什么高菲西奥人的弯刀坦人的名马吃不到的香料甚至异邦的金毛女人他都有也不稀罕。 虽吃的用的总是最好的却从不在燕京见到他有一处买卖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折腾的反正就是越来越富可敌国了。 乌秀仗义疏财广交朋友从不以身份看人下菜碟甚至老郑家倒霉之后他家府邸太衰皇爷不好赏出去就让户部作价卖了那也是他花了七十万贯买下随手便送给了郑阿蛮。 可惜郑阿蛮不要他就不在意的丢在一边他也不住就随那套老宅子烂着。 有关乌秀一掷千金的事情很多甭看谭唯心是个小侯爷又有圣宠。 他也羡慕他的有时候他想办个聚会也要打发婢仆寻乌秀取泰泽号小院牌子的。 甭看这个小院子是租来的人乌秀住进后就把院子改建了这一院连戏台十六间用的木材都是上好的紫檀这小院子里的厨官是前朝御厨出身有当世易牙之名。 甚至这小院地窖里的酒水随便一瓮都是年份三十年有名头好酒……这里侍奉的小厮小婢又哪一个不是未来的国色天香有早晚倾国的颜色。 只要有几分薄面能跟乌秀要了牌子来这院子里招待这些东西是能随意取用的。 只可惜老谭家与乌家关系不好调和就是个驴粪蛋表面光亲戚这牌子就只有谭唯心能借到。 也是一份体面呀。 谭唯心清楚只要他大哥那几个庶子在燕京晃悠一日乌秀便不能把老谭家的那些借据还给他们。 不过老侯爷似乎也不怕。 毕竟乌秀至今没有成家立业他在燕京的连固定住所都没有就哪里有趣他就住在哪有时在泰泽号有时甚至在下等的姐儿屋里。 他从前倒是有个窝儿后来有一日起火了就什么都成了灰从乌秀就不要家了。 乌秀行事随心所欲满身金风的在燕京活成了一号人物也不知他大哥悔不悔。 能跟老谭家继续相处也是因乌家旧部靠在金滇而他的姐姐乌灵依旧是老谭家的宗妇她姐生的谭兴业依旧是老谭家的长子嫡孙。 虽这嫡孙从出去就再也没被接回礼法上他就是嗣孙。 谭守义没了他长子谭唯同继承开国候的位谭唯同没了他的位置必须就是谭兴业的除非他死了。 从前兴许有人让他死的现在么有乌秀便没人敢让他消失。 更何况谭兴业自己争气已经靠着科举入仕现下就在礼部做博士是个完全不同于谭家不同于乌家的温文君子。 现在不说乌秀谭家也越来越把这个嗣孙当回事了。 从前那般可怜如今谁又不羡慕他呢谭唯心听说乌秀给他外甥在外郡置业单土地都不下万亩之多。 老谭家的家务事不可言说大家都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着比起他大哥这一代反倒是他与乌秀关系最好他大哥都从乌秀这里支不出钱粮谭唯心就可以。 乌秀与自己的姐夫是渐行渐远有时候遇到了话都懒的说他的看不起是不遮掩的。 可谭唯同也没有办法到底回不去了。 再者就是做出从前的样子甭说乌秀乌灵也不会信。便只能看着乌家的大笔财产自己丁毛没有。 谭唯心不想与这脑袋不正常的浑人胡说就指着那一碟东西说到:“说什么?我又不懂养鸟我跟你说你赶紧把这东西弄下去怪恶心的小心明儿我告诉兴儿。” 乌秀呲牙笑拿起这叫做妙舌的东西就往嘴里丢了几个道:“我瞎说的你也信白玉峰儿绿玉房你没听过么?这是我做的过火了。” 谭唯心愣怔猛窜起寻了个地方开始呕吐。甭管外面人怎么胡乱吃他是对蜩范蚔蜗这类东西谢敬不敏。 乌秀就哈哈大笑的看他笑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那外面忽有人喊了起来:“蛮爷挂大局了快出来看呀蛮爷挂大局了……” 这下子乌秀也不癫狂了谭唯心也不吐了他俩身份不一般自然不会前面看热闹就打发了小厮去。 燕京闲人最爱就是这一局。郑阿蛮去岁就没有挂局今儿是怎么了? 又等了一会儿那小厮回来说确是驸马爷挂了局今年挂的是小坦王生死局。 这下就明白了赌那小坦王陛下是赦是押还是杀? 乌秀低头想了一会看那小厮不走就皱皱眉。 这小厮赶紧又说:“爷前面好像出事了。” 乌秀便问:“出事?何事?” 小厮道:“驸马爷挂局没有坐庄这庄家位就空出来了魏国公家的四老爷还有沈国公家的五老爷在那边争位置呢……” 小厮说完谭唯心就有些心动甭看这局瞧上去简单骨子里却是狠辣刁钻一是国仇坦人与梁人矛盾不可调和。 这二么从前的国君一般都是将俘虏收拾一下只要俘虏认罪忏悔愿意俯首称臣。 为显大国风范要么羁押在京要么送他们回去有的还会赏赐一些东西的。 这是大梁立国对外最大的一件国事也是给后代子孙乃至朝臣一个参考不说圣上便是老大人们的意见也不统一。 打发了小厮出去乌秀就靠在软枕上眯眼小半天儿他就听到谭唯心说:“若说杀不杀的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乌秀睁眼斜眼看他:“穷~了。” 谭唯心有些苦恼的叹息:“是呀我家那姑奶奶想修建别院就缠磨人的很。” 乌秀不接话:“你说为何那郑阿蛮今年不做庄家了?” 谭唯心闻言就笑这笑容里满是窥破秘密的那种骄矜。 摆手将左右打发看安全了他才说:“前几日皇爷心情不好又受了风寒就躺下了早朝都没开。咱们这几个不敢怠慢跟殿下们还排了顺序夜里都守着呢。 嘿郑阿蛮转日才进宫看望皇爷生气内宫都没让他进就把他打发走了第三日他去宫里求见脸上又被长公主都抓花了……” 乌秀挑眉:“这是失宠了?” 谭唯心吸气些许直腰道:“什么宠不宠的没有这么一说。你们呀就哪里知道里面的事儿什么都是谣传!芝麻大的事外面知道了不几天必然传的云山雾罩的。 也不想想陛下多圣明一人他最看不惯成日子喝的七颠八倒跟醉猫子一般的人还宠?我看呀老陈家那个裹尿片子都比他受皇爷待见。” 乌秀眼神闪过异色故作不在意问:“那契约奴陛下还当一回事呢?” 谭唯心轻笑半天才幽幽说了句:“命好你也没办法是吧谁能知道这换个爹跟换运般就呼风唤雨了呢。” 乌秀笑:“三爷是说你自己呢吧怎么不怕谭老二挤兑你了?” 谭唯心不接这话:“从前小再说了自家兄弟有点口角不稀罕转明儿说不得就好了。怎么乌舅爷~如今这大盘子开了庄家你就不争争?别的不敢说这是杀是押还是赦别的不敢保证……” 乌秀眯眼:“看看吧怎么?真穷了?” 谭唯心轻笑:“穷!也不单我陛下手里都没有几个富余这磻溪鱼道改归正流是个大工程别说国库陛下头几年弄的那些老底可都填进去了这几月文大人也是见天推磨盘转来转去碾不出一粒米怕是明年河工上的款子都调拨不出了……” 乌秀摆手打断:“莫论国事我就是个闲人这是个闲地方逗乐子取悦人用的。” 谭唯心笑笑:“成呀。” 没一会子那小厮又进来说两位国公家的老爷听到有人压五十万贯押又有买二十万贯杀的他们便不敢下场。 这就七十万贯了谭唯心幽幽来了一句:“若是我~就下场了别的不说……这庄其实挺好坐的有我呢我这日子煎熬在宫里的时候可比在家长陛下一刻见不到我都要问呢……” 乌秀没说话。 彼夜有雨还下的不小亥时初刻陈大胜一人坐在亲卫巷的后院吃酒家里的婢仆俱都打发走了。 他坐在廊下看雨帘子打发时间约酒过七八杯的时候吉祥悄悄来报说是平大掌柜到了。 没多久平慎便穿着一身厚重的斗笠蓑衣入了后院看到陈大胜就站在雨里行礼。 陈大胜虚扶一下:“平掌柜多礼这酒正好过来润一杯去去寒气儿。” 平慎笑:“无妨春日雨不算寒还受得住。” 廊下去了斗笠蓑衣走到陈大胜对面坐下他端起酒杯满饮。 年头久了互相来往多了便也没了当初的畏惧。 陈大胜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怎么有眉目了?” 平慎点头放下大心事儿般的说:“哎当年也是您看郑爷可怜让我帮衬一下我就与他做了这营生谁能想到能在这里破局?又谁能想到当初就是一句海口人家姓乌的能有那样本事。” 陈大胜哧笑出声。 什么玛媞尼人的买卖家族的遗产具是乌秀弄来遮掩龌龊的浮皮而已。 在燕京能做异邦买卖的就是平家商号那还是走的根奴儿的关系而平家手里的异邦骏马香料……这些都被乌秀包圆了。 这些年根奴这孩子没少赚乌秀的钱儿连着平慎也是肥的冒油很发了横财的。 陈大胜笑着饮了一杯:“该你得意他的钱儿多好赚。那事儿也不怪你你便是做着大梁头等的买卖的也斗不过造钱儿的这皇爷都养母鸡下蛋咱又能如何?” 平慎吧嗒下嘴里的酒滋味儿佩服道:“您别说这乌秀却有奇才不说做官的本事您看看他这些年的狠劲儿就家也不成业也不置人是了无牵挂什么都不怕就一门心思给他姐夫找麻烦。 人多会过该吃的都吃了该享受的也受了除却给自己外甥姐姐撑腰皇爷都没他日子好。 还没事儿暗里就一条绳儿一条绳儿的将乌家与谭家扎的难舍难分牵扯多了这个结子便是陛下也开解不了甭说这次他入局便是不入露了真行迹老谭家都不得不保他。” 陈大胜轻笑:“陛下穷了。” 平慎点头:“是呀杀鸡吃肉到时候了。这鱼道归正流~哦小人仿佛是听说大人老家还淹着?” “恩也该出来了不然老太太熬的太辛苦了了。” 陈大胜点头提起酒壶将平慎的酒杯倒满又把自己的杯子端起敬他道:“劳烦平掌柜就赶鱼入归途吧。” 平慎站起端起酒杯入喉方问:“鱼入那条道?” 陈大胜仰头满饮:“不管什么王来了就不能留咱压杀他入赦。” 平慎弓腰:“喏!” 【初出茅庐】 第235章 第235章 那一日,佘万霖吃了人生当中最难吃的一顿点心却也是最香的点心。 那点心口感粗劣宛若嚼沙,粮食倒是粮食却是在难吃唯一安慰的是它好歹有些甜味。 他不爱吃,却不得不做出十分爱吃的样子,就与五福班的一群少年坐在栏杆上挤在一起啃的喷香。 接着这一天船总算是过了入金滇的第一道关卡继而连续两天江雨绵绵,到了此时吃不吃得饱是另外一回事儿,气温寒冷之后保暖就成了问题。 然而戏船依旧不能上岸走了三十里水路之后,便又被卡住了。 这次卡住的水域比较阔绰一眼看去能有四五十条船混在里面,其中不乏官船然而甭管什么官山高皇帝远,凭你是什么老爷到了金滇这地方你就是耍不开都一个个老实儿的平排在这个叫做平涿州的地方。 此时,戏船之上存粮吃完在外郡买的木炭也消耗殆尽眼见着就是一口热乎水都烧不出来了。 张班主这张脸,总算是愁苦除了胡须装疯卖傻的手段也是使不出来了。 他是真愁跟金滇老爷拟定的日子早就过去如果不在金滇找点落脚营生这一大家子是无钱回家的。 看他真愁容满面老抽倒是仁义了一些还劝呢若是真没有回去的路费可从他这里借上一些。 包金铜平家虽是买卖人可是在外经营的也是仁善名声像是这样救苦救难的事儿按照道理是能伸一把手的。 谁也不傻你帮一把不花几个钱难得天下可以四处行走之人啃为他们宣扬名声的就只有戏班子一种。 可惜了他倒是想帮张班主却咬死了不要这年头坏人坏他的好人好自己的凭是谁都知道往外走讨生活的人那是不能欠人情都不会轻易欠下的。 一来还不起二来戏班子班主遇到的腌臜事儿多些他们心里警惕不敢弯着腰更不敢伸这个手。 也是气人这眼睛能看到平涿州码头可是一干人等未经检查你就不得上岸。 那不远的意源郡出事消息传过来本地府尊老爷怕事儿就不许人轻易上岸。 这样一来本地码头靠水人家便乐疯了纷纷想着法子做水上用的划子或筏子再弄些柴米油盐抬高几倍价格贩卖。 不说炭谁能使唤的起炭呀就只说干柴往日雨水多了干柴都贵燕京一捆干柴是二十钱到了意源郡背山看水干柴才五文平涿码头?哼四十文上下还是你爱买不买~有的是人买。 没吃的没烧的衣裳都起緑毛儿前两日老臭给小郡王篦头发那一个个肥嘟嘟的虱子落下来就把他惊的不轻。 啥时候有的呢?他也不知道其实也没啥感觉了。 就像他觉着好受罪不得活了可五福班的上上下下却习惯了这种磋磨既是快断顿了咱就少点吃只要船上有盐巴再往船后下几个鱼笼子这就饿不死人。 张班主苦闷出胡须来他就再也不想出门他不出来这少年们就狂野了没兜裆布? 那有个啥!光腚满船晃悠。 佘万霖也没有衣裳穿到底舍不出脸面又想跟人家耍就每天穿一件抱腹一条犊鼻裈混在里面满船乱蹦却也自在。 甲板上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转瞬间舱门被推开一群人臭烘烘的拥挤进来唱大花脸的张永财就抢先说:“毅哥毅哥!有卖干柴的划子过来了赶紧去吧。” 佘万霖人在地上半滚着起来对靠在床沿假意看书的老臭说到:“臭叔给钱。” 老臭故作抠唆朝门口瞪眼冷哼又赔本了一般的拍脑门作怪半天儿他才从被子下摸索索取出一贯钱在床上散绳一枚一枚细细数三百钱丢进个布袋里用力一拉绳口再哼钱却是丢在了地上。 佘万霖每天看他演抠唆掌柜的也习惯了如此不计较的从地上捡起钱袋问他:“买多少斤啊?” 他们舱里一根柴都没有了。 老臭想想道:“选哪匀溜儿扎实的捆子弄五六捆来。” 佘万霖点头说知道了这才与小伙伴你推我我推你不敢吵闹的出去。 等到身后门一关走了十几步张永财才兴奋大喊:“今儿该我喊了……” 少年们齐齐跟他嘘嘘大师兄嫌弃他沉不住气就对他脊背雷了一拳。 张永财才不在乎这一下依旧顽强的指着自己确定道:“说好的…该我了该我了。” 该你该你……就是买几捆干柴这有啥好抢的?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这一群人又跑到船头推了张永财出来喊卖柴的划子。 张永财满面兴奋大喊十数声等那卖柴的过来喝当阳桥般的震慑老板二百八十十文承包了人家一划子干柴。 等到七手八脚接了干柴上船佘万霖选捆大的让永春他们送到客舱最后剩下三捆稀松的就让他们背着人搬到底舱夜里取暖烘干衣裳。 少年们与他关系好也是见惯了他悄悄抹零钱贴补他们怕佘万霖以后被发现吃打就闷着头的帮他做杂活。 像是从大灶取饭食用干布巾擦内室甲板甚至他们还给平大掌柜表演翻跟头总之是极尽巴结这也是为了佘万霖。 不过是几十钱的干柴往日师傅蛮横打起人来从不留守可少年也不愿意独享就背着佘万霖往他们班主舱内送。 佘万霖能怎么办只能假装看不到趴在悬杆上赶巧有卖本地芋儿糕的那既然从柴钱里“抹”了二十文少年人口袋里存不住钱儿就得花出去。 看佘万霖招呼那卖糕的这几日甜嘴儿惯了大家都知道有好事怕大人知道不敢喊就二十几个排成一排齐齐对那边招手也是声势浩大。 好不容易招呼了划子过来鬼鬼祟祟的二十文买了两包糕提上来佘万霖大方就掰开给大家分吃了他是财主可以享用一块整糕。 雨蒙蒙的天气儿身上潮乎乎的江水凉绿绿的泡着脚他们齐齐坐在栏杆上吃糕就吃出皇帝老爷登基的快乐。 也不敢安静下来只要他们不出身一会儿不是班主出来看几个师傅也是要出来巡查一眼的。 如此便由张永财开口念到:“乌帽鹑衣犊鼻裈风流由自傲王孙……” 那个也开嗓唱婵娟争觑我我也觑婵娟……小宝就依依呀呀也唱到:“深画眉不把红楼闭长板桥头垂杨细……” 这孩子是真高兴那是一口糕后一咿呀肚里有食儿凄婉的曲儿就唱出红娘的味儿反正是这个一句丑那个声旦也不识个字儿全凭脑袋记住的就想起什么是什么。 烟雨蒙蒙波光潋滟人开心了曲欢喜正美好着不远处一艘大船便有人猛一招呼:“对面唱曲的小戏儿你思春便思春怎又与张飞共婵娟?人家那厢喝断桥呢你老娘出来私什么奔呀……” 这人是嘲笑人来的人家也是懂得戏的一句话便将方才小戏们瞎唱的几出都点了出来。 妈呀招惹祸事了。 少年纷纷甭下栏杆趴在地下第一件事就是把舔的湿乎乎的糕饼三下五除二吞了接着左右两下抹嘴儿这才开始害怕。 他们是下去毁灭罪证了就可怜佘万霖捧着糕呆住了糕不好他也习惯了这个味儿也啃了一半了了。 抬眼一看也熟对面却正是一艘不大的楼船。而对面那人喝完船上一片笑声也没多久那边就出来十几个穿绸顶发网的受难老爷。 两船相隔不远不过三丈多的距离老爷们也是闷的狠了本开了棋局打发时间却不想隔壁戏船的小戏玩耍起来声声儿戏阵阵算不上好听却端是可爱。 又隔着窗户缝隙见他们鬼鬼祟祟一边舔糕饼一边左右观察为了遮掩偷吃就大声练功。 年纪不大的一堆儿光屁儿汇集谁看了都觉着欢喜。 几个老爷忍笑到肚痛最后一个心肠短的憋不住就给人家戳穿了。 如此他们只能齐齐出来看却发现那些小戏已经躲了独留一个白皮少年双手就把着一块糕正木呆呆的看自己。 老爷们一看这少年心里便齐齐叫了一声好无它这少年圆头圆脑憨憨厚厚表情无辜到他们肝疼。 许是吓的狠了见他们出来圆脸少年便捧糕咬一大口壮胆咬完假意看不到人的左顾右盼便两腮鼓囊嘴巴嘟嘟着眼瞳闪烁。 这就太可人了。 一位老爷捂着心口默念道:“若得小儿伴随左右此生便这般吧死也死也今日死也~!” 这厮却不知也是他命好声不大若是被这小爷听到他必沉江若是被这小爷阿娘听到他必肉饼若被这小爷爹听到正中间利索两半……至于他爷听到死一个是祖宗开恩全族流放祖坟冒青烟庇护…… 双方便这样互相看着一直到那要死也的老爷大声问:“哥儿~你这糕饼吃着可~可硬啊好噎着!” 人家也是好心可佘万霖被人这样盯着就翻了少爷脾气便眉毛一扬道:“咋?你给小爷沸了三江水送糕饼呀?” 说完一翻白眼。 他这话一出不屑的样子一做那老爷们齐齐又是一捂心口都得了贱骨头病。 咱小郡王几岁起泡的是白石山的药浴多少代养生淬骨的方子泡着就十几年养出一身白玉肉。 从古至今富贵风流人从来不分男女更是生冷不忌这些人虽不是上等世家流却也是大郡世家里出身喜好里面便有这极致的追求。 当然家教使然他们的喜欢绝无龌龊就单纯的欣赏。 欣赏这一色江水上的一团儿白玉单看着就很饱眼福了。 又看这哥儿真要走便有老爷高声道:“小哥儿你们是金滇那家请的外郡班子?” 五福班这名字从前也没听说过。 佘万霖那里知道这个便不客气扭脸道:“鬼知道那家!” 说完又要走就听那边有人催着船家划过来又有人七嘴八舌哄他说他们想点几折打发时间云云…… 以往佘万霖绝不会搭理这些人可是一听到他们要点戏恩~? 他便住了脚转身来到栏杆前先是咳嗽一声很正式的问起对面来了:“几位老爷咱又不是江上红船咱是外郡有字号的班子是你说点几折就几折的?” 几个老爷看他不走便笑道:“自然自然怠慢怠慢。” 佘万霖光着脚踢脚下的张永宝:“赶紧买卖上门了!喊你们班主开箱出戏单子。” 小宝一愣连滚带爬的去了。 等到张班主带着笛师傅回来那小东家已经站在栏杆边双手掐腰跟对面谈好了全本的买卖今晚唱《梅降雪夜》。 这是一本不很费劲的基础戏不翻腾不摆阵就几个小旦扮的妖精夜里化作人形去至书馆想法子戏弄那书生的有趣故事。 虽说是妖精戏却不□□下作就是猜谜语对对子考诗文一整夜后那书生第二日醒枕边放着几个大元宝他便凭着此钱金榜题名。 小郡王这辈子头回做买卖一谈就谈了个十八贯就把张班主喜的呼天喊地恨不得的就吊上一次。 入夜大灯笼小火把对面出钱儿就把一处江面照耀的似梦似幻。 耳边二胡丝线笛声催动水色就是小戏儿们头次登台却也是阵阵喝彩就召来码头成群的看客水划子穿梭排排甭说对面老爷今夜情景谁又不是一声惦念。 都说这样的好戏从此再也听不到了。 只可怜那些世家老爷夜里一个个也是换了新衫齐刷刷上了船头就等了一夜那磨人的小精怪甲板上一个个认过去总也寻不到他。 佘万霖去了哪儿?他就跟臭叔盘膝靠着栏杆坐在船上听此生最近的戏也是十分有趣。 下面看客听得好有人便把钱儿用布裹了往船上丢。这爷俩左右放了一个木盆就帮着戏班收拢这钱张班主说朝廷铸的放左边流通里的劣钱就放右边。 可惜这是金滇境他们收拢半场戏左边的盆儿好钱一个没有右边的盆儿却是满了。 佘万霖什么脑子听戏间隙他就一把一把抓着劣钱想一入金滇境天地都仿佛换了颜色老谭家的规矩老谭家的税率……恶钱在此地又流通的如此顺畅这源头必定不远。 也不知道皇爷怎么想的阿爷说改元铸钱乃王政大事……虽历朝历代民间铸钱屡禁不止可也没有这般恶的。 照样这该入国库的钱儿最后就流向何地了? 金滇谭家么?皇爷知不知道? 他却不知此时燕京北护国寺内一口棺木在小偏殿放着棺木前没有牌位却有这大梁皇帝手持三支线香默默拜祭。 棺木是敞着口的几个脸上捂着帕子的仵作正趴着验尸。 偏殿逼仄气味难闻令人恶心偏偏帝王不动声色就安静的看着想着再恶心的味儿也逼不走他的心伤。 他满脑袋都是迷谷的样子他就笑眯眯的跪下磕头关心的问自己最近为什么瘦了?可是有了为难? 他总是悄悄找最好的酱肘子肉给自己吃……谭二走了阿多走了而今迷谷也走了么? 除了青岭自己真就成了个孤家寡人了。 想着想着眼眶红润起来帝王心里一番话默念完才将手里的线香放到身边一穿丐衣白发苍苍人手里。 这人虽是老妆走路却是根脚踏实完全没有老人家的样儿他将线香插入香炉而后默默站在一边低头陪着武帝不言不语。 武帝满腹心事半天才对这人说:“迷谷……这辈子也是苦死了就一天福都没有享过……” 这人些许犹豫终抬头施礼道:“族叔一生坦荡奉君以诚他……”说到此处此人声音哽咽又强忍道:“必然是坦然荡然心中无事然~去的陛下若是难过族叔有灵定然……” 春雷咋起闪电照在这人脸上便清楚明白的露出一张与老臭一模一样的脸。 武帝抬手阻止:“仵作还未勘验明白是不是还两说呢。” 只可惜他这话刚说完便有仵作从里面捧着一方帕子出来。 武帝见到下意识便倒退一步问:“那那是何物?” 仵作缓慢跪下双手高举帝王犹豫半响终于走过去就看到两颗假牙已经咬烂里面的毒丸早就没了。 又是一道闪电帝王就看着也跪在地下人说:“那那是迷谷他他就是与什么错!朕朕还真能怪他么?你们你们怎么敢也给他装这个?” 新的老臭立刻匍匐磕了血头哽咽到:“族叔说说……这就是家里的规矩陛下!”他双眼含泪的抬那张武帝杨藻熟悉的脸哀求道:“我我叔死的冤枉他马上马上就能享福了……呜呜。” 武帝呆愣着喃喃道:“他的名字是我给起的当日我跟他说就叫做迷谷吧迷谷出自南山经长在招摇山树结金桂光华四耀佩之不惑…… 他天资聪颖智慧更胜于常人不知多少当初我说不如改名换姓我送他个高耀门第便是金榜题名也是轻易……” 那新的老臭低声哽咽。 武帝却依旧说:“他与青岭脾性更是一模一样当日却说祖宗的脸已经丢在地上了到了他这一代若是再捡不起来就真的没脸死了……他……” 缓缓呼出一口气帝王终于对地下这老臭说:“最近不安稳陈侯那边忙乱的很待福瑞郡王府事了你们便下来让斥候的人上吧……这也算是给迷谷一个交代以后你们若有心就不要断了他的香火。” 地下人微微一愣呯呯呯三个血头磕了下去。 半月前老臭泡烂的尸首被发现那尸首沿着后河飘到二十里外落仙河拐口泡着的浮尸早就腐烂捞起就是个利落的骨肉分离。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般干净的一副清白骨头架子了。 最可怕是那尸首周围浮着一圈儿烂鱼有点阅历人一看便知那尸了不得竟死被毒死的。 河鱼吃了尸体河鱼也被毒死了随着死鱼越来越多这才被人发现。 当地人怕污染水源就告了里长又因最近上游出了事里长便赶紧报告了衙门……一番折腾这丢了多日的老丐尸体便秘密辗转终送到了燕京里。 老丐是死了可是亲卫巷的暗探却依旧得存在如此便有了老臭族中侄儿易容了他的样子准备再回泉后街监视燕京门户低等官僚聚集之地。 确定身份武帝制怒手里握拳又放下只从嘴里冒出三个字咬牙切齿道:“九州~域!” 他要诛他们九族! 他说完走到灵堂桌前拿起灵位一刀一刀在上面刻了迷谷的名字。 迷谷死因很好推断他也是小郡王丢的那日消失的武帝倒不认为九州域会连一个傻丐也掳些许思想便能明白当日他见安儿那孩子被掳知道自己重视更怕这孩子被要挟着坏了大事。 如此他便秘密跟随想是……九州域武功高强迷谷到底露了行迹又怕被拷问受罪露了他最大的秘密索性他就咬碎后牙自尽了这就有了二十里外九州域抛尸一事。 武帝刻好灵位亲手烧了元宝这才与迷谷族侄告别。 等他离开新的老臭看看灵位许久到底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他叔说的没错这位脾气倒是没问题然而你不出点代价他是不给好处的。 他家有什么满门的罪民。 独他族叔一条被帝王放在心里的命族叔不想死又必须死等待多年也总算是有了机会。 想到数代人波折多少人命填进去终于有了民籍迷谷这侄儿心里便患得患失的心酸不已。 武帝回到大梁宫大雨已成势力他刚换了衣裳坐下不久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驸马爷等了一天了。 武帝问是那个驸马太监道自然是二驸马。 这二驸马正是谭士泽名下的儿子谭唯心他娶的是武帝的二公主杨令蕙。 废后曹氏留下三个女儿武帝都给安排的很好。 老大杨令瑶他许了郑阿蛮二公主杨令蕙就许了谭唯心。 在帝王心里这都是他看中的孩子。 而这种婚姻也是互相保护各有好处的。 只可惜这几年阿蛮癫狂成日子吃酒也不爱出门他身边承欢膝下的便没有几个孩子。 其中谭唯心很受他重视也算是养了整整十年这感情算作是越发的亲厚了。 一道闪电模样清俊的青年进了偏殿他放下手里的灯笼几个太监围过去帮他解开蓑衣。 等到太监们散开谭唯心才笑眯眯的拿着一方干帕子一边擦脸上的水渍一边说:“父皇儿昨夜做的梦不好今儿是怎么都要看看您的。” 他该喊陛下要么喊皇爷然而他依旧随着二公主喊了父皇。 武帝喜欢他这样自在便允了。 听他这般说帝王心里一动便扯出笑问说:“哦?却是做了什么梦?” 谭唯心手里停顿有些困惑的样子说:“恩不敢期满父皇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其实……这个梦从前也梦过一次的……也不知道当不当说。” 武帝苦恼就嗔怪道:“你这孩子往日也是个爽利性格今儿这是怎么了凭的罗嗦赶紧说。” 谭唯心走过去接过太监端的热茶给武帝奉上道:“嗨那时候还小呢就……就我爹没了那天也是噩梦来着就就看一条好大的河那河水特别清冽仿佛是有百丈深亦能见底梦里那河水里飘过一朵白莲而您您就站在岸边拿着好大一根竹竿捞那花儿……谁能想到昨夜又梦到了儿这心里不安便想来看看您如今看您气色这般好儿就安心了。” 武帝手里一动想喝水的动作停了半晌才道:“哦?那梦里朕捞到那莲花没有?” 谭唯同轻笑:“没有您拿着竹竿儿想捞那莲花却越来越远了……”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36章 第236章 那一日,佘万霖吃了人生当中最难吃的一顿点心却也是最香的点心。 那点心口感粗劣宛若嚼沙,粮食倒是粮食却是在难吃唯一安慰的是它好歹有些甜味。 他不爱吃,却不得不做出十分爱吃的样子,就与五福班的一群少年坐在栏杆上挤在一起啃的喷香。 接着这一天船总算是过了入金滇的第一道关卡继而连续两天江雨绵绵,到了此时吃不吃得饱是另外一回事儿,气温寒冷之后保暖就成了问题。 然而戏船依旧不能上岸走了三十里水路之后,便又被卡住了。 这次卡住的水域比较阔绰一眼看去能有四五十条船混在里面,其中不乏官船然而甭管什么官山高皇帝远,凭你是什么老爷到了金滇这地方你就是耍不开都一个个老实儿的平排在这个叫做平涿州的地方。 此时,戏船之上存粮吃完在外郡买的木炭也消耗殆尽眼见着就是一口热乎水都烧不出来了。 张班主这张脸,总算是愁苦除了胡须装疯卖傻的手段也是使不出来了。 他是真愁跟金滇老爷拟定的日子早就过去如果不在金滇找点落脚营生这一大家子是无钱回家的。 看他真愁容满面老抽倒是仁义了一些还劝呢若是真没有回去的路费可从他这里借上一些。 包金铜平家虽是买卖人可是在外经营的也是仁善名声像是这样救苦救难的事儿按照道理是能伸一把手的。 谁也不傻你帮一把不花几个钱难得天下可以四处行走之人啃为他们宣扬名声的就只有戏班子一种。 可惜了他倒是想帮张班主却咬死了不要这年头坏人坏他的好人好自己的凭是谁都知道往外走讨生活的人那是不能欠人情都不会轻易欠下的。 一来还不起二来戏班子班主遇到的腌臜事儿多些他们心里警惕不敢弯着腰更不敢伸这个手。 也是气人这眼睛能看到平涿州码头可是一干人等未经检查你就不得上岸。 那不远的意源郡出事消息传过来本地府尊老爷怕事儿就不许人轻易上岸。 这样一来本地码头靠水人家便乐疯了纷纷想着法子做水上用的划子或筏子再弄些柴米油盐抬高几倍价格贩卖。 不说炭谁能使唤的起炭呀就只说干柴往日雨水多了干柴都贵燕京一捆干柴是二十钱到了意源郡背山看水干柴才五文平涿码头?哼四十文上下还是你爱买不买~有的是人买。 没吃的没烧的衣裳都起緑毛儿前两日老臭给小郡王篦头发那一个个肥嘟嘟的虱子落下来就把他惊的不轻。 啥时候有的呢?他也不知道其实也没啥感觉了。 就像他觉着好受罪不得活了可五福班的上上下下却习惯了这种磋磨既是快断顿了咱就少点吃只要船上有盐巴再往船后下几个鱼笼子这就饿不死人。 张班主苦闷出胡须来他就再也不想出门他不出来这少年们就狂野了没兜裆布? 那有个啥!光腚满船晃悠。 佘万霖也没有衣裳穿到底舍不出脸面又想跟人家耍就每天穿一件抱腹一条犊鼻裈混在里面满船乱蹦却也自在。 甲板上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转瞬间舱门被推开一群人臭烘烘的拥挤进来唱大花脸的张永财就抢先说:“毅哥毅哥!有卖干柴的划子过来了赶紧去吧。” 佘万霖人在地上半滚着起来对靠在床沿假意看书的老臭说到:“臭叔给钱。” 老臭故作抠唆朝门口瞪眼冷哼又赔本了一般的拍脑门作怪半天儿他才从被子下摸索索取出一贯钱在床上散绳一枚一枚细细数三百钱丢进个布袋里用力一拉绳口再哼钱却是丢在了地上。 佘万霖每天看他演抠唆掌柜的也习惯了如此不计较的从地上捡起钱袋问他:“买多少斤啊?” 他们舱里一根柴都没有了。 老臭想想道:“选哪匀溜儿扎实的捆子弄五六捆来。” 佘万霖点头说知道了这才与小伙伴你推我我推你不敢吵闹的出去。 等到身后门一关走了十几步张永财才兴奋大喊:“今儿该我喊了……” 少年们齐齐跟他嘘嘘大师兄嫌弃他沉不住气就对他脊背雷了一拳。 张永财才不在乎这一下依旧顽强的指着自己确定道:“说好的…该我了该我了。” 该你该你……就是买几捆干柴这有啥好抢的?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这一群人又跑到船头推了张永财出来喊卖柴的划子。 张永财满面兴奋大喊十数声等那卖柴的过来喝当阳桥般的震慑老板二百八十十文承包了人家一划子干柴。 等到七手八脚接了干柴上船佘万霖选捆大的让永春他们送到客舱最后剩下三捆稀松的就让他们背着人搬到底舱夜里取暖烘干衣裳。 少年们与他关系好也是见惯了他悄悄抹零钱贴补他们怕佘万霖以后被发现吃打就闷着头的帮他做杂活。 像是从大灶取饭食用干布巾擦内室甲板甚至他们还给平大掌柜表演翻跟头总之是极尽巴结这也是为了佘万霖。 不过是几十钱的干柴往日师傅蛮横打起人来从不留守可少年也不愿意独享就背着佘万霖往他们班主舱内送。 佘万霖能怎么办只能假装看不到趴在悬杆上赶巧有卖本地芋儿糕的那既然从柴钱里“抹”了二十文少年人口袋里存不住钱儿就得花出去。 看佘万霖招呼那卖糕的这几日甜嘴儿惯了大家都知道有好事怕大人知道不敢喊就二十几个排成一排齐齐对那边招手也是声势浩大。 好不容易招呼了划子过来鬼鬼祟祟的二十文买了两包糕提上来佘万霖大方就掰开给大家分吃了他是财主可以享用一块整糕。 雨蒙蒙的天气儿身上潮乎乎的江水凉绿绿的泡着脚他们齐齐坐在栏杆上吃糕就吃出皇帝老爷登基的快乐。 也不敢安静下来只要他们不出身一会儿不是班主出来看几个师傅也是要出来巡查一眼的。 如此便由张永财开口念到:“乌帽鹑衣犊鼻裈风流由自傲王孙……” 那个也开嗓唱婵娟争觑我我也觑婵娟……小宝就依依呀呀也唱到:“深画眉不把红楼闭长板桥头垂杨细……” 这孩子是真高兴那是一口糕后一咿呀肚里有食儿凄婉的曲儿就唱出红娘的味儿反正是这个一句丑那个声旦也不识个字儿全凭脑袋记住的就想起什么是什么。 烟雨蒙蒙波光潋滟人开心了曲欢喜正美好着不远处一艘大船便有人猛一招呼:“对面唱曲的小戏儿你思春便思春怎又与张飞共婵娟?人家那厢喝断桥呢你老娘出来私什么奔呀……” 这人是嘲笑人来的人家也是懂得戏的一句话便将方才小戏们瞎唱的几出都点了出来。 妈呀招惹祸事了。 少年纷纷甭下栏杆趴在地下第一件事就是把舔的湿乎乎的糕饼三下五除二吞了接着左右两下抹嘴儿这才开始害怕。 他们是下去毁灭罪证了就可怜佘万霖捧着糕呆住了糕不好他也习惯了这个味儿也啃了一半了了。 抬眼一看也熟对面却正是一艘不大的楼船。而对面那人喝完船上一片笑声也没多久那边就出来十几个穿绸顶发网的受难老爷。 两船相隔不远不过三丈多的距离老爷们也是闷的狠了本开了棋局打发时间却不想隔壁戏船的小戏玩耍起来声声儿戏阵阵算不上好听却端是可爱。 又隔着窗户缝隙见他们鬼鬼祟祟一边舔糕饼一边左右观察为了遮掩偷吃就大声练功。 年纪不大的一堆儿光屁儿汇集谁看了都觉着欢喜。 几个老爷忍笑到肚痛最后一个心肠短的憋不住就给人家戳穿了。 如此他们只能齐齐出来看却发现那些小戏已经躲了独留一个白皮少年双手就把着一块糕正木呆呆的看自己。 老爷们一看这少年心里便齐齐叫了一声好无它这少年圆头圆脑憨憨厚厚表情无辜到他们肝疼。 许是吓的狠了见他们出来圆脸少年便捧糕咬一大口壮胆咬完假意看不到人的左顾右盼便两腮鼓囊嘴巴嘟嘟着眼瞳闪烁。 这就太可人了。 一位老爷捂着心口默念道:“若得小儿伴随左右此生便这般吧死也死也今日死也~!” 这厮却不知也是他命好声不大若是被这小爷听到他必沉江若是被这小爷阿娘听到他必肉饼若被这小爷爹听到正中间利索两半……至于他爷听到死一个是祖宗开恩全族流放祖坟冒青烟庇护…… 双方便这样互相看着一直到那要死也的老爷大声问:“哥儿~你这糕饼吃着可~可硬啊好噎着!” 人家也是好心可佘万霖被人这样盯着就翻了少爷脾气便眉毛一扬道:“咋?你给小爷沸了三江水送糕饼呀?” 说完一翻白眼。 他这话一出不屑的样子一做那老爷们齐齐又是一捂心口都得了贱骨头病。 咱小郡王几岁起泡的是白石山的药浴多少代养生淬骨的方子泡着就十几年养出一身白玉肉。 从古至今富贵风流人从来不分男女更是生冷不忌这些人虽不是上等世家流却也是大郡世家里出身喜好里面便有这极致的追求。 当然家教使然他们的喜欢绝无龌龊就单纯的欣赏。 欣赏这一色江水上的一团儿白玉单看着就很饱眼福了。 又看这哥儿真要走便有老爷高声道:“小哥儿你们是金滇那家请的外郡班子?” 五福班这名字从前也没听说过。 佘万霖那里知道这个便不客气扭脸道:“鬼知道那家!” 说完又要走就听那边有人催着船家划过来又有人七嘴八舌哄他说他们想点几折打发时间云云…… 以往佘万霖绝不会搭理这些人可是一听到他们要点戏恩~? 他便住了脚转身来到栏杆前先是咳嗽一声很正式的问起对面来了:“几位老爷咱又不是江上红船咱是外郡有字号的班子是你说点几折就几折的?” 几个老爷看他不走便笑道:“自然自然怠慢怠慢。” 佘万霖光着脚踢脚下的张永宝:“赶紧买卖上门了!喊你们班主开箱出戏单子。” 小宝一愣连滚带爬的去了。 等到张班主带着笛师傅回来那小东家已经站在栏杆边双手掐腰跟对面谈好了全本的买卖今晚唱《梅降雪夜》。 这是一本不很费劲的基础戏不翻腾不摆阵就几个小旦扮的妖精夜里化作人形去至书馆想法子戏弄那书生的有趣故事。 虽说是妖精戏却不□□下作就是猜谜语对对子考诗文一整夜后那书生第二日醒枕边放着几个大元宝他便凭着此钱金榜题名。 小郡王这辈子头回做买卖一谈就谈了个十八贯就把张班主喜的呼天喊地恨不得的就吊上一次。 入夜大灯笼小火把对面出钱儿就把一处江面照耀的似梦似幻。 耳边二胡丝线笛声催动水色就是小戏儿们头次登台却也是阵阵喝彩就召来码头成群的看客水划子穿梭排排甭说对面老爷今夜情景谁又不是一声惦念。 都说这样的好戏从此再也听不到了。 只可怜那些世家老爷夜里一个个也是换了新衫齐刷刷上了船头就等了一夜那磨人的小精怪甲板上一个个认过去总也寻不到他。 佘万霖去了哪儿?他就跟臭叔盘膝靠着栏杆坐在船上听此生最近的戏也是十分有趣。 下面看客听得好有人便把钱儿用布裹了往船上丢。这爷俩左右放了一个木盆就帮着戏班收拢这钱张班主说朝廷铸的放左边流通里的劣钱就放右边。 可惜这是金滇境他们收拢半场戏左边的盆儿好钱一个没有右边的盆儿却是满了。 佘万霖什么脑子听戏间隙他就一把一把抓着劣钱想一入金滇境天地都仿佛换了颜色老谭家的规矩老谭家的税率……恶钱在此地又流通的如此顺畅这源头必定不远。 也不知道皇爷怎么想的阿爷说改元铸钱乃王政大事……虽历朝历代民间铸钱屡禁不止可也没有这般恶的。 照样这该入国库的钱儿最后就流向何地了? 金滇谭家么?皇爷知不知道? 他却不知此时燕京北护国寺内一口棺木在小偏殿放着棺木前没有牌位却有这大梁皇帝手持三支线香默默拜祭。 棺木是敞着口的几个脸上捂着帕子的仵作正趴着验尸。 偏殿逼仄气味难闻令人恶心偏偏帝王不动声色就安静的看着想着再恶心的味儿也逼不走他的心伤。 他满脑袋都是迷谷的样子他就笑眯眯的跪下磕头关心的问自己最近为什么瘦了?可是有了为难? 他总是悄悄找最好的酱肘子肉给自己吃……谭二走了阿多走了而今迷谷也走了么? 除了青岭自己真就成了个孤家寡人了。 想着想着眼眶红润起来帝王心里一番话默念完才将手里的线香放到身边一穿丐衣白发苍苍人手里。 这人虽是老妆走路却是根脚踏实完全没有老人家的样儿他将线香插入香炉而后默默站在一边低头陪着武帝不言不语。 武帝满腹心事半天才对这人说:“迷谷……这辈子也是苦死了就一天福都没有享过……” 这人些许犹豫终抬头施礼道:“族叔一生坦荡奉君以诚他……”说到此处此人声音哽咽又强忍道:“必然是坦然荡然心中无事然~去的陛下若是难过族叔有灵定然……” 春雷咋起闪电照在这人脸上便清楚明白的露出一张与老臭一模一样的脸。 武帝抬手阻止:“仵作还未勘验明白是不是还两说呢。” 只可惜他这话刚说完便有仵作从里面捧着一方帕子出来。 武帝见到下意识便倒退一步问:“那那是何物?” 仵作缓慢跪下双手高举帝王犹豫半响终于走过去就看到两颗假牙已经咬烂里面的毒丸早就没了。 又是一道闪电帝王就看着也跪在地下人说:“那那是迷谷他他就是与什么错!朕朕还真能怪他么?你们你们怎么敢也给他装这个?” 新的老臭立刻匍匐磕了血头哽咽到:“族叔说说……这就是家里的规矩陛下!”他双眼含泪的抬那张武帝杨藻熟悉的脸哀求道:“我我叔死的冤枉他马上马上就能享福了……呜呜。” 武帝呆愣着喃喃道:“他的名字是我给起的当日我跟他说就叫做迷谷吧迷谷出自南山经长在招摇山树结金桂光华四耀佩之不惑…… 他天资聪颖智慧更胜于常人不知多少当初我说不如改名换姓我送他个高耀门第便是金榜题名也是轻易……” 那新的老臭低声哽咽。 武帝却依旧说:“他与青岭脾性更是一模一样当日却说祖宗的脸已经丢在地上了到了他这一代若是再捡不起来就真的没脸死了……他……” 缓缓呼出一口气帝王终于对地下这老臭说:“最近不安稳陈侯那边忙乱的很待福瑞郡王府事了你们便下来让斥候的人上吧……这也算是给迷谷一个交代以后你们若有心就不要断了他的香火。” 地下人微微一愣呯呯呯三个血头磕了下去。 半月前老臭泡烂的尸首被发现那尸首沿着后河飘到二十里外落仙河拐口泡着的浮尸早就腐烂捞起就是个利落的骨肉分离。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般干净的一副清白骨头架子了。 最可怕是那尸首周围浮着一圈儿烂鱼有点阅历人一看便知那尸了不得竟死被毒死的。 河鱼吃了尸体河鱼也被毒死了随着死鱼越来越多这才被人发现。 当地人怕污染水源就告了里长又因最近上游出了事里长便赶紧报告了衙门……一番折腾这丢了多日的老丐尸体便秘密辗转终送到了燕京里。 老丐是死了可是亲卫巷的暗探却依旧得存在如此便有了老臭族中侄儿易容了他的样子准备再回泉后街监视燕京门户低等官僚聚集之地。 确定身份武帝制怒手里握拳又放下只从嘴里冒出三个字咬牙切齿道:“九州~域!” 他要诛他们九族! 他说完走到灵堂桌前拿起灵位一刀一刀在上面刻了迷谷的名字。 迷谷死因很好推断他也是小郡王丢的那日消失的武帝倒不认为九州域会连一个傻丐也掳些许思想便能明白当日他见安儿那孩子被掳知道自己重视更怕这孩子被要挟着坏了大事。 如此他便秘密跟随想是……九州域武功高强迷谷到底露了行迹又怕被拷问受罪露了他最大的秘密索性他就咬碎后牙自尽了这就有了二十里外九州域抛尸一事。 武帝刻好灵位亲手烧了元宝这才与迷谷族侄告别。 等他离开新的老臭看看灵位许久到底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他叔说的没错这位脾气倒是没问题然而你不出点代价他是不给好处的。 他家有什么满门的罪民。 独他族叔一条被帝王放在心里的命族叔不想死又必须死等待多年也总算是有了机会。 想到数代人波折多少人命填进去终于有了民籍迷谷这侄儿心里便患得患失的心酸不已。 武帝回到大梁宫大雨已成势力他刚换了衣裳坐下不久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驸马爷等了一天了。 武帝问是那个驸马太监道自然是二驸马。 这二驸马正是谭士泽名下的儿子谭唯心他娶的是武帝的二公主杨令蕙。 废后曹氏留下三个女儿武帝都给安排的很好。 老大杨令瑶他许了郑阿蛮二公主杨令蕙就许了谭唯心。 在帝王心里这都是他看中的孩子。 而这种婚姻也是互相保护各有好处的。 只可惜这几年阿蛮癫狂成日子吃酒也不爱出门他身边承欢膝下的便没有几个孩子。 其中谭唯心很受他重视也算是养了整整十年这感情算作是越发的亲厚了。 一道闪电模样清俊的青年进了偏殿他放下手里的灯笼几个太监围过去帮他解开蓑衣。 等到太监们散开谭唯心才笑眯眯的拿着一方干帕子一边擦脸上的水渍一边说:“父皇儿昨夜做的梦不好今儿是怎么都要看看您的。” 他该喊陛下要么喊皇爷然而他依旧随着二公主喊了父皇。 武帝喜欢他这样自在便允了。 听他这般说帝王心里一动便扯出笑问说:“哦?却是做了什么梦?” 谭唯心手里停顿有些困惑的样子说:“恩不敢期满父皇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其实……这个梦从前也梦过一次的……也不知道当不当说。” 武帝苦恼就嗔怪道:“你这孩子往日也是个爽利性格今儿这是怎么了凭的罗嗦赶紧说。” 谭唯心走过去接过太监端的热茶给武帝奉上道:“嗨那时候还小呢就……就我爹没了那天也是噩梦来着就就看一条好大的河那河水特别清冽仿佛是有百丈深亦能见底梦里那河水里飘过一朵白莲而您您就站在岸边拿着好大一根竹竿捞那花儿……谁能想到昨夜又梦到了儿这心里不安便想来看看您如今看您气色这般好儿就安心了。” 武帝手里一动想喝水的动作停了半晌才道:“哦?那梦里朕捞到那莲花没有?” 谭唯同轻笑:“没有您拿着竹竿儿想捞那莲花却越来越远了……”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37章 第237章 若把江湖分成几个等级,气是其中最玄妙的东西有的人练了一辈子也没有起气劲上乘下乘功夫看气势便知,是不是高手这也得看劲气。 那银木仓从屋顶袭来刹那功夫可怜的客栈内里破烂不算,屋顶也是瓦片四溅,跟着木仓势便过来了。 体体面面的好客栈就丢了半个屋顶子客栈老板到底不想活了就在下面哭嚎:“榆树娘娘庙的,老子曰你们八辈儿祖……” 有人堵住了他的嘴。 瓦片落下,原本倒地未醒的道姑倒霉砸中的纷纷哀嚎起来发现屋顶上人,便哭嚎喊到:“庙主救命!” 霍七茜没有管这些闲事那木仓头到面门前,她便微微侧身顺手拿住了木仓杆拿住之后便一皱眉,只觉好熟悉的招式? 好像多年之前某个老头儿也喜欢用这一招的叫啥来着? 对了,那厮叫做庞图! 他弄坏自己一身上好的衣裳还想进京毁了陈臭头前后恩怨积存起来,自己便把他捶成了肉饼儿。 那会子自己什么心境从仇恨里出来没多久满肚子的地狱郁气随意一点就是燎原火若不是辛伯悉心呵护慢慢引导她还真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儿。 说不得就成了个阴阳人白天做人夜里就是恶鬼。 哎!也不是不后悔的。 当年到底是做事狠辣了些也不知道给孩子们积德有人该死那就给个痛快又何苦弄成个肉饼。 想到这里七茜儿扭脸去看满面狰狞想要抽木仓再刺的道士。 这道士打扮的不伦不类他头戴道观身着蓝色道袍与一般道士不一样便是日月星辰图案所在他绣了一颗大榆树还有自己百泉山正庙里面的神像样儿? 甚至他脚下布靴上竟然也绣着榆树?还有自己那泥胎像?这到不像是榆树娘娘庙的庙主倒是有点把自己踩在脚底下的意思。 用吃奶的力气连续几下抢夺木仓杆不开这道士便唇边阴冷对着木仓尾部一拧□□瞬间一分为二取短木仓对着霍七茜面门便是一扎。 嘶……这招~也熟。 从见面起这厮处处不留情面打的都是霍七茜的死门眨巴眼儿霍七茜又拿住了这支短木仓这道士有恃无恐冷笑威胁道:“小子~好大胆儿入了百泉山的地方竟敢在榆树娘娘她老人家地头动土? 你难道不知她老人家已经武入半圣天下罕有敌手你若不想活就自己死去莫要连累家里被我们满门追杀……” 霍七茜一听这个名声就有有些烦躁还还满门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门派? 她这新的一辈子若说家里的事情那是事事如意唯一点不开心就是榆树娘娘庙那边的鸡毛蒜皮。 这恶心劲儿的。 以后宅妇人的角度去看就他先人的老娘拿你们几文钱家里动土都要去庙里问询问询她又不是真神仙。 更恶心的是庙会越来越大她还得年年出份子唱戏给自己泥巴胎听还得陪着阿奶去给自己上香这都是什么事儿! 想到此处根本不与这厮罗嗦七茜儿将木仓往怀里一带从侧面直接击晕了这厮。 这道士一倒把他看做活神仙大依靠的道姑们便傻眼了。 安静片刻那边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个哀求:“好汉饶命我也是好人家的闺女是被她们拐骗来的……” 那个哭告:“满家性命被她们攥在手里实在是冤枉……” 七茜儿摆摆手自有人堵上这些神神鬼鬼的嘴巴不让她们出声。 才将的嘴脸可不是这样的。 是非黑白也轮不到霍七茜给她们断案去。 她走到桌前将状纸一收递给白英道:“劳烦丐门兄弟连同地上这些赶个夜路就全部送到兵部陈大人手里。至于这状纸就劳烦辛伯去帮着敲一下登闻鼓了。” 反正自己的麻烦都是这老头儿给带来的她不好过便谁也不好过好歹得细白自己不然便大糟糕了。 白英哭笑不得:“您您至于么这是江湖的事儿吧?” 该按照江湖规矩请了附近的门派共商此事再一起跟这些混蛋算账。 七茜儿瞪了她一眼:“见识短浅了不是赶紧去先送他们出城你再回来。” 白英耸肩将状纸放好跟着一群乞丐把这两庙道姑往驴车上丢。 也亏得本地丐门的小头目机灵不然还真不好找这般多的车儿仔细看清楚还有卸了粪桶的粪车儿。 等他们走远了霍七茜就坐在那儿寻思怎么是道姑呢?要说体面如今这世道还是和尚体面呀。 正寻思间老街那边就慌张张跑来几人待到近前看清楚却是一名皂役带着三五白役。 等看清楚发生何事这几位也不是胆大的便警醒的远远住步纷纷握住腰下长刀喝问:“好胆敢在广顺县境内作乱就不不怕王法么赶紧把人放了你可知那是榆树娘娘庙里的姑奶奶你凭你是哪个告告诉你你可吃罪不起……” 该帮忙的时候这些人都神隐了看着要带走人这帮子人才敢出来。 七茜儿心里对王法有些鄙夷了。 她探手又摸索了一次袋儿选了一面品级最大的身份牌儿抬手丢过去道:“广顺县好大的胆子?威胁到本官身上了我不与你们说去叫尔等县尊过来说话。” 那边显见是个不识字的便举着牌子回身又跑。 看他们走了霍七茜才跟白英丢了个眼色。 白英迅速指挥人将这群道姑弄走期间有道姑大声嚎啕便顺手打晕消失的极其快速只剩下那使木仓的道士孤零零躺着。 看现场打的凶悍饭铺老板又躲在了桌面之下心中畏惧哆嗦如筛糠便连累的桌儿嘎达作响。 七茜儿回手按住木桌好脾气的对桌下道:“劳烦老板再烧些热水来。” 半晌老板哆哆嗦嗦出来回身拍自己家门待那门开了他便快速进去立刻反扣了门板。 又听几声惨叫没多久他提着茶壶出来架在火面烧水边烧边继续哆嗦。 待茶壶开始喘气霍七茜便从腰下取了五文钱儿一枚一枚的认真放在桌面上。 她是个会过日子的有多大家底出门也不会乱赏人一碗粗茶最多一个大子儿给五文也是够大方了。 不成想这五文钱竟给畏惧的店家壮了胆子他便哆哆嗦嗦道:“就是一口白水不不不敢收老爷钱儿可不敢……” 霍七茜笑笑从袖子里取出个布包打开捏了一小捏茶叶放在陶碗内正冲泡间街口那边又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到了她面前也不敢大声打断就齐刷刷从文到武跪了一地。 最前面那个过来便是满身的酒气他白白胖胖趴在地上就如个老鳖一般还双手还托着一个牌子这手也哆嗦着。 此牌叫做金麟牌是直属皇爷麾下的巡查官牌武职。 最近几年皇爷三不五时就要弄上一个衙门再过几日他不对劲儿了就再消减。 他总这样大家也总习惯了知道他现在是越发的不相信人了。 这般多官吏跪着看到此情此景七茜儿先是一愣一种微妙的滋味便从心底溢出怪道他们手段用尽上蹿下跳原来这般威风呀。 这一个个也是读了多少本书做过学问一层层考出来的官僚手握一县百姓生杀大权之人。 就这样跪自己了?就跟狗儿一般做官却是这种滋味啊。 官大一级便令他们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她站起来抬手拿过自己的牌子这回倒不随意了是稳稳当当的揣进怀里的。 她也不想问这些人谁是谁谁管着哪一摊儿官场上的事儿就怕计较不计较好说计较起来谁家都能找出点错儿来。 看着跪着的姿态亏心事儿指定没少做这群吃民脂民膏的犯到自己手里就算他们倒霉了。 再者此事早晚传到燕京这事儿便小不了谁又知道百泉山一代甚至这天下又有多少榆树娘娘庙。 坐下来端起陶碗霍七茜喝了一口粗茶感觉肠胃舒服了些才不紧不慢言语间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充满佘青岭范儿的尖酸刻薄味儿道:“广顺县可知凡举是个僧侣道场想在新地儿开坛宣讲也是要正儿八经去僧录司道录司圣隐司登记之后查验资格的。” 圣隐司是个新起衙门如今老隐还有江湖武圣人都该去朝廷做个登记其实很宽泛了起码如今儿朝廷没有明文禁止老隐们收取供奉。 然而也很少有人去登记霍七茜那个榆树娘娘的身份是少有几个在朝廷登记过的她有官方身份的。 白胖的县尊老爷一脑门汗的哀求:“下官下官下官等乃是广顺县……” 霍七茜摆手打断:“甭啰嗦~!你们下面的事儿归吏部管着便是尔等有错也有都察院的来查你们跟我~咳本官犯不着!你也不必告诉本官你是谁又是谁的门生旧故凭是谁某不认!” 她放下陶碗抬手给自己添水继续道:“说白了今儿算尔等倒霉本官确是路过的职责所在看到了听到了大事儿~!自然是不敢怠慢锁拿案犯压回燕京也本分。” 那县尊抬袖子擦汗道:“非非我等不管实在是百泉山一代这榆树……” 七茜儿震怒先是一拍桌接着站起来拱手对燕京方向道:“屁话!从前榆树娘有功皇爷也只赏了一座庙从没有听说有第二座的! 你个朝廷命官怕她作甚?她又对尔等做了甚威胁之事? 尔等也不必跟本官罗嗦她们要开道场凡举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多一份心查验一下资格也没有今儿的罗嗦了我说的可对?” 偏偏这广顺县尊十分嘴硬便是哀求也是极无耻道:“大人咱们不过手无束鸡之力的文官就怕一下不察上下人头都被人无声无息索了去……” 霍七茜好气强忍住了喝止道:“且闭嘴吧此地离京不足二百里驿站一封密信送到燕京的事儿到那时自有该管的来问案怕是这里面有些猫腻儿拿了人家的好处吧?” “没有!”那县尊吓的连连摆手:“大人明鉴啊下官等……” 白英从外面跑回来对七茜儿点点头七茜儿对那边的马匹一摆手站起来道:“甭跟我在这里辩白有尔等的取出有尔等辩白的时候走了!” 她留下作甚受贿么? 待广顺县上下官僚反应过来那位上官已经提着人上马走了。 折腾成这样城里高低是住不得了好在她男人给她考虑的周全竟是牛皮帐篷夜宿的家伙事儿都预备齐全了。 白英满眼都是崇拜对着霍七茜举起双手大拇指霍七茜心里得意却故意不知的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白英一笑:“才将娘娘往那边一站嘿!给那帮王八蛋吓的那威风!竟是不虚男子半分比平常坐堂打板子的老爷还端的住呢。” 啊是吗有这么好么? 心里有些飘霍七茜却端的住架子只小事般的摆手道:“嗨当什么大事儿呢小事儿不过为此地百姓有个安稳时日出些绵薄之力罢了我最看不惯这个。” “娘娘义薄云天。” “夸张我不爱听这个呵呵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能想到那臭小子闯祸路上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当为他平安积德了且……”她看看昏沉的天色后道:“此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夜风穿过老树林远处乌谷夜猫子咕嘟嘟的叫篝火烧的红旺噼噼啪啪的燎烤两只滴油的兔子木材支架成的三角杆子下吊着小铁壶水眼见又要开了。 那道士昏昏沉沉的醒来先是满鼻子肉香他还想糊涂的左右摇摆脑袋想说时候不早了也饿了就上菜吧? 接着惊诧!警醒想坐起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胳膊被人卸了下来一条布条草率的将他拴在树上。 篝火边那该死的家伙正盘膝坐在一块羊皮垫子上拿着他变成两截的枪来回端详听到动静便没抬头的问话道:“醒了?庞图是你的什么人?” 这话一出道士满头冷汗从肠子里扯出一声怪调儿问:“你~是谁?” 七茜儿对白英歪下嘴说:“这厮我仿佛是认识你去吧他胡子刮了我且瞧瞧他的脸。” 白英点头抬手从马肚兜里取出修马蹄的平口刀儿走到道士面前虽这道士激烈挣扎然而也被人将胡须收拾的干干净净白英手法不好给人添了不少伤口。 等到收拾好霍七茜才借着火色好一番打量最后便笑道:“我就说么那么大的仇恨呢原来是咳榆树娘娘的仇家啊怎么?玥贡山败落在秦舍之下你这是外郡混不下去到仇人的锅子里搅合饭勺了?恩也~挺聪明是一举两得了。” 道士一下子被人点出老底便一身冷汗往外冒下巴剧痛他也不敢动就强忍耐着问到:“你你是谁?你是~南北……” 霍七茜迅速摆手:“得得得得~闭嘴!” 最不爱听这一套了又是摆碗又是摆茶壶夸张了还得唱念做打跟个唱戏的一般江湖这些套套从来啰嗦。 她说完一拍身上衣裳清清嗓子官威十足道:“老爷我是朝廷命官!甭说你们那个绕口的江湖切口现世安稳你们的江湖早就死了!” 这话说的这道士一愣先是满面凄然继而哈哈大笑恩这人吧遇到大事儿总是要表演上一番的。 待他笑完他才说:“对对!像是大人这样的高人都给朝廷卖命了还有什么江湖……”他语气一顿忽扭动身子往前供着道:“这位这位前辈……” 七茜儿丢下那木仓拿起布巾擦擦手指派白英道:“打他!” 白英抬手用手背啪的一下把这道士打的趔趄嘴唇子都出血了。 这俩女子也是个狠人呀。 等打完了霍七茜才拧下一条兔腿吹气道:“老爷我是朝廷命官。” 这野外的兔子虽然土腥气却也有别样滋味她低头啃了没两口又听那道士用诱惑的声音道:“大人大人投身江湖风里来雨里去不为钱么小人小人庙里的暗室内少说也弄了五六十万贯……” 这厮把自己利用的透透的六十万贯这是做了多少恶事背后还牵连了多少案子七茜儿心里气便抬头对白英抬抬下巴。 白英抬手又是一巴掌许是觉着手疼人家捡了一根劈柴拿着。 这道士又听那狠人道:“老爷我是清官。” 他看着那根劈柴挣扎的往后躲躲心里暗想这这是不行了? 这打也打不过见面不过两招就成了这德行又遇到个软硬不吃的东西自己真就要死在这里了不成? 心里畏惧万念俱灰道士总算老实了就低头半晌才抬头道:“大大人要做什么?” 霍七茜胃口小吃了一条兔腿就饱了取了帕子擦擦嘴角就着竹筒喝了几口热水之后霍七茜才问到:“姓名?” 道士自己想了半天后才说:“裴裴倒海。” 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用过了。 七茜儿眉毛一挑暗道果然是他。 当日斗台气死他师爷管竹屏之后这小子便失踪了当然按照江湖规矩追杀追杀也是常理偏七茜儿不太在意这些她也不太关心江湖事人跑了便跑了。 后来知道的消息里唯一跟这小子有联系的便是秦舍找玥贡山报仇朝廷的心是偏心眼自然是暗地里多次打击折损了大量老隐之后玥贡山这招牌就倒了。 说是没多久玥贡山就只剩下流寇了。 想到此处霍七茜站起来拖起自己的羊毛垫子又坐在了这裴倒海的对面问:“怎么到百泉山来了又怎么想起修榆树娘娘庙敛财?这是你的主意还是~谁的主意?” 她这话问出这裴倒海便闭了嘴。 霍七茜不会用刑却会威胁就笑着说:“不想说呀没事儿我听说孟鼎臣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他正想立功起复却恨无机缘呢你说~我把你送到他那边去人家现在就是个无事牢头也不必上朝也没得球儿事我们一场同僚送他个大功劳如何啊?” 裴倒海惊惧万分当下脸色苍白起来。 整个江湖不分黑白不分南北对当初的九思堂对当初的孟鼎臣是恨之入骨的想当年灭门的事情人家也不是做了一件两件人家才叫做狠人呢除了白石山动不得谷红蕴后台大招惹不起他是件件斩草除根。 气氛凝结半晌裴倒海恨声威胁到:“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 霍七茜冷笑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裴倒海的眼睛笑说:“你信我我这人给人用刑不忍心看人是看不错的你想活着想翻身想大富贵你这双招子里住着贪欲美色人间这么好你且舍不得呢。” 这话说完她抬手啪啪两下帮这厮装上胳膊又将这厮的银枪丢在地上笑道:“来死一个我看看!” 裴倒海惊惧倒退背后顶到树干才停下看看自己的武器先伸出手手指颤抖满额头是汗间便又听这恶贼在他耳边说:“当日你师父死了你师爷死了师哥也死了你若有心早会如你们的名姓翻江倒海也要折腾出一些水花儿来。 呵~偏偏你什么都没做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脸面都不要了一点点风险都不想担着了半点血性都没有的人你也配说死……来死一个我看看你若敢死我还真敬佩你是个汉子。” 裴倒海狰狞着问:“你你到底是谁?” 霍七茜笑的极仙:“神仙。” 裴倒海满嘴血的怒骂:“无耻要杀就杀何苦辱我。” 说时迟那时快霍七茜手里忽然亮出一把匕首对着裴倒海的眼球就扎了过去裴倒海大喊一声:“不要!!不要……” 耳边那恶人笑着讥讽道:“就说了你没骨头不敢的你那师哥虽是个鲁莽东西你却差人家远了去了。” 这话扎心至极裴倒海心里的老疤都揭开还流出一股股的恶臭脓血。这些年他无法面对的何尝不是他们。 实在无法忍耐裴倒海瞬间拿起半截木仓对着身边的白英就扎了过去。 白英先后退了一步他一下扎空随即挨了两劈柴。 两颗牙齿吐出裴倒海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木仓半晌他终于伸出手拿起木仓坐起对着自己的咽喉语气颤抖道:“我我我便是化作恶鬼……” 霍七茜点头:“成!来找我报仇吧。” “你你你……” 霍七茜啧了一声:“你快死吧天色不晚了咱们还要支架帐篷明儿还要赶路呢。” 然而裴倒海也不敢死。 他们相互对视半晌裴倒海木仓头比划着自己被撅的一个字儿说不出来就开始哭。 其实他的胆子大过后来又削薄了。 是在秦舍寻仇上门那次吓破的当年他师爷没了他还敢庆丰城下与霍七茜叫板然而回到玥贡山一峰家业被人瓜分失了仪仗被人欺负待秦舍上了门门里却点了他们出去应对。 那一次秦拙杀人如砍瓜他被当胸一剑差点肠子都流出来若不是当日师爷好友看不惯出手相救他这条命真就没了。 他这条命回来的不容易。 辗转病榻一年多再出来玥贡山倒了他又随着长辈四处奔命想找个窝子落脚可天下之大谁敢收容玥贡山人? 裴倒海到底没有勇气死终是抛下武器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道:“我我家里真有真有三个闺女儿我我还不能死……” 七茜儿点点头:“这就对了么凭是心里什么想法首先你得活着对吧!”回手扯了一条焦香的兔腿递给他还很随和的笑道:“饿了吧想说什么不急咱吃了再说。” 妇人软刀子总是厉害的。 可裴倒海现在哪儿吃得下去他就举着兔腿又一阵哭一直哭到霍七茜有些烦了就说:“别哭了。” 裴倒海迅速止哭那么大的年纪了据说是当了爹就哭的不成样子跟个娘们一般他边哭边说:“八年前家里的长辈带着我们去金滇投奔了老大人。” “老大人?” 裴倒海点头:“是哦就是开国候金滇布政使司谭守义……” 七茜儿呲呲牙:“哦哈哈~!” 裴倒海却不知这位心里怎么想反正是他知道什么就尽数秃噜出来了道:“我家长辈说老大人心有宏愿要开创盛世奈何被奸人迫害我们玥贡山世代与之交好若想山门再开恢复从前荣光非从龙之功不可……” 这话一出就听咣当一声一节劈柴跌落在地就把白英一个江湖客吓的面目苍白。 【初出茅庐】 第238章 第238章 平宴平掌柜是个趣人,混的熟了就会发现他跟老臭许是一条藤上后失散的血脉兄弟。 一样的见多识广一样的爱吹牛,一样的爱抬杠一样的谁也不服谁。 如此每日清早茶场院就会响起两种声音将众人唤起。 “你知道个屁……!” “你有我知道……?” 用了朝食佘万霖就换了不过膝盖的短打扮,推开院门走到斗成乌眼鸡般的两个老不修身侧,照例要钱。 嫡出六房的少爷到金滇溜达自然是衣食住行都要由茶场承担如此一日两贯钱。 “十五万便是十五万,我就亲眼目睹,那年衙门里还没有老爷来坐堂是咱们各家商号筹措银两共同救助的,十五万!” 平宴一边回嘴一边从袖子里取出条子来回验看,最后取出一张两贯的盖上自己的私印还有茶场的大柜支出印。 老臭满面不屑:“屁话永安三年三江大涝,入滇就食着二十二万这一点是没错的。” 就食故乡天灾人祸,到外地寻求活路再不归乡者叫做就食也叫就谷,逐熟趁熟乞活。 他们争吵的是永安年间进入金滇流民的实在数目因为这个涉及到了平家内部对一郡州的生意规模。 只可惜平宴说的是商道上的事情老臭说的是金滇每年跟朝廷申请的救济数目。 佘万霖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平毅名章盖在了取支条上笑着插话道:“你二位可真有意思一个看救济台账一个听~燕京小道消息都是大掌柜了说话恁不靠谱还十五万还二十万欺负我没上过街还是前儿没入过大集皑城里来去的那是上十万丁口的人流么。” 都来了四五天了佘万霖是每天都要上街溜达他溜达的时候看什么看皑城人口看附近驻军分布。 看驻军分布不容易但是算人口还是简单的本地耕种土地数目本地粮店数目本地渔业面积再加成丁日食用量折半就是约莫的人口。 再苛刻些皑城中人一日食四两粮仓储是个死数目估算一下也就差不离了。 甚至这个估算要比谭守义每年弄到户部的那个所谓的原额田赋实存田赋人丁微银要靠谱的多。 皑城是金滇最大的地方可它的粮店不足三十这就有些凄惨了说明它的人口只能养活的了三十上下的粮店过了这个数就要做好亏本的打算。 至于老臭跟平掌柜为什么要争吵小孩子吵架通常是胡搅难缠并不讲理的。 也不必听他们到底要争论什么反正谁吧谁吼哑巴了谁就赢了呗。 这俩人有出息大发了。 拿好支条佘万霖就到大院柜上支钱今儿赶巧是平金在柜他就把条子怼到他脸上了。 平金低头一看数目就开始乐:“哎呀这不是毅少爷么?今儿?也是两贯?” 这家伙说起钱儿来眼睛是闪闪发亮的两道浓眉还能做虫儿爬就好玩极了。 他也不是不赚钱的却是族中长辈觉着他小不存财就把他们每年可以分到的钱儿都拿去平家老家置业了。 平金现在就拿点月例一月差不多能有八百钱如果他不去附近部落浪荡这钱还是够用的。 问题这个锅儿他浪啊。 佘万霖跟他逗惯了也挺起胸膛笑:“啊两贯!没见过这般大的钱儿吧?” 平金又严肃点头:“恩闻所未闻前所未见这~也是随便花的么?” 小掌柜骄傲又添三分:“啊随便花。” 如此平金弯腰进了里面没多久换了与佘万霖一样的衣裳肩膀上还挂着一个褡裢他走过来就满面巴结说:“财神老爷咱走着走街去我给您老背钱儿。” 对于戏班那些孩子来说十个钱就是大钱对平金平多来说要到两贯才算是大钱。 佘万霖看着空柜台就问:“你敢走啊?” 平金一乐呵:“不到季节茶场闲的腚眼挑蛆儿走着走着!” 这两人便背着大钱一起到茶场门口乘车去。 平宴细心反应毅少爷出门了这才赶紧跑到门口嘱咐:“阿金~要照顾好毅少爷啊。” 他们本地都这样阿姐阿哥阿叔到了佘万霖这里可以喊他阿毅。 平金回身应允又听掌柜罗嗦要多带两个人这一点就算了。两贯钱分给两个人能花爽利那么些人去也不顶个事儿还分薄他的利益这就不可以。 佘万霖也是这样想的就与他什么答应却什么都搪塞。 少年人跑的极快眨巴眼儿就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一串马铃儿声了。 他们走了没一会子胖子平多就嚎着出来要与平金决裂他说可以这次少吃点为啥又不带他? 老臭听了就靠在门栏哈哈大笑。 茶场的日子就是这样不若戏船那都是苦这里却是愉悦可爱的。 今日照例平金赶车佘万霖想看皑城风景他们就围着老城池转了四五圈才入城。 若说金滇这个地方山美水美人美老天爷就不给他们分一个好主官了。历朝历代金滇这边的百姓都是吃剩饭的如此就多有民乱更没人愿意来了。 而今这边归了谭家管辖管了才十来年就把皑城三条老商街儿收缩成了一条。 当然这是梁人自己的事儿跟部落里的异族可没啥关系异族们都有自己的地盘人家可不认为他们跟大梁有什么关系。 如此双方也就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着也算是平安。 对于谭家来说部落交了年安孝敬我就不打你。 对于部落异族来说那些讨吃鬼喂饱了大家也就没仇怨。 说到底皑城就是一个梁人坑梁人的地方。 佘万霖与平金进城就逛的极老实不该去的地方坚决不去也不敢去就挨着正街见铺子就入。 也不买啥就平金这个傻子告诉满大街人老子平金有钱了两贯!等有钱的名声出去过不了几日他就能去漂亮阿妹家溜达了。 这一溜达便接近晌午两人早就看好地方便入了皑城街边的老饭铺后院又花去三百文叫了一大桌菜等了也没多一会子便从馆子外面来了一个衙门长随打扮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尖嘴猴腮不像个好人进了屋子看到平金他也不说好话就笑嘻嘻不用请自己坐下不见礼就先拿筷子夹了鸡头咬了鸡冠子咀嚼着赖赖唧唧道:“啧啧今儿真稀罕晴天白日里小掌柜也没入寨子乱攮去到想起我来了?” 他不是个好货平金也跟着他瞎走就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道:“哎呀不能跟仇大哥您比啊我什么把式?您是恶水逢多了秃了好木仓头儿攮不动了~才来吃我的水酒……” 柜上出徒的家伙什么样人没见过这姓仇的不想与他争吵就吐出鸡脑袋哼哼道:“得了喊我作甚?你这鸡子儿壳儿里灌水还要糊住卖给老母鸡孵蛋生钱儿的老子又怎敢吃你的酒?” 你也没少吃啊?这一会子半只鸡下去了。 佘万霖就听的心肝都在恶心他用脚踢了一下平金。 平金嘿嘿一乐抬手给这人倒酒接着又把脚下的褡裢往桌面一掷钱的声音总是摄魂夺魄的。 这才一落桌面这人伸手啪的一下就按住了还瞪着平金笑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大事儿老子办不了中等人情没那本事却不能与你白跑腿儿规矩都知道吧?” 平金伸手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你能办个球毛的事儿是我这族弟是个书呆他就想让你拿去岁新修的府志一观就成不成吧?” 这人收回手这才开始正眼打量佘万霖待看完才问:“你兄弟啊?” 平金点头:“啊?长这么像你没看出来啊?” 这人摇头又盯着佘万霖问:“一般人不看这东西你却看来作甚?” 佘万霖笑笑拿起筷子夹了个大鸡腿给这家伙道:“劳烦老哥我就是想看看这两年咱金滇可出了什么妙文好歹千万里来了就想抄些好东西给学兄先生们看看可到了皑城才知道咱们学舍三年都没有学生了这可去哪儿摘抄去? 也是边城人情风貌与外地是绝不一样的劳烦您走一趟像是记箴赞赋诗文这些也只能寻了府志去看您看成不成?不成也就算了……” 他将钱儿往前送送这姓仇的扬扬眉到底笑了起来:“却真是个书呆我当是什么事儿呢等着!” 他这话说完摆手取了褡裢往肩膀上一扛便走这是饭都不预备吃了。 待他走没了人影儿佘万霖才问平金:“这人靠的住么?” 平金笑往嘴巴里丢豆儿边吃边说:“本乡本土坐地虎家里三代小吏他有六个儿得靠名声养家糊口就不敢晃咱们咱可是姓平的虽不比从前那也不好招惹毅少爷安心。” 如此这二人便坐在屋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又见到这姓仇的衙门小吏身上鼓囊着就鬼鬼祟祟来了。 府志也不是好拿的他进了屋子反插了门闩又贴门听听感觉安全这才从就袖子拽出两本胸口拽出一本最后一本竟是从裤腿儿掏出……这会子他也不如初见那般刺棱了倒是心有余悸的说: “好家伙往日里丢在库里书架上没人管的破玩意儿我今儿才进去好没吓死!老爷添了看守还是俩!” 佘万霖看着最后一本卷了边儿的册子皱眉头便问:“这是去岁新修撰的?” 仇小吏讥讽一笑:“想的好事儿你当我们闲的慌呢每日里就忙死了谁修这个玩儿啊再说要啥没啥有啥好修的? 这是前年的去岁今年老爷们还没想起来弄呢你赶紧看看完我还得拿回去呢。” 听他这样说平金便不愿意了就说:“我说老仇你也没义气了些哦两贯大肥子儿你拿回去了还绕爷一个燕京老铺出的好褡裢就给看一眼?我们拿回去呗安心明儿就还回来。” 这姓仇的脸上一白:“可不敢一眼就不错了你可不知道今儿不同往日我若时运不好一抓浑身错儿他们说~唐纳山那边……” 察觉自己走了嘴儿这仇小吏就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儿他拿钱也是心亏就陪着笑又从一边的袖子里取了一个墨条儿一管毛笔几张粗鄙的草纸递给佘万霖道:“小掌柜啊不小秀才赶紧抄写抄好了诗文我好把这祖宗供回去别回头出了事儿我再吃点挂累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佘万霖笑笑便低头迅速翻动起府志来。 他自小聪慧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记住几页重要的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仇小吏开始还有些防备就看这小家伙翻动书页那般快还真不像是有个歪心思的就安了心拿起筷子饿死鬼般的囔塞起吃食来。 他吃的快佘万霖也看的快。 看完真就拿起笔从府志誊抄了三首诗文。 仇小吏到底吃罢抬袖子抹嘴儿就笑着调侃道:“哎你们这些读书的都古怪。” 他本想说为这些玩意儿也值当花两贯钱?又一想这钱儿是他捡的便宜再说了平家金山银海也不缺他这一点就又嘿嘿一乐道:“小秀才我们金滇这秀才老爷做的诗文咋样啊?” 佘万霖放下毛笔倒是很实诚的摇头:“不怎么样。” 这话一出仇小吏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才说:“不怎么样就对了!有些家底读得起学问的人家不在皑城呆着早就去了外郡了咱金滇穷山恶水只出刁民嘿您这是?” 佘万霖把府志边角抚平和好书页往前一推抬脸客气笑道:“劳烦仇大哥我这是写完了这府志您便拿回去吧。” 真就是这样?这钱儿也太好赚了吧? 仇小吏试探的把府志都揣了起来还笑着说:“那那我真拿走了?不然小秀才再看一会子?我我觉着我还能支应一会子你看吧再看看。” 平金撵他:“赶紧带你祖宗走说的那般厉害现在又来这种酸样儿滚球滚球老子不想看你了!” 如此那仇小吏便满面欢喜的走了甚至桌面这套笔墨他也是不要了。 等他离开佘万霖安静的听了一会儿才又拿起笔翻过那一页诗文开始人认认真真的在纸面誊抄起来。 他写一笔平金便在他身边小声念一句:“御制文?册文?诰文?奏疏?廉直儒林孝子义士烈妇节妇?流寓隐逸仙释进士?贡生?乡贤……” 佘万霖越写平金越是惊讶他惊讶于本家少爷这份记性还有这笔好字却不懂写这些东西到底何意? 一直到佘万霖写了满满三页纸他才试探着问:“毅少爷?这是家里老人让你看的?” 佘万霖挑眉笑:“恩算是吧。” 平金又问:“这些是有个什么说法么?” 他问完佘万霖就看着这三页东西缓缓吐出一段话来:“教你一个乖以后凡举去一个地方做买卖就先找找这东西看看有大用处。” 平金也挑眉:“看这个?” 佘万霖点头:“对这就是金滇沃土养人杰金滇……便是再来十位能吏怕也不好搭救这地方了这地方烂透了。” 平金闻言也拿起这东西又看到底不懂就认真讨教道:“劳烦毅少爷指点我这阅历不到高低是看不懂了。” 佘万霖抿抿嘴到底是少年意气便是他阿爷私下里教的东西找点能说的他也就指点了一番:“咱们从御制文起所谓御制文就是当今圣上为金滇所写文章有对人的对景的对事儿的这东西不好求但是金滇却年年有知道这意味什么么?” 平金知道个屁就实在摇头。 佘万霖一笑:“意味着当今万岁爷的宠爱你看这御制文都是皇帝写来怀念谭家军功绩的……” 他哪里抄写的是本地文人的东西旁人不懂佘万霖一看就知这是皇爷那种山峰绝壁爷来去自如还会飞的憨帝诗。 他也不想评判就停顿一下道:“所以啊你若做买卖还是跟他做吧谭家好歹有靠山。” 他这么一说平金噗哧笑了:“您这话有意思人家什么人我什么人?还跟布政老爷做生意?算啦那下面呢?下面也有个讲究吧?” “下面啊……”佘万霖微微叹息有些心疼金滇这个地方了便无奈笑道:“凡举一个城池好不好的先看人丁人丁兴旺之后就得看这些东西了有多少儒林有多少孝子又有多少忠勇义士又有多少高洁烈妇?从这些数目上看自有大梁朝金滇算是倒霉了哼不出好人了这读书的更没几个。” 平金却不同意这一点他到底是本地人就解释:“这话说的本地才有几个梁人这不满地跑的异族人么?人家异族人可不读书对吧?” 佘万霖笑:“对你说的没错你们大掌柜今早还跟我叔说金滇有十五万就食呢人呢?” 平金撇嘴:“你叔还说有二十二万呢人呢?” 佘万霖笑笑用指头敲着奏疏那一行数目道:“谁知道呢反正钱没少要这家伙三五日一个意思的往燕京里送人家也没提这个事儿啊得了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东西…… 这些玩意儿~告诉咱金滇一地早就放弃文教便不能按照朝廷一贯的意思使得异族等顺从归土成为顺民从这一份东西上来说未来金滇十年内天灾其次人祸才是大弊势必会围绕民变打转悠如若未来十年金滇不换父母平家老号就最好保持现状一个钱儿也别往外丢的。” 他说完看着目瞪口呆的平金问:“懂了么?” 平金摇头如捣蒜:“少爷你们嫡出正枝儿学的东西仿佛是跟我们不一样啊?” 佘万霖看几页纸墨迹已干就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放在袖子里又从袖里取出一片金叶儿笑道:“一样不一样的回头说今儿不是出来花钱的么走着咱找个铺子换个大钱儿我看此地银器精美你带我弄些我要捎回家去呢。” “果然是嫡出的少爷啊您还有这个呢?” 平金看到金叶儿便什么都忘记了他立刻蹦起抱了已经凉的饭扒拉了几口嘴里咀嚼着就拉着佘万霖往外走。 他还真不是想讨便宜他就是想表演给全城的阿妹看他平金很有钱都来稀罕他吧。 金叶不重一叶换银能换十二两燕京一两银能换一千二百钱可是在金滇一两银至多价值好钱九百劣钱却能换一贯八百钱。 可见此地市场有多乱物价根本不跟着朝廷走。 换了好钱人又借了个褡裢平金也不嫌弃累就尽数背着在街上晃荡也不怕招贼皆因满大街无赖酸汉都与他称兄道弟。 他这样佘万霖也理解做买卖的逢人就笑与谁都会关系好平家在金滇在皑城扎的根可比老谭家深。 如此他俩就吃吃喝喝在皑城寒酸的老街里溜达到晚夕时候……原本天色不早是要回家的可佘万霖却在街角看到了张永宝? 也就是吹蜡烛瞬间黑的功夫佘万霖就看到戏班的张小宝了? 他还披着一块黑不溜秋的布单子几天没见小脸都凹陷下去了他脚下还没穿鞋有一只脚还破了?人就从两个老巷子中间穿去古街面里闪避的迅速这一看就是躲避人怕被谁看到呢! 不是佘万霖眼神好一般人都看不清楚是谁这孩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跑开没多久就有成群官兵穿着明甲从街面过去佘万霖耳边就听平金嘀咕:“奇怪了?” “奇怪?”佘万霖扭脸看平金:“什么奇怪?” 平金看着那些官兵说:“那些不是驻军老爷也不是皑城衙门里的人。” “没看错?” 平金愤然:“怎么可能这皑城有点意思的从八十到八岁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那不是皑城这边的人……” 这话没有说完便又有一队官兵跑了过去。 等他们走远佘万霖便看着张永宝离去的方向他愣怔了会子到底抓平金的胳膊拽着他就往哪儿去了。 死路巷子里少年握着手里的断刀仰脸看着颇高的院墙他正要徒手攀墙就听身后有人抱怨道:“我说少爷这边没路!真没有你信我!你来这里作甚?走错了……” 少年冷淡肃然的脸上划过些许异色他抬手握住半把断刀就安静的等待。 想我不杀人对不杀!我不是牲畜我不杀人……我已经出来了就不能杀人了那我就就吓唬他们只要他们不喊人我就不杀他们…… 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那两人接近他迅速回身断刀劈风裂山般就砍了出去…… 往日他这一招出便是最凶猛的山熊也能一分为二今日虽是吓唬人然而刀风也是丁点没作假若一般人被殃及到了脸上少说也要去一层肉皮。 可天下之大能破此刀者就都来自亲卫巷。 咱少爷就是亲卫巷头等大祸害。 如此这一刀就走空了。 少年眼睁睁看一圆脸少年他脸上带笑嘴角微勾先是正脸对断刀尖眨眼到了近前人家那脑袋一摆面贴刀面躲就迅速出了手! 你都不知道他怎么来的就若疾风风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等少年反应过来脖子已经被人掐住倒飞数步直接就被按在了背后的老墙青石上。 平金一生也算是见过世面却没有见过飞人。 是的他家三房嫡出的少爷飞了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家少爷好没挨一刀?不是不是?也不对的反正是他们来了看到一个人那人回身要行凶他家少爷就丢开他飞了还是掐着一个人的脖子怼着人飞的…… 是的就是这样……平金翻翻白眼晕了晕前他想财神爷呀看到没?我家少爷他会飞? 死巷子墙上少年挂着他两天两夜奔命杀了无数人身上无数伤他本就支撑的艰难这一撞便立刻去了半条命。 一瞬间他神识模糊就听这掐着脖子的人语气古怪的问他:“小宝~你是谁?” 少年迷迷糊糊想小宝是谁? 半响又听那人说:“不对你是~羊蛋?” 这一句羊蛋便要了少年的命去一瞬间千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他眼泪从眼角泄出就迷迷糊糊喊了一句:“哥~你来接我了?” “啊来接你了……。” 【初出茅庐】 第239章 第239章 昌顺十一年六月十六,雷雨夜老宫灯皇帝自上午下了大朝,便宣了紧要的朝臣去东明殿就如何处理小坦王一事进行了一天的讨论。 当然能入东明殿坐着与武帝议事的也非一般老臣,就连陈大胜这样的帝王心腹,他也是没有权利进去的。 毕竟小坦王的处理结果是关系到这个国家未来十年对外政策走向的紧要事。 他爹福瑞郡王倒是进去了可这次从头至尾福瑞郡王都没有吭气。 大家伙都知道他丢了孙子心情不好,也就不敢打搅。 约莫卯时末刻,天色渐黑从内宫边缘就走来低头含胸步履匆的太监宫婢。 头顶皆是乌云,看不到人就像看着两排长长的闷灯在飘忽。 这些人来到东明殿前,开始悬挂防雨的灯笼待挂好陈大胜便坐在殿外廊下,等自己父亲出来。 这个位置其实是从前他做禁卫的时候常坐着的却从七年前开始已换旁人。 而今再坐这里看雨幕外面的大梁宫陈大胜便生出一种,啊这里还是老样儿的感觉。 只宫或人却都是老了的。 东明殿里传出一声暴喝。 “文凤书,你个钻进钱眼里的害群之马!” “孙大人此言不通老夫如何就成了害群之马?老大人所言之群在那?老夫所害之马又是哪一匹?您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你兵部支钱又哪次没有如了你的意?尤其守塞之将卒无论器械还是粮草你开口我户部从无二话! 今日陛下也在你且问便是陛下要修修外面这些老殿的款项我们都没给支而今不过是一个小坦王赦有赦的好杀有杀的利如何就上升到你指着老夫鼻子羞辱的地步?” “你强词夺理兵部的钱儿你还敢眛了不成?” 陈大胜无奈拍额头。 他爹弄出来的户部老底儿他们到不敢昧他们能拖死你信么? 几个小太监过来在陈大胜面前摆上几案又从宫盒内取了几样配茶的点心还有茶水摆好。 老刀在宫从来都是这样的待遇尤其他依旧是一些老人的小祖宗。 至于新人么陈大胜就不去想了。 一朝天子还一朝臣呢。 殿内一声充满孙绶衣特点的暴喝陈大胜便提壶给自己倒了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才想我们孙大人又被文大人阴了这都吵了十来年竟一次都没有赢过的。 屋内带头吵架的两派一派兵部尚书孙绶衣带领的武将他们建议斩了小坦王最好让陶继宗带兵直接灭了小坦王的老窝这才算给十来年里死在小坦王手里的大梁百姓一个交代同时也是一种震慑。 而另外一派是户部文凤书为代表的文臣他们的意思是敲诈一下就把人放了吧。须知这些年为了争贡济坦王的位置各部落小坦王一直在内部争戈好端端的就何苦帮着仇人踏平道路这不是傻子么? 至于第三派就是典型的复古派他们建议扣押小坦王让他永远燕京为质才是上策须知小坦王所在的度鲁乾部是西坦最强部落之一小坦王伊比亚·伊本还有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据说是他们父子感情非常好的。 殿内战火四起户部兵部互相攻击亏得皇爷脾气好从来由着这些老臣折腾若换了别朝这最起码也是个君前失仪吧? 远处又一撮人提着宫灯缓缓接近的待看清楚了陈大胜才认出来却是谭士泽的承继子皇爷三女婿小侯爷谭唯心。 陈大胜做事最在意这些不能让人抓住短处他就站起来对谭唯心抱抱拳。 人家是真候他是个虚候又是陈年旧主看谭士泽他也不可失礼。 谭唯心态度也谦和赶紧避让还礼后才换了担心的语气问:“这里面还吵呢?” 陈大胜点头:“是呀。” 谭唯心面露关心:“这个时辰了陈侯可用了晚膳?” 陈大胜答:“还未这不是来接老爷子么。” 谭唯心便笑了:“怕是一会子陛下会留人的。” 陈大胜摇头:“今日不同往日留是不大可能了。” 谭唯心无奈道:“哎这都折腾几天了老人们也上了年纪平素走路都咣当好家伙陈侯听听如今到有精神折腾呢若我说随便他们折腾他们的去何苦连累咱陛下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 时候不早您且等我去里面送些暖胃口的去您瞧这一会儿看不住我们老爷子也是一样的!” 他指指身边太监手里的食盒儿又对陈大胜眨眨眼。 陈大胜退让半步请他进去:“小侯爷请。” “失礼了。” “不敢。” “改日再叙!” “好。” 两方关系从来就没好过十几年里就是平淡相处更无交集但是在这个地方他们就得表示亲昵还要客客气气礼数周到。 陛下在意这些他俩就得表面亲厚。 路过陈大胜的时候她能感觉出对面这小侯爷他是得意的。 他得意于陈大胜来了就只能屋檐下等着就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 他得意于他来了想进去就能进去还能围着皇爷表现自己的孝敬让满朝老臣看看他才是真正放在皇爷心里的人。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等他走了陈大胜又坐回原处依旧淡然饮茶并不会把情绪露在脸上。 又过一会子身边便来了一人抬头一看却是柳大雅。 十年前大梁宫被袭事后追责柳大雅便被抓住一些错处伤了前程从此止步禁卫头目再无望进步一下。 十年柳大雅已经是白发苍苍甚至胸前一把大胡子都是白比黑多的。外面听他官位好听那是不懂其实他身上挂的皆是虚无是一点实惠都没有的。 好在这人是个乐天的见到陈大胜就嘿嘿乐:“呦您这是故地重游?感觉咋样啊?” 陈大胜点头笑:“你说呢?才将回家一看说是老爷子没出宫我就来了坐。” 柳大雅坐下也与他一起看外面雨幕半响才说:“大公子的事情如何了?” 陈大胜依旧笑:“劳您惦记出去人不少想来无事的。” 柳大雅长长出一口气:“万不可大意这是亲儿子!咱从前吃过这亏也不是我老柳泼你的冷水有些事儿还是亲力亲为的好若我说这世上除却父母靠谁都靠不住的是吧老兄弟?” 陈大胜点头:“是。” 又过一会柳大雅才吞吞吐吐说:“我那三小子说了宇成伯家的三丫头。” 陈大胜一愣看向他欢喜道:“好事儿啊什么时候办?一定要早早与我说到时候我带他们几个去家里给您帮忙去。” 老刀们而今占据兵部半壁江山他们愿意出来给柳大雅撑场这是很给面子的事儿了。 柳大雅却有些羞臊好半天才说:“咳那啥你也知道我孩子好几个也没个出息那……这不是手里不宽裕么……” 哦这事儿啊陈大胜笑了起来很是爽快的说:“用多少柳兄说个数目明儿我让人给你送去不急还的。” 可柳大雅却一摆头又看看身后才说:“瞧你说的还用得着你帮我不用~。” 说到这他挪动过去悄悄来了一句:“好兄弟我听说今年驸马爷不坐庄了?” 陈大胜眼里异色闪过问:“你说泰泽号那局?” 柳大雅脸上一红亏他满面胡须遮掩如此也是低着头又点点道:“对也没旁个地方了就那儿。” “你要~扎一脚?” 柳大雅吸气:“我哪儿敢啊不是我!不是我~这不是我那婆娘的弟弟他是个闲人他就想扎一脚哎!就是他那你说这家伙我都骂了好几次了没用! 没用就非要进这坑儿我听说而今市面上想往这庄里扎脚的人多了去了……宗室也是好些人呢这现下没坐庄的都有几百万贯摆在那儿了吓人吧?” 他又往身后看看又听殿内几句争吵才小心翼翼说:“只是不知谁来坐这庄就怕没人出来摊子就凉了倒是他们说依着咱邵商派的老尿性必是斩的您说~是吧?陈陈兄~弟?” 陈大胜歪头看他打量了好一会一直看到柳大雅面色灰败叹息他才说:“我若是你我就不搅合进去。” “是吧。”柳大雅有些尴尬到底挠挠头叹息:“也~也对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从前傻宅子就置办了那么一大点又娶妻纳妾生了一群祖宗小时候还好给口吃冻不着就成。 可这几年你也知道老哥哥我这灶头算是凉了老了!眼见这刀都提不动了陈侯这人性子再硬硬不过年岁算了是我的不是……” 他站了起来刚想羞愧而去可裙甲却被陈大胜拉住了。 柳大雅眼圈有些红的看向陈大胜就听 陈大胜对他说:“小坦王这事儿我管不着我自己的儿子生死未仆也就没注意那般多这些天我府里沉闷老爷子话都是少的……对不住了。” 柳大雅吸吸气呲牙强笑:“不不不您可不敢这般说是我的不是。” 陈大胜却站起语气诚恳道:“老哥有些水咱就不趟了。你要实在不宽裕我就给你指点个去处也不愁赚几个零碎儿您看成不成?” 柳大雅也是被逼到极点就因为十年前那事儿他是轻易没脸到后面来的如今却为子女前程到底是来摸一摸消息了。 这本身就是很犯忌讳的事儿好家伙皇帝跟六部大臣谈论国家大事儿老大人们回家都不会轻易吐口你禁卫头子却拿这些消息出去赌博? 掉脑袋的大事儿。 柳大雅眼神一亮立刻双手抱拳殿门之外不敢行大礼只能微拱手。 这真是走到绝路了。 上战场不怕好歹是个痛快死这人世上的软刀子就一事一事割刮的你没尊严了。 好在他遇到了陈大胜。 到底是自己初入大梁宫愿意释放善意的一个爽快人人不能没有良心。 陈大胜就笑着说:“柳兄可别这样明儿你打发孩子寻我那姨姐去……” 柳大雅眼睛一亮:“您是说?” 陈大胜笑:“对就是她做团头那个她门道多路子广甭看我家是个郡王府有些杂事办不了入了巷子得求着她呢。” 柳大雅点头:“那是燕京霍九郎谁不知道甭看是个女子是走哪儿都有情面的大团头儿。” 陈大胜拍拍他肩膀:“所以才让你打发孩子寻去她那边接待过几次玛媞尼香料商尤其河罗龙涎安息这些只要入燕京就肯定她那边过一手。 到时你就说我让去的要什么只管让她弄些这里外转转也就走开了老哥咱一辈子都苦过来了你可不敢想不开走这种绝路真不值当!” 柳大雅连连应允尾音都拐弯了:“哎哎哎……” 陈大胜说完他感激不尽又听到殿里有结束的意思他到底是走了脚步也轻松很多腰身也直流尊严了。 可别小看这几味香料这皆是大梁没有异邦产出的奢侈东西是拿着钱儿都买不到的。 柳大雅做了一辈子禁卫头子他根骨老实就在差事上发不了财陈大胜佩服就在这里。 让他家小子去寻霍五蓉不管是那一味香料也不愁给他弄个几十斤的回头再把这些香料送到街里随便卖去便是价格不美也不愁几万贯的赚头。 这可不是一次买卖陈大胜点了道儿就看柳大雅的儿子机灵不机灵了机灵了靠上霍五蓉也不愁个异邦货物买卖这是正路上的钱儿。 你说谁都能寻玛媞尼人做生意?那还得人家玛媞尼人信任你愿意与你交易呢。 这些玛媞尼人拿着谢五好的信物这才敢来大梁开拓商路换了旁人人家还怕梁人坑他们呢。 到底来去几万里地就那么点东西宁愿少赚却也要稳妥的。 看着过去威风凛凛而今老迈的禁卫头子离开陈大胜面上不露心里却深深叹息。 甭说柳大雅了甚至他手里提拔起来的人也被逐渐长大的几个皇子一批一批的换了去。 正想着东明殿门口一阵悉悉索索这是散了? 陈大胜扭脸便看到带头出来的老爹。 佘青岭出来看到儿子眼角就带了笑。 他儿从来这样尤其天气不好就一定会守着他接送的。 那他这样就冤枉老大人们了谁家也有儿子问题旁人的儿子能坐在这里等爹么? 满大梁也就这一位了皇子们想见爹还得求见呢。 这位却是来去自如也不是他官位大就有这优待是从开头就这样大家习惯了也就是个默认的规矩了。 如此便在众位老大人的羡慕眼神中陈大胜弯腰背起老父亲又有太监过来帮着打了一个大伞盖说是皇爷赏的他们就离开了内宫。 一直到外宫上了车驾陈大胜看安全了才问:“这一天争吵这是吵出结果了?” 佘青岭冷哼:“孙绶衣就是个笨蛋!你跟着他算是倒了霉了我就看着文凤书挖坑是人家挖一个他就一准儿跳进去!” 文凤书是他的人陈大胜就从这话里听出一些炫耀的意思。 如此也就顺着他话笑说:“孙大人直脾气您可别跟他计较。” 说完扯了毯子给佘青岭盖在腿上。 外面一会雷雨一会细雨他爹到了年纪最怕这样的湿天气儿。 佘青岭撇嘴:“我跟他计较?就这点破事儿折腾了多久了可算是完事儿了。” 陈大胜挑眉:“完事了?” 佘青岭点头靠着车壁合眼道:“对差不离就这样了他能鬼过文凤书哈!怎么你有想法?” 陈大胜却笑了:“没有。” 不说陈大胜却说朝臣散去武帝杨藻就坐在案前久久不语。 谭唯心替代张民望亲力亲为的贴身伺候一会劝陛下眯眯眼养养精神陛下闭眼正要歇他却拿着一件袍子过来给陛下小心披上说:“陛下今儿这雨一阵一阵的走的都是湿风您好歹暖和些眯着。” 武帝觉着他贴心就拍拍他的手问:“你呀今儿去哪儿了?” 谭唯心接过张民望端上来的一碗补汤先是拿小碟倒了一些亲身试毒喝完才说:“儿臣能去哪儿就咱家里这几个地方呗今儿六殿下喊了几个师傅在家里画千佛图说是想给萧娘娘过个十周年呢。” 武帝接过补药手下很稳当的一饮而尽放下碗才说:“十年了么?” 谭唯心接过空碗递给小太监:“是呀儿臣到您身边十年了您说多快。” 武帝笑扶着桌面哼了一声站起谭唯心不敢扶就退后一步。 “快不快的有的混帐东西就光长个子不长心!成天什么事儿都做不了跟朕作对就有他……哈千佛图!” 就如平常老父亲般数落着武帝拿起案上一本奏折抬眼一看张民望。 张民望赶紧捧过一个黄缎子裹着的匣子武帝将这本奏折往里一丢吩咐道:“拿去给他们先拟好待过了十五宫里……就办一场小祭明儿起朕也斋戒一下……对过了小祭再传旨她……她不喜欢杀生。” 武帝说完披着袍子出了殿看着雨幕半天才叹息道:“十年多快呢!” 他说完举步下阶等候的宫人便纷纷上来伺候将大梁帝王抬入后宫。 谭唯心躬身送走武帝这才转身满面笑的入了东明殿。 东明殿内张民望早就离开几个小太监正把今日朝臣呈上来的奏折归档。 有与谭唯心关系好的小头目过来巴结道:“驸马爷您这是回去了?” 谭唯心笑:“啊也该回去了不然殿下又要担心了。” 他几步走到御案前随手将自己送来一口没动的汤碗收拾起来看几个太监抱东西吃力他就伸手想帮却把最上面几本推到地上。 几本奏折落地半开不开的就露出一些字迹。 谭唯心抱歉一笑低头虽看半眼却不会弯腰帮忙就笑着对捡奏折的小太监说:“你看这事儿弄得我这胳膊麻了一下我的错你慢慢来。” 说完又对那小头目说:“你可不敢打他。” 那太监头目笑:“哪能呀多大的事儿。” 说完亲送谭唯心离开。 入夜宵禁谭唯心的车马却一路畅通无阻的去了谭侯府。 他却不知他离开没多久又有那小太监头领拿着令牌一路往福瑞郡王府去了。 天空一道闪电整个燕京刹那亮如白昼。 【初出茅庐】 第240章 第240章 清晨,雀鸟伴着不知从何处来的晨钟不急不缓的将谭唯心唤醒。 谭唯心坐起听到响动的婢仆便上来打开幔帐又捧了热巾让他敷了脸,他这才下了床。 一座不大的院子伺候谭唯心的丫头有二十八个之多谁都想要个前程看到他回来,自然争先恐后到他面前卖乖讨巧。 毕竟这位小侯爷,如今只有一个公主老婆是一个妾氏都没有的。 杏眼小嘴的丫头捧着谭唯心的兜裆布她从未见过男子的身体就羞臊的面目涨红,这眼睛也闭了起来,睫毛不停的发抖。 谭唯心在榻上光身站立支架着胳膊等人给他裹上等了片刻听到一阵嗤嗤的笑声,他扭脸一看也笑了。 那丫头脸嫩白的脸蛋子臊的红艳艳的憨态可掬,还发着一股子不谐世事的少女馨香。 这院儿是谭唯心的自由世界就从来没有过规矩就有了俩贴身大丫头看笑话之举。 谭唯心也笑了,一伸手就将这丫头揪到床上……幔帐放下没多久凄惨的哭泣讨饶声便徐徐传来。 辰时末刻谭唯心神清气爽的对着铜镜左顾右盼,谭家兄弟三个他生的最好公主也最爱他这张脸他便格外珍惜,舒爽完就坐在这里细细腻腻的图香脂。 几个婆子低眉顺眼的进来走到幔帐前揭开布幔最后一名婆子就举着药碗想灌那丫头吃药。 丫头自然是不依可几个婆子却是做惯了的就一起上去到底给她灌了进去。 身后的哭声凄惨又被人堵住嘴巴谭唯心却举着粉扑对自己额角皱眉道:“留着吧怪可怜的别吓着她。” 这是喜欢了。 一床锦被裹着人身领头的管事婆子给谭唯心施礼告别又与众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路上她看那锦被挣扎有些同情就劝道:“我劝姑娘老实些明儿你养好身上再回来就是一等了你又伺候过咱驸马爷这就是你祖宗积德别的不说单这月钱就是一月八贯呢! 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咱这样?国公府一等的丫头也不过两三贯这可不能跟咱府上比。 咱府上一等丫头能做什么不过是吃个零嘴儿养养花儿谁能等你做活不成?别说一年四季还都有两身好衣裳平常官宦人家的小姐日子也就这样了。” 锦被不动了。 这婆子笑又低声说:“熬着吧有钱也不敢乱花待明儿驸马爷忘了你就能赎身出去了……” 这一群人抬着锦被从小花园迅速过去过一处花屏门迎面便冲撞了一个千娇百媚颜色更比国色天香的俏娇娘。 那娇娘拿起伞儿捂脸发出一声呀。 带头的婆子上来就给那说话的婆子一个大嘴巴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群屎糊了眼睛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不知道这个时辰我们姨娘要去牡丹园么?” 几个婆子大惊纷纷跪下那锦被跌落在地滚了半滚露出一个浑身青紫满面青肿堵了嘴巴的丫头。 那婆子还要骂却被这小姨娘何止了她就一步一步走到这丫头面前蹲下又用绣了百灵鸟的扇面抬这丫头下巴看脸打量清楚人家噗哧就笑了:“呀~是个杏眼这是咱们驸马爷回来了?啧可怜的。” 满侯府都知道这是个鬼难缠那说话的婆子就跪着翻身哀求:“姨娘莫怪实在是……” 这姨娘打断道:“别什么都别说咱什么也没看见!我是个闲~人你们都知道我也不管这样的闲事儿走吧今儿是我瞎了。” 她说完带着一群婢仆呼啦啦的就去了。 婆子赶紧摆手让人抬了这丫头离开等四周无人了她才啐了一口道:“小币~儿当自己是公主娘娘呢不过是个灶头出身的下贱丫头早晚有你的好果子吃。” 谭唯心坐在饭桌前被贴身丫头侍奉着吃早膳他脚下最少有七八只猫儿在咪咪叫就一边玩猫等丫头拿着汤勺筷子的手过来他就咬咬人肉能给人家咬出血来。 几个丫头根本不喊疼就嗤嗤笑他也嗤嗤笑。 谭守义管这几个嫡出的孙子极严格但是女色上却特别宽松在他看来几个孙子常年承受强压有温香软玉安慰着那也是好事儿。 最后就造成几个谭家男子在外都是翩翩君子如玉公子但是在家都是色中恶魔。 贴身侍从进来禀告:“三爷大爷去佛堂了。” 谭唯心便收了一脸的不在意恢复了在外的样子拢着袖离开了这处对于他来说是人世上唯一能给他快乐的地方。 因为这满院子的丫头个个生的与公主那般相似。 正院佛堂谭唯同穿着一件僧袍双手合十正对着两个灵位虔诚念经他念了没多一会子他二弟谭唯征进了屋先是探头左右看看架开胳膊旁人赶紧也给他套上僧袍又给了一串佛珠他就跪在谭唯同身后祷告。 又念一会谭唯心进屋也是如此。 一声铜钵悠远这三位神情肃穆齐齐跪拜三次再起来接过僧人预备好的香一起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谭唯心搓着手指头上的香灰看着自己祖母钟氏父亲谭士元灵位感觉不干净就伸出手拿起袖子上去抹。 这当口他的两个哥哥就安静的看着他。 雨后开满牡丹的院子宛若天园谭唯同将茶盏放到云石桌面上正色问谭唯心:“三弟这消息属实?” 谭唯心点头:“恩昨晚我数了一下就少了文凤书的折子其余就归了档。” 他说完谭唯同没有动倒是谭唯征颇为激动的站了起来道:“着啊!这是好事儿啊!!这上杆子给家里添横财我就说前几日一直做祥云梦原来应在这里了!” 他有些兴奋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就差一点蹦起来了。 无怪他失态谭氏这一代嫡出就他们三老大有爵位继承老三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品侯爵还是个嫡出公主的驸马爷。 他卡在当间儿那真是要啥没啥。 谁家不是一大家子妻儿老小都是一个爹妈养出来的孩子凭啥他就最可怜?都这么大了用点零花还得跟哥哥伸手。 若从前爹爹还活着他爹得意他就总要给他考虑下。 然而这是爷爷爷爷跟爹是不一样的。 爷爷心里嫡出庶出都是孙子何况亲祖母也没了又因为那事这几年谭氏庶出旁支也开始不安分了。 谭唯征原地搓手脸上涨红的一直絮叨道:“我这就回去回去~让你嫂子把嫁妆拿出来再把家里划拉下……” 他说完人就利索的跑了。 等他走远谭唯同才叹息一声道:“哎这出息劲儿!老二这是一年一年的越发没了志气他那点子零头放到这局子里能有什么响动?” 谭唯心的脸上却又是讥讽又是矜持道:“无妨肥水不流外人田到底是我亲亲的二哥便是他对我不住看在咱爹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他是吧~大哥?” 谭唯同闻言却端起茶杯品起茶来他不掺和这事儿。 谭唯心过继出去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让人家老二嫉妒? 当然老二给老三下绊子下的有些难看这事他知道却没有阻止。 为何? 你大便宜沾了就得让人家出口气不然就活不得了。 喝了半杯茶谭唯同才放下茶杯看着自己小弟说:“三弟我倒不是爱这点浮财主要是……家里跟乌秀那本烂账也是该结结了。” 谭唯心笑举起茶杯:“我听说杀~押两处现在已经有三四百万贯了这燕京人就是爱折腾可惜今年郑阿蛮却老实了除却他满燕京谁能主持这局儿?” 他大哥这点小心思他是一清二楚他根本看不上兴业那孩子就是兴业做的再好甚至科举上都有建树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没有缘法就是没有人心都是偏的这一点皇帝老儿都一样。 然而家里用了乌家的钱这就甩不脱了。 “郑阿蛮!”谭唯同发出一声不屑的呵呵他是看不起郑阿蛮的:“他就是今年想坐庄也没有个五六百万贯钱啊。” 他此话一出谭唯心却说:“哥郑阿蛮没有这个钱儿难不成咱家就有?” 谭唯心说完举目四顾看这神仙境般的牡丹园却是前几年谭唯同回金滇路过一处道观见人满园姹紫嫣红一眼就相中了人家的牡丹花。 那日也是喝多了他就非要买下。如此买牡丹不过几万贯可是百株牡丹入燕京运费就花了四十多万贯这还死了一半去。 这些牡丹伤了根是请了最好的师傅照顾了三年才在去岁开了花一结账几个园圃师傅又拿了十万贯不止人家到底是行家名手请了来就是一份体面。 去岁五月今年四月燕京只要是体面人家谁不以接到谭家牡丹花会的帖子为荣。 而除却这些大项他哥一人又有多少妾氏多少子女家里又有多少丫头婆子。 尤其大哥最心爱的那个叫张宝锦的那女人一年的花费也不比他家公主少多少那女人最爱折腾去岁说想学琴他哥就给买了一张清溪玄音八万贯还有一张松风那是三万贯。 然后那女人玩了半月指甲方劈指肚才破皮他哥心疼就把琴烧了。 谭唯心不爱算这些小账却也知道个大概数目他哥这个侯府可比他的侯府抛费多一年少说也得四十万贯打底然而这些钱他爷爷是不管的。 没错他爷谭守义在金滇不但不管还要跟他们伸手。 谭家军如今给兵部上报的是兵力不足八万谭唯心知道其实早超了十五万。 而养这么多人单是军费金滇那边一年都在四五百万贯。 如此谭家从上到下除却在金滇弄的花用却已不知道欠了乌秀多少钱了。 若说他哥那也真是个黑心牛人花了乌家两代钱就是不肯退让兴业那孩子不错的怎么就看不上呢? 谭唯心想到乌秀就听自己哥哥在那边问:“我这边挤一挤也不过百万贯的意思这还得从今年太仆寺的军马上挪借一下可就这样也不够啊。” 谭唯心抬头看向自己哥哥:“那我跟公主商议一下?” 他这话一出却被谭唯同立刻否了:“千万不要回头她们姐三一说这消息瞒不住那位……” 他指指天空。 谭唯心便为难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这肉是香~到底太大这样都是一脉同宗你且再去确定一下消息最好有个实在证据咱把燕京族里这些做主的唤来许也能翻腾个一两百的意思。” 谭唯心想想:“这倒也不是不成可还是不够啊。” 他说完谭唯同却笑了:“不够你去找乌秀啊就说我这个做爹的想给儿子存些家底呢……” 谭唯心能说什么他哥越来越像他爷那般刚愎自用他是谭家未来的家主他就得好好辅助他。 正要就谭兴业的事情再劝几句谭唯心却看到花园月亮门那边露出一只嵌了宝珠的鞋儿他猛的站起问了一句:“谁在那儿!出来!” 那边就传出一阵嗤嗤的放肆笑声。 听到这笑谭唯心就瞪了一眼谭唯同可他大哥偏偏不在意却端着茶杯满面的享受愉悦。 得了这个妖精来了今儿正事是没法谈了。 谭唯心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等他走远了那月亮门后面才微微探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谭唯同故作不知道的继续品茶那边又咳嗽又跺脚他也只做不知道。 一直听到有婆娘喊了一句:“哎呀~祖宗可不敢!” 心道一声坏了谭唯同立刻回身便见那冤家已经把他的花王一朵粉嫩嫩开的硕大的酒醉杨妃插在了发间阳光正好照在花心花颜那美人淘气的一笑便盖住满园丽色。 谭唯同蹦了起来几步过去抓住这美人的手先是亲了一下手背接着轻轻拍打她手心有些气恼骂到:“好了今年花会开不成了。” 张宝锦得意一笑脑袋微摆娇笑说:“开的成明儿爷弄个大花盆儿把妾种进去给人看看也就得了谁让我把你的大宝贝掐了呢。” 谭唯同抓起她的手咬了一口:“什么大宝贝你才是我的大宝贝儿……” 这一次人家下了真口生是给美人咬出血了…… 偏这美人无所谓的也在笑等他咬完就看着自己满是血手背缓缓举起伸出香舌舔了一下说:“甜的!” 谭唯同心里一酥捧着手也舔了一下:“恩蜜一般。” 可这美人便恼了她将手放在后背嗔骂道:“姓谭的都是狗么?” 谭唯同却一抬头:“汪~来给爷再咬一口。” 美人丝毫不惧就用手扒拉开软丝织就的衣领露出斑斑驳驳的旧伤道:“找个好地方。” 谭唯同抱住她观察半天才一口咬伤去这次没使劲却听张宝锦说:“使劲呀不敢咬你就是我孙子!” 如此谭唯同又给人家咬出血了半天他才住口道:“好奶奶且等着我过几日与乌家结了恩怨我就提你做我的侯夫人。” 张宝锦却不信这话她抬手摘下那朵牡丹丝毫不在意的丢在身边的池子里说:“屁话你的夫人好端端在庆丰呆着呢我又是个什么东西?还侯夫人奴满身罪孽忤逆罪奴之后又哪有这个福气。” 她抬手爱怜的摸摸谭唯同的脸:“也就你把我当个宝贝你说你傻不傻?堂堂一个侯爷却跑到小舅子家做偷儿你说打你偷了我来可添了多少麻烦事儿傻子!” 谭唯同看着那花飘去就搂住张宝锦说:“谁偷了?当初那丫头路上早就死了我也赔了乌秀银钱是他不要!你可是张宝锦是我侯府的小夫人是我谭唯同正儿八经从金滇抬来的官宦之后又~何苦跟过去牵缠不撒手呢?” 这一次张宝锦没有说话只是靠在谭唯同的肩膀上空洞的看着天空。 那天空的鸟儿是多么自由啊。 成群的鸽子从郡王府屋顶掠过翠鸟在小院里叽啾。 稚儿眼睛溜圆的看着小脏手里举着一块皱吧桂花糕。 陈大胜伸舌头舔了一口糕小狗看看觉着他爹吃的少就又举起诚恳的对他爹说:“孝敬爹爹爹再吃……恩一点点。” 大人咋舍得吃孩子的东西陈大胜就假模假样又虚空一口最后就摸着孩子的脑袋说:“爹吃撑了我儿吃吧。” 如此这孩子才抱起糕吃了起来。 离娘的崽子几天就瘦了一圈儿陈大胜心疼就抱着小儿子在屋里转圈。 期间几个婢仆端着羊腿肘子羊肝猪心……将十几个肉菜上了桌又拿大荷叶包裹了草绳扎了最后放进一个大食盒里。 正晌午的功夫小狗在爹的怀里转了几圈就迷糊着了。 看他睡的安稳陈大胜才抱着他去了王府书房放在房中榻上。 佘青岭正在打棋谱瞧见儿子又把孙子甩了来就抛下棋子洗了手这才半坐在榻上捏捏孙子的小脸问:“休沐也不家里呆着这是要上哪儿?” 陈大胜笑笑:“刑部大牢。” 盖薄被的手停顿了一下佘青岭问:“这是要去看陶继宗?” 陈大胜点点头:“恩他都回来好些天了到底是老一辈儿的交情他母亲跟咱老太太还挺好的再说了陶继宗那人不错的。” 佘青岭点点头看着陈大胜要出去的背影说:“献俘前两日陛下还说陶继宗那两个儿子养的不错书也读的好好像他还有个叫状元的侄儿?” 陈大胜回头:“是状元前年就入翰林院了那孩子到过咱家也去过老太太那边您该是见过的。” 佘青岭点头:“这倒是没注意既书读的好那真就不错了这陶继宗于国有功左梁关那边一时半会子也动不了陛下的意思就让照顾一下先给他家两个武勋我这里还没想出个合适位置那你的意思呢?” 陈大胜想想:“这事儿~还真不着急。” 佘青岭一愣:“为何?” 陈大胜笑着回身又坐到床榻前说:“陶继宗不错他家下一代也成只是却有个作孽的爹就一家两拨儿人互相跟个仇家一般。 那周兴发而今还在燕京晃荡是跟着乌秀混着的这次陶继宗回来他就满世界折腾他不是好人却也是陶继宗的亲爹这照顾了孙子绕过爷爷就说不过去了……” “这样啊这倒是难了。” 佘青岭拿起蒲扇给孙子呼扇了几下又看着陈大胜说:“那也要把陛下的意思说到了别让陶继宗不满意好心生埋怨……” 陈大胜笑笑提着食盒离去了。 半个时辰后陶继宗站在刑部大牢门口看着一手酒坛一手食盒的陈大胜问:“您这是来看我的?” 陈大胜笑笑:“恩主要看你。” 陶继宗眼神闪过异色又看看左右这才走到陈大胜耳边问:“次要呢?” 陈大胜将食盒递给他:“次~要那既然来牢里叙旧就捎带看看小坦王呗到底是老仇家了。” 【初出茅庐】 第241章 第241章 清晨,雀鸟伴着不知从何处来的晨钟不急不缓的将谭唯心唤醒。 谭唯心坐起听到响动的婢仆便上来打开幔帐又捧了热巾让他敷了脸,他这才下了床。 一座不大的院子伺候谭唯心的丫头有二十八个之多谁都想要个前程看到他回来,自然争先恐后到他面前卖乖讨巧。 毕竟这位小侯爷,如今只有一个公主老婆是一个妾氏都没有的。 杏眼小嘴的丫头捧着谭唯心的兜裆布她从未见过男子的身体就羞臊的面目涨红,这眼睛也闭了起来,睫毛不停的发抖。 谭唯心在榻上光身站立支架着胳膊等人给他裹上等了片刻听到一阵嗤嗤的笑声,他扭脸一看也笑了。 那丫头脸嫩白的脸蛋子臊的红艳艳的憨态可掬,还发着一股子不谐世事的少女馨香。 这院儿是谭唯心的自由世界就从来没有过规矩就有了俩贴身大丫头看笑话之举。 谭唯心也笑了,一伸手就将这丫头揪到床上……幔帐放下没多久凄惨的哭泣讨饶声便徐徐传来。 辰时末刻谭唯心神清气爽的对着铜镜左顾右盼,谭家兄弟三个他生的最好公主也最爱他这张脸他便格外珍惜,舒爽完就坐在这里细细腻腻的图香脂。 几个婆子低眉顺眼的进来走到幔帐前揭开布幔最后一名婆子就举着药碗想灌那丫头吃药。 丫头自然是不依可几个婆子却是做惯了的就一起上去到底给她灌了进去。 身后的哭声凄惨又被人堵住嘴巴谭唯心却举着粉扑对自己额角皱眉道:“留着吧怪可怜的别吓着她。” 这是喜欢了。 一床锦被裹着人身领头的管事婆子给谭唯心施礼告别又与众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路上她看那锦被挣扎有些同情就劝道:“我劝姑娘老实些明儿你养好身上再回来就是一等了你又伺候过咱驸马爷这就是你祖宗积德别的不说单这月钱就是一月八贯呢! 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咱这样?国公府一等的丫头也不过两三贯这可不能跟咱府上比。 咱府上一等丫头能做什么不过是吃个零嘴儿养养花儿谁能等你做活不成?别说一年四季还都有两身好衣裳平常官宦人家的小姐日子也就这样了。” 锦被不动了。 这婆子笑又低声说:“熬着吧有钱也不敢乱花待明儿驸马爷忘了你就能赎身出去了……” 这一群人抬着锦被从小花园迅速过去过一处花屏门迎面便冲撞了一个千娇百媚颜色更比国色天香的俏娇娘。 那娇娘拿起伞儿捂脸发出一声呀。 带头的婆子上来就给那说话的婆子一个大嘴巴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群屎糊了眼睛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不知道这个时辰我们姨娘要去牡丹园么?” 几个婆子大惊纷纷跪下那锦被跌落在地滚了半滚露出一个浑身青紫满面青肿堵了嘴巴的丫头。 那婆子还要骂却被这小姨娘何止了她就一步一步走到这丫头面前蹲下又用绣了百灵鸟的扇面抬这丫头下巴看脸打量清楚人家噗哧就笑了:“呀~是个杏眼这是咱们驸马爷回来了?啧可怜的。” 满侯府都知道这是个鬼难缠那说话的婆子就跪着翻身哀求:“姨娘莫怪实在是……” 这姨娘打断道:“别什么都别说咱什么也没看见!我是个闲~人你们都知道我也不管这样的闲事儿走吧今儿是我瞎了。” 她说完带着一群婢仆呼啦啦的就去了。 婆子赶紧摆手让人抬了这丫头离开等四周无人了她才啐了一口道:“小币~儿当自己是公主娘娘呢不过是个灶头出身的下贱丫头早晚有你的好果子吃。” 谭唯心坐在饭桌前被贴身丫头侍奉着吃早膳他脚下最少有七八只猫儿在咪咪叫就一边玩猫等丫头拿着汤勺筷子的手过来他就咬咬人肉能给人家咬出血来。 几个丫头根本不喊疼就嗤嗤笑他也嗤嗤笑。 谭守义管这几个嫡出的孙子极严格但是女色上却特别宽松在他看来几个孙子常年承受强压有温香软玉安慰着那也是好事儿。 最后就造成几个谭家男子在外都是翩翩君子如玉公子但是在家都是色中恶魔。 贴身侍从进来禀告:“三爷大爷去佛堂了。” 谭唯心便收了一脸的不在意恢复了在外的样子拢着袖离开了这处对于他来说是人世上唯一能给他快乐的地方。 因为这满院子的丫头个个生的与公主那般相似。 正院佛堂谭唯同穿着一件僧袍双手合十正对着两个灵位虔诚念经他念了没多一会子他二弟谭唯征进了屋先是探头左右看看架开胳膊旁人赶紧也给他套上僧袍又给了一串佛珠他就跪在谭唯同身后祷告。 又念一会谭唯心进屋也是如此。 一声铜钵悠远这三位神情肃穆齐齐跪拜三次再起来接过僧人预备好的香一起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谭唯心搓着手指头上的香灰看着自己祖母钟氏父亲谭士元灵位感觉不干净就伸出手拿起袖子上去抹。 这当口他的两个哥哥就安静的看着他。 雨后开满牡丹的院子宛若天园谭唯同将茶盏放到云石桌面上正色问谭唯心:“三弟这消息属实?” 谭唯心点头:“恩昨晚我数了一下就少了文凤书的折子其余就归了档。” 他说完谭唯同没有动倒是谭唯征颇为激动的站了起来道:“着啊!这是好事儿啊!!这上杆子给家里添横财我就说前几日一直做祥云梦原来应在这里了!” 他有些兴奋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就差一点蹦起来了。 无怪他失态谭氏这一代嫡出就他们三老大有爵位继承老三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品侯爵还是个嫡出公主的驸马爷。 他卡在当间儿那真是要啥没啥。 谁家不是一大家子妻儿老小都是一个爹妈养出来的孩子凭啥他就最可怜?都这么大了用点零花还得跟哥哥伸手。 若从前爹爹还活着他爹得意他就总要给他考虑下。 然而这是爷爷爷爷跟爹是不一样的。 爷爷心里嫡出庶出都是孙子何况亲祖母也没了又因为那事这几年谭氏庶出旁支也开始不安分了。 谭唯征原地搓手脸上涨红的一直絮叨道:“我这就回去回去~让你嫂子把嫁妆拿出来再把家里划拉下……” 他说完人就利索的跑了。 等他走远谭唯同才叹息一声道:“哎这出息劲儿!老二这是一年一年的越发没了志气他那点子零头放到这局子里能有什么响动?” 谭唯心的脸上却又是讥讽又是矜持道:“无妨肥水不流外人田到底是我亲亲的二哥便是他对我不住看在咱爹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他是吧~大哥?” 谭唯同闻言却端起茶杯品起茶来他不掺和这事儿。 谭唯心过继出去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让人家老二嫉妒? 当然老二给老三下绊子下的有些难看这事他知道却没有阻止。 为何? 你大便宜沾了就得让人家出口气不然就活不得了。 喝了半杯茶谭唯同才放下茶杯看着自己小弟说:“三弟我倒不是爱这点浮财主要是……家里跟乌秀那本烂账也是该结结了。” 谭唯心笑举起茶杯:“我听说杀~押两处现在已经有三四百万贯了这燕京人就是爱折腾可惜今年郑阿蛮却老实了除却他满燕京谁能主持这局儿?” 他大哥这点小心思他是一清二楚他根本看不上兴业那孩子就是兴业做的再好甚至科举上都有建树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没有缘法就是没有人心都是偏的这一点皇帝老儿都一样。 然而家里用了乌家的钱这就甩不脱了。 “郑阿蛮!”谭唯同发出一声不屑的呵呵他是看不起郑阿蛮的:“他就是今年想坐庄也没有个五六百万贯钱啊。” 他此话一出谭唯心却说:“哥郑阿蛮没有这个钱儿难不成咱家就有?” 谭唯心说完举目四顾看这神仙境般的牡丹园却是前几年谭唯同回金滇路过一处道观见人满园姹紫嫣红一眼就相中了人家的牡丹花。 那日也是喝多了他就非要买下。如此买牡丹不过几万贯可是百株牡丹入燕京运费就花了四十多万贯这还死了一半去。 这些牡丹伤了根是请了最好的师傅照顾了三年才在去岁开了花一结账几个园圃师傅又拿了十万贯不止人家到底是行家名手请了来就是一份体面。 去岁五月今年四月燕京只要是体面人家谁不以接到谭家牡丹花会的帖子为荣。 而除却这些大项他哥一人又有多少妾氏多少子女家里又有多少丫头婆子。 尤其大哥最心爱的那个叫张宝锦的那女人一年的花费也不比他家公主少多少那女人最爱折腾去岁说想学琴他哥就给买了一张清溪玄音八万贯还有一张松风那是三万贯。 然后那女人玩了半月指甲方劈指肚才破皮他哥心疼就把琴烧了。 谭唯心不爱算这些小账却也知道个大概数目他哥这个侯府可比他的侯府抛费多一年少说也得四十万贯打底然而这些钱他爷爷是不管的。 没错他爷谭守义在金滇不但不管还要跟他们伸手。 谭家军如今给兵部上报的是兵力不足八万谭唯心知道其实早超了十五万。 而养这么多人单是军费金滇那边一年都在四五百万贯。 如此谭家从上到下除却在金滇弄的花用却已不知道欠了乌秀多少钱了。 若说他哥那也真是个黑心牛人花了乌家两代钱就是不肯退让兴业那孩子不错的怎么就看不上呢? 谭唯心想到乌秀就听自己哥哥在那边问:“我这边挤一挤也不过百万贯的意思这还得从今年太仆寺的军马上挪借一下可就这样也不够啊。” 谭唯心抬头看向自己哥哥:“那我跟公主商议一下?” 他这话一出却被谭唯同立刻否了:“千万不要回头她们姐三一说这消息瞒不住那位……” 他指指天空。 谭唯心便为难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这肉是香~到底太大这样都是一脉同宗你且再去确定一下消息最好有个实在证据咱把燕京族里这些做主的唤来许也能翻腾个一两百的意思。” 谭唯心想想:“这倒也不是不成可还是不够啊。” 他说完谭唯同却笑了:“不够你去找乌秀啊就说我这个做爹的想给儿子存些家底呢……” 谭唯心能说什么他哥越来越像他爷那般刚愎自用他是谭家未来的家主他就得好好辅助他。 正要就谭兴业的事情再劝几句谭唯心却看到花园月亮门那边露出一只嵌了宝珠的鞋儿他猛的站起问了一句:“谁在那儿!出来!” 那边就传出一阵嗤嗤的放肆笑声。 听到这笑谭唯心就瞪了一眼谭唯同可他大哥偏偏不在意却端着茶杯满面的享受愉悦。 得了这个妖精来了今儿正事是没法谈了。 谭唯心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等他走远了那月亮门后面才微微探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谭唯同故作不知道的继续品茶那边又咳嗽又跺脚他也只做不知道。 一直听到有婆娘喊了一句:“哎呀~祖宗可不敢!” 心道一声坏了谭唯同立刻回身便见那冤家已经把他的花王一朵粉嫩嫩开的硕大的酒醉杨妃插在了发间阳光正好照在花心花颜那美人淘气的一笑便盖住满园丽色。 谭唯同蹦了起来几步过去抓住这美人的手先是亲了一下手背接着轻轻拍打她手心有些气恼骂到:“好了今年花会开不成了。” 张宝锦得意一笑脑袋微摆娇笑说:“开的成明儿爷弄个大花盆儿把妾种进去给人看看也就得了谁让我把你的大宝贝掐了呢。” 谭唯同抓起她的手咬了一口:“什么大宝贝你才是我的大宝贝儿……” 这一次人家下了真口生是给美人咬出血了…… 偏这美人无所谓的也在笑等他咬完就看着自己满是血手背缓缓举起伸出香舌舔了一下说:“甜的!” 谭唯同心里一酥捧着手也舔了一下:“恩蜜一般。” 可这美人便恼了她将手放在后背嗔骂道:“姓谭的都是狗么?” 谭唯同却一抬头:“汪~来给爷再咬一口。” 美人丝毫不惧就用手扒拉开软丝织就的衣领露出斑斑驳驳的旧伤道:“找个好地方。” 谭唯同抱住她观察半天才一口咬伤去这次没使劲却听张宝锦说:“使劲呀不敢咬你就是我孙子!” 如此谭唯同又给人家咬出血了半天他才住口道:“好奶奶且等着我过几日与乌家结了恩怨我就提你做我的侯夫人。” 张宝锦却不信这话她抬手摘下那朵牡丹丝毫不在意的丢在身边的池子里说:“屁话你的夫人好端端在庆丰呆着呢我又是个什么东西?还侯夫人奴满身罪孽忤逆罪奴之后又哪有这个福气。” 她抬手爱怜的摸摸谭唯同的脸:“也就你把我当个宝贝你说你傻不傻?堂堂一个侯爷却跑到小舅子家做偷儿你说打你偷了我来可添了多少麻烦事儿傻子!” 谭唯同看着那花飘去就搂住张宝锦说:“谁偷了?当初那丫头路上早就死了我也赔了乌秀银钱是他不要!你可是张宝锦是我侯府的小夫人是我谭唯同正儿八经从金滇抬来的官宦之后又~何苦跟过去牵缠不撒手呢?” 这一次张宝锦没有说话只是靠在谭唯同的肩膀上空洞的看着天空。 那天空的鸟儿是多么自由啊。 成群的鸽子从郡王府屋顶掠过翠鸟在小院里叽啾。 稚儿眼睛溜圆的看着小脏手里举着一块皱吧桂花糕。 陈大胜伸舌头舔了一口糕小狗看看觉着他爹吃的少就又举起诚恳的对他爹说:“孝敬爹爹爹再吃……恩一点点。” 大人咋舍得吃孩子的东西陈大胜就假模假样又虚空一口最后就摸着孩子的脑袋说:“爹吃撑了我儿吃吧。” 如此这孩子才抱起糕吃了起来。 离娘的崽子几天就瘦了一圈儿陈大胜心疼就抱着小儿子在屋里转圈。 期间几个婢仆端着羊腿肘子羊肝猪心……将十几个肉菜上了桌又拿大荷叶包裹了草绳扎了最后放进一个大食盒里。 正晌午的功夫小狗在爹的怀里转了几圈就迷糊着了。 看他睡的安稳陈大胜才抱着他去了王府书房放在房中榻上。 佘青岭正在打棋谱瞧见儿子又把孙子甩了来就抛下棋子洗了手这才半坐在榻上捏捏孙子的小脸问:“休沐也不家里呆着这是要上哪儿?” 陈大胜笑笑:“刑部大牢。” 盖薄被的手停顿了一下佘青岭问:“这是要去看陶继宗?” 陈大胜点点头:“恩他都回来好些天了到底是老一辈儿的交情他母亲跟咱老太太还挺好的再说了陶继宗那人不错的。” 佘青岭点点头看着陈大胜要出去的背影说:“献俘前两日陛下还说陶继宗那两个儿子养的不错书也读的好好像他还有个叫状元的侄儿?” 陈大胜回头:“是状元前年就入翰林院了那孩子到过咱家也去过老太太那边您该是见过的。” 佘青岭点头:“这倒是没注意既书读的好那真就不错了这陶继宗于国有功左梁关那边一时半会子也动不了陛下的意思就让照顾一下先给他家两个武勋我这里还没想出个合适位置那你的意思呢?” 陈大胜想想:“这事儿~还真不着急。” 佘青岭一愣:“为何?” 陈大胜笑着回身又坐到床榻前说:“陶继宗不错他家下一代也成只是却有个作孽的爹就一家两拨儿人互相跟个仇家一般。 那周兴发而今还在燕京晃荡是跟着乌秀混着的这次陶继宗回来他就满世界折腾他不是好人却也是陶继宗的亲爹这照顾了孙子绕过爷爷就说不过去了……” “这样啊这倒是难了。” 佘青岭拿起蒲扇给孙子呼扇了几下又看着陈大胜说:“那也要把陛下的意思说到了别让陶继宗不满意好心生埋怨……” 陈大胜笑笑提着食盒离去了。 半个时辰后陶继宗站在刑部大牢门口看着一手酒坛一手食盒的陈大胜问:“您这是来看我的?” 陈大胜笑笑:“恩主要看你。” 陶继宗眼神闪过异色又看看左右这才走到陈大胜耳边问:“次要呢?” 陈大胜将食盒递给他:“次~要那既然来牢里叙旧就捎带看看小坦王呗到底是老仇家了。”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42第 第242章 清晨,雀鸟伴着不知从何处来的晨钟不急不缓的将谭唯心唤醒。 谭唯心坐起听到响动的婢仆便上来打开幔帐又捧了热巾让他敷了脸,他这才下了床。 一座不大的院子伺候谭唯心的丫头有二十八个之多谁都想要个前程看到他回来,自然争先恐后到他面前卖乖讨巧。 毕竟这位小侯爷,如今只有一个公主老婆是一个妾氏都没有的。 杏眼小嘴的丫头捧着谭唯心的兜裆布她从未见过男子的身体就羞臊的面目涨红,这眼睛也闭了起来,睫毛不停的发抖。 谭唯心在榻上光身站立支架着胳膊等人给他裹上等了片刻听到一阵嗤嗤的笑声,他扭脸一看也笑了。 那丫头脸嫩白的脸蛋子臊的红艳艳的憨态可掬,还发着一股子不谐世事的少女馨香。 这院儿是谭唯心的自由世界就从来没有过规矩就有了俩贴身大丫头看笑话之举。 谭唯心也笑了,一伸手就将这丫头揪到床上……幔帐放下没多久凄惨的哭泣讨饶声便徐徐传来。 辰时末刻谭唯心神清气爽的对着铜镜左顾右盼,谭家兄弟三个他生的最好公主也最爱他这张脸他便格外珍惜,舒爽完就坐在这里细细腻腻的图香脂。 几个婆子低眉顺眼的进来走到幔帐前揭开布幔最后一名婆子就举着药碗想灌那丫头吃药。 丫头自然是不依可几个婆子却是做惯了的就一起上去到底给她灌了进去。 身后的哭声凄惨又被人堵住嘴巴谭唯心却举着粉扑对自己额角皱眉道:“留着吧怪可怜的别吓着她。” 这是喜欢了。 一床锦被裹着人身领头的管事婆子给谭唯心施礼告别又与众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路上她看那锦被挣扎有些同情就劝道:“我劝姑娘老实些明儿你养好身上再回来就是一等了你又伺候过咱驸马爷这就是你祖宗积德别的不说单这月钱就是一月八贯呢! 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咱这样?国公府一等的丫头也不过两三贯这可不能跟咱府上比。 咱府上一等丫头能做什么不过是吃个零嘴儿养养花儿谁能等你做活不成?别说一年四季还都有两身好衣裳平常官宦人家的小姐日子也就这样了。” 锦被不动了。 这婆子笑又低声说:“熬着吧有钱也不敢乱花待明儿驸马爷忘了你就能赎身出去了……” 这一群人抬着锦被从小花园迅速过去过一处花屏门迎面便冲撞了一个千娇百媚颜色更比国色天香的俏娇娘。 那娇娘拿起伞儿捂脸发出一声呀。 带头的婆子上来就给那说话的婆子一个大嘴巴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群屎糊了眼睛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不知道这个时辰我们姨娘要去牡丹园么?” 几个婆子大惊纷纷跪下那锦被跌落在地滚了半滚露出一个浑身青紫满面青肿堵了嘴巴的丫头。 那婆子还要骂却被这小姨娘何止了她就一步一步走到这丫头面前蹲下又用绣了百灵鸟的扇面抬这丫头下巴看脸打量清楚人家噗哧就笑了:“呀~是个杏眼这是咱们驸马爷回来了?啧可怜的。” 满侯府都知道这是个鬼难缠那说话的婆子就跪着翻身哀求:“姨娘莫怪实在是……” 这姨娘打断道:“别什么都别说咱什么也没看见!我是个闲~人你们都知道我也不管这样的闲事儿走吧今儿是我瞎了。” 她说完带着一群婢仆呼啦啦的就去了。 婆子赶紧摆手让人抬了这丫头离开等四周无人了她才啐了一口道:“小币~儿当自己是公主娘娘呢不过是个灶头出身的下贱丫头早晚有你的好果子吃。” 谭唯心坐在饭桌前被贴身丫头侍奉着吃早膳他脚下最少有七八只猫儿在咪咪叫就一边玩猫等丫头拿着汤勺筷子的手过来他就咬咬人肉能给人家咬出血来。 几个丫头根本不喊疼就嗤嗤笑他也嗤嗤笑。 谭守义管这几个嫡出的孙子极严格但是女色上却特别宽松在他看来几个孙子常年承受强压有温香软玉安慰着那也是好事儿。 最后就造成几个谭家男子在外都是翩翩君子如玉公子但是在家都是色中恶魔。 贴身侍从进来禀告:“三爷大爷去佛堂了。” 谭唯心便收了一脸的不在意恢复了在外的样子拢着袖离开了这处对于他来说是人世上唯一能给他快乐的地方。 因为这满院子的丫头个个生的与公主那般相似。 正院佛堂谭唯同穿着一件僧袍双手合十正对着两个灵位虔诚念经他念了没多一会子他二弟谭唯征进了屋先是探头左右看看架开胳膊旁人赶紧也给他套上僧袍又给了一串佛珠他就跪在谭唯同身后祷告。 又念一会谭唯心进屋也是如此。 一声铜钵悠远这三位神情肃穆齐齐跪拜三次再起来接过僧人预备好的香一起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谭唯心搓着手指头上的香灰看着自己祖母钟氏父亲谭士元灵位感觉不干净就伸出手拿起袖子上去抹。 这当口他的两个哥哥就安静的看着他。 雨后开满牡丹的院子宛若天园谭唯同将茶盏放到云石桌面上正色问谭唯心:“三弟这消息属实?” 谭唯心点头:“恩昨晚我数了一下就少了文凤书的折子其余就归了档。” 他说完谭唯同没有动倒是谭唯征颇为激动的站了起来道:“着啊!这是好事儿啊!!这上杆子给家里添横财我就说前几日一直做祥云梦原来应在这里了!” 他有些兴奋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就差一点蹦起来了。 无怪他失态谭氏这一代嫡出就他们三老大有爵位继承老三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品侯爵还是个嫡出公主的驸马爷。 他卡在当间儿那真是要啥没啥。 谁家不是一大家子妻儿老小都是一个爹妈养出来的孩子凭啥他就最可怜?都这么大了用点零花还得跟哥哥伸手。 若从前爹爹还活着他爹得意他就总要给他考虑下。 然而这是爷爷爷爷跟爹是不一样的。 爷爷心里嫡出庶出都是孙子何况亲祖母也没了又因为那事这几年谭氏庶出旁支也开始不安分了。 谭唯征原地搓手脸上涨红的一直絮叨道:“我这就回去回去~让你嫂子把嫁妆拿出来再把家里划拉下……” 他说完人就利索的跑了。 等他走远谭唯同才叹息一声道:“哎这出息劲儿!老二这是一年一年的越发没了志气他那点子零头放到这局子里能有什么响动?” 谭唯心的脸上却又是讥讽又是矜持道:“无妨肥水不流外人田到底是我亲亲的二哥便是他对我不住看在咱爹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他是吧~大哥?” 谭唯同闻言却端起茶杯品起茶来他不掺和这事儿。 谭唯心过继出去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让人家老二嫉妒? 当然老二给老三下绊子下的有些难看这事他知道却没有阻止。 为何? 你大便宜沾了就得让人家出口气不然就活不得了。 喝了半杯茶谭唯同才放下茶杯看着自己小弟说:“三弟我倒不是爱这点浮财主要是……家里跟乌秀那本烂账也是该结结了。” 谭唯心笑举起茶杯:“我听说杀~押两处现在已经有三四百万贯了这燕京人就是爱折腾可惜今年郑阿蛮却老实了除却他满燕京谁能主持这局儿?” 他大哥这点小心思他是一清二楚他根本看不上兴业那孩子就是兴业做的再好甚至科举上都有建树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没有缘法就是没有人心都是偏的这一点皇帝老儿都一样。 然而家里用了乌家的钱这就甩不脱了。 “郑阿蛮!”谭唯同发出一声不屑的呵呵他是看不起郑阿蛮的:“他就是今年想坐庄也没有个五六百万贯钱啊。” 他此话一出谭唯心却说:“哥郑阿蛮没有这个钱儿难不成咱家就有?” 谭唯心说完举目四顾看这神仙境般的牡丹园却是前几年谭唯同回金滇路过一处道观见人满园姹紫嫣红一眼就相中了人家的牡丹花。 那日也是喝多了他就非要买下。如此买牡丹不过几万贯可是百株牡丹入燕京运费就花了四十多万贯这还死了一半去。 这些牡丹伤了根是请了最好的师傅照顾了三年才在去岁开了花一结账几个园圃师傅又拿了十万贯不止人家到底是行家名手请了来就是一份体面。 去岁五月今年四月燕京只要是体面人家谁不以接到谭家牡丹花会的帖子为荣。 而除却这些大项他哥一人又有多少妾氏多少子女家里又有多少丫头婆子。 尤其大哥最心爱的那个叫张宝锦的那女人一年的花费也不比他家公主少多少那女人最爱折腾去岁说想学琴他哥就给买了一张清溪玄音八万贯还有一张松风那是三万贯。 然后那女人玩了半月指甲方劈指肚才破皮他哥心疼就把琴烧了。 谭唯心不爱算这些小账却也知道个大概数目他哥这个侯府可比他的侯府抛费多一年少说也得四十万贯打底然而这些钱他爷爷是不管的。 没错他爷谭守义在金滇不但不管还要跟他们伸手。 谭家军如今给兵部上报的是兵力不足八万谭唯心知道其实早超了十五万。 而养这么多人单是军费金滇那边一年都在四五百万贯。 如此谭家从上到下除却在金滇弄的花用却已不知道欠了乌秀多少钱了。 若说他哥那也真是个黑心牛人花了乌家两代钱就是不肯退让兴业那孩子不错的怎么就看不上呢? 谭唯心想到乌秀就听自己哥哥在那边问:“我这边挤一挤也不过百万贯的意思这还得从今年太仆寺的军马上挪借一下可就这样也不够啊。” 谭唯心抬头看向自己哥哥:“那我跟公主商议一下?” 他这话一出却被谭唯同立刻否了:“千万不要回头她们姐三一说这消息瞒不住那位……” 他指指天空。 谭唯心便为难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这肉是香~到底太大这样都是一脉同宗你且再去确定一下消息最好有个实在证据咱把燕京族里这些做主的唤来许也能翻腾个一两百的意思。” 谭唯心想想:“这倒也不是不成可还是不够啊。” 他说完谭唯同却笑了:“不够你去找乌秀啊就说我这个做爹的想给儿子存些家底呢……” 谭唯心能说什么他哥越来越像他爷那般刚愎自用他是谭家未来的家主他就得好好辅助他。 正要就谭兴业的事情再劝几句谭唯心却看到花园月亮门那边露出一只嵌了宝珠的鞋儿他猛的站起问了一句:“谁在那儿!出来!” 那边就传出一阵嗤嗤的放肆笑声。 听到这笑谭唯心就瞪了一眼谭唯同可他大哥偏偏不在意却端着茶杯满面的享受愉悦。 得了这个妖精来了今儿正事是没法谈了。 谭唯心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等他走远了那月亮门后面才微微探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谭唯同故作不知道的继续品茶那边又咳嗽又跺脚他也只做不知道。 一直听到有婆娘喊了一句:“哎呀~祖宗可不敢!” 心道一声坏了谭唯同立刻回身便见那冤家已经把他的花王一朵粉嫩嫩开的硕大的酒醉杨妃插在了发间阳光正好照在花心花颜那美人淘气的一笑便盖住满园丽色。 谭唯同蹦了起来几步过去抓住这美人的手先是亲了一下手背接着轻轻拍打她手心有些气恼骂到:“好了今年花会开不成了。” 张宝锦得意一笑脑袋微摆娇笑说:“开的成明儿爷弄个大花盆儿把妾种进去给人看看也就得了谁让我把你的大宝贝掐了呢。” 谭唯同抓起她的手咬了一口:“什么大宝贝你才是我的大宝贝儿……” 这一次人家下了真口生是给美人咬出血了…… 偏这美人无所谓的也在笑等他咬完就看着自己满是血手背缓缓举起伸出香舌舔了一下说:“甜的!” 谭唯同心里一酥捧着手也舔了一下:“恩蜜一般。” 可这美人便恼了她将手放在后背嗔骂道:“姓谭的都是狗么?” 谭唯同却一抬头:“汪~来给爷再咬一口。” 美人丝毫不惧就用手扒拉开软丝织就的衣领露出斑斑驳驳的旧伤道:“找个好地方。” 谭唯同抱住她观察半天才一口咬伤去这次没使劲却听张宝锦说:“使劲呀不敢咬你就是我孙子!” 如此谭唯同又给人家咬出血了半天他才住口道:“好奶奶且等着我过几日与乌家结了恩怨我就提你做我的侯夫人。” 张宝锦却不信这话她抬手摘下那朵牡丹丝毫不在意的丢在身边的池子里说:“屁话你的夫人好端端在庆丰呆着呢我又是个什么东西?还侯夫人奴满身罪孽忤逆罪奴之后又哪有这个福气。” 她抬手爱怜的摸摸谭唯同的脸:“也就你把我当个宝贝你说你傻不傻?堂堂一个侯爷却跑到小舅子家做偷儿你说打你偷了我来可添了多少麻烦事儿傻子!” 谭唯同看着那花飘去就搂住张宝锦说:“谁偷了?当初那丫头路上早就死了我也赔了乌秀银钱是他不要!你可是张宝锦是我侯府的小夫人是我谭唯同正儿八经从金滇抬来的官宦之后又~何苦跟过去牵缠不撒手呢?” 这一次张宝锦没有说话只是靠在谭唯同的肩膀上空洞的看着天空。 那天空的鸟儿是多么自由啊。 成群的鸽子从郡王府屋顶掠过翠鸟在小院里叽啾。 稚儿眼睛溜圆的看着小脏手里举着一块皱吧桂花糕。 陈大胜伸舌头舔了一口糕小狗看看觉着他爹吃的少就又举起诚恳的对他爹说:“孝敬爹爹爹再吃……恩一点点。” 大人咋舍得吃孩子的东西陈大胜就假模假样又虚空一口最后就摸着孩子的脑袋说:“爹吃撑了我儿吃吧。” 如此这孩子才抱起糕吃了起来。 离娘的崽子几天就瘦了一圈儿陈大胜心疼就抱着小儿子在屋里转圈。 期间几个婢仆端着羊腿肘子羊肝猪心……将十几个肉菜上了桌又拿大荷叶包裹了草绳扎了最后放进一个大食盒里。 正晌午的功夫小狗在爹的怀里转了几圈就迷糊着了。 看他睡的安稳陈大胜才抱着他去了王府书房放在房中榻上。 佘青岭正在打棋谱瞧见儿子又把孙子甩了来就抛下棋子洗了手这才半坐在榻上捏捏孙子的小脸问:“休沐也不家里呆着这是要上哪儿?” 陈大胜笑笑:“刑部大牢。” 盖薄被的手停顿了一下佘青岭问:“这是要去看陶继宗?” 陈大胜点点头:“恩他都回来好些天了到底是老一辈儿的交情他母亲跟咱老太太还挺好的再说了陶继宗那人不错的。” 佘青岭点点头看着陈大胜要出去的背影说:“献俘前两日陛下还说陶继宗那两个儿子养的不错书也读的好好像他还有个叫状元的侄儿?” 陈大胜回头:“是状元前年就入翰林院了那孩子到过咱家也去过老太太那边您该是见过的。” 佘青岭点头:“这倒是没注意既书读的好那真就不错了这陶继宗于国有功左梁关那边一时半会子也动不了陛下的意思就让照顾一下先给他家两个武勋我这里还没想出个合适位置那你的意思呢?” 陈大胜想想:“这事儿~还真不着急。” 佘青岭一愣:“为何?” 陈大胜笑着回身又坐到床榻前说:“陶继宗不错他家下一代也成只是却有个作孽的爹就一家两拨儿人互相跟个仇家一般。 那周兴发而今还在燕京晃荡是跟着乌秀混着的这次陶继宗回来他就满世界折腾他不是好人却也是陶继宗的亲爹这照顾了孙子绕过爷爷就说不过去了……” “这样啊这倒是难了。” 佘青岭拿起蒲扇给孙子呼扇了几下又看着陈大胜说:“那也要把陛下的意思说到了别让陶继宗不满意好心生埋怨……” 陈大胜笑笑提着食盒离去了。 半个时辰后陶继宗站在刑部大牢门口看着一手酒坛一手食盒的陈大胜问:“您这是来看我的?” 陈大胜笑笑:“恩主要看你。” 陶继宗眼神闪过异色又看看左右这才走到陈大胜耳边问:“次要呢?” 陈大胜将食盒递给他:“次~要那既然来牢里叙旧就捎带看看小坦王呗到底是老仇家了。”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 243 章 干柴烘烤的小火炉, 炉上铺着铜篦帘一排切好的羊肉片在篦上曲卷发出滋滋肉香。 肉是霍七茜从城外带来的, 有个五六斤的样儿她大方就给黄新娘切了半斤, 又弄了半斤出来与钱大姑烤着吃, 就把朱婆子气死了。 人钱大姑是个省吃俭用的她倒是不馋, 却是一见霍七茜便意外的投缘便允许她坐在自己身边, 于廊下喝酒烤肉, 捎带说说闲话解闷儿。 其实也说不出什么话题来钱大姑便问霍七茜:“妹纸家里几个孩子了?” 霍七茜拿筷子翻了一下肉面笑说:“六个, 烦人死了, 见不得我一会好。” 这就很让人羡慕了钱大姑上下打量霍七茜还小心翼翼探听:“这是都养活住了?” 便是镇上一等人家, 声五个能立住三个都是人丁旺盛了, 这妹儿有大福啊。 霍七茜笑:“是呀都坐住了。” 这下是真的羡慕了, 钱大姑拿起粗碗恶狠狠喝了一口酒, 甭看她是个道姑打扮, 事实上道家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知, 这个龙母庙就是人家的地盘自然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放下酒碗钱大姑又吃了两块肉才说:“那可真好!那, 几个小子?几个丫头?” 霍七茜也抿了一口酒南边雨水湿冷御御寒气才说:“五个儿一个丫头我这丫头是最小的也乖巧最得我跟我男人的意至于上面几个哎呦淘气起来有时候都想弄死他们。” 钱大姑听她言语当中对女儿不遮掩的喜欢便笑的更加真诚道:“那你家可以了对姑娘这般好可比我们这里强多了。” 她都说到这里霍七茜便问:“我说他大姑我也算是走过些远路的咱大梁朝从上到下我还头回遇到落凤镇这样的地方这般不把女子当回事就不怕断子绝孙?这些怪规矩是咋兴起来的?” 霍七茜一句话倒是把钱大姑的思绪带到很远的地方她想了半天才说:“我们这儿其实从前也是挺好的几十年前姑娘虽然不受重视也至多一句给旁人家养活的也就完事儿了……”她笑笑也夹了一块肉吃: “可是后来姑娘们就倒霉了。” 霍七茜搬住自己的腿儿尽量盘稳当点才问:“那后来是啥时候啊?” 身后窗棂被支开钱大姑仰脸笑笑:“对喽放放烟气儿。” 屋里传出笑声银铃儿一般好听。 又哪里是放烟气是想听钱大姑说闲话了。 钱大姑有着跟那张刻薄脸不一样的慈爱她拿起筷子夹了肉往窗户缝隙塞了两回那里面吃了就说谢谢姑奶奶。 屋里有个朱婆子看肉片跟看自己的肉一般谁爱看她。 钱大姑回来就去看霍七茜的眼色霍七茜却添了新肉鼓励她:“再考些与她们这才给了几口。” 钱大姑就笑了:“你倒是个舍得的。” 霍七茜失笑:“这就舍得了?几片肉。” 钱大姑却摇头道:“几片肉这些丫头在家里存身十几年你问她们吃过几回?往日在家多吃一口都要看亲人脸色的。” 看着篦帘上的肉熟了霍七茜就夹了半碗递给钱大姑歪歪指指屋里。 钱大姑却不给了:“你吃吧人不能每个足尽。” 霍七茜闻言也不强迫就笑笑说:“那行咱继续说你们这里的事儿。” 钱大姑盘腿坐回矮塌:“这里能有什么事儿寡淡寡情的地儿……那是多久的事儿了还是前朝那会子我就几岁的模样我们落凤镇便回来个养老的岑老爷岑老爷那会在燕京当官说是官儿挺大可我如今想来能说出那种话的至多就是个芝麻绿豆他燕京呆不住了才回来老家吓唬人来了。” 钱大姑说着想吸烟袋就灌了一些烟丝对着明火吧嗒几口喷出一口烟才说:“落凤镇不过几里的穷地方周围连个平坦庄稼地都少有那还是我爷说的老岑家吸了一镇子灵气儿就养出一个京官儿人家见过大世面自然他说什么咱们这些泥腿子就信了什么。” 她吧嗒吧嗒的啄那口早就没了火星的烟儿就像吮黄连一般。 霍七茜看她难过就小心探问:“他说啥了?” 钱大姑冷哼提起烟袋锅在矮塌低下磕打几下说:“哼能说啥混账下地狱的话呗!什么乾坤里面分男女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什么阴阳里面阳面是爷们阴面是娘们什么小人跟女子都不是东西祸水呀小肚鸡肠易被引诱不检点呀这都是人家随时要说的话他做过官乡党就信他以为燕京里都这样。 那位老爷家里有钱儿他家就开了咱镇上最大的几处买卖他不愿意女子入他家的铺子可是谁能想到……他没几年死了这就成了落凤镇的规矩了?从此这镇上的女子就倒了霉喽。” 霍七茜莫名就想起一句话是谁说的哦家里的阿奶。 好像是上辈子说的。 阿奶说一样书千人读好人学出好坏人学出坏灵人看出个前程愚货就看出几个大墨团子这些都不怕就怕那等蠢物瞎读这就坑无数人了。 钱大姑动了心事儿难免多喝几口偏巧这老方几人买的是老酒她便有些上了头最后声音虚飘飘对霍七茜说:“妹儿老姐姐跟你说我吖……坐过牢。” 霍七茜吓一跳:“您呀?” 钱大姑点头:“啊就是我那年我刚上神这庙里香火特别好人家都找我合婚来我就说本地姑娘不能嫁本地不然就是个死!后来被人告了……就给我锁到县里判了我妖言惑众先是挨了二十板子还说要秋后斩了我……” 钱大姑想起心里伤心事儿清水鼻涕倒是比眼泪先出来她举起手抹了一下:“我本以为真的就要死了那会子还后悔来着说我散这个好心作甚?到底儿女还小呢可没俩月我就被悄悄放了……这事儿就是你们外地人不知道我们镇上是都知道的亏得我是个师婆不然也得沉了我。” 她举起手对大殿拜了几下回头贴着霍七茜耳朵嘀咕道:“瞧瞧人还不如泥疙瘩。” 霍七茜噗哧就笑了。 篦帘上已经没有了吃食霍七茜便把帘子摘下又往里添了新柴火势一下子旺盛起来钱大姑就伸出手在上面借暖和。 半天儿身后窗棂有小丫头问:“姑奶奶那后来呢?” 钱大姑淡淡:“后来对还有个后来呢后来我才知道我进去了镇上便有三户欢天喜地的把闺女嫁到家门口……那年也不知道咋搞的没几日三个新娘子就都找了绳子寻了歪脖树一起吊死了。” 霍七茜手里的干柴落在了地面上身后屋里也传出小小的惊呼。 钱大姑扶墙站起抬手扣住窗对里面呵斥了句:“不大点孩子啥也听赶紧借着热乎躺下没得贵人奶奶夜里还给你们贴补炭火钱儿的听到没?” 屋里传出几声不甘愿:“听到了姑奶奶我们这就睡了。” 钱大姑笑着坐回低声在霍七茜耳边说:“就这么大的地方出来进去都粘拐弯亲戚的。” 一阵风带起雨水零星的浇在炉面却把火焰喷的更高了。 天提前就黑了。 点燃油灯借着模糊明儿钱大姑就看着龙母娘娘大殿的方向说:“我出来养了几月才好利索后来……” 她眼圈通红生生咽了泪说:“那几个寻了妥当人给我留了话她们说落凤镇的女子可怜呢如今便不死早晚也是个难活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添火这才有了她们三没了就应了我那话说本地水土不养女子不外嫁就是个死哩……那会子都还小呢就里面这几个丫头一般儿大你说咋就那么灵透呢?” 霍七茜都被这话惊傻了她整个身子都是木的半天儿她才想起安慰她道:“没事儿她们做了好事如今在天上都是菩萨。” 这是当年整个镇子里的女人一起合谋的事情虽然她们不懂要反抗什么可好歹一个入了大牢又有三条人命的地基这戏也就集体唱下来了。 霍七茜拿起酒葫芦对着台阶下的地方倒出最后的酒水人家也是一辈子。 倒完酒水霍七茜才问钱大姑:“这般机密的事情大姑也不怕我说出去?” 钱大姑却不在意的笑笑:“不是机密的事儿我们镇上凡有外地女子嫁入婆婆定会打发到这里住一宿便由我来告知今后若有女一定不落这片恶土。” 霍七茜肃然:“我们不嫁本地。” 钱大姑点头:“那就出去全天下宣扬去告诉她们警醒她们有女儿积肥垫圈臭家里也别入落凤镇不然便是养十个女也大多是溺死的命!”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狠叨叨的霍七茜就打了个寒颤。 油灯恍惚眼看要熄灭又挣扎起来放着微弱的明儿。 钱大姑拔下束发荆条儿挑了几下灯芯又悄悄对霍七茜说:“我们这边的女子甭管族里咋说错非活不下去换亲的如今大多都外嫁了。” 她指指屋里笑道:“瞧着还是不错的吧?我就听外地老客提起说他们族里若有寡妇照顾庇护还来不及没有男人养活人家还有族里给的祭田死了也能平安入土失了父亲的孩儿也有族里长辈各自伸手照顾。” 霍七茜呼出郁气道:“本该这样。”她又想起自己从前便又补了一句:“分人分良心。” 钱大姑立刻懂了的点点头:“恩可也没有恶人扎堆儿住着反正找我合婚卜卦我就是这么说的丫头必须离土不然就是个死地。” 霍七茜点头:“怪道到了这地方我就觉着此地人丁稀少。” 钱大姑解气的笑笑:“谁也不傻呢外地娶个婆娘子十贯聘礼带回五贯上等婚姻。我们这里的男丁想找个媳妇儿出三十贯一文嫁妆都不要人家还未必嫁哩再说谁家能有三十贯梦呢。” 霍七茜好奇:“那些男人真不知道?” 钱大姑就笑:“又不傻可惜已经跟当初一样也是规矩了就不好打破。” 她忽然唱了起来:“千日有夫千日好一朝无夫心烦恼。女人无夫心无主出入家门无人呼。夫莫嫌妻生的笨妻莫嫌夫命不好。命里只有八合米寻遍天下不满升。夫妻二人互相敬白头偕老是命好……” 想来当初大姑也是稀罕自己男人的吧她也有过好日子的霍七茜知道这唱词叫做劝善经可道理这事儿都是说给好人听的…… 四处安静隐约听到外面有人惊叫说是淹死人了……她看看钱大姑钱大姑却不在意的问:“妹儿这是去金滇干啥?” 霍七茜愣怔下便气恼说:“去找一个不孝子抓住腿打折了!” 佘万霖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便没奈何的放下碗摸摸鼻子又摸摸自己的心。 今儿这是怎么了就莫名心悸。 平金小心翼翼的从外面回来进屋反插了门就小心小胆的又眼含敬仰的走到佘万霖面前说:“这是我在咱茶场里药房偷的就给我吓死!” 丢烫手山芋般的把贼赃撇了平家才找到自己的魂魄。 能不怕么嫡枝少爷他会飞啊! 还会扛着一个人躲避一城搜检悄悄运个大活人回了自己屋子。 他自己赶车回家这一路被官兵搜检不下二十次他年纪不大还两次被人提溜着折返城门被人当成牲口般捏着下巴看牙口。 亏得他是平家人背后还有个茶场熟人也多不然……还真不好回来可等他回来毅少爷已经屋子里了。 平金年纪不大看到佘万霖真本事自然会衍生慕强的心思佘万霖让他保密他就保密甚至大掌柜平宴他都没告诉。 让他偷退烧药他就真去偷了。 偷完想着明儿这倒霉孩子好了我先给毅少爷跪下磕头请他收我为徒也不知道收不收……要是真不收我就一直磕头一直磕头必要让他收了我。 谁不想飞呢那般的威风! 佘万霖可不知道他动了这等心思他就打开药包挨个查过种类又寻了烹茶的陶壶把药沫子灌进去凑合熬着。 虽然他也不是郎中可丑丑也没少教他一些东西基本的方子还是背过的。 他煮药平金就打开床幔看着里面已经换了衣裳正发着高烧气息微弱的小子说:“毅少爷您说他还有救么?” 换衣服那会他是看见了也吓到了好家伙鞭伤刀伤棍击伤新的旧的这孩子身上就没有一片好肉可别死在屋里。 佘万霖拿着折扇小心翼翼的看着火他知道平金的意思可不看这些伤他救这孩子的心思就是尽人事。 看到这些伤他才想起爹后背上尽是与这一模一样的东西。 只这孩子更惨些身前身后都满了。 如此就必然要救还要救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冥冥当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孩子对他家十分重要。 被烟火熏到吸吸鼻子站起来投了毛巾给羊蛋换上佘万霖就看着这张与张永宝一模一样的脸说:“有救的这是个强人。” “是么?”平金显见是不信的。 佘万霖似有若无的点头又觉天色已晚就打发他去了倒是自己守到半夜才迷糊着。 半夜羊蛋的烧是退了他身上感觉舒服就下意识不想醒被佘万霖扶着喂了半碗泡点心汁儿就凭旁人折腾自己人家眼皮都不待睁的。 第二日辰时末刻吧平金便从外面奔跑进来又一把拖起佘万霖说:“毅少爷赶紧去茶场口看吧!有好几个戏班子的人哭哭啼啼寻你跟老掌柜呢。” 佘万霖心性稳当就披衣裳坐起抬手拿被子卷了羊蛋飞身上梁给他梆上去这才指指眼睛指指房梁嘱咐道:“我不回来你就开着门等我。” 平金又被震撼了就点头如捣蒜的应到:“知道知道你快去吧师啊少爷安心我最稳当了。” 老臭是先出茶场的等佘万霖到了远远就听张班主跪地哀求:“平掌柜您观音菩萨转世救苦救难孩子们真就啥也没做好端端的昨儿在街上他师兄几个溜达过来一群兵老爷上棍子砸晕就都拖走了……” 佘万霖心里一惊几步跑过来才看到戏班子来了一大群人可是他最熟悉的只有一个张永春而张永宝张永青张永财就都不在这里。 瞬间他便想起羊蛋那张脸心里只道是坏了耳朵边就满羊蛋几个的脸还有笑声嬉戏声…… “小东家这糕可甜了吧?你吃我们看着就成。” “我要学八十八出戏!” “我将来必是个角儿练好本事赚了银钱就请小东家吃肉还还吃点心。” “你叔敢给你二十个钱!让你随便花?真好!” “小掌柜你买糕啊?真的买啊?” “喂喂喂……喂……咱们买糕呦!” “不是说卖了我就不卖弟弟了么?” 小宝就依依呀呀也唱到:“深画眉不把红楼闭长板桥头垂杨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场景该切换三个但是很多小宝宝场景一多就乱只好写一半。钱大姑唱的那个词儿挺好的叫做《劝善七字经》我用了一小段就觉着合适亲们也找来看看有些挺好有些过时有些糟粕就是因为旧我才用的毕竟古人么觉着正确好的东西该是差不离的。如从前看过一个故事说有个名妓作诗在诗里哭泣我真可怜啊从此没有三从四德的庇护了天下这么大我该去从了谁?所以呢了解古代妇女史要从各各方面去分析它以现代人的思想与同情去指点她们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三从四德本根不好但是在古代母亲熬到动用母权制约儿女之前它有一定的保护作用这是我的一家之言未必正确 【初出茅庐】 第 244 章 张双喜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没有娶妻生子就把这些徒弟当孩子养最初也不过想, 十个孩子里哪怕八个白眼狼给他留俩防老那也不亏。 可是养着养着这就亲了, 尤其张永宝这个孩子, 他嘴甜娇憨天份也好, 也会疼人, 他心里就有了很多盘算。 此刻张双喜是恨死了自己的如有后悔药卖他这辈子饿死都不会带孩子们来金滇了。 唱武生的范小松扶了班主起来, 张双喜就握住老臭的手继续哀求, 他是个没本事被人看不起的, 思来想去生平认识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是平掌柜了。 也不是说没给富贵老爷唱过戏问题是人家富贵老爷能跟他说两句话, 那都是恩赐了还求人家?他是谁呀! 老臭倒是不为难便说:“你这哭哭啼啼来叫救命, 就给我弄蒙了? 救什么命, 怎么救?你话都说不清, 就说小宝子他们几个被抓走了, 你好歹弄清楚是哪个衙门?为什么抓是冲撞了还是不小心犯了事情?对吧?” “对对对对……” 张双喜一直没主意的点头, 这才抹了眼泪问身后的张永春:“你你知道为什么?” 张永春年纪也不大脸上吓得苍白就磕磕巴巴说:“师傅都说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心里结火张双喜上去一个巴掌就把这孩子打哭了:“不是说你们一起出去的么?你敢不知道?” 张永春捂着脸大哭:“师傅就给了三文我就想着我是师兄也不好跟师弟们争抢就说我累了只让他们出去看着买我是真不知道呜呜呜……” 这孩子哭的大家心酸站在一边的佘万霖便说:“不若我跟你们去城里打听打听……” “毅少爷千万不要!”平宴平掌柜站出插话:“我知道少爷好心可你就是去了也没用少爷才来几天又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人?再说~这外面抓的都是十三四岁的娃儿别你出去一圈也丢了回头族老们好跟我要人呢。” 老臭也不会答应佘万霖涉险就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佘万霖无奈心里到底放不下就对平宴说:“劳烦您从账上给我支五十贯钱。” 五十贯少说是十亩上田的钱儿平宴倒不是不能给支只这事儿毅少爷做的又不合适了。 他抬眼看了一下那张班主见他激动要跪便说:“且等下毅少爷我知您心好只这样大咧拿出五十贯给他们却是祸上加祸了!咱平家本在皑城受银钱所累就总被扒皮盘剥。 他们轻易便拿了五十贯若消息传出去被人知道他们与咱有些深交少不得让那黑心的惦记起来没事反倒有事儿了这事儿您要是放心就能不能听~我安排下?” 佘万霖低头一想便点头施礼道:“您说的对到底您根深蒂固劳烦了。” 看他听劝平宴这才脸上好看些又把平多喊了过来吩咐:“阿多你地头熟不像阿金认识的人不靠谱就随他们几个去看看找人套套话先问清楚事情若能伸手就托一把托不起~回来!咱坐下从长计议。” 平多笑笑应了挤着胖脸到了张双喜面前说:“那张班主咱走着?” 张双喜能怎么办只能听平宴的安排就几步一回头的带人走了。 等他走远平宴回头对佘万霖说:“我的好少爷能把皑城一下子封了那就不是一二般人也不会是小事儿您看看身后。” 佘万霖回头看看平家茶场瞬间也就懂了。 平家在此地经营已有两代他弄不清状况随意帮忙若是那几个孩子真犯了大错就得连累人。 可他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张永宝他们还真是无辜。 在平宴掌柜的眼里这不过路上结识的一段情谊小孩儿玩的好了都想烧几刀黄纸表示一下情谊可平少爷不考虑族人贸然伸手就太不好了。 佘万霖这会子才醒悟嗨我不是人家平家人我也不是在庆丰燕京谁也看不上的那个小郡王。 想到这心里惭愧他便对平宴微微躬身道:“我冒失了您说的是。” 看他识教平宴便捻着胡须道:“咱回有些东西少爷愿意学我便与你分说分说。” …… 平宴客房佘万霖端坐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吃早膳。 这里倒也没有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平宴便陪着他边吃边说:“……少爷与这戏班子不过就是搭船的一个交情咋您是坐船没给银钱?还是与谁连了宗要成就个世交?” 佘万霖表情淡淡抬眼瞥了平宴一眼这一眼倒把这一肚拐弯肠的老掌柜吓了一跳饭也呛了。 他咳嗽几声反应过来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话说的冒失也是气急了胡言乱语都是姓平的跟戏班子连宗这话不是将自己也骂了再说了人家也不是自己家直系的晚辈人家是嫡出少爷就是来你这散心来了何苦这样刻薄。 待气缓和过来他就站起赔礼道:“您看看我这是在这边扎脚时日多了心里也没了个尊卑就胡言乱语起来冒犯少爷您千万担待。” 将饭碗里的米粒尽数扒拉干净清了口佘万霖才笑着说:“没事儿宴叔也是为我好我又怎会怪罪。” 平宴这才受了礼讪讪坐下捶捶背想您要不怪罪您早让我起来呀? 破孩子年纪不大好大的威压啊。 看平宴尴尬一直没管的老臭才笑着说:“毅少爷咱大掌柜也是好意他就是觉着那张班主也不像是拿不出几十贯钱的人便是没有钱他还有船看你要帮衬才将他也该出言阻止吧?最起码的说他可以卖了家业去救人是吧? 大掌柜的意思帮可以咱帮绝路人那是真的积德那张班主显然是不想给几个娃子花大价钱的其实人家到门上也就是想借助平家的声势明白了吧?” 老臭对佘万霖挤挤眼。 平宴听了这话都快哭出来了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他平生最烦就是人家说哎呀你姓平你家有钱儿就该你掏。 没的让人恶心。 吃了一顿不太舒服的早饭老臭与佘万霖起身去后院呆着平宴的意思这几日不安生就都别出去了。 等离开那边好远的路老臭才背着手笑道:“咋咱们小王爷生气了?” 佘万霖有些无奈的笑笑又摇头。 老臭倒是想的开就笑着解释:“人家平掌柜有平掌柜的考虑说他的道理这没错您就谅解吧至于张班主~他也没那么小人没那么坏。” 佘万霖住步看他老臭这才说:“让人家张班主卖戏船?这么多娃儿又这么多人靠着这条船吃饭穿衣明儿人救出来了吃饭的家伙事儿没了就抱着情分一起跳河么?” 佘万霖笑:“臭叔说的是我才将也是这般想的也不想跟平掌柜争论此事没的浪费吐沫星子。” 老臭欣慰点头:“对喽拿对错这样粗浅的道理去衡量人傻不傻?您有能耐掌柜没有都没错儿就不必争吵也吵不出个结果。” 他满意的看着佘万霖就想你咋不是我儿子呢。 看老臭满眼慈爱佘万霖呲呲牙与他继续走走在路上老臭便问:“臭小子你阿爷从前想让你成为什么人?” 佘万霖看着前面说:“倒也没有什么要求知世故而不世故守住本心就不错了。” 可是难呀。 老臭长叹一声来到自己门前想进去却被佘万霖一把拉住胳膊对自己屋子努努嘴。 他住在老臭对门儿中间隔着一个小水法平金看不到他们就满眼惊慌的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大算盘正鬼鬼祟祟的扒拉珠子。 老臭看佘万霖这样心中就暗道一声坏了。 他也看看左右背着手咳嗽一声扬嗓门道:“少爷今儿功课做了没?” 佘万霖道没有。 他便有些训斥之意数落到:“我看你这几日是玩野了走着今儿起你是哪儿都别去了别来一趟金滇心都耍散呼了。” 平金看到老臭也过来就吓的腿软佘万霖尾随老臭进屋对他挤挤眼还笑了一下。 他这才抱着个大算盘进屋反手关上门就有些肝颤的看着老臭。 老臭见他这样倒是笑了:“瞧你这样子跟我们少爷到耍在一起了怎么不怕你们掌柜怪罪?” 心里畏惧平金也要说:“小人本就是总柜的人老掌柜不知道么?” 老臭摇头。 平金有些无奈叹息:“您也看到了我这早就被排挤的不能再低了毅少爷看得起我我就陪他解解闷。” 早知道这少爷是个闯祸头子老子就挖个地窖呆到你们离开。 老臭诧异:“排挤你这个我倒没看出来。” 平金无奈将算盘丢到一边嘟囔道:“嗨这也不能跟你们说啊茶场的都知道那青头阿朗的女头人跟掌柜有几腿还给他生了个闺女儿咱家茶场的活计就给了他们做我这不是嫌弃青头阿朗懒货么就…… 嗨~反正最后打了一架活儿就给白头阿朗了我做的主!咱家的买卖不受影响就得让我做伙计我就做呗反正我老掌柜说再熬个几年调我总柜去人家阿多才是大掌柜嫡系呢。” 这就涉及到了平家内部争斗却原来这位是个总柜耳目就怪不得想跑就跑让他偷药他就去呢。 佘万霖噗哧笑了起来老臭就瞪了他一眼这才想起什么在屋里四处打量看一切正常他便困惑的看向佘万霖。 佘万霖歪头看看外面见无人就蹦到房梁上几下将那被卷抛炕上打开。 羊蛋滚了几下那张与张小宝一模一样的脸便露了出来。 “小宝?!”老臭诧异极了。 佘万霖指指羊蛋那满是老疤的手说:“你再仔细看看。” 老臭过去打量他什么眼神便知道不对了。 “这是羊蛋小宝的双胞胎弟弟。” 拿起被单佘万霖正要给羊蛋盖上老臭却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出掌化爪对着羊蛋喉咙就抓了过去:“小子!还敢装给老子起来……” 眨眼那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羊蛋睁开了一双寒如深冰的眼他手上快速抓起被单对着外面就蒙了过去身姿就如猎豹般也伸出手对着老臭正面死门就是一爪。 老臭迅速倒退一臂支架侧身格开攻势另一只手抓住被单就是几下盘旋将单子变成布绳对着羊蛋就抽了过去。 就是刹那功夫那边交手已是十数招。 老臭功夫不错但绝对不是血海里拿命搏出生路的羊蛋对手。 且羊蛋根本不懂留余地竟是招招对着要命的地方老臭却是留手的又不想闹腾出动静就有些狼狈。 可他从来嘴贱就边打边说:“哎呦挺好呀这是什么臭招?你咋上嘴咬呢?你是狗么?河东杨家鹰爪?宿里大趟腿?六手行刀我去小混蛋你刀呢……我去好狠!” 羊蛋锁不了老臭喉咙也捞了他的下巴肉就一下连假皮带假脸的揪下老臭一半面孔。 可怜平金受刺激大了就吸着凉气把后背猛贴在墙壁做飞翔状。 佘万霖本揪过平金看热闹的见状就噗哧笑出声不得不上前一步出手就拿住羊蛋后脖颈肉把他提溜起来了。 当年童金台在跤场能用这爪透皮过肉直接抓住那跤手后脊骨如今不过一个枯瘦小孩儿的后脖子。 佘万霖声音冰冷:“小子别不分里外人信不信我给你捏断了让你下半辈子粪坑里泡着过活成个羊粪蛋!” 这是同类的感觉还是比自己厉害几十倍的同类。 羊蛋一下子就不动了特别乖顺的在空中双臂下垂低头不语。 佘万霖把他随手甩榻上他就双目无情直勾勾的看屋顶就把个平金吓的直哆嗦心里想这这是不是俩歹人啊? 是不是他们半路上杀了真正的平畴平毅再冒了身份来茶场想骗我们平家的银钱? 死也今日我看破他们的真相一会子怕是会被灭口吧? 想着想着屋内人便闻到一股子尿骚气。 佘万霖吸吸鼻子就瞪了老臭一眼。 老臭捏着自己的假皮哭衰个老脸看平金吓的有些失了魂魄这孩子不错他就赶紧从腋下取出龟蛇套印递给他道:“甭怕啊咱身份没错儿是我从前有些祸事要避讳些人这才掩饰了一下。” 平金双手颤抖的接过这套印信他也是闻听过却是没见过。 就来来去去学着他老掌柜的样子反复确认真假假是不可能假的可到底心有疑惑便双手捧着印还给佘万霖道:“毅毅毅少爷这这是为什么呀?” 佘万霖为他好就接过音信不在意的甩给老臭安慰他说:“没事你也别问就是我俩都闯了一点祸事平慎叔让我们来金滇躲避躲避。” 平慎是谁?是这一代平家最大的当家人是平金这辈子都要跪着见的神可是听毅少爷这口气他就……他就觉着……就觉着?恩? 自己从此鱼过龙门兴许?烧对灶口时运来了他就不一样了呢! 要么说平家这个家教首推识时务。 人家是变脸真快想明白了就蹦起来笑成一朵花模样道:“这这事儿弄的这屋里潮气我给少爷把碳烘起来嘿嘿嘿嘿嘿……” 片刻小茶壶便咕嘟起来了。 看着屋角拿着蒲扇笑成傻子的平金老臭就指指炕上的羊蛋问:“这个怎么办?” 佘万霖笑笑抬手将被单打开帮羊蛋盖上坐在床榻边说:“我最近交了一个朋友他叫狗娃儿。” 这话触动羊蛋他就扭脸看向佘万霖眼神依旧没什么人性很冷也很空。 佘万霖继续说:“那孩子挺倒霉一月前听老家出力役的乡党说他弟弟羊蛋也被他爹卖了还是卖给金滇一个叫蔡闲子的人他就差点没疯了。” 羊蛋没有被触动反倒是扭脸冷漠继续看屋顶。 老臭对着铜镜把自己总算恢复成人样回身就对佘万霖叹了一口气想这是又来了? 这爷们生来就在福窝他哪里知道地狱十八层层层都是苦这孩子一身伤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从那里面逃了出来就凭着谭家那种手段能练出陈大胜那样的人有了教训更会变本加厉。 他怎么会被人间区区情谊感动怕是小爷儿嘴唇磨破了都没用这次又要碰钉子了。 佘万霖不知道老臭怎么想反是很认真的与羊蛋解释。 “狗娃儿现在叫张永宝他是五福班今后的台柱子他人小天分好灵透~也良善知道自己弟弟羊蛋被卖了就每天哭呀难受呀那么胆小个小人你知道他做什么了么?” 羊蛋一动不动的躺着甚至闭上了眼睛。 佘万霖无奈笑了一声:“呵~从前我在家就觉着我书读够了什么也懂了就谁也能指点一下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也不会指点你我就是告诉你你有个挺好的哥哥那么胆小老实一个人为了给他弟弟赎身他就学会偷钱了。” 老臭歪头看看羊蛋对佘万霖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可佘万霖不。 “……唱戏的赚辛苦钱赚低头钱赚人下人钱儿一群不大的孩子在台子上卖力翻腾你哥还不是角儿呢也一样摔打旁个孩子一个跟头过去啥事儿没有你哥就回回摔折过去丢了大丑便经常挨班主打!你知道为什么他会摔空了?” 羊蛋闭眼仿若死了。 佘万霖的手掌握成拳也是犯了脾气道:“他怕一个叫羊蛋的死了就回回都想从台上的赏钱里抹人家班主一个钱儿他会翻跟头却不会偷钱有时候摔上一晚也未必能得手。班主开始生气就打打完他还犯还摔实在不成就不让他上台了……那天他是真的哭的伤心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佘万霖伸手揪住羊蛋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说:“你也不必记他的好他不在意!我就是告诉你你哥他喜欢唱戏他有个想头想成角儿大角儿! 他想成三江水上最大的角儿!他说待发了横财他就荣归故里带上最少一百个钱!好给你买糕吃分开那天你哥都偷了人家戏班子四十多个钱儿了我也说让他别偷了我借他钱让他赎弟弟好像如今~不用了……” 佘万霖说完松开手羊蛋那张脸从他面前缓缓滑了下去…… 看着小爷儿冲出屋子老臭就叹息了一声走到床榻看看没动静的羊蛋他倒是理解人的就笑着劝道:“没事儿他说你是他说给自己的也不是给你听的你不重要!你想怎么就随你歇着吧!好好养着你这条命有人惦记那是福分睡吧!” 说完他放下幔帐正要出去就听院里平多招呼到:“毅少爷!畴叔!我们回来了!大掌柜不让戏班子进茶场说让你们大门口说话呢。” 这还真不是为难人茶场是最有讲究最说洁净的地方 佘万霖与老臭匆忙赶到茶场门口却看到呼啦啦一群人里有张永青有张永财却没有张永宝。 心里咯噔一声佘万霖便问:“小宝呢?” 就听平金道:“毅少爷昨儿抓了不少人一打听就知道地方了。我找的是正儿八经的关系人家也卖了人情这几个都押在司狱司里。 后来我就找了理问所的老关系人家才答应出面作保张班主花了三十贯赎人可人就放了两个您说的那个小宝咱们也查了问了单子都见了真~没这个人!” 张班主脸上呆滞嘴角抽搐着想说点什么可是张开嘴就觉着嘴巴发苦喉咙还有沙子他再也没有三十贯借?怎么还? 也不想为难人了他就一咬牙拉戏班子里的小戏使了不知道多大的力气才说了一句:“听听天由命吧!” 他认真的给佘万霖等磕头别人也随着他谢恩。 佘万霖就傻乎乎的看着看着他们磕完头看着他们一起离开。 可心里却想小宝呢?你们不要了啊?喂张永青你不是要罩小宝一辈子么?你们不是吃点什么好都要给小宝留些么? 看着人远去老臭过来到底搂住佘万霖的肩膀说:“走吧爷们您记住这一幕从此……便别忘了。” 佘万霖点头随他回了屋子。 半下午屋内寂静无声倒是平宴掌柜不放心想过来看看老臭就出去阻止隐约能听到老臭笑着说:“嗨江水上堵了一路咱毅少爷从前在家就是个独养的金贵孩子也没交过什么朋友这不就伤心了。” 平宴道:“还是见的少了小孩儿!总要遇到不如意的时候知道了大了就好了我说平畴我得说你几句了咱家嫡出的少爷怎得跟个小戏混在一起咋?那小戏脸上有花儿还是个人间绝色?我跟你说你可不敢给他带坏了他可是守门单丁……” “得得得想哪儿了?真没事儿咱屋里说去……” 悉悉索索脚步远去。 平金端过热茶茶凉了他又端来晚饭饭一直凉到日落月出院子里响起成片油葫芦叫声。 期间床上那冷心的爬下来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一粒米都没给佘万霖剩。 平金回来收拾碗盘看吃完了这才安心回去歇息。 等到油葫芦都懒得叫唤了佘万霖终于站起走到衣柜前打开竟取出一套夜行衣穿上上次他还嘲笑老臭预备这破东西谁知道还真用上了。 套好夜行衣佘万霖打开屋门正要迈脚就看到月色铺满的台阶下放着一把腰刀。 他嘴角勾勾弯腰提刀抬手将巾布盖脸瓮声瓮气问屋角:“叔~不阻止?” 老臭的声音无奈传来:“少爷就是要去?” “去!” “不过一戏子燕京有的是角儿等着与您献艺。” “小宝子喊我哥。” “你有四个弟妹都喊你哥亲卫巷子还有一大车也都喊你哥。” “那不一样他现在就剩我了。” “那就小心些。” “呵~” “笑屁!” “一会子我~回来咱爷俩喝点?” “啊哦那就喝点小鹰展翅先跌跤您总要飞的。” “不怕我吃亏啊?” “吃呗亏是好东西越早越有福。” “那~叔!” “哎呦~祖宗!往日也没见你这般啰嗦要走赶紧!” “得嘞。” “……哎!那你你小心点。” “得~嘞。” 佘万霖一个纵身轻盈的上了屋顶他看看方向找到康纳山的地方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金滇有好山夜幕里也有秀色佘万霖却来不及欣赏就奔着一个方向起纵走了三五里的距离他停下身法从树上蹦下原地等了一会才先听到一阵急喘接着……羊蛋便快速跑来。 看到佘万霖躲避不及他就扶着一棵大树喘气眼神依旧是冷的。 佘万霖终于笑了笑的特别开心他指着前面的方向:“走吧狼崽子我还以为你没有心呢带路!” 羊蛋却看着他说:“你会死。” 好像是很久没用人这个身份说话了他的语气古怪还有点像鹦鹉。 佘万霖少年意气就轻笑道:“危险是肯定的可你死了我都死不了走吧!” 羊蛋吸气走到佘万霖面前就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回身带路往一个方向而去…… 他们过山头越小溪佘万霖在天上纵羊蛋不会就在地上跑却也不慢。 然后……大概亥时左右他们终于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山那山是切面的绝壁人就住在绝壁开凿出来的洞窟里。 羊蛋似乎是畏惧这个地方的远远的看到他就趴在地上半天不动佘万霖不想趴着就站在他身边站了足有一个时辰羊蛋才缓慢的缓慢的伸出手向着绝壁爬了过去。 佘万霖吸吸气耳边听着动静就一步一步跟着一直跟到那山寨附近远远的看到那边灯火通明还好像有人嘶喊着什么? 羊蛋开始在地上打摆子就像被生脱鳞片的鱼。 佘万霖吸气蹲下抓起羊蛋腰带带着他就上了树又几个纵身饶了一大段的路最后由上往下滑终于停在绝壁最大的凸起上这会子倒是看清楚了…… 佘万霖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山下入口周遭空旷四处重兵把守外围皆是坚固的攻城车还有暗桩无数若不是他有这身鬼魅的身法他还真接近不了主要人的视线受阻他又纵的高。 他却没看到他提溜的羊蛋两只眼睛里全是死意在茶场他还跟老臭能对打狠的犹如狼崽子。 然而到了这个地方他就像被驯化了的狗般看到站立的人他就想跪也跪了。 佘万霖提着他站在凸起将他放下他就跪着。 山口外是一片广场有无数火把亮着照着场中间的一个个铁桩子。 那些铁桩子上拴着站不起如牲口般的人。这些人的打扮佘万霖熟那日皑城入口桩墙上杀人的那些都是这些个比乞丐还不如的……还算是人么? 佘万霖看看羊蛋心里无奈只等四处打量。 就在这时一个举着火把穿着铠甲的大汉到了一处木台他将火把往篝火里一丢砰的一声桐油燃烧高台通明! 而后他就手里拿着皮鞭凶相露着指着高台悬挂的几个尸体说:“瞧见了吧你们也是长胆子了!还敢给爷玩哗变……啧~瞧见没!这就是下场!” 佘万霖手都是抖的他看到小宝的尸体了人就挂在地狱门口无助的晃着他眼睛睁着却什么都没看为了遮掩什么有人就扒了他的皮。 “哥。” 佘万霖蹲下捂住羊蛋的嘴巴在他耳边说:“哥在咱走!” 【初出茅庐】 第245章 第 245 章 那地方蔓延着恶臭,佘万霖想走可羊蛋一动不动捞不起人来,拽也拽不动他就像地上看到的一块石尖,你想把它捡起来才知道它是山顶。 佘万霖心里也是难过,并不想接受小宝的死他是福瑞郡王府的小王爷自出生只要想要,便没有不如意。 而今就使出这般大力气却救不了一个小伙伴?他忽觉着其实他什么都不是。 他阻止不了三江之上寻死的江湖客,他给不了三江力役一个暖冬,他庇护不得一个小小茶场甚至他救不了羊蛋的心。 羊蛋,怕是跟小宝一样碎了! 暂且舍了去意他悄悄盘膝坐下,只等羊蛋冷静下,再离开这块地方。 他觉着从前所读一切书,学的一切本事,都不足以解释今晚所见。 在他过去的十多年生命当中,一切人都是良善的一切人都喜欢在他面前展现最美好的东西。 老祖宗在家就是吃一口河鱼都要念经超度一下即便她傻了她也畏惧报应,怕到了地狱有人跟她盘盘总账。 这些人不怕吗? 看样子是不怕的。 就在高台不远的大营栅栏顶上一个桩尖挂着七八个尸首有新有旧臭气熏天。 虽然阿爷常带他去刑部大牢去听堂审去看斩首甚至凌迟可这里有个简单的前提那些人是坏人他们犯法了犯了律法不容的罪孽就得死这是人世间规矩。 甚至在江面遇到的那个少年他的死亡涉及江湖恩怨这个是可以接受的。 张永宝为何要死?不应该啊? 张永宝的生命简单无害他就是从路上走都因心里的怯懦而不敢大力落脚生怕踩死一只蚂蚁。 他也不敢招惹谁谁也能欺负他? 下面那军人越说越气就蹦下高台举起皮鞭对着那些不能反抗之人一顿折磨。 佘万霖就觉耳朵嗡嗡的眼睛里看不到世界只能看到黑唯一的光来自下面篝火照着张永宝那张脸他左摇右晃眼睛睁开仿佛是活着。 感知着场子中间那一个个拴在铁桩上的人佘万霖那颗少年对老刀曾有的崇拜一刹那就化为飞灰又聚拢成了悲愤。 难道自己的父亲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么?毕竟他与羊蛋来自一样的地方学着一样的东西。 自己的爹也被这样的侮辱过么就像一条狗不狗也有反口咬的尊严逼急了什么动物都该有愤怒的灵性。 可是如今被称为老刀的人谭家首先剥夺的是他们愤怒的灵性谭家在养恶鬼。 而父亲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鬼变成人的? 就怪不得幼年的自己骄傲的对爹大声说待儿长大也要跟爹爹一般做世上最锋利的老刀爹的脸上在笑可眼睛里却满是哀伤。 他的叔伯也都是这样都笑眯眯的一言不发。 这是他们永远不会提及的噩梦吧。 然后娘亲总是焦虑的会立刻摸着自己的脑袋说:“你爹有甚出息学他做啥?娘的安儿做自己就好恩?” 爹满面赞许:“是的是的你娘说的对呀。” 他也终于懂了爹与叔叔们为什么会常常躲着春日里有一大片阳光他们也会选择角落把自己藏的严严密密偶尔高兴了奢侈了才会伸出粗糙的大手去接光明再往脸上摩擦反复摩擦。 这样丑恶的地方他们来过呀! 崖壁山洞传来机关的机噶声野兽饿极了的咆哮起起伏伏一直趴伏的羊蛋忽然打了个哆嗦。 他猛的抬头死死盯着那些面孔亲哥带着他逃离的哥哥他们说咱要出去好歹吃一顿饱的再死。 佘万霖从深思中回神他想抬手安慰羊蛋却惊愕的看到木台上那人手提钢刀从悬挂的尸身上砍出更多的不会流血却有肉腥味的伤口。 小宝摇摆着无依无靠他活着对这个世间无害死了更无害的接受一切恶。 可是这样就对么? 几只蛮熊肚子干瘪的豺狼甚至还有一只猛虎从崖洞栅栏放出来一出来便奔着自己的食物而去眼见就要撕咬上去佘万霖腰上的刀却被□□了。 阴云覆盖天空没有一颗星星敢目睹人间羊蛋背对着佘万霖他站起来摇摇晃晃挺立稳当说:“我哥在下面等我呢你……走吧。” 说完他就蹦下去了。 佘万霖先是一惊接着与羊蛋急速下坠。 他鼓动全身的力量憋着愤怒的郁气就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畏惧如真正的少年只为个简单的道理而奋起。 拴在攻城车上的恶犬忽然集体对着一个地方叫了起来。 场中兵士齐齐抬头就见两道人影仿若流行坠地。 才将这些狗没有发现佘万霖与羊蛋却是因为羊蛋跪的与下面那些人一样标准现在他站起来了那些狗自然就开始乱吠。 这么明显的两个目标被人发现一刹那本站在高台上的那军官便狞笑起来十分利索的对虚空摆臂。 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站立对着羊蛋与佘万霖便是一阵急射。 此地叫做康纳山它养有恶龙对人命死亡根本不屑一顾可今日不同他们遇到了一个意外这个意外叫做佘万霖乳名安儿他是老刀与转世之人在人间降落的第一颗种子他必要成就不凡证一场大道折世间一切恶刀。 眼见箭雨落下佘万霖已经挡在羊蛋面前他抬手抓起一根铁柱挥手拽断锁链并将那辱人的柱子使劲抡起对着面前的箭雨破开一条凛冽的生路…… 那铁柱深深扎在地面的岩石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斤就这样被人轻易提起了?儿臂粗的铁链也被轻易拽断了?又轻易的对着高台甩了出去。 这仿佛是个妖人降临把一干兵士就看了个目瞪口呆。 铁柱呼啸两只蛮熊被巨力带起嘶吼哀嚎笨拙的身体撞飞高台篝火无数火星在夜空升腾…… 就像刮起一阵急促的飓风大河茫茫浪尖击打浅岸尘烟四起高台的卫兵惊惧吹起牛角鸣起急锣更多的人跑了出来。 箭雨阵阵来佘万霖动作快速它们每来一次佘万霖就在场子中间拔一根铁柱往军士当中甩一阵尘烟一时间周围哀嚎人与野兽争路野兽早就饥饿捞住更好的活肉自然是按住就撕咬起来…… “来人!来人……” 更多的人从营外而来更多的巨犬被松开绳索。 羊蛋什么都不在乎了也许从前他在老刀营不高不低今日却心有所念便无所畏惧跑到他面前的不管是什么他果断挥刀一劈两断杀出一条血路。 偌大营盘乱成一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最初有人惊慌这到底是成熟的军营为了培养出更多的恶鬼谭家在此安排了谭家军最成熟的军队。 他们很快远离不再聚集盾兵迅速前行举起长盾低喝一声排好上下双层格挡盾牌间隙一根根凛冽的□□支架出来冷然肃杀的对着中间的高台推进。 佘万霖拔起最后一根铁柱使劲甩出盾阵散开再集结而后不动了。 羊蛋终于来到台下脑袋是懵的他的人生从来就只有一个东西叫做苦。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滋味生于苦门长于苦江他人生最大的反抗就是他问爹不是说卖了哥哥就不卖我了么? 他爹跪下给他磕头说你走吧我欠你的我来世与你做牛做马还你。 可是做牛马不是有好日子的么村里财主家有一头大青牛财主雇了人伺候它还喂它豆饼甚至它病了还会请对岸的先生来家看。 可惜那头牛命不好它到底死了衙门就派了人来家看它的尸首全村人都去看热闹就没有人不可惜的。 他哥哥被卖了都没有人可惜现在轮到自己被卖了还是不会有人可惜。 如此羊蛋说出人生最恶毒的话他挣扎着对爹说你下辈子牛马也做不成……他爹嚎啕大哭。 羊蛋提着刀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小教头脸上露出畏惧。 羊蛋前行一步他就退一步。 这真是奇妙的感觉这个人脸上有着各种恶却从未有过这样的? 他也会害怕? 他弄死的小刀把后山山涧填满甚至在那养出几百只的豺狗秃鹫一具尸体丢下去转个身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若乌云一般的黑白不分的人间。 他也会怕么? 小教头退无可退倒退下高台险些摔倒一排盾缓缓接近格挡在高台之前羊蛋双手托刀眼睛却看着空中的哥哥们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要过去带哥哥走走的远远的寻个没人的地方做牛马。 做那种有福分的牛马要冷了有屋檐饿了有豆饼主家还舍不得打还要雇个牧童伺候着只是出些小力气就给主家心疼死了。 世上一定有那样的地方吧他倒退几步挥刀斩断一排锁链那些人扑通扑通的就掉了下来。 场中没了约束的刀一部分跪着一部分后退着。 佘万霖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了。 他的父亲叔叔们也是刀他们战起举刀就只有前进根本不懂后退。 不谭家练的这批人根本不是刀。 盾墙推进间隙长矛阵阵突刺迅速收起他们想逼退羊蛋羊蛋终于向前飞身跃起挥刀吃饱了休息好了他存了一身的力气便把盾墙斜面劈开收割了大量的胳膊。 那小教头脑袋在天空飞起还发出一声短暂的啊。 惨嚎哭嚎盾墙倒退一步结阵缓缓挪动让开攻城弩车便被推了出来只可惜这两架玩意儿刚出来又一根巨大的铁柱从天而降将弩车击碎了…… 这不是人该有的力气一切人都惊讶的看着那个黑衣人。 佘万霖却左顾右盼他想他需要一把刀了。 羊蛋转身上了高台在地上看了一下走过去跪下便把哥哥捂在了怀里。 我不知你来寻过我。 若知道我就不跑了。 哥! 周围的人都被佘万霖的巨力恐吓住从角落又走出一个军官他小心翼翼站在圆盾中间打量看到羊蛋这张与尸首一模一样的脸也是惊讶的便骂了一句:“该死的蔡闲子骗钱骗到老子身上了。” 骂完这军官又指着羊蛋大骂道:“狗奴当日帮你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就谁给你的胆还敢回……回你给老子等着!” 他看到了那黑衣人便又闭了嘴。 康纳山军营的规矩从来都是逃兵必死揭发者更有厚赏蔡闲子拿尸体换赏金想来觉着这叫羊蛋的一辈子都不会回到康纳山了如此他便弄死了张永宝得了一笔赏金却给军营却招惹下个魔头来。 佘万霖多聪明一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好蔡闲子等老子回去诛尔一族。 想到这他飞身跃起冲入盾阵下手极快的捏住那军官的脖子手下用力不杀断颈骨劈手又抽出他握住的直刀飞身上了高台横刀护在羊蛋面前于兵戈锐利中心傲然对持。 高台之上羊蛋认真的给他哥合眼睛可惜合不住了晚了。 佘万霖低头看看小宝的脸才要说些什么就听身后有人问他:“逆贼你可知这是何地?” 佘万霖立刻转身就看到野兽冲出的那岩洞口又齐齐出来一队重甲。他们举着戈茅围着一个老者走了出来。 这老者显见是个正主他也不畏惧就一步一步接近高台于一丈处停下背着手又问一次:“你可知这是何地?” 佘万霖看看周遭确定道:“人间地狱?” 老者立刻听出他的年纪勃然骂道:“竖子敢尔竟胡言乱语你定是受此子蛊惑来错了地方我便告诉你此地乃是大梁军营!是大梁武肃公创立老刀营是开国谭侯麾下训兵重地尔所杀之人皆是朝廷军士就不怕满门抄斩连累九族么?” 佘万霖脑袋歪了一下问:“大梁军?开国候?谭家两只猴尔属哪一只?” “闭嘴好无礼的小子你竟敢造反么……”这老者愤怒至极正要训斥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喂!” 这喂字一落便见高台左右飞出四道暗影寒光一闪长刀对着佘万霖就劈了过去。 佘万霖听到一声奇怪的招呼抬刀背身迅速格挡两下火花四溅他便原地拔起刀锋旋转一周袭击之人便断为两段撞在一起断裂一地死的极惨烈。 好果断的出手就把下面那人惊的心肝都颤悠了一下也把这老者惊的面露异色却不为佘万霖这一刀却为那一声莫名其妙的喂? 谁提醒的谁喊的?此刻都不重要了反正人已经死了。 他低喃一声:“怎会如此?不该这样啊?” 原来这老者名叫谭守榉乃是谭氏旁支庶出虽他喊谭守义堂哥然而谭守义看他就像看一条狗大梁建国他才混了一个五品的边缘将军这就尴尬了。 世家便是这样以血脉论高低尤其谭家尤其一个心有奢念总想造反的谭家那是人人都有野望就苦无机缘。 看到一门双侯的富贵谭守榉更想给自己这一房谋划个出身便接了这缺德的事情却也不悔反正从前嫡枝也是这样做的。 谭守榉自接了新刀营总教头的位置他便想出许多法子力求训练出一批比陈大胜等忘恩负义之徒更加听话更加厉害的谭家锐刃。 如今没有战事更没有黑骑尉做磨刀石也只能让他们互相残杀常与兽挣命经历反复淘洗打去泥沙十年他才练出不足一百把新刀刨去前几日哗变处理这批而今不足六十又在此丢了几个就把他疼的肝都碎了。 他原想着便是这些刀还年纪小可是几十人一起上怕是陈大胜等也未必是对手。 可从一声喂起就好像是不对劲儿了一切都不对劲了。 好像他练的刀没有忍便从这人一刀里他看到了久违的刀意这种出手不给旁人半点活路的果决他也只在曾经的奴狗身上见到过。 他又忽想起当年谭士泽说过的话老子练刀总要让他们见到一□□气的没点盼头谁愿意活着好叫你知道求生永远比求死更让人有劲儿。 才将那几个虽是好手也听话可是他们说了喂显见是求死的。 想明白心中便有五雷轰顶谭守榉便知坏了谭家十年害了无数人命磨刀花了几千万贯在康纳山卧薪尝糁却养出一群死刀。 看着铁柱拔起铁链断裂解绑却依旧趴伏的满地新刀谭守榉满头冷汗想好像是杀错了。 有求生之意的刀都被他挂在了高台。 几股鲜血扑在羊蛋还有张永宝的脸上。 血是热的泡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周遭无声羊蛋歪头看着身边的横尸又看自己哥哥不甘心他到底又伸出手使衣袖给哥哥擦脸好奇怪的他哥的眼却合了起来。 心里一麻羊蛋猛的抬头看向佘万霖。 佘万霖却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发愣刚才几下碰撞格挡杀人都是惯性使然可那几人仿佛是来自杀的? 为什么要寻死? 羊蛋缓缓抱起自己哥哥看着佘万霖小心问:“您带他走好么?” 佘万霖看着闭了眼睛的张永宝问:“我?我带他走?” 羊蛋确定的点头:“恩。” 佘万霖问他:“那你呢?” 张永宝看着周围熟悉的天地看着死在脚下熟悉的人他与这些人挣命与他们挣食深渊下的豺狗还是全家出动他们却只有自己这些年……他也只知道这些人。 他出去过却早就忘记外面的人是怎么过活的便是没人追杀他觉着他也活不下去了。 羊蛋想笑就对佘万霖扯扯嘴角说:“今日今日你那饭真香啊你每天每天都这样吃么?” 佘万霖点头羊蛋就好羡慕的笑笑说:“那你往后要每日都这样活。” 他上前想把哥哥送到佘万霖怀里佘万霖没接却问:“你呢?” 羊蛋说:“我我想死在这里。” 他说完笑了看看高台周围单手挥刀擦出火花引着台边火把又努力去找了合适的词儿说:“好像还可以这样的我想这样……” 他扭脸看向佘万霖哀求:“可以么?” 他有些羡慕的看断成两截的这几位其实他早就该死在这里了。 羊蛋说完头顶乌云仿佛听到一般的散去那些跪着的人皆被点醒就一个个扬起脑袋看看高台看看那些尸体。 对呀还是有个选择的。 高台木板终于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他们就拥挤着一步一步往哪高台火焰中去就像排着队过奈何桥般。 佘万霖不知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看他们表情轻松眼神也有了人的灵性便觉着也许他不能阻止这种死亡。 谭守榉惊恐极了他喊着:“你们干什么想死么……不是老夫有错我们坐下再议你们且下来来人阻止他们来人啊……下来!!拦住他们……” 没有人听他的新刀皆是满面放松可以选择去死的有人守护的再不会被人监视着求死不得被更加折磨了。 听到谭守榉呐喊便有各科教头集体上前阻止佘万霖不接张永宝羊蛋便想也好一会便与哥哥死在一起吧反正也是一起来这人世的。 为了伙伴如愿这孩子到底弯腰捡起一把刀对着上来的那些教头就去了。 他想他这辈子总算是作对一件事情了。 佘万霖心里有些难过回头又看了一眼小宝心道小宝走好啊。 念叨完他就两步走到羊蛋面前与他一起横刀护着那些求死之人。 谭守榉愤怒至极并惊恐万分熬死上万小童就连这点渣渣都不给他剩了? 他该如何跟族中交代? 他就看着那些新刀犹如狂欢一般举着一切可烧可焚的东西丢到火里想让火势大到无法熄灭他们好一个个进去享受死亡他就瞪着佘万霖喊到:“你你怎么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么?你又知道他们是谁你使了什么妖法竟敢蛊惑这些这些人去死!你……” 他总算承认他们是个人了。 佘万霖心里只有悲愤便横刀虚空一劈道:“你闭嘴!” 谭守榉一噎就听那该死的说:“他们才不是刀不过一群可怜人罢了。” 银色刀锋劈开一切阴霾那少年又朗声道:“真正的老刀一步都不会后退便是面前千军万马也会劈过去的啊!!” 谭守榉后退到底闭目吩咐:“不必留手了。” 火焰冲天而起无数秃鹫盘旋霍七茜提着老臭嘴里骂骂咧咧:“你吃了我家多少米饭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我儿才多大……” 老臭满面憋闷的在空中起伏有些不甘愿的辩驳:“玉不磨~不成器……” “你他妈给老娘闭嘴吧!老娘的儿子想怎么就怎么你吃了我家多少饭食今儿都给老娘吐出来……” 【初出茅庐】 第246章 第 246 章 大地震动,投石车四分五裂直刀碎裂身材消瘦,衣衫褴褛者却兴奋万分他们的两腮凹陷,脸色却被耀眼的火焰烘烤的幸福无比。 是的被释放的,不再被压迫的约束的那种彻底的幸福与狂欢。 瞬间他们又不想死了,就想把这丑恶的地方烧个干干净净没有那么多可燃之物? 那就找去,一起找去。 豁出去的人不畏死,原本这就是一群拴着撩烤的狠人谁敢阻拦谁就会被他们用最狠厉的方式剁成肉泥。 开始那些军士还尝试结阵对付,然而根本不是新刀们的对手几乎不用几个照面就会被砍翻在地死状凄惨。 这些人本来就是杀人工具,而今被释放,他们就全凭感觉出手,心里根本没有畏惧。 又好巧不巧,佘万霖来了之后弄死过两个教头,却是守营兵士的直系指挥官这就更乱成了一堆儿。 新刀拆高台拆牢狱拆营墙,一切可以燃烧的材料都被他们投进烈火…… 每当一束火苗冲天而起他们就无言的齐齐伸出臂膀使武器对长空仿若再说老天看到了么我们还可以这样做我们生一场人间最大的火待到火苗足够高昂就把你点燃敖干。 现场诡异极了六十多个疯子迈着小碎步在拆东西他们扛着抱着举着拖着向着大火使劲投使劲高举双手…… 期间有几日没吃饭身上没有力气被城弩穿透死在当地的他便被伙伴们抬起高高的送进热烈的火焰。 温暖的去死这是好去处啊。 这就把老刀营的人都吓坏了人家连死都不怕他们怕啊。 就这样一月之内兵营二次哗变饥饿的动物从牢狱冲出又嘶吼惊慌的到处冲撞。 巨大的轰隆一声营墙被拆除谭守榉惊慌失措对着周遭大喊:“来人来人上高台点狼烟!!” 他的下属大惊失色道:“大人不可!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儿!您怎敢私自动用烽燧?您可知一旦狼烟引燃会一路蔓延上京金滇关卡是格挡不住消息的这不是给燕京宗族找麻烦再有布政使大人不在司府……” 这下属是个军师人物其实也是谭守义安排在谭守榉身边的暗探平时也就是传递个消息如今危在旦夕他不得不出声了。 看谭守榉又气又急他过去压低声音道:“大人可知封疆大吏擅离职守私自离开大梁境是什么罪过!您想老帅爷死么还是想我谭氏满门被株连?” 谭守榉不是个有本事的人闻言便连连摇头又打个寒颤低喃道:“老帅不死可我这老卒也活不得了……你你是谁?你……你是他派来的。” 那军师不想搭理他也不想解释便跺脚对箭楼上人摆臂接过了指挥一职。 刹那密集的投石从天而落佘万霖的刀早就磕飞就手里抱着一根木桩将之舞了个密不透风又一波一波将那些拳大的碎石反击回去。 控制小投车的士兵惨叫几声纷纷从墙上跌落……新刀齐齐对天空亮忍欢呼一声又奔着新的营墙而去继续拆拆光烧光这些丑恶的东西必须毁了。 一片营墙被新刀推倒他们开始犹如蚂蚁般运送木材。而这种毁灭毁坏是极过瘾能让人宣泄压力的。 又将一番攻势击打回去佘万霖手中的圆木沉重落地荡起不高的飞灰蒙面巾后喘着粗气却要努力不倒他是不敢露出丁点的怯懦的。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却不知他这种护卫的方式逐渐逐渐在众新刀心里确定了刀头的位置成了新刀们的精神支撑。 孩子总会模仿的他就是下意识这般做的可他的父亲从来如此只要他在前面身后的人他必会努力庇护住。 这才是老刀。 □□就打回去! 投石就打回去! 火弩就打回去! 佘万霖无所畏惧每一次还击都像在打破着什么。 两军对垒那边人虽多却渐因这种不顾一切的气魄而被挤在狭小的空间。 忽一声撕心裂肺那叫谭守榉的就趴在箭楼高处指着远处高喊:“开营门……开营门……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众将惊喜过去趴在箭楼看远处便见火把如三道长蛇只见队头不见队尾那是谭家军的甲骑这是听到牛角声来救援了。 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随着接近就大地震动快若流星眼见就要到营前。 “开城门!!!” 谭守榉惊喜的大叫面目扭曲着指挥兵卒开营门他要下去亲迎甲骑。 只可惜这位连滚带爬的冲到营门正中瞬间那甲骑就来到了近前人家可不管他是何人他是什么职位他挡住甲骑去路前骑只要敢急停后面就是祸事。 如此带头那人挥舞长鞭对着谭守榉就是一下这一下抽的这个年纪已不小的老人就翻滚至半空又被后骑补了一脚背身撞上箭楼再无声无息的坠地。 而他那暗探手下就捂着脑袋跑过去扶起他拍了半天心口谭守榉才一口鲜血喷出哀声道:“我这是要死了么?” 这暗探很是看不起他却不得不劝道:“大人且忍耐不是那将军抽开你你现在已经深入乱马早就被踏成肉泥了。” 谭守榉这才反应自己竟是犯了军中大忌便不由哀哀哭到:“如今老夫竟是做什么都不对了。” 这暗探又是一声叹息:“老大人本就不怎么通兵事今日这事复杂大人到底与老帅是族中兄弟便有便有再多不是他也不能杀了您是吧?” 谭守榉想起后果便摇晃站起抚着心口□□道:“他还不如杀了我呢我如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暗探无奈到底上去半拉半抱的将这位往甲骑那边拖不管什么结果如何抑制哗变都需要谭守榉这个当家人与对方将军商议。 火焰升腾四处缭乱甲骑进来却不慌不忙井然有序他们穿着打扮一模一样那暗探与谭守榉也不知跟何人联系只能暂且边缘观望。 这支甲骑是谭守义这几年在皑城秘密训练专门模仿了前朝黑骑尉革新补漏而来为今后前锋军之用。 佘万霖看那些人来了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包裹在黑色铠甲之下他恍惚觉着如今怕是如父辈境遇相同皆是孤立无援筚路褴褛站于千骑之前然!不畏不退。 甲骑一排一排站立高台三丈之处皆安静等候命令你暂且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压力偶尔他们□□铠甲撞击长矛你会想哦原来那个东西啊很长很尖骑士骑在马上托着这根东西远远的来能把我一下刺穿扎进身后的崖壁之上。 啧一定很疼吧? 篝火轰塌火星燎高原本癫狂的羊蛋停顿下来他喘息汗如雨下嘴巴大张看看左右天空与大地再看那个身影就想着我要死了么?还连累了人。 单独屹立在甲骑之前的这位少爷这个总有饭吃的富贵少爷他有很多钱吧?可他也要死了么? 这好像是不对的。 不是很聪明的孩子恢复了一些人性他看甲骑越来越多趁着对方整军商议对策便拉住佘万霖说:“够了你你挺好你走吧。” 佘万霖看着自己手里的木桩子就想要是有一把刀就好了最好是跟爹一模一样的那种老刀。 身体被推他扭脸看看羊蛋还有闲心伸出手捏他没有几两肉的笑:“傻羊蛋哥哥教你一个乖一个真正的好刀遇到敌人从来只有砍过去!” 羊蛋却想你又不是刀然而人家不动他也没有办法就只能默默倒退却听身边的一人说:“反正也是个死弄死几个算几个。” 这么些年羊蛋与身边这位弟兄日日见却是仇人挣命的仇人抢食的仇人能够这样心平气和的交谈这却是第一次的。 也奇了怪了这兄弟说反正是个死周围新刀便赞许的点头又无言的动动眼珠子。 新刀们关系不好却有着各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刹那像传递什么般他们开始传递眼色又趁着夜色篝火便有几个打掩护几个就默默走到一边迅速推倒军营靠山墙的角落青石这是一扇假墙墙倒那里面就露出几辆撞车来。 新刀大部分配合已久看到撞车就一起托着后退掉头又冲着一面什么都没有的岩壁就去了。 “咚!咚!咚……!” 阵阵沉闷的撞击声在军营响起甲骑未动谭守榉看清楚便与那暗探撕心裂肺的叫唤起来:“快阻止他!立刻阻止他们……天爷天爷呀!快阻止他们吧……”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那片崖壁竟也是假墙厚度不过几寸被坚固的撞车包铁头猛烈撞击之下便炸开缝隙缝隙越来越长最后轰然倒下…… 刹那岩石粉尘四起灰尘又缓缓落下等一切人定睛看清楚就彻底惊呆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看不到底的深邃岩洞岩洞正面是假墙关口一左一右石壁上左面是十几面旌旗其中一面最明显的却是一面金灿明黄五色五爪神龙环绕的天子旌旗最可怕是旌旗之下非杨字而是一个谭字。 更可怕的是天子旌旗右墙一副金甲边滚龙鳞裙甲之上更挂有一把只有皇帝可用的天地昆仑剑。 此剑一般天子祭天配用。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远山夜猫子在笑。 老刀们不识字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祸事他们只知十年内他们往这个洞穴运送了无数甲胄武器看到洞开就齐齐进去没多久又齐齐抱着崭新的雪亮长刀出来。 佘万霖也看呆了心里更道一声苦也! 原本还能溜了如今那谭老头造反的罪证露出来这就完蛋了呦…… 只他还没想完恶果羊蛋就把一捆长刀丢在地上露出些许巴结说:“大哥先挑?” 佘万霖僵硬的舍了木桩子弯腰捡起一把新长刀又举刀僵硬的对甲骑一动不动了。 看他这样众新刀就弯腰捡刀按照往常训练的样子一个一个的尾随着佘万霖横刀摆出雁阵…… 谭守榉气急败坏跺着脚喊到:“这叫什么事儿!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我都喊了半天了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完了完了……活不得了都得死!你们都得……呃……” 一杆□□将他穿透谭守榉看自己胸口淌血就难以置信的盯着甲骑说:“你敢老子姓谭的……” 甲骑将军猛一抽木仓手腕一抖甩去血渍不在意的嘀咕:“没用的东西姓谭了不起么老子也姓谭还不是个吃屁受罪的。” 他说完一摆手:“一个不留。” 这话一落甲骑迅速动作分成正方阵势竟一层一层提长矛犹如串糖葫芦般的先杀起自己人了。 瞬间守营军士惨叫连连又出其不意下被迅速串了尸。 那边的混乱就把众新刀整的有些蒙。 佘万霖想说点什么就回头一串看过去好家伙脸都挺老相眼神却都是无辜傻呵呵的就像阿奶养的那几只憨狗儿。 这幅闯了滔天大祸不自知的样儿就气的佘万霖回身道:“算了老子败了!” 他吸气啸一声:“背!” 接着脚步向前一迈身后脚步整齐咔嚓声羊蛋就贴在了他的背后竟是严丝合缝。 这种面对众多敌人配合抵御的方式佘万霖看他爹用过没成想……他回头新刀如今也就剩下三十来个却肃穆排列成四面阵势皆是背对背。 哦他们也会啊。 这阵法十分节省力气就格挡一刀换一人再格挡一刀并逐步向前压迫便是老刀的背阵。 轻扬眉佘万霖嘀咕一句:“还还成吧。” 嘀咕完他们就安静的看面前自己人串自己人还驱马踏人肉玩儿。 其实是今夜死亡太多大家已经最大的麻木了。 军营内的杀戮十分迅速这些甲骑就像落草就做这个营生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开始还有四起的惨叫等到最后也就是补矛后的零碎咽气声儿…… 灭口之举从起手就没给任何人留有活路。看样子老谭心里三六九这才是他的亲军。 等最后一声咽气那暗探死不瞑目的看着天空倒下没多久马蹄就把他的脑袋踩在泥水当中踏为肉泥。 待那边处理干净确定无一活口甲骑们便再次结阵于正面列队持矛静候。 佘万霖无畏无惧的站着成为这些新刀的支撑…… 他就看着那带头之人脚下一夹马腹慢慢走到队右的位置喀拉一举长木仓那些甲骑就齐取出一根两尺的杆子加长矛身喀啦~又齐齐对准了瘦弱的新刀们。 老刀对黑骑尉新刀对甲骑双方从来都有矛盾的仇恨今日也不知道何人死? 佘万霖刚才就有力尽之感心里苦他却依旧刚强的站立就想着弄死多少算多少吧。 甲骑将军木仓身一甩那边头骑八位一扯马缰夹着重矛对着新刀便冲了过来。 佘万霖神情一肃才要做点什么就听天空一声脆喊:“吾儿莫方娘来啦!” 这话刚说完一人就从天空被甩了下来落地一个浅坑。 老臭重重落地先是哎呦坐起抬眼便看到了天子旌旗…… 他喃喃要喊天爷就听他家少爷先喊了一句:“……托塔李天王呀!” 绝壁之上一穿晴蓝万工花绣长裙头戴金织串珠儿盖头面纱脚穿七彩蝴蝶扑花绣鞋的……女子? 她正举着小山般的一块巨石下落。 【初出茅庐】 第247章 第 247 章 兵营中间的火焰很高,佘万霖就目瞪口呆的仰天看。 他娘举着一座山顶飞下落地一点灰尘都没溅起。这巨石?是个假的吧?便是个棉花捏的这么一大团儿棉花,那也得有些份量吧? 孩子是不会认错母亲的便是此刻母亲很粗糙的带了个盖巾,佘万霖也能从那双配色灿烂的绣鞋里认出这是娘亲。 整个大梁贵妇就只有郡王世子妃,他的娘亲霍七茜敢把各色重彩往身上招呼凭是多昂贵的质料只要他娘有个想头,就能给配出天下最土最俗气的装扮来。 那要按照阿爷的话说,阿娘这种便是睡在龙宫,她也能自出证据证明自己没见过世面泥鳅儿阿娘那是真不会打扮自己。 可是阿爷也不敢明着说,就暗地里唠叨。 其实这些年佘万霖一直有困惑的随着福瑞郡王府在大梁威势渐重阿娘这个世子妃就越发显出家世单薄。 她是前朝皇家世仆之女,还是个庶出,娘家人也死完了,唯一有个同父异母姐姐,还捞了偏门。 可人家就能稳当住,她在一日外面甭想送进一个女子给自己爹做小的。 其实阿娘不是个貌美女子最多算作清秀个子也是小小瘦瘦的,小时候佘万霖也忧愁过阿娘要是不好好吃饭会不会给风吹走? 阿爹就说那安儿就得好好泡药好好练功练出天下第一的大力气才能保证阿娘被风吹走他有力气把娘亲抢回来。 哼!天下第一?这辈子不可能了! 你们这些长辈都是老骗子! 正前方一切若梦豁然出现的巨石惊了甲骑的马便听一阵咴聿聿的马嘶头马前蹄皆立起甲骑便被掀翻在地。 霍七茜扭脸打量一下周遭于残垣断壁上看到无数吊尸又看到好些曾经的臭头……便眼神冰凉心内积满杀意。 她今早到的金滇与黄巧娥分别后找对地方寻到老臭。老臭当然不敢欺瞒自然是将谭家在此地的恶行一点都没保留的悉数倒出又说这些年最少有上万小童死在康纳山。 霍七茜两世对自己男人都不咋上心对富贵荣华更是不屑一顾可孩子她是再珍惜不过。 一条命十月怀胎呱呱落草抱在娘怀冷不得热不舍看他踉踉跄跄会走了看他牙牙学语叫娘了不能说世上爷娘皆是好只这命它来的从不易! 老太太门前有燕筑巢老人家睡觉不好都不许旁人捅了那燕巢为甚?乳燕虽小也是命这便是妇人之慈感同身受。 有万条冤魂徘徊不去想到此她便心头火气提起裙儿用了最大的力气抬脚对山石贴地一踢。 这世上谁能挡榆树娘娘的愤怒? 没有。 霍七茜也知道这一点从前便一直很收敛她自打练功跑偏也从不敢与人认真交手又最怕与常人不同有个妖孽名声好带累儿女。 人家知足常乐最大野望不过儿女平安顺意可今儿这份顺意没了! 况且这些年世上也从无一件事值当霍七茜使出五分以上力气的。 如今是值当了仿佛她重生为的就是这一天就该当以母亲的身份为这些无辜顽童报仇雪恨。 母亲的力量从来大便是不死亲子霍七茜也疼。 如此用十分力贴地踢石瞬间那巨石便如击鞠鹰嘴棒上的丸儿旋转着就脆出去了也如石头片子打的那个水漂就快啊~如电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一遭看那石出去一切连人带物件的东西在它面前都是个豆腐渣渣就听那石咔嚓咔嚓……远远轰隆落地。 咔嚓是林中巨木断裂轰隆是石落深渊。 刹那无数秃鹫冲天惊飞又有豺狗涧底哀鸣就衬的此处更如地狱。 佘万霖手里的长刀当啷落地腿就有些软。 霍七茜放下裙摆扭脸伸手本想打佘万霖立刻闭住眼睛可脸上却是满掌的温暖。 耳边是娘亲的声音娘说:“本想打你可我儿瘦了。” 一瞬间佘万霖竟委屈起来就道一声:“娘~!” 霍七茜失而复得到底没出息的应了:“哎~娘在我傻儿子吓到了没有?” 想坚强点吧想起小山般巨石佘万霖便点点头:“有有点儿~!” 霍七茜吸气很认真的又上下捏了一遍儿子看十个指头皆在就是瘦的不像样子便怒从心起道:“我儿躲起来待为娘与你出气。” 佘万霖这才脚软的后退几步他想他得先背一篇道德经再来一篇金刚经不十遍! 军营此刻鸦雀无声甲骑八列左边五列都被碾过去撞出去了总之就死的迅速算作没啥痛苦的无声无息了。 这是噩梦吧? 谁敢信? 这是谭家军的甲骑?怎就如白事里的纸扎马人般不堪一击。 这已经出了人的想象范畴。 佘万霖也没法想象即便这是自己的娘。 他的阿娘会烹全天下最好吃的饭菜会打最响的算盘……他的阿娘杀人了? 阿娘除了相貌不拔尖家世不拔尖她还不会收拾打扮自己在庆丰住着的时候还不明显主要那会子与她交际的出身都那样儿。 那时候谁不夸奖阿娘又会持家又会教养子女她孝顺又大度相貌也是说的过去的。 可一入燕京郡王府便不一样了凡举有个宫宴或高门喜事穿最七彩就是他阿娘偏她自己毫无察觉甭管旁人怎么看反正老娘就这样穿了有种你当老娘面说你不敢?那老娘这就是好看的! 倒是童婶婶劝过可阿娘怎么说:“哎呀你们是没老过老了你们肯定后悔最好的年景真是啥鲜亮都没上过身……” 可阿娘也没老过啊?佘万霖也搞不懂为什么阿娘能在身上挂出那么多鲜艳的颜色。 总之那些世家子弟听了家里女眷嘲笑阿娘他们就会暗地里讥讽每次佘万霖听到都会与之动手打架他哥也是如此听到就打他们就成了御书房的混世魔王。 小孩子下手没轻重有次真就把人打的不轻胳膊都折了能入御书房身世都不简单皇爷无奈只得亲自监刑一人打了他们二十记手板小手肿的就像起面馕饼。 夜儿里他就感觉下雨了睁眼看是阿娘哭还说呢娘别怕儿不疼。 他娘就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从此阿娘再也不乱穿就悄悄穿五彩斑斓的鞋儿却要藏在裙下。 夜空里绣鞋上五彩斑斓的蝴蝶在飞它一脚踹烂高台一脚踢翻攻城车……甲骑将军无比惊慌拉了缰绳驱马要跑却被一脚踢入篝火瞬间无数火苗飞起这谭家军的老刀营算是彻底燃烧了。 今日凡举在此地留有罪孽的有过过错的就都给老娘死! 霍七茜就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而后魂魄惊飞的那些新刀就看着现场裙摆翻飞蝴蝶所过之处就一片一片的倒人。 这这是救苦救难的神仙来救他们了么? 也不知道谁带头他们就满腹冤屈的痛哭流涕还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佘万霖就吓一跳回身一看却看到他臭叔正攀爬在密道石壁上正把那天子旌旗天子铠甲天子昆仑剑一件一件往地下的旌旗布里丢? 佘万霖赶紧走过去唤他:“臭叔?” 老臭吓一跳知道是佘万霖也蹦了起来又捂着心口跪趴在地上收拾那些谋反罪证不待佘万霖开口说话他就急急道:“好儿你也别问就是这么回事你娘有个江湖诨号榆树娘娘!听过没?” 佘万霖刹那牙齿打颤脖颈僵硬的扭脸去看自己娘。 可怜一群甲骑都是八尺高的壮汉多年苛训也算是有个威猛样子然如今大家就如被驱赶鸭儿群因那妖人最爱袭击高处之敌他们就下马逃窜甲重人便摇摆好不容易聚堆一起跑娘哩那妖人她会飞。 佘万霖就看着自己娘挥舞着一匹漆黑的早就断气的浑身着重甲的战马咻的就丢了出去咻的又丢出去了咻……没的丢了? 人呢? 哦地上趴着呢?这也不能放过她一抬手又拧断一匹马脖子举着四处找目标。 看趴着不成可怜甲骑只得站起就哗啦跑过去了呼啦啦惨叫着路过了哗啦啦集体卸甲了哗啦啦想上营墙了佘万霖脑袋左右摇摆就看到自己娘找不到马匹就抱着一根从军营大门边上拆下来的巨木拐着一头对着营墙就开始奔跑所过之处……营栅皆断裂。 她跑了一圈这老刀营也就没有墙了。 佘万霖叉腰鼓着腮帮子指着继续追着打的阿娘想说点什么他很想说点什么想说哦怪不得阿爷阿爹从不敢说娘亲半点不好他想他找到缘由了。 娘亲就骗的他好苦啊。 他脑子好就记的很小时候他娘总爱捂着脸假意哭诉说安儿啊快救救娘亲吧你爹打我。 那时他就抱着木头大刀挡在阿娘面前严肃对阿爹说不许欺负娘亲! 那时阿爹的表情真是古怪啊。 还有小时候他要百家饭有时候也想去远处溜达阿娘就说哎呀后巷有好多狗狗阿娘害怕呢。 他就跟根奴哥一人举着一根棍儿诅咒发誓没关系的娘亲莫怕儿保护你儿有神功。 如此全家出门那一路就不能提了他娘一会假哭有狗一会假哭有鬼甚至假哭有看门老鹅要把她叼走哩。 如今想想我的娘啊娘您这戏份就属实多了些。 每次他都跟他傻哥学戏台上武将走的那叫个小心翼翼跟探敌营似的就扶刀不扶棍儿探着脖儿还鬼鬼祟祟左顾右盼看到安全就对娘亲摆摆手认真道娘你快走鬼被窝打跑了…… 佘万霖猛的伸出手盖住脸啊……不能想了……他算知道为什么每次娘亲都捂脸颤抖跑过去那是在笑自己跟哥哥吧? 啊哈哈……俺娘十几年唱一台大戏扮娇弱女子这让咱跟谁伸冤去? 老臭将巨大的包裹抗在肩膀上要走路过佘万霖的时候就说:“好儿你我二人缘分已尽便……这样吧。” 他到底有些舍不得走的不那么坚定。 果然就被佘万霖拉住了:“臭叔为何要走?” 老臭看远处惨烈他们还算安全就一把扯了佘万霖蹲在密道角落也是寻思了一会才说:“原是想死遁从此海阔天空可惜不能了。” 可怜佘万霖魂魄都被摧毁了就喃喃道:“臭叔~要回去找皇爷?” 难道自己这些年与臭叔的情谊都是白付了吗?这一路的情谊是假的么? 他狠狠的盯着老臭老臭就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老子是个暗探?可你爹还是全天下最大的暗探头目呢你咋不说他!他跟谭家有死仇这些年不知道暗地里使了多少手脚最坏就是他! 你去吏部看看官员名录这些年除了金滇五品下的官员有几个谭家人?若不是看你的情分老子早就卖了他了。” 佘万霖气愤怒吼:“那你去卖啊!” 老臭生气:“那不是连累你么!” 佘万霖吼:“小爷才不怕!” 老臭吼:“可我怕……我怕……” 他语气越来越低最后自嘲般坐在地上靠着山墙喃喃道:“我就看着那俩小小子从被人抱着过台阶眨巴眼儿就摇摇晃晃成了个大小子孩子多乖啊有啥好吃的也惦记我虽小时候也不是个东西难得遇到好爹娘后来还是教的不错的……” 佘万霖心酸他自出来心里就很是依赖老臭如今臭叔要走了更不知何日能见如此眼泪到底掉了下来还有些更咽说:“那那你还走?别走了臭叔……” 他认真的看着老臭保证道:“皇爷若是怪罪我定不会去探监你你若不走我就给你养老。” 老臭噗哧笑了脸上泛起慈爱就摸他的脑袋说:“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这天下连天子算在内谁敢与榆树娘娘抢孩子啊。” 他对外挤挤眼外面就传来一声惨叫。 佘万霖不爱听这个:“她不是榆树娘娘她就是我娘。” “啊当然是你娘!”老臭点头歪脑袋又看看外面四五匹战马在天空飞起又坠落就凄惨的不得了。 “那你也是挺难的哈?” 佘万霖回头沉重的叹息畏惧娘亲算总账就可怜巴巴的看他臭叔。 哎怎么办呢这就是自己的克星啊。 老臭不得不实话实说道:“好安儿你臭叔我这辈子遇到两个好一好是皇爷他当我是个人给我信任我就卖给他几十年。这二好便是你你当我是亲人不嫌弃我邋遢与我一个碗里吃饭我本想送这条命与你可你娘那你也看到了……” 佘万霖舍不得他就急急插话:“那那臭叔继续死遁好了反正你会易容你不想天下谁能认出你?” 老臭却摇摇头拍拍那个巨大的包裹说:“哎!不行了……傻孩子啊今日无意勘破谭家谋反罪证你父与谭家早有恩怨便是你亲拿罪证去找你爷份量也不如我我到底是皇爷的人懂么?” 佘万霖惊愕:“为何如此这这已经是证据确凿了他们还能逃了?” 看这孩子被保护的非黑即白老臭叹息心里对外面那位娘娘道了一声歉便认真的对佘万霖说:“傻儿今日你臭叔便再教你个乖。” 佘万霖气闷就揪下蒙面巾撇嘴:“还乖我都多大了?” 过几年我都能娶丑丑了。 老臭一笑:“教你皇帝心那!” 这孩子一下子就僵直了。 老臭却不管他只看着周围的兵器甲胄道:“其实你还小呢你爷佘青岭比我学问大早晚也会教可他看皇帝与我看皇帝却也有区别的记住孩子~这世间的事情从不是你在书本子戏台子上看的那些故事凡事有因而后有果一人冤死就该有个青天来昭雪国出恶逆便要有义士清君侧!” 佘万霖喃喃:“难不成不对么?” 老臭嗤笑摇头:“不对呀大部分的事情就从来不是这样的一切皆凡人妄念他们就杜撰出戏文里的正义骗自己。 你记着皇帝老爷是个看戏的人家就款款坐在台下看你爷看你爹看谭守义看我看生旦净末丑在那抖机灵谁有什么绝活谁有什么本事人家是一清二楚对他而言一台戏红脸白脸那还真是少了哪张脸都不成的。” 佘万霖难以置信的看着老臭:“你是说谭家此事皇爷未必追究?” 老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伸出手摸摸他脑袋道:“好儿!你说的没错皇爷未必追究。” 这都要反了啊! 佘万霖就无言指指密道他不知这里有多深又有多少谋反的罪证都到这个时候了皇爷还不追究? 老臭却十分理解的笑道:“唱戏才有个结局呢追究早晚是要追究的可是从政事上来看目前时机不对天下这出大戏皇爷不觉着要唱完了。” 佘万霖困惑:“怎么说?” 老臭轻笑:“如皇爷想动金滇一般要做三个准备一储备大量低级官吏一旦金滇乱起谭派官员悉数倒台这些官吏能迅速入滇平稳局势安稳民心。 二来皇爷对谭家多有恩泽皆因谭家懂事并未在紧要关口与朝廷索要军饷还有各地遇灾后的救济钱粮谭家从来自给自足我是说比起找麻烦的各地布政司谭家省心人家也在金滇坐住了。 总而言之甭管是什么手段这般多的异族是畏惧谭家军的哦最重要一条谭士泽!” 佘万霖此刻表情倒是平静了他盘算了一下问:“那要按照皇爷的打算动谭家也得十年后了?” 老臭点点头:“该是如此吧皇帝不难?就数他难这天下四方要钱的地方太多掣肘的地方也多金滇自古麻烦有谭家坐镇不知道省了皇爷跟朝廷多少事儿。 最起码其它郡州皆是与朝廷诉苦人家老谭可是从不给皇爷找麻烦甚至人家税金年年都给足了你说天下那么多麻烦不断皇爷何苦先动这里? 须知只要动金滇我大梁前十年积攒的国库银子怕是都要折在这里或许还不够呢!” 佘万霖讥讽:“皇爷不知养虎为患么?” 老臭看着外面人仰马翻狼狈乞命的谭家甲骑道:“你皇爷压根就没看得起过谭守义不止谭守义自谭士泽死了他家凭是谁若不是谭唯心是谭士泽的儿子皇爷照样看他为烂泥。 你就想想谭守义那老头今年多大了?还能折腾几年?待他一死不论谭唯同还是谭唯征甚至谭唯心~他们哪个能支撑起谭家?支撑起金滇?平稳过渡才是皇爷百年大计是不费一兵一卒的上策。” 佘万霖深深呼吸:“臭叔那谭士泽真的跟皇爷这般好?” 老臭笑了起来:“人家死了啊!人这辈子就是再坏心头也有一两个得意人放不下的。谭士泽与咱皇爷那份情谊这个你阿爷都比不了人生关键时候你爷不在人家在。 而且谭士泽没疯魔之前就真的很好皇爷想给他留个后留个香火也是想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毕竟他被父兄压榨皇爷从来同情可出手相帮~是没有的。” 所以天下最没良心就是皇帝么。 佘万霖垂下了头嘀咕:“那金滇的百姓呢那些冤死的那些孩童呢?” 老臭伸手给他蒙上脸道:“早晚是要管的可天下一盘棋如今下的又是盛世谱甭管那颗棋子儿冤不冤它得给整个棋局服务这便是皇帝心寒凉寒冷可冰层之下未必不暖人在世上百般为难他看天下一出戏我们就得粉墨登场好好给人家唱。 想开点吧回头你跟你家娘娘商议下就怎么的也别承认你来过金滇这是我的事儿永远别告诉旁人你认识我记住没? 我真的要走了今日这些证据你就只当不知道这天下怕是只有我亲自送到燕京送到皇爷面前他才能相信谭家要谋逆了。” 随着最后一面营墙倒塌霍七茜总算发泄完了期间无数次回头确定儿子在哪儿现在打完了她就立刻找到了儿子的身影走过去了。 佘万霖站在原地发呆看娘亲过来了就很是难过的挎下肩膀。 自己的孩子高兴难受做娘的一眼便知。 如此霍七茜便想摸他的脑袋可惜却是满手血腥她又收了手问:“我儿不高兴?” 安儿点点头又抬头说:“阿娘臭叔说便是把谭家谋逆证据摆在皇爷面前如今时候不对皇爷未必动手。” 霍七茜点点头:“恩那些人早歪了的心肠子能这般做也不稀罕。” 佘万霖却看向那些新刀说:“可我却不想这世上再有这样的人了。” 他眼里满是尸骨堆满深渊被无穷贩卖的孩童城墙边缘流离失所的老丐吊在空中死不瞑目的小宝皇爷不在意老大人们不在意可他在意。 霍七茜看着长大的孩子忽就笑了她就摸摸儿子脑袋说:“我的儿大了有为难了莫怕!你娘我来这世上第一个念头便想这世上若有什么招惹我儿不快那娘便与你悉数趟平了皇爷说时机不对那咱就逼着他对了就是……” 正说着一抹淡黄暖色照在岩壁上霍七茜就看着这山说:“儿不管长夜多久天总是要亮的唤上你的小弟兄咱走吧。” 这日金滇接壤驿传各路密探送来加急密报不间断言金滇皑城康纳山有变。 分发加急消息的驿丞看着那些密报便拖出一个大箱子将之悉数放入内锁了起来早几天兵车驾大头领有言今后两月驿传上凡举涉及谭家密报加急改不急一日出改转日出小雨慢行大雨不行……总而言之能拖就拖。 他的属下有些担心的嘀咕:“大人这般多的消息咱真给压一日啊?” 这驿丞轻哼:“他妈的有点根骨的马匹都被老谭家弄走了咱这里就养了十几头老驴老子是想快它也得能快呢走吧谁来也是这话!” 如此这些密报一日一扣到了燕京怕最早也得一月半左右了。 【初出茅庐】 第248章 第248章 皑城晨曦一层一层铺在四姑娘山,新出土的草儿舒展着嫩尖方接几滴露水待饮用却被一阵细碎的脚步,震的扑簌簌滚入泥土。 绣花鞋牛筋靴数十双草履从一叶青草尖上过俱都脚力轻人快速,那草儿也未曾察觉被踏过无数次,只知自己失了露水弹起又开始对着朝颜吸纳起来。 平金平多满面惶恐就站在一条旁人不知的路口等待一整夜昨夜康纳山龙吼,火势冲天燃烧到现在还未停歇,那边就黑烟滚滚。 亏得那是个三面有深谷的绝地唯一出口的地方还真烧不起来人家军营早都给碾平了,他们知道地形便也不怕祸及只畏惧人祸。 至于出了什么事儿,平金他们心里是有个猜测的就必是那几个神人了。 想到此平多便动动圆胖的身材,拱了一下平金又用眉往树上挑了一下:“啧!” 平金心里比平多烦乱便看看树顶,收回目光看向远处他不想搭理这个胖子。 身边这树很高树身挺拔,树冠若伞面那伞面上就站着一个穿绾色细绢长裙的不似女人的女人。 这树是人家自己“飞”上去的而后人家就一动不动偶尔有山风她就随树摆动这哪是人就是个山怪呀。 金多二人也算见多识广却没见过这样飒爽的跟大掌柜睡觉那位青头阿郎的女头人那位刁横吧不及这位一个脚尖儿。 看平金不耐烦金多就又拱一下低语道:“你说会不会出事?” 平金苦恼的挠头:“那我哪儿知道啊我说你问这么多烦不烦掌柜都吩咐了叫咱伺候好了那你就好好伺候。” 平多无奈:“这我这不是心焦么你说咱毅少爷……” 平金面无表情的插话:“咋还这么叫?” 也是人家还真不是老平家人。 昨夜两个女子忽到茶场平大掌柜出去接待的回来这两位就发现他不对了。 自己家掌柜那是也仿若长了罗锅他就直不起来的巴结伺候甚至进出屋子他都不敢拿腚对人是倒着出门的。 带头那女子大半夜进家先把平畴掌柜打了一顿那真是见面当胸一脚直接就从院里踢到院外。 当时他俩都吓死了他们大掌柜也吓死了扑通就跪下了还还叫了一句啥来着好像是啥妃……那能叫妃的都是什么人必得是王的媳妇儿吧?人家是说毅少爷是她儿子。 那么毅少爷就是王的孩子小王?哦不小王爷? 天爷爷这都是什么事儿。 开始平金还兴奋来着而后就又难过了毅少爷要真是嫡出少爷那还能攀上可毅少爷若是小王爷天太高他这只家雀小便是人家愿意施恩他也没有相应的本事这份富贵就接不住。 平金能不难过么。 后来平畴掌柜从墙外爬了回来又是赔情又是说好话而后他们大掌柜平畴掌柜还有两位山怪奶奶就一起密谋起来。 再后来大点的山怪奶奶就提着平畴掌柜百多斤的身子人家也飞了。 哎平金如今就觉着吧还是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柜里蹲吧外面人可都会飞种子许跟他都不一样呢。 人家走了他们掌柜又是惊恐又是兴奋就满面涨红的在院里转圈还不断嘀咕平家兴家有望他到底是熬出头了。 等他兴奋完就让他们带着这位来这地方等人了。 这地方怎么说呢是大掌柜去青头阿朗家私会女头人的小路他还以为旁人不知道呢可谁在阿郎家没个相好啊都知道。 这一夜叫个惊心动魄他们眼睁睁看到康纳山起火又隐约觉着那边好像是地动了? 再后来就是几个时辰的惊吓山猪野鸡孔雀猞猁甚至还有碗口粗的大蟒这些动物就在他们身边没命的搭伙逃偏树上这位一动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倒是有野猪拖家带口过来冲撞树上这位才飞下来就一脚一只给人送走了你就说凶不凶吧…… 正想着心事儿平多便听树上那山怪奶奶语气露着轻松道:“可算是回来了!” 说罢她下树嘱咐平金:“给暗号吧。” 平金点头从脖子下揪出一个泥哨子对着远处山谷吹了起来……那边岩壁便放下许多的绳筐。 哎这二年找个相好那也是生命危险啊。 青头阿朗的寨子离四姑娘山不远正路十五里坐筐子没距离人家也是周围最富裕的寨子家家都有好竹楼不说每家每户还都在竹楼下养了鸡鸭鹅。 能这般兴旺咱平宴掌柜居功至伟。 大概中午时分女头人阿加带着寨子几个信任的小子抱着瓦罐吃食悄悄送到寨后捧婆的竹楼里。 捧婆能与鬼神说话大家怕她没事儿不来。 楼上霍七茜换了一身青头阿朗女子的衣裳犹如男子般端坐在靠墙的位置也没睡她就是闭着眼睛想事情。 听竹楼下面有响动她便睁开眼看看屋门白英便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很不习惯的搓自己的小腿。 霍七茜嘴角勾勾。 对于露腿肉这件事霍七茜也不习惯却也坦然接受毕竟非常时期安全要紧如今皑城军队怕是都在康纳山呢。 霍七茜知道自己没下狠手当官的不是东西小兵小卒弄死人家作甚? 她不好抓这好巧不巧正好三十个新刀目标却是明显的。 昨夜一场鏖战令霍七茜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疲累可心里有事儿她也睡不着。 白英打开门阿加那张脸就露了出来这女子倒是很好看的就是黑了些她说阿郎话的霍七茜听不懂便只能相互笑抬手招呼人进来。 阿加带人进来霍七茜就嘴角抽抽看他们在地上重复铺了许多芭蕉叶子又在叶子上将瓦罐倒扣就倒了许多山芋块鸡肉竹笋菜什么的。 那是整整十大瓦罐的量真就是从一头墙拉一条直线倒到那边去。 阿加尽量笑的温和很是满意自己的招待她甚至想这些梁人必然没见过这样盛大的阵势心里一定很羡慕她寨子的富足吧。 那死鬼说等明儿送走了人就送她十头大青牛还有二百斤盐巴这买卖值当呦! 看她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她就大方的坐下用手演示了一下……如何用手抓饭吃。 等到阿加笑眯眯的出去霍七茜便长长呼出一口气白英就嗤嗤笑了起来。 翻着白眼瞪她霍七茜嗔怪道:“赶紧把那群臭小子拍起来肚里有食儿才安稳。” 白英点头转身到竹楼下面去喊人。 捧婆竹楼下原本养鸡鸭的地方被打扫干净今早这群新刀来先被带到后溪清洗又换了青头阿朗的衣裳又被驱赶来睡觉。 其实也都睡不着脑袋里是翻云覆雨人就在竹席上翻来覆去反倒是佘万霖他有一张吊床人躺上去就开始打呼噜。 白英下来就说了一声上去吃饭这些人就齐刷刷坐起列队上楼了。倒是佘万霖被白英连哄带拽上楼脚步都是虚飘的。 片刻。 霍七茜母子还有白英就眼角抽搐十分无语的看着面前跪坐如死士般的三十位新刀这也不是来吃饭的恐是来做义士的。 亏得这老女巫的楼大一排十个面前是端端正正跪坐了三排。 他们早就饿了又经历生死改换命运身心不知多疲累却言行举止皆有旧印一时半会也别指望他们改了。 陈大胜与童金台他们多少年了去个茅厕都是他们大哥撇头坑。 看着这一张张消瘦的面颊心里想着这也是一群不大的孩子呢霍七茜便语气柔软说:“吃吧。” 如此排头那十位真就弯腰用手抓着吃了起来。 说起来这些都是金滇人便不是金滇本根也都是附近三江出身对于用手抓饭人家是很习惯的吃的那叫个熟练。 如此这母子俩就目瞪口呆看这群人风卷残云般三排轮换过去芭蕉叶上那是碧碧绿绿一点汤汁都没有了。 最可怕的是你听不到他们咀嚼的声音就静悄悄的完成了整个的卷食过程。 白英笑拍着脑袋说:“这你们且等会我出去走走。” 这是出去打猎去呢霍七茜就笑着对她点点头:“要多打些。” 白英应诺去了。 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面前这是三十一个无底洞总不好把人家寨子吃空了。 等白英走了霍七茜才耐心问这群人:“我我这还不知道你们叫个啥呢咱~都先跟我说说名儿?以后也好称呼我夫家姓陈你们可以叫我陈娘子。” 这话说完面前的人依旧是端坐着偶尔眨巴下眼睛你才能察觉他们是活的。 多少年了新刀一言一行都需要听从军令我做我说我想是与他们没关系的。 佘万霖看娘亲窘迫就笑着盯第三排的羊蛋说:“羊蛋问你呢。” 羊蛋抬头半天才说:“羊~蛋。” 霍七茜赶紧问:“就叫羊蛋啊?你姓什么的啊?” 谁也不知道羊蛋怎么想的反正人家就摇头不说话了。 实在没办法霍七茜只得挨个问过去便得了一大堆栓子大仓瓦罐大虎大狗这样的名字。 也是好人家谁卖儿女。 霍七茜心里酸楚就换个方式问:“方才可吃饱了?” 却没人说话。 霍七茜就笑着安静等一直等到她傻儿子挤过一张脸说:“娘啊咱别笑了脸不累啊!” 霍七茜只得收了笑容无力的靠在墙上说:“傻儿子你说吧这可是三十条人命往后他们该怎么办?” 佘万霖困惑:“什么怎么办?哦你是说今后啊?我就想着回头跟阿爷说一下给他们弄个身份就找些稳妥地方把他们都安置了哦再给他们置办一份家业这钱从儿的月例里扣您看成么?” “成?”霍七茜好苦恼的坐起反手打儿子后脑勺:“成个屁!” “娘有话好好说你打我作甚?怎不成了他们又没什么野心。” 佘万霖捂着脑袋嘀咕抬头看看这群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即便这对母子毫无顾忌的当面商议他们的去处他们也不懂反抗。 懂反抗的都死了。 佘万霖看向最熟悉的羊蛋羊蛋眼神端正肃穆眼眶里就是两团黑啥也没有。 霍七茜些许苦恼的说:“你想想你爹。” 佘万霖错愕:“我爹咋了?” 霍七茜就说:“也不止你爹你六个叔叔你就说除了朝廷上那份营生在家里他们几个能做甚?” 听娘这般说佘万霖就认真想了起来他最最崇拜的爹在家里能做甚? 阿爹在家?好像就是吃饭睡觉至多把弟弟妹妹撩拨哭了完后他赚点俸禄可是那点俸禄对一个郡王府来说也没甚水花。 说白了家里是靠着阿爷的祖业靠着阿娘的经营这才把里里外外弄得顺顺溜溜不说旁个他们吃的米粮是阿娘庄子产出的家里的花销是阿娘铺面还有庄子上的…… 原来我爹是个废物啊! 想明白后佘万霖就吧嗒下嘴巴有些心疼说:“娘您还真不容易啊。” 霍七茜顿时满意了她忙里忙外不就是为这一句不容易吗哎呀这真是人世间第一好大儿就多贴心啊。 手里不由自主的捏儿子后颈肉佘万霖抬下巴缩脖本想撒娇又想起面前这些新刀人家没爹没娘的他这是做啥了佘万霖便忍了。 霍七茜叹息道:“他陈大胜时运好遇到我了!安儿不是您娘讲大话他杀个羊他都杀不好就会砍个人……还跟你阿爷学了一肚子坏水儿哼!” 这人家儿子就不愿意了佘万霖反抗:“您这话说的满燕京打听去提起我爹谁不说是憨厚老实人不然我阿爷能看上他?” 抬头看新刀霍七茜就无奈说:“你就给他贴金吧他们与你爹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你把他们都一个个放出去嘿!也用不得几日不是他们砍死旁人就是自己把自己饿死了还家业?你问他们会不会看时令知道何时下种何时秋收 他们脑袋里早就没有这样东西了你爹也没有你那些叔叔们统统没有他们有的也是后来入京好好读了几年书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儿不一样了才慢慢学会做人了可这些不成啊……” 新刀哪有这样的机会呢。 不是霍七茜小看朝廷便是交给朝廷又不知道翻身做了谁的刀也就她安儿一片赤诚想给他们个好下场。 楼下传来一阵玄妙的骨铃声那捧婆不知道怎么就开始作法。 楼上人安安静静的听了一会终于在新刀的队伍里有个声音问:“您您说~一个地方的?” 说话这位二十出头才将问过姓名了说是叫富三虎这个孩子到老刀营年纪大些到底是不一样的。 其实也不是说新刀就是个傻子了看陈大胜就知道都不傻什么都明白只是有人故意把他们的心还有嘴都锁起来就教成了杀人的器具。 霍七茜眼睛一亮佘万霖却捡了钱儿般连连点头说:“对呀对呀!我爹陈大胜他怕是谭守义哦就是谭家军的那个老不死的最恨的人他呀跟你们一般也是谭家训练出来的老刀只是我爹时运好遇到……” 这孩子原本想说遇到皇爷却立刻反应过来就满眼崇拜的看自己娘亲说:“他遇到了我娘才知道做人的滋味。” 霍七茜矜持的点点头。 那叫富三虎的咬咬嘴唇说话也些许流利了就再次确认:“头儿哥你是说你是说令令……” 也不是什么好教育出来的孩子他想表示下尊重说个令尊这个词儿忘记了。 霍七茜咳嗽佘万霖就坐过去很认真的回答:“没错我爹跟你们都是老刀营出身他现在过的很好虽然他不说可是我们全家都知道他这辈子就一个坎儿过不去有他没谭家有谭家他怕是做了鬼都不安稳所以你们别憋着咱有什么说什么总归我们也算是自己人的。” 佘万霖说完这些新刀便活泛起来先是眼神交流最后推了那最会说话的富三虎出来。 富三虎就坐到佘万霖面前死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终于说:“他?想报仇么?我们可以替他杀人可以跟着他把命给他也成!” 说这话的时候这青年眼里燃着烈火佘万霖的心就有些疼。 他有点想爹了就想往后回到家里就把可怜的爹放在第一位往后就对他好要孝敬他顺着他绝对不要他一点儿不高兴。 他爹从前可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佘万霖有些难过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就吸吸鼻子说:“我爹要你们命做什么……嗨说到这儿了我还是给你们讲讲我爹的事情吧……” 院子里传来两声沉闷霍七茜站起来离开屋子。 白英带回来一只雄鹿还有半大不大的一头山猪。 捧婆惊讶这女子的力气就笑眯眯的拄着棍子看热闹。 霍七茜下了竹楼低头看看猎物的伤口就笑:“这不是你打死的吧?” 白英点头:“对呀这边野兽守山头那边过来抢地盘也有互相撕咬到处都是呢我这是捡的……” 她又看楼上:“小爷儿做什么呢?” 霍七茜笑笑:“他们年岁相仿安儿心善现下给他们说书呢。” 白英笑问:“呦小爷还有这本事?那一本?” 霍七茜抬手把猎物挂栅栏杆儿上:“臭头记。” 拔出匕首对着雄鹿脑袋就是一圈儿白英就把有一对好鹿角的鹿头送给了捧婆。 捧婆开心极了拖着雄鹿脑袋就进屋看她走远白英才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霍七茜:“娘娘我先下去探听了下消息平宴说如今皑城军营里衙门里凡举涉及康纳山的罪魁祸首就都在这个册子里了。” 霍七茜笑接信打开细看:“这倒是个有本事的。” 白英却说:“可不是有本事皑城这地方本来一大半商铺都是人家平家的这总账早就在人家心里了娘娘您真的?” 她举起割肉刀对着空中划了一下。 霍七茜收了信抬头看向竹楼二层说:“对我家臭头这个疙瘩不好开可这些孩子倒是有这个机遇待这些坐堂带兵的没了他们许久能好好过日了?我想那些有罪的混账王八死了金滇的冤家苦主一定也不少吧?” 白英笑:“多~到时候一乱啧!热闹喽。” 燕京郡王府。 百如意穿着里裤仰躺着打呼噜陈大胜拿着一坛子药膏给他涂抹大腿根。 这孩子脑袋有问题让他速归也不是让他三日不下马好家伙这肉都烂的流脓了。 胡有贵端着一盏参汤进来抱怨:“这小子脑袋有问题吧?就缺他这把米下锅啊?” 陈大胜气恼的给孩子拉上被子扭脸骂他道:“你才脑子有问题叫你放了三天消息你放了个啥?” 胡有贵过去扶着百如意起来灌了参汤道:“哥术业有专攻我~我认识几个人……” 他这话还没完百如意就揉着眼睛爬起来说:“恩~我起了……起了。” 他想下地被胡有贵赶紧按住道:“歇了吧就这么说这是你亲姨夫家?你这孩子死脑筋今日不急你先听了歇息一晚明儿再出去运作。” 身上实在没劲百如意只得靠着软垫点头道:“那就失礼了。” 陈大胜瞪了他一眼:“跟自己长辈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明儿你出去让他们抬轿送你就是个动嘴的事儿。” 百如意一下就明白了这是要借着团头线散消息呢。 如此便点点头说:“那您说。” 陈大胜来到窗前抬手推窗看外面道:“今年小坦王的事情你知道吧?” 百如意点头。 “有关他的下场就在泰泽号顶起个金山局而今下注的不少庄家却不来接明起~你就让人对外说朝廷必斩小坦王。” 百如意低头沉思期间晃悠几次脑袋到底清醒了才问:“不知大人想诱哪位童子坐莲?” 他这话一出陈大胜便与胡有贵满面困惑。 百如意听不答抬眼半响才失笑说:“失言这是团头里的话我是说大人想引谁入局?” 陈大胜笑了起来转脸看向窗外道:“谭唯心弄到消息了确定皇爷预备赦了那小坦王人家如今是典房卖地四处筹措银钱怕是想坐了这庄家的。” 百如意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大人!燕京多少人口若是我们放消息出去说是斩这不是坑了入局的街坊么?” 虫儿从荷花池上飞过红鲤越出一口吞咽…… 陈大胜目光寒凉:“不到最后谁知结果。你只管带人引盘子就成了越多越好欲取之~须先予不给他们个钱山怕人家好女婿看不上小钱儿再说咱燕京百姓素来良善该当发一注横财对吧?” 荷花池上涟漪阵阵……乌秀抬手丢了鱼食入池看着面前管家摸样的人冷笑道:“又借?你们老谭家离了我们乌家是不是不开灶头都得饿死了?没有一文都没有!你跟谭唯同说我们没那个交情叫他清了前账再来说话……” 【初出茅庐】 第249章 第249章 昌顺十一年六月十六,雷雨夜老宫灯皇帝自上午下了大朝,便宣了紧要的朝臣去东明殿就如何处理小坦王一事进行了一天的讨论。 当然能入东明殿坐着与武帝议事的也非一般老臣,就连陈大胜这样的帝王心腹,他也是没有权利进去的。 毕竟小坦王的处理结果是关系到这个国家未来十年对外政策走向的紧要事。 他爹福瑞郡王倒是进去了可这次从头至尾福瑞郡王都没有吭气。 大家伙都知道他丢了孙子心情不好,也就不敢打搅。 约莫卯时末刻,天色渐黑从内宫边缘就走来低头含胸步履匆的太监宫婢。 头顶皆是乌云,看不到人就像看着两排长长的闷灯在飘忽。 这些人来到东明殿前,开始悬挂防雨的灯笼待挂好陈大胜便坐在殿外廊下,等自己父亲出来。 这个位置其实是从前他做禁卫的时候常坐着的却从七年前开始已换旁人。 而今再坐这里看雨幕外面的大梁宫陈大胜便生出一种,啊这里还是老样儿的感觉。 只宫或人却都是老了的。 东明殿里传出一声暴喝。 “文凤书,你个钻进钱眼里的害群之马!” “孙大人此言不通老夫如何就成了害群之马?老大人所言之群在那?老夫所害之马又是哪一匹?您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你兵部支钱又哪次没有如了你的意?尤其守塞之将卒无论器械还是粮草你开口我户部从无二话! 今日陛下也在你且问便是陛下要修修外面这些老殿的款项我们都没给支而今不过是一个小坦王赦有赦的好杀有杀的利如何就上升到你指着老夫鼻子羞辱的地步?” “你强词夺理兵部的钱儿你还敢眛了不成?” 陈大胜无奈拍额头。 他爹弄出来的户部老底儿他们到不敢昧他们能拖死你信么? 几个小太监过来在陈大胜面前摆上几案又从宫盒内取了几样配茶的点心还有茶水摆好。 老刀在宫从来都是这样的待遇尤其他依旧是一些老人的小祖宗。 至于新人么陈大胜就不去想了。 一朝天子还一朝臣呢。 殿内一声充满孙绶衣特点的暴喝陈大胜便提壶给自己倒了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才想我们孙大人又被文大人阴了这都吵了十来年竟一次都没有赢过的。 屋内带头吵架的两派一派兵部尚书孙绶衣带领的武将他们建议斩了小坦王最好让陶继宗带兵直接灭了小坦王的老窝这才算给十来年里死在小坦王手里的大梁百姓一个交代同时也是一种震慑。 而另外一派是户部文凤书为代表的文臣他们的意思是敲诈一下就把人放了吧。须知这些年为了争贡济坦王的位置各部落小坦王一直在内部争戈好端端的就何苦帮着仇人踏平道路这不是傻子么? 至于第三派就是典型的复古派他们建议扣押小坦王让他永远燕京为质才是上策须知小坦王所在的度鲁乾部是西坦最强部落之一小坦王伊比亚·伊本还有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据说是他们父子感情非常好的。 殿内战火四起户部兵部互相攻击亏得皇爷脾气好从来由着这些老臣折腾若换了别朝这最起码也是个君前失仪吧? 远处又一撮人提着宫灯缓缓接近的待看清楚了陈大胜才认出来却是谭士泽的承继子皇爷三女婿小侯爷谭唯心。 陈大胜做事最在意这些不能让人抓住短处他就站起来对谭唯心抱抱拳。 人家是真候他是个虚候又是陈年旧主看谭士泽他也不可失礼。 谭唯心态度也谦和赶紧避让还礼后才换了担心的语气问:“这里面还吵呢?” 陈大胜点头:“是呀。” 谭唯心面露关心:“这个时辰了陈侯可用了晚膳?” 陈大胜答:“还未这不是来接老爷子么。” 谭唯心便笑了:“怕是一会子陛下会留人的。” 陈大胜摇头:“今日不同往日留是不大可能了。” 谭唯心无奈道:“哎这都折腾几天了老人们也上了年纪平素走路都咣当好家伙陈侯听听如今到有精神折腾呢若我说随便他们折腾他们的去何苦连累咱陛下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 时候不早您且等我去里面送些暖胃口的去您瞧这一会儿看不住我们老爷子也是一样的!” 他指指身边太监手里的食盒儿又对陈大胜眨眨眼。 陈大胜退让半步请他进去:“小侯爷请。” “失礼了。” “不敢。” “改日再叙!” “好。” 两方关系从来就没好过十几年里就是平淡相处更无交集但是在这个地方他们就得表示亲昵还要客客气气礼数周到。 陛下在意这些他俩就得表面亲厚。 路过陈大胜的时候她能感觉出对面这小侯爷他是得意的。 他得意于陈大胜来了就只能屋檐下等着就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 他得意于他来了想进去就能进去还能围着皇爷表现自己的孝敬让满朝老臣看看他才是真正放在皇爷心里的人。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等他走了陈大胜又坐回原处依旧淡然饮茶并不会把情绪露在脸上。 又过一会子身边便来了一人抬头一看却是柳大雅。 十年前大梁宫被袭事后追责柳大雅便被抓住一些错处伤了前程从此止步禁卫头目再无望进步一下。 十年柳大雅已经是白发苍苍甚至胸前一把大胡子都是白比黑多的。外面听他官位好听那是不懂其实他身上挂的皆是虚无是一点实惠都没有的。 好在这人是个乐天的见到陈大胜就嘿嘿乐:“呦您这是故地重游?感觉咋样啊?” 陈大胜点头笑:“你说呢?才将回家一看说是老爷子没出宫我就来了坐。” 柳大雅坐下也与他一起看外面雨幕半响才说:“大公子的事情如何了?” 陈大胜依旧笑:“劳您惦记出去人不少想来无事的。” 柳大雅长长出一口气:“万不可大意这是亲儿子!咱从前吃过这亏也不是我老柳泼你的冷水有些事儿还是亲力亲为的好若我说这世上除却父母靠谁都靠不住的是吧老兄弟?” 陈大胜点头:“是。” 又过一会柳大雅才吞吞吐吐说:“我那三小子说了宇成伯家的三丫头。” 陈大胜一愣看向他欢喜道:“好事儿啊什么时候办?一定要早早与我说到时候我带他们几个去家里给您帮忙去。” 老刀们而今占据兵部半壁江山他们愿意出来给柳大雅撑场这是很给面子的事儿了。 柳大雅却有些羞臊好半天才说:“咳那啥你也知道我孩子好几个也没个出息那……这不是手里不宽裕么……” 哦这事儿啊陈大胜笑了起来很是爽快的说:“用多少柳兄说个数目明儿我让人给你送去不急还的。” 可柳大雅却一摆头又看看身后才说:“瞧你说的还用得着你帮我不用~。” 说到这他挪动过去悄悄来了一句:“好兄弟我听说今年驸马爷不坐庄了?” 陈大胜眼里异色闪过问:“你说泰泽号那局?” 柳大雅脸上一红亏他满面胡须遮掩如此也是低着头又点点道:“对也没旁个地方了就那儿。” “你要~扎一脚?” 柳大雅吸气:“我哪儿敢啊不是我!不是我~这不是我那婆娘的弟弟他是个闲人他就想扎一脚哎!就是他那你说这家伙我都骂了好几次了没用! 没用就非要进这坑儿我听说而今市面上想往这庄里扎脚的人多了去了……宗室也是好些人呢这现下没坐庄的都有几百万贯摆在那儿了吓人吧?” 他又往身后看看又听殿内几句争吵才小心翼翼说:“只是不知谁来坐这庄就怕没人出来摊子就凉了倒是他们说依着咱邵商派的老尿性必是斩的您说~是吧?陈陈兄~弟?” 陈大胜歪头看他打量了好一会一直看到柳大雅面色灰败叹息他才说:“我若是你我就不搅合进去。” “是吧。”柳大雅有些尴尬到底挠挠头叹息:“也~也对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从前傻宅子就置办了那么一大点又娶妻纳妾生了一群祖宗小时候还好给口吃冻不着就成。 可这几年你也知道老哥哥我这灶头算是凉了老了!眼见这刀都提不动了陈侯这人性子再硬硬不过年岁算了是我的不是……” 他站了起来刚想羞愧而去可裙甲却被陈大胜拉住了。 柳大雅眼圈有些红的看向陈大胜就听 陈大胜对他说:“小坦王这事儿我管不着我自己的儿子生死未仆也就没注意那般多这些天我府里沉闷老爷子话都是少的……对不住了。” 柳大雅吸吸气呲牙强笑:“不不不您可不敢这般说是我的不是。” 陈大胜却站起语气诚恳道:“老哥有些水咱就不趟了。你要实在不宽裕我就给你指点个去处也不愁赚几个零碎儿您看成不成?” 柳大雅也是被逼到极点就因为十年前那事儿他是轻易没脸到后面来的如今却为子女前程到底是来摸一摸消息了。 这本身就是很犯忌讳的事儿好家伙皇帝跟六部大臣谈论国家大事儿老大人们回家都不会轻易吐口你禁卫头子却拿这些消息出去赌博? 掉脑袋的大事儿。 柳大雅眼神一亮立刻双手抱拳殿门之外不敢行大礼只能微拱手。 这真是走到绝路了。 上战场不怕好歹是个痛快死这人世上的软刀子就一事一事割刮的你没尊严了。 好在他遇到了陈大胜。 到底是自己初入大梁宫愿意释放善意的一个爽快人人不能没有良心。 陈大胜就笑着说:“柳兄可别这样明儿你打发孩子寻我那姨姐去……” 柳大雅眼睛一亮:“您是说?” 陈大胜笑:“对就是她做团头那个她门道多路子广甭看我家是个郡王府有些杂事办不了入了巷子得求着她呢。” 柳大雅点头:“那是燕京霍九郎谁不知道甭看是个女子是走哪儿都有情面的大团头儿。” 陈大胜拍拍他肩膀:“所以才让你打发孩子寻去她那边接待过几次玛媞尼香料商尤其河罗龙涎安息这些只要入燕京就肯定她那边过一手。 到时你就说我让去的要什么只管让她弄些这里外转转也就走开了老哥咱一辈子都苦过来了你可不敢想不开走这种绝路真不值当!” 柳大雅连连应允尾音都拐弯了:“哎哎哎……” 陈大胜说完他感激不尽又听到殿里有结束的意思他到底是走了脚步也轻松很多腰身也直流尊严了。 可别小看这几味香料这皆是大梁没有异邦产出的奢侈东西是拿着钱儿都买不到的。 柳大雅做了一辈子禁卫头子他根骨老实就在差事上发不了财陈大胜佩服就在这里。 让他家小子去寻霍五蓉不管是那一味香料也不愁给他弄个几十斤的回头再把这些香料送到街里随便卖去便是价格不美也不愁几万贯的赚头。 这可不是一次买卖陈大胜点了道儿就看柳大雅的儿子机灵不机灵了机灵了靠上霍五蓉也不愁个异邦货物买卖这是正路上的钱儿。 你说谁都能寻玛媞尼人做生意?那还得人家玛媞尼人信任你愿意与你交易呢。 这些玛媞尼人拿着谢五好的信物这才敢来大梁开拓商路换了旁人人家还怕梁人坑他们呢。 到底来去几万里地就那么点东西宁愿少赚却也要稳妥的。 看着过去威风凛凛而今老迈的禁卫头子离开陈大胜面上不露心里却深深叹息。 甭说柳大雅了甚至他手里提拔起来的人也被逐渐长大的几个皇子一批一批的换了去。 正想着东明殿门口一阵悉悉索索这是散了? 陈大胜扭脸便看到带头出来的老爹。 佘青岭出来看到儿子眼角就带了笑。 他儿从来这样尤其天气不好就一定会守着他接送的。 那他这样就冤枉老大人们了谁家也有儿子问题旁人的儿子能坐在这里等爹么? 满大梁也就这一位了皇子们想见爹还得求见呢。 这位却是来去自如也不是他官位大就有这优待是从开头就这样大家习惯了也就是个默认的规矩了。 如此便在众位老大人的羡慕眼神中陈大胜弯腰背起老父亲又有太监过来帮着打了一个大伞盖说是皇爷赏的他们就离开了内宫。 一直到外宫上了车驾陈大胜看安全了才问:“这一天争吵这是吵出结果了?” 佘青岭冷哼:“孙绶衣就是个笨蛋!你跟着他算是倒了霉了我就看着文凤书挖坑是人家挖一个他就一准儿跳进去!” 文凤书是他的人陈大胜就从这话里听出一些炫耀的意思。 如此也就顺着他话笑说:“孙大人直脾气您可别跟他计较。” 说完扯了毯子给佘青岭盖在腿上。 外面一会雷雨一会细雨他爹到了年纪最怕这样的湿天气儿。 佘青岭撇嘴:“我跟他计较?就这点破事儿折腾了多久了可算是完事儿了。” 陈大胜挑眉:“完事了?” 佘青岭点头靠着车壁合眼道:“对差不离就这样了他能鬼过文凤书哈!怎么你有想法?” 陈大胜却笑了:“没有。” 不说陈大胜却说朝臣散去武帝杨藻就坐在案前久久不语。 谭唯心替代张民望亲力亲为的贴身伺候一会劝陛下眯眯眼养养精神陛下闭眼正要歇他却拿着一件袍子过来给陛下小心披上说:“陛下今儿这雨一阵一阵的走的都是湿风您好歹暖和些眯着。” 武帝觉着他贴心就拍拍他的手问:“你呀今儿去哪儿了?” 谭唯心接过张民望端上来的一碗补汤先是拿小碟倒了一些亲身试毒喝完才说:“儿臣能去哪儿就咱家里这几个地方呗今儿六殿下喊了几个师傅在家里画千佛图说是想给萧娘娘过个十周年呢。” 武帝接过补药手下很稳当的一饮而尽放下碗才说:“十年了么?” 谭唯心接过空碗递给小太监:“是呀儿臣到您身边十年了您说多快。” 武帝笑扶着桌面哼了一声站起谭唯心不敢扶就退后一步。 “快不快的有的混帐东西就光长个子不长心!成天什么事儿都做不了跟朕作对就有他……哈千佛图!” 就如平常老父亲般数落着武帝拿起案上一本奏折抬眼一看张民望。 张民望赶紧捧过一个黄缎子裹着的匣子武帝将这本奏折往里一丢吩咐道:“拿去给他们先拟好待过了十五宫里……就办一场小祭明儿起朕也斋戒一下……对过了小祭再传旨她……她不喜欢杀生。” 武帝说完披着袍子出了殿看着雨幕半天才叹息道:“十年多快呢!” 他说完举步下阶等候的宫人便纷纷上来伺候将大梁帝王抬入后宫。 谭唯心躬身送走武帝这才转身满面笑的入了东明殿。 东明殿内张民望早就离开几个小太监正把今日朝臣呈上来的奏折归档。 有与谭唯心关系好的小头目过来巴结道:“驸马爷您这是回去了?” 谭唯心笑:“啊也该回去了不然殿下又要担心了。” 他几步走到御案前随手将自己送来一口没动的汤碗收拾起来看几个太监抱东西吃力他就伸手想帮却把最上面几本推到地上。 几本奏折落地半开不开的就露出一些字迹。 谭唯心抱歉一笑低头虽看半眼却不会弯腰帮忙就笑着对捡奏折的小太监说:“你看这事儿弄得我这胳膊麻了一下我的错你慢慢来。” 说完又对那小头目说:“你可不敢打他。” 那太监头目笑:“哪能呀多大的事儿。” 说完亲送谭唯心离开。 入夜宵禁谭唯心的车马却一路畅通无阻的去了谭侯府。 他却不知他离开没多久又有那小太监头领拿着令牌一路往福瑞郡王府去了。 天空一道闪电整个燕京刹那亮如白昼。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50章 第250章 清晨,雀鸟伴着不知从何处来的晨钟不急不缓的将谭唯心唤醒。 谭唯心坐起听到响动的婢仆便上来打开幔帐又捧了热巾让他敷了脸,他这才下了床。 一座不大的院子伺候谭唯心的丫头有二十八个之多谁都想要个前程看到他回来,自然争先恐后到他面前卖乖讨巧。 毕竟这位小侯爷,如今只有一个公主老婆是一个妾氏都没有的。 杏眼小嘴的丫头捧着谭唯心的兜裆布她从未见过男子的身体就羞臊的面目涨红,这眼睛也闭了起来,睫毛不停的发抖。 谭唯心在榻上光身站立支架着胳膊等人给他裹上等了片刻听到一阵嗤嗤的笑声,他扭脸一看也笑了。 那丫头脸嫩白的脸蛋子臊的红艳艳的憨态可掬,还发着一股子不谐世事的少女馨香。 这院儿是谭唯心的自由世界就从来没有过规矩就有了俩贴身大丫头看笑话之举。 谭唯心也笑了,一伸手就将这丫头揪到床上……幔帐放下没多久凄惨的哭泣讨饶声便徐徐传来。 辰时末刻谭唯心神清气爽的对着铜镜左顾右盼,谭家兄弟三个他生的最好公主也最爱他这张脸他便格外珍惜,舒爽完就坐在这里细细腻腻的图香脂。 几个婆子低眉顺眼的进来走到幔帐前揭开布幔最后一名婆子就举着药碗想灌那丫头吃药。 丫头自然是不依可几个婆子却是做惯了的就一起上去到底给她灌了进去。 身后的哭声凄惨又被人堵住嘴巴谭唯心却举着粉扑对自己额角皱眉道:“留着吧怪可怜的别吓着她。” 这是喜欢了。 一床锦被裹着人身领头的管事婆子给谭唯心施礼告别又与众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路上她看那锦被挣扎有些同情就劝道:“我劝姑娘老实些明儿你养好身上再回来就是一等了你又伺候过咱驸马爷这就是你祖宗积德别的不说单这月钱就是一月八贯呢! 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咱这样?国公府一等的丫头也不过两三贯这可不能跟咱府上比。 咱府上一等丫头能做什么不过是吃个零嘴儿养养花儿谁能等你做活不成?别说一年四季还都有两身好衣裳平常官宦人家的小姐日子也就这样了。” 锦被不动了。 这婆子笑又低声说:“熬着吧有钱也不敢乱花待明儿驸马爷忘了你就能赎身出去了……” 这一群人抬着锦被从小花园迅速过去过一处花屏门迎面便冲撞了一个千娇百媚颜色更比国色天香的俏娇娘。 那娇娘拿起伞儿捂脸发出一声呀。 带头的婆子上来就给那说话的婆子一个大嘴巴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群屎糊了眼睛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不知道这个时辰我们姨娘要去牡丹园么?” 几个婆子大惊纷纷跪下那锦被跌落在地滚了半滚露出一个浑身青紫满面青肿堵了嘴巴的丫头。 那婆子还要骂却被这小姨娘何止了她就一步一步走到这丫头面前蹲下又用绣了百灵鸟的扇面抬这丫头下巴看脸打量清楚人家噗哧就笑了:“呀~是个杏眼这是咱们驸马爷回来了?啧可怜的。” 满侯府都知道这是个鬼难缠那说话的婆子就跪着翻身哀求:“姨娘莫怪实在是……” 这姨娘打断道:“别什么都别说咱什么也没看见!我是个闲~人你们都知道我也不管这样的闲事儿走吧今儿是我瞎了。” 她说完带着一群婢仆呼啦啦的就去了。 婆子赶紧摆手让人抬了这丫头离开等四周无人了她才啐了一口道:“小币~儿当自己是公主娘娘呢不过是个灶头出身的下贱丫头早晚有你的好果子吃。” 谭唯心坐在饭桌前被贴身丫头侍奉着吃早膳他脚下最少有七八只猫儿在咪咪叫就一边玩猫等丫头拿着汤勺筷子的手过来他就咬咬人肉能给人家咬出血来。 几个丫头根本不喊疼就嗤嗤笑他也嗤嗤笑。 谭守义管这几个嫡出的孙子极严格但是女色上却特别宽松在他看来几个孙子常年承受强压有温香软玉安慰着那也是好事儿。 最后就造成几个谭家男子在外都是翩翩君子如玉公子但是在家都是色中恶魔。 贴身侍从进来禀告:“三爷大爷去佛堂了。” 谭唯心便收了一脸的不在意恢复了在外的样子拢着袖离开了这处对于他来说是人世上唯一能给他快乐的地方。 因为这满院子的丫头个个生的与公主那般相似。 正院佛堂谭唯同穿着一件僧袍双手合十正对着两个灵位虔诚念经他念了没多一会子他二弟谭唯征进了屋先是探头左右看看架开胳膊旁人赶紧也给他套上僧袍又给了一串佛珠他就跪在谭唯同身后祷告。 又念一会谭唯心进屋也是如此。 一声铜钵悠远这三位神情肃穆齐齐跪拜三次再起来接过僧人预备好的香一起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谭唯心搓着手指头上的香灰看着自己祖母钟氏父亲谭士元灵位感觉不干净就伸出手拿起袖子上去抹。 这当口他的两个哥哥就安静的看着他。 雨后开满牡丹的院子宛若天园谭唯同将茶盏放到云石桌面上正色问谭唯心:“三弟这消息属实?” 谭唯心点头:“恩昨晚我数了一下就少了文凤书的折子其余就归了档。” 他说完谭唯同没有动倒是谭唯征颇为激动的站了起来道:“着啊!这是好事儿啊!!这上杆子给家里添横财我就说前几日一直做祥云梦原来应在这里了!” 他有些兴奋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就差一点蹦起来了。 无怪他失态谭氏这一代嫡出就他们三老大有爵位继承老三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品侯爵还是个嫡出公主的驸马爷。 他卡在当间儿那真是要啥没啥。 谁家不是一大家子妻儿老小都是一个爹妈养出来的孩子凭啥他就最可怜?都这么大了用点零花还得跟哥哥伸手。 若从前爹爹还活着他爹得意他就总要给他考虑下。 然而这是爷爷爷爷跟爹是不一样的。 爷爷心里嫡出庶出都是孙子何况亲祖母也没了又因为那事这几年谭氏庶出旁支也开始不安分了。 谭唯征原地搓手脸上涨红的一直絮叨道:“我这就回去回去~让你嫂子把嫁妆拿出来再把家里划拉下……” 他说完人就利索的跑了。 等他走远谭唯同才叹息一声道:“哎这出息劲儿!老二这是一年一年的越发没了志气他那点子零头放到这局子里能有什么响动?” 谭唯心的脸上却又是讥讽又是矜持道:“无妨肥水不流外人田到底是我亲亲的二哥便是他对我不住看在咱爹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他是吧~大哥?” 谭唯同闻言却端起茶杯品起茶来他不掺和这事儿。 谭唯心过继出去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让人家老二嫉妒? 当然老二给老三下绊子下的有些难看这事他知道却没有阻止。 为何? 你大便宜沾了就得让人家出口气不然就活不得了。 喝了半杯茶谭唯同才放下茶杯看着自己小弟说:“三弟我倒不是爱这点浮财主要是……家里跟乌秀那本烂账也是该结结了。” 谭唯心笑举起茶杯:“我听说杀~押两处现在已经有三四百万贯了这燕京人就是爱折腾可惜今年郑阿蛮却老实了除却他满燕京谁能主持这局儿?” 他大哥这点小心思他是一清二楚他根本看不上兴业那孩子就是兴业做的再好甚至科举上都有建树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没有缘法就是没有人心都是偏的这一点皇帝老儿都一样。 然而家里用了乌家的钱这就甩不脱了。 “郑阿蛮!”谭唯同发出一声不屑的呵呵他是看不起郑阿蛮的:“他就是今年想坐庄也没有个五六百万贯钱啊。” 他此话一出谭唯心却说:“哥郑阿蛮没有这个钱儿难不成咱家就有?” 谭唯心说完举目四顾看这神仙境般的牡丹园却是前几年谭唯同回金滇路过一处道观见人满园姹紫嫣红一眼就相中了人家的牡丹花。 那日也是喝多了他就非要买下。如此买牡丹不过几万贯可是百株牡丹入燕京运费就花了四十多万贯这还死了一半去。 这些牡丹伤了根是请了最好的师傅照顾了三年才在去岁开了花一结账几个园圃师傅又拿了十万贯不止人家到底是行家名手请了来就是一份体面。 去岁五月今年四月燕京只要是体面人家谁不以接到谭家牡丹花会的帖子为荣。 而除却这些大项他哥一人又有多少妾氏多少子女家里又有多少丫头婆子。 尤其大哥最心爱的那个叫张宝锦的那女人一年的花费也不比他家公主少多少那女人最爱折腾去岁说想学琴他哥就给买了一张清溪玄音八万贯还有一张松风那是三万贯。 然后那女人玩了半月指甲方劈指肚才破皮他哥心疼就把琴烧了。 谭唯心不爱算这些小账却也知道个大概数目他哥这个侯府可比他的侯府抛费多一年少说也得四十万贯打底然而这些钱他爷爷是不管的。 没错他爷谭守义在金滇不但不管还要跟他们伸手。 谭家军如今给兵部上报的是兵力不足八万谭唯心知道其实早超了十五万。 而养这么多人单是军费金滇那边一年都在四五百万贯。 如此谭家从上到下除却在金滇弄的花用却已不知道欠了乌秀多少钱了。 若说他哥那也真是个黑心牛人花了乌家两代钱就是不肯退让兴业那孩子不错的怎么就看不上呢? 谭唯心想到乌秀就听自己哥哥在那边问:“我这边挤一挤也不过百万贯的意思这还得从今年太仆寺的军马上挪借一下可就这样也不够啊。” 谭唯心抬头看向自己哥哥:“那我跟公主商议一下?” 他这话一出却被谭唯同立刻否了:“千万不要回头她们姐三一说这消息瞒不住那位……” 他指指天空。 谭唯心便为难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这肉是香~到底太大这样都是一脉同宗你且再去确定一下消息最好有个实在证据咱把燕京族里这些做主的唤来许也能翻腾个一两百的意思。” 谭唯心想想:“这倒也不是不成可还是不够啊。” 他说完谭唯同却笑了:“不够你去找乌秀啊就说我这个做爹的想给儿子存些家底呢……” 谭唯心能说什么他哥越来越像他爷那般刚愎自用他是谭家未来的家主他就得好好辅助他。 正要就谭兴业的事情再劝几句谭唯心却看到花园月亮门那边露出一只嵌了宝珠的鞋儿他猛的站起问了一句:“谁在那儿!出来!” 那边就传出一阵嗤嗤的放肆笑声。 听到这笑谭唯心就瞪了一眼谭唯同可他大哥偏偏不在意却端着茶杯满面的享受愉悦。 得了这个妖精来了今儿正事是没法谈了。 谭唯心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等他走远了那月亮门后面才微微探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谭唯同故作不知道的继续品茶那边又咳嗽又跺脚他也只做不知道。 一直听到有婆娘喊了一句:“哎呀~祖宗可不敢!” 心道一声坏了谭唯同立刻回身便见那冤家已经把他的花王一朵粉嫩嫩开的硕大的酒醉杨妃插在了发间阳光正好照在花心花颜那美人淘气的一笑便盖住满园丽色。 谭唯同蹦了起来几步过去抓住这美人的手先是亲了一下手背接着轻轻拍打她手心有些气恼骂到:“好了今年花会开不成了。” 张宝锦得意一笑脑袋微摆娇笑说:“开的成明儿爷弄个大花盆儿把妾种进去给人看看也就得了谁让我把你的大宝贝掐了呢。” 谭唯同抓起她的手咬了一口:“什么大宝贝你才是我的大宝贝儿……” 这一次人家下了真口生是给美人咬出血了…… 偏这美人无所谓的也在笑等他咬完就看着自己满是血手背缓缓举起伸出香舌舔了一下说:“甜的!” 谭唯同心里一酥捧着手也舔了一下:“恩蜜一般。” 可这美人便恼了她将手放在后背嗔骂道:“姓谭的都是狗么?” 谭唯同却一抬头:“汪~来给爷再咬一口。” 美人丝毫不惧就用手扒拉开软丝织就的衣领露出斑斑驳驳的旧伤道:“找个好地方。” 谭唯同抱住她观察半天才一口咬伤去这次没使劲却听张宝锦说:“使劲呀不敢咬你就是我孙子!” 如此谭唯同又给人家咬出血了半天他才住口道:“好奶奶且等着我过几日与乌家结了恩怨我就提你做我的侯夫人。” 张宝锦却不信这话她抬手摘下那朵牡丹丝毫不在意的丢在身边的池子里说:“屁话你的夫人好端端在庆丰呆着呢我又是个什么东西?还侯夫人奴满身罪孽忤逆罪奴之后又哪有这个福气。” 她抬手爱怜的摸摸谭唯同的脸:“也就你把我当个宝贝你说你傻不傻?堂堂一个侯爷却跑到小舅子家做偷儿你说打你偷了我来可添了多少麻烦事儿傻子!” 谭唯同看着那花飘去就搂住张宝锦说:“谁偷了?当初那丫头路上早就死了我也赔了乌秀银钱是他不要!你可是张宝锦是我侯府的小夫人是我谭唯同正儿八经从金滇抬来的官宦之后又~何苦跟过去牵缠不撒手呢?” 这一次张宝锦没有说话只是靠在谭唯同的肩膀上空洞的看着天空。 那天空的鸟儿是多么自由啊。 成群的鸽子从郡王府屋顶掠过翠鸟在小院里叽啾。 稚儿眼睛溜圆的看着小脏手里举着一块皱吧桂花糕。 陈大胜伸舌头舔了一口糕小狗看看觉着他爹吃的少就又举起诚恳的对他爹说:“孝敬爹爹爹再吃……恩一点点。” 大人咋舍得吃孩子的东西陈大胜就假模假样又虚空一口最后就摸着孩子的脑袋说:“爹吃撑了我儿吃吧。” 如此这孩子才抱起糕吃了起来。 离娘的崽子几天就瘦了一圈儿陈大胜心疼就抱着小儿子在屋里转圈。 期间几个婢仆端着羊腿肘子羊肝猪心……将十几个肉菜上了桌又拿大荷叶包裹了草绳扎了最后放进一个大食盒里。 正晌午的功夫小狗在爹的怀里转了几圈就迷糊着了。 看他睡的安稳陈大胜才抱着他去了王府书房放在房中榻上。 佘青岭正在打棋谱瞧见儿子又把孙子甩了来就抛下棋子洗了手这才半坐在榻上捏捏孙子的小脸问:“休沐也不家里呆着这是要上哪儿?” 陈大胜笑笑:“刑部大牢。” 盖薄被的手停顿了一下佘青岭问:“这是要去看陶继宗?” 陈大胜点点头:“恩他都回来好些天了到底是老一辈儿的交情他母亲跟咱老太太还挺好的再说了陶继宗那人不错的。” 佘青岭点点头看着陈大胜要出去的背影说:“献俘前两日陛下还说陶继宗那两个儿子养的不错书也读的好好像他还有个叫状元的侄儿?” 陈大胜回头:“是状元前年就入翰林院了那孩子到过咱家也去过老太太那边您该是见过的。” 佘青岭点头:“这倒是没注意既书读的好那真就不错了这陶继宗于国有功左梁关那边一时半会子也动不了陛下的意思就让照顾一下先给他家两个武勋我这里还没想出个合适位置那你的意思呢?” 陈大胜想想:“这事儿~还真不着急。” 佘青岭一愣:“为何?” 陈大胜笑着回身又坐到床榻前说:“陶继宗不错他家下一代也成只是却有个作孽的爹就一家两拨儿人互相跟个仇家一般。 那周兴发而今还在燕京晃荡是跟着乌秀混着的这次陶继宗回来他就满世界折腾他不是好人却也是陶继宗的亲爹这照顾了孙子绕过爷爷就说不过去了……” “这样啊这倒是难了。” 佘青岭拿起蒲扇给孙子呼扇了几下又看着陈大胜说:“那也要把陛下的意思说到了别让陶继宗不满意好心生埋怨……” 陈大胜笑笑提着食盒离去了。 半个时辰后陶继宗站在刑部大牢门口看着一手酒坛一手食盒的陈大胜问:“您这是来看我的?” 陈大胜笑笑:“恩主要看你。” 陶继宗眼神闪过异色又看看左右这才走到陈大胜耳边问:“次要呢?” 陈大胜将食盒递给他:“次~要那既然来牢里叙旧就捎带看看小坦王呗到底是老仇家了。” 【初出茅庐】 第251章 第251章 清晨,雀鸟伴着不知从何处来的晨钟不急不缓的将谭唯心唤醒。 谭唯心坐起听到响动的婢仆便上来打开幔帐又捧了热巾让他敷了脸,他这才下了床。 一座不大的院子伺候谭唯心的丫头有二十八个之多谁都想要个前程看到他回来,自然争先恐后到他面前卖乖讨巧。 毕竟这位小侯爷,如今只有一个公主老婆是一个妾氏都没有的。 杏眼小嘴的丫头捧着谭唯心的兜裆布她从未见过男子的身体就羞臊的面目涨红,这眼睛也闭了起来,睫毛不停的发抖。 谭唯心在榻上光身站立支架着胳膊等人给他裹上等了片刻听到一阵嗤嗤的笑声,他扭脸一看也笑了。 那丫头脸嫩白的脸蛋子臊的红艳艳的憨态可掬,还发着一股子不谐世事的少女馨香。 这院儿是谭唯心的自由世界就从来没有过规矩就有了俩贴身大丫头看笑话之举。 谭唯心也笑了,一伸手就将这丫头揪到床上……幔帐放下没多久凄惨的哭泣讨饶声便徐徐传来。 辰时末刻谭唯心神清气爽的对着铜镜左顾右盼,谭家兄弟三个他生的最好公主也最爱他这张脸他便格外珍惜,舒爽完就坐在这里细细腻腻的图香脂。 几个婆子低眉顺眼的进来走到幔帐前揭开布幔最后一名婆子就举着药碗想灌那丫头吃药。 丫头自然是不依可几个婆子却是做惯了的就一起上去到底给她灌了进去。 身后的哭声凄惨又被人堵住嘴巴谭唯心却举着粉扑对自己额角皱眉道:“留着吧怪可怜的别吓着她。” 这是喜欢了。 一床锦被裹着人身领头的管事婆子给谭唯心施礼告别又与众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路上她看那锦被挣扎有些同情就劝道:“我劝姑娘老实些明儿你养好身上再回来就是一等了你又伺候过咱驸马爷这就是你祖宗积德别的不说单这月钱就是一月八贯呢! 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咱这样?国公府一等的丫头也不过两三贯这可不能跟咱府上比。 咱府上一等丫头能做什么不过是吃个零嘴儿养养花儿谁能等你做活不成?别说一年四季还都有两身好衣裳平常官宦人家的小姐日子也就这样了。” 锦被不动了。 这婆子笑又低声说:“熬着吧有钱也不敢乱花待明儿驸马爷忘了你就能赎身出去了……” 这一群人抬着锦被从小花园迅速过去过一处花屏门迎面便冲撞了一个千娇百媚颜色更比国色天香的俏娇娘。 那娇娘拿起伞儿捂脸发出一声呀。 带头的婆子上来就给那说话的婆子一个大嘴巴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群屎糊了眼睛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不知道这个时辰我们姨娘要去牡丹园么?” 几个婆子大惊纷纷跪下那锦被跌落在地滚了半滚露出一个浑身青紫满面青肿堵了嘴巴的丫头。 那婆子还要骂却被这小姨娘何止了她就一步一步走到这丫头面前蹲下又用绣了百灵鸟的扇面抬这丫头下巴看脸打量清楚人家噗哧就笑了:“呀~是个杏眼这是咱们驸马爷回来了?啧可怜的。” 满侯府都知道这是个鬼难缠那说话的婆子就跪着翻身哀求:“姨娘莫怪实在是……” 这姨娘打断道:“别什么都别说咱什么也没看见!我是个闲~人你们都知道我也不管这样的闲事儿走吧今儿是我瞎了。” 她说完带着一群婢仆呼啦啦的就去了。 婆子赶紧摆手让人抬了这丫头离开等四周无人了她才啐了一口道:“小币~儿当自己是公主娘娘呢不过是个灶头出身的下贱丫头早晚有你的好果子吃。” 谭唯心坐在饭桌前被贴身丫头侍奉着吃早膳他脚下最少有七八只猫儿在咪咪叫就一边玩猫等丫头拿着汤勺筷子的手过来他就咬咬人肉能给人家咬出血来。 几个丫头根本不喊疼就嗤嗤笑他也嗤嗤笑。 谭守义管这几个嫡出的孙子极严格但是女色上却特别宽松在他看来几个孙子常年承受强压有温香软玉安慰着那也是好事儿。 最后就造成几个谭家男子在外都是翩翩君子如玉公子但是在家都是色中恶魔。 贴身侍从进来禀告:“三爷大爷去佛堂了。” 谭唯心便收了一脸的不在意恢复了在外的样子拢着袖离开了这处对于他来说是人世上唯一能给他快乐的地方。 因为这满院子的丫头个个生的与公主那般相似。 正院佛堂谭唯同穿着一件僧袍双手合十正对着两个灵位虔诚念经他念了没多一会子他二弟谭唯征进了屋先是探头左右看看架开胳膊旁人赶紧也给他套上僧袍又给了一串佛珠他就跪在谭唯同身后祷告。 又念一会谭唯心进屋也是如此。 一声铜钵悠远这三位神情肃穆齐齐跪拜三次再起来接过僧人预备好的香一起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谭唯心搓着手指头上的香灰看着自己祖母钟氏父亲谭士元灵位感觉不干净就伸出手拿起袖子上去抹。 这当口他的两个哥哥就安静的看着他。 雨后开满牡丹的院子宛若天园谭唯同将茶盏放到云石桌面上正色问谭唯心:“三弟这消息属实?” 谭唯心点头:“恩昨晚我数了一下就少了文凤书的折子其余就归了档。” 他说完谭唯同没有动倒是谭唯征颇为激动的站了起来道:“着啊!这是好事儿啊!!这上杆子给家里添横财我就说前几日一直做祥云梦原来应在这里了!” 他有些兴奋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就差一点蹦起来了。 无怪他失态谭氏这一代嫡出就他们三老大有爵位继承老三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品侯爵还是个嫡出公主的驸马爷。 他卡在当间儿那真是要啥没啥。 谁家不是一大家子妻儿老小都是一个爹妈养出来的孩子凭啥他就最可怜?都这么大了用点零花还得跟哥哥伸手。 若从前爹爹还活着他爹得意他就总要给他考虑下。 然而这是爷爷爷爷跟爹是不一样的。 爷爷心里嫡出庶出都是孙子何况亲祖母也没了又因为那事这几年谭氏庶出旁支也开始不安分了。 谭唯征原地搓手脸上涨红的一直絮叨道:“我这就回去回去~让你嫂子把嫁妆拿出来再把家里划拉下……” 他说完人就利索的跑了。 等他走远谭唯同才叹息一声道:“哎这出息劲儿!老二这是一年一年的越发没了志气他那点子零头放到这局子里能有什么响动?” 谭唯心的脸上却又是讥讽又是矜持道:“无妨肥水不流外人田到底是我亲亲的二哥便是他对我不住看在咱爹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他是吧~大哥?” 谭唯同闻言却端起茶杯品起茶来他不掺和这事儿。 谭唯心过继出去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让人家老二嫉妒? 当然老二给老三下绊子下的有些难看这事他知道却没有阻止。 为何? 你大便宜沾了就得让人家出口气不然就活不得了。 喝了半杯茶谭唯同才放下茶杯看着自己小弟说:“三弟我倒不是爱这点浮财主要是……家里跟乌秀那本烂账也是该结结了。” 谭唯心笑举起茶杯:“我听说杀~押两处现在已经有三四百万贯了这燕京人就是爱折腾可惜今年郑阿蛮却老实了除却他满燕京谁能主持这局儿?” 他大哥这点小心思他是一清二楚他根本看不上兴业那孩子就是兴业做的再好甚至科举上都有建树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没有缘法就是没有人心都是偏的这一点皇帝老儿都一样。 然而家里用了乌家的钱这就甩不脱了。 “郑阿蛮!”谭唯同发出一声不屑的呵呵他是看不起郑阿蛮的:“他就是今年想坐庄也没有个五六百万贯钱啊。” 他此话一出谭唯心却说:“哥郑阿蛮没有这个钱儿难不成咱家就有?” 谭唯心说完举目四顾看这神仙境般的牡丹园却是前几年谭唯同回金滇路过一处道观见人满园姹紫嫣红一眼就相中了人家的牡丹花。 那日也是喝多了他就非要买下。如此买牡丹不过几万贯可是百株牡丹入燕京运费就花了四十多万贯这还死了一半去。 这些牡丹伤了根是请了最好的师傅照顾了三年才在去岁开了花一结账几个园圃师傅又拿了十万贯不止人家到底是行家名手请了来就是一份体面。 去岁五月今年四月燕京只要是体面人家谁不以接到谭家牡丹花会的帖子为荣。 而除却这些大项他哥一人又有多少妾氏多少子女家里又有多少丫头婆子。 尤其大哥最心爱的那个叫张宝锦的那女人一年的花费也不比他家公主少多少那女人最爱折腾去岁说想学琴他哥就给买了一张清溪玄音八万贯还有一张松风那是三万贯。 然后那女人玩了半月指甲方劈指肚才破皮他哥心疼就把琴烧了。 谭唯心不爱算这些小账却也知道个大概数目他哥这个侯府可比他的侯府抛费多一年少说也得四十万贯打底然而这些钱他爷爷是不管的。 没错他爷谭守义在金滇不但不管还要跟他们伸手。 谭家军如今给兵部上报的是兵力不足八万谭唯心知道其实早超了十五万。 而养这么多人单是军费金滇那边一年都在四五百万贯。 如此谭家从上到下除却在金滇弄的花用却已不知道欠了乌秀多少钱了。 若说他哥那也真是个黑心牛人花了乌家两代钱就是不肯退让兴业那孩子不错的怎么就看不上呢? 谭唯心想到乌秀就听自己哥哥在那边问:“我这边挤一挤也不过百万贯的意思这还得从今年太仆寺的军马上挪借一下可就这样也不够啊。” 谭唯心抬头看向自己哥哥:“那我跟公主商议一下?” 他这话一出却被谭唯同立刻否了:“千万不要回头她们姐三一说这消息瞒不住那位……” 他指指天空。 谭唯心便为难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这肉是香~到底太大这样都是一脉同宗你且再去确定一下消息最好有个实在证据咱把燕京族里这些做主的唤来许也能翻腾个一两百的意思。” 谭唯心想想:“这倒也不是不成可还是不够啊。” 他说完谭唯同却笑了:“不够你去找乌秀啊就说我这个做爹的想给儿子存些家底呢……” 谭唯心能说什么他哥越来越像他爷那般刚愎自用他是谭家未来的家主他就得好好辅助他。 正要就谭兴业的事情再劝几句谭唯心却看到花园月亮门那边露出一只嵌了宝珠的鞋儿他猛的站起问了一句:“谁在那儿!出来!” 那边就传出一阵嗤嗤的放肆笑声。 听到这笑谭唯心就瞪了一眼谭唯同可他大哥偏偏不在意却端着茶杯满面的享受愉悦。 得了这个妖精来了今儿正事是没法谈了。 谭唯心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等他走远了那月亮门后面才微微探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谭唯同故作不知道的继续品茶那边又咳嗽又跺脚他也只做不知道。 一直听到有婆娘喊了一句:“哎呀~祖宗可不敢!” 心道一声坏了谭唯同立刻回身便见那冤家已经把他的花王一朵粉嫩嫩开的硕大的酒醉杨妃插在了发间阳光正好照在花心花颜那美人淘气的一笑便盖住满园丽色。 谭唯同蹦了起来几步过去抓住这美人的手先是亲了一下手背接着轻轻拍打她手心有些气恼骂到:“好了今年花会开不成了。” 张宝锦得意一笑脑袋微摆娇笑说:“开的成明儿爷弄个大花盆儿把妾种进去给人看看也就得了谁让我把你的大宝贝掐了呢。” 谭唯同抓起她的手咬了一口:“什么大宝贝你才是我的大宝贝儿……” 这一次人家下了真口生是给美人咬出血了…… 偏这美人无所谓的也在笑等他咬完就看着自己满是血手背缓缓举起伸出香舌舔了一下说:“甜的!” 谭唯同心里一酥捧着手也舔了一下:“恩蜜一般。” 可这美人便恼了她将手放在后背嗔骂道:“姓谭的都是狗么?” 谭唯同却一抬头:“汪~来给爷再咬一口。” 美人丝毫不惧就用手扒拉开软丝织就的衣领露出斑斑驳驳的旧伤道:“找个好地方。” 谭唯同抱住她观察半天才一口咬伤去这次没使劲却听张宝锦说:“使劲呀不敢咬你就是我孙子!” 如此谭唯同又给人家咬出血了半天他才住口道:“好奶奶且等着我过几日与乌家结了恩怨我就提你做我的侯夫人。” 张宝锦却不信这话她抬手摘下那朵牡丹丝毫不在意的丢在身边的池子里说:“屁话你的夫人好端端在庆丰呆着呢我又是个什么东西?还侯夫人奴满身罪孽忤逆罪奴之后又哪有这个福气。” 她抬手爱怜的摸摸谭唯同的脸:“也就你把我当个宝贝你说你傻不傻?堂堂一个侯爷却跑到小舅子家做偷儿你说打你偷了我来可添了多少麻烦事儿傻子!” 谭唯同看着那花飘去就搂住张宝锦说:“谁偷了?当初那丫头路上早就死了我也赔了乌秀银钱是他不要!你可是张宝锦是我侯府的小夫人是我谭唯同正儿八经从金滇抬来的官宦之后又~何苦跟过去牵缠不撒手呢?” 这一次张宝锦没有说话只是靠在谭唯同的肩膀上空洞的看着天空。 那天空的鸟儿是多么自由啊。 成群的鸽子从郡王府屋顶掠过翠鸟在小院里叽啾。 稚儿眼睛溜圆的看着小脏手里举着一块皱吧桂花糕。 陈大胜伸舌头舔了一口糕小狗看看觉着他爹吃的少就又举起诚恳的对他爹说:“孝敬爹爹爹再吃……恩一点点。” 大人咋舍得吃孩子的东西陈大胜就假模假样又虚空一口最后就摸着孩子的脑袋说:“爹吃撑了我儿吃吧。” 如此这孩子才抱起糕吃了起来。 离娘的崽子几天就瘦了一圈儿陈大胜心疼就抱着小儿子在屋里转圈。 期间几个婢仆端着羊腿肘子羊肝猪心……将十几个肉菜上了桌又拿大荷叶包裹了草绳扎了最后放进一个大食盒里。 正晌午的功夫小狗在爹的怀里转了几圈就迷糊着了。 看他睡的安稳陈大胜才抱着他去了王府书房放在房中榻上。 佘青岭正在打棋谱瞧见儿子又把孙子甩了来就抛下棋子洗了手这才半坐在榻上捏捏孙子的小脸问:“休沐也不家里呆着这是要上哪儿?” 陈大胜笑笑:“刑部大牢。” 盖薄被的手停顿了一下佘青岭问:“这是要去看陶继宗?” 陈大胜点点头:“恩他都回来好些天了到底是老一辈儿的交情他母亲跟咱老太太还挺好的再说了陶继宗那人不错的。” 佘青岭点点头看着陈大胜要出去的背影说:“献俘前两日陛下还说陶继宗那两个儿子养的不错书也读的好好像他还有个叫状元的侄儿?” 陈大胜回头:“是状元前年就入翰林院了那孩子到过咱家也去过老太太那边您该是见过的。” 佘青岭点头:“这倒是没注意既书读的好那真就不错了这陶继宗于国有功左梁关那边一时半会子也动不了陛下的意思就让照顾一下先给他家两个武勋我这里还没想出个合适位置那你的意思呢?” 陈大胜想想:“这事儿~还真不着急。” 佘青岭一愣:“为何?” 陈大胜笑着回身又坐到床榻前说:“陶继宗不错他家下一代也成只是却有个作孽的爹就一家两拨儿人互相跟个仇家一般。 那周兴发而今还在燕京晃荡是跟着乌秀混着的这次陶继宗回来他就满世界折腾他不是好人却也是陶继宗的亲爹这照顾了孙子绕过爷爷就说不过去了……” “这样啊这倒是难了。” 佘青岭拿起蒲扇给孙子呼扇了几下又看着陈大胜说:“那也要把陛下的意思说到了别让陶继宗不满意好心生埋怨……” 陈大胜笑笑提着食盒离去了。 半个时辰后陶继宗站在刑部大牢门口看着一手酒坛一手食盒的陈大胜问:“您这是来看我的?” 陈大胜笑笑:“恩主要看你。” 陶继宗眼神闪过异色又看看左右这才走到陈大胜耳边问:“次要呢?” 陈大胜将食盒递给他:“次~要那既然来牢里叙旧就捎带看看小坦王呗到底是老仇家了。” :,,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52章 第252章 今日有雨,越下越大江水渐涨又有急风,这渡口也停了渡船霍七茜与镖局子便滞留在陆路距金滇四百多里的一个地方。 此地名字颇好听叫做落凤镇。 既过不得江镖局子人就往落凤镇大车店里去了,而婚车这一行是女眷多些,便住到镇外龙母庙内。 也不是出不起那几个客栈钱而是落凤镇不大却怪规矩多客栈等一干营生却不接待女客如此凡有滞留,女客便都去龙母庙投宿,毕竟龙母是个女神。 这世上龙王庙居多龙母庙却少便是霍七茜看了不少书,也是头回知道还有个龙母娘娘显然这是个本地尊神。 那外地的龙母都跟龙王爷在一起,叫做龙王奶奶的。 倒是入门的一处牌匾引了霍七茜的注意护国佑民。仿若是大梁各处的神仙都有个护国的宏愿呢。 可惜人家护国寺什么待遇,龙母庙是比不上了它就薄伶伶一处院子只有东厢房三间能住人,管事的也不是庙祝而是本地师婆钱大姑。 钱大姑今年四十多她原本是隔壁村子的人,却在二十多岁那会守了寡好像是因为家里的财产被族人欺负了那夜就抱着一双儿女来龙母庙寻死第二天出来见人却说自己龙母娘娘上身受到了指点从此就成了附近十里八乡的师婆。 又靠着给人算卦去祟消灾给庙门口出远门的人画个平安符咒什么的钱大姑就养大一双儿女再给他们置办好家业娶媳妇的娶媳妇嫁外地的嫁外地她也就挽了道髻算作出家跟亲人都断了来往了。 三姑六婆连累后代人下人不管外面把她的神通传成什么样儿听了这个故事霍七茜是佩服她的。 女人为儿女是什么事情都豁的出去的扮个神仙又咋了。 尤其听说这落凤码头落雨不渡客的规矩是龙母上了钱大姑的身后立下的规矩她便更觉佩服。 龙母借着钱大姑的口说渡口落雨是我在嫁女我伤心大家就都别好过。 其实按霍七茜的分析恐是钱大姑的男人就是落雨渡船争客厮打起来连累他落水丢命偏偏旁人不说是那船夫罪过却说钱大姑命硬克夫这就是这女人对人间的报复了。 她夫家这村靠水吃饭赚的就是几个码头辛苦钱西南又雨水多船夫们便不知一年少赚多少钱儿。 世人迷信心有畏惧怕个万一真就落雨不上船了又所谓好事不出门兴许最初还有人不信非要落雨渡江后来倒霉了就扣到落雨渡船这事儿上这个规矩也就立起来了。 霍七茜她们到的这天也赶巧一群码头船夫合了银钱买了一头羊做供奉他们牵着扎了红花的羊来到庙门口问钱大姑:“大姑今年龙母娘娘咋一直嫁女呀?” 那身穿满补丁道袍面目刻薄的道姑便翻翻白眼:“娘娘嫁女可不会知会我你们问我也是白问。” 带头的老船夫陪着笑牵着羊过来说:“那劳烦大姑给祷告祷告能不能想个法子。” 那师婆不想搭理他们倒是看到霍七茜一行人就笑问:“你们这是投宿呢?” 朱婆子便先下了车笑眯眯的问钱大姑:“劳烦姑姑可还有空屋子?” 钱大姑抬头打量车子见挂了红就笑说:“有呢有呢!赶巧了这几日娘娘一直嫁女我这里也是耽搁了两个新娘都等着雨停呢如今还有一处空屋那屋能放十个竹榻儿。” 朱婆子点头:“那怎么算这个钱儿?” 钱大姑便说:“娘娘慈悲最愿意庇护女子施主们若住娘娘座下地方都不要钱儿若是与我一起吃些庙里的饭食这个一位三文。” 朱婆子细心:“三文管一日饭食么?” 钱大姑点头:“正是只是我们这庙小好东西也没有就是些庙产里的粗糙饭食还望施主不要嫌弃。” 霍七茜掀开车帘问:“劳烦您我们新娘说包您那空屋一日多少钱儿?” 钱大姑却摇头道:“哎呀这不是为难我么也不知道这雨下好久又有多少女客过不了江诸位包了屋子若再来客就得雨里存身了。” 如此也就罢了朱婆子只得请这大姑打开庙门好让她们驱车入内这就把一帮子船夫挤兑到了一边儿只得气哼哼又牵着那羊走了。 钱大姑看他们走远便在刻薄脸上拽起一些冷笑。 骡马入院钱大姑从后面抱了很多油布盖在嫁妆车上又拉了她们的骡马进棚帮着喂起。 这是个极利落的女人做这么多事情丝毫不见凌乱竟是什么活儿都能做得且做这么多人家真不收钱倒像是个无欲无求的出家人了。 等安排得当霍七茜她们入了空屋便一起动手把空屋角落的矮塌擦洗了垫了毡子这才把黄巧娥扶下车。 落雨泥泞黄新娘穿了一身鹅黄细布的衣裳只脑袋顶盖了布嫁娘衣裳她也舍不得。 待进了屋看到安全她这才取下盖头从袖子里拿了一串钱递给朱婆子说:“快快去找那大姑囤点干柴来把屋子烘起。” 待朱婆子离开黄新娘才挽起袖子露出一串儿潮疙瘩对霍七茜道:“七姐你说我这疙瘩还会好么?” 可怜的这一入南边她这身上便开始成片的起疙瘩真是又痒又痛。 霍七茜哪里知道这些便出去问钱大姑人家是师婆倒是什么都懂些便作价七文卖了霍七茜一包药面。 回来打开一看却是炉甘石。 身上痒的厉害黄新娘看到药面儿便涂抹了满身到底舒服了些。 雨水越下越大屋内烘起干柴霍七茜到了庙后的灶头一开笼屉看钱大姑蒸了一笼野菜团子想到出门在外别委屈嘴儿就出去跟钱大姑借了蓑衣出门。 她却没看到钱大姑那满面一言难尽的样儿到了镇上她才明白这边店铺不多仅有的处商户竟家家门口挂着不接女客的牌子。 这就有点让人生气了。 雨水里霍七茜正在暗自运气却从一边的饭铺里倒飞出一个人来。 亏得这老镇子街面泥泞这人出来仰面又滑了一大段路才停下缓了一刻他慢吞吞爬起晃晃悠悠捂着心口便是一口血喷出来。 而这一口血便将本不热闹的老镇街头弄的更加安静霍七茜拽了一下斗笠躲在暗处打量就听这人道:“隐师莫怪小人早退出江湖山头人早就散了个干净您今日就是打死我我也帮您召集不得从前的江湖朋友了再说咱这个地方多少人一辈子连个对江都没去过他们是真不知道九州域啊。” 山头人?山贼? 九州域?仇家! 霍七茜眼里闪过寒光躲的更加严密。 街里吐血这位四五十岁也是白发苍苍有些年纪了可惜到此刻他也不敢说什么尊严就当街跪下一个头扎到了泥水里继续哀求道: “……小人不过区区草莽便是从前好的时候也没得过横财这附近就养不起有钱主顾尤其这几年朝廷律法越发严格我们这些混刀口饭的十个到有八个不做老行当了。 落凤镇是个小地方小人接不住您的令牌一辈子的积蓄也就这么多了如今又有旧伤在身就属实是个废物了也也就就这几十两还是从前提着脑袋弄了半辈子的家当真不是您说的目中无人隐师~您开恩啊!” 那饭铺里传出一声冷哼一中年人从店内探出脑袋冷笑道:“滚吧!” 这人如蒙大赦又想起从前旧事心里觉着对不住到底又磕了次头这才挣扎站起想走。 只可惜他也没走几步那中年人便站出来店铺门口用脚尖挑起一块半砖对着这人后背就是一脚。 青色砖头凛冽飞出瞬间砸在这人后背就听他惨叫一声趴下抽搐几下又是一片血缓缓从他身下蔓延出来又缓和一会子他才挣扎着越爬越远。 倒是个命大的山贼…… 雨水渐大冲起泥泞盖住了血痕霍七茜就安静的等待一直等到那饭铺出来四位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看不清面目的人。 这些人身上功夫却是不错的真就是霍七茜离开燕京看到下盘最稳当最轻盈之人。 她便想从前就听臭头说如今大梁江湖客大多沽名钓誉若说手里有本事的其实就那几个地方其中水最深者还真数九州域了。 这五人出来饭铺就先后敲开街面的店子买东西先是粮店又是酱料店杂货铺……也没多久便一人提了一个雨布包袱离开了。 霍七茜便悄悄跟随着出了镇子提气飞身上了老竹梢头这落凤镇周围最多便是竹林。 她若不想让人察觉到她这世上怕真就没人能找到她。如此一路尾随到了码头江岸附近这五人便进了江岸供旅人方便的草亭。 这几人显然是想过江的却也打听到今日江面没有任何渡船也难不倒人家便由一位看守东西其余四位提刀入了竹林开始砍伐起来。 这是想要扎个筏子过江? 又过一会子那守在草亭内人竟背着手看着雨水吟起诗句来还挺悲凉怅然的跟才将街边伤人敲诈那厮不是一个人似的:“亭外雨戚意阑珊凄风更胜五更寒琼楼玉宇谁家笛南雁飞去不得还……哎。” 这人念完便有一扛着七八根老竹的人归来夸奖道:“方爷!您这也没跟那水先生学几日文章竟已会作诗了?” 这叫做方爷的矜持道:“这算什么?你们没见过那水先生的风采又怎知他的本事别说教我了明儿引你们一见便知先生有多么不凡了。” 却原来这人正是与小宰等从庆丰挟了佘万霖出来的那个老方。 自打那日佘万霖与老臭跑了他便与小宰分成几路开始四处疯狂找起人来。 到底一人力薄老方便凭着九州域的信物从江湖收了新的属下。 只这人出门在外一大群出来也是吃喝拉撒每日里损耗银钱老方几个这日到了落凤码头便把身上的银钱消耗完毕不得已放出江湖令却只有一个早就离了江湖的老山贼招待收到供奉是有零有整五十两。 老方心里憋屈难免就发了一通脾气。 须知九州域留下的江湖势力分布图上只要有名有姓就必欠过九州域的人情。 好家伙这么大的香头主动伸出来了?就给五十两这不是侮辱人么? 愤怒之下老方就伤了人。 其实老方还真冤枉了人落凤镇这个地方自古闭塞加之民风不好就养不出多密集的人口虽然它挨着码头。 那老山贼是附近一处浅山里作恶的靠着水路的山贼大多寒酸只老方觉着九州域牌面大就难免期望过高。 新收的属下不懂诗文夸奖却是会的自然是打蛇棍儿随上又是一通乱捧。 老方故作高人学着小宰的样儿就摸着胡须道:“哎不过有感而发总想起从前咱九州域的出门便是本地县尊都不敢怠慢今日却受此侮辱……” 只他这话还没说完却听树梢有人用嘶哑的语气嗤笑道:“看你也有个年纪了说话却忒不要脸。” 老方面上大惊立刻拔出一把短刃握住四处看了一圈怒喝:“谁!出来!” 霍七茜从树梢慢慢落地这动作漂亮的如步步走阶梯般人下来便拽了一下斗笠继续嘲笑道:“侮辱你那银子我看你花的倒是爽利哈九州域就你这样的?” 她这话说完听耳后几处破空风声便又提气纵身飞起就有那暗算的失了手径直冲过去跑到草亭才收了力气回身皆是大惊失色。 老方站在亭子里打量霍七茜他是个有眼力的能这般无声无息身形犹如鬼魅许跟了一路自己竟没有发现这便是个~高人了。 他是后入九州域的便也没什么尊严就很是利落的一抬手刚要说点虚的探探路却看那人一抬手拍断身边的老竹握住竹冠那头对着老方便怼了过来。 霍七茜平生最怕江湖路数一听旁人问她你在哪个庙门又烧的哪路香她就想疯。 她哪知道自己归那边从头至尾她都不承认自己归江湖。 如此就痛快出手先打服了再说。 老方本举着短刃想挡下却被一股子根本抵御不住的大力猛推着出了草亭人瞬间腾空倒飞七八丈后摔入江水。 待他好不容易爬到岸边才起了个半身就被飞过来的属下又怼到江水里了。 如此连续几次老方只得蹲在浅岸不敢站起他见过小宰出手多次每次都是声势浩大却不若这位动作利落且目的明确自己五人被先后落水人家周遭连一片多余的竹叶都没惊动。 举着老竹觉着冠儿不利落霍七茜手下一抖一股子暗劲送出那竹子头起的枝叶便脱离下来给她留下一根顺溜溜的竹竿子。 水里挣扎的想上岸又被她单手举着竹竿敲到水里直到他们不敢挣扎了都老老实实的蹲在浅岸霍七茜这才把杆子怼到老方面前一寸处问:“喂!你去过~庆丰城么?” 老方在冷水里蹲着早就吓的大惊失色他便不是顶级的高手那也是混了半辈子江湖凭着手下功夫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死局再者他若没点本事小宰他们也不能看的起来呢。 然而这就是一个照面还没有动手呢就被人家拍在水里了。 而这位对力量的掌控在他看来已入化境这难不成是个武圣? 他就觉着毛孔子扩开冷水里能觉着汗液冰凉的往外冒。又听这位问去过庆丰城么?便随即摇头无论如何不敢承认。 他不认那杆子就利落的甩在他到脸上顿时他觉着半个脑袋都是木的人就扎在水里迷迷糊糊觉着自己要死了又被杆子抵住上衣从水里挑起挂在半空。 霍七茜挑着人问:“去过庆丰城么?” 老方有气无力摇头他今日承认也是个死不承认兴许死不了呢。 看他还不认霍七茜就一抽竹竿老方扑通又入了水。 自己的孩子被九州域的劫持了不管是不是安儿淘气九州域的就是她霍七茜的仇家。 辛伯出来的时候说此次出门最好甭乱普度众生人家九州域真没看榆树娘娘的面儿动了她的地方不提安儿与她的关系那也是死仇。 好像辛伯比她还气呢。 出来这么久霍七茜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邪火憋了不知道多少天她能饶了他们。 如此便把几个人当成肉片又把江水当成锅儿就反复挑着人往水里沾。 可怜这几人都是有名有姓的江湖好手如今五对一竟被人当成刚破壳鸡雏般拿捏根本就反抗不得。 这就太恐怖了。 这种前所未见想都不敢想的不对等博弈没几下就把他们吓的胆子都破了。 老方死也不认他属下却扛不住了便有一个大声喊到:“前辈饶命!!小人几个没有去过庆丰城但是但是方方爷去过他去过……前辈饶命啊……” 死也!一时间老方万念俱灰的闭了眼睛。 半注香后老方如衣裳般被晾在草亭之外低着头被雨水淋着。 他的四个属下就跪在亭子中间索索发抖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从老方如何跟着小宰等在燕京劫人又如何丢了人老方原本是做什么的后来又怎么入的九州域…… 霍七茜就坐在草亭石凳上听后又问:“听尔等意思去金滇的就你们几人?” 那人道:“是那位小贵人手无束鸡之力咱们几个也足够了再说人家未必入滇至于小宰他们早已经往折返燕京各处要道阻截如今晚辈不小人等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霍七茜又问:“知道怎么联络人么?” 这人连连摇头他身边人到想起一事后说:“前前辈小人想起一事。” 霍七茜将带着斗笠的脑袋看向他就听这人说:“小人小人听方爷说过若实在找不到那狗崽子就一月后去燕京集结便是折了性命也要救出膳夫前前辈若是想找找正主……不若去燕京?” 崽子?自己的安儿竟被唤做崽子? “呸!”老方终于抬起头这会子倒是有了志气就鼻青脸肿威胁到:“你们这几个忘恩负义的狗日的就不怕将来将来九州域问责么?” 这几个到底是怕的不敢看老方就一起眼巴巴的看向这位索命魔头。 本来愤怒又一想他们也不知安儿去向霍七茜倒是心情好了。 安了心她便又问:“你们没去过庆丰城?” 这几位摇头如拨浪鼓又拿祖宗后代诅咒发誓他们不过是家里祖上与九州域有过交道老方凭着信物来寻想混出点名堂在大梁朝颇难他们便认老方做了头儿。 如今老方威胁这几人便万念俱灰一时间有扛不住的就嚎啕起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个死这该如何是好? 知道要死了便有了千般后悔一个个嘴里又是思念老母亲又打自己大嘴巴说是不孝又想起几个孩儿也是哭的相当真挚。 却不知世上一切情感独濡慕之情能打动霍七茜。 如此霍七茜便问他们可悔了么? 这几个悲泣若有后悔药定终身不入江湖只在家做个孝顺儿子好父亲足矣可惜现在前后不得真就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如今胆子也吓破了尊严更是不要了。 这几个正哭就看这魔头从草亭站起就没有征兆的拿起外面的竹竿挑了老方来到江岸直接将老方往哪江水里一抛。 老方入江正要挣扎却被杆子打在后脑便一动不动了。 雨越下越大江水上涨老方的尸首在水里存了一会又顺水飘远。 这几个索索发抖从未闻听江湖有哪位不说原由说弄死真就弄死的。 霍七茜是一点都不后悔弄死老方这厮只要那日动过她安儿的就一个都别跑都给她等着吧…… “这次~没人能威胁到你们了回去好好做个孝顺儿子做个好爹这江湖也不是好地方还是不要混了~滚!” 四条身影从草亭爬起狼狈的跑出很远才住步折身对霍七茜诚心诚意的磕了几个响头。 龙母庙内钱大姑坐在一眼尼炉边上烤菜团子她嘴里叼着旱烟袋吧嗒吧嗒又不放心的看向庙门口。 老旧的庙门被推开那离开的小媳妇儿提着一个包袱进院。 钱大姑放下心就抬脸笑问:“呀!这倒是稀罕大姐怎么在镇子买到的东西?我往日要买都是自己划船对岸去呢。” 霍七茜来到廊下解开蓑衣摘了斗笠挂起笑道:“雨大我不说话就指点他们没认出男女来。” 钱大姑一愣细想想可不是这样到笑了起来语气也莫名轻快了:“大姐倒沉得住气儿你也是有本事胆色的快!快进去烤烤火你家小姐都等急了问了好几回呢。” 如此霍七茜便提着包袱进了屋。 那几人跑的太快东西也不要了她就在他们包袱里挑选了一下包了剩下的几锭银还有干粮回来了。 咱是个节省的贤惠媳妇儿没得浪费粮食的。 屋内两眼干柴火烧着黄新娘围着薄被坐着正与一位也穿着红衣的小新娘闲话。 看到霍七茜进来她便松了一口气的问:“七姐可算回来了今日倒是去的久呢。” 这些日子这姑娘已经在车里闷的白生又好吃好喝日子有奔头人就清秀好看起来。 霍七茜喜欢她再加今日报了一线仇怨总算出一口恶气她就语气愉悦说:“还说呢这镇子不做女客生意我是趁着雨势大了~装成哑巴才买了些东西回来的。” 朱婆子笑眯眯的接了包袱借着窗下微明打开却是二三十斤的干粮又有饭铺才卖的细饼荷叶包的各色酱菜腊肉她就咋舌道:“好家伙!这是吃了这顿要死了么?你一贯是个不会过的咋就买了这般多?” 说完又问黄新娘:“我的奶奶您这是给了她多少钱儿就没这样过日子的。” 黄新娘是一文没给过她知霍七茜身份不凡到金滇也有旁的目的受人照顾了一路自然是维护道:“不多买点可怎么办这雨还不得几天下这边又不做女客生意若我说还是七姐有成算。” 她这话一出便得到霍七茜暗地里大拇指一枚便噗哧乐出声来。 “倒也是这地方可真不好。”朱婆子嘀咕两句从干粮堆里选了几样翻身出去跟钱大姑借篦帘烤干粮等她出去黄新娘才无限依赖的粘过来问:“姐姐今日心情甚美?” “甚美!”霍七茜笑着点头知道自己儿子平安无事虽至今没被找到她也开心。 黄新娘张嘴又要问啥就听身边一人小心翼翼打听:“姐姐外面那些车上都是你的嫁妆么?” 霍七茜闻言回头这才看到屋角还有一个新娘打扮的姑娘人家年岁不大脸上还图了两团大胭脂也是憨美憨美的。 且在她身边还放着一个担子一头扎着两床被褥一头放了两只扎了腿儿的下蛋母鸡。 也不止她这屋里俩本地新娘嫁妆就是一担。 黄巧娥这点东西在燕京真不算啥可越接近边城这就越珍贵了。 黄巧娥笑着点点头:“对呀。” 那小新娘脸上便带出艳羡说:“你爹娘真好……” 黄巧娥敞亮放肆大笑起来霍七茜就从包袱里摸出一葫芦酒来到门口对那钱大姑说:“来老姐姐咱俩喝点?”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初出茅庐】 第253章 第253章 干柴烘烤的小火炉,炉上铺着铜篦帘一排切好的羊肉片在篦上曲卷发出滋滋肉香。 肉是霍七茜从城外带来的,有个五六斤的样儿她大方就给黄新娘切了半斤又弄了半斤出来与钱大姑烤着吃就把朱婆子气死了。 人钱大姑是个省吃俭用的,她倒是不馋,却是一见霍七茜便意外的投缘便允许她坐在自己身边于廊下喝酒烤肉捎带说说闲话解闷儿。 其实也说不出什么话题来,钱大姑便问霍七茜:“妹纸家里几个孩子了?” 霍七茜拿筷子翻了一下肉面笑说:“六个,烦人死了见不得我一会好。” 这就很让人羡慕了钱大姑上下打量霍七茜,还小心翼翼探听:“这是都养活住了?” 便是镇上一等人家声五个能立住三个都是人丁旺盛了,这妹儿有大福啊。 霍七茜笑:“是呀都坐住了。” 这下是真的羡慕了钱大姑拿起粗碗,恶狠狠喝了一口酒甭看她是个道姑打扮事实上道家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知,这个龙母庙就是人家的地盘自然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放下酒碗钱大姑又吃了两块肉才说:“那可真好!那,几个小子?几个丫头?” 霍七茜也抿了一口酒南边雨水湿冷御御寒气才说:“五个儿一个丫头我这丫头是最小的也乖巧最得我跟我男人的意至于上面几个哎呦淘气起来有时候都想弄死他们。” 钱大姑听她言语当中对女儿不遮掩的喜欢便笑的更加真诚道:“那你家可以了对姑娘这般好可比我们这里强多了。” 她都说到这里霍七茜便问:“我说他大姑我也算是走过些远路的咱大梁朝从上到下我还头回遇到落凤镇这样的地方这般不把女子当回事就不怕断子绝孙?这些怪规矩是咋兴起来的?” 霍七茜一句话倒是把钱大姑的思绪带到很远的地方她想了半天才说:“我们这儿其实从前也是挺好的几十年前姑娘虽然不受重视也至多一句给旁人家养活的也就完事儿了……”她笑笑也夹了一块肉吃: “可是后来姑娘们就倒霉了。” 霍七茜搬住自己的腿儿尽量盘稳当点才问:“那后来是啥时候啊?” 身后窗棂被支开钱大姑仰脸笑笑:“对喽放放烟气儿。” 屋里传出笑声银铃儿一般好听。 又哪里是放烟气是想听钱大姑说闲话了。 钱大姑有着跟那张刻薄脸不一样的慈爱她拿起筷子夹了肉往窗户缝隙塞了两回那里面吃了就说谢谢姑奶奶。 屋里有个朱婆子看肉片跟看自己的肉一般谁爱看她。 钱大姑回来就去看霍七茜的眼色霍七茜却添了新肉鼓励她:“再考些与她们这才给了几口。” 钱大姑就笑了:“你倒是个舍得的。” 霍七茜失笑:“这就舍得了?几片肉。” 钱大姑却摇头道:“几片肉这些丫头在家里存身十几年你问她们吃过几回?往日在家多吃一口都要看亲人脸色的。” 看着篦帘上的肉熟了霍七茜就夹了半碗递给钱大姑歪歪指指屋里。 钱大姑却不给了:“你吃吧人不能每个足尽。” 霍七茜闻言也不强迫就笑笑说:“那行咱继续说你们这里的事儿。” 钱大姑盘腿坐回矮塌:“这里能有什么事儿寡淡寡情的地儿……那是多久的事儿了还是前朝那会子我就几岁的模样我们落凤镇便回来个养老的岑老爷岑老爷那会在燕京当官说是官儿挺大可我如今想来能说出那种话的至多就是个芝麻绿豆他燕京呆不住了才回来老家吓唬人来了。” 钱大姑说着想吸烟袋就灌了一些烟丝对着明火吧嗒几口喷出一口烟才说:“落凤镇不过几里的穷地方周围连个平坦庄稼地都少有那还是我爷说的老岑家吸了一镇子灵气儿就养出一个京官儿人家见过大世面自然他说什么咱们这些泥腿子就信了什么。” 她吧嗒吧嗒的啄那口早就没了火星的烟儿就像吮黄连一般。 霍七茜看她难过就小心探问:“他说啥了?” 钱大姑冷哼提起烟袋锅在矮塌低下磕打几下说:“哼能说啥混账下地狱的话呗!什么乾坤里面分男女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什么阴阳里面阳面是爷们阴面是娘们什么小人跟女子都不是东西祸水呀小肚鸡肠易被引诱不检点呀这都是人家随时要说的话他做过官乡党就信他以为燕京里都这样。 那位老爷家里有钱儿他家就开了咱镇上最大的几处买卖他不愿意女子入他家的铺子可是谁能想到……他没几年死了这就成了落凤镇的规矩了?从此这镇上的女子就倒了霉喽。” 霍七茜莫名就想起一句话是谁说的哦家里的阿奶。 好像是上辈子说的。 阿奶说一样书千人读好人学出好坏人学出坏灵人看出个前程愚货就看出几个大墨团子这些都不怕就怕那等蠢物瞎读这就坑无数人了。 钱大姑动了心事儿难免多喝几口偏巧这老方几人买的是老酒她便有些上了头最后声音虚飘飘对霍七茜说:“妹儿老姐姐跟你说我吖……坐过牢。” 霍七茜吓一跳:“您呀?” 钱大姑点头:“啊就是我那年我刚上神这庙里香火特别好人家都找我合婚来我就说本地姑娘不能嫁本地不然就是个死!后来被人告了……就给我锁到县里判了我妖言惑众先是挨了二十板子还说要秋后斩了我……” 钱大姑想起心里伤心事儿清水鼻涕倒是比眼泪先出来她举起手抹了一下:“我本以为真的就要死了那会子还后悔来着说我散这个好心作甚?到底儿女还小呢可没俩月我就被悄悄放了……这事儿就是你们外地人不知道我们镇上是都知道的亏得我是个师婆不然也得沉了我。” 她举起手对大殿拜了几下回头贴着霍七茜耳朵嘀咕道:“瞧瞧人还不如泥疙瘩。” 霍七茜噗哧就笑了。 篦帘上已经没有了吃食霍七茜便把帘子摘下又往里添了新柴火势一下子旺盛起来钱大姑就伸出手在上面借暖和。 半天儿身后窗棂有小丫头问:“姑奶奶那后来呢?” 钱大姑淡淡:“后来对还有个后来呢后来我才知道我进去了镇上便有三户欢天喜地的把闺女嫁到家门口……那年也不知道咋搞的没几日三个新娘子就都找了绳子寻了歪脖树一起吊死了。” 霍七茜手里的干柴落在了地面上身后屋里也传出小小的惊呼。 钱大姑扶墙站起抬手扣住窗对里面呵斥了句:“不大点孩子啥也听赶紧借着热乎躺下没得贵人奶奶夜里还给你们贴补炭火钱儿的听到没?” 屋里传出几声不甘愿:“听到了姑奶奶我们这就睡了。” 钱大姑笑着坐回低声在霍七茜耳边说:“就这么大的地方出来进去都粘拐弯亲戚的。” 一阵风带起雨水零星的浇在炉面却把火焰喷的更高了。 天提前就黑了。 点燃油灯借着模糊明儿钱大姑就看着龙母娘娘大殿的方向说:“我出来养了几月才好利索后来……” 她眼圈通红生生咽了泪说:“那几个寻了妥当人给我留了话她们说落凤镇的女子可怜呢如今便不死早晚也是个难活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添火这才有了她们三没了就应了我那话说本地水土不养女子不外嫁就是个死哩……那会子都还小呢就里面这几个丫头一般儿大你说咋就那么灵透呢?” 霍七茜都被这话惊傻了她整个身子都是木的半天儿她才想起安慰她道:“没事儿她们做了好事如今在天上都是菩萨。” 这是当年整个镇子里的女人一起合谋的事情虽然她们不懂要反抗什么可好歹一个入了大牢又有三条人命的地基这戏也就集体唱下来了。 霍七茜拿起酒葫芦对着台阶下的地方倒出最后的酒水人家也是一辈子。 倒完酒水霍七茜才问钱大姑:“这般机密的事情大姑也不怕我说出去?” 钱大姑却不在意的笑笑:“不是机密的事儿我们镇上凡有外地女子嫁入婆婆定会打发到这里住一宿便由我来告知今后若有女一定不落这片恶土。” 霍七茜肃然:“我们不嫁本地。” 钱大姑点头:“那就出去全天下宣扬去告诉她们警醒她们有女儿积肥垫圈臭家里也别入落凤镇不然便是养十个女也大多是溺死的命!”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狠叨叨的霍七茜就打了个寒颤。 油灯恍惚眼看要熄灭又挣扎起来放着微弱的明儿。 钱大姑拔下束发荆条儿挑了几下灯芯又悄悄对霍七茜说:“我们这边的女子甭管族里咋说错非活不下去换亲的如今大多都外嫁了。” 她指指屋里笑道:“瞧着还是不错的吧?我就听外地老客提起说他们族里若有寡妇照顾庇护还来不及没有男人养活人家还有族里给的祭田死了也能平安入土失了父亲的孩儿也有族里长辈各自伸手照顾。” 霍七茜呼出郁气道:“本该这样。”她又想起自己从前便又补了一句:“分人分良心。” 钱大姑立刻懂了的点点头:“恩可也没有恶人扎堆儿住着反正找我合婚卜卦我就是这么说的丫头必须离土不然就是个死地。” 霍七茜点头:“怪道到了这地方我就觉着此地人丁稀少。” 钱大姑解气的笑笑:“谁也不傻呢外地娶个婆娘子十贯聘礼带回五贯上等婚姻。我们这里的男丁想找个媳妇儿出三十贯一文嫁妆都不要人家还未必嫁哩再说谁家能有三十贯梦呢。” 霍七茜好奇:“那些男人真不知道?” 钱大姑就笑:“又不傻可惜已经跟当初一样也是规矩了就不好打破。” 她忽然唱了起来:“千日有夫千日好一朝无夫心烦恼。女人无夫心无主出入家门无人呼。夫莫嫌妻生的笨妻莫嫌夫命不好。命里只有八合米寻遍天下不满升。夫妻二人互相敬白头偕老是命好……” 想来当初大姑也是稀罕自己男人的吧她也有过好日子的霍七茜知道这唱词叫做劝善经可道理这事儿都是说给好人听的…… 四处安静隐约听到外面有人惊叫说是淹死人了……她看看钱大姑钱大姑却不在意的问:“妹儿这是去金滇干啥?” 霍七茜愣怔下便气恼说:“去找一个不孝子抓住腿打折了!” 佘万霖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便没奈何的放下碗摸摸鼻子又摸摸自己的心。 今儿这是怎么了就莫名心悸。 平金小心翼翼的从外面回来进屋反插了门就小心小胆的又眼含敬仰的走到佘万霖面前说:“这是我在咱茶场里药房偷的就给我吓死!” 丢烫手山芋般的把贼赃撇了平家才找到自己的魂魄。 能不怕么嫡枝少爷他会飞啊! 还会扛着一个人躲避一城搜检悄悄运个大活人回了自己屋子。 他自己赶车回家这一路被官兵搜检不下二十次他年纪不大还两次被人提溜着折返城门被人当成牲口般捏着下巴看牙口。 亏得他是平家人背后还有个茶场熟人也多不然……还真不好回来可等他回来毅少爷已经屋子里了。 平金年纪不大看到佘万霖真本事自然会衍生慕强的心思佘万霖让他保密他就保密甚至大掌柜平宴他都没告诉。 让他偷退烧药他就真去偷了。 偷完想着明儿这倒霉孩子好了我先给毅少爷跪下磕头请他收我为徒也不知道收不收……要是真不收我就一直磕头一直磕头必要让他收了我。 谁不想飞呢那般的威风! 佘万霖可不知道他动了这等心思他就打开药包挨个查过种类又寻了烹茶的陶壶把药沫子灌进去凑合熬着。 虽然他也不是郎中可丑丑也没少教他一些东西基本的方子还是背过的。 他煮药平金就打开床幔看着里面已经换了衣裳正发着高烧气息微弱的小子说:“毅少爷您说他还有救么?” 换衣服那会他是看见了也吓到了好家伙鞭伤刀伤棍击伤新的旧的这孩子身上就没有一片好肉可别死在屋里。 佘万霖拿着折扇小心翼翼的看着火他知道平金的意思可不看这些伤他救这孩子的心思就是尽人事。 看到这些伤他才想起爹后背上尽是与这一模一样的东西。 只这孩子更惨些身前身后都满了。 如此就必然要救还要救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冥冥当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孩子对他家十分重要。 被烟火熏到吸吸鼻子站起来投了毛巾给羊蛋换上佘万霖就看着这张与张永宝一模一样的脸说:“有救的这是个强人。” “是么?”平金显见是不信的。 佘万霖似有若无的点头又觉天色已晚就打发他去了倒是自己守到半夜才迷糊着。 半夜羊蛋的烧是退了他身上感觉舒服就下意识不想醒被佘万霖扶着喂了半碗泡点心汁儿就凭旁人折腾自己人家眼皮都不待睁的。 第二日辰时末刻吧平金便从外面奔跑进来又一把拖起佘万霖说:“毅少爷赶紧去茶场口看吧!有好几个戏班子的人哭哭啼啼寻你跟老掌柜呢。” 佘万霖心性稳当就披衣裳坐起抬手拿被子卷了羊蛋飞身上梁给他梆上去这才指指眼睛指指房梁嘱咐道:“我不回来你就开着门等我。” 平金又被震撼了就点头如捣蒜的应到:“知道知道你快去吧师啊少爷安心我最稳当了。” 老臭是先出茶场的等佘万霖到了远远就听张班主跪地哀求:“平掌柜您观音菩萨转世救苦救难孩子们真就啥也没做好端端的昨儿在街上他师兄几个溜达过来一群兵老爷上棍子砸晕就都拖走了……” 佘万霖心里一惊几步跑过来才看到戏班子来了一大群人可是他最熟悉的只有一个张永春而张永宝张永青张永财就都不在这里。 瞬间他便想起羊蛋那张脸心里只道是坏了耳朵边就满羊蛋几个的脸还有笑声嬉戏声…… “小东家这糕可甜了吧?你吃我们看着就成。” “我要学八十八出戏!” “我将来必是个角儿练好本事赚了银钱就请小东家吃肉还还吃点心。” “你叔敢给你二十个钱!让你随便花?真好!” “小掌柜你买糕啊?真的买啊?” “喂喂喂……喂……咱们买糕呦!” “不是说卖了我就不卖弟弟了么?” 小宝就依依呀呀也唱到:“深画眉不把红楼闭长板桥头垂杨细……”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请牢记:网址手机版m电脑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初出茅庐】 第254章 第254章 张双喜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没有娶妻生子就把这些徒弟当孩子养最初也不过想,十个孩子里哪怕八个白眼狼给他留俩防老那也不亏。 可是养着养着这就亲了尤其张永宝这个孩子,他嘴甜娇憨,天份也好也会疼人他心里就有了很多盘算。 此刻张双喜是恨死了自己的如有后悔药卖,他这辈子饿死都不会带孩子们来金滇了。 唱武生的范小松扶了班主起来,张双喜就握住老臭的手继续哀求他是个没本事被人看不起的思来想去生平认识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是平掌柜了。 也不是说没给富贵老爷唱过戏问题是人家富贵老爷能跟他说两句话,那都是恩赐了还求人家?他是谁呀! 老臭倒是不为难便说:“你这哭哭啼啼来叫救命,就给我弄蒙了? 救什么命怎么救?你话都说不清就说小宝子他们几个被抓走了,你好歹弄清楚是哪个衙门?为什么抓是冲撞了还是不小心犯了事情?对吧?” “对对对对……” 张双喜一直没主意的点头,这才抹了眼泪问身后的张永春:“你你知道为什么?” 张永春年纪也不大脸上吓得苍白就磕磕巴巴说:“师傅都说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心里结火张双喜上去一个巴掌就把这孩子打哭了:“不是说你们一起出去的么?你敢不知道?” 张永春捂着脸大哭:“师傅就给了三文我就想着我是师兄也不好跟师弟们争抢就说我累了只让他们出去看着买我是真不知道呜呜呜……” 这孩子哭的大家心酸站在一边的佘万霖便说:“不若我跟你们去城里打听打听……” “毅少爷千万不要!”平宴平掌柜站出插话:“我知道少爷好心可你就是去了也没用少爷才来几天又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人?再说~这外面抓的都是十三四岁的娃儿别你出去一圈也丢了回头族老们好跟我要人呢。” 老臭也不会答应佘万霖涉险就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佘万霖无奈心里到底放不下就对平宴说:“劳烦您从账上给我支五十贯钱。” 五十贯少说是十亩上田的钱儿平宴倒不是不能给支只这事儿毅少爷做的又不合适了。 他抬眼看了一下那张班主见他激动要跪便说:“且等下毅少爷我知您心好只这样大咧拿出五十贯给他们却是祸上加祸了!咱平家本在皑城受银钱所累就总被扒皮盘剥。 他们轻易便拿了五十贯若消息传出去被人知道他们与咱有些深交少不得让那黑心的惦记起来没事反倒有事儿了这事儿您要是放心就能不能听~我安排下?” 佘万霖低头一想便点头施礼道:“您说的对到底您根深蒂固劳烦了。” 看他听劝平宴这才脸上好看些又把平多喊了过来吩咐:“阿多你地头熟不像阿金认识的人不靠谱就随他们几个去看看找人套套话先问清楚事情若能伸手就托一把托不起~回来!咱坐下从长计议。” 平多笑笑应了挤着胖脸到了张双喜面前说:“那张班主咱走着?” 张双喜能怎么办只能听平宴的安排就几步一回头的带人走了。 等他走远平宴回头对佘万霖说:“我的好少爷能把皑城一下子封了那就不是一二般人也不会是小事儿您看看身后。” 佘万霖回头看看平家茶场瞬间也就懂了。 平家在此地经营已有两代他弄不清状况随意帮忙若是那几个孩子真犯了大错就得连累人。 可他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张永宝他们还真是无辜。 在平宴掌柜的眼里这不过路上结识的一段情谊小孩儿玩的好了都想烧几刀黄纸表示一下情谊可平少爷不考虑族人贸然伸手就太不好了。 佘万霖这会子才醒悟嗨我不是人家平家人我也不是在庆丰燕京谁也看不上的那个小郡王。 想到这心里惭愧他便对平宴微微躬身道:“我冒失了您说的是。” 看他识教平宴便捻着胡须道:“咱回有些东西少爷愿意学我便与你分说分说。” …… 平宴客房佘万霖端坐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吃早膳。 这里倒也没有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平宴便陪着他边吃边说:“……少爷与这戏班子不过就是搭船的一个交情咋您是坐船没给银钱?还是与谁连了宗要成就个世交?” 佘万霖表情淡淡抬眼瞥了平宴一眼这一眼倒把这一肚拐弯肠的老掌柜吓了一跳饭也呛了。 他咳嗽几声反应过来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话说的冒失也是气急了胡言乱语都是姓平的跟戏班子连宗这话不是将自己也骂了再说了人家也不是自己家直系的晚辈人家是嫡出少爷就是来你这散心来了何苦这样刻薄。 待气缓和过来他就站起赔礼道:“您看看我这是在这边扎脚时日多了心里也没了个尊卑就胡言乱语起来冒犯少爷您千万担待。” 将饭碗里的米粒尽数扒拉干净清了口佘万霖才笑着说:“没事儿宴叔也是为我好我又怎会怪罪。” 平宴这才受了礼讪讪坐下捶捶背想您要不怪罪您早让我起来呀? 破孩子年纪不大好大的威压啊。 看平宴尴尬一直没管的老臭才笑着说:“毅少爷咱大掌柜也是好意他就是觉着那张班主也不像是拿不出几十贯钱的人便是没有钱他还有船看你要帮衬才将他也该出言阻止吧?最起码的说他可以卖了家业去救人是吧? 大掌柜的意思帮可以咱帮绝路人那是真的积德那张班主显然是不想给几个娃子花大价钱的其实人家到门上也就是想借助平家的声势明白了吧?” 老臭对佘万霖挤挤眼。 平宴听了这话都快哭出来了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他平生最烦就是人家说哎呀你姓平你家有钱儿就该你掏。 没的让人恶心。 吃了一顿不太舒服的早饭老臭与佘万霖起身去后院呆着平宴的意思这几日不安生就都别出去了。 等离开那边好远的路老臭才背着手笑道:“咋咱们小王爷生气了?” 佘万霖有些无奈的笑笑又摇头。 老臭倒是想的开就笑着解释:“人家平掌柜有平掌柜的考虑说他的道理这没错您就谅解吧至于张班主~他也没那么小人没那么坏。” 佘万霖住步看他老臭这才说:“让人家张班主卖戏船?这么多娃儿又这么多人靠着这条船吃饭穿衣明儿人救出来了吃饭的家伙事儿没了就抱着情分一起跳河么?” 佘万霖笑:“臭叔说的是我才将也是这般想的也不想跟平掌柜争论此事没的浪费吐沫星子。” 老臭欣慰点头:“对喽拿对错这样粗浅的道理去衡量人傻不傻?您有能耐掌柜没有都没错儿就不必争吵也吵不出个结果。” 他满意的看着佘万霖就想你咋不是我儿子呢。 看老臭满眼慈爱佘万霖呲呲牙与他继续走走在路上老臭便问:“臭小子你阿爷从前想让你成为什么人?” 佘万霖看着前面说:“倒也没有什么要求知世故而不世故守住本心就不错了。” 可是难呀。 老臭长叹一声来到自己门前想进去却被佘万霖一把拉住胳膊对自己屋子努努嘴。 他住在老臭对门儿中间隔着一个小水法平金看不到他们就满眼惊慌的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大算盘正鬼鬼祟祟的扒拉珠子。 老臭看佘万霖这样心中就暗道一声坏了。 他也看看左右背着手咳嗽一声扬嗓门道:“少爷今儿功课做了没?” 佘万霖道没有。 他便有些训斥之意数落到:“我看你这几日是玩野了走着今儿起你是哪儿都别去了别来一趟金滇心都耍散呼了。” 平金看到老臭也过来就吓的腿软佘万霖尾随老臭进屋对他挤挤眼还笑了一下。 他这才抱着个大算盘进屋反手关上门就有些肝颤的看着老臭。 老臭见他这样倒是笑了:“瞧你这样子跟我们少爷到耍在一起了怎么不怕你们掌柜怪罪?” 心里畏惧平金也要说:“小人本就是总柜的人老掌柜不知道么?” 老臭摇头。 平金有些无奈叹息:“您也看到了我这早就被排挤的不能再低了毅少爷看得起我我就陪他解解闷。” 早知道这少爷是个闯祸头子老子就挖个地窖呆到你们离开。 老臭诧异:“排挤你这个我倒没看出来。” 平金无奈将算盘丢到一边嘟囔道:“嗨这也不能跟你们说啊茶场的都知道那青头阿朗的女头人跟掌柜有几腿还给他生了个闺女儿咱家茶场的活计就给了他们做我这不是嫌弃青头阿朗懒货么就…… 嗨~反正最后打了一架活儿就给白头阿朗了我做的主!咱家的买卖不受影响就得让我做伙计我就做呗反正我老掌柜说再熬个几年调我总柜去人家阿多才是大掌柜嫡系呢。” 这就涉及到了平家内部争斗却原来这位是个总柜耳目就怪不得想跑就跑让他偷药他就去呢。 佘万霖噗哧笑了起来老臭就瞪了他一眼这才想起什么在屋里四处打量看一切正常他便困惑的看向佘万霖。 佘万霖歪头看看外面见无人就蹦到房梁上几下将那被卷抛炕上打开。 羊蛋滚了几下那张与张小宝一模一样的脸便露了出来。 “小宝?!”老臭诧异极了。 佘万霖指指羊蛋那满是老疤的手说:“你再仔细看看。” 老臭过去打量他什么眼神便知道不对了。 “这是羊蛋小宝的双胞胎弟弟。” 拿起被单佘万霖正要给羊蛋盖上老臭却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出掌化爪对着羊蛋喉咙就抓了过去:“小子!还敢装给老子起来……” 眨眼那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羊蛋睁开了一双寒如深冰的眼他手上快速抓起被单对着外面就蒙了过去身姿就如猎豹般也伸出手对着老臭正面死门就是一爪。 老臭迅速倒退一臂支架侧身格开攻势另一只手抓住被单就是几下盘旋将单子变成布绳对着羊蛋就抽了过去。 就是刹那功夫那边交手已是十数招。 老臭功夫不错但绝对不是血海里拿命搏出生路的羊蛋对手。 且羊蛋根本不懂留余地竟是招招对着要命的地方老臭却是留手的又不想闹腾出动静就有些狼狈。 可他从来嘴贱就边打边说:“哎呦挺好呀这是什么臭招?你咋上嘴咬呢?你是狗么?河东杨家鹰爪?宿里大趟腿?六手行刀我去小混蛋你刀呢……我去好狠!” 羊蛋锁不了老臭喉咙也捞了他的下巴肉就一下连假皮带假脸的揪下老臭一半面孔。 可怜平金受刺激大了就吸着凉气把后背猛贴在墙壁做飞翔状。 佘万霖本揪过平金看热闹的见状就噗哧笑出声不得不上前一步出手就拿住羊蛋后脖颈肉把他提溜起来了。 当年童金台在跤场能用这爪透皮过肉直接抓住那跤手后脊骨如今不过一个枯瘦小孩儿的后脖子。 佘万霖声音冰冷:“小子别不分里外人信不信我给你捏断了让你下半辈子粪坑里泡着过活成个羊粪蛋!” 这是同类的感觉还是比自己厉害几十倍的同类。 羊蛋一下子就不动了特别乖顺的在空中双臂下垂低头不语。 佘万霖把他随手甩榻上他就双目无情直勾勾的看屋顶就把个平金吓的直哆嗦心里想这这是不是俩歹人啊? 是不是他们半路上杀了真正的平畴平毅再冒了身份来茶场想骗我们平家的银钱? 死也今日我看破他们的真相一会子怕是会被灭口吧? 想着想着屋内人便闻到一股子尿骚气。 佘万霖吸吸鼻子就瞪了老臭一眼。 老臭捏着自己的假皮哭衰个老脸看平金吓的有些失了魂魄这孩子不错他就赶紧从腋下取出龟蛇套印递给他道:“甭怕啊咱身份没错儿是我从前有些祸事要避讳些人这才掩饰了一下。” 平金双手颤抖的接过这套印信他也是闻听过却是没见过。 就来来去去学着他老掌柜的样子反复确认真假假是不可能假的可到底心有疑惑便双手捧着印还给佘万霖道:“毅毅毅少爷这这是为什么呀?” 佘万霖为他好就接过音信不在意的甩给老臭安慰他说:“没事你也别问就是我俩都闯了一点祸事平慎叔让我们来金滇躲避躲避。” 平慎是谁?是这一代平家最大的当家人是平金这辈子都要跪着见的神可是听毅少爷这口气他就……他就觉着……就觉着?恩? 自己从此鱼过龙门兴许?烧对灶口时运来了他就不一样了呢! 要么说平家这个家教首推识时务。 人家是变脸真快想明白了就蹦起来笑成一朵花模样道:“这这事儿弄的这屋里潮气我给少爷把碳烘起来嘿嘿嘿嘿嘿……” 片刻小茶壶便咕嘟起来了。 看着屋角拿着蒲扇笑成傻子的平金老臭就指指炕上的羊蛋问:“这个怎么办?” 佘万霖笑笑抬手将被单打开帮羊蛋盖上坐在床榻边说:“我最近交了一个朋友他叫狗娃儿。” 这话触动羊蛋他就扭脸看向佘万霖眼神依旧没什么人性很冷也很空。 佘万霖继续说:“那孩子挺倒霉一月前听老家出力役的乡党说他弟弟羊蛋也被他爹卖了还是卖给金滇一个叫蔡闲子的人他就差点没疯了。” 羊蛋没有被触动反倒是扭脸冷漠继续看屋顶。 老臭对着铜镜把自己总算恢复成人样回身就对佘万霖叹了一口气想这是又来了? 这爷们生来就在福窝他哪里知道地狱十八层层层都是苦这孩子一身伤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从那里面逃了出来就凭着谭家那种手段能练出陈大胜那样的人有了教训更会变本加厉。 他怎么会被人间区区情谊感动怕是小爷儿嘴唇磨破了都没用这次又要碰钉子了。 佘万霖不知道老臭怎么想反是很认真的与羊蛋解释。 “狗娃儿现在叫张永宝他是五福班今后的台柱子他人小天分好灵透~也良善知道自己弟弟羊蛋被卖了就每天哭呀难受呀那么胆小个小人你知道他做什么了么?” 羊蛋一动不动的躺着甚至闭上了眼睛。 佘万霖无奈笑了一声:“呵~从前我在家就觉着我书读够了什么也懂了就谁也能指点一下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也不会指点你我就是告诉你你有个挺好的哥哥那么胆小老实一个人为了给他弟弟赎身他就学会偷钱了。” 老臭歪头看看羊蛋对佘万霖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可佘万霖不。 “……唱戏的赚辛苦钱赚低头钱赚人下人钱儿一群不大的孩子在台子上卖力翻腾你哥还不是角儿呢也一样摔打旁个孩子一个跟头过去啥事儿没有你哥就回回摔折过去丢了大丑便经常挨班主打!你知道为什么他会摔空了?” 羊蛋闭眼仿若死了。 佘万霖的手掌握成拳也是犯了脾气道:“他怕一个叫羊蛋的死了就回回都想从台上的赏钱里抹人家班主一个钱儿他会翻跟头却不会偷钱有时候摔上一晚也未必能得手。班主开始生气就打打完他还犯还摔实在不成就不让他上台了……那天他是真的哭的伤心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佘万霖伸手揪住羊蛋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说:“你也不必记他的好他不在意!我就是告诉你你哥他喜欢唱戏他有个想头想成角儿大角儿! 他想成三江水上最大的角儿!他说待发了横财他就荣归故里带上最少一百个钱!好给你买糕吃分开那天你哥都偷了人家戏班子四十多个钱儿了我也说让他别偷了我借他钱让他赎弟弟好像如今~不用了……” 佘万霖说完松开手羊蛋那张脸从他面前缓缓滑了下去…… 看着小爷儿冲出屋子老臭就叹息了一声走到床榻看看没动静的羊蛋他倒是理解人的就笑着劝道:“没事儿他说你是他说给自己的也不是给你听的你不重要!你想怎么就随你歇着吧!好好养着你这条命有人惦记那是福分睡吧!” 说完他放下幔帐正要出去就听院里平多招呼到:“毅少爷!畴叔!我们回来了!大掌柜不让戏班子进茶场说让你们大门口说话呢。” 这还真不是为难人茶场是最有讲究最说洁净的地方 佘万霖与老臭匆忙赶到茶场门口却看到呼啦啦一群人里有张永青有张永财却没有张永宝。 心里咯噔一声佘万霖便问:“小宝呢?” 就听平金道:“毅少爷昨儿抓了不少人一打听就知道地方了。我找的是正儿八经的关系人家也卖了人情这几个都押在司狱司里。 后来我就找了理问所的老关系人家才答应出面作保张班主花了三十贯赎人可人就放了两个您说的那个小宝咱们也查了问了单子都见了真~没这个人!” 张班主脸上呆滞嘴角抽搐着想说点什么可是张开嘴就觉着嘴巴发苦喉咙还有沙子他再也没有三十贯借?怎么还? 也不想为难人了他就一咬牙拉戏班子里的小戏使了不知道多大的力气才说了一句:“听听天由命吧!” 他认真的给佘万霖等磕头别人也随着他谢恩。 佘万霖就傻乎乎的看着看着他们磕完头看着他们一起离开。 可心里却想小宝呢?你们不要了啊?喂张永青你不是要罩小宝一辈子么?你们不是吃点什么好都要给小宝留些么? 看着人远去老臭过来到底搂住佘万霖的肩膀说:“走吧爷们您记住这一幕从此……便别忘了。” 佘万霖点头随他回了屋子。 半下午屋内寂静无声倒是平宴掌柜不放心想过来看看老臭就出去阻止隐约能听到老臭笑着说:“嗨江水上堵了一路咱毅少爷从前在家就是个独养的金贵孩子也没交过什么朋友这不就伤心了。” 平宴道:“还是见的少了小孩儿!总要遇到不如意的时候知道了大了就好了我说平畴我得说你几句了咱家嫡出的少爷怎得跟个小戏混在一起咋?那小戏脸上有花儿还是个人间绝色?我跟你说你可不敢给他带坏了他可是守门单丁……” “得得得想哪儿了?真没事儿咱屋里说去……” 悉悉索索脚步远去。 平金端过热茶茶凉了他又端来晚饭饭一直凉到日落月出院子里响起成片油葫芦叫声。 期间床上那冷心的爬下来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一粒米都没给佘万霖剩。 平金回来收拾碗盘看吃完了这才安心回去歇息。 等到油葫芦都懒得叫唤了佘万霖终于站起走到衣柜前打开竟取出一套夜行衣穿上上次他还嘲笑老臭预备这破东西谁知道还真用上了。 套好夜行衣佘万霖打开屋门正要迈脚就看到月色铺满的台阶下放着一把腰刀。 他嘴角勾勾弯腰提刀抬手将巾布盖脸瓮声瓮气问屋角:“叔~不阻止?” 老臭的声音无奈传来:“少爷就是要去?” “去!” “不过一戏子燕京有的是角儿等着与您献艺。” “小宝子喊我哥。” “你有四个弟妹都喊你哥亲卫巷子还有一大车也都喊你哥。” “那不一样他现在就剩我了。” “那就小心些。” “呵~” “笑屁!” “一会子我~回来咱爷俩喝点?” “啊哦那就喝点小鹰展翅先跌跤您总要飞的。” “不怕我吃亏啊?” “吃呗亏是好东西越早越有福。” “那~叔!” “哎呦~祖宗!往日也没见你这般啰嗦要走赶紧!” “得嘞。” “……哎!那你你小心点。” “得~嘞。” 佘万霖一个纵身轻盈的上了屋顶他看看方向找到康纳山的地方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金滇有好山夜幕里也有秀色佘万霖却来不及欣赏就奔着一个方向起纵走了里的距离他停下身法从树上蹦下原地等了一会才先听到一阵急喘接着……羊蛋便快速跑来。 看到佘万霖躲避不及他就扶着一棵大树喘气眼神依旧是冷的。 佘万霖终于笑了笑的特别开心他指着前面的方向:“走吧狼崽子我还以为你没有心呢带路!” 羊蛋却看着他说:“你会死。” 好像是很久没用人这个身份说话了他的语气古怪还有点像鹦鹉。 佘万霖少年意气就轻笑道:“危险是肯定的可你死了我都死不了走吧!” 羊蛋吸气走到佘万霖面前就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回身带路往一个方向而去…… 他们过山头越小溪佘万霖在天上纵羊蛋不会就在地上跑却也不慢。 然后……大概亥时左右他们终于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山那山是切面的绝壁人就住在绝壁开凿出来的洞窟里。 羊蛋似乎是畏惧这个地方的远远的看到他就趴在地上半天不动佘万霖不想趴着就站在他身边站了足有一个时辰羊蛋才缓慢的缓慢的伸出手向着绝壁爬了过去。 佘万霖吸吸气耳边听着动静就一步一步跟着一直跟到那山寨附近远远的看到那边灯火通明还好像有人嘶喊着什么? 羊蛋开始在地上打摆子就像被生脱鳞片的鱼。 佘万霖吸气蹲下抓起羊蛋腰带带着他就上了树又几个纵身饶了一大段的路最后由上往下滑终于停在绝壁最大的凸起上这会子倒是看清楚了…… 佘万霖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山下入口周遭空旷四处重兵把守外围皆是坚固的攻城车还有暗桩无数若不是他有这身鬼魅的身法他还真接近不了主要人的视线受阻他又纵的高。 他却没看到他提溜的羊蛋两只眼睛里全是死意在茶场他还跟老臭能对打狠的犹如狼崽子。 然而到了这个地方他就像被驯化了的狗般看到站立的人他就想跪也跪了。 佘万霖提着他站在凸起将他放下他就跪着。 山口外是一片广场有无数火把亮着照着场中间的一个个铁桩子。 那些铁桩子上拴着站不起如牲口般的人。这些人的打扮佘万霖熟那日皑城入口桩墙上杀人的那些都是这些个比乞丐还不如的……还算是人么? 佘万霖看看羊蛋心里无奈只等四处打量。 就在这时一个举着火把穿着铠甲的大汉到了一处木台他将火把往篝火里一丢砰的一声桐油燃烧高台通明! 而后他就手里拿着皮鞭凶相露着指着高台悬挂的几个尸体说:“瞧见了吧你们也是长胆子了!还敢给爷玩哗变……啧~瞧见没!这就是下场!” 佘万霖手都是抖的他看到小宝的尸体了人就挂在地狱门口无助的晃着他眼睛睁着却什么都没看为了遮掩什么有人就扒了他的皮。 “哥。” 佘万霖蹲下捂住羊蛋的嘴巴在他耳边说:“哥在咱走!” 本章共7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7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请牢记:网址手机版m电脑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初出茅庐】 第255章 第255章 那地方蔓延着恶臭,佘万霖想走可羊蛋一动不动捞不起人来,拽也拽不动他就像地上看到的一块石尖你想把xe006捡起来才知xe04cxe006是山顶。 佘万霖心里也是难过,并不想接受小宝的死,他是福瑞郡王府的小王爷xedaa出xe647只要想要便没有不如意。 而今就xeebf出这般大力xe955却救不了一个小伙伴?他忽觉着其实他什么都不是。 他阻止不了三江之上寻死的江湖客,他给不了三江力役一个暖冬,他庇护不得一个小小茶场甚至他救不了羊蛋的心。 羊蛋,怕是跟小宝一样碎了! 暂且舍了去意,他悄悄盘膝坐下只等羊蛋冷静下再离开这块地方。 他觉着从前所读一切书,学的一切本事都不足以解释今晚所见。 在他过去的十多年xe647命当中一切人都是良善的,一切人都喜欢在他面前展现最美好的东西。 老祖宗在家就是吃一xeb17河鱼都要念经超度一下即便她傻了她也畏惧报应,怕到了地狱有人跟她盘盘总账。 这些人不怕吗? 看样子是不怕的。 就在高台不远的大营栅栏顶上一个桩尖挂着七八个尸首有新有旧臭xe955熏天。 虽然阿爷常带他去刑部大牢去听堂审去看斩首甚至凌迟可这里有个简单的前提那些人是坏人他们犯法了犯了律法不容的罪孽就得死这是人世间规矩。 甚至在江面遇到的那个少年他的死亡涉及江湖恩怨这个是可以接受的。 张永宝为何要死?不应该啊? 张永宝的xe647命简单无害他就是从路上走都xedb5心里的怯懦而不敢大力落脚xe647怕踩死一只蚂蚁。 他也不敢招惹谁谁也能欺负他? 下面那军人越说越xe955就蹦下高台举起皮鞭对着那些不能反抗之人一顿折磨。 佘万霖就觉耳朵嗡嗡的xe0c3睛里看不到世界只能看到黑唯一的光来xedaa下面篝火照着张永宝那张脸他左摇右晃xe0c3睛睁开仿佛是活着。 感知着场子中间那一个个拴在铁桩上的人佘万霖那颗少年对老刀曾有的崇拜一刹那就化为飞灰又聚拢成了悲愤。 难xe04cxedaa己的父亲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么?毕竟他与羊蛋来xedaa一样的地方学着一样的东西。 xedaa己的爹也被这样的侮辱过么就像一条狗不狗也有反xeb17咬的尊严逼急了什么动xe9f6都该有愤怒的灵性。 可是如今被称为老刀的人谭家首先剥夺的是他们愤怒的灵性谭家在养恶鬼。 而父亲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鬼变成人的? 就怪不得幼年的xedaa己骄傲的对爹大声说待儿长大也要跟爹爹一般做世上最锋利的老刀爹的脸上在xe021可xe0c3睛里却满是哀伤。 他的叔伯也都是这样都xe021眯眯的一言不xec0d。 这是他们永远不会提及的噩梦吧。 然后娘亲总是焦虑的会立刻摸着xedaa己的脑袋说:“你爹有甚出息学他做啥?娘的安儿做axedaa己就好恩?” 爹满面赞许:“是的是的你娘说的对呀。” 他也终于懂了爹与叔叔们为什么会常常躲着春xe40b里有一大片阳光他们也会选择角落把xedaa己藏的严严密密偶尔高兴了奢侈了才会伸出粗糙的大xedf9去接光明再往脸上摩擦反复摩擦。 这样丑恶的地方他们来过呀! 崖壁山洞传来机关的机噶声野兽饿极了的咆哮起起伏伏一直趴伏的羊蛋忽然打了个哆嗦。 他猛的抬头死死盯着那些面孔亲哥带着他逃离的哥哥他们说咱要出去好歹吃一顿饱的再死。 佘万霖从深思中回神他想抬xedf9安慰羊蛋却惊愕的看到木台上那人xedf9提钢刀从悬挂的尸身上砍出更多的不会流血却有肉腥味的伤xeb17。 小宝摇摆着无依无靠他活着对这个世间无害死了更无害的接受一切恶。 可是这样就对么? 几只蛮熊肚子干瘪的豺狼甚至还有一只猛虎从崖洞栅栏放出来一出来便奔着xedaa己的食xe9f6而去xe0c3见就要撕咬上去佘万霖腰上的刀却被□□了。 阴云覆盖天空没有一颗星星敢目睹人间羊蛋背对着佘万霖他站起来摇摇晃晃挺立稳当说:“xe07c哥在下面等xe07c呢你……走吧。” 说完他就蹦下去了。 佘万霖先是一惊接着与羊蛋急速下坠。 他鼓动全身的力量憋着愤怒的郁xe955就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畏惧如真正的少年只为个简单的xe04c理而奋起。 拴在攻城车上的恶犬忽然集体对着一个地方叫了起来。 场中兵士齐齐抬头就见xe230xe04c人影仿若流行坠地。 才将这些狗没有xec0d现佘万霖与羊蛋却是xedb5为羊蛋跪的与下面那些人一样标准现在他站起来了那些狗xedaa然就开始乱吠。 这么明显的xe230个目标被人xec0d现一刹那本站在高台上的那军官便狞xe021起来十分利索的对虚空摆臂。 埋伏在暗处的弓箭xedf9站立对着羊蛋与佘万霖便是一阵急射。 此地叫做康纳山xe006养有恶龙对人命死亡根本不屑一顾可今xe40b不同他们遇到了一个意外这个意外叫做佘万霖乳名安儿他是老刀与转世之人在人间降落的第一颗种子他必要成就不凡证一场大xe04c折世间一切恶刀。 xe0c3见箭雨落下佘万霖xe106经挡在羊蛋面前他抬xedf9抓起一根铁柱挥xedf9拽断锁链并将那辱人的柱子xeebf劲抡起对着面前的箭雨破开一条凛冽的xe647路…… 那铁柱深深扎在地面的岩石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斤就这样被人轻易提起了?儿臂粗的铁链也被轻易拽断了?又轻易的对着高台甩了出去。 这仿佛是个妖人降临把一干兵士就看了个目瞪xeb17呆。 铁柱呼啸xe230只蛮熊被巨力带起嘶吼哀嚎笨拙的身体撞飞高台篝火无数火星在夜空升腾…… 就像刮起一阵急促的飓风大河茫茫浪尖击打浅岸尘烟四起高台的卫兵惊惧吹起牛角鸣起急锣更多的人跑了出来。 箭雨阵阵来佘万霖动作快速xe006们每来一次佘万霖就在场子中间拔一根铁柱往军士当中甩一阵尘烟一时间周围哀嚎人与野兽争路野兽早就饥饿捞住更好的活肉xedaa然是按住就撕咬起来…… “来人!来人……” 更多的人从营外而来更多的巨犬被松开绳索。 羊蛋什么都不在乎了也许从前他在老刀营不高不低今xe40b却心有所念便无所畏惧跑到他面前的不管是什么他果断挥刀一劈xe230断杀出一条血路。 偌大营盘乱成一团…… 也不知xe04c过了多久从最初有人惊慌这到底是成熟的军营为了培养出更多的恶鬼谭家在此安排了谭家军最成熟的军队。 他们很快远离不再聚集盾兵迅速前行举起长盾低喝一声排好上下双层格挡盾牌间隙一根根凛冽的□□支架出来冷然肃杀的对着中间的高台推进。 佘万霖拔起最后一根铁柱xeebf劲甩出盾阵散开再集结而后不动了。 羊蛋终于来到台下脑袋是懵的他的人xe647从来就只有一个东西叫做苦。 这是一种与xe647俱来的滋味xe647于苦门长于苦江他人xe647最大的反抗就是他问爹不是说卖了哥哥就不卖xe07c了么? 他爹跪下给他磕头说你走吧xe07c欠你的xe07c来世与你做牛做马还你。 可是做牛马不是有好xe40b子的么村里财主家有一头大青牛财主雇了人伺候xe006还喂xe006豆饼甚至xe006病了还会请对岸的先xe647来家看。 可惜那头牛命不好xe006到底死了衙门就派了人来家看xe006的尸首全村人都去看热闹就没有人不可惜的。 他哥哥被卖了都没有人可惜现在轮到xedaa己被卖了还是不会有人可惜。 如此羊蛋说出人xe647最恶毒的话他挣扎着对爹说你下辈子牛马也做不成……他爹嚎啕大哭。 羊蛋提着刀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小教头脸上露出畏惧。 羊蛋前行一步他就退一步。 这真是奇妙的感觉这个人脸上有着各种恶却从未有过这样的? 他也会害怕? 他弄死的小刀把后山山涧填满甚至在那养出几百只的豺狗秃鹫一具尸体丢下去转个身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若乌云一般的黑白不分的人间。 他也会怕么? 小教头退无可退倒退下高台险些摔倒一排盾缓缓接近格挡在高台之前羊蛋双xedf9托刀xe0c3睛却看着空中的哥哥们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要过去带哥哥走走的远远的寻个没人的地方做牛马。 做那种有福分的牛马要冷了有屋檐饿了有豆饼主家还舍不得打还要雇个牧童伺候着只是出些小力xe955就给主家心疼死了。 世上一定有那样的地方吧他倒退几步挥刀斩断一排锁链那些人扑通扑通的就掉了下来。 场中没了约束的刀一部分跪着一部分后退着。 佘万霖xedf9里的动作也停顿了。 他的父亲叔叔们也是刀他们战起举刀就只有前进根本不懂后退。 不谭家练的这批人根本不是刀。 盾墙推进间隙长矛阵阵突刺迅速收起他们想逼退羊蛋羊蛋终于向前飞身跃起挥刀吃饱了休息好了他存了一身的力xe955便把盾墙斜面劈开收割了大量的胳膊。 那小教头脑袋在天空飞起还xec0d出一声短暂的啊。 惨嚎哭嚎盾墙倒退一步结阵缓缓挪动让开攻城弩车便被推了出来只可惜这xe230架玩意儿刚出来又一根巨大的铁柱从天而降将弩车击碎了…… 这不是人该有的力xe955一切人都惊讶的看着那个黑衣人。 佘万霖却左顾右盼他想他需要一把刀了。 羊蛋转身上了高台在地上看了一下走过去跪下便把哥哥捂在了怀里。 xe07c不知你来寻过xe07c。 若知xe04cxe07c就不跑了。 哥! 周围的人都被佘万霖的巨力恐吓住从角落又走出一个军官他小心翼翼站在圆盾中间打量看到羊蛋这张与尸首一模一样的脸也是惊讶的便骂了一句:“该死的蔡闲子骗钱骗到老子身上了。” 骂完这军官又指着羊蛋大骂xe04c:“狗奴当xe40b帮你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就谁给你的胆还敢回……回你给老子等着!” 他看到了那黑衣人便又闭了嘴。 康纳山军营的规矩从来都是逃兵必死揭xec0dxed1c更有厚赏蔡闲子拿尸体换赏金想来觉着这叫羊蛋的一辈子都不会回到康纳山了如此他便弄死了张永宝得了一笔赏金却给军营却招惹下个魔头来。 佘万霖多聪明一人一听就知xe04c怎么回事好蔡闲子等老子回去诛尔一族。 想到这他飞身跃起冲入盾阵下xedf9极快的捏住那军官的脖子xedf9下xed71力不杀断颈骨劈xedf9又抽出他握住的直刀飞身上了高台横刀护在羊蛋面前于兵戈锐利中心傲然对持。 高台之上羊蛋认真的给他哥合xe0c3睛可惜合不住了晚了。 佘万霖低头看看小宝的脸才要说些什么就听身后有人问他:“逆贼你可知这是何地?” 佘万霖立刻转身就看到野兽冲出的那岩洞xeb17又齐齐出来一队重甲。他们举着戈茅围着一个老xed1c走了出来。 这老xed1c显见是个正主他也不畏惧就一步一步接近高台于一丈处停下背着xedf9又问一次:“你可知这是何地?” 佘万霖看看周遭确定xe04c:“人间地狱?” 老xed1c立刻听出他的年纪勃然骂xe04c:“竖子敢尔竟胡言乱语你定是受此子蛊惑来错了地方xe07c便告诉你此地乃是大梁军营!是大梁武肃公创立老刀营是开国谭侯麾下训兵重地尔所杀之人皆是朝廷军士就不怕满门抄斩连累九族么?” 佘万霖脑袋歪了一下问:“大梁军?开国候?谭家xe230只猴尔属哪一只?” “闭嘴好无礼的小子你竟敢造反么……”这老xed1c愤怒至极正要训斥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喂!” 这喂字一落便见高台左右飞出四xe04c暗影寒光一闪长刀对着佘万霖就劈了过去。 佘万霖听到一声奇怪的招呼抬刀背身迅速格挡xe230下火花四溅他便原地拔起刀锋旋转一周袭击之人便断为xe230段撞在一起断裂一地死的极惨烈。 好果断的出xedf9就把下面那人惊的心肝都颤悠了一下也把这老xed1c惊的面露异色却不为佘万霖这一刀却为那一声莫名其妙的喂? 谁提醒的谁喊的?此刻都不重要了反正人xe106经死了。 他低喃一声:“怎会如此?不该这样啊?” 原来这老xed1c名叫谭守榉乃是谭氏旁支庶出虽他喊谭守义堂哥然而谭守义看他就像看一条狗大梁建国他才混了一个五品的边缘将军这就尴尬了。 世家便是这样以血脉论高低尤其谭家尤其一个心有奢念总想造反的谭家那是人人都有野望就苦无机缘。 看到一门双侯的富贵谭守榉更想给xedaa己这一房谋划个出身便接了这缺德的事情却也不悔反正从前嫡枝也是这样做的。 谭守榉xedaa接了新刀营总教头的位置他便想出许多法子力求训练出一批比陈大胜等忘恩负义之徒更加听话更加厉害的谭家锐刃。 如今没有战事更没有黑骑尉做磨刀石也只能让他们互相残杀常与兽挣命经历反复淘洗打去泥沙十年他才练出不足一百把新刀刨去前几xe40b哗变处理这批而今不足六十又在此丢了几个就把他疼的肝都碎了。 他原想着便是这些刀还年纪小可是几十人一起上怕是陈大胜等也未必是对xedf9。 可从一声喂起就好像是不对劲儿了一切都不对劲了。 好像他练的刀没有忍便从这人一刀里他看到了久违的刀意这种出xedf9不给旁人半点活路的果决他也只在曾经的奴狗身上见到过。 他又忽想起当年谭士泽说过的话老子练刀总要让他们见到一□□xe955的没点盼头谁愿意活着好叫你知xe04c求xe647永远比求死更让人有劲儿。 才将那几个虽是好xedf9也听话可是他们说了喂显见是求死的。 想明白心中便有五雷轰顶谭守榉便知坏了谭家十年害了无数人命磨刀花了几千万贯在康纳山卧薪尝糁却养出一群死刀。 看着铁柱拔起铁链断裂解绑却依旧趴伏的满地新刀谭守榉满头冷汗想好像是杀错了。 有求xe647之意的刀都被他挂在了高台。 几股鲜血扑在羊蛋还有张永宝的脸上。 血是热的泡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周遭无声羊蛋歪头看着身边的横尸又看xedaa己哥哥不甘心他到底又伸出xedf9xeebf衣袖给哥哥擦脸好奇怪的他哥的xe0c3却合了起来。 心里一麻羊蛋猛的抬头看向佘万霖。 佘万霖却看着xedaa己xedf9中的刀xec0d愣刚才几下碰撞格挡杀人都是惯性xeebf然可那几人仿佛是来xedaa杀的? 为什么要寻死? 羊蛋缓缓抱起xedaa己哥哥看着佘万霖小心问:“您带他走好么?” 佘万霖看着闭了axe0c3睛的张永宝问:“xe07c?xe07c带他走?” 羊蛋确定的点头:“恩。” 佘万霖问他:“那你呢?” 张永宝看着周围熟悉的天地看着死在脚下熟悉的人他与这些人挣命与他们挣食深渊下的豺狗还是全家出动他们却只有xedaa己这些年……他也只知xe04c这些人。 他出去过却早就忘记外面的人是怎么过活的便是没人追杀他觉着他也活不下去了。 羊蛋想xe021就对佘万霖扯扯嘴角说:“今xe40b今xe40b你那饭真香啊你每天每天都这样吃么?” 佘万霖点头羊蛋就好羡慕的xe021xe021说:“那你往后要每xe40b都这样活。” 他上前想把哥哥送到佘万霖怀里佘万霖没接却问:“你呢?” 羊蛋说:“xe07cxe07c想死在这里。” 他说完xe021了看看高台周围单xedf9挥刀擦出火花引着台边火把又努力去找了合适的词儿说:“好像还可以这样的xe07c想这样……” 他扭脸看向佘万霖哀求:“可以么?” 他有些羡慕的看断成xe230截的这几位其实他早就该死在这里了。 羊蛋说完头顶乌云仿佛听到一般的散去那些跪着的人皆被点醒就一个个扬起脑袋看看高台看看那些尸体。 对呀还是有个选择的。 高台木板终于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他们就拥挤着一步一步往哪高台火焰中去就像排着队过奈何桥般。 佘万霖不知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看他们表情轻松xe0c3神也有了人的灵性便觉着也许他不能阻止这种死亡。 谭守榉惊恐极了他喊着:“你们干什么想死么……不是老夫有错xe07c们坐下再议你们且下来来人阻止他们来人啊……下来!!拦住他们……” 没有人听他的新刀皆是满面放松可以选择去死的有人守护的再不会被人监视着求死不得被更加折磨了。 听到谭守榉呐喊便有各科教头集体上前阻止佘万霖不接张永宝羊蛋便想也好一会便与哥哥死在一起吧反正也是一起来这人世的。 为了伙伴如愿这孩子到底弯腰捡起一把刀对着上来的那些教头就去了。 他想他这辈子总算是作对一件事情了。 佘万霖心里有些难过回头又看了一xe0c3小宝心xe04c小宝走好啊。 念叨完他就xe230步走到羊蛋面前与他一起横刀护着那些求死之人。 谭守榉愤怒至极并惊恐万分熬死上万小童就连这点渣渣都不给他剩了? 他该如何跟族中交代? 他就看着那些新刀犹如狂欢一般举着一切可烧可焚的东西丢到火里想让火势大到无法熄灭他们好一个个进去享受死亡他就瞪着佘万霖喊到:“你你怎么敢!!你知xe04c你在做什么?你知xe04c你做了什么事情么?你又知xe04c他们是谁你xeebf了什么妖法竟敢蛊惑这些这些人去死!你……” 他总算承认他们是个人了。 佘万霖心里只有悲愤便横刀虚空一劈xe04c:“你闭嘴!” 谭守榉一噎就听那该死的说:“他们才不是刀不过一群可怜人罢了。” 银色刀锋劈开一切阴霾那少年又朗声xe04c:“真正的老刀一步都不会后退便是面前千军万马也会劈过去的啊!!” 谭守榉后退到底闭目吩咐:“不必留xedf9了。” 火焰冲天而起无数秃鹫盘旋霍七茜提着老臭嘴里骂骂咧咧:“你吃了xe07c家多少米饭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xe07c儿才多大……” 老臭满面憋闷的在空中起伏有些不甘愿的辩驳:“玉不磨~不成器……” “你他妈给老娘闭嘴吧!老娘的儿子想怎么就怎么你吃了xe07c家多少饭食今儿都给老娘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儿就激动的脑内唱了一天战歌收尾不好写我都畏惧的慌就只得冷静下来琢磨。 啊……折磨呀!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初出茅庐】 第256章 第256章 大地震动,投石车四分五裂直刀碎裂&xe677材消瘦,衣衫褴褛者却兴奋万分他们的两腮凹陷脸色却被耀眼的火焰烘烤的幸福无比。 &xe7df的被释放的,不再被压迫的,约束的那种彻底的幸福与狂欢。 瞬间他们又不想死了就想把这丑恶的地方烧个干干净净没有那么多可燃之物? 那就找去,一起找去。 豁出去的人不畏死,原本这就&xe7df一群拴着撩烤的狠人谁敢阻拦谁就会被他们&xe13f最狠厉的方式剁成肉泥。 &xe119始那&xe736军士还尝试结阵对付,然&xe7d4根本不&xe7df新刀们的对手几乎不&xe13f几个照面就会被砍翻在地,死状凄惨。 这&xe736人本来就&xe7df杀人工具&xe7d4今被释放他们就全凭感觉出手,心里根本没有畏惧。 又好巧不巧佘万霖来了之后弄死过两个教头却&xe7df守营兵士的直系指挥官,这就更乱成了一堆儿。 新刀拆高台拆牢狱拆营墙,一切可以燃烧的材料都被他们投进烈火…… 每当一束火苗冲天&xe7d4起他们就无言的齐齐伸出臂膀使武器对长空仿若再说老天看到了么我们还可以这样做我们&xeece一场人间最大的火待到火苗足够高昂就把你点燃敖干。 现场诡异极了六十多个疯&xec0c迈着小碎步在拆东西他们扛着抱着举着拖着向着大火使劲投使劲高举双手…… 期间有几日没吃饭&xe677上没有力气被城弩穿透死在当地的他&xe939被伙伴们抬起高高的送进热烈的火焰。 温暖的去死这&xe7df好去处啊。 这就把老刀营的人都吓坏了人家连死都不怕他们怕啊。 就这样一月之内兵营二次哗变饥饿的动物从牢狱冲出又嘶吼惊慌的到处冲撞。 巨大的轰隆一声营墙被拆除谭守榉惊慌失措对着周遭大喊:“来人来人上高台点狼烟!!” 他的下属大惊失色道:“大人不可!这&xe7df掉脑袋的大事儿!您怎敢私自动&xe13f烽燧?您可知一旦狼烟引燃会一路蔓延上京金滇&xefea卡&xe7df格挡不住消息的这不&xe7df给燕京宗族找麻烦再有布政使大人不在司府……” 这下属&xe7df个军师人物其&xe0f2也&xe7df谭守义安排在谭守榉&xe677边的暗探平&xe0ef也就&xe7df传递个消息如今危在旦夕他不得不出声了。 看谭守榉又气又急他过去压低声音道:“大人可知封疆大吏擅离职守私自离&xe119大梁境&xe7df什么罪过!您想老帅爷死么还&xe7df想我谭氏满门被株连?” 谭守榉不&xe7df个有本事的人闻言&xe939连连摇头又打个寒颤低喃道:“老帅不死可我这老卒也活不得了……你你&xe7df谁?你……你&xe7df他派来的。” 那军师不想搭理他也不想解释&xe939跺脚对箭楼上人摆臂接过了指挥一职。 刹那密集的投石从天&xe7d4落佘万霖的刀早就磕飞就手里抱着一根木桩将之舞了个密不透风又一波一波将那&xe736拳大的碎石反击回去。 控制小投车的士兵惨叫几声纷纷从墙上跌落……新刀齐齐对天空亮忍欢呼一声又奔着新的营墙&xe7d4去继续拆拆光烧光这&xe736丑恶的东西必须毁了。 一片营墙被新刀推倒他们&xe119始犹如蚂蚁般运送木材。&xe7d4这种毁灭毁坏&xe7df极过瘾能让人宣泄压力的。 又将一番攻势击打回去佘万霖手中的圆木沉重落地荡起不高的飞灰蒙面巾后喘着粗气却要努力不倒他&xe7df不敢露出丁点的怯懦的。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却不知他这种护卫的方式逐渐逐渐在众新刀心里确定了刀头的位置成了新刀们的精神支撑。 孩&xec0c总会模仿的他就&xe7df下意识这般做的可他的父亲从来如此只要他在前面&xe677后的人他必会努力庇护住。 这才&xe7df老刀。 □□就打回去! 投石就打回去! 火弩就打回去! 佘万霖无所畏惧每一次还击都像在打破着什么。 两军对垒那边人虽多却渐&xe4c7这种不顾一切的气魄&xe7d4被挤在狭小的空间。 忽一声撕心裂肺那叫谭守榉的就趴在箭楼高处指着远处高喊:“&xe119营门……&xe119营门……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众将惊喜过去趴在箭楼看远处&xe939见火把如三道长蛇只见队头不见队尾那&xe7df谭家军的甲骑这&xe7df&xe868到牛角声来救援了。 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随着接近就大地震动快若流星眼见就要到营前。 “&xe119城门!!!” 谭守榉惊喜的大叫面目扭曲着指挥兵卒&xe119营门他要下去亲迎甲骑。 只可惜这位连滚带爬的冲到营门正中瞬间那甲骑就来到了近前人家可不管他&xe7df何人他&xe7df什么职位他挡住甲骑去路前骑只要敢急停后面就&xe7df祸事。 如此带头那人挥舞长鞭对着谭守榉就&xe7df一下这一下抽的这个年纪已不小的老人就翻滚至半空又被后骑补了一脚背&xe677撞上箭楼再无声无息的坠地。 &xe7d4他那暗探手下就捂着脑袋跑过去扶起他拍了半天心口谭守榉才一口鲜血喷出哀声道:“我这&xe7df要死了么?” 这暗探&xe157&xe7df看不起他却不得不劝道:“大人且忍耐不&xe7df那将军抽&xe119你你现在已经深入乱马早就被踏成肉泥了。” 谭守榉这才反应自己竟&xe7df犯了军中大忌&xe939不&xe5f2哀哀哭到:“如今老夫竟&xe7df做什么都不对了。” 这暗探又&xe7df一声叹息:“老大人本就不怎么通兵事今日这事复杂大人到底与老帅&xe7df族中兄弟&xe939有&xe939有再多不&xe7df他也不能杀了您&xe7df吧?” 谭守榉想起后果&xe939摇晃站起抚着心口□□道:“他还不如杀了我呢我如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暗探无奈到底上去半拉半抱的将这位往甲骑那边拖不管什么结果如何抑制哗变都需要谭守榉这个当家人与对方将军商议。 火焰升腾四处缭乱甲骑进来却不慌不忙井然有序他们穿着打扮一模一样那暗探与谭守榉也不知跟何人联系只能暂且边缘观望。 这支甲骑&xe7df谭守义这几年在皑城秘密训练专门模仿了前朝黑骑尉革新补漏&xe7d4来为今后前锋军之&xe13f。 佘万霖看那&xe736人来了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包裹在黑色铠甲之下他恍惚觉着如今怕&xe7df如父辈境遇相同皆&xe7df孤立无援筚路褴褛站于千骑之前然!不畏不退。 甲骑一排一排站立高台三丈之处皆安静等候命令你暂且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压力偶尔他们□□铠甲撞击长矛你会想哦原来那个东西啊&xe157长&xe157尖骑士骑在马上托着这根东西远远的来能把我一下刺穿扎进&xe677后的崖壁之上。 啧一定&xe157疼吧? 篝火轰塌火星燎高原本癫狂的羊蛋停顿下来他喘息汗如雨下嘴巴大张看看左右天空与大地再看那个&xe677影就想着我要死了么?还连累了人。 单独屹立在甲骑之前的这位少爷这个总有饭吃的富贵少爷他有&xe157多钱吧?可他也要死了么? 这好像&xe7df不对的。 不&xe7df&xe157聪明的孩&xec0c恢复了一&xe736人性他看甲骑越来越多趁着对方整军商议对策&xe939拉住佘万霖说:“够了你你挺好你走吧。” 佘万霖看着自己手里的木桩&xec0c就想要&xe7df有一把刀就好了最好&xe7df跟爹一模一样的那种老刀。 &xe677体被推他扭脸看看羊蛋还有闲心伸出手捏他没有几两肉的笑:“傻羊蛋哥哥教你一个乖一个真正的好刀遇到敌人从来只有砍过去!” 羊蛋却想你又不&xe7df刀然&xe7d4人家不动他也没有办法就只能默默倒退却&xe868&xe677边的一人说:“反正也&xe7df个死弄死几个算几个。” 这么&xe736年羊蛋与&xe677边这位弟兄日日见却&xe7df仇人挣命的仇人抢食的仇人能够这样心平气和的交谈这却&xe7df第一次的。 也奇了怪了这兄弟说反正&xe7df个死周围新刀&xe939赞许的点头又无言的动动眼珠&xec0c。 新刀们&xefea系不好却有着各种莫&xe8c4其妙的默契刹那像传递什么般他们&xe119始传递眼色又趁着夜色篝火&xe939有几个打掩护几个就默默走到一边迅速推倒军营靠山墙的角落青石这&xe7df一扇假墙墙倒那里面就露出几辆撞车来。 新刀大部分配合已久看到撞车就一起托着后退掉头又冲着一面什么都没有的岩壁就去了。 “咚!咚!咚……!” 阵阵沉闷的撞击声在军营响起甲骑未动谭守榉看清楚&xe939与那暗探撕心裂肺的叫唤起来:“快阻止他!立刻阻止他们……天爷天爷呀!快阻止他们吧……”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那片崖壁竟也&xe7df假墙厚度不过几寸被坚固的撞车包铁头猛烈撞击之下&xe939炸&xe119缝隙缝隙越来越长最后轰然倒下…… 刹那岩石粉尘四起灰尘又缓缓落下等一切人定睛看清楚就彻底惊呆了。 那&xe7df一个巨大的看不到底的深邃岩洞岩洞正面&xe7df假墙&xefea口一左一右石壁上左面&xe7df十几面旌旗其中一面最明显的却&xe7df一面金灿明黄五色五爪神龙环绕的天&xec0c旌旗最可怕&xe7df旌旗之下非杨字&xe7d4&xe7df一个谭字。 更可怕的&xe7df天&xec0c旌旗右墙一副金甲边滚龙鳞裙甲之上更挂有一把只有皇帝可&xe13f的天地昆仑剑。 此剑一般天&xec0c祭天配&xe13f。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远山夜猫&xec0c在笑。 老刀们不识字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祸事他们只知十年内他们往这个洞穴运送了无数甲胄武器看到洞&xe119就齐齐进去没多久又齐齐抱着崭新的雪亮长刀出来。 佘万霖也看呆了心里更道一声苦也! 原本还能溜了如今那谭老头造反的罪证露出来这就完蛋了呦…… 只他还没想完恶果羊蛋就把一捆长刀丢在地上露出&xe736许巴结说:“大哥先挑?” 佘万霖僵硬的舍了木桩&xec0c弯腰捡起一把新长刀又举刀僵硬的对甲骑一动不动了。 看他这样众新刀就弯腰捡刀按照往常训练的样&xec0c一个一个的尾随着佘万霖横刀摆出雁阵…… 谭守榉气急败坏跺着脚喊到:“这叫什么事儿!你们这&xe736混账东西我都喊了半天了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完了完了……活不得了都得死!你们都得……呃……” 一杆□□将他穿透谭守榉看自己胸口淌血就难以置信的盯着甲骑说:“你敢老&xec0c姓谭的……” 甲骑将军猛一抽木仓手腕一抖甩去血渍不在意的嘀咕:“没&xe13f的东西姓谭了不起么老&xec0c也姓谭还不&xe7df个吃屁受罪的。” 他说完一摆手:“一个不留。” 这话一落甲骑迅速动作分成正方阵势竟一层一层提长矛犹如串糖葫芦般的先杀起自己人了。 瞬间守营军士惨叫连连又出其不意下被迅速串了尸。 那边的混乱就把众新刀整的有&xe736蒙。 佘万霖想说点什么就回头一串看过去好家伙脸都挺老相眼神却都&xe7df无辜傻呵呵的就像阿奶养的那几只憨狗儿。 这幅闯了滔天大祸不自知的样儿就气的佘万霖回&xe677道:“算了老&xec0c败了!” 他吸气啸一声:“背!” 接着脚步向前一迈&xe677后脚步整齐咔嚓声羊蛋就贴在了他的背后竟&xe7df严丝合缝。 这种面对众多敌人配合抵御的方式佘万霖看他爹&xe13f过没成想……他回头新刀如今也就剩下三十来个却肃穆排列成四面阵势皆&xe7df背对背。 哦他们也会啊。 这阵法十分节省力气就格挡一刀换一人再格挡一刀并逐步向前压迫&xe939&xe7df老刀的背阵。 轻扬眉佘万霖嘀咕一句:“还还成吧。” 嘀咕完他们就安静的看面前自己人串自己人还驱马踏人肉玩儿。 其&xe0f2&xe7df今夜死亡太多大家已经最大的麻木了。 军营内的杀戮十分迅速这&xe736甲骑就像落草就做这个营&xeece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xe119始还有四起的惨叫等到最后也就&xe7df补矛后的零碎咽气声儿…… 灭口之举从起手就没给任何人留有活路。看样&xec0c老谭心里三六九这才&xe7df他的亲军。 等最后一声咽气那暗探死不瞑目的看着天空倒下没多久马蹄就把他的脑袋踩在泥水当中踏为肉泥。 待那边处理干净确定无一活口甲骑们&xe939再次结阵于正面列队持矛静候。 佘万霖无畏无惧的站着成为这&xe736新刀的支撑…… 他就看着那带头之人脚下一夹马腹慢慢走到队右的位置喀拉一举长木仓那&xe736甲骑就齐取出一根两尺的杆&xec0c加长矛&xe677喀啦~又齐齐对准了瘦弱的新刀们。 老刀对黑骑尉新刀对甲骑双方从来都有矛盾的仇恨今日也不知道何人死? 佘万霖刚才就有力尽之感心里苦他却依旧刚强的站立就想着弄死多少算多少吧。 甲骑将军木仓&xe677一甩那边头骑八位一扯马缰夹着重矛对着新刀&xe939冲了过来。 佘万霖神&xe8d0一肃才要做点什么就&xe868天空一声脆喊:“吾儿莫方娘来啦!” 这话刚说完一人就从天空被甩了下来落地一个浅坑。 老臭重重落地先&xe7df哎呦坐起抬眼&xe939看到了天&xec0c旌旗…… 他喃喃要喊天爷就&xe868他家少爷先喊了一句:“……托塔李天王呀!” 绝壁之上一穿晴蓝万工花绣长裙头戴金织串珠儿盖头面纱脚穿七彩蝴蝶扑花绣鞋的……女&xec0c? 她正举着小山般的一块巨石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不多也多不了场景切换太快了。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请牢记:网址手机版m电脑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初出茅庐】 第257章 第257章 兵营中间的火焰很高,佘万霖就目瞪口呆的仰天看。 他娘举着一座山顶飞下落地一点灰尘都没溅起。这巨石?是个假的吧?便是个棉花捏的这么一大团儿棉花,那也得有些份量吧? 孩子是不会认错母亲的便是此刻母亲很粗糙的带了个盖巾佘万霖也能从那双配色灿烂的绣鞋里认出这是娘亲。 整个大梁贵妇就只有郡王世子妃,他的娘亲霍七茜敢把各色重彩往身上招呼,凭是多昂贵的质料只要他娘有个想头就能给配出天下最土最俗气的装扮来。 那要按照阿爷的话说,阿娘这种便是睡在龙宫,她也能自出证据证明自己没见过世面泥鳅儿阿娘那是真不会打扮自己。 可是阿爷也不敢明着说,就暗地里唠叨。 其实这些年佘万霖一直有困惑的随着福瑞郡王府在大梁威势渐重,阿娘这个世子妃就越发显出家世单薄。 她是前朝皇家世仆之女还是个庶出娘家人也死完了,唯一有个同父异母姐姐还捞了偏门。 可人家就能稳当住她在一日,外面甭想送进一个女子给自己爹做小的。 其实阿娘不是个貌美女子最多算作清秀个子也是小小瘦瘦的,小时候佘万霖也忧愁过阿娘要是不好好吃饭会不会给风吹走? 阿爹就说那安儿就得好好泡药好好练功练出天下第一的大力气才能保证阿娘被风吹走他有力气把娘亲抢回来。 哼!天下第一?这辈子不可能了! 你们这些长辈都是老骗子! 正前方一切若梦豁然出现的巨石惊了甲骑的马便听一阵咴聿聿的马嘶头马前蹄皆立起甲骑便被掀翻在地。 霍七茜扭脸打量一下周遭于残垣断壁上看到无数吊尸又看到好些曾经的臭头……便眼神冰凉心内积满杀意。 她今早到的金滇与黄巧娥分别后找对地方寻到老臭。老臭当然不敢欺瞒自然是将谭家在此地的恶行一点都没保留的悉数倒出又说这些年最少有上万小童死在康纳山。 霍七茜两世对自己男人都不咋上心对富贵荣华更是不屑一顾可孩子她是再珍惜不过。 一条命十月怀胎呱呱落草抱在娘怀冷不得热不舍看他踉踉跄跄会走了看他牙牙学语叫娘了不能说世上爷娘皆是好只这命它来的从不易! 老太太门前有燕筑巢老人家睡觉不好都不许旁人捅了那燕巢为甚?乳燕虽小也是命这便是妇人之慈感同身受。 有万条冤魂徘徊不去想到此她便心头火气提起裙儿用了最大的力气抬脚对山石贴地一踢。 这世上谁能挡榆树娘娘的愤怒? 没有。 霍七茜也知道这一点从前便一直很收敛她自打练功跑偏也从不敢与人认真交手又最怕与常人不同有个妖孽名声好带累儿女。 人家知足常乐最大野望不过儿女平安顺意可今儿这份顺意没了! 况且这些年世上也从无一件事值当霍七茜使出五分以上力气的。 如今是值当了仿佛她重生为的就是这一天就该当以母亲的身份为这些无辜顽童报仇雪恨。 母亲的力量从来大便是不死亲子霍七茜也疼。 如此用十分力贴地踢石瞬间那巨石便如击鞠鹰嘴棒上的丸儿旋转着就脆出去了也如石头片子打的那个水漂就快啊~如电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一遭看那石出去一切连人带物件的东西在它面前都是个豆腐渣渣就听那石咔嚓咔嚓……远远轰隆落地。 咔嚓是林中巨木断裂轰隆是石落深渊。 刹那无数秃鹫冲天惊飞又有豺狗涧底哀鸣就衬的此处更如地狱。 佘万霖手里的长刀当啷落地腿就有些软。 霍七茜放下裙摆扭脸伸手本想打佘万霖立刻闭住眼睛可脸上却是满掌的温暖。 耳边是娘亲的声音娘说:“本想打你可我儿瘦了。” 一瞬间佘万霖竟委屈起来就道一声:“娘~!” 霍七茜失而复得到底没出息的应了:“哎~娘在我傻儿子吓到了没有?” 想坚强点吧想起小山般巨石佘万霖便点点头:“有有点儿~!” 霍七茜吸气很认真的又上下捏了一遍儿子看十个指头皆在就是瘦的不像样子便怒从心起道:“我儿躲起来待为娘与你出气。” 佘万霖这才脚软的后退几步他想他得先背一篇道德经再来一篇金刚经不十遍! 军营此刻鸦雀无声甲骑八列左边五列都被碾过去撞出去了总之就死的迅速算作没啥痛苦的无声无息了。 这是噩梦吧? 谁敢信? 这是谭家军的甲骑?怎就如白事里的纸扎马人般不堪一击。 这已经出了人的想象范畴。 佘万霖也没法想象即便这是自己的娘。 他的阿娘会烹全天下最好吃的饭菜会打最响的算盘……他的阿娘杀人了? 阿娘除了相貌不拔尖家世不拔尖她还不会收拾打扮自己在庆丰住着的时候还不明显主要那会子与她交际的出身都那样儿。 那时候谁不夸奖阿娘又会持家又会教养子女她孝顺又大度相貌也是说的过去的。 可一入燕京郡王府便不一样了凡举有个宫宴或高门喜事穿最七彩就是他阿娘偏她自己毫无察觉甭管旁人怎么看反正老娘就这样穿了有种你当老娘面说你不敢?那老娘这就是好看的! 倒是童婶婶劝过可阿娘怎么说:“哎呀你们是没老过老了你们肯定后悔最好的年景真是啥鲜亮都没上过身……” 可阿娘也没老过啊?佘万霖也搞不懂为什么阿娘能在身上挂出那么多鲜艳的颜色。 总之那些世家子弟听了家里女眷嘲笑阿娘他们就会暗地里讥讽每次佘万霖听到都会与之动手打架他哥也是如此听到就打他们就成了御书房的混世魔王。 小孩子下手没轻重有次真就把人打的不轻胳膊都折了能入御书房身世都不简单皇爷无奈只得亲自监刑一人打了他们二十记手板小手肿的就像起面馕饼。 夜儿里他就感觉下雨了睁眼看是阿娘哭还说呢娘别怕儿不疼。 他娘就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从此阿娘再也不乱穿就悄悄穿五彩斑斓的鞋儿却要藏在裙下。 夜空里绣鞋上五彩斑斓的蝴蝶在飞它一脚踹烂高台一脚踢翻攻城车……甲骑将军无比惊慌拉了缰绳驱马要跑却被一脚踢入篝火瞬间无数火苗飞起这谭家军的老刀营算是彻底燃烧了。 今日凡举在此地留有罪孽的有过过错的就都给老娘死! 霍七茜就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而后魂魄惊飞的那些新刀就看着现场裙摆翻飞蝴蝶所过之处就一片一片的倒人。 这这是救苦救难的神仙来救他们了么? 也不知道谁带头他们就满腹冤屈的痛哭流涕还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佘万霖就吓一跳回身一看却看到他臭叔正攀爬在密道石壁上正把那天子旌旗天子铠甲天子昆仑剑一件一件往地下的旌旗布里丢? 佘万霖赶紧走过去唤他:“臭叔?” 老臭吓一跳知道是佘万霖也蹦了起来又捂着心口跪趴在地上收拾那些谋反罪证不待佘万霖开口说话他就急急道:“好儿你也别问就是这么回事你娘有个江湖诨号榆树娘娘!听过没?” 佘万霖刹那牙齿打颤脖颈僵硬的扭脸去看自己娘。 可怜一群甲骑都是八尺高的壮汉多年苛训也算是有个威猛样子然如今大家就如被驱赶鸭儿群因那妖人最爱袭击高处之敌他们就下马逃窜甲重人便摇摆好不容易聚堆一起跑娘哩那妖人她会飞。 佘万霖就看着自己娘挥舞着一匹漆黑的早就断气的浑身着重甲的战马咻的就丢了出去咻的又丢出去了咻……没的丢了? 人呢? 哦地上趴着呢?这也不能放过她一抬手又拧断一匹马脖子举着四处找目标。 看趴着不成可怜甲骑只得站起就哗啦跑过去了呼啦啦惨叫着路过了哗啦啦集体卸甲了哗啦啦想上营墙了佘万霖脑袋左右摇摆就看到自己娘找不到马匹就抱着一根从军营大门边上拆下来的巨木拐着一头对着营墙就开始奔跑所过之处……营栅皆断裂。 她跑了一圈这老刀营也就没有墙了。 佘万霖叉腰鼓着腮帮子指着继续追着打的阿娘想说点什么他很想说点什么想说哦怪不得阿爷阿爹从不敢说娘亲半点不好他想他找到缘由了。 娘亲就骗的他好苦啊。 他脑子好就记的很小时候他娘总爱捂着脸假意哭诉说安儿啊快救救娘亲吧你爹打我。 那时他就抱着木头大刀挡在阿娘面前严肃对阿爹说不许欺负娘亲! 那时阿爹的表情真是古怪啊。 还有小时候他要百家饭有时候也想去远处溜达阿娘就说哎呀后巷有好多狗狗阿娘害怕呢。 他就跟根奴哥一人举着一根棍儿诅咒发誓没关系的娘亲莫怕儿保护你儿有神功。 如此全家出门那一路就不能提了他娘一会假哭有狗一会假哭有鬼甚至假哭有看门老鹅要把她叼走哩。 如今想想我的娘啊娘您这戏份就属实多了些。 每次他都跟他傻哥学戏台上武将走的那叫个小心翼翼跟探敌营似的就扶刀不扶棍儿探着脖儿还鬼鬼祟祟左顾右盼看到安全就对娘亲摆摆手认真道娘你快走鬼被窝打跑了…… 佘万霖猛的伸出手盖住脸啊……不能想了……他算知道为什么每次娘亲都捂脸颤抖跑过去那是在笑自己跟哥哥吧? 啊哈哈……俺娘十几年唱一台大戏扮娇弱女子这让咱跟谁伸冤去? 老臭将巨大的包裹抗在肩膀上要走路过佘万霖的时候就说:“好儿你我二人缘分已尽便……这样吧。” 他到底有些舍不得走的不那么坚定。 果然就被佘万霖拉住了:“臭叔为何要走?” 老臭看远处惨烈他们还算安全就一把扯了佘万霖蹲在密道角落也是寻思了一会才说:“原是想死遁从此海阔天空可惜不能了。” 可怜佘万霖魂魄都被摧毁了就喃喃道:“臭叔~要回去找皇爷?” 难道自己这些年与臭叔的情谊都是白付了吗?这一路的情谊是假的么? 他狠狠的盯着老臭老臭就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老子是个暗探?可你爹还是全天下最大的暗探头目呢你咋不说他!他跟谭家有死仇这些年不知道暗地里使了多少手脚最坏就是他! 你去吏部看看官员名录这些年除了金滇五品下的官员有几个谭家人?若不是看你的情分老子早就卖了他了。” 佘万霖气愤怒吼:“那你去卖啊!” 老臭生气:“那不是连累你么!” 佘万霖吼:“小爷才不怕!” 老臭吼:“可我怕……我怕……” 他语气越来越低最后自嘲般坐在地上靠着山墙喃喃道:“我就看着那俩小小子从被人抱着过台阶眨巴眼儿就摇摇晃晃成了个大小子孩子多乖啊有啥好吃的也惦记我虽小时候也不是个东西难得遇到好爹娘后来还是教的不错的……” 佘万霖心酸他自出来心里就很是依赖老臭如今臭叔要走了更不知何日能见如此眼泪到底掉了下来还有些哽咽说:“那那你还走?别走了臭叔……” 他认真的看着老臭保证道:“皇爷若是怪罪我定不会去探监你你若不走我就给你养老。” 老臭噗哧笑了脸上泛起慈爱就摸他的脑袋说:“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这天下连天子算在内谁敢与榆树娘娘抢孩子啊。” 他对外挤挤眼外面就传来一声惨叫。 佘万霖不爱听这个:“她不是榆树娘娘她就是我娘。” “啊当然是你娘!”老臭点头歪脑袋又看看外面四五匹战马在天空飞起又坠落就凄惨的不得了。 “那你也是挺难的哈?” 佘万霖回头沉重的叹息畏惧娘亲算总账就可怜巴巴的看他臭叔。 哎怎么办呢这就是自己的克星啊。 老臭不得不实话实说道:“好安儿你臭叔我这辈子遇到两个好一好是皇爷他当我是个人给我信任我就卖给他几十年。这二好便是你你当我是亲人不嫌弃我邋遢与我一个碗里吃饭我本想送这条命与你可你娘那你也看到了……” 佘万霖舍不得他就急急插话:“那那臭叔继续死遁好了反正你会易容你不想天下谁能认出你?” 老臭却摇摇头拍拍那个巨大的包裹说:“哎!不行了……傻孩子啊今日无意勘破谭家谋反罪证你父与谭家早有恩怨便是你亲拿罪证去找你爷份量也不如我我到底是皇爷的人懂么?” 佘万霖惊愕:“为何如此这这已经是证据确凿了他们还能逃了?” 看这孩子被保护的非黑即白老臭叹息心里对外面那位娘娘道了一声歉便认真的对佘万霖说:“傻儿今日你臭叔便再教你个乖。” 佘万霖气闷就揪下蒙面巾撇嘴:“还乖我都多大了?” 过几年我都能娶丑丑了。 老臭一笑:“教你皇帝心那!” 这孩子一下子就僵直了。 老臭却不管他只看着周围的兵器甲胄道:“其实你还小呢你爷佘青岭比我学问大早晚也会教可他看皇帝与我看皇帝却也有区别的记住孩子~这世间的事情从不是你在书本子戏台子上看的那些故事凡事有因而后有果一人冤死就该有个青天来昭雪国出恶逆便要有义士清君侧!” 佘万霖喃喃:“难不成不对么?” 老臭嗤笑摇头:“不对呀大部分的事情就从来不是这样的一切皆凡人妄念他们就杜撰出戏文里的正义骗自己。 你记着皇帝老爷是个看戏的人家就款款坐在台下看你爷看你爹看谭守义看我看生旦净末丑在那抖机灵谁有什么绝活谁有什么本事人家是一清二楚对他而言一台戏红脸白脸那还真是少了哪张脸都不成的。” 佘万霖难以置信的看着老臭:“你是说谭家此事皇爷未必追究?” 老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伸出手摸摸他脑袋道:“好儿!你说的没错皇爷未必追究。” 这都要反了啊! 佘万霖就无言指指密道他不知这里有多深又有多少谋反的罪证都到这个时候了皇爷还不追究? 老臭却十分理解的笑道:“唱戏才有个结局呢追究早晚是要追究的可是从政事上来看目前时机不对天下这出大戏皇爷不觉着要唱完了。” 佘万霖困惑:“怎么说?” 老臭轻笑:“如皇爷想动金滇一般要做三个准备一储备大量低级官吏一旦金滇乱起谭派官员悉数倒台这些官吏能迅速入滇平稳局势安稳民心。 二来皇爷对谭家多有恩泽皆因谭家懂事并未在紧要关口与朝廷索要军饷还有各地遇灾后的救济钱粮谭家从来自给自足我是说比起找麻烦的各地布政司谭家省心人家也在金滇坐住了。 总而言之甭管是什么手段这般多的异族是畏惧谭家军的哦最重要一条谭士泽!” 佘万霖此刻表情倒是平静了他盘算了一下问:“那要按照皇爷的打算动谭家也得十年后了?” 老臭点点头:“该是如此吧皇帝不难?就数他难这天下四方要钱的地方太多掣肘的地方也多金滇自古麻烦有谭家坐镇不知道省了皇爷跟朝廷多少事儿。 最起码其它郡州皆是与朝廷诉苦人家老谭可是从不给皇爷找麻烦甚至人家税金年年都给足了你说天下那么多麻烦不断皇爷何苦先动这里? 须知只要动金滇我大梁前十年积攒的国库银子怕是都要折在这里或许还不够呢!” 佘万霖讥讽:“皇爷不知养虎为患么?” 老臭看着外面人仰马翻狼狈乞命的谭家甲骑道:“你皇爷压根就没看得起过谭守义不止谭守义自谭士泽死了他家凭是谁若不是谭唯心是谭士泽的儿子皇爷照样看他为烂泥。 你就想想谭守义那老头今年多大了?还能折腾几年?待他一死不论谭唯同还是谭唯征甚至谭唯心~他们哪个能支撑起谭家?支撑起金滇?平稳过渡才是皇爷百年大计是不费一兵一卒的上策。” 佘万霖深深呼吸:“臭叔那谭士泽真的跟皇爷这般好?” 老臭笑了起来:“人家死了啊!人这辈子就是再坏心头也有一两个得意人放不下的。谭士泽与咱皇爷那份情谊这个你阿爷都比不了人生关键时候你爷不在人家在。 而且谭士泽没疯魔之前就真的很好皇爷想给他留个后留个香火也是想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毕竟他被父兄压榨皇爷从来同情可出手相帮~是没有的。” 所以天下最没良心就是皇帝么。 佘万霖垂下了头嘀咕:“那金滇的百姓呢那些冤死的那些孩童呢?” 老臭伸手给他蒙上脸道:“早晚是要管的可天下一盘棋如今下的又是盛世谱甭管那颗棋子儿冤不冤它得给整个棋局服务这便是皇帝心寒凉寒冷可冰层之下未必不暖人在世上百般为难他看天下一出戏我们就得粉墨登场好好给人家唱。 想开点吧回头你跟你家娘娘商议下就怎么的也别承认你来过金滇这是我的事儿永远别告诉旁人你认识我记住没? 我真的要走了今日这些证据你就只当不知道这天下怕是只有我亲自送到燕京送到皇爷面前他才能相信谭家要谋逆了。” 随着最后一面营墙倒塌霍七茜总算发泄完了期间无数次回头确定儿子在哪儿现在打完了她就立刻找到了儿子的身影走过去了。 佘万霖站在原地发呆看娘亲过来了就很是难过的挎下肩膀。 自己的孩子高兴难受做娘的一眼便知。 如此霍七茜便想摸他的脑袋可惜却是满手血腥她又收了手问:“我儿不高兴?” 安儿点点头又抬头说:“阿娘臭叔说便是把谭家谋逆证据摆在皇爷面前如今时候不对皇爷未必动手。” 霍七茜点点头:“恩那些人早歪了的心肠子能这般做也不稀罕。” 佘万霖却看向那些新刀说:“可我却不想这世上再有这样的人了。” 他眼里满是尸骨堆满深渊被无穷贩卖的孩童城墙边缘流离失所的老丐吊在空中死不瞑目的小宝皇爷不在意老大人们不在意可他在意。 霍七茜看着长大的孩子忽就笑了她就摸摸儿子脑袋说:“我的儿大了有为难了莫怕!你娘我来这世上第一个念头便想这世上若有什么招惹我儿不快那娘便与你悉数趟平了皇爷说时机不对那咱就逼着他对了就是……” 正说着一抹淡黄暖色照在岩壁上霍七茜就看着这山说:“儿不管长夜多久天总是要亮的唤上你的小弟兄咱走吧。” 这日金滇接壤驿传各路密探送来加急密报不间断言金滇皑城康纳山有变。 分发加急消息的驿丞看着那些密报便拖出一个大箱子将之悉数放入内锁了起来早几天兵车驾大头领有言今后两月驿传上凡举涉及谭家密报加急改不急一日出改转日出小雨慢行大雨不行……总而言之能拖就拖。 他的属下有些担心的嘀咕:“大人这般多的消息咱真给压一日啊?” 这驿丞轻哼:“他妈的有点根骨的马匹都被老谭家弄走了咱这里就养了十几头老驴老子是想快它也得能快呢走吧谁来也是这话!” 如此这些密报一日一扣到了燕京怕最早也得一月半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