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骨诗》 第一章不可结缘 顾家家主顾诗昂离开的第七年,有传言说他回来了—— 几缕散发盖住了顾楚臣的脸,秦念缓小心翼翼地凑上去,瞪大眼睛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士兵都说护军统领顾楚臣仪表堂堂,仔细一看,应多加一条俊秀沉稳。 走到账外,军营里几个士兵给他行礼。武夫比酸腐的文人少弯弯绕,是否真心尊敬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将军有伤在身,尔等莫要扰他。” “是。” 秦念缓思量:战况愈下,边关恐怕顶不了多久,而今战事频传,四面楚歌,恐怕要想出个脱身的法子。若是带兵投降大开城门,或是使个……不行,不说顾楚臣一向正直,叛臣奸佞的罪名都能让他羞愤而死,恐必拒之。 不终岁,京都脚下已起南烟。 当他不停给顾楚臣活络心思时,一人远来。 原本此人也不能掀起风浪,毕竟据守京城的七万禁卫军都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匈奴大军,这一人也无足轻重。 可令秦念缓最为气恼的是,顾楚臣竟然对他十分感兴趣。虽然那人确是肃肃如风,不过也不用如此吧。本军师也是气宇轩昂,怎不见你日日巴望! 秦念缓拉着顾楚臣非要见那人是何方神圣,他拗不过,讨了将军的令牌带他进了城外的大营。 见到那人,顾楚臣撩起衣袍,抓着秦念缓跪了下去,秦念缓微怒:我好歹也是军中祭酒,跪一个无官身的人是何道理? 身为护军统领的顾楚臣长跪不起,“顾氏楚臣,叩见长兄。” 这话给秦念缓吓得腿软,站也站不起来了,“顾……秦氏念缓,拜……拜见……” 那人侧目,面容同顾楚臣有六分相似,严肃而不怒自威。他上下打量,良久,“你果真是秦家大公子秦念缓?” 以为顾楚臣的大哥在此时还要刁难自己,秦念缓当下神情一凛挺直腰板,却被顾楚臣捅了一下。 顾家大哥开口,“起来吧。” 秦念缓从善如流,拉着顾楚臣就站起来了。 “谁让你起来了,跪着!” 他知道顾家人训斥楚臣,一撩衣袍跟着他再次跪下。 顾大哥衣袖一扫,转身扶额叹气,开口却让秦念缓差点缩了回去,“我们顾家同秦家有世仇,这,你让祖父和爹如何是好。” “顾……顾大哥,我家只我一个小辈,宠我至极。我若坚持,许是能连世仇都变成亲戚,不过当下战事吃紧,请大哥顾全大局。” 顾大哥恨铁不成钢,看了一眼闷葫芦弟弟,“爹爹已经同陈太傅整顿朝堂,派出四批信鸽两拨士兵去甘凉封地找突厥和亲王借兵。” 顾大哥解释完,再次着急上火,“现在你们的事比两个匈奴大军打过来还重要!兔崽子。” 秦念缓突然想笑,这大哥还是很宠楚臣的嘛。 “报——匈奴大军不足凉州六十里。” 眼看顾家大哥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昏死过去,秦念缓很是有眼力见的扶了一把。卡Kа酷Ku尐裞網 “大哥!” “大哥!” 顾家老大听见秦念缓和顾楚臣一齐喊他目光逡巡一圈,“也罢,家主曾言‘继族儿孙不重璋瓦,伴身夫妻不囿男女’,概为授意。” “大哥,”秦念缓对着顾家大哥三下跪,顾楚臣想拦却被他大哥抬手阻拦。 “我乃秦家独子,知在军吾命为国而不保朝夕,若有所失也必定掣肘楚臣,我已回书长安,不日即返都城。” 顾楚臣被惊到,“缓缓你!” 秦念缓微微一笑安抚他,复对顾大哥言道:“也是我父之意。” 大战在即,京城有传言,封地于淮南的淮南王有意叛国,这样的话军队里早就传遍了,人心惶惶。 ——新帝登基,朝堂动荡。 今年的雪像老天爷白送的纸钱,一张不落的都飘到塞北以北。被寒风吹得呼呼作响的一片片军营里,一座帅帐很明显的坐落在东方。 帅帐中,皇帝的胞弟淮南王刘长绫早换下了亲王衮服,负手立在地图之前。 一个穿着将军模样的粗犷大汉抱拳行礼,“王爷!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听探子回报,皇帝的主力大军早就从甘凉地区撤回,极有可能蛰伏在王爷您的封地附近啊,王爷!” 刘长绫捏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想起他哥哥一脸冰霜的面瘫脸,“下去。” 以骁勇善战著称的李将军观局势可谓门外汉,说不好听就是一介武夫,脑子还死板,一根筋。卡Kа酷Ku尐裞網 刘长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暗恼自己怎么把这个人带出来了。 不多时,帐帘被人掀开,一个人缩手缩脚地走过来,“王……王……爷……” 正背对他看地图的刘长绫突然转身,给那个人吓了一跳,“曲曲,过来。” 那人倒是乖顺,怯生生地窝在刘长绫怀里,“臣……臣……想替王爷分……分忧……” 一根细白的手指点在边境处,又移到中原,“突厥和匈奴刚安分点儿,偏偏世家贵族又起来叛乱,唉……”刘长绫本就剑眉星目,这一叹气显得几分可怜,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王……王……” 刘长绫气结,拿起曲夜乱绞的手指,小小的用牙咬了口,“叫长绫。” 这曲夜本是前朝被奸人诬陷而罢官的曲家后人,虽眼界开阔,可性子温吞胆子也小。那羞怯的小模样儿偏偏入了皇上胞弟淮南王刘长绫的眼,真是让人叹一句世事不可捉摸啊。 “……吃……长……绫,”曲夜不敢抬头,颤抖着手,“将士们都觉得……皇上要杀王爷,王爷……怎么想的?” 捏着翡翠扳指的手一白,“若要谋反,我手下十五万士兵,怎能让他们背上不忠不义的罪名。”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王爷,都城据此九百里,封地据此六百里……”窝在淮南王怀里的曲夜站起来,跪在地上,“去封地,死活无疑是束手待毙,死活看皇上旨意,一世英明……” 刘长绫接着说:“去都城,则血战一场,半死半生,拿捏在自己手里。” 曲夜如同被惊着了的兔子,看向四周,“这话本不该从王爷口中说出的。” 原本还皱眉的刘长绫此刻眉头舒展,笑得颇像浪荡公子,“喊我长绫。” 心中早已有了成算的淮南王将这几个月所有人的反应收于眼底,带着亲卫军日夜操练,囤积粮草。 在众人都以为淮南王是要率大军杀向都城时,一直没动静的刘长绫拿着大印下了一道回封地的命令。 一个魁梧高大的大汉跪在帅案之前,说刚登基称帝的皇上久而不派援兵粮食、狡兔死良狗烹……猛地听着好似有理,一干将士马上对皇上怒发冲冠,就差明说谋反了。 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劝刘长绫早做打算的李将军。 “李将军,”曲夜站了出来,虽然不像在刘长绫面前那么畏畏缩缩了,可还是有些抖,“起兵杀入王都的话可是你……说的!” “退下!你这小小的裨将有何资格质问我!”李将军立马吹胡子瞪眼,“不过仗着一副皮囊,才……” 稳坐帅位的刘长绫攥紧扳指,隐露杀意。 曲夜虽有退缩之意,却还是壮着胆子说:“除了在外征战的六十万大军,京城还有顾家的五万士兵和两万禁卫军……他们皆是功臣良将。退一步说,将军家眷随军而行,王爷的家眷却还在京中,将军……是何居心!” 四周附和李将军的人都不再说话了,对啊,这可是谋反大罪。 王爷早早有了封地,王妃除了内定的曲夜也再无别人,除了他那个当了皇上的同胞兄长之外,哪里来的家眷! 不过这些淮南王的近臣亲军的妻儿父母可在京城为质,两方打起来,被囚禁当人质还算好的,就怕皇上一气之下下旨屠杀。 李将军张口结舌,拔出刀来就要和曲夜拼命。 曲夜看见刀出鞘,“嗷呜”一声蹦上台子,钻到了……刘长绫的身后!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全场一片寂静,尤其是那些还单身的大老爷们儿们。 刘长绫沉吟良久:曲夜这话看似简单实则不然,既道明兵力的优势与劣势又点出京城顾家,还说皇帝和王爷是唯一的亲人,若是有个万一,王爷估计不会有什么事,死的都是他们这些卖力的。 依旧没人敢说话,众人看着风度翩翩的淮南王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自顾自念叨:“顾家……顾诗昂……” 在座人听见这个名字都倒吸一口冷气,怎么都忘了这个阎王了,他可与淮南王出了名的不和。 刘长绫把发抖的曲夜从身后拉出来,装模作样训斥了两句,又以蛊惑人心的罪名罚了李将军五十军棍,这才放胆战心惊的众人回帐。 刘长绫拉住曲夜,“你回来。” 曲夜被他拉着往后帐走。 “都道家眷不可随行,你是怎么跟过来的,”刘长绫眯眼,显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想侍寝了?” 他的一只手被刘长绫攥在手里,由于受制于人,曲夜转头在刘长绫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脸苦兮兮的表情。 略有古代插叙,现代是主场 第二章长兄为父,何来阋墙 刘长绫最近被喂补得火大,正愁一身力气没地方使。虽然贵为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刘长绫在外征战与曲夜聚少离多,恩爱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这让淮南王特别不满。 要是没有曲夜的劝导,刘长绫恐怕脑子一热真的打起自己人来了,大不了再跪牌位前边和哥哥认错呗。 没想到自己为国家和平作出了贡献的曲夜,被战功赫赫的淮南王以“亲一口给个甜头”为借口,尝了一夜。 刘长绫早上训练完士兵,回帅帐洗脸更衣。外面冰天雪地,洗脸水也十分冰冷他也不在乎。身在军营,本就比在京城和封地清苦些。 “王……王……爷……” 看着曲夜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刘长绫马上精神起来了。 “你先歇着,大军正在开拔,你跟在后头。” 曲夜脸一红,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被这么照顾很别扭,他好歹也是武将出身啊…… 派出的信鸽和送塘报的士兵至今杳无音讯,十五万大军在边境就和瞎子一样有家不能回。 之前为了保险起见,除了派出的一小队送塘报的士兵和四只信鸽,刘长绫另外往自己京城旧部和一向不和的京城顾家传了两只。 现在只有顾家回信,回的还是:王爷辛苦,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就不说了。——顾诗昂敬上。 自从看了这封信,淮南王刘长绫气得一天没吃好没睡好。 刘长绫作为主帅再次更换命令,旗手接到指令放倒帅旗,十五万大军穿着冬衣隐遁行踪开始弃装简行。大军向西行进,按照路线不过半月便可穿过河西走廊,直击匈奴个措手不及,着实是个好计策。 听闻路线改变的曲夜借了匹黑马就从队尾赶了过去,曲家以武见长,也就只有刘长绫把他当个纸片护着。卡Kа酷Ku尐裞網 “王…”见刘长绫瞪眼,曲夜马上改口,“长…绫,不能…打匈奴。” 刘长绫自认为这个计策绝妙无比,还是细听曲夜的谏言,“为什么?” “无诏…不得出兵…” 刘长绫用牙咬唇,右拳砸了一下左掌:该死的,若是兄长听信了那起子小人的谗言带兵……自己那些幕僚们恐怕还以为本王要…… 虽然真的疼惜这次重创匈奴的机会,可若不是兄弟情分不能伤,恐怕刘长绫早就不管不顾地杀回王都了。 “吁——” 将士们看见前方软甲在身、披着毛披风的亲王勒马回头,尤其是那双久经沙场才能有的眼,锐利而深邃。 曲夜现在担心的是朝令夕改会使淮南王的威信下降。 “兄弟们!你们想不想你们的婆娘和儿子?” 淮南王刘长绫手底下的几个将军还没闹清楚发生了什么,身后乌压压一片士兵就大喊,“想!” “已入寒冬,我们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刘长绫的大喊猝不及防,举起兵符,“众军听令!整理队伍,回家!” 担心是多余的。曲夜把脸放在锦毛披风的阴影里,红着脸笑。 大军正在岔路口,东边是自己家右边是匈奴,也不用掉头,直接往东开拔大军就好。十五万人的军队黑压压一片,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报——报——不足百里处,有…有大队人马往西北而来!” 刘长绫不想往下想,也不敢想,若真的是…他又怎能让曲夜因他身陷囹圄! “王爷!” 他抬手制止手下的话头,腿夹马腹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不多时,两军相距不过一舍,已能和家乡而来的军队摇摇相望。 “王爷!” 刘长绫面色凝重充耳不闻其他声音,自顾自地拿起曲夜的手把玩。 “王爷!” 刘长绫立于马上,话里带着少有的愠怒,“我是死了吗,这么给我叫魂。” 想劝谋反的人立马低头请罪,“卑职不敢。” 刘长绫知道大臣说的话必定比他听到的难听百倍,什么“居功自傲”、“功高震主”、“忤逆圣意”、“混淆视听”…… 真的是一场豪赌。 终于,廿五日清晨,两军在弋房坡前对垒。 淮南王刘长绫手抓缰绳驾马在最前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僵持了半个时辰,一个一身黑貂毛披风、穿着干练的锦缎骑服的人踏马而来,气质华贵,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天子威严。 若不认识马上的人也无妨,便只看那人胯下之马,棕黑色的毛发浓密油亮,肌肉隐隐凸现,曲颈前伸,行、跃矫健而轻盈,不是帝王座驾凌风还能是何? 竟然是帝王刘长凛亲自带兵,果然是要御驾亲征吗! 哒哒的马蹄声使几十万人的沙场上瞬间安静,前排步兵自动给皇帝让开一条路。 淮南王刘长绫踏马缓缓迎上去,手里却暗暗将缰绳缠了两道,对着自己哥哥一脸淡漠疏离。 两人身上皆有兵刃,刘长凛腰间配有彰显皇帝仁德的剑,其弟刘长绫多年驰骋疆场,擅长长刀,使得是虎虎生风。 刘长凛左手拽住缰绳右手拿马鞭,看着弟弟显狼狈的胡渣和青黑的眼底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长绫不像哥哥一样八风不动,被古井无波的眼睛看得紧张,拿长刀的手心也出了汗。若不是身后十五万士兵和曲夜,莫说是要他刘长绫一世英名,就是要项上人头,给自己兄长也是给得的。 腿夹马腹,宝马凌风通人意般驮着刘长凛就到了两军之间,逼得刘长绫胯下的战马不住后退。 ——十日前 第一公子上表,求见皇帝陛下。 “朕千万个不信长绫有不臣之心,但有四成可能,是有人中军篡权或是蛊惑长绫,”皇帝刘长凛扔下大臣弹劾的折子,“顾郎同舍弟一向剑拔弩张,为何肯替他说公道话?” 帝王心如载舟之水,到底难以推测。 “草民……” 皇帝抬手,“免了。”自从听了顾诗昂的一句客套话,以后听大臣们的问安都感觉虚头巴脑的。 “陛下同王爷除了一奶同胞还是双生子,若是陛下尚有护弟之心,王爷更是比陛下多出万倍担心兄长。” 年轻的帝王打量殿上人,带着严肃的表情微微点头,“接着说。” “陛下请看,此是王爷飞鸽传书。” 皇帝刘长凛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胞弟一去塞外了无音讯,十五万大军一封信也不见带回,这是他亲眼见到的第四封塘报,前三封都不过是先前刘长绫安顿兵马时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札。 “估计王爷投鼠忌器,才启用我给的信鸽。” 信上言辞恳切,详详细细,顾诗昂连他们的私信也拿了出来,只为消除帝王疑心。 “朕只存一丝好奇(.),长绫同卿家政见不一常针锋相对,如今看起来……”私交甚笃? “国之存亡,大于私怨。” 字字铿锵,只因说话的是第一公子顾诗昂,七年前也曾献奇(.)策立下功劳,他说话的分量可算一字千均。 事后,皇帝才从胞弟刘长绫那里看到他和顾公子的全部往来书信。只要出兵,不管大小战事,高贵如淮南王刘长绫皆向顾诗昂这个“纸上谈兵”的白身伏低作小,只求稳妥。 看着满纸“赠公子粉栗白藕羹”和“玄都蜜饼风味更佳”之类言论的皇帝疼了牙,这也太有损皇室威严了吧! 此刻那个有损威严的淮南王正和自己胞兄布兵对垒,几位将军及众军副将紧握缰绳,坐在马上屏息观望。 皇帝身后还有几位兵将,在几个呼吸之间随皇帝策马到刘长绫面前,若要以此对抗千军万马是玩笑,不过若是以谋反的罪名把淮南王处死倒也是名正言顺。 此时机,天时、地利、人和,无不具备! 皇帝依旧坐在马上注视着刘长绫,看不出是怒是悲。男人二十岁正是年轻时候,他却满脸严肃、不苟言笑,还总是老神在在,半句话也没有。 皇帝刘长凛没动,身为王爷的刘长绫就更不能动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眼神波动出个什么结果,就见黑貂披风后摆微微飘起,那人打马向西,缓缓走来。 刘长绫见不得兄长同父亲如出一辙的冰霜模样,耷拉着脑袋像个受气包。手中长刀不引人注意地转了个方向,将刀刃冲着他自己。 刘长凛绷着脸,眼中却满含笑意,“为何失期?” 刘长绫低头。 “杳无音信……”皇帝双眼眯起,笑容显得十分危险,分辨不出喜怒。 ……再低头。 然后就是重重的几鞭子落在了淮南王身上。 两人身后众军哗然,当朝皇帝竟然如此羞辱战功赫赫的淮南王!还好只是当着王爷亲军和皇帝亲军的面,也算顾全王爷面子。但是王爷久坐帐军中,又为常胜帅将难免心高气傲,可惜…… 那些凭空惋惜的将士们根本不知道,久征沙场的刘长绫不是普通的养尊处优的闲散王爷,少时常打鸟爬树、引架斗狗,没少吃过鞭笞的苦,以至于犯了什么事儿没叫爹爹兄长打两下就一天不自在。 加上大雪纷飞,厚厚的棉服抵挡了鞭子的力道,老实躲在军中的曲夜终于放下乱跳的心,策马匿到刘长绫身边,下马,躬身请罪,“臣…罪臣曲…夜,拜见…吾皇。” 刘长凛横了乖宝宝似的弟弟一眼,抬手示意身后士兵向前集结,同王爷亲兵排在一处。 不知道是谁迫不及待想让皇帝手足相残,搞错了形式也会错了意,竟让人弄来一辆囚车,十来尺的大车轱辘在弋房坡的土路上咣当直响。 刘长凛看见脸上变颜变色的胞弟很不解,回头见囚车,兀得面黑眉皱,寒气甚于塞野风雪逼入骨髓。 第三章取之,予之 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马蹄踏雪无声,好似是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数十万人眼皮子底下。卡Kа酷Ku尐裞網腰背挺直,姿态悠然优雅,如正在赏京都美景,真是杀场上的一股清风。 那人左手执弓,右手凭空一划,一根箭就出现在指尖,挽弓搭箭,只闻飞离的箭“唰呼”长鸣而不见踪迹。军中突然有一小片士兵发出嘈乱,距离百米外他们的副将应声落地,倒在血泊之中。那个人继续保持骇人的气势,有别于肌肉的力量,一箭一箭有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 两军之中挑拨皇帝与淮南王开战的、打着“清君侧”名头反叛的,一两个为首的臣将皆毙在箭下。 长发披散的那人双手慢慢将弓箭放下,着银披风,颈边一圈白色狐毛衬得一张英气的面容精致圆润,举手投足无不令人赏心悦目。说是散发,只不过一根素玉簪简单别在后面半盘半扎,一半长发随风动微扬,看起来像是披散一般仙雅。 暗处,一把弩机悄悄对准了他的后心。 “顾公子,”就像给自己撑腰的来了,淮南王立马抖起自己的大尾巴,精神许多,“顾公子车马劳顿、顾公子费心劳神、顾公子可饮食过?顾公子……” 原来这就是顾家第一公子呀!皇帝带来的士兵心中十分激动,之前就听说京城顾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原以为是个弱书生花瓶子,没想到脸皮不差功夫也不差。 顾诗昂片腿下马,披风划空而过好似飞过一把剑,凌风负手,白衣如雪分外俊郎。 他走至战场中央,也没拜皇帝也没理喋喋不休的淮王爷,几十万大军面前,只听得那双绣银锦缎马靴踩得雪地“咯吱”“咯吱”作响,刚才还肆虐的风雪早在不知不觉间停下来了。 士兵们嘴里念叨着:第一公子莫不是雪妖!还有其他念头的人心虚地握紧兵器不住吞咽唾沫,拉囚车的士兵更是两股战战,惶惶不安。 又是“嗖”地一下,一支弩箭从刘长绫耳边飞出,射向他前方的顾诗昂。 顾诗昂抬手,好似是极慢的动作,三根手指不知何时已轻轻搭在飞速而来的箭矢杆上,靠前的士兵倒吸一口气,再找射弩箭的刺客却半点踪影也无。 射弩之人虽方法拙劣却也不是凡人,他在箭杆上密密麻麻的刻满米粒大小的符号,类似于符箓上的那些,表面又有一层血色脏污。若是用它对付妖鬼,肯定是触碰便受伤,但顾诗昂又怎会被区区小技干扰。 “道不道,巫不巫,”他亦言亦叹,“古有巫师假天之手,满足人之私欲;秦时方士寻仙蓬莱山,始皇仍旧身死;汉庭曾盛行巫蛊,人偶之祸祸延至今。” 顾家人真是代代出史官,好不容易出了个文韬武略的风雅公子,没想到出口的话还是劝诫。 “军中下旨,彻查此案,”刘长凛说完,一脸寒冰的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弟,“胡闹!你若是……朕同母后如何……唉……混账小子,回宫。” 淮南王刘长凌低头嘟囔了“我都打胜仗了……” 皇上剜了不争气的胞弟一眼,派人将几位有谋反之心的囫囵个的押进囚车,起驾回宫。 皇上并未乘轿辇,而是同亲王一起策马。 “此次西行浩浩汤汤,若是一事无成朕也无多少颜面见顾丞相那张牛皮色的脸了,他们顾家怕极了‘飞鸟尽,良弓藏’之类的话,一个劲儿的上表乞骸骨,被朕否了。” 有兄长撑腰的刘长凌恢复原状,回头看看跟在不远处的曲夜,说道:“不怪他们谨小慎微,皇兄你看曲家,父皇当年不是不知曲家有功于社稷,后来不还是下了手么。” 皇帝松松缰绳,“朕是说野心,顾家上有三朝元老位极人臣,又有嫡系坐镇户部,他们能为了一位不老容颜的顾诗昂辞官还乡,而且顾诗昂既不入仕也无心名利,像是专为护我华夏而生一般。” “父皇最后在位的半年作风凌厉,为皇兄斩遍佞臣党羽,唯独将顾家和顾家举荐过的臣子完完整整留下了,想必定有深意。” 皇帝刘长凛打马回首,“姑且这样,顾诗昂作为盖有大才,你多缠他论论朝堂政事。” 淮南王欣然应下。 靠近匈奴驻地途中—— “……顾公子若是因几块糕点叛国,说出去可不大好听,”淮南王呵呵笑着开起顾诗昂的玩笑,同皇帝无二的面容少了一层寒冰,多了几分风流。 “王爷不怕落得勾结权臣,公子我又有何惧,”顾诗昂一眼看穿想要套近乎的刘长凌,毫不在乎地直接点破。 大咧咧的淮南王对他撇嘴,“啧,还是天下第一的派头足啊,你未入仕无官身又不是权臣,操哪儿的心。卡Kа酷Ku尐裞網” 手牵缰绳的顾诗昂眼神藐视前方漫不经心,那姿态似能望至匈奴营帐一般。 “不入仕就是草民,无官身就是幕僚,顾家小辈都知道嫁娶挑个有身份的,若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王爷别揣着明白。” “唉,我皇兄说公子大才,平民出身又如何,我母后不也是小臣之女,莫说是一个半个的身份,我认你做王弟又有什么做不来的。” “就知道长凌懂我,”手敛了敛被寒风吹在脸上的白毛,顾诗昂冲淮南王露出一个还算标准的微笑,随即扬鞭催马,十米之距便在风雪之中隐遁了身形。 被留在原地的淮王爷一脸茫然,后面打马走近的皇帝原本想凑过来添个趣,没想到顾诗昂转眼就不见了。 两脸茫然的皇兄弟只好领着近三十万兵马过了弋房坡直攻匈奴王帐,冰天雪地,数十万士兵披素衣出其不意地给了匈奴一个大亏。 淮南王围着皇帝黑氅,拿过下人递过来的炭炉塞到兄长手里。 皇帝刘长凛未接手炉而是怒目瞪他,声讨呵斥,“无诏不得出兵,淮南王这是要去往何处?若浩浩汤汤数十万人随你冻死在冰天雪地,你要让你那双生兄长捧着讣告在尸体里刨亲王旒冕不成!” 刘长凌拍着大腿噗嗤笑出声,被兄长在脑袋上给了一巴掌还在笑,“哈哈兄,兄长哈哈你莫恼,刨、刨成何体统,我这不是无事嘛。” 面对脸皮只比城墙薄三寸的胞弟皇帝实在是生不起气,一奶同胞的双生子血脉相连,他们兄弟情谊当真是深厚至极。 “皇兄,如今仗打也打了赢也赢了,我是不是该启程回封地啦?”淮南王刘长凌眨巴眼睛看兄长。 “别胡闹,跟我回长安……” 皇帝还要说什么,被刘长凌制止,还把他给的大氅还了回去。看兄长不解,刘长凌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气在耳边跟他解释,“不懂了吧,保暖护心的大氅你我兄弟之间是情重姜肱,若是曲曲给嘿嘿那是濡沫恩爱、如胶漆……” “拜见吾皇,拜见王爷,”一身骑装的曲夜走近行跪拜礼,手中拿着一件厚实的大氅。 皇帝刘长凛推开没正形的淮南王,正正衣冠轻嗯一声,让曲家曲夜起身仔细看他的模样。浓眉、双目有神、身姿挺拔,不像长凌说的胆小怯懦…… “曲曲,曲曲,”淮南王挤眉弄眼非引曲夜看他,皇帝甚觉不妥,问他,“你封曲夜为……裨将是吧,此位不可谓高,曲夜多年备受冤屈心中不能说没有愤懑吧?” 曲夜不敢抬头,恭敬回道:“前朝当政时顾家家主顾诗昂白身献策退敌,救黎庶万千也不曾求功名富贵。” 刘长凌听到顾诗昂之名就头痛,“皇兄,曲曲是军功受封,就是……就是被……” 皇帝瞪他,“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哎呀,是我,我着实担心曲夜战场殒命……就寻了由头降他官职……”原本破罐破摔的刘长凌还是怕兄长言语责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偷眼看曲夜。 当初是他单方面中意曲夜,身为皇子多年无法无天惯了,降曲夜官职也的确是为了一己私心,后来以己度人在曲夜面前认了错,可曲夜决口不提此事。 “你……” 刘长凛回身指着自己不省心的弟弟,帝王衮服猛地一抖,“滚出去!” 脸皮厚的淮南王没啥反应,反倒是曲夜被吓一哆嗦,后退一步。他向来胆小,在天子威严下撑半柱香已经是极限了。 “没事的曲曲,”淮南王安抚一下自己心上人又拉长音调唤兄长,“皇兄——曲家就剩曲夜一个了,我要是回都城肯定不带兵马,曲曲怎么办?” 皇帝“哼”了声,很是看不惯宠大的弟弟在自己这个兄长面前护着别人了,有了媳妇儿的人就是这样,弟大不由兄。 “曲家罪名已赦免,朕对曲家愧心多于其他,曲夜自是应当回去祭扫的,”刘长凛身为皇帝兼兄长,哪有不知胞弟所思,这可算是拿捏住了这皮猴子的七寸,“长凌既然无事就回封地——” 威风八面的淮王爷被兄长气了个倒仰。 与匈奴之间的战火暂时休止,不仅三十万士兵在冬季的威力大打折扣,且因突袭得来的胜利不可长久,皇帝下旨派文官拟协定,各自休养生息。 淮南王给封地的亲信寄信,催他们处理政务后即刻赴都城待命,自己则带着曲夜先行一步,随五分之一的部下解长安之围——帝王此时名义上亲征,他们正好先去行瓮中捉鳖之计。 第五章三儿 一千年后的现代—— 莫商今夜全身剧痛无比,寒冷的感觉从骨髓中往皮肤外渗透,仿佛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排放冷气,还有他一直灼痛的双眼,口中也满是不知何处生出的苦涩味道。卡Kа酷Ku尐裞網 不止今夜,莫商这个京城第二厉害的顽主全身骨痛已有二十个年头了,自小就有谣传说他是妖怪。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他自己是谁。 顾诗昂——顾家祠堂里长年挂着的…神像,同莫商的轮廓和气质神韵分毫不差。 顾诗昂是顾家与莫家世代都要跪叩祭拜的神奇(.)人物,他的重要性莫家的每代家主铭刻在心。 莫商从不跪祠堂,因为莫商就是顾诗昂——在一千年后,府君大人投胎转世成为一个不普通的普通人了。 躺在床上,莫商给他上班的大哥打了电话,“兄长啊,不是说查到要来的线人了吗?今天都十号了,卧底怎么这么没有点儿职业道德。” 接电话是莫商的大哥莫末,也是莫家现任家主,在警署担任特别顾问,“很快,很快你就有的玩儿了。” 要来的人就是老朋友陈哲,陈哲是一个设计专业的大学生,在鬼神这方面,其实是因为在上高中时被人下了一个禁咒,还要怪他多管闲事瞎招惹是非,偏偏因为好奇(.)而去学校楼阴地,在一片常年阴凉的地方和莫商偶遇,结下了缘。 好友莫商就是一个bug,他的五官精致,眉眼间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柔美,尤其是他黑亮的长发。 陈哲很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比较起来自己就很直接: 莫商长发,但好看 他穿古装,但好看 他会法术,但好看 …… 诸如此类,陈哲把自己的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一次寻找大师驱魔的过程中正式结识了副业为心理医生的莫商。一个乐观、健谈、口才好的大学生,一个狂妄又倨傲、才二十多岁的长发男生,两人一见如故。作为他的莫逆之交又是京城莫家的老二,莫商无奈之下只好帮他破解。 和煦的阳光照射在北京旧租界的地面,那地界附近有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 暗橙色的阳光占据大半个屋子,有一个人坐在小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翘着腿哼歌,嘴里不落清闲地嗑着瓜子,随手把瓜子皮往看着素雅的奶白色瓷砖和厚实的深色羊毛地毯上扔,不时抬头看看角落里的大座钟。 当陈哲的头一点一点的低下,双目迷离、昏昏欲睡时,被响在玄关处的风铃声唤醒。 陈哲朦胧的目光望向大门口,深棕色的欧式防盗门被打开一条缝,与此同时,大钟敲响了沉闷的第一下,四声钟声过后,来者已进入玄关换了双灰色绵拖鞋。 来者把身着的黑色呢子大衣脱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摆的褶皱,然后双手把大衣挂在刚及他脖子的衣架处,换上一件长到大腿的白色加长大t—裇,看也不看把客厅弄得一片狼藉的罪魁祸首就进拐洗漱室。 “怎么,饭点来的?”声音乍一听雌雄莫辨,来者迈出洗漱室,准准的扔来一个湿毛巾,双手插口袋调笑道。 陈哲擦了擦脸,依旧惺忪的坐望来人。来人衣着宽松的白t裇、紧身黑薄裤、白袜子,趿拉着灰绵拖鞋。卡Kа酷Ku尐裞網看容貌,脸庞白皙如削,五官棱角分明,双眸漆黑,一身玩世不恭的纨绔相。总的来说有点儿吊儿郎当,但气质清润柔和。最惹眼的还是要说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如瀑长发,男子留长发像他那样特别自然的,还真没见过。 陈哲看看老朋友再看看自己,容貌还算凑乎吧,怎么也比不上人家保养的小脸蛋。 那人一下坐在陈哲对面的大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用脚尖示意他的前方:“收拾。”语气精简傲慢如斯。 陈哲听闻认命地收拾着一地的瓜子皮。在他弯腰时,坐着的莫商向前微倾身,手拿着一张名片大小的棕黄色硬纸片在陈哲周围比划两下。正在劳动中的陈哲没理他,擦完茶几,洗了手,坐定不语。 茶色茶几上只见一双手指纤长,指甲圆润的白皙手掌灵巧的玩转卡片。莫商单手倏忽一翻,把卡片用右手手指固定在桌面,左手在虚空比划着什么,好像写了个字。须臾之间并无较大的变化,陈哲看得一头雾水。白皙的双手忽而同时收起,引得他微微含首,注目而视。 卡片浮在了空中,在莫商纤瘦修长、关节突出的手指间不接触的滑动下开始高速旋转,然后四分五裂地纷纷掉落下来。碎纸片中冒出一道深红色的光射向陈哲,但在半路被手疾眼快的莫商收进了一把精致的折扇中。突如其来的事件让陈哲措手不及,惊慌得向后仰。 莫商把扇子在手上玩了个花活,一展一收之间就截住了那道红光。他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到陈哲身前空抓了一把。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连被人下禁咒这种事都能藏着。”莫商不悦道。 那种被缚住一样的感觉立马消失,陈哲在解脱中放松着身体,惊慌地对莫商说:“我也不是因这来的呀,怎么,又和十多年前学校那事儿有关系?” 莫商没看他也没说话,动身去厨房。陈哲也知道他的脾气,一会儿扔来一句“给我哥打个电话”就彻底不理人了。 陈哲从侧面楼梯径直走向二楼左手边第三个房间,反手关门,扑在松软的印染素色小花的双人床。趴着用右手摸出休闲裤口袋里的手机,在屏幕戳几下后随手放在床头柜。 “三儿。” 几个人按照年纪排名,莫商的兄长莫末最大二十六,二十四岁生日12月的陈哲最小了,理所当然的要排第三,不过他特别不满意这个称呼就对了。 听声音沉稳低沉,除了莫家年仅二十六岁的少主莫末还能有谁? 他声里带着询问,周围嘈杂,陈哲也不好说太多:“我在家里,几点回来?要不赶不上热饭了。”他隐晦的说出和莫商在家有事相商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一听电话里一些摩擦声出现,然后莫末严肃正经地说:“幺儿呢?” 陈哲分外无奈:“呃…洗手做羹汤。”莫商还做着饭呢,想来定是不会有麻烦。 “嗯,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后,陈哲开始整理他从天津租的房子里带来的行李。说实话,他来北京一个是受他人雇佣来莫家找一个叫做“浮世”的东西,并且报酬丰厚。再一个是为陈哲近些天想起十多年前的零碎片段。 皇城脚下道佛名家云集,近百年来莫姓之人对此颇有渊源,其中缘由尽可思量。近代无事,家族派系痕迹不是很重,普通人对此不甚了解,神鬼之事都是能避则避。 陈哲自己本身就是无业游民一个,思来想去自己也没有什么让他们图的,大概也只有莫家兄弟能解除自己的迷惑,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第六章催眠 客厅角落的钟摆敲响重重的五声,余音还在屋中回旋,莫商在宽大的沙发上一反常态正襟危坐,还有一人身形修长,在旁静坐不怒自威。卡Kа酷Ku尐裞網陈哲走向他们的旁边将要坐下,见此不禁感到好笑:弟弟再狂也得敬重哥哥,这下有人管你了。 “哼”莫商突然开口,陈哲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没等回过神,他就被钟表“喀嗒、喀嗒”的秒针有规律的转动声吸引住,不觉有些失神。 莫商用脚尖一下一下点着白瓷砖地面,声音唤过他的眼神,然后他抬起的手慢慢摆动着自己手中合起的木质折扇,上下左右地转、点、划。口中发出带有引导性质轻声却吐字晰,“1。”被刻意拉长的音调竟有些飘悠。 陈哲立住呆愣。 “2。”声音如旧。莫商手上的动作不停,渐渐加快。 站着的人原本呆滞的双眼开始发虚,下盘不稳,身体开始摇晃。 坐上位的莫末五官如刻,冷硬坚毅的脸庞带出家主的威严,本来在莫家也就他一个男人辈分最大。 双眸表露出一种沉静、高深莫测,但如今有些恍惚。他做了准备,刻意的不去看竟也有些着了道。 两双眼睛随着莫商手掌翻覆的过程移动,扇子在他纤瘦修长、关节突出的白皙十指间灵活地运动着,优美得让二人沉浸。他突然把转动的折扇逆过来,抬手用扇直指陈哲 “3”。他头一迷糊就直挺挺的歪倒在沙发上,陷入了他自己的梦境中。莫末则还坐在那发呆发愣,莫商双手在他眼前比划几下,扶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推,见莫末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闭目浅眠起来。莫商默默在心里为自己鼓了个掌。 陈哲梦外,给哥哥盖上薄毯的莫商一边淘着米,一边发出指令:“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劳。”话说得又轻又柔直达心底,“周围灰蒙蒙,你好像踩在云层…脚下踩空突然向下掉去。” 下落好久双脚才触到地面,陈哲身形一晃,向前踉跄几步。稳住之后他才有时间打量四周,抬头是灰色的虚空。他从四面混沌的地方走出来,周围一片陌生又熟悉的景色:二百米的小操场、三层宿舍楼、奇(.)怪格局的教学楼和零星冒出绿意的树木。 他鬼使神差的走到写着高中教学楼五个大字的建筑前。卡Kа酷Ku尐裞網充足的阳光让人感觉到温暖,四周没有多少学生走动,因为阳光开始变得有些毒辣了。 一个毫不起眼的穿着普通校服的男生离开楼房悄悄拐进教学楼后面,那人相貌平平、稚嫩青涩、十五六上下年纪的样子。 陈哲心里一惊,这人看起来十分熟悉,好像认识,猛地却想不起来。心里想: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了啊?这人谁啊? 他身体一震,霎时所有记忆残片迅猛地涌来。 这是——十六岁的他,是陈哲自己。 这栋教学楼有几处很古怪的地方,学校的领导老师说,这样的教学楼防震有奇(.)效,是由外国工程师在几十年前建造而成。与普通学校不同的是,它的每一个教室都是六边形的,横切面呈坚固的蜂窝状。 陈哲每天就在教学楼一楼上课,他基础不差,平时偶尔懒散懈怠也不会太影响分数,每次考试他都能跟上。可以算是平平无奇(.)的平凡百姓中的领军人物,有一点市侩、油嘴滑舌,但是懂分寸。一楼只有左侧那一间房间作为教室,他就在那里上课。 一楼的位置有好有坏,春秋早晚十分寒凉,按老师的话说,太接地气了,不过窗外四季绿意盎然,外边是教学楼后楼的空地,靠窗的位置长有一棵直径为25厘米的茂盛的梧桐树,茂密的绿叶压得树枝耷拉在窗台上沙沙直响。 陈哲扛住十万分的吸力从混沌挣扎出来,他看到的不仅是以前的校园,还有一片满地是黄色落叶的树林,还听到从不明方向的地方传来轻声呓语。然后周围景色不断穿过自己的身体向后移动,树木上的黄色连成一片,眼前越来越暗。一声响指之后他眼前一黑。只留下最后一个念头:难道我穿越了? 陈哲醒来后听见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抚额。“…你确定?”莫商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鬼一定穿白,还飘过去,别是你做梦吧?告诉他,梁先生的要求我恕难从命,让他找个医生驱邪,顺便治疗一下…” 语气不阴不阳地讲完电话的莫商随手扔了电话后,手脚麻利的把几道菜摆上客厅的餐桌,拿着饭碗和筷子摆好。他对着陈哲一脸嫌弃,“这不是正经催眠,没那么多讲究,醒了就快过来吃,”语言精简傲慢如斯,非莫商不是。 陈哲神清气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想起来点儿了。”却又变得面色古怪。 “我不是走到教学楼后面了嘛,当时我就感觉教学楼后的树的阴影里十分阴寒……” 事实上是这样的,十六岁的陈哲偷偷跑到后楼是因为他感受到他的身体与平常有些不同。陈哲闭上眼专心致志的坐在座位上冥想,在日本叫做冥想,在印度那边叫做空冥,是瑜伽锻炼身体的一种方法。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身后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在向外吐出能量,好像是和他身体相同的能量在地下萌发。那日正当正午时分太阳炽烈无比,陈哲就想悄悄溜到后楼平地上一探究竟。 想蹭吃蹭喝的陈哲灵巧地转身拉开椅子,一屁股就坐在背对电视的那边。刚想拿筷子夹离他最近的那道酸菜肉片就被莫商用筷子打了手背,因此有点儿灰溜溜的:“我不过去了吗,在你到之前还有那么个事儿。” “我一踏入楼后阴影的范围内就看见一个漆黑的小洞口,没敢走得太近,一直在离它二十米处徘徊着没往前走。嗯…,那时我突然有一瞬的恍惚。这么说吧,把我看成一个点,以洞口为原点画一个圆,我的视角在圆的范围内不断变幻…哎!能吃了吧?”我等着莫商拉开椅子让莫末坐的过程中撇了一下嘴。 “然后,”声音浑厚,是莫末嫌弃他讲话太啰嗦催他往下讲。 “然后我就僵在当场,再然后你弟弟就来了呗。”陈哲无奈的说。 “还让我过去当目击证人,我被盘问他却一走了之,警察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陈哲夹了一大口苜蓿菜放到嘴里,有点儿委屈,“莫名其妙的我就成了目击者。” “枯井里面有人我怎么没看见?”陈哲已经如愿以偿,“淹死的尸体为什么成了干尸?” 听得一直严肃的莫末的眉头都舒展了,莫商还不坐,伸手取下汤碗,为哥哥盛了一碗香蔴叶做的蛋花汤。三人在饭桌上说得好不热闹。(实际上就陈哲一个人在说) 吃完晚饭,莫商迫不得已用石头剪刀布的方法催着厚脸皮耍赖犯懒的陈哲洗了碗。 其实陈哲的特异功能就是好运气,就连自认好运傍身的莫商都信了这个邪,还好莫商就是莫商,出尔反尔对他来说根本无压力。 第七章镇魂米 陈哲对他的房间还是很满意的,他从二楼右手第一间房间门口向楼下看去,美滋滋的想:那么高的楼层得亏没有中式建筑的长廊,不然晚上走楼梯就要吓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滚过来。” “我的妈呀!”吓得陈哲一下就把耳机拽下来,空房间凭空就出现莫商冷淡的声音。 莫商一个人翘着腿坐在天字一号房里的小沙发,还戴着一副黑墨镜,所以看不清是不是睡着了。陈哲嬉皮笑脸的凑上前,伸手拿过来莫商手中的手机。 莫商的手看着松松垮垮的扣着手机,但陈哲加了两次劲手机就是一点儿没动,丝毫没看出悔意。 莫商慢悠悠的说:“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也打了一个赌,”莫商不紧不慢的说。 “哎呦!”他有点儿吃惊,“你,你,在刚才对我…” “嘘—”莫商晃晃食指,“我知道你要来找‘浮世’,这东西虚无缥缈我也没见过,反正你也不着急,”莫商的微笑显得高深莫测。 那时的陈哲死人般瘫在沙发上——他正被莫商催眠。但陈哲的意识还有一丝留存,一句话被莫商打包放在他的大脑。 “我撒了一个谎,弥天大谎。”好似来自于云端的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我想和你做个交换——用我的秘密……” 听起来有些过于自信的意味的话响起:“……你会同意的,不是吗?” 莫商说对了。 现在催眠时的话被想起,陈哲的嘴里咀嚼着两个字“圆谎,嗯,圆——谎。” 等莫商给陈哲破解了身上的禁咒之后他才清楚,这种禁咒下在人身上最多蛰伏七年,受到刺激或者时间一到立即毙命,给这个没见识的立刻吓出一身白毛汗,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之后陈哲被莫商诓着答应他帮他保守秘密以及配合他所有行动,心里觉得特别亏,顺理成章的入住莫家小别墅,开始蹭吃蹭喝。 夏季风导致北京及其附近地区气温回升快,所以春旱了。 “华北地区又旱。”正在织围巾的莫商看了眼电视,似是自言自语。电视机传来天气预报的主持人那种特有的语调,随后是“茉莉花”的曲调声。 “明天冤涤,别忘了。”莫末从沙发上起身,一手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关了电视;一手拿过莫商手里乱七八糟的毛线,“伤眼” 听见之后把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探出厨房门口:“冤涤是啥?” 莫商声音从二楼传来:“洗两棵黄瓜。”末了又加一句:“还有小西红柿,别都洗了哎!” “你北京话说得够顺溜的啊,”寂静一会儿之后,陈哲踩着拖鞋,单手端着一个小号的不锈钢小盆上了二楼。 三个人围坐在莫末卧室里的宽大柔软的床上,陈哲在不停码字,莫商和莫末在拆毛线。 “我掺和进来就是为了顿报酬,当真没想送了命,我要是死的难看你们也别怨我从地狱爬回来索命。” 陈哲头也不抬的打着字,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讥讽和怨气。话一出,自己也愣住,虽然自己被威胁了可好歹是朋友,这话重了。可话都说出来了,也不能收回去,莫末一向护着弟弟,又不是个会打圆场的,场面顺理成章的一下子就僵住。 都以为莫商会生气,可他偏偏就是个不爱话里呛火的:“索命就让你索,等我先学着织件围巾。”莫商自顾自地说,“哄男女朋友都这样吗?” 陈哲一时失言,突然觉得莫商性子不错还不较真,好感顿生。 “冤涤是啥?” 莫末接过话头,“四月份,清明节前降的雨是冤鬼入轮回之路先散尽的此生哀怨。” 莫商一下把头放到他哥怀里,枕着他哥的腿,“清明后是催赶恋凡尘的游魂转世的黄泉水,”说着他躺着盘上腿,“清明涤路四月雨,黄泉濯魂九轮祭。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要做什么呀?”他感到危机降临。 果然,莫末没说话,就听见莫商诡秘一笑:“是我们。” 大清早,莫末作为特殊案件顾问被警署请去北京东区的一家酒楼勘察现场,吃完莫商做的早饭早走了。陈哲一起床就看见莫商木簪盘了头发,别有韵味。他在厨房忙活着往钢锅里加米,“干嘛?蒸什么呢?” “快去洗漱,要不帮我淘米,一会儿和我去一趟北督河。”莫商见陈哲扒着厨房门没走,就让他去洗最后一点儿糯米。 他在灶旁看着蒸锅在底下咕嘟着,莫商用手把倒在笼布上洗完的糯米来回反复搅和,蒸汽不停向上冒。 莫商看也没看周围,自顾自的忙活着说:“这叫镇魂米,生糯米用来祭祀山神,清明这几天冤鬼游荡,用半生的米来祭鬼…”语气亦说亦叹,是他特有的语调。 陈哲抓了一点儿放嘴里,莫商双手被蒸汽烤的通红,依旧来回搅着糯米,头也没回:“就知道吃,猪啊你!” 陈哲挑了一下眉耸耸肩,作为吃货当然不置可否。 由于距离北督河不远,他们也就没坐什么交通工具,一人背着一个旅行包步行。天气还好,不同于往常的微凉,今天太阳早早出来扒窗户。 “好像去踏青。”出门前他看着莫商默默地从抽屉上拿出一支竹笰,又翻腾出一件连身的雨衣。 莫商像古装戏里那样用竹笰绾出一个髻,穿上一件加长下摆的白t—裇和黑色紧身裤,外面是一件黑色干练的长袖外套还戴上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穿着和新潮的姑娘差不多,当然,是如果他把长发散下来的情况。陈哲自己穿着一身运动衣,看莫商的穿着总觉得不伦不类。 他们两个溜溜达达出门,穿过两个呈九十度直角的小巷和一排假山来到了北督河上游。那里污染十分严重,周围不正常的植物长得很高大,热闹的日子里都没有人,更别说这个上游的工厂变成废墟之后了。 第九章谈秦殇 现在是三月中旬,距离水鬼事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在一次饭后品茶时莫商把这件事的缘由当作鬼故事和我讲道:“本人心地善良,不仅爱济世救人,还爱渡魂。卡Kа酷Ku尐裞網”莫商优雅高傲地品了一口茶。 陈哲无语:“……”真是的,输给他强大的自恋了。 “这回遇见的不是什么水鬼,它叫做饿鬼。魂灵本有残识,可饿鬼不同,生前不善,死后魂魄在六道轮回中沦为饿鬼一道,只知食,灵识几乎泯灭。之前有那么一个故事。”莫商两手指捏了一颗山楂团子放进口中咀嚼,“饕餮。” “这是我的日记,你自己看,读出来我也听听。”他递给陈哲一个皮实的厚本子,那毫不避讳的样子让陈哲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他拿起来仔细品读。 “世人都知道饕餮是传说中上古神兽,龙九子的第五子。第一次见到饿鬼时把它误以为是饕餮,就在殷商故都殷池。殷池是殷商迁到朝歌之前的国都,就是现如今的河南,在那里找寻到已经变为荒芜的商朝遗迹。 我一个人边勘测边取样,用仪器探测到千年前的商朝河水源头。卡Kа酷Ku尐裞網经过千年岁月的洗礼,现在那里是一片寒潭。 按照仪器,很快就看到中午盛日下水面冒着极重的阴气,一缕缕灰色的气体在潭水上空升起,寒冷逼得我无法深入潭内找这里风水极差的原因。由于阴气重周围光秃秃的,地下的土是由砂粒、黏土和少量方解石构成的混合物,灰黄或黄褐色,用手搓捻那些颗粒就变成了粉末。 用无线电通讯和哥哥通话:‘西北地区是世界有名的黄土地带,土层厚度一般20-30米。黄土的颗粒粗而板结,可以证明这里可能还保留着地质活动的见证。但这儿不是西北。’ 这种现象证明了是有人把黄土覆盖到这里的,这样大的工程不知道有谁能下那么大本钱。 我挑了一个在寒潭旁并且有地下水的几率小的地方下铲子,那是一种地质勘探常用的工具,洛阳盗墓者发明,所以它称为洛阳铲。细长而半圆的铲子下到十几米处我就把它拔出来了。 ‘泥土里先是黄土层,再有不知道混合了什么的黏土,最后竟然有碳和石灰,这明显是有墓葬存在最好的证明。但是表层的黄土存在的不合理,土层薄而无风化迹象,这明显是人为后覆盖上去的。’我为了隐藏身份掩了掩衣服领子,刻意掩饰着小声说话。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利益可以促使他们去掩盖古墓地的标示。有一些老伯伯在我打算离开之前从北方山丘下来,他们一人背着一捆秸秆,我猜正赶上他们务农回家,我把我看到的告诉哥哥。 ‘路上不好说,你向他们询问年岁最大的老人。’兄长在通讯器中说。 离开寒潭五百米,跺跺脚,再用脚尖铲地,果然黄土覆盖处越来越薄,我向南方的殷城走去。殷城大多数人都有耳闻,早些年那地方的政府发现了青铜祭器和龟甲、兽骨,都是些商周时代用以契刻卜辞的礼器。切,真是的,这年头连盗墓都有正经工作了。”浓浓的嘲讽溢于言表。 他说道:“后来就是我从年纪最大的老人那里听到的那个故事:饕餮。” 秦朝时期,河南这地界出过一头不知道叫什么的恶兽,无论是什么它都能吃。恶兽久眠于山谷之中,没有人真正见过它的模样,或者说见过它的人早就入它腹中。 掌管天文星象的士官观其有角垄之势,地位大凶。但他描绘出的角垄凶地的阵势与地形图并未上交给当时的秦孝公,就是商鞅变法的那个秦孝公。我觉得还是和商鞅有点儿关系,不然商鞅变法有大功,怎么会只因为被诬陷就落得个车裂的下场,后来那幅图不知怎么却流落到秦始皇时期的徐姓术士手中。卡Kа酷Ku尐裞網他把图纸献给秦始皇后,开始撺掇这几个有名的术士联名上奏,奏请秦始皇用角垄坐墓地。 秦始皇嬴政统一天下扫六合,流血漂橹,他下令把百姓同士兵的尸体扔向山谷深处,那处长年白雾缭绕的深谷竟然冒出一股股血气。早把天下视为囊中之物的秦始皇觉得惊异,派去了大量的军队查看,也是一去不返。 秦朝占卜的术士皆说:黄河以南,龙气如墨聚砚中也。地虽凶恶,坟茔筑此,后人必久昌。秦皇时期炼丹术士说河南角垄深谷里是龙气,这是老人家里私藏的秦简所写到的。 后来秦陵在深谷角垄建造了一个初样就停工了,原因是建造陵墓的劳工不断死亡,死因不知。 秦始皇派几千精兵到角垄也只是以卵击石,当时流言四起,有的说“嬴政残暴,苍天亡秦”、“山神震怒,要活人献祭”之类,秦皇用屠杀来止住流言传播,又谎称去仙山寻不老不死的仙丹。其实不然,找不找仙丹我不知道,反正借着这个幌子的皇帝招揽大量精兵偷偷潜入角垄深谷。 为保住他的后世昌平,秦始皇按照那位徐姓术士的破天之法一心要葬在角垄。活人血祭,是把上千成年男子的鲜血从高山上泼到冒出烟雾的角垄深处。可怜那些壮志未酬的军士们未葬身战场,却被无辜枭首。 当谷内外阴阳相平,他们把尸体用祭祀的方式摆成三阵,人头摆成四米高的塔状,躯干和四肢摆在两旁大坑中。卦象是离艮,离为火为明,艮为山为止。 徐姓术士恭敬地对秦始皇说:‘王上如今得此孕育龙气之宝穴,必当永世称雄。’ 秦始皇大悦,命千人心腹精兵留下,供术士调遣。 后来河南因为建造陵墓地震了,数千活人被掩埋在泥土里,秦皇找寻无果,才建造成现在的秦陵。 “殷商古都是那个秦始皇看中的往外冒血雾的角垄之地,那和北督河的饿鬼有什么联系?”其实知道莫商是把自己该知道的都告诉自己了,说的话点到为止。但他还是得装听不懂,手朝水杯下面的日记本挪。 莫商一挑眉冷冷道,“什么什么联系…” 他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手里的山楂团子弹到没盖盖的水杯,就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无数涟漪。陈哲手疾眼快的抄过水杯和日记本,莫商抬眼看他,似笑非笑。 “被你耍了那么多次,就不许我刨根问底?”有点儿嬉皮笑脸的。 莫商淡淡的说:“殷商古地是浮世有文字记载的开始。” “什么?”陈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河南是殷商古都,所以秦朝时期才出现饕餮的传说。那些雾都是水鬼,啊不,饿鬼?那和浮世有关系吗?浮世难道在京城?”说着自觉站起来又去倒了一杯水,摆到莫商前面,“话说莫商你为什么有那么大本事?” 莫商好气又好笑:“我本事大让你为难了?” “奸商都是你这样的,要浮世的信息,你也不看手里筹码够不够。”莫商一语双关,本来是疑问句的话被他那么一说,不咸不淡的就噎在了陈哲的喉咙口。 莫商细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用他特有的语气嘲讽:“看来你的脑子是九块九包邮…” 陈哲腆着脸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求神拜佛似的把莫商请了出去。关上窗户,在向房间走去的路上心里想着:这人真是和白开水一样无趣,我竟然被他明目张胆回避了话题,真是,不说就不说呗…… 第十章和盘托出 陈哲在小别墅住得是浑身舒畅,就像莫商那次一个人趴在茶几小口小口吃着大桶哈根达斯时用狂妄语气说得那样:“费劲走半天乡土路线,非要往资产主义的豪华冰桶里打一个滚。” 这人一待着舒服了就闲的慌,他撺掇着莫商想再去一趟北督河看看热闹。 莫商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口回绝,“走阴,撞鬼都是便宜事儿。” 陈哲这就不解了:“清明不是不是正经日子嘛?” 莫商白眼一翻,下巴冲着前方:“阴气上反,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儿,这个月有好几个人不正常的丢生魂,大部分变成行尸走肉,这件事完事一定陪你去…” 陈哲别扭道:“跟哄小孩似的。” “你要不下下个星期陪我找个人?”莫商装作随意。 “什么人啊?” “命定之人。” 陈哲转身就走,走两步就返回来说,“还有我着重一下,七夕之前我一定会有女朋友,不用你陪。哼,孤家寡人。” 把莫商气的够呛,“死玩意儿,2月26号那天天降异象白虹贯日来着,你去把那天的报纸找出来做标记,可能今后会有大动作。” 清明涤路四月雨,黄泉濯魂九轮祭。 冲进大气层的怨魂和水汽集聚成一大朵黑云,随着风一路向南飘离。原本是每年如此,但唯独今年怨魂聚集的云朵绵延数十里,昼夜不停歇的下了一周的雨也没使云朵削减半分。 事若反常即为妖,莫商和莫末商量过,想去探查怨魂是否与2月26日的天降异象——白虹贯日有关。 所以莫商带领陈哲去了一趟北督河,用向饿鬼涌出的海底出口撒半熟的糯米的方法安抚了因为 怨魂怨气躁动的鬼魂,势头甚好。 陈哲这一行就是见识了一下什么是饿鬼什么是水鬼,半点儿忙都没帮上,回到家开始在手头可查找的资料里全力查“浮世”这个他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相信莫商透露的信息是真实的,这是 他在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围绕线索做出一条链: 自己已知: “浮世”是能够改变过去的东西。卡Kа酷Ku尐裞網 自己是被人安插在莫家找寻“浮世”在何处的明线。 一步走错,自己会被碾成齑粉。 应该知道: 商朝和秦朝有一个是“浮世”的起源时间。 其实与其说自己是被牵连进来的,还不如说自己是被人用请君入瓮给坑了的。陈哲摸索着胸前的玉观音,本来是上等的玉坠,买的时候却像捡了一个大便宜,现在想想确实是疑点颇多。他在房间里面蹭蹭来蹭蹭去,恨不得抽自己,叫你贪便宜!叫你不动脑子! 以前搬家时曾把一对血红色玉如意低价卖给一位香港富商,自己的确是亏本卖的,但是东西来路不正,也算销赃了。之后听说香港富商坐飞机时被警察逮住,在香港价值数亿的藏品充公,倒腾古董的商人手脚大多都不干净。卡Kа酷Ku尐裞網自己也真是多行不义呀! “可能没有这招还会有别的吧。”陈哲这样安慰自己。 “这是害了多少人才有的报应啊,真是的。” 放在床头的手机“咻—”的声,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过来划开屏锁:陈哥,雷闽庭那个老侨户让人保出来了,你小心一点,实在不行去我那儿躲躲。 春日阳光正好,莫商正要做顿下午茶打打牙祭。他打开冰箱打算做六份三明治,刚切好面包,吐司瓶子还没打开就看见陈哲慌里慌张地从三楼跑下来,打扰了莫商好心情的他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陈哲细声好语地和莫商说了得罪港商之后的种种,又详细地描述起那个被放出来的港商雷闽庭的背景。 莫商一直没有表情,好像陈哲说的话和他没有关系,虽然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吧。他用小指轻佻的勾起他胸前的玉观音:“水头不错。”他斜扫过一眼,陈哲在心里补上一句:给你可惜了。 莫商眼睛盯着陈哲的脸,面容似笑非笑,大拇指和食指随手一捏,玉观音在他手上显得很脆弱,陈哲一下就急了,“哎呀呀—有气也不能往我身上撒,那港商让人从看守所保出来了,他追我都追到北京,我也是没—”话都没说完,就看见莫商把玉观音从他脖子上拽下来,“啪”地拍在价值不菲的红木桌子上。 “我去”,原本精致的玉坠竟然碎裂,里面出现一个很小的黑纽扣,看见这个原本想要发作的陈哲哑了,他这些年见过些许风浪,还是知道这小东西的定位作用。 “还在试用期果然是样子货”,听出莫商话语中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知道莫家二爷向来翻脸无情,陈哲忙说:“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无辜的、被牵连的、没办法的小人物路人甲啊!” “什么时候你也能这么跟我说话了…”莫商把眼白上边的黑眼珠转下来,皮笑肉不笑地冷冷道。 他说着手习惯性的摸、搓揉右手手腕戴的红线,那是一条不知道莫商戴多长时间的线绳,带给人一种很普通又很特别的怪异感受。莫商手里忙活着加餐,说道:“给你说个故事。” “二十五年前,有一个很特别的孩子出生了,他大哭时全身的脉络是墨黑色的,眼白通红。他的样子吓坏了所有人,家里人都怀疑他得了什么病,但是跑了很多地方医治都没有结果,还好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怪异现象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当时还健在的祖父对他说:‘青乌为邪,墨黑为魔。家族之人也曾出此异象,我的曾祖因此偶得机缘窥得能通晓前世,命转今生的天机。后来他突然有一天失踪,只留下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你莫要同天争,以后无论怎样都顺遂天意。’ 天意,天意,我被人当作妖魔活了二十五年,道士说我早夭,和尚说我有灾,这都是上天的意思吗? 现在少说有三路人马在找‘浮世’的线索,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觊觎‘浮世’带来的巨大利益。”莫商说得很平淡,反正他说话向来是一样没滋味,都听习惯了。莫商手底下依旧忙活着,说话之间三明治都快做完。 “那雷闽庭也是来找‘浮世’的?那我怎么办?”陈哲心里很着急。 “只要你把‘浮世’的信息透露一点给雇佣你的人,就能保你安全。你不是知道吗,又何必装模作样地问我。” 陈哲有点儿慌,之后就是目的被挑明后的羞赧。好歹还是知道莫商性子清冷孤傲,外表却能装得温柔暖男。他在提点自己,让自己圆滑点儿。 第十一章骷髅架刨土 莫商熟练的把案板上的三明治打包,递给手足无措的陈哲,平静地告诉他送到哪哪。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像提着礼物去看望女朋友一样,手中粉嫩的袋子确实让人浮想联翩。他吊儿郎当地在马路牙子上走着,嘴里还不停念叨:“束宁路…南排…四十六还是六十四?”他还记得餐桌上放了一本写着数字的书,当时他还是照着那个数字记的呢。 “taxi”,陈哲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拉下车窗,操着一口天津话:“大哥,去嘛地方?” 陈哲表情有点儿囧,他一手扒着车门一边说:“束宁路远吗?” “大哥上车,咱走着”,的哥爽快地应下。 他拉开车门坐好,车快速的开动,天津哥们很热情:“大哥,去东区西区?” 他嗯嗯啊啊地说到一半,司机就说:“…里面去不了啊…您了就在外面停吧。” 陈哲有点儿急,莫商让我去找他哥莫末要协查通告,着急忙慌的连手机都没拿,“我进里面有急事,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路,您就顺道开进去吧。卡Kа酷Ku尐裞網” “大哥,我不知道您去干嘛,您要非得进里面…这活不好拉。我劝您了别去,没人担这风险。” “为什么?” “嘛都别问,我给您放马路牙子上,您要不走着去?” 他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不停追问:“师傅,我还真想清楚清楚,到底什么事儿,要不我不下车了。” 的哥看陈哲的态度坚决,挠挠头:“大哥是北京本地的吧,你跟我们没联系,不知道上头有嘛事儿”司机意味深长地说。 “上头?” “是啊,上头下的通知。所有车辆禁止去南排,说那里有有害物质。” “哦,那也没什么的。废气?还是放射性物质?” “嘛呀!我们私底下都知道…”,他一听司机接下来要放缓声音头皮就发麻,“那儿是出了怪物了。” “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这事儿都一个星期了,还闹得人心惶惶,上边能不怕你说?” “有人看见吗?” “有啊!有一个姓伍的老司机,我们都喊他老伍啊,他经常在那片拉活。南排那边不都是老楼嘛,下面有一个挺老大的停车场的那块地方,遇上神鬼天给塌了。知道神鬼天是啥不?就是清明前后的天气——阴雨不定,”司机时不时回头对陈哲说,“老伍回来学,那么大的一个大黑洞,里面有一具带着腐肉的骷髅架子像耗子那样刨着土……哎,您了去嘛地儿?”司机看一眼镜子说。 他故意说得很慢,“我受人所托,看朋友。也不是四十六号还是六十四…”陈哲满意的看司机无意识地开过一个又一个警示牌。 回过神来的司机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停还是退:“大哥…” 这片居民楼太旧了,那边还有绕一大圈的警戒线,陈哲微微点头。毫无忏悔心的他指一条道让出租车出了束宁路南排,随即走向让他感到心慌慌的地方。 这个地方太像陈哲以前租的那片房子周围,有点儿偏僻、潮湿、阴寒的楼房还算规整。 那栋楼房绝对是他的目的地,楼栋门前泥土微微下陷,并且被人,嗯,应该是警察用石灰圈出一个圈。周围安静无人,但应该有人的啊? “哎,你,对,跟你说话呢,就是你。”穿一件看着就不合身的灰衬衫的老头儿僵硬地迈步,可能是因为深色裤子也不合身。他冲着陈哲叫喊,“干嘛的,出去,出…去。”唾沫星子乱飞,话都说得费劲。 “对不起啊,大爷,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啊?”,一看就是警察找的看守,他深知再用逼问战术不行了,陈哲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盒中华烟,笑呵呵地塞到看门大爷粗大僵直的手里,“大爷,我就是一路过的,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嘴严和讲义气,您老跟我说道说道。这死人是咋回事儿啊?”曾经发过,这一口的江湖道义,说得豪放好像人家必须和他说一样。 陈哲压低声音,试探地说:“大爷,听说是僵尸,吃人不?” “你个小娃娃,革命都胜利老些年了,你们这些说着洋文的小伙子可不能被外国腐朽文化腐蚀啊!”他心中对老头也知道腐朽文化感到很诧异,笑了笑。 老头儿站累了似的晃晃并且不自然地直指警戒线里面幽深的楼栋子里:“都是假的…” 陈哲心里一紧,老头儿被陈哲往楼下带了两步,“不会吧?我开始听的司机说,还有人看见了…” “上头说了,是放射物质。”老头儿话说的有点儿飘。 老头儿又回想当年,“小伙子还年轻,别看我这把年纪了,遇到的事儿多。当年我的老家清河屯子真的出过这个……”然后他顿了顿,陈哲发现他的脚步迟钝却有意无意的迈过了警戒线。 “当初二十个壮小伙子挖河渠,挖到口黑面的大棺材,特别宽。里面有俩死人都跳出来了,死人算个啥!别说是死人,就是地狱鬼王来了,也不怕。” 他看看表,耐下心细细的记下老大爷说的每一句话,心里感觉这里有事儿,清河屯子里的双人黑棺一听就是合葬。这老大爷肯定不简单,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怪呀,要不跟自己说这个干嘛?他们现在已经站在楼口,穿着名牌运动服还是感觉到阴冷。 打哆嗦的陈哲故作镇定地环顾四周,暖风习习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左边墙上写着二十五栋的居民楼的楼下,也就是原先停放煎饼摊子的转角出现了一条竖着的黑粗线。陈哲虚虚眼睛,黑线竟然还会变化,他找茬游戏玩得炉火纯青,跟火眼金睛的猴王似的,那是——一个人。那人显然是被居民楼挡住了全貌,不过黑色衣服还是太扎眼。 难道是有人在偷听!他是谁呢?这是陈哲的第一个念头。然后他有些惊悚,不出意外,这片可以容纳一千人的区域只有三个人。 晃神之间,身体突然被一双干瘦的手用力推倒,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灰蓝色的旧衬衫和黝黑的皮肤还有灰暗的笑容。就当他以为自己会被摔倒在楼栋子里面和楼梯之间的那块空地上时,陈哲却一刻不停地下坠。 “咣!” “哎呦~我的尾椎骨啊~”尽管陈哲的身体已经作出保护重要部位的动作,呆愣片刻,他还是半起身捂着屁股叫唤。直觉先疼得眼泪汪汪的双眼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异样。 四周乌漆麻黑的,阴冷非常,有一股新鲜的泥土腐烂的气味。回过神的他吓得不自主地发抖,吓吓唧唧地掏出打火机照亮,“噌~噌~” 第十三章去吧,皮卡丘! 陈哲头一次听莫商讲那些老故事,那也是莫商初次诉说自己儿时的事情,没想到这里也隐藏着阴谋,他在用那本书的名字误导陈哲。卡Kа酷Ku尐裞網 一入错路,难死难生。 陈哲还是依照宿命轨迹点开了身上时空的转轮,原来奇(.)遇就是命途。 警局里安静严肃,莫末一边应付旁边走过去的警员打招呼,一边整理文件卷宗。 他听完陈哲的话,顿住想了想,一脸疑惑:“上头发协查通告用传真传就行了,不用过来取啊?” 陈哲现在无话可说,又让莫商骗了,也是够了。 “…这个这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来干嘛?是不是莫商算好的?别说以前了,上京这片儿的束宁路南排僵尸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有的事我好奇(.)不代表我事事好奇(.),再说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招谁惹谁了?”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说越愤慨愤慨,弄得脸红耳赤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莫末面无表情地猛地一下就站起来,并且伸手把陈哲拉到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回头嘱咐刚和他打招呼的警员:“肖木,肖木你把林干事桌子上的卷宗放回去,我看完了,有事叫他明天上午给我打电话。”他一直沉着稳重,脸看向门口。 “莫队,我知道了。”小警员手脚麻利地离开,顺手带上门。 莫末转过头一脸严肃,“南排的事你怎么看?” 陈哲打量一圈比外面小阁子大两三倍的办公室,酝酿了一下说道:“神话有误,事实不足。” “那你…幺儿说,不要再一个人去水边了,你最近面上带阴气。卡Kа酷Ku尐裞網”莫末说出一句和刚才没关系的话,面容依旧沉稳如故。 让莫商摆了好几道他哪能服气,半个屁股坐上了莫末的大办公桌,嘴里开始嘟嘟囔囔:“哼…他,他以为他是谁呀…” “我以为我是莫商,陈哲你觉得呢”莫商面无表情地在他背后幽幽地说。 大白天比半夜还令人惊悚,他“噌”地站起来镇定一下,夸张的拍拍胸口舒口气:“哎,莫末啊,学坏了,你说你以后怎么贯彻实行国家核心价值观,维护世界安全啊,哈…哈哈…”看着莫商皮笑肉不笑,他一个人干巴巴地哼两声就要往旁边溜。 莫商被别人刻意忽略了也不恼,依旧懒怠的歪靠在莫末对面的墙壁,脸上似笑非笑,“我的高材生…着什么急呀,”他话语里淡淡的,没有一丝波动在里头,“走,先找几个熟人吃顿好的去。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才反应过来,然后上下来回看了半天:咦?他从哪里进来的?还是一直都在莫末办公室? 同行的有两男一女,他们都坐在黑色大切诺基的偏后座,他眼睁得大大的看着莫商换了个表情走向副驾驶。 “你们好。认识一下,我姓莫,公安厅特殊顾问莫末是我兄长。”说着他绅士地朝车里唯一的一名女性伸出手,其实平时见人他都是抱拳行礼的。 “莫末?你是莫商吗?我是薛筱晓啊!你还记得吗,小小!我是小小!”她特别兴奋地站起来。 陈哲心里想着还好大切诺基的容量还算大,打开车门坐到正驾驶位置。 “原来是老朋友,”他转过头朝陈哲和另外两个人介绍,“这是我大学时的学妹薛晓筱,绿筱媚青涟的筱,开车的司机是…” 陈哲可不敢让莫商诋毁,什么司机啊,于是一边手里熟悉着新车一边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连忙编了一套说辞,“陈哲,男,二十四岁,毕业于上京警察大学,学刑侦的,算是四有青年吧。”他转身一条腿跪在椅子上,艰难地朝车里唯一的女性伸出了手。 “我是肖木,不久之前拜了莫顾问作师傅,也刚从警大毕业,学了经侦。按辈分我该喊陈哲你学长呢…呵呵…”他冲还在回味美人手感的陈哲傻笑起来。 “我说你这学经侦的和我这刑侦论哪门子的学长,”他嫌弃地瞥这个便宜学弟一眼,“哎,莫商,咱这专业都不对口啊?怎么不上督查署公安厅立个案,莫末这…这多方便?” 坐在副驾驶莫商微微的笑了笑:“我召集你们来只不过是因为一个我哥不方便的案子,和我们那次在陈哲学校一样,不在安全部范围之内…” 略做解释之后他和那个叫薛晓筱的还有其他两人说了两句,陈哲一点儿都不知道那个介绍自己叫陶黎的同行者的底细,不过莫商没说,陈哲看别人也和自己一样也就没多嘴。由于与另一个实习警察肖木就是刚才给莫末拿卷宗的小警察有一面之缘,现在又认莫末作师傅,坦然接受了他那几句肉麻兮兮的学长。 陈哲知道,就算莫商不常和人寒暄,虚与委蛇之类的话他还是很愿意练习着说说,不过也演的太像了吧!难道是双重人格?他心想着,把车拧着火,打方向盘把车退出停车位。 把大切诺基当越野车开明显是不现实的,一路上陈哲在莫商时不时的指挥下已经开了有半个小时,两旁从普通的高速公路变成了颠簸曲折杂草丛生的土路,他们已经到了上京郊区,位于上京的西南处。 第十四章吃肉 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还算热闹,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谈话从四个人的小会谈变成三个人的交谈。“哎,莫商呢?”陈哲从镜子里没有看见莫商,但是他看到其他三人中那个叫陶黎的人的身形虚晃了一下,神情奇(.)怪,咦?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陈哲又转向其他几人询问,都得出了否的答案。“真是的,他刚才就坐在副驾驶,就在我旁边坐着呢,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呢?”歪过头,回应后座几个人向副驾驶看过来的目光。 打开车门,陈哲向本来就没多少人的土路上看了看,叹口气:“算了不管他,见鬼,小肖啊,那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吗?” 他记下警员肖木告诉他的线路拜拜手,作势让周围几个人坐做回车里。一转钥匙启动了车,大切诺基的车屁股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冒出一股黑烟,颠簸着绝尘而去。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虽然没有了中间人莫商他们之间说话也熟络了一些,陈哲开着车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插两句。又过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转过一个九十度大弯他们的视野一下就开阔起来,一个小镇呈现出来。 薛晓筱等人率先下车,陈哲随手拿包锁了车跟着他们身后,看他们熟悉的程度,看来他们好像不是第一次合作。三人扒拉开一人多高的杂草,四个人在土路上磕磕绊绊地走向竖着电线杆的镇子。 镇子的状态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料,除了外面的两栋三层小楼,这满目的土胚房活脱脱就是个村庄。不过有电还算较为先进,陈哲很容易就满足了,偷眼看看他们,嘴上不说心理活动指不定多热闹呢,这么想着他紧了紧背包,快步跟上了他们两人。 镇里的土路上有零零散散的人走动,有的人手里忙着干着活。村头,额~是镇口长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一打眼就知道是棵老槐,好像差不多三人才能合抱它。几个人一进入镇子,所有的人都像是定住一般,齐刷刷地抬头向几位不速之客看了几秒钟,然后齐刷刷的低头做自己手头的事。 “走,我们进去看看。”肖木牵头。 迈过土路和长出高高的杂草,又绕过几座比较低矮的平房,几个人很快的找到了一家农家乐餐馆儿,那地方跟古时候的客栈一个功能,楼上竟然还可以住人。四个人订了四间房间,陈哲住203其他人分别住202、201、200房间。 小店地儿太偏没多少人,登记时前台小姐兼服务员都没让几人拿身份证,不过吃饭、住店倒是都全包。那个神秘兮兮的陶黎直接推辞说不吃饭了,想直接回楼上休息,肖木自来熟似的把包放在柜台上招呼队里唯一的女性薛晓筱点餐,陈哲则拉开右手边靠窗户的椅子坐了上去。 “学长,你吃啥” “这时候想起我来了,刚才美人相伴的时候怎么不问,”陈哲故意没好气的说,“我吃的又不多,不过既然你说了那就来一打啤酒、一盘拍黄瓜、一盘凉拌海蜇皮、八珍豆腐、清蒸鲈鱼、鱼香肉丝、然后随便来一碗鸡蛋粉丝萝卜汤就行了。”张嘴说出一串荤素汤菜具备的名儿。 肖木苦着脸,“哥~我刚转正,挣得可没你多,”他转过头对磕瓜子的女服务员说,“好吧,就这些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行了行了,要不减一个拍黄瓜?”陈哲的嘴咧开纯洁的笑容,人畜无害的说。 柜台旁的薛晓筱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花枝乱颤,看那样子是笑得不行不行的。 “对不起,我们这儿就有炖肉,”服务员的表情没有我想象中的略带歉意而是理所当然,还有点儿大舌头,“那要不就…” 服务员那像读光碟刻板的外地方言让陈哲特别难受,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那就换成炖肉吧。” 肖木非得拆台,“别呀!凉菜有吧?”他看一眼菜单好像有些愉悦和兴奋。 “凉菜咱家有啊,都似存天然的,”服务员说着拿了她的记餐小本走进了后厨。 “行了,就这些,就这些。” “好咧!炖肉!拌蜇皮!拍黄瓜!三碗米饭!” “呦呦,瞧这速度,”他调笑肖木,“看你那样,学长我这仗义的,能吃穷你?” 炖肉的香味隔着老远就能闻见,陈哲和肖木眼巴巴的盯着油腻腻脏兮兮的后厨门的红布帘子,里面传来动物沉闷的嘶吼声,然后是几句悲伤的哀鸣。 “猪肉还能吃上新鲜的啊?我小时候吃的都是冻猪肉,现在升级了,吃的肉都注过水。” “我…我叫你小小了啊,”都说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他刚要显摆自己对猪肉哲学方面的成熟认知,灯泡就亮了。 刚亮的灯泡也想和我们搭上话,大大咧咧说:“哎,现在淡水多贵啊,跟金子似的,又涨价了知道不?”肖木把我和薛晓筱说话听了一半。 “我们说注水肉呢,你把金子注肉里?你有法儿注,我就有法儿拿走。” 三个人在没有多少顾客吃饭的农家乐里很随意的说说笑笑,没一会儿,一小盆红烧肉就冒着热气被女服务员端出被女服务员端出,掀开带着油污的红布帘子放桌上。几个人都争着下筷子,连一向挑嘴的陈哲都吃了两碗米饭。 陈哲想想倒也不是因为自己太贪嘴,油亮亮肥瘦相间的肉有多长时间没吃过了?自打自己从警察大学非正常毕业之后,只靠写写文字挣点儿稿费,唉… 虽然现在已经七点钟,但因为是夏初,天黑得渐渐晚了。他们落了筷子各自上楼休息。休息之前,陈哲让厨师再做了一份一人分量的饭菜,给早早休息的陶黎送上去。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都七点半了,他没坐象的瘫在床上,打开笔记本又从包里摸出耳机,屏幕里古香古色的阁楼里无处不是氤氲着茶的清香气,三楼上房包厢那干净整洁的房间用很多纱和珠帘隔成内外两间。 第十五章梁东家好大手笔 陈哲从笔记本电脑里看到了原本应该跟随自己、肖木等人去郊外的莫商,他以优雅的姿势歪坐在茶楼内间里的红木椅子上。时间长到让他感觉有点儿不耐烦,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屏幕中的莫商伸出白的夸张的手礼节恰当的从炕桌边端起了茶碗。 旁若无人地享受般品了一小口茶,傲慢地对小步赶过来的人说:“啧,梁冠名梁东家,从酒楼开到茶楼你可是好大手笔。不过…我还是想去您酒楼看看,您家后厨莫二我可十分感兴趣,啊!观瞻学习…哈…学习学习您海外归来的经验。”莫商立马回归本性,变回阴阳怪气。 “这…这…这个这个…这个不是鄙人…鄙人…这个这个…实在是时间不够啊,我这…这个还要谈生意,好早就想跟您告罪,我…我…这个…还…” 莫商“哎呦”一下“诚惶诚恐”地说:“我可是耽误您老的财路了?您比当年梁老爷子还意气风发、广结财源,不愧是四九城里去商家的龙头老大…哈… 四十九年前,梁四儿抢我莫家的财,灭我莫家出生入死的兄弟,四十九年后莫家人把你命脉掐住了,这要是还能让你夺走一点儿东西,莫家家主就不是斗南一人。” “莫家家主?莫家家主不是莫末吗,你在这充什么老大!哈哈…要不是我梁哥祖上留你莫家一条活路,你们现在就在北京要饭了!哈哈哈…”站在梁冠名身后的那人像是有些身份,他抬起他胡子拉碴的下巴冷嘲热讽道。 “闭嘴!”肥胖的梁老板忙道。 莫商发出特有的嘲讽笑声,耷拉在外面的手一松,就看见貌似价格不菲的青花瓷碎了一地。满屋子跟着那人叫嚣的喽啰们都静了,只剩下莫商的脚尖逗弄似的踢茶碗的碎片的那种“哗啦哗啦”的声音。卡Kа酷Ku尐裞網 “尸位素餐的人才说空话,你们搭什么茬,”他冷冷地横眼站在帘子后的小喽啰的头,“我的人在你酒店门口,放不放人进去吧。你家产业里死了人,那是人命,是拿钱堵人嘴就能平的事吗,这事是归公安局管,再出事儿可就归我管了,孰轻孰重你自己分辨去吧。贿赂警察瞒报命案拒绝调查哎呦!行啊你。”莫商满脸嘲讽地冷笑。 “做生意靠的就是名誉,我手下有百十来号人,您可不能让我兄弟们都喝西北风去啊,商场如战场,我们…我们还得在这条河里混…您要多少…我…” “那就别坏了一河的水,”莫商说完话,房间里一片寂静。 一直把头蒙在被子下的陈哲有机会摘下耳机抬头换气。一想也是,莫家权力在莫末手里也好,在莫商手里也好,那都是在莫家人自己的事,你们这些个外人有何道理置喙。不过莫商话说得真是刻毒,难道莫末最近有些阴郁就是因为这个? “…我言尽于此,”听到他的声音陈哲的目光转回屏幕,这时莫商换了个姿势又说,“我一直想着把坏事变为好事也是功德一件呐…不过…既然梁老板这么不愿意,那我就告辞了,梁老板您我可高攀不起。”他冷哼甩手就要走人。 “别…别别…别您,咱们两家不能因为这个伤了和气不是,咱都退一步,行不?”梁冠名梁老板到底是商人,小五十的人了把算盘打得响极了,但他遇到的是莫商。他把老脸一皱做出发狠的模样,“不立案,就在酒楼做笔录,我…我立刻把我的藏品中的…的一部分双手奉送到您府上。”他可能觉得说多少也不合适,所以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条件。 “不立案怎么做笔录啊。再说,梁老板,您这‘一部分’说得颇有深意啊。”莫商身体向前倾了倾,满脸梁冠名的心思已了然于胸的样子。 “吱扭—”房间的木门在发出被蹂躏都呻吟的同时竟然慢慢打开了,在门开的刹那陈哲来不及惊讶,一把薅下自己戴的耳机,手脚并用在被子里把笔记本弄到脚底下。 “谁啊?”慵懒的声音在房间里犹如梦中呓语,他嘴里嘟囔着翻了个身,有意无意的把脸移向门口,他半眯的眼里映出一个黑影,有一个人从陈哲房间门口闪了进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身为军人依旧被偷袭了,很明显是很不光彩的,曲起的右腿猛地发力,积蓄的力量爆发使他的身体所有部分腾离床板一个拳头的距离,翻转的同时伸手在褥子底下掏出匕首。短短几秒钟之后,他的军刺尖端顺利地正对上黑影的要害。对于自己的身手陈哲是颇为自信的,黑影人好像僵住身体,陈哲看出是谁,攥住他的肩膀,然后用手掰开黑影人因为紧张攥住的拳头,笑了笑,按开灯放轻声音说:“没事儿,我们说会儿话。” 他单手把匕首塞回包里,和他坐在刚才拔出军刺的地方,他眼神慌张的乱瞄,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竟然听见他砰砰的心跳。心想,心律不齐就别做这行啊。 “半夜找我来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陈哲睁眼说瞎话,心想,要是找我的人都不用钥匙走门,这儿都成贼窝了,“陶黎,陶黎,陶黎?陶黎!你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来人啊!小小!肖木!过来啊,有人病了!”突然发现陶黎不省人事,晃他用手拍他的脸都没有反应,发现他的瞳孔好像有些放大。 陈哲心里一惊:不是在半夜我房间里溜进来了一个死人吧?那心跳是怎么回事? 第十七章短发莫商 几个人看见他慢条斯理地梳理着他那长头发顿时有些怒,反正陈哲心里是火辣辣的,然后大切诺基的车厢里一阵无语。 和莫商逗弄了两句陈哲就把电脑关机,他看似随意的问:“小小,刚才你去哪儿了?我都忙忘了你。” “我跟肖木去外面散步了。对了,陈哥你知道吗,这里的人都怪怪的,八九点没有人开灯,你看。”她伸出手指指着陈哲车窗外这边的建筑。 看她回答得挺自然的,陈哲心里对自己有些就是以小人之内啥度君子之内啥的感觉。随着她的手指,和肖木他们几个人一齐齐刷刷看向周围。周围一片漆黑,诺大个镇子傍晚没人出来不说竟然屋子没有人开灯。尤其是右手边的一栋还算高的楼,怎么会没有人开灯呢?陈哲面对大楼又有些心慌。 “怎么现在只有车灯在亮!这楼是我们出来的楼!”肖木说完,几人还有刚被话打醒时的惊慌没太反应过来,“不是有警察来了吗!警察呢?警车呢?” 旁边黑灯的那栋楼不就是农家乐小宾馆吗,三人用眼神把小楼上上下下扫荡一遍:房门紧闭窗户也紧闭,门上竟然贴着封条。薛晓筱竟然出奇(.)胆大,她提议下车去看看,说得有理有据,“你们看,我们进到楼里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判断这一切的方法除了我们遇到的灵异事件之外就是出楼看到的这种…这种情景了。我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出来才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你们说对不对?”她把车窗摇下,把肖木手里刚点上的一根红双喜烟扔了出去。 怪不得莫商要放一个女人进特别组,女人心思就是比这些粗糙的大老爷们缜密,陈哲是对薛晓筱的友好值“噌噌”往上涨,还连带着世界观。 “唉呀!姑奶奶,别浪费啊。”肖木不情不愿的收起烟盒和打火机,陈哲本来就看不惯他大大咧咧的做派,嘴里说着“我替你保管”就把软皮的红双喜烟顺手拿过来揣兜里,美滋滋地看肖木呲牙瞪了他一眼。 然后看着他特别费劲地从腰上掏出一个黑油油的比巴掌大一点儿的东西,那东西用胶布包得严严实实看着有些分量。他想把那东西递给陈哲,“陈儿,要不就下去瞧瞧…”这是询问他的意思。 肖木要给的东西陈哲其实有,不就是手枪嘛。在203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觉得有问题,对付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底细的陶黎时差点儿就要掏枪了,想着管他是人是鬼先嘣他丫的了。 陈哲没有推辞,还是接过来上下掂掂分量,“啧,普通的警用手枪,不过还不错,满膛呢。”他撕开包着枪的胶布,没刻意避开薛晓筱的意思,想着反正以后也是同事了。 “喀嗒”打开枪的保险,陈哲的精神不由自主地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和肖木默默对视一眼,同时把手搭在把手上并慢慢把车门打开一条缝。 “当!当!” “有情况!”、“75度十点钟方向!”他和肖木的声音一前一后。 绝对是两颗子弹前后打在大切诺基的车门,但为什么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危险气息,看肖木一把按下薛晓筱的头就跟他说:“怎么感觉不到恶意?” “子弹都打过来了,差一点就爆头!” “傻了?你看,好像是莫商。”透过门缝看上面,二楼窗台上边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衣抱膝而坐默默地将头靠着墙。月光下他的脸陈哲是多么的熟悉,他可是和拥有这张脸的人交了六七年的朋友。 肖木一反常态,“你才傻了,是真的都不知道是不是革命同志,更别说在那鬼地方猫着的东西了,没准儿是妖怪变成熟人迷惑我们呢?没想到他的枪法那么差,距离这么近都没打上。”肖木拿过手枪,指向莫商的要害。没想到肖木年龄比我小想的比我多,陈哲把头抬起来一点儿,想扒头仔细瞧瞧他的脸。 “人?死了之后才是人,活着的可不一定都是。”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带着冰茬。 听着像靠近耳边说的话他心里咯噔一下,事实上他们和“莫商”之间的距离并不近,至少有五十多米,而且他还在二楼。 “是短发!真不是莫商吗?长得明明就和莫商差不多是一张脸,又说话自大、目空一切,除了莫商没别人了吧?”陈哲几乎不出声音的说。 那个“莫商”扫了他们几人一眼,抬头望着天说道:“认识我啊,”他顿了半晌,“手里拿着的是枪啊,嗯,还是很特别的新式的小口径警用手枪。你们是兵还是警?你们队伍编号我很感兴趣,要不我回头找你们领导要了你们吧,真有趣。” 气氛一下不对了,肖木心里特别想跑过去揍那个人但又不敢,满腹怒气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谁啊你,我我是…” “闭嘴!莫商?你是莫商吧?我是薛晓筱,我们五六点钟的时候刚刚见过,你怎么了?我们刚刚还通过电话。”胆大的姑娘一口打断肖木的话转回头小声问他们两个,“你们说他不会被鬼附身了吧?还是有孪生兄弟?” 陈哲和肖木一起摇头,这绝对不可能。不说没听过吧,听他口气也不可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人格分裂也比这个可能性大。 “这可有意思,你们是来蒙事的吗,真不知道你们是傻还是笨。来到这儿…难道…不是查失踪的?北京河北地区有一交界处,在如今是来往外地人的近似于中转站的地方。…就是这里,失踪几十人的家属有的还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已经去世,你们应该也一样,自打穿上军装和警服就做好随时随地玉碎的准备了吧。其实这里死了很多人,都是失踪的很久的,他们的肉与许多人融为一体…”他说话清清冷冷,说到最后都像在叹气。 陈哲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感伤的表情和声音感动,还是感觉到周围两人低头沉默着不说话的哀伤氛围脑子有点儿抽筋,一时没想起来他身份还正不明朗着就放轻声音安慰道:“莫儿…没事儿,谁还不死的,生的河啊过去就…让他们早早过去吧,谁还不渡轮回的舟啊,是吧?咱俩多年交情了,当年就…”仿佛感触颇深。 “我跟你多少年交情了?”快和深蓝色天空融为一体的莫商打断他,坐在窗边用亲密朋友之间突然忘记点儿事一样很自然的语气发出疑问。 他不疑有他,对莫商陈哲本来就有无原由的盲目信任,“这你都忘了,咱们都六七年…” 坐在车前坐猫着的肖木满脸青灰色,紧闭双唇猛地伸出五指死死攥住陈哲的衣服。片刻,几个字从他口中蹦出来,听完他的话陈哲还有点儿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思,但薛晓筱推开车门就吐了。肖木带着颤音说:“他,说,死人了,死的人…融为一体…呕…” “啊?死人都被毁尸灭迹了,冤魂追着凶手?那…有啥的,解剖课逃课了啊?那我们没问题吧?”陈哲的确还有些不解,但不至于像他们两个那么夸张吧?想起一大盆炖肉,他的脑海里就有油亮亮的红烧肉的香味回旋,香香鲜鲜的味道真是美味可口。 第十八章大戏精 “别打断我,肖木你大爷的…”深蓝色的天空突然在所有人的头顶变换了颜色像有生命般带着星辰流动,顿时黑蓝的天空猛烈抽搐,“这这这这…”他瞪着眼说不出话。卡Kа酷Ku尐裞網经历这件事之后的很多天陈哲才想清楚,在人的眼中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有些是不能用语言形容出来。 就在他们都为大自然的变化感到惊诧时,坐在窗框安静的美男子有了动作。他将屈起的一条腿垂下,伸出撸起袖子的胳膊撑窗台,与此同时脚蹬向竖直的墙壁,一下子就从二楼空翻跳下来。在三个人吃惊的目光下,他快速的翻下二楼,而且落地时有一个极其漂亮的撑地动作,把几人看得瞠目结舌。 陈哲早把当初在203用的长匕首反手递给薛晓筱,肖木手里也拿着一把警棍。看这架势,只要有异动那就是一个令子的事儿。动静好似终止在短发“莫商”落地的瞬间,现在三个人和他面对面对峙,他半蹲在地上不动他们也在车里不打算动。五月份的风还是凉飕飕的,长着新叶子的植物在周围沙沙地响,天空也依旧不停的变换明暗颜色。 突然远处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响,渐渐由远到近,他们听着声音偷偷对了个眼色,屏住呼吸。 还有其他声音透过车轮声传来:“…杀妻灭子良心丧, 逼死韩齐在庙堂, 将状纸压制在大老爷的大堂上,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一个人哼唱着铡美案就停了车打开车门走下来了,嚣张而高调。卡Kа酷Ku尐裞網 熟悉的军靴声啪嗒啪嗒在土路上响,面前的“短发莫商”慢慢直起身子竟然在几个人面前站得笔直,一身气势如虹不可抵挡般的威严就像少见老成的莫末扳起脸,但比莫末却多了一股子特有的气息,算不上是狂妄也该是骨子里的匪气了。 后面的脚步声距离几人越来越近,一个他们十分熟悉的身影从镇口大槐树那边慢慢踱来。 “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到底哪个是真的?难道是后面这个?”薛晓筱心里也没底,声出唇不动用腹语说话。 陈哲心里很惊异,不过不管心里再怎么吃惊面上也不能带一丝一毫,打算之后怎么样是走一步算一步吧,“真假美猴王吧…”他不动声色地握紧手里的枪。 肖木把眼睛睁得老大,一脸特别想见到他们相遇的表情。陈哲倒是觉得他们是有些关系在其中的,彼此应该也知道彼此。此时周围景色大有变化,“短发莫商”背后的大楼不停从现在的样子快速地变成破败不堪的废楼,又从废楼变回完好无损,这样来回变化。 莫商对四周的变化置之不理,面容被车大灯照得有些阴森,他犹如一只毫无气息的鬼向我们走来。和莫商相处的那些日子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特殊,只要屏住呼吸随便隐藏在任何地方就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踪迹,像死人像一个物件。 缓步走来的“死人”双手插兜,在距离大切诺基两三米吊儿郎当的站住不动了,淡淡看着那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却霸气外露的“匪首”似笑非笑的挑眉。 半晌,安静的莫商伸手拢他穿的大衣前襟,好像打算开口。 “天变了…没想到我还能看见‘我’,真有趣,”除了莫末,莫商头一次对人那么客气。他移开视线,抬头看了看异常模样的星辰夜空,“你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帮他们…也就是你未来的小伙伴解决问题,这帮不争气的惹你生气了?真是,没想到三年都能习惯下来。” “什么?莫,你们…”薛晓筱睁大眼睛,吃惊地攥住车窗边沿。 莫商头也不动的随口说道:“这是三年前的我,从过去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天哪!难道两个都是真的。陈哲心想,三年前的莫商,太科幻了吧,还带时空扭曲的。大楼还能是多啦a梦的抽屉? 三年前的话…除了陈哲和莫商认识得早,其他人应该还不认识莫商呢吧?可是三年前的莫商为什么会表露出不认识陈哲的意思呢? “嗯,就是玩玩。” 莫商笑出声来,:“太可爱了,真想养个你这样的弟弟。” “你现在灌输什么记忆都可以,就没有什么要说的?…那些道士嘴里动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就不想走个捷径啊。”语气淡淡的,也依旧没有起伏波动,听不出感情。 “你知道的我也知道,这三年改变了不少事儿。什么天理昭彰,跟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事儿一件一件我只能顾眼前。”他抬起军靴慢慢走到短发“莫商”面前,“哈…风大,冷不冷?” 甩甩长发脱下呢子大衣披在他身上。看得出短发“莫商”穿的像夜行衣的黑色衣服不是很保暖。“莫商”一愣,然后恢复原来的表情,很自然的欠欠身,虽然连一句谢谢都没说,但看得出他对莫商的态度很不错。 “去车里待一会吧,还有,”莫商扬手看表,“八点钟,距十一点收阵还有三个小时,回车里。” 等到他们打开车门坐上车陈哲才回过神来,而那两人仿佛知道已经没有危险一般,一前一后倒在旁边睡得昏天黑地。伸手推了推两人都没醒,陈哲有些着急。 大切诺基本来就是大车厢,后面有一段空间可以放货物,前面也有足够的空间坐人。两个莫商和陈哲挤在一起,坐定后短发“莫商”脱下莫商给的大衣,用大衣盖住两个人的腿,他们亲密地挨着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他顿时觉得画面太养眼太和谐了,要是因为今天影响了莫商的性向就有意思了,不过莫家留后的任务还可以让莫家老大莫末承担。年纪大的是大莫,小的是小莫,陈哲这么想着。 大莫从背包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了盖子说:“喝口,家里的新茶。我…和哥今年亲自动手采的,统共不过四两。” “雨前龙井,是早茶啊。咱家三百亩茶园你就给我喝一口?” “是七百亩。都是我这三年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给咱家赚的,”大莫颇为自豪地说,“嗯,喝馋了吧。亲手采摘亲手炮制亲手冲泡的哦,小嘴真刁。” “别学哥哥讲话,我的不就是你的。” 兄友弟恭的场面实在太和谐,陈哲就像亮着的大灯泡,还是标准220伏,说心里话很尴尬。 在车里向外看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现在星辰遍布的天竟然传出殷殷雷声。陈哲心里惊异的同时硬着头皮插嘴道:“呃…大莫咱别腻歪了行吧,有啥事儿日后有的是机会,陶黎失踪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得讲讲是咋回事啊,是吧。”莫商对他改了称呼没做出任何表示,陈哲隔着短发“莫商”探头问,“小莫你是记得我的吧,别动不动就蒙人。” 短发“莫商”把头埋在“真品”的胸口,特别认真的对我说:“你谁啊你,讹人的吧?”然后抬头可怜兮兮的说,“哥,他是不是骗子呀。” “嗯,我也不认识,咱不理他。”大莫用白皙的修长的手指在短发“莫商”脑袋瓜上捋来捋去,弄得呆毛都翘起来了。 ヽ●Дノ莫商你个大戏精!!! 第十九章反生香 “……”他嫌弃地看莫商他们。卡Kа酷Ku尐裞網神情极其不自然,“说正事儿吧。” “你看现在几点了。”大莫顺着趴在他腿上人的头发一边说道。 陈哲不解,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听话地抬手看表,“十点钟,怎么了?” “他…也就是三年前的我…现在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十一点到来之前他一定要离开。也许,这就是你和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说着话大莫手里的动作依旧不停,但好像是手头有点儿重,把那谁头发拽下来一缕。陈哲还挺佩服小莫,一缕头发都掉了也没吭声,突然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然后是大面积的带着头皮的一把被大莫随手薅下,不过掉了的黑发下面还有黑色露出来。等到定睛一看,原来短发“莫商”头上戴的是一顶假发,现在他头上露出了和大莫相同的乌黑长发。 陈哲嫌头发碴子哪都是,打开窗户把假发套和碎头发扔出去,“小莫不是来自过去嘛,让他别回去不就行了?”唰的一下拉上玻璃窗。 “你傻啊,过去都没我了,哪有现在的我。卡Kа酷Ku尐裞網我们倒个个也不行,别想了,有违天道。我虽然不想遵循,但违背是会遭受天罚的。”他拉上包,“谁都没事,别瞎操心。那两个我让他们睡过去…” 正说着,车外风呼啸来去,布满星星的夜空也出现了异变。 正说话的大莫好像察觉到什么,两人默契地默默在手里拿了张巴掌大的黄色纸。干净修长的指头来回动,好似从前对付恶鬼一样在掌心掐咒。 星辰密布却雷声殷殷的诡异的天就在顷刻之间变化,乌云闭月狂风呼啸像极了百鬼夜行。一个旋风呼呼地从车窗小缝灌进来,诡异的寒冷冻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四周无预兆地响起了一个怪异的声音,如同鸣笛一样尖利让人分辨不出雌雄,“地狱…无门,你…偏来…”无数黑影闪过。 陈哲从腰上掏出枪试着瞄准,可是听不出声音传来的方位也不知道瞄哪儿,转头看到坐在他旁边的两个人都没动他也就没擅自作主,但是偏过头悄悄道:“莫啊,拿枪。”陈哲说的这句话其实是对那边的莫商说的。 就见坐他旁边的“莫商”摊摊手大大方方地回答说:“我哪有枪,来的时候没带,放在停在外边的车里。” 这就不对了。虽然听起来很合理的样子,陈哲察觉到情况好像是不太对。 越过他看向那边靠车门的莫商,看他表情阴沉,等陈哲缓过神来倒吸一口冷气,黑洞洞的枪口正对“莫商”的太阳穴,而拿枪的正是莫商。为什么?他们带给人的感觉变得十分相似的原因应该就可以推导出他们的目的。 在车里压抑的气氛里参杂着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陈哲的视线系在他俩身上了,以至于都没察觉到有其他人靠近车子。 “被…自己…算计了,不好受吧…”声音好似从四周来,被风吹的支离破碎。 “为什么。”被人用枪顶住头的莫商很平静。 “你这是…在…自言…自语吗?哈哈…医生,把他带出来吧,还有那个…小警察,让他们出来…透透气。”从上跃下四个穿黑斗篷的人,跟四胞胎似的,个头什么的都一模一样。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分别从大切诺基的前后左右慢慢走近,只能看到嘴同时一张一合,好像那和说话者是同一人,“为了制药,我把…雷老头儿熬死,熬到他…儿子进牢房又出来,我除了制药,又等了…快四十年。只要…这楼还没烧,只要没烧,我就有机会,就能…咳咳…永生…永世…”说到最后兴奋得咳嗽起来。 莫商用他一贯亦说亦叹的调调毫无感情地追问:“我是鸷鸟相击,卑飞敛翼,你是毕其功于一役。你这么急于求成是因为实验成功还是失败了…该不会还想要把这种失败品用在人身上吧…” 发出声音的神秘人不象开始那么镇定自若,说话竟然利索一点儿了:“它不是失败品!只不过…是出了研制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失误而已!…现在试验…已然成功!”很明显是恼羞成怒。 停了一下他接着说:“1976年…的那场大火,我为了善后…毁掉了大半变质的成品。根本不会对人造成…遗留性的伤害,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我死…收走我的成果…甚至千方百计的想要毁掉它们!” 就在那鬼东西说话时,一根棍子伸了过来,在后面不停地捅鼓陈哲的脚脖子。陈哲装模作样的站起来看前面那两个的死活,“哎哎…醒醒…”然后反过来拨拉后面躺着的陶黎,在周围四个黑衣人视觉死角把一盒特制的“烟”塞在他外套口袋。 “没用…哈哈…我都困住他们的魂魄…” 陈哲根本没听他扒拉扒拉说的什么,就是发觉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但围着他们的四人依旧在距离两三米的地方站立,充当那个人的传声筒。 “是人是鬼站出来,放四个人当什么立体环绕系统啊,只不过区区傀儡术!”谁都可以害怕但陈哲不能,跟在举着枪打开车门的两位莫商后面,掩上车门说到。 那个声音机械而沙哑,“对,只不过区区傀儡…你还不是照样被我抓手心里…” 1976年上京南郊发生特大人口失踪案,之前陈哲和肖木通过不同渠道接触到了一些国家秘密,那就是那些异常现象都涉及到超自然,一六年几人重新审视,各自都有各自新的想法。 张梓侯是太平天国和捻党负责人张宗禹的失败品,是他危险情况下进行的自救逃生。 更换肉身和补充灵体的过程中被莫商找到,直接导致一六年的莫商与自称三年前的莫商两两相见。 莫商依旧拿枪对准另一个莫商的太阳穴,陈哲心里惴惴不安地端着小口径警用枪走在最后。三个人正打算就这样绕过堵在车门口的黑衣人,没想到一直当背景的它们在这个时候动手了。陈哲一扣扳机四发子弹就连着打过去,不过好像一颗都没打上,他的枪法实在不行。 现场车里有活着的陶黎加上正副驾驶装死的肖木、薛晓筱,再加上陈哲是四个人,好在还剩下两把枪。有了在小黑楼里的经验,陈哲冲过去对准其中一个的头就是五六枪。外面的黑斗篷看来就是摆设,“嘭嘭嘭...噗!”一声。离他们最近的黑衣人被子弹冲劲带了两个跟头,一路血花飙飞。 被指着头的莫商大声叫喊道:“别打了!这不是傀儡术,是清咒锁心和控尸,这都是活人啊!张梓侯你上半辈子的阴德都抵没了还要进畜生道。”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一起停住脚步,口中同时发出磕磕绊绊的声音:“制…成反生香…或者找…出浮世轮,你说我还…能在乎这个?” 第二十一章带血污的石头 陈哲不顾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扒着车门翻滚着把肖木带下车,他实在无法接受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变成怪物的人死沉死沉的。卡Kа酷Ku尐裞網挣扎着和他踉踉跄跄走了十来步,粗壮的胳膊压住胸口,脚下踩出好多脏乱的脚印,鞋底都沾了死去的黑衣人的血液在脚底下和泥。 “他被上身了,你躲开。” 举枪的莫商用左手在掌心掐了个咒一般,鼓捣一会儿后一甩手一个东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肖木后脑飞来,束缚陈哲的力量猛地消失了。然后再抬手给了他把肖木搬到车上的手势,陈哲想着该不会是什么法器吧,把昏昏沉沉的肖木拽到车里就趴在地上找,一个带血污的小小的石头在沙土里特别醒目,他觉得这玩意儿应该有用,顺手就把那颗带血的石子的放到口袋里。 两个莫商看黑楼几眼,拿枪的莫商穿外套不觉得冷:“呦,不能够啊?这是结界没错,怎么一点也看不见行咒术布阵的痕迹呢?”结界是是日本动漫常用的说法,莫商说起来特别顺口,一直没改回原来的。 后面莫商不干了,他来的虽然不是最早,但是温度远远没到夏天夜晚,现在早就被诡异的冷风吹的冻透了,正在原地死命用刀压着行为怪异的张梓侯:“宝贝儿,到底能不能进去?给句痛快话,能进就进去,看看里面那两个小王八蛋怎么样了,让他们干点儿什么都给我捅娄子。要是不行也给句话,咱们必须进入,你不行我来,我进去之后再考虑以后怎么办?快点,别墨迹!” 穿大衣的莫商不再犹豫,拿着枪一顿脚:“尺蚓穿堤能漂一邑……小心!” 抻长耳朵听了几句他们貌似道别的话之后,陈哲就让渐渐醒神儿的肖木打起精神,伸手拍拍他的大脸。没想到肖木醒来还不如不醒呢,追着不停问自己昏迷时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借口回车上拿装备躲了,就听见他问大莫:“嘿嘿,莫头儿,没危险了是不?发生啥事儿啦?…我违没违反纪律?…不记过吧?” 莫商当然听见这边的动静,也知道肖木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毛病,他正用双腿和一把刀死死卡住黑斗篷:“那倒不用,等你以身殉职就能将功补过。” 肖木张口结舌。 “还有二十分钟,嫌时间长就造。作吧你们。卡Kа酷Ku尐裞網” 大莫商话还没落地,被压制的张梓侯猛地发力挣脱他的束缚,冲着小莫商的后背就跑过去,这是要搞背后偷袭? 大莫助跑两步手腕一翻,那把长柄刀硬生生从张梓侯的头颅中央劈下,刀刃直达颈骨。 令人费解的是,竟然没有一点儿血液喷溅出来,反倒是从张梓侯的腔子里流出黑褐色奇(.)臭无比的尸水。 臭气熏得陈哲连连后退好几步,那味道直冲脑仁实在是让他无法忍受,顿时嗅觉有些失灵,眼泪也被逼到眼眶。 就在陈哲朦胧着一双泪眼时,透过泪水的折射,他看到一缕缕灰色的烟一样的气体分别从张梓侯的五官徐徐飘出,一离开他的身体就快速朝一个方向飘,好像有什么力量牵引它一般,陈哲喊道:“尸体上有什么东西!” 莫商眼疾手快,在张梓侯尸体上方划拉一阵就抓住了。实在难以想象,人手怎么能抓住飘渺的烟气呢? “快!进去把两人带出来!时间不够了!” 大莫商再次催我们进黑楼,我和肖木对了表:“十点四十五。” “十点四十五。” 几个人都没想到,进了小黑楼之后竟然会是这样一番景象。楼里果然不同于外面,灯火通明,许许多多的警察在大厅忙碌着。 我们的进入只是引起一小部分人的注意,显然这要归功于在之前打好底子的肖木,有一个看着像警察头头的警察向小莫商走过来,斯斯文文挺客气:“同志,为了保护现场请您离开。” “中央直属,有重要任务。”他拿出一张两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军绿色证件,手提溜它晃了晃就放回口袋,看一眼就是莫二爷施恩似的。 可笑的是那个三十几岁的警察看见证件之后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比两个莫商改变气势还快,冲小莫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然后伏在小莫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做这行多多少少都会一点儿唇语,肖木站在远处一直盯着看,陈哲溜到他身边:“他们说的什么?” “…李明达刑警总负责…我要搜查这个楼的地下室。为什么在后厨。后厨有好多人的尸体服务员和其他客人死状极其恐怖这里好像没有活人了你们应该看一看有没有线索。不我们另有安排你们找几个人协助…我…咳…咳…”说到最后肖木气都上不来了咳嗽不停。 小莫商打发那个叫李明达的刑警离开,像是感应到他们偷听一样,转身瞪他们两个一眼,眼神示意让他们跟上就径直朝楼上走去。陈哲浑身一震,一种威慑力铺天盖地袭来,在他转头的瞬间看见了,莫商眼睛里分明有一圈红光! 他故作镇定的扫视周围,发现肖木满脸惊诧的望着自己。想想现在危机四伏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哲冲他微微摇摇头,表示不交流。 三个大男人的走动让木质地板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还好只是细微的声响,要不然陈哲都不敢保证会不会踩空。又转了一个角,他们跟着莫商在三楼停住脚步,这楼也一共只有三楼。一条黑漆漆的楼道对着他们,空荡荡的望不见尽头。 陈哲不得不佩服莫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枪没有手下孤军奋战。作为兵,当放下枪时才明白没有它等于没有了一半生命,大莫或是小莫都不是依赖武器的人,他们一个过于自信,一个视万物如无物,虽然理论上是同一个人。 肖木手指摸摸索索寻找开关,“啪”地一声,黄色灯泡照亮他们脚下,距离走廊尽头还是有一大段距离。虽然所有的玻璃窗都关的严严实实,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把垂在天花板下的大灯泡吹的晃晃悠悠,走廊中间也晦暗不明更不用说尽头了。 “对表,”莫商摸黑登上最后的台阶。。 “十点…四十五,”黑灯瞎火肖木离近才能看见,“时间没动啊这。”陈哲踢他一脚:“十点四十五。” 大莫商在黑楼外面布下了可以停滞时间的法阵,这个法阵只能在这种磁场混乱的地方由玄术高深经验丰富的人来布置,玄术大家族的姣姣者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没想到由年仅二十多岁的莫商布成了。 一束手电光从身后射过来。身后有人!所有人猛地回头,其实这个所有人只有陈哲与肖木,莫商依旧在原地站立不动。 第二十二章第五间 “同志,是我,”那个叫李明达的刑警拿着手电筒,十分焦急,“人没有了!没有了!他们…消失了…” “说清楚,”小莫商说道边从衣服里又翻出几样东西,五六个铜钱,一小捆红绳,三颗石头。卡Kа酷Ku尐裞網几张符咒纸:“是原地消失,还是变成人偶了。” “你怎么知道的!”刑警同志显得很惊讶,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他们几个一遍,好像有些怀疑他们的身份,“每个都变成一个和人一样大小的…人形…东西,也…可以说是…人偶。” “李刑警,他不是知道,他这是在问你,”然后陈哲附嘴过去打个哈哈,“他这人说话就是这样,不是故意的……哈……不是……” 莫商说着就这几样东西摆了个阵法,铜钱摆出一个类似簸箕的图形,开口对着走廊尽头的方向:“我们分两队进去,我一个人在后面边走边布阵,这样保险一点。” 李明达不相信他们摆的阵法,看都没看一眼有些等不及,他右手掏出枪:“通到哪里?” 几个人没来的及回答,外面楼上突然掉落下一张湿漉漉的布片或者是纸一样的东西,黑黑乎乎,正好挂在水泥窗台,几乎把窗口糊得严严实实,有一道道猩红色液体从玻璃上面流下来,李明达这个老刑警够机警,觉得不对马上就举枪躲在墙后。 “妈的,什么鬼东西!都过来看看什么东西,不能在这儿待了,冲过去出去再说!”刑警李明达大声对他们喊道。 肖木看了看窗口糊的不知名的东西:“大哥,你怎么整的,能把带血的东西整下来,还没砸着你。这是…皮!老天,会动!活的!” 嫩红的肉紧紧贴着玻璃,干黄的脂肪和皮一起蠕动,就像黑楼门口两个黑衣人死前的模样。 当陈哲正想朝窗口走去的时候,突然头皮一麻,他瞬间有种强烈感觉,那东西是有思想的活物。就在这时,李明达回头要对陈哲说话时,突然愣住了,他手指着陈哲身后的方向却说不出话来。 他回头一看,后面的莫商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或者说整个人都变了,那已经不是一个人是一具人偶,真人等身的人偶正咧开画上去的红嘴笑眯眯的看着几人,霎那间,一股冲天的死亡气息在狭窄的楼道中弥漫开来。 之前被动局面出现逆转,还好小莫被温柔对待的大莫策反,关键时刻同大莫联手制伏张梓侯。卡Kа酷Ku尐裞網 控制时间的阵法在特定的时间被大莫商布好,几人外加上1976年带一支队警察来到这里的刑警队长李明达到达黑楼三楼,簸箕铜钱摆阵、带血人皮活动、活人变成人偶……一系列诡异事接踵而来。 “他……”才小三十的李明达哪见过这场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肖木一把把他拉了过来:“我他妈的看见了!陈哲!现在怎么办!” 闭上眼睛陈哲仔细感受,周围没有阴冷气息,阳气也并没有减少的样子,虽然人的第六感可以被蒙蔽被欺骗,但他不想往坏情况方面去想。阴森的环境衬托紧张的心情,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肖木,抄起背后的包拿出一截短香点燃,扽出一张与莫商手里同款的黄符纸。 “我们可都指望你了”肖木竟然还能这么说,难道他也能感觉出莫商没事? 陈哲没空和他闲扯淡,拿香用燃着的那头点符纸,巴掌大的纸一触即燃,一会儿就烧完了。 就在符纸烧完的瞬间阴风静止,灯泡也不摇了,一直晃晃悠悠的莫商牌人偶“哐”地倒地不见了,就连粘在玻璃窗上露出脂肪的皮也不动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几人都松一口气,肖木凑过去用腿探了探前面的路:“诶,人怎么…就消失了?李哥,在黑楼的这些人是不是都这么没的啊?…不可思议…陈哲,你是怎么办到的?” 肖木特别话痨,陈哲先苦笑一声:“…呵,我都不知道我干的是什么,大莫就这么教的我,有什么邪事儿就烧香点纸,现在师傅也没了,我真是…”说完他把那截短香熄灭,甩手把包背上,“我听莫商的往前走,你们爱跟不跟吧。” 转过头陈哲就抿嘴偷偷笑了,知道什么也不能说,要不保密守则白背了? 肖木果真经不起激:“怎么能这么说,我是谁啊,怎么会弃友人不顾。…李哥我们自己探探路,你就…回去吧,刨除同事情谊,你就看着我们离去的背影…你忍心吗。”说到最后,他为了留下李明达可怜巴巴的说话的语气太好笑了,陈哲咳嗽着压下笑意。 三人向前走,左手边窗户外面风呼呼地刮,右手边是那种老式木门,这段二十多米的楼道右手边有四间房,每间房房门相隔五米左右。走了十几步,陈哲停下:“对表。” “十点四十五。” “嗯,”他站住问他们两个,“知道来做什么吗?” 李明达摇摇头,肖木杵掇他:“别废话,哼哼唧唧干什么,快说。” “我感觉到这儿摆了一个控制时间空间的阵法,入口并不是我们想当然的小黑楼的大门,当然,出去肯定是有法门的,我们能出去是因为我们不是过去的人,不属于这个磁场。走廊尽头可能是一个密室,建国前后都有可能是它的建造时间,根据那个张梓侯的话,我猜是建国之前。”肖木冒出一句补充:“而且反魂香也和这儿有关系。” 李明达怔愣一会子,提问有些出乎我们意料。“反魂香为什么在…”他思量了一个词,“…空间夹层?” 陈哲和肖木都不说话,抬头眼神一下就对上了,好像有些事心照不宣。 身后传来一阵人走路的脚步声“嗒嗒嗒”,随着来人带来一阵风,纸灰忽然四处飞扬。 肖木和李明达的身子都紧挨着楼道的右边墙壁,正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不是走,而是挪,而且他竟然没有使用警用手电。陈哲手里手机的光照在他们前方的路上,他们两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照样一点点往前移去。身体姿势之奇(.)怪僵硬,就好像在梦游一般。 陈哲心里一震,举枪快步迎着来人,走近了才发现,是莫商一身狼狈衣不蔽体地从我们身后赶来,露着他身上强壮的肌肉,看到他手里拿着刀陈哲心里就安了不少:“莫商,刚才怎么搞的,我们以为你中招了。” 陈哲举枪把贴墙的两人吓一哆嗦,他们一回头看见莫商上身脱光光站在背后又吓一激灵,一个刑警一个特别军人怎么都没察觉到有人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商可能不太喜欢自己浑身是汗淋淋的,所以等自己的粗声喘息平缓就用手抹了把脸:“没事,找反魂香,”他把这几个字咬得特别清楚,“去第五间房。” “不是四间房有问题吗,哪儿冒出的第五间?”李明达以为莫商这个上头下派来的人没有常识,把那么简单的事搞错了,“莫同志你去哪了?” 肖木没等莫商回答(虽然莫商可能也没打算回答)就拉起他们向前推进。本来就是,四个党员还是大老爷们,不先去一探究竟光纸上谈兵有什么用,“有密室?夹层?” 第二十三章割剐为銼 莫商还是没理人,二十米的过道他们走了几步就察觉不对,对面墙壁光秃秃,还很白,像新刷的浆,看着走廊尽头明明就在那里,怎么走不到头啊? 靠近陈哲右手边的房门里有了点儿声响,黄色门板上写着褪色的数字,302号房间,也是他右手第二间房,小破地儿的小破门往下掉黄色的漆皮,陈哲抹一手漆皮,把耳朵贴近满是裂纹的门:“怎么有动静呢?难道有人?” “不会吧?李刑警不是说了吗,人都被带出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心里的火一下就窜上来了,心想,你个不着调的。“那他们出了大门了吗?坐车走了吗!我不是因为被莫名的力量困在楼上了吗,怎么可能都出去了?肖木,你告诉我,两年前你和我被降职在天津公安局当小科员因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们偷查了1976年上京南郊的火灾档案!还记得档案里的报纸头条吗?”他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说话声音越大,领着他们向前走得很快,虽然陈哲明知道走不到头。 “继226特大人口失踪案…河北北郊人为纵火…有关人员全部死亡…”他深呼吸,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把话说出口,“河北北区公安局…第二支队、上京南区公安局…第三支队…呼…全体殉职…” “什么!不可能!我就是南区第三支队的,怎么…”李明达一声惊呼,陈哲一直掩盖的事情最终还是被他发现了。 李明达说的话最后被拍击门板的声音打断,这是陈哲意料之中的。如果要摸鱼就必定先把水搅浑,因为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说话动作破绽百出的李明达和看不出以上破绽的肖木都告诉他一个事实:时间不多了,完成任务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302房间的门被砸开,一只血淋淋的手臂伸出门框,然后是头、上身、大腿…这东西明显不是一个“人”,至少不是一个活人。接着,那似人非人跟丧尸入侵似的生物爬向他们三人,它全身血肉模糊,依稀可见没有皮肤保护的肌肉组织在那痛苦扭曲的脸上蠕动,就像被剐了的尸体--銼尸。 “…啾…” 尸体有灵识这般发出“啾啾”的叫声,听着这东西从空如黑洞的嘴里发出的声音,每个人心里比吃了人肉还恶心。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举枪对准它的头一直瞄,没敢按扳机,“嗙—”枪声响起,那个没皮的鬼东西的头部喷溅出红白的液体,是肖木拿枪一枪爆头,接着又是“嗙嗙…”肖木拽着开枪帮他的李明达向陈哲大喊:“溜号吧!” 陈哲再一回头,就见门里不停向外涌出一大波銼尸,发出“啾啾…”声。几个人看形势不好就打算先开溜。转身对着来时的楼道口,位于第一间301房间的门最后也被砸开了,几个銼尸艰难地爬行,不过,这几个銼尸好像和302以及后面的房间有些不同,它们虽然身体像前面的銼尸一样没有皮,但它们有的头上有一些头发附着在残缺的头皮上,血肉模糊的样子很怪异。 李明达忍不住用拿枪的手扶着墙壁干呕,銼尸虽然动作缓慢,却也是带着一路血迹。老刑警也不容易,头一次见到用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就是个大的,他抹了把汗就要开枪,陈哲一下子惊到了,大喊:“别开枪!” 但是已经太晚了,陈哲按得住李明达按不住别人,莫商枪里一弹夹子弹大概都倒了出去,全部命中一个爬在中间的銼尸:“啾啾…”。卡Kа酷Ku尐裞網在一堆怪物中它很普通,但它有一个怪异之处:怀里抱着一团惹眼的乌黑长发。 “啊~”陈哲现在脑子里全是糨糊:‘啾啾’等于救救……我? 陈哲双眼充血,不顾周围爬动的銼尸弄上一身鲜血就冲上去,跪在那个怪异的尸体前面,四周恶心的銼尸触碰抓挠着他的衣服和身体,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陈哲…你怎么了…” 莫商此话一出陈哲和肖木同时喊出来:“他不是!开枪!”真正的莫商在关键时刻都是直接下任务,从不说废话,而且陈哲和莫商玩闹好多年,他光裸裸的上身有没有这么发达的肌肉陈哲一清二楚。 身后传来枪声,不过枪枪打在说话的“莫商”身上。陈哲回头举枪瞄准他的右手臂,枪法一向不好的他依然枪枪走靶,气得他踩着前面的銼尸直接奔过去抱住假莫商拿枪的右手。 肖木拿起“莫商”丢在窗台上的刀,学大莫的手法朝‘莫商’头顶砍过去,就在刀刃触碰头发时他不躲不藏迎着,刀像切豆腐一样直通到地。 陈哲心里不由得有些恐慌。 ‘莫商’依旧在挣扎着想要挣脱陈哲的束缚,身体丝毫未受到伤害。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李明达看愣了,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个情况,他现在也不敢开枪了,只能用枪托打地上没皮的“人”,还好一下就弄倒一个。 所有人都发现了现在的‘莫商’不正常,李明达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脊柱,令‘莫商’趴在楼道瓷砖一动不动。 趁着“莫商”还没有缓过来,陈哲想试试能不能在他身上来一刀,不敢奢望能一刀捅进去,最好能划个口子什么的,让他放放血,也好知道他的弱点。 猫着腰刚走了几步,正准备下一步动作。突然“莫商”的脑袋转向了他这边,他浑浊的瞳孔正直勾勾的盯着陈哲的衣服。突然张嘴:“怎么发现的?” “尼玛的!去死!”还是被发现了,他拿那把刀狠命扎向顶着莫商脸皮的怪物。和肖木砍它不同的是并没有扎进去,刀像扎到金属板,陈哲闭眼拼命地向下戳,一时间像金属相击。 它随便一踢,他就摔在已经不怎么爬动的被剥皮的人身上,沾了一身鲜血。陈哲七昏八素的扶墙站起来,大口喘息:“妈的,肖木,都是都是活人被剥皮,杀杀…杀他!” 然后转身指着楼道口的抱着一大团头发的死尸说道:“莫商说过‘我来时孑然一身…予取予夺,我死,自当为国为民…轰轰烈烈。不过,只有这一头长发…未亡不可轻断。’我知道他说到做到…”泪水盈在眼眶,陈哲并不知道莫商为什么金蝉脱壳,做戏吗,怎么着也得是全套。 三人对着“莫商”分开站,现在他们谁都不信谁。 第二十五章做到什么地步 陈哲站起身狠狠心,一连两口舌尖血喷在大门口。卡Kа酷Ku尐裞網爷爷的,阳气还镇不住阴魂,我就不信了。 已然用自己的血杀出一条…窄路,他们就特别狼狈地直接冲向大门口,用身体撞大门。 意料之中,身体好像撞到一个像塑料薄膜透明的东西,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同感。陈哲后背的阴凉感越来越重,浓重的恐慌积压在他心头。 陈哲心慌越来越重,又一口血水喷出去,身体用劲也越来越大,一个猛击,伴随天边一声清晰的声响,好像是这个薄膜破了的声音。额头因为惯性狠狠擦在地上,翻了一个前滚翻后不知道和谁摔在一起。 他倒吸几口凉气,呲牙咧嘴喊着“诶呦诶呦”挣扎着站起身,好死不死地和另一个正站起来的人撞在一起,又躺倒了。 睁眼看是肖木,他现在笼罩的黑气没了,脸色也恢复不少。邪气什么的好像都被薄膜挡在黑楼里,出了黑楼就像远离了危险,陈哲嘴也开始用戏腔贫:“木头,你这厮,你他妈大难不死,破我的运来。” 一看肖木就是刚醒,白沫还在嘴上挂着,整个人显得傻傻的:“啊?啊~” 他听肖木这个调门不对,光顾着损肖木忘记内两个了。卡Kа酷Ku尐裞網他马上看四周,除了那辆大切诺基车没有别人,车上下来两个人:薛晓筱和陶黎。 让陈哲顾不上的张梓侯消失在屋内浓浓的乖气中。 其实陈哲本不想放他一马,但是因为根本不是他害死的那么多人,这些人皮都是游走在皮肤里的蛊虫剥下来的,所以才有意无意地放他一马。 虽然他自己没否认吧,但陈哲手中有堪比玄术百度百科的《玄陵图志》,其中记载: 蛊者,南术也,此之术一。或微如毫末,或细如丝,概走皮下一厘,蛊之静动皆由操者控之。身处百里外亦可。 操此蛊母者常以身养,以血肉饲,用时催发,蛊者得皮。 张梓侯每几年就换一次身体,根本不符合常用身体血肉养蛊的条件,看来是有人用血引传给他蛊母的。到底是谁,就全靠莫商引蛇出洞了。 此时,夜半天空星光明烁雷声殷殷,十分怪异。 环视一下四周,陈哲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疼什么累啊,他满脑子都是把李明达刑警救出来的念头。想要顺着一条路直冲大门口,不过向前迈了一大步就栽倒了,腿酸软的不行不行的:“去救…救…” 肖木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恍恍惚惚地就朝时不时有电光闪过的大门跑,突然“咔嚓”一个雷,火花四溅,强光、巨响、焦糊是他晕倒之前惊惧的原因。 陈哲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地上冷笑:哼,无力回天?我!不!信! 二楼窗台有一个人,黑烟从他两侧冒出却没飘出窗,他满脸是血站在窗前笑:“哈哈…会死的哈哈…没用呜呜…”笑着笑着悲嚎起来。 陈哲懒得理他,猛地站起身,向黑楼闷头奔去,对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当时感觉自己把全身力量都用上了,还觉得自己身姿特英勇,虽然实际上他跑的那几步特别熊。 咔嚓咔嚓的雷像照相机的闪光灯不停闪,在周围劈出好几个土坑。那真的是实实在在的能劈死人的雷电啊!陈哲把全身力量集中在肩膀,撞在一堵透明墙壁,明明咫尺可触却死活都碰不到目标。 陈哲青筋突出,猛地一个猛劲就进了黑楼,好像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进去黑楼之后他拉着李明达的手腕死命往外拽,陈哲自己能克服困难闯进黑楼,李明达为什么就不能呢? 人皮鬼已经围上来,他冲人皮们吐一口混着自己牙龈血舌尖血的血沫子,背对大门使劲儿拽李明达,屋里火烧的噼里啪啦地响,从陈哲进来到现在不过三十秒,他就被大火烤得脸上汗水往下滴,还混合着自己后脑海的血浸湿前襟,一大片暗红色。 不知怎么,所有人神情突然开始紧张起来,包括在黑楼的李明达和陈哲在内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压迫感。只有一心想救人的陈哲来不及思考,李明达都是一个小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了,不禁让陈哲汗如雨下,表情严峻地干他的力气活。 突然有一个东西很容易地穿过阵法,陈哲都能感觉到自己身后蕴藏的空间磁场波动。身后出现巨大的力量拽着他的脖子,无形的手一般,很容易地就将他拉出黑楼,手一个没拉住,送开了李明达的手,最后只能心里绝望地一个人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难受到抬不起一根手指头。 天上一个雷接着一个雷,看到警服上警徽肩章闪的光,几个人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人放着不做…想做鬼,不如跳河里…”一个人懒懒地冷冷地道,语气亦说亦叹,“还能给你洗洗脑…” 随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近陈哲,这两人一黑一红,都不是外人…… 黑衣服的是刚才在大切诺基里装死的陶黎,他本来是一身的棕色运动装,现在从上到脚下,衣服上都溅满了鲜血,一身的血腥味。现在看就像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红衣的那位是姑娘,她本来是一身的白色裙装,现在从上到脚下,衣服上也都溅满了鲜血,血腥味很重。现在看就像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陈哲都不好意思看她,是几人之中唯一的女性薛晓筱。 “爸!爸!”等薛晓筱看清黑楼里被关着的人,拼命要冲过来,陶黎紧紧抓着她。原来李明达是薛晓筱的父亲啊,真是阴差阳错。 随两人之后,一个黑色身影利落地打开车门下车,动作快速而优雅,气场强到令所有人不敢直视——莫商。 “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为了一个该死的人挨天罚哈哈…”张梓侯恶心人的脸夸张的来回摆。 莫商双眼深邃,快步流星,气势如虹犹如帝王亲临。他每向前迈一步,一道雷电就劈落到他的周边。他步步紧逼,雷电好似逐步败退,周边气压就低一分,每个人心里的压抑感更重一分。 陈哲和肖木都不敢看他一眼,怕当时的心悸再次剧烈发作。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气势和气场的存在啊。 “舍我一身血肉,绝不后退一步。”看着莫商边走边字正腔圆回答楼上张梓侯的话,仿佛一字有千钧之力。此话一出,此后雷电竟然只在天上发出殷殷雷声,再也没有劈下。 这不仅让所有人惊掉下巴,还让活了小百年的张梓侯一个趔趄。所有人注视着他,视万物如无物一般毫无阻碍地径直走向被黑烟笼罩的李明达,一把抱着蹲在地上穿警服的人陷入无边黑暗里。他完成了从高调直接过渡到虚无,连低调的过程都没赏脸给周围人。 第二十六章大汉盟主 二楼血肉模糊的张梓侯在看见莫商进去之后好像发狂了一般抓挠自己的皮肤,他腮帮子被自己抓掉一大块肉,站在黑楼外面的所有人都透过他透明的窟窿看到整根舌头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心里话:怎么这么想不开。感觉得到他和被上身的状况相同,这是闹撞克了?恶鬼和傀儡抢身体? 几人发现他身后并不是什么黑烟而是乖气,原来他的后背附着了一张完整的人皮,任凭他抓挠一会儿,黑色气体也就是乖气一点消退的迹象都没有,这下连五官也看不清楚了,好像还有带血带肉的白骨支棱出来,惨不忍睹。 “7、6、5…”莫商进去之后肖木看着表嘴里喃喃倒计时,“3、2、回!” 就在肖木看着表,嘴里吐出“回”时,小黑楼从里面喷射出高温火焰,爆炸的同时楼内发出野兽般低吼,把他们三个吓一激灵,就见二楼窗口一个巨大物件摔下来,落地无声。 “爸!”、“莫商!”两声悲号同时响起,哀切非常。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眼里的泪水就这么含着,这次亲眼看着莫商这样他心里都受不了了:“个……呃莫啊~”回神的肖木用拳头砸地,也呜咽出声。 张梓侯是莫商在他身后趁着空间波动也就是阵法不稳定把他踹下楼的。火光冲天,顷刻之间将莫商的身影吞噬。是业火,外焰白色,内焰是特别的黑色。上千温度的业火无声无息将黑楼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飘荡浓浓黑烟的空地。天空的变化也没有了,星辰稀疏。 大切诺基里突然有了动静,“咣咣咣…”,有人在车里拍打锁着的车门,陶黎和薛晓筱举枪围过去,等到看清楚之后,薛晓筱抱着车内的人就号啕大哭。趴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的张梓侯抬起头目瞪口呆,用漏风的嘴说:“冷么黑…”他身上的黑气没像肖木那样散去,人皮一直慢慢蠕动,扁平的四肢从后面紧紧抱住张梓侯的身体,猛地鲜血参杂了脑汁喷溅了一地,张梓侯那时已经踉跄站起,然后轰然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好像气绝身亡。 陈哲几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从他们的经验看张梓侯是受了业火焚烧身亡的,浑身焦糊,不过火焰像是从身体里面烧出来,还没把他烧成虚无,说不通啊… 人皮却并未因为尸体着火而离开,他们匆忙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本来还在地上好好颤抖着的人皮已经‘站’了起来。说是站不太准确,它皮制的两脚已经立地,一张皮悬浮在他们背后的半空中。 人皮鬼身体周围还在散发着乖气,已经浓郁到正常人可见的地步,不过完全看不出来它还是死物的感觉,仿若打完气的人皮套子成了活人。死气沉沉的人皮渐渐膨胀起来,大概只用了两三秒钟就变成一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人,睁开两个黑洞看着张梓侯:“”他向张梓侯喊了一句:“别装了,你死没死我还能不知道?” “张乐行,起来吧,你别装死了”人皮鬼倨傲的对着张梓侯的‘死尸’说道:“不用装神弄鬼。七六年大火你到底烧了什么?当年的捻军首领,沃王?”声音尖利刺耳,刺痛耳膜。 “咯咯咯咯……”见躺在地上的张梓侯,也就是人皮鬼口中的张乐行没动静,悬在空中的‘皮囊’突然发出了一阵不像是人的笑声,“要不是你阴差阳错着了道,我只能和你打个平手。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就不说了,凑巧治了你也算给我添了柴,让我更顺利地点了把大火。” 躺倒在地上的‘死尸’突然发出了一阵类似小兽的低呜。紧接着,尸体动了,从地上面站了起来,原本脸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本来还是惨不忍睹的坠楼现场现在只剩两个身体冒黑气的怪物在对峙,而且张梓侯身体周围的乖气与人皮怪物比寡淡不少,明显落于下风。 陈哲早就想溜号了,就是不知道陶黎他们怎么想,看到肖木连滚带爬地上了大切诺基后座,他跟在肖木后面。当陈哲要上车时肖木又下来了,手里拿了两把满膛的警用手枪抬手扔给陈哲一把,他当时就急了,把枪转扔给大难不死的李明达:“卧槽,张梓侯是你爹啊还是你二大爷啊,动手!” 一直就听陈哲叨叨,两个怪物都以为他们要窝里斗了,尤其是张梓侯,对这几个人本来就不屑一顾,陈哲这么一来他更是更是一脸厌恶之情不用言表,摆出一脸轻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示厌恶。 ‘手’字一出,四个人四把枪几十发子弹顿时齐发,就听见一阵“噗噗噗…”,子弹没有给人皮鬼戳出一个透明窟窿,子弹头只是陷进人皮鬼的皮里,打向它的枪子儿完全没作用,一丁点儿杀伤力都没有。它转头冲我们狞笑,脸皮上嘴的部分咧开一个黑洞,皮一紧子弹哗啦哗啦掉一地。 人皮鬼看着他们几个怪笑道:“我忘了,还有些小喽啰,你们对张大盟主真是情深意切,不管你们到底碰没碰反魂香,你们都必须死,军队也参与了,还以为刚才我干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什么盟主?”武林盟主? “大汉盟主,是吧张乐行。” 张乐行是清末捻军首领。 1852年,皖北饥荒严重,张乐行与龚得树等率捻众万余人起义,在苏鲁豫皖交界广大地区活动,声势迅速扩大,各地捻众纷纷起义响应。1855年秋,各路捻军首领云集安徽涡阳成立联盟,推张乐行为盟主,号称大汉永王。并组成捻军。在1857年,张乐行率捻军与太平天国陈玉成、李秀成部队会师,被封为成天义,任征北主将,后改封沃王。与太平军并肩战斗,使清政府大为恐慌,先后派胜保、袁甲三等人镇压捻军。起义到了同治二年,僧格林沁围攻,捻军遭受重大损失,张乐行因叛徒出卖,在西阳集如今的涡阳义门遇害。 陈哲竟然还有时间百度`皿 “大汉盟主张乐行宁死不降慷慨就义,死得极为惨烈。据说刽子手行刑时,竟先用铁钩从他…那啥地方拉出肠子,然后凌迟处死的,不可能会在这儿。”薛晓筱壮着胆子,这话是对人皮鬼说的也是说给自己人的。 陈哲再打量一遍张乐行,一个死了一百五十多年的人怎么会是这个怪物。 肖木插手道:“别忘了,张乐行有一个叫张宗禹的军师,是吧?”说完后还挑衅似的拿枪在手里玩了个花活。 第二十七章‘爱恨交织’ “咯咯咯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四十年才有一回的机会你们已经错过了。”说到这,它伸出右手手臂将五指张开,在空中虚抓了一下,随着他的虚抓,张梓侯的身子一紧,动弹不得,像是被绳子绑住了一样。随后身体向前倾,双脚拖地,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吸到了人皮鬼的面前。 趁着它说话的时候,陈哲、肖木已经看见了它的模样。一张死灰色的人脸,五官好端端的挂在脸上,不过就是看着觉得别扭,总觉得这不应该是它的本来面目。 陈哲转头看着人皮鬼说道:“我们认识吗?还是你和莫商,张乐行他们早就结了什么仇?你能不能让我们死个明白,是不是张乐行找反魂香你要截胡?”人皮鬼停住了脚步,看着陈哲嘎嘎的笑了几声,说道:“反魂香?那只不过是捎带的事儿,算是你们和那个姓莫的,还有这个姓李的走了背运,你们和这些人都是替张乐行陪绑的,有什么账大可找他算去。” “你是谁?别告诉我你是充气的还就长这幅尊容。我横竖也是死,让我明白是死在什么人的手里,不过分吧?相逢即是有缘,临死之前,让我们知道知道你什么目的吧。” 能看出人皮鬼确确实实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楼里的人死光了,等你们下了地狱我会再送你们一程,到时候……好了,给你们的时间不少了,我即刻给你们送走,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说着它丢了手里抓着的张梓侯,从他黑色衣袖里面抽出来一支刻满奇(.)怪花纹的杵。 没想到楼里的人还没死,应该是十一点钟阵法失效和时空交错恢复一同作用,在人皮鬼燃起大火时楼里那些被剥皮的活人转移到了它们原本的世界——1976年了。 “就是它?…反魂香呢?”人皮鬼见他不开口,连虚抓都不用了,一张手攥住张梓侯的胳膊往反方向掰。所有人都听见‘嘎巴’声,眼看着人皮鬼这一下子就要给他的身上再加一处伤,“你还不知道你目前的处境吗” 张梓侯突然一张嘴,又是一口污血喷了出来,这口血都喷到了人皮鬼脸上,它眼前一花,一团白色像是蛊的线虫挂在灰白皮肤上蠕动着,就是被肖木踩死踩烂的那种,看起来好像要试图钻进他皮肉里去,看着特别恶心。 “嗷……!” 人皮鬼一声惨叫,左手护脸但是不敢碰,身子向后撤,同时右手抓住张梓侯的脖子使劲拧,不知道他的脖子是怎么长的,看着被人皮鬼这么来回蹂躏就是没断,反而伸出五指死死抠住人皮鬼的脑壳。 没想到人皮出身的竟然有骨头,不知道是不是充气之后长出来的。 人皮鬼开始有些歇斯底里直接拿杵死命砸他,杵砸在张梓侯脑袋上,他手上的力道就又差了几分。 站在外面的几个人犹犹豫豫,不知道是帮助还是等着坐收渔利,最后还是李明达刑警开枪又打了人皮鬼一梭子。这次好像有点儿用,它张大嘴哀嚎着接连向后退了几步,好像剧痛已经让它思维混乱了,竟然昏头昏脑的跑到了消失的大楼那边。 这股剧痛让人皮鬼浑身乱颤也顾不上追杀张梓侯了,直接拿着杵插面前的土地。卡Kа酷Ku尐裞網顿时大地震动开裂,以杵为中心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壕沟。 陈哲感到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一股脑儿地涌向他,压迫他臣服于力量,好像那才是人类应该做的。但明显仅仅只有陈哲自己这样,其他人反而是轻松到无压力。 “这是咋的,开天辟地啊?要我说这是打不过了,想跑?”肖木一脸无所谓,半开玩笑着对陈哲说。但是转头一看陈哲的脸色吓了一跳,他脸色惨白惨白,额头上的血是不流了,换成汗水不停流。肖木压低声音说:“你这汗是不是不要钱,要不我们回车上去吧。” 陈哲拜拜手继续咬牙坚持,不过拿枪的手掌掌心已经滑腻腻,余光看到陶黎悄悄拉着薛晓筱和她的父亲李明达打开车门上了大切诺基胸口就提了一口气,以为他们要自己跑,看到陶黎回来才放下。 此时此刻天空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产生易变,明明没有云却电闪雷鸣,和刚才黑楼被业火烧毁前如出一辙。杵弄出的壕沟突然瞬间消失,人皮鬼好像也在大地震动吸引了我们注意的时候逃跑了。 就在所有人面对着空地发愣感伤时,张梓侯,也就是人皮鬼口中的张乐行,原本血淋淋的倒在一旁,现在他不知道哪来的备用电池,竟然站起来快速地冲向大切诺基。 肖木、陈哲和陶黎心里骂道:哎!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一魂一魄也早被莫商从傀儡身上收走了啊?还有力气闹呢,真他吗给我找事!三人紧追张梓侯,肖木、陶黎掏枪就朝他背后连射四五枪,车内也响起枪声。 不知道张梓侯有多大执念,打得他前后晃悠都没停下脚步,血液顺着黑衣服淌到地上,蜿蜒一路。有一枪都打在张梓侯的小腿肚子上,但是他跛着脚拖着一条腿硬是半爬到汽车门前,并且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 陈哲看见车内除了李明达父女两个,对面车窗还贴着一个虚虚乎乎的人影,是莫商。看见他陈哲就长舒一口气放缓脚步,但在短短的时间内,莫商双手穿过车门把李明达和薛晓筱推下车,直接把人推进张梓侯的怀里。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大切诺基毫无预兆的爆炸,火光冲天。 几个人被热浪推着翻了好远,除了陈哲当场晕死过去之外,肖木、陶黎由于站的远倒是还没有什么伤。两人踉跄着架起陈哲和摔得七昏八素的李明达父女俩,几乎是小跑到莫商开来的车上,把他们安顿好。 因为两人心里都有些后怕,也知道还好那时张梓侯抱着两人快速滚到一边,要不然绝对回天乏术。两人抱着‘爱恨交织’的心情拖死狗似的拽着张梓侯的脚踝把他拖到车屁股后面。 一人提溜他一人站车里倒纯净水,也不看他的伤势就从头开始冲水,一大片紫红的血水淌开一大片,得亏不是夏天,要不苍蝇都能招来一大群。把沙土冲干净之后,肖木和陶黎一人一边抬着把张梓侯扔进车后面空余地方,用枪顶住他的脑壳。 好在莫商开来的是一种能载人能拉货的普通车,不知道他是不是算好了,车里水和食物什么都有。说是一应俱全,但药啊,绷带啊,急救用品什么必需品全没有。 肖木给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醒过来的陈哲嘴里喂了点儿水,又给每个人掰了一块巧克力,他自己拿了一包奥利奥,其他食物让他们自己分了吃。 第二十九章醉话 六七点钟的时候莫家兄弟一起下厨给他们做了一顿很丰盛的饭菜,原料都是其他人买的,为了吃莫二少爷亲手做的饭他们真是下了血本。卡Kа酷Ku尐裞網说是兄弟一起做的,但莫末刚插手洗菜切菜就让莫商赶了出去让其他人打下手,虽然到后来一人啃着一根黄瓜又让人赶出去了,可收获到的丰盛的晚饭还是让人垂涎欲滴。 几个人围坐饭桌大快朵颐说着一些家常话,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把头低下很少动筷子,或者说是根本没吃。那是一个让人想记住相貌都很难的人,短发遮耳遮眼却不邋遢,一张脸面无表情,但在这些人之中反而很突出。而莫商莫末两兄弟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介绍他,也没有人去问。 就在吃的正尽兴时崇明佑告辞离开,寒暄几句之后薛晓筱出去送她的父亲。 看见一脸严肃,身上写满无趣的老刑警离开,他们显露出本性。“快,拿酒,拿酒。陶黎,你不知道,就在橱柜里,啤的白的全拿。”碗里米饭一点儿没动的陈哲作疯癫状张罗喝酒,肖木直接找出玻璃杯洗干净了一人一杯摆在面前。 “呦,刚才怎么不这样,让崇组长看看我带出的土匪们,回头在部里参我一本。行了,也介绍过了,你们酒桌上一会儿就熟…”莫商依旧处处照顾莫末,给他添汤夹菜极尽温柔。 “莫啊,崇明佑怎么走了?他不找你借阅资料问问情况啊?你逆天救了他的命啊。” “能坚持到吃饭就不错了,再待下去他会尴尬…”莫商说得很坦荡,其实是这样的。 当时莫商毫无阻碍地径直走向被黑烟笼罩的还是李明达的崇明佑身边,一把抱着蹲在地上穿警服的人陷入黑楼的无边黑暗里。在烟雾弥漫的大厅,莫商把李明达刑警制服扒下来扔进火焰里了,当时时间紧迫自己没觉得有什么,被扒光的李明达心里又恐慌又羞耻,不过还好里面还穿着衬衣薄裤。 之后莫商施了个叫祭二十八星阵的术法,调换这个混乱时空的生门死门,又冒着极大的危险打破限制把李明达送出去了,指尖用随身携带的银针扎破了放一滴血,画符念咒把血变成一点星星业火烧光黑楼。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啊…问题什么的…讲讲吧。” 正吃饭的莫商有点吭哧,他其实不想在自己哥哥面前说这些事情,主要是怕他担心。莫末主动抬手斟满酒杯,夹了好多莫商爱吃的八珍豆腐、素三鲜之类的菜到他碗里,学着莫商自己说话的语气:“那您就讲讲吧…” “喝酒了…说的都是醉话…”他干笑一声晃晃酒杯从头说起,“1976年,南郊那地儿有一小块地方时间凝固了,就是重复做那段时间做的事…其实这段应该让那谁说的…”莫商手一指那个正研究饭菜的怪人,陈哲、陶黎他们都拦:“行了行了,就你说。” 莫商喝了口酒,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上京河北地区原先有一交界处,在如今看来那是来往外地人的近似于中转站的地方。地方虽然偏僻,但好的是它靠近首都,人来人往,就有本地人看准地方在那儿做起生意。客流量的增加让做生意的人们把小本生意越做越大,从搭起的简易棚子就做到现在的饭馆旅店。 在1976年也是那个地方,时空紊乱的地方正好是猪圈,不大的地方养着一群猪。四十多岁的店老板很快发现不对劲,自己心里也琢磨:猪明明被伙计杀了卖了,不会一头没少啊?肯定不可能是记错了,这都多少天了? 后来,人多嘴杂,不知怎么依靠着猪他们小店就出名了。当时是76年,恰好踩到文革的尾巴,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将这件事传成猪死而复生,还传得神乎其神。树大招风,后来引得一些追求长生、羽化的修道之人频频寻找死而复生的秘法,其中就有张宗禹。 有人让当时死去的他借尸还魂活过来。不过,弱点就是一定时间之后魂魄因为和身体不配套而散失,方法就是重铸。他后来遇到了个七把刀的老道,教给他了个杀人夺魄的邪术,他倒是没杀人,把邪术改良了一下变成了夺魂夺魄不杀人,把别人的魂魄和自己魂魄融到一起维持自己灵魂的活性,饶是如此费尽心力却还是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因为当时的躯体无法坚持如此长的时间,不能在人群中正常生活,所以他盯上了那里。但是因为还有一波道士之流的也找药引,打砸抢烧弄得小饭店不得安宁而倒闭,死而复生的线索也断掉。顶替他的张乐行曾经对他说,如果想强硬逆天改命将受到除九道天雷之外的惩罚,除非有神器庇佑。神器之所以被称为神器除却它制作困难之外还因为世间少有,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宝剑皆是神器。张宗禹当然找不到,但在收集来的古书中却有这么一种制作神器的方法。 有一个叫做反魂香的燃香,那是古代传说可使死人复活的一种香。《海内十洲记》载聚窟洲有大山,山多大树,名为反魂树。"伐其木根心,于玉釜中煮取汁,更微火煎如黑饧状,令可丸之,名曰惊精香,或名之为震灵丸,或名之为反生香……死者在地,闻香气乃却活。"而聚窟州是神话传说中的地名。《海内十洲记.聚窟州》载聚窟洲在西海中申未之地,地方三千里,北接昆仑二十六万里,去东岸二十四万里,上多真仙灵官,宫第比门,不可胜数。 结果当然是没找到,但是他从淘换到的一本古书上找出制作反魂香的药方,把其中难以寻找的珍惜药物用替代品作了一些半成品,药物的实验地点就在上京南郊。假冒伪劣产品的实验结果当然是不太理想,死人变成了行尸走肉,活人变成疯子,一段时间之后连活人都丧失了灵魂,死人化成腐臭的尸水。上京公安第三支队主管灵异案件,追查到上京南郊… “据说,只是据说啊,后来张宗禹转战地下他们一无所获,”莫商又喝了一口桌上的酒,一摊手亦说亦叹道,“你们希望正义战胜邪恶的戏码落空…” 之后,那个地方被水泥钢筋覆盖,要知道首都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再偏僻也满是商机。就在2009年,上京南郊土地被一个德国人买下,那个德国人又出租给一个南方的侨商,最后在那里盖起农家乐。 当时19岁的莫商早已当兵入伍,成为一名军医。二月二十六日,当天白虹贯日天降异像,年轻气盛的莫商开牌卜卦,卜得一中上卦,卦为需卦。途遇当时已练就邪术的张宗禹,他巧言令色,用掌控自己的人生未来的话诱惑莫商。十九岁的少年无知激进莽撞,虽然年少老成也不免着了道。 第三十章莲花眼 提前去南郊莫商遇到了未来的自己,脑子一转记上心来。抓住了衣着样貌同自己相同的特点,互换身份。 “可惜他看出来了…”莫商脸上似笑非笑,依旧用自己没有情感的话亦说亦叹道。 陈哲特别肯定地否定了:“不可能。要是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拆穿?你们不是成功了吗?” “你脑子是充话费送的吗,他在三楼替换了我你不知道,他以为他借着蛊虫和乖气控制的人皮鬼能杀死过去的我,这样一来以后就顺理成章的没有我这个人了,一劳永逸。所以接下来他跟随咱们在三楼停留,以为有反魂香的线索,殊不知我只是感觉到銼尸的存在而已…” 无论是09年的莫商还是12年的莫商都是独身前往,两位顺利在上京会师才有陈哲、陶黎、薛晓筱三人看见兄弟对峙的一幕。 “三个莫商?你什么时候去的?” “天雷滚滚,你舍生忘死的时候。…整体的意思就是我19、21、25岁三年的每一年二月二十六日交汇了一段时间…” 陈哲突然间想起来了一件事:“你扔过来救肖木的是一颗带血的石头,我当时扔那谁的不是那个……”陈哲这几句话说得越来越没有底气,再看莫商,他眯缝着眼睛。眼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没哥哥有本事…” “那不对,别谦虚了,打开空间的祭二十八星阵和染尘业火是你亲口说的。这么大的术法怎么能说是不会呢。” 莫末给莫商倒满酒杯,揶揄他道:“呦,我怎么不知道幺儿会这些个术法呀?” “醉了…醉了…我就当书那么一说,”他摆摆手,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长发挡住了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酒而通红的脸,“业火哪儿是我点的…” ‘噢~’ 所有人无声的张大嘴恍然大悟小声笑着,只有一个人双眼哀伤的看着醉醺醺的莫商不发一言,片刻偏过头,又释然了一般起身站在门口。好像因为害怕门口挂着的风铃不敢开门离开,一有铃声他全身就瑟缩一下。 莫末让陈哲和肖木一起把露出醉意的莫商送回房间,自己把张梓侯叫到沙发上坐着。左手压右手抱拳规规矩矩行礼,他先开口:“张兄,如若不弃,便在寒舍长住下去。也能了我与舍弟一睹张兄风采的心愿。啊…是去是留,一切自当听张兄自己决定……”生涩的半文言让莫末说的自己头大。 见他没说话,莫末就将那人带去自己的房间。随后关门下楼,盛了一碗莫商早就做好的粥端上二楼给弟弟醒酒。 正好和在莫商房间逗留的陈哲撞个满怀,莫末手腕一翻稳稳当当护住碗,同莫商如出一辙的动作利落迅速,内行打眼就知道是练家子。 被撞的陈哲惊魂未定拍拍胸口,魂不守舍的拿过莫末手里的粥喝完,说了声谢谢就失魂落魄的拿空碗下楼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莫末低头看看空空的两手,回神之后动作轻轻地躺到莫商旁边,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所有人都以为莫商醉醺醺的酒后吐真言,其实不然,莫商的肝功能十分强大,他的身体对酒精几乎免疫。依靠这一点他在任何应酬中毫发无损,可莫商是一个爱演戏的人,装模作样是他的爱好之一。但是怪就怪莫商一不小心演过了,所以和莫商吃过饭的人都知道,莫家的二小子喝酒不行,几杯就倒。 双人床上,靠一边躺的莫商并没有睡着,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嘴里不断咀嚼着:也许所有结果,都并非非我所愿。他明白装醉可以骗过所有人,但也平息不了莫末浮躁的心,也更不是解决南郊冤魂往生问题的办法。 剥皮的人是张梓侯操控,却不是他杀死的。那人应该精通巫蛊,在宿主皮肤里繁衍的蛊虫并不会随着血液循环到身体各处,反而在一个地方钻空人皮和肉的联系,使宿主像被活刮了一样,变成銼尸。 那人只要人皮,所以才让张梓侯钻了空子。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人皮被遗弃在黑楼的大厅,又让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捡了现成。 人皮鬼就是不知名的怪物和人皮的结合体,并且被张梓侯吐了一脸蛊虫就被腐蚀掉一大块皮肤,一看就知道和巫蛊排斥,下蛊者绝对另有其人。 随手把自己拿来固定头发的簪子拔掉,已经有些困倦的莫商散下头发的动作打扰走神的莫末。毫无睡意的莫末挪动凑近,用手指关节按摩弟弟的头皮,侧过头,不经意间看着平摊床铺上乌黑浓密的头发。 莫商的长发也是奇(.)怪,没看见过掉头发,也没看见枯黄分叉,仔细就能闻到他头发上传来的味道,淡淡的香味不像是来自洗发水,寡淡却莫名地让自己内心平静。一时间莫末不禁回味那种好像是檀香沉香之类的味道,现在感觉起来竟然也有点儿像寺庙里缭绕不断的香火气。 手在黑发里移动犹如穿过泉水,当手靠近眉心时莫商把身体全部转过去,抓住哥哥的手腕面对莫末,莫末闻到他身上未散尽的酒气以为莫商酒还没醒,任由自己被他控制行动。 莫商笑眯眯的样子有些傻里傻气,双眼清明没有一丝醉意的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眼睛。 莫末觉得莫商的双眼也生得漂亮,眼尾狭长,仔细看起来竟然影影绰绰有点儿像莲花瓣,双瞳深邃得好像要把自己的魂魄都吸进去。莫末看着弟弟的瞳眸意识开始模糊,身体轻飘飘,双手也慢慢向莫商的双眼伸去,想要抓住却始终触碰不到。 莫商侧身笑了笑:“是不是睡不着?”说着把莫末像抱娃娃一样按在怀里,哄哭闹的孩子一般,双眼始终注视着莫末的眼睛。 开始莫末觉得被搂着不适应不自在,羞赧地挣扎两下又没挣脱,自暴自弃地想着自己本来神经衰弱就不容易入睡,容他闹一会儿也是陪自己一会儿。 没想到莫商轻掴后背和哼出的有规律的声音是那么让人放松,莫末须臾就有了睡意,被莫商抱着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再说陈哲这边,之前半醉的莫商一进房间就变身回了之前欠揍的模样,脸也不红眼睛清明。陈哲不知道莫商为什么明明就是没醉在他哥哥面前也装,他不发一言跟忠犬一样站着待命,莫商手上动作几下,从自己‘梳妆台’的侧面弹出一个暗格,他从里面拿出一个特别好看的木盒子递给陈哲:“我通过这次事件获得不少信息,我有曾说过的命定之人的线索;他…问我那句话的意思;他留给我一个项链,想让我给他…”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陈哲打开盒子就有些明白了,盒子里有一小瓶茶叶,是除了给老家、哥哥、自己之外留的那一两茶。 “没想到我放在大衣口袋的茶他竟然留到现在,他…对我…也是怨的,怨我不够细心,不够通透…” “你怨你自己?何必呢…” 第三十一章扭捏的张梓侯 莫商淡漠一笑:“你不清楚,连我都不清楚自己当初怎么想的。不过现在已经很好了,也许所有结果都并非…非我所愿…” “我假公济私一回,你和陶黎肖木陪我去苏州吧…”没等陈哲说话他又说道,“嗯,就是你想的那样。瓶子旁边就是项链,上面的珠子叫赤瑕…” 陈哲倒是对赤瑕有所耳闻,有传说讲赤瑕共有十二颗,分别镇守华夏十九州的东、西、南、北四方和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小四方,还有最重要的一颗在整片华夏土地的中央。余下三颗代表天地、世间、万物,至今不知所踪。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赤瑕产自南京地下,1982年,金陵玛瑙矿的开采正处于地脉乱能波动期,这颗有灵性的腥红色玛瑙原石缘此而生。原石切割处光照下的裸石艳若丹霞,纯度极高。 后来传闻赤瑕几经周折落到南方一个有名的收藏家手里,是从拍卖会上以高价拍卖而得。赤瑕之后怎样陈哲就不清楚了。他心想,这里头有猫腻儿啊,张梓侯呢?那人谁啊? “对了,我把张宗禹也就是张梓侯的魂魄揉进一个植物人身体里了。”说到最后,长发凌乱的莫商一下倒在床上,心想做好事儿真难,这都什么破事儿啊。他看着把盒子放回去的陈哲随口问:“你想什么呢?” 陈哲也随口回答:“和你想的一样。” “出去!你个臭流氓。”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他打懵了,于是陈哲浑浑噩噩的抬步开门离开,出门就撞到上楼的莫末。还随手把莫末给弟弟送上来的粥喝光,莫商也不用喝什么了,他根本就没醉。拿碗下楼继续发呆,他心里一直在想:莫商刚才想什么了? 打过报告,陈、薛、陶三人进到部长办公室,分配任务之后各自甄别整理从全国各地上报的不同类别的灵异事件。这本来不在九组的工作范围内,但是因为九组工作的特殊性是在八组遇到难题时提供人才和技术的援助,空余时间实在是多到人神共愤。 所以九组人口中暗骂的天杀的杨部长把文员的活儿归到九组头上,在国安局除了莫商之外杨部长就是最高领导,没人敢和他炝火(也除了莫商)。卡Kа酷Ku尐裞網 几个人整理整理文件,有事没事被一到十一组各组组长请去帮忙,也无外乎是一些办案出任务时遇到的小意外,平时有道家底子的陶黎带着肖木或陈哲都能摆平,总的来说日子过的还算滋润。 不过八组九组因为工作性质的特殊性,经费拮据是常有的事情,八组靠着国家资金勉强能够周转下去,但是莫商的九组不一样,配备各种需要花大价钱保养的先进机械,只是依靠国家资金是绝对不行的。 有人听说莫末私下和领导沟通过,为了支持弟弟的工作请上司长吃了一顿饭,不知道在哪儿吃的吃的什么,吃到最后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让领导惊讶不已,也对九组接私活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下可把八组羡慕得够呛。 几个人懒懒散散工作几天终于收到期盼已久的命令,到其他地方协助警察办案其实就是有绝密的特殊事件处理,虽然他们眼中等同于旅游。 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苏州。据说,莫商的命定之人就在这里,此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江南水乡果然是养人的好地方,不知道以莫商挑剔的眼光,看上的会是怎样的美人? 别人不知道莫商自己肯定明白,命定之人的确是有的,自己也能算出人的前世今生,但是他向来洒脱不羁又怎么会自戳前世的伤疤,用痛处来刺激日益淡然的心呢。毕竟……前世的情,今生的劫。 “命定之人”这个掩护要用到多久莫商也不清楚,不过没有好处的赔本买卖他可不会做。依照张梓侯交代的事情,那人一家也是很有趣的样子,毕竟相亲相杀也是相处的一种方式,自己也可以找机会去试探 。 去苏州的路途遥远,几个人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一路颠簸。 “我说,我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飞机火车不坐非要死要活的坐大巴,三个小时颠得我光点头了,”陈哲怒气冲冲道,“谁没事儿干的倒四回车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找姻缘啊?前世都前哪辈子去了?”肖木很无奈的看了一眼陈哲,说道:“我本来想拿着武器直接飞到机场的,莫商不干,非得人先回来。这一路没有枪我担惊受怕的……”他还没说完,莫商冷模冷样不耐烦的说道:“不想坐?不想坐你下去啊…”噎得众人无话可说。 这个过程不必细说。到那接他们的人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直接坐大巴回来,正好和拿托运行李的人岔开了,一些敏感东西没地方放陈哲只能就地取材。找了一个纸箱子,将他的那份枪、证件、手铐、喷雾和符纸之类的装了进去。接头人是一个面生的警察,那有保险箱,先放他那里一晚,明天天一亮就存苏州市公安局仓库。 没想到莫商把改交通工具省下的钱给回他们,一人足足分了四千,加上刚刚和他们一起取出来的工资底薪五千,钱包里小一万就有了。 捧着装有枪支弹药的箱子,陈哲的心里碰碰直跳。锁好苏州公安局仓库小门打开仓库大门,就看见有一个人站在门口,看见陈哲出来,这人还向他笑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这才看清站着的人是接他们的小警察。他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垂,抖动一下后变了面容,陈哲甚至都没来得及拿枪就结束了。面生的小警察‘卸妆’之后露出一张灰白的脸,表情故作温和,竟然是不常见面的张梓侯,看外表他和那个植物人融合的还算不错,他犹豫了一下,对陈哲说道:“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陈哲拿钥匙的手紧了紧,说道:“你这是……来秋后算账了吗……” 张梓侯自打被莫商收服之后,表现的一直都很低调。低调的很多人都忘了他和当年上京南郊三层小楼剥皮惨剧的联系。除了对顶头上司和公务人员来说还是有点儿敏感,常对张梓侯的出身虎视眈眈。当然也只能虎视眈眈一把,要是真动起手来,陈哲倒是不认为谁能在他那占什么便宜。 现在张梓侯特地来找陈哲他们,神色竟然还有些扭捏。能生生把人肉皮剥下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表情都不变的张宗禹,如今的张梓侯竟然小声细气的要陈哲和陶黎帮忙,一时之间,陈哲竟然有点受宠若惊了。 当时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只要不伤及别人性命,要的不是自己手里这些武器。 这时候,陶黎、肖木也捧着装设备的箱子走了出来。他仨一起被张梓侯带到了走廊尽头没人的地方。 第三十三章哀缘 那少年就是莫商,从成功之后学得处处低调,后来同辈家族中的人们不知怎么不仔细想都忘记莫家有个不起眼的老二了,只知道莫家有一个排行老大的小字辈莫末做事稳重可当大局。 那一年莫商十九岁,家里头一次依着他的意思让他入伍参军,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军医,之后常常周转于南方北方的各大军事基地。 同年八月的一天,莫商趁着天色微亮坐在一辆行驶到苏州的大巴车补眠,他需要坐到河南半路再倒车去苏州,没想到第一次坐这辆观光巴士就遇到奇(.)怪的事。这辆巴士从河南直接开往苏州,中途休息的车站有让来往旅客补充食物去卫生间的地方,莫商本来时间很充足很富裕,但是旅游巴士需要让游客欣赏景色所以开得特别慢。 第一次乘车体会河南到苏州的车程有多长,莫商有很多时间观察景色和车内所有乘客,窗外的公路两旁金黄色的野花有种阳光的感觉,坐在他身后有一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静静看着窗外,但是眼神没有聚焦到任何一处景色。因为他把脸都遮住了才特别明显,莫商忍不住多回头看她几眼。开车的四十多岁的老司机说:“这姑娘每到初一十五都会坐这趟车,都有两三年了。我们开车的司机都认识她,每次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她说话都不理人,好像是个哑巴。小姑娘每次来都是一个人,可怜哦~” 莫商越看越觉得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很有好感,盯着那个不说话的姑娘看。心想,她把头发也包进一大块布里了怎么看出这是一个姑娘呢?这么瘦弱不会还是个孩子吧!眼眶深陷,双手苍白还满是细小伤口和冻疮,只是一双眼生得柔和,自己若与她对视也许都会化成一滩水。不过骨架偏大,要不是她弱柳扶风一般,自己都会认为她是个男的。人家可能只是不爱说话,也不一定是哑巴,如果真是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就当所有人到达目的地下车时,风把姑娘裹着整个头的布掀起来一点儿露出她浅浅的眉毛,莫商不由得多看她几眼,视线定在她眉心的一块红色。 前世,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一人以天地作媒,血衣霞帔,赤夜帷帐,战火红烛。卡Kа酷Ku尐裞網 身受重伤的人躺在一个身着战甲的人怀里,她把语速放的特别慢,说道:“你告诉我,百年之后,会不会还记得我。 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对不对,你那么厉害,不会…有事,对…咳…你告诉我…告诉…我。”大量的鲜血从她口涌出。 “这就是你要的吗,”模样神态酷似莫商的军士任凭女人摇自己的衣襟,温柔地说,“不会,任谁都一样,死了…便忘了。”见她释然地笑了,军士一脸的疼惜还有遗憾。 她躺在军士怀里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嘴唇费力地挤出几个字:“那我…我死了,你…把我…埋…埋…” 军士用鼻尖蹭着她的长长的头发打断她的话,“不,你不会死。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烧了,一把火,一撮灰,不比变成腐烂的尸体差。像我这样的人,要是来世还能记得之前种种,那才是惩罚呢。我一定长跪佛前为你祈愿,如果有来世,什么累世的功德,什么千年万年的长久,我不要了,都不要了…”军士亲昵地把头和她的头碰在一起蹭了蹭,软软地轻轻地说。卡Kа酷Ku尐裞網 然后面对他把她拥在怀里,右手食指向下滴落军士的鲜血,那是他生生把手指插进自己心口才沾染上的。白皙而修长的手指颤抖着伸向女人的眉心,沾染血液的长指甲已经划破了她的皮肤。 须臾,一朵惨艳的花朵在女人眉间盛开,那是他用蘸着朱砂和血的笔在她眉间种下的一朵血花,她毫无血色的脸刻下血红的笔画宛如白骨生花。 他们的此生正如他曾经所言:“花开彼岸,是为哀缘。” 可不是什么前世情人的狗血剧情,这是莫商做的一个梦,梦到了这个故事感觉还不错,当作一个契机罢了。他需要一个名义上的情人,仅此…而已,就算他是八杆子也打不上的陌生人也好。为什么选他?那是因为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旁人不觉,只是一股仿佛跟自己同根同源的血液上的吸引。 后来,注意到那人眉心红印的莫商总是挑初一十五故意坐这趟大巴车,有意无意地注意那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说一句话瘦弱的姑娘,那人果然和司机说的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从河南坐车回苏州,站头直接坐到站尾。莫商暗暗嘱咐一个在苏州本地信得过的人打听她的住址,有困难就让人偷偷帮助她自己却不听她的近况,以至于莫商才知道“她”是他不久,如今见面更觉得自己心里的异样。回过神的莫商慢慢平复自己躁动的心,他现在不停告诉自己:就把他当做好久不见的亲人。 莫商再次敲门,一个把自己的脸包裹得严密的男人把他让进房间,那人只露出双眼显得有些滑稽。 “嗯,那个…不好意思吓到您了…”莫商双掌对搓,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是来找我远房亲戚的,您姓莫吗?”那人用波澜不惊的双眼看着他没说话,然后莫商的手动作特别大的比划起来,也觉得自己比划的乱七八糟就索性用手指在房间里的小桌子上写。莫商忙活半天人家都没反应,急得抓耳挠腮。原本站在门口不言不语的那人眼角好像弯了弯,艰难的开口:“您…好…我…姓顾…但…没有其他…亲…人…”声出是出了,可嗓音沙哑难听得像含了一口沙子一样。 “啊?您…会会说话…”莫商先是一脸惊异,一听说话就知道说话的人温柔。 后来莫商越来越没皮没脸,一个人扯皮唱独角戏拖延时间不算,口里口外无理地让那个也姓莫的人摘下面罩。莫商心里窃喜:这人儿真好,文文静静、斯文有礼的模样。 因为课前预习做的好,所以当那人沙哑着嗓子询问自己时倒没把莫商打个措手不及,“你是我姑姑的姨奶奶的侄孙女的小姨的孩子。咱们看年龄大小以兄弟相称吧,我叫莫商,今年二十四岁,请问您?”莫商试探着问出口,有意无意地拉近他和那人之间的距离。那人垂下柔和的眼,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央”,并说道:“顾…央…不知道…年龄…” “您好,那个…这次是我姑姑的姨奶奶的侄孙女的小姨夫留下话,让我把你接过去好好照顾你,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第三十四章厨艺创收 莫商态度很诚恳,见顾央站了一会儿腿就发抖,莫商把他拉到床铺坐下,顾央沙哑着说:“父亲…过世…很…久,认…错…”他一句话八个字说了两分钟,莫商心想我自己都没把辈分倒腾过来,心疼顾央难受的嗓子打断他说话,并且死皮赖脸的说要借住人家家里几天。他臭不要脸的话让外面偷听的陈哲都要笑死,识相的偷偷从绿园子的小土路离开,找肖木他们去了。 也不知道莫商怎么对顾央说的,竟然同意他借住家里几天,不过那块包裹头的布巾还是没拿下来。不能一睹今世爱人的容貌自然很遗憾,但他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所以他开始帮前世爱人抓经济。 青石盖的房子也不大,只有大概三十平方米,放下一张床,一个吃饭的小桌,一个简易灶台就显得满满当当。顾央平时没有什么收入,只能把自己在院子里种下的蔬菜卖给小商贩,以此挣些微薄的钱来度日。莫商张罗着把他种的蔬菜摘下来洗干净,看着顾央缓慢艰难的动作他实在不忍心让一个双手满是冻疮和伤口、皮肤苍白、双颊凹陷的人去做粗活,但是不让他做人家又不愿意。 等到他们做完这些活儿,已经是十点多,他看着被捂得满是汗水的顾央低低笑了起来,开口闭口都是劝顾央摘下头巾。卡Kа酷Ku尐裞網顾央一直忙活手里的菜没说话,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变得面色冰冷,双眼含霜。 按莫商的意思是拿着洗好的青菜到大饭店里临时加工,他们买完要用的小件物品刚走到莫商决定去的饭店门前就看到和平时不同的景象。 古朴的镂空木门上面写着金色的三个大字——素宴斋。到炎热的夏天一些健康绿色的素食就特别受欢迎,但是一向门庭若市的有名的老店现在竟然几乎无人问津。转头问一旁的顾央,因为顾央平时依靠买菜维持生计接触不到这样的大店铺,再有顾央总不说话,所以与别人的交流也少,他也不知所以。 他们虽然不知道老店门可罗雀的原因还是抬脚走进去,一个穿着古代长袍的服务生小跑过来,冲着两人满脸堆笑地模样:“两位先生,您请往…”但他一看见两人手里提着的青菜,话说一半服务生的态度却急转直下:“我们这儿不收这种东西,如果二位不是来素宴斋吃饭,就麻烦二位出去。”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拉,莫商趁机握住那只手不慌不忙地说:“我们租用后厨,麻烦你找管事的来一趟…”然后抽出钱包里的一张红票子塞给变脸的服务生,手里头顾央手的动作更大了,莫商一笑,握紧手偏过头小声温柔的解释:“没事的,一会儿挣的比这多的多,没准回头还要你养我呢…” 两人在大厅等了片刻,一个大肚便便头发见白的大叔走过来,莫商和他商量一会儿就以调料费30元、一个小时的租用费200敲定了,加上小费一共330元。卡Kа酷Ku尐裞網顾央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呆呆看着莫商在料理台前精湛刀功和动作熟练的煎炒烹炸。 莫商颠着炒勺算了算一开始就蒸上的饭和紫薯小馒头要用的时间,一边让不知所措的顾央把一个个一次性的透明饭盒拿出来摆好。 莫商做的第一道菜是番茄豆腐,他利索地把豆腐和西红柿切块,姜、葱剁碎切粒,熟练地开火倒油煎豆腐。顾央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在锅内放入食材翻炒,直到他最后将豆腐放进锅内收汁调味,第一道番茄豆腐很快热腾腾的就出锅了。莫商拿一个小碗盛点菜让顾央尝尝,看他点点头才继续。 有第一道菜成功的例子就是继续他美好事业的良好开端,接下来的干煸四季豆就容易很多,绾起袖子的顾央主动处理四季豆,摘去两头抽去筋、掰成长段洗净沥干,之后等到莫商把四季豆翻炒至入味。 莫商把做椒盐蘑菇和鱼香茄子的步骤掺和一起,鲜蘑菇过热水、用盐腌茄子、茄子去皮切块什么的一起做能节省时间。“把素菜做出来肉味儿,那才叫本事!蘑菇撒上椒盐,非常好吃的哦,”他搬来一个软软的椅子继续诱哄道,“鱼香茄子是很好吃的家常川菜哦!川菜吃过没?”顾央摇摇头,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没…”莫商倒杯水递给他,想了想,没有用一向亦说亦叹的语气,而是语气轻柔地说:“太辣,你吃不了…” 莫二的效率就是高,半个小时不到几个香喷喷的热菜就做成了。莫商看见一大锅米饭和紫薯馒头距离蒸熟还差一段时间又做了两道凉菜,一道是香辣藕片,一道是凉拌酸辣土豆丝。 差不多所有蔬菜用的都是顾央在绿园子里自己种的蔬菜,莫商这次也算是给他创收了,就是不知道莫二这回怎么推销出去。 两人相处得非常好,前世今生交杂在一起就如同正常人之间的过去现在。对于前尘往事,解不开、逃不掉、放不下,是人一贯奉行的,无人例外。 莫商把做好的饭菜拨出来一些,又将剩余的菜装进三十多个透明饭盒里,买的透明饭盒一个不落都用上了。他一手提装饭盒的塑料袋一手拉着旁边的人就要出后厨。厨房门口有几个人在围着看,因为做饭的时候莫商并没有刻意隐瞒过程,本来就是普通的家常菜也没有必要藏私,所以炒菜过程让管事经理看到七成。 这短短几十分钟已经足够让他吃惊。这个长发男人烹饪的基本功十分扎实,刀功精湛无比,切的菜丝细得好像能穿过针眼儿。并且他掌握时间的能力特别突出,一个小时中他从从容容、不紧不慢,他和与他同行人的那些交流与玩笑好似也被他计算进去,时间分毫不差。 两人穿过门口围观的人,被饭店工作人员目送着出了素宴斋大门,大门两旁的服务员不知道莫商在后厨露的这一手,不明所以地看着后面跟着过来的同事,对着莫商他们说了一句“谢谢惠顾” 莫商下巴对着人,用他亦说亦叹的语气嘲讽:“用不着,鼻子没了也不知道用嘴喘气儿…”头也不回冲管事经理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没想到经理拖着肥胖的身体小跑追过去,一撮花白的头发上下一摆一摆也很滑稽,走到他们面前谄笑道:“先生留步,哈哈…留步,您请…”他笑模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莫商二人又请进饭店,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密闭的地方坐下。 那人开口了:“鄙姓刘,是这里管事的经理,我呢想找一个大厨,请问您有没有二级以上包括二级的厨师证?”,不吓吓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刘经理看看莫商不悦的表情继续说:“哈哈…您别有顾虑,我看您露的这一手是李姓还是唐姓啊?我愿意高薪聘请。”姓刘的人虽然说的话还算礼貌,但掩盖不住内心的不屑,他心想,穿的那么土,怎么跟李、唐厨神级别的大师相提并论。 李蝮和唐兕虎两个名字都是诨名,他们都成为了厨界,因为李蝮做蛇宴一绝,唐兕虎长相魁梧,他们才被人起了这么个名字。年轻后辈都赶不上他们他们的技艺,一听到他们的名号就不敢卖弄造次。刘经理自认为完全有信心把这个长发年轻人训得服服贴贴,不就是钱吗。 第三十五章打脸啪啪的 顾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路上头上盖着布这种奇(.)异装束本来就让人指指点点,一向不爱与人交谈的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坐在那有些无所适从。莫商坐在顾央侧后方,把翘起的长腿放下冷冷地说:“我要做什么用你来管…”莫商看顾央也休息够了,拉起他径直走出大门。 素宴斋的刘经理一脸惊愕地看着耍他半天的两人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们不是来自荐厨艺应聘的啊!他还以为小厨师又有什么新招数了。 十字开花露出白面里呈紫色的紫薯馒头果然十分讨人喜欢,把它作为赠品放在饭盒上面特别吸引买饭的人。莫商又花50块钱在素宴斋饭店旁边的早点摊租用了桌子椅子,坐在边上喊:“素宴斋名厨做的玉荷满塘,新做好的饭菜!”他看着素宴斋门口站着的刘经理一脸怒容却无可奈何的模样笑得嚣张。 顾央依旧把自己的头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两三个人小声谈论他们看他奇(.)怪的装束。顾央害怕地藏在莫商身后,但是没想到这样招徕到了更多顾客。三十几份盒饭一份卖出的价钱贵得要死,顾央从来都不知道一份盒饭能卖到50,他从来都是吃廉价菜凑活过日子。 余出的紫薯小馒头被莫商全部卖出去,卖给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刚从莫商那边买完紫薯馒头的小女生没有走,她提溜塑料袋向顾央走过来:“你和那个长头发的哥哥是一起的吗?”女生看到他冲自己点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要把头裹起来?哥哥你不热?”顾央只是躲在莫商身后,微微摇了摇头。女生感觉到那个把自己头用布包裹起来的人实在是太奇(.)怪了,说的话没有人回应,尴尬地拿着饭盒离开。 等到三十几个饭盒差不多卖完,莫商手里拿一把钱塞给坐身后的顾央,挺高兴地说:“该饿了吧?现在正是饭时,回去吧…”顾央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钱,又有些手足无措,任凭莫商凑过去用手擦干他额头上的汗水。 顾央现在很热却不能摘下头巾,他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已经使他痛彻心扉的秘密永远不被人知道。虚浮的脚步更加蹒跚,即使刺骨的疼每天都经受,但还是不能习惯。 莫商早看出顾央身体状况不太好,双手抓住他发抖的肩膀护住来往人群异样的目光,一遍遍不停地问他怎么了。 “回回…去…我…” 莫商将疼得发抖的顾央拦腰抱起,扛着他走过百米长的巷道绕了两个巷子口。这明显是有私心的,因为人如果趴在别人肩膀上他的头就会向下垂,这么一来正好让顾央裹头的布掉下来。万万没想到有一股恶心的腐臭弥漫整个青石巷子,巷子里行走的路人不论男女频频惊诧的叫出声来。 莫商背着顾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得到自己后背的肉被人连咬带抓自己疼痛难忍,看到腐臭气味距离他们最近的路人扶墙干呕,但是他忍住了扔下背上人的本能,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废物,就一口气一溜烟儿的抄小路跑回园子。 一进门口顾央一手遮脸挣扎赶莫商出去,因为剧烈运动,他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冒出的黄褐色黏液从指缝渗出恶臭扑鼻。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说什么都不管用,一面不想刺激到顾央,一面一定要看他的脸,弄得自己身上灰突突。 “要命啊~你让我看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啊!家里有没有药,我看你吃了药再走也行,你还没吃饭呢,扛不住疼。” 他听到莫商的话之后也慢慢没有动作,只剩下他自己痛得蜷缩成一团不停抽搐。莫商自动认为顾央这是不反感他的触碰,凑过去拨拉开他挡住脸的手。他身体后倾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睁得大大的,随即夺门而出。 顾央冰冷的眼淡淡的看着半掩的木门,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绝望。他之前没有拥有过温暖和被关心的感觉,看过太多人对他的嫌弃、厌恶、诅咒,他实在看过太多,甚至觉得这种遭遇对他是理所当然的。 任何人都不愿意被一次次抛弃,不管是父母、兄弟还是朋友他都不愿意得到后又失去。都因为他布满恶心蛆虫的脸,溃烂的面积在逐年增加,从桃核大小变为了整个左脸,现在左脸颊仿佛是一块正腐烂的死肉一般。 施加给他这一切痛苦的是他从小就想保护的弟弟,多么可笑。顾央坐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一动不动,又一次被人抽走了魂儿。 莫商出门之后心情舒畅,作为业余的心理医生,以专业的术语来说这人自卑无安全感,用白话说就是“穷”怕了。他本来就是故意露出那种吃惊的表情,先看清楚自己这今世的爱人有没有人类的感情。 莫商又记起前世长发飘飘的爱人,虽无绝世容颜却心开目明,她临终起誓:若爱人如此,我愿来生不知情爱。现在想来自己竟是怨她的,怨她舍生为我,也愿她今世不知情爱。 莫商从外面溜达一圈又回来了,手里提着扔在早点摊上没拿的午饭。还好没被人拿走,他心里都觉得悬,没想到没人动。把饭塞给蹲在巷子口抽烟的陈哲,走去门口,看到门紧紧闭上,心想:得,门一关自己就不好进去了,这事儿闹的。 敲门声过后一片寂静,他推推门竟然把门推开了,原来自打他离开顾央都没动地儿。看着他可怜兮兮地坐在冰凉的石板上发愣自己心里就虚,莫商是真有些心疼,在他旁边嘴里不停柔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想想就知道一向无法无天的莫家二少对谁道过歉啊,就连小时候欺负别人也都让哥哥护着,主动道歉是从来没有。 顾央柔和的双眼看到莫商就蓄满眼泪(莫商知道虽然有可能是疼的),盯了他一会儿就低下头,这是不让莫商再看他狰狞可怖的脸。 莫商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抬起顾央的下巴,仔细地看顾央脸上巴掌大的伤口。脸颊一片黑褐色的腐肉往外渗出黄褐色的黏液,周围较好的皮肤又红又肿,不过虽然一些小血管已经坏死但是较大的血管还算完好。伤口表面爬伏着很多白色点点,仔细看就能发现它们是会蠕动的蛆虫,说不恶心是骗人的,没密集恐惧症都能吓出来。 第三十七章王霸之气 陈哲不知他是不是没说完,没听见莫商说他是他的什么,或者就是莫商自己平时亦说亦叹的风格,莫商把“的”字说得异常轻,充斥怪异气氛的房间里顿时没有人说话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伸手毫无征兆打了一个响指,随即一个巨大的物体从房顶翻落掉在地上,陈哲举枪出了房门,动作快速得不超过两秒。 须臾,黑衣灰衣两人并排走近屋内,不过那个灰衣的正摆出自己受制于人的架势,可怜兮兮。 莫商长腿扫过,“你不是有枪吗。” “放在局里了,啊!” 黑衣人和莫商缠斗一块,莫商趁机一个横踢把那人逼退到门外,长发像利刃划破长空,有一种诡异的王公贵族的气质。 突然一个东西“啪”地从黑衣人身上掉下来,一股浓浓腐烂发臭的味道传到小屋里,屋内的人忍受不住作呕。最靠近那东西的莫商却像是没闻到,和黑衣人扭打一会儿就喘息不停,然后再打再停,在体力方面明显落于黑衣人的下风,看的陈哲焦急万分。卡Kа酷Ku尐裞網 掉下的那块烂肉似的东西遇见阳光便咝咝往外冒黑烟,还流出像南郊黑楼前张梓侯带来的傀儡身上的令人窒息的臭水。那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也不知疲倦地一直和莫商蛮横粗暴的打架。 “别出来。” 处在弱势的莫商突然一个扫堂腿,带着沙石的风有力地推上微敞的门,陈哲和忍受疼痛的顾央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是他……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须臾,顾央开口和刚堵住门口的陈哲说话。 “……呵呵。”陈哲略微尴尬的笑笑,不能说刚才那个男人是你前世爱人,而我是来给你们俩拉皮条的吧?,组织组织语言,“刚才的那人跟你前世有渊源,想和你多接触交流。你不是也一个人嘛,就当作和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慢慢交流。毕竟你身上没有可以我们觊觎的,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你认识我……弟弟吗?” “顾殆啊?”哎呦我次凹,叫你嘴快。 看着陈哲一副咬了舌头的模样顾央紧张得攥紧双手,难道是弟弟犯什么错要拿自己来要挟他?“我弟弟犯了……什么错?他在哪儿?”顾央的确淡漠了点儿,但他又不傻。 陈哲看见顾央更加惨白的唇色好像明白,“你别多想,真的是那个叫莫商的想和你多交流,你和他在一起难道没有熟悉的感觉吗?” 顾央单手捂脸,摇摇头。突然间毫无预兆地瘫倒,一口血就从他发白的唇里溢出来,殷红从他下巴颏儿流到脖子后面,像是受了多少伤似的。 陈哲急忙拿衣服给他把血污擦掉,按人中,用房间里剩余的清水给他擦身上的冷汗和血污。还好他昏迷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陈哲才算真正的放下心。 好不容易糊弄住顾央,陈哲略微松下口气就看到他拿起剪刀,还是最老式的黑铁剪刀往头上招呼,吓得忙问顾央要干什么,知道他要剪掉过长的头发时陈哲自告奋勇,那剪子下的是恨不得把莫商欺负他的都找补回来。卡Kа酷Ku尐裞網 哼哼,命定之人,莫商你不是宝贝吗,我剪! “得嘞,好看不?” 陈哲没耐性的连连追问,顾央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真难看…”本是冷冷的语气变得有些含含糊糊,应该是之前咽喉出血的缘故。 陈哲正往地下掸头发碴子没听清,打了盆水放他面前又小心翼翼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弟弟说你长得太难看了,捣鼓出的东西也和你一个模样…”门打开的同时来人说道。话还未落地一个人就走进来,语调亦说亦叹:“不过我弟生得好看,不能任你琢磨…” 知道能来的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陈哲心里别别扭扭的回身冲着来人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领导并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识相的溜到一边,连招呼都没打就和后进来的肖木陶黎躲在一边装孙子。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儿紧随莫商身后,迈着方步走近屋子笑呵呵地说:“怎么,他是领导我就不是啊?呵呵…来来我看看,后堂的新客人。莫组长,怎么,不卖给我个面子?…请吧。” 大部分人的目光转向莫商身后进来的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儿,说完话看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设备,对着好像是用来通讯的通讯器一类的物事说:“行了,周围安全,八组。” 老头儿向前迈步要走到顾央身边,却顾及什么似的又停下。他满脸慈祥,用和蔼可亲的语气向莫商身后的顾央询问。“是顾家大爷吧?哈哈…我不知道你们名家望族的规矩,我不会伤害你的,跟我走好不好?”老头看顾央没反应,就不停叨咕叨咕介绍自己,说自己是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一个要退休的老干部,“你旁边那个姓莫叫莫商的人也一起去,和我们去医院检查身体预防疾病,只要身体没有事就让你回来或者和他们到全国各地去玩。” “行了…”莫商表情淡淡结束老头儿劝说的话,冷冷说道,“心不够让你操的…” “你!”老头儿没想到莫商会这么和他炝火,脸红耳赤了有一会儿,见莫商还神情倨傲地站在那儿没动地儿,心里不满却也不恼怒反驳。 两人僵持一阵,周围了解他们上下级关系的人都差不多知道莫商的性子,新来的陈哲也听八组的熟人说过一些八卦: 原来当时有人将国安局里依仗情报之便私自藏匿违禁物品、企图宣传封建迷信、私设监狱关押犯人的事情捅到国务院办公厅。这种工作本来就和贪污腐败一样是见不得光的,后来不知道是哪位和安全部不对付的上上级提出整顿公安系统,国家重要会议上的发言话里话外都针对国安九局,有一阵子将国安局部长局长忙得焦头烂额。 那时莫商正巧出差去东北,没赶上,等到出任务的九组莫组长带领手下组员回来就被局长召集到局里开了大会,他推门看到一干人面色阴沉地坐在会议室。 听说莫组长在大会上仅仅用一句话就解决了国安局存亡问题,手势那叫一个帅,语气那叫一个酷。宋呈戎,就是陈哲发展的朋友的英雄情结一下子涌出来,一瞬间成功成为莫商的脑残粉。看莫组长看哪哪儿顺眼,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就连他走进会议室那因为不耐而微微蹙起的眉头都那么有中的‘王霸之气’。 第三十八章无赖与清纯 当时小宋同志对陈哲满脸崇拜地说:“国安局里主事儿的是局长部长那没话说,要问坐镇,坐镇的才是局里大boos。卡Kа酷Ku尐裞網你想想,整天神出鬼没的是谁?说话有真分量的是谁?最风流倜傥的是谁?” “…呃…”陈哲为难地试探性回答道,“看门…大爷?” 他实在不能把那个整天穿一身黑白、刻薄的‘上司室友’联系到一起,根本都和想不到一块儿去,太为难人了好吧! 见老头儿都拿莫商没办法,甩手离开。陈哲、肖木站在门两边目送穿中山装的老头儿出门,擦得锃亮的皮鞋不甘心地蹭上一头土离开。 听见外面脚步声杂乱,几人朝老头走的方向看去,发现老头迎面正撞上几个便衣,正是被他叫来的八组人员,里面还有和陈哲交好的几个在。 一个领导似的人冲老头儿立正敬礼:“部长,这…” “走了。” 被称作部长的老头儿明显不悦的语气听在肖木、陈哲耳朵里好笑得很,更好笑的是莫商依旧神情自若的挡在顾央身前,不是摆明态度而是走神儿了吧? “哎,老头儿这儿什么意思啊这是,你都来了他何必仨鼻子眼儿多出这口气,还那么大张旗鼓的来。”陈哲不忿,说着打了个喷嚏:“包扎一下,我都闻见血味儿了,伤口肯定两条以上,还好七八厘米长的口子不深,回去让莫末见着了不知道得多着急。” “陈哲你怎么知道的啊?我也闻见了,莫哥这是怎么搞的,用不用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脆生生的女声突然从所有人的身后传来,那个女人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突兀地站在莫商和顾央身边。 “哎呦!小小你什么时候来的,国家机密听走了多少,你可还不是九组正式组员呢。”这就是薛晓筱的本领之一,伪装可以让她这种体力不占优势的人获得先机。 几个人在屋里嘀嘀咕咕三十分钟,就看见他伏一顾央耳边说了些什么,顾央不说话点点头。除了陈哲觉得来一趟都没玩儿什么不想那么快走之外,回北京的提议算是全票通过。 由于飞机要后天才起飞,陈哲、肖木、陶黎、薛晓筱、顾央、莫商八个人商量结伴去警局宿舍对付两天。 如此提议的陈哲想了想:要是分散开来也不合适工作需求,因为自己明面上是公事出差,实际上是集体替莫商找人,没人出过力就不用说了,现在人也找到了,自己肯定是怎么跟莫商来的就怎么回去。但薛晓筱现在不同,她跟部长那老头儿办秘密案件不知道去了哪儿,看她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啧,到底哪儿不对劲呢? “木头,你发没发现小小她身…”跟肖木说这件事时莫商回头看了陈哲一眼,莫商看他的那一眼云淡风轻似是不经意扫过却让陈哲一下止住话头。 肖木不会看人眼色,一个劲儿地追问:“怎么啦?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那你可没机会了,看没看见那谁都贴在那谁身上了,你看。”他指着陈哲面前靠得特别近的两人。 陈哲往前面看,呦,可不是嘛,你俩距离怎么越来越近,妞儿你手放哪儿呢这是? “我打开世界的方式是不是…不太对啊?她她她,无赖女子调戏清纯男子是什么戏码?她她,她是看上人家了还是饿和尚见到肉了啊?”要说帅的程度八个人里除了肖木长得瘦高瘦高差点儿劲儿之外,其他人模样都是不相上下。不先形容其他人,别的不说,莫家人长相可都是面如冠玉,听说莫家兄弟俩的母亲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儿。 陈哲看看莫商想想莫末,莫末沉静庄重,莫商温和风流,再不济也还有自己,听说这几年女生都爱看韩剧,陶黎那个三分钟憋不出一句话的冷面书生有什么好的。 几个人拦截了两辆出租车,普通的蓝色出租车放一路黑色尾气直接把他们送到警察宿舍楼楼下。四十分钟后出租汽车一前一后停在苏州市中心的一栋灰白小楼前,很明显这就到警察住的宿舍楼了。这二层楼位于警察局主楼后边,两栋楼隔着一个停车的大院儿。 几个人在大院儿门口下车,所有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回宿舍而是…赶快走到呃…食堂。 食堂除了一个戴帽子大师傅和一个阿姨,只有有零零星星几个穿警服的人或走动或吃饭。他们只是看看过来的几个人,把目光落在顾央蒙着的头上,一会儿又转开。 八个人在没人的地方并排坐下,一直没什么动作的莫商依旧没什么动作,反倒是剩下几个人轮番给顾央夹菜、倒水、擦手,饮食当年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跟眼前是香饽饽不是一个半面脸颊溃烂的病人。陈哲发现顾央伤口散发的恶臭早就消失,注意到顾央头上遮掩腐烂伤口的那块布尤为显眼,于是伸手反复摩挲普通的棕灰色的粗布。陈哲反复仔细检查那块布多次,检查无果之后被陶黎端过来的饭菜打断就没再思考这件事。 顾央那布满冻疮和细小伤口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不停不自然的抽搐,因为不适应新环境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显得有些拘束,也没有回应几个人的动作,只是慢悠悠地低头往嘴里一点一点扒拉米饭和菜。陈哲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心想:装,你也装吧。 薛晓筱一反平日对陈哲、肖木泼辣的常态,圣母一般柔和地和顾央说话。不仅如此,等到在食堂吃完晚饭已经六点多,回到各自分配的宿舍时陈哲和肖木竟然拉着顾央要和他一个宿舍睡,把莫商莫名其妙地留在隔壁宿舍门口。 106宿舍 左面靠门的上铺铺满枪的零件还有一些子弹和匕首,陈哲效率特别高地把一把四六手枪组装完毕扔给下铺的肖木,上弹上膛流利而帅气。 当过兵参过军的人就是不一样,陈哲一扫平日懒散的模样整个人都精神饱满起来,他冲顾央笑笑:“听新闻说有月食,今晚睡上铺吧,下铺紧挨地面太阴凉。”陈哲这么做的确有原因,不过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劳什子月食和阴凉,而是阴寒气。 陈哲的身体本身就比普通人敏感,这种敏感只限于对阴、尸、乖、煞四种普通人极其难得一见的气体,在北京南郊能看到张梓侯身体周围黑蒙蒙的气体时他就有所察觉,动身之前他特意仔仔细细询问了莫末四种气体产生的原因和特征。 第三十九章【话外篇:陈哲的前世01】 话外篇:初问人间借一世,素来交友不结缘。 一千年前——顾诗昂初踏人间。 六岁的男孩很顽皮,却意外地和顾家的一个看似及冠近二十岁的少年关系很好。 “顾诗昂,顾家祠堂里竟然挂着你的人像!” 被叫全名的人丝毫不动怒,反而调笑道:“怎么?不然挂你的?” 小小的陈言脸一红,说一句:“母亲说只有嫁出去才能进他家祖坟,我我才不嫁给你!” “陈言长大想做什么啊?” “我想……你不许笑我!”小陈言挥动藕似的胳膊,小手捂住顾诗昂的嘴,“我想当大将军,去打匈奴和突厥。” “伸出手来,”顾诗昂把陈言肉嘟嘟的手掌伸平,没说话。 小陈言等得不耐烦,“你会看手相么,不会看就别瞎看。” “若是知道当兵打仗会死,你还去当大将军吗?” “不想死,但是我还会去。”小陈言挥挥拳头,表示这是男人的血性,“咦?顾诗昂,你怎么没有掌纹啊?手掌是平平滑滑的,岂不是没办法看你的手相了?” “无生有,有变无,皆在一掌之中。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你及冠了还胸无点墨,这也是无中生有?” “闭嘴。” 十五年后—— 顾家家主顾诗昂的容颜丝毫未变,还是十五年前那副清冷的欠揍模样,“顾家世代不过一个忠字,如今正赶上了兔死狗烹的好时候,我怎么能不高兴,”他低头翻着手里的书,很认真地对陈言道。 陈言挠头,“战事频频皇上才无暇顾及,你,你还……” “那还多亏了外敌压境,不然我去叩谢他护国不当的隆恩?” 陈言无言以对。 顾家是当朝内第一大家族,上有赋闲在家九十高龄的顾家老太爷,下有昨天刚出生的顾氏第五代。很可能是他那孙子要哄他祖父高兴,催着儿子娶媳妇儿努力耕耘。 论人数,顾家枝繁叶茂体系庞大;论势力,顾家老太爷曾做过太子太傅、顾家太爷是名义上的当朝宰相、顾家老爷是握着国家账本的户部侍郎……怪不得圣上忌惮。 枝叶繁茂的顾家,家主却是一个刚刚及冠的毛头小子,真是满城权贵的第一份,奇(.)哉怪也。 传出顾家家主玉树临风、诗书满腹、风雅万千的传闻就不足为怪了。人谓之京城第一公子的顾诗昂,表字沉墨,但实际上…… 陈言一身圆领儒衣,站在院子里露天写文,“顾沉墨!我帮你抄写四篇了,你还跳什么祭天之舞!” 平辈间以表字互称。 顾诗昂褪下白色外衫搭在手臂,挑眉看过去,“嗯?”一双莲花眼古井无波。 “你继续,继续,”陈言捂脸,谁知道这么一个风雅万千的人胸无点墨呢! 陈言,字柏扬,是顾诗昂的莫逆之交。 “吱呀——” 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声娇滴滴的“墨哥哥”打着转儿传了过来,拐得九曲十八弯,力图酥透筋骨。听得陈言浑身如同过电,劈了个外焦里嫩。 待女子走进,顾诗昂早就放下掩面的手,换上一副翩翩佳公子的笑模样,“妹妹今儿个怎的突然来了?” 那一身鹅黄淡雅的女子娇颜可爱,羞答答地拿着一块帕子用手绞来绞去,娇声道:“家父来探望顾太爷,顾太奶同家母在正堂闲聊,就遣小妹来书院寻墨哥哥。” 站得比顾诗昂还靠前的陈言全身抖了一下,一脸怪异,我……那么不够明显? “听闻墨哥哥诗画一绝,不知……” 陈言眼看着那女子娇羞笑,忙刷存在感,“你墨哥哥今儿不方便诗画,不如不如让他给你舞一曲吧。” 沈家嫡女面容抽搐的看了一眼陈言身后的书案,又见顾诗昂面不改色。家里母亲本想让她带回家一副墨宝,好给日后嫁入顾家寻个由头,不过能见京城第一公子舞也是极其有幸的一事。 她刚想说话,被顾诗昂打断。 顾诗昂冷瞥了陈言一眼,“不过舞需要轻身简装,我这男人脱衣无碍,妹妹明年及笈,主要是怕有损妹妹闺誉。” 顾诗昂虽胸无点墨,那一张伶牙巧嘴愣是没让他那痴心的沈妹妹讨得半分好处。 等到家仆过来把沈家嫡女接走,陈言重新提笔蘸墨,“这沈家虽不及顾家地位高,可他家嫡女也是大家闺秀,反正都要娶妻,哪个不都一样,你如何总是看不开?” “我好龙阳,不喜女色,”顾诗昂坦坦荡荡,广袖一扫负手而立,端的是一副如玉君子的风雅,片刻后愤愤道,“陈柏扬你捂胸做什么!” 午后的阳光很是舒爽,两个人草草用了饭,趴在树荫底下看话本。 “后讲的就跟那么回事儿似的,市上就数顾老二写的话本卖的最好。虽然顾家的确过于繁盛,有功高震主之嫌,经由他之手,把顾家将被皇上打压宣扬得人尽皆知,朝廷就不能动手反而要安抚。啧啧啧,好算盘。” 顾诗昂手指拈了块麻将大的糕点填嘴里,等咽下去才说:“顾家世代文人,又少有兵权,岂在意这小小的口诛笔伐。” “沉墨,你这家主做的倒是清净。” 一把花里胡哨的扇子“唰啦”打开,顾诗昂右手翘着小指扇风,“非也,非也,术业有专攻,我只是不擅长处理公文罢了。” 半月后—— 皇上一道圣旨到了顾家,说什么顾家家主年龄小又丰神俊郎、玉树兰芳,特别适合在议和的朝会上压匈奴一头,皇上恩赐,让你们把顾家家主拿出来显摆显摆。 陈言风风火火跑过来,“喊你沉墨,不是真要你沉默!” 顾诗昂仰着头,用剪子“咔嚓”剪下一枝桃花,“你那么着急做甚。” 陈言气得不行,用手指肚挠脸,“啊顾沉墨!你要接受陛下与使者在场的殿试,丢人就丢出国了!我怎么在众目睽睽下帮你做弊啊啊啊!” 顾诗昂依旧不为所动的站在桃树下剪枝,枝头桃花重重,繁盛如粉红色雾气。一阵风吹过,他未束起的长发同万千花瓣一起纷纷扬扬,露出的一双专注的莲花眼尽是平和。 陈言看呆,“你……卖色吧……”出言不逊的结果是没在顾府混上一顿晚饭。 不是只有陈言对顾诗昂恨铁不成钢,顾诗昂也烦唠叨又暴躁的陈言天天在身边叨叨,终于,矛盾在匈奴使者代表团到来的日子爆发了。 “啧,”刚拿镇纸压好宣纸的顾诗昂难得的蹙眉,一撩衣袍坐在凳子上,面前放着一架古琴。 陈言还在那里契而不舍,“你说说你,让你读书也不读,万一考诗词歌赋怎么办……”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一道似泉水清透的公子音朗朗响起,诵的是《离骚》,“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就算你能诵读诗文,琴棋书画你能行么,还有……” 又一道似琳琅玉声的琴声打断陈言的絮叨,前部分飘渺如烟雨江南,后一段奔放大气如塞外风雪。 陈言看着那细白的手指撩动琴弦,勾、抹、挑,带出温和似清风雾雨、悲情又哀伤婉转的琴音,突然咽了口口水。 “要是问你时政你……”看着顾诗昂眼尾上扬一脸自信满满的模样,陈言突然问不下去了,这就是顾家家主的风采啊! 顾诗昂探身,巴巴的小眼神极其认真,“要不要说一道江山论?” 两人默默对视,须臾,哈哈大笑。 第四十一章【话外篇:陈哲的前世03】 匈奴四王子见事情败露,也没破罐破摔,绝口不提比试的事情,一个劲儿的说好话,生怕皇上一怒之下杀了他这个匈奴王子,都忘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卡Kа酷Ku尐裞網 等几人移驾殿内,顾诗昂作为功臣被赐上座,朝堂上就只剩下皇帝和顾家人朋友的自己人,一旁的陈言像被抽了筋一样扶腿大喘气。 当皇帝喜不自胜要给顾家家主封侯时,没等顾诗昂说什么,宰相大人和户部侍郎一起站出来反对。 皇帝不仅没恼,还笑了,“这倒成了奇(.)事,平时朕给人升官都要感恩戴德,你们自己家人反倒不让,何种道理?” “这……” 宰相大人对自己儿子挤眉弄眼的动作仿若无视,等自己当户部侍郎的儿子先开口。 “这……这顾诗昂非我顾家人……是……” “大胆!”皇帝怒了,“顾家家主不是顾家人还能是什么人,当朕是孩子戏耍吗!” 司天监的官员哆哆嗦嗦跑过来,“皇上,天上星象呈大吉之兆,微臣惧与战事不符,未能及时上报,请皇上降罪。” “你来的很及时,”正赶上朕要降罪的时候重新提示了一遍顾家有功。 皇帝头疼,“下去吧下去吧,” 待司天监退下,顾诗昂缓缓言表,“陛下不如听我一言。卡Kа酷Ku尐裞網” 那好听的声音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讲。” “封侯与否我不在意,不过顾家兴盛鸡犬升天,到时候人言可畏,怕是要多生事端。” 顾诗昂这话讲的特别客观、特别客观、特别客观,引得宰相大人和侍郎大人两两扶住对方。 不管皇帝听进去没有,反正效果达到预期,回到顾府的顾诗昂还是一介书生。 冬天的天本就亮的晚些,在五更时分大多人家还没下板子开门,陈言熟练的翻墙来到顾府内院,现在可不是普通人了,他已参军。 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人长发及腰的坐在那里用扇子扇火,石桌子上还有一大捧鲜桃花。 “我过几天就要随着护送匈奴使团的队伍去边关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柏扬……唉……”拈桃煮粥的顾诗昂给陈言递过去一个小碗。 “人家送别都是烹茶煮酒,你偏生就如此特别,真是一丁点儿离别的伤感都没了。” 两个大男人就着盐渍桃干喝光了一锅粥。 “你把手伸出来,”顾诗昂说。 陈言伸手,等到顾诗昂一点一点给他看手相时,他一把握住顾诗昂的手,摸他平滑的掌心却说不出话。 憋了半天他才开口,“我刚及冠没几年……家里的老母,拜托你了。” 顾诗昂没有说话,点点头,半天才说:“若是知道当兵打仗会死,你还去当大将军吗?” “会去,”陈言面颊染上桃花色,坐在顾诗昂搬出来的古琴前,伸手拨弦——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声绕梁,温温润润的一曲《凤求凰》陈言弹了两遍。 等到匈奴使者代表团回匈奴大草原时顾诗昂真的来送了,陈言倒没什么,那个匈奴王子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 待队伍启行,顾诗昂抬手拿过弓箭手的弓箭,背对人群反手搭弓,只听倏地一声,箭离弦破空朝匈奴王子射去,“嗙!” 这一箭让军队人无不拍手称赞,唯独匈奴王子吓得半死。 一个同顾诗昂交好的裨将笑嘻嘻地去把钉在百米外树上的箭连着一条帽穗摘了下来,递给匈奴使者,“我们何人不知道第一公子文武双全?唯独尔等居心叵测之徒妄图挑衅。” “行了行了,可要善待使者。逢林莫入,遇山多诈,江河绕行。兄弟们,山长路远,”顾诗昂嘱咐完抱拳拱手,“多保重!” 享有第一公子美誉的顾家家主顾诗昂在文人和武将中口碑极好,虽然一部分因为他才及冠不愿同他一般见识,更多的是因为他极会做人。 远望陈言在队伍对自己招手,顾诗昂笑笑,莲花眼眯成一道缝。 ——戍守十年苦,百姓十年安 “家主,边关战死的讣告下来了。” 岁月能带走任何东西,也不带走顾诗昂的年华与风采,仿佛抛弃他于十丈软红。 “哦,放那吧。” 顾诗昂单手拿着讣告一行行的读,每念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就变成金黄色的碎光向天上飞,如同祥瑞。 “……陈……言……” 一束火光冲天,由内而外的焚烧烧着了顾诗昂的身体。 “啊!” “着火了!快救火!” “家主!” “诗昂!” 顾家乱成一团,老一辈的人为顾诗昂的死伤心不已,年轻的人惊骇于顾家家主被烧毁的尸骸。 那尸身竟然没有肉,只有一副雪白的骨架!那是成色极其好的玉髓,白而通透,本是死物却看着像下一刻就叮当作响站起来一般,令人不由得惊异胆寒。 “唉…埋了吧……” 无论十年还是百年,京城顾家只有主事,再无家主。 天下,也再没有第二个第一公子。 —————— 三生石、奈何桥、轮回井。 “你等我等到奈何桥有什么用啊!” “嫌你祸害人间。” 顾诗昂倒是风采依旧,不过不能喊人间的名字了,这里的阴兵都喊他府君。 两人拌着嘴走到三生石前,陈言把手掌放到上面被弹了回来。刚历经人间烟火的府君把半透明的手盖在陈言的手背,慢慢落在三生石上。 陈言问:“你是长生不老的神仙?” 府君点头:“差不多。” “哦……” “你不用沮丧,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是家人,虽然我对你并无……那种感情。” “哦……” 府君想说谢谢的,奈何脸皮薄,变成了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话,“你,引渡了我。” 陈言觉得这个词太大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咳……”府君清咳一声,“走吧。” “去哪?” “投胎。” “我不喝孟婆汤!” “你这个人不平凡,我们来世还能再见。” “嗯,我信,你别再骗我了啊,顾诗昂你个大骗子!” 两人释然一笑。 “不会。” 原来的顾诗昂,现在是冥界的府君大人抬腿将陈哲踹进轮回井:实在不能说的我会不说,其他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再骗你。 第四十二章尸臭 刚过巳时阳气还未淡薄多少,但是窗外不知怎么才六点多却已经拉下了黑幕。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就在刚刚,陈哲感受到墙壁透过的寒冷,汗毛已经开始竖起白旗。他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寒气传来的方向,竟然看到墙面隐约散发缕缕灰黑色气体,“木头,肖木!你看看墙,快看墙!” 陈哲头二次喊肖木名字,他很着急了。“墙?墙怎么啦?”肖木莫名其妙地看看墙又转头看看陈哲,“什么都没有啊,怎么的了?” 陈哲拿空枪指着对面墙壁特别着急,“你没看见?冒烟墙冒烟了!你没看见?你怎么能看不见!” 最令人恐怖的并不是有什么情况只有你看见了所有人都看不见,而是所有人都看见了而唯独只有你一个人看不见。站在106房间中央的肖木虽然是个警察但是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整个人都懵住了,只有依靠警察的直觉。他警觉地掏出枪:“怎么了?”说完鼻头来回耸动,好像在四周闻着什么。 陈哲见肖木皱起鼻子从空气中嗅了嗅味道之后摇摇头,知道他是没有什么发现就揣起手,大脑在思忖着什么。 “顾央,我要动你的小情儿…没意见吧。”陈哲转过头来冲着顾央,同时手上拿着另一把刚刚组装好的空枪对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墙面比划出开枪的手势。 对于自己的答非所问陈哲表示不做任何解释,而肖木也知道陈哲目不转睛不敢大意的原因不仅因为出问题的地方是107宿舍是莫商的房间,更是因为他们听到在警察宿舍楼的楼道里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朝这边来,熟悉的脚步声和谈话传进肖木和陈哲两人耳朵。 “…你说我找不找木头和大陈子问?要不还是直接了当地问商哥?”是女人短高跟鞋发出的‘嗒嗒’声,而警察局里是不会有女警穿高跟鞋的,那是薛晓筱。 “…这事直接地问不好吧?嗯,你好…那个人是部长点名要的,是…”陶黎说着和路过的警员打个招呼,有意把后面的话隐瞒没有说出来。 脚步声距离三个人越来越近,就在距离106宿舍门最近的陈哲以为两个人要敲门进来时,隔壁宿舍的门猛地打开又重重地关闭。 好像是因为旁边的房间门打开的原因,最后所有声音随着门关上的咔嗒声忽地消失了。 “什么时候发现他…的?”肖木伸出一个手指指向陈哲眼中冒出灰黑色气体的墙壁,并小声说,“是刚才吃饭…” “你闻没闻见尸臭?不浓,就是隐隐约约的一点儿,闻没闻见?”陈哲一面问肖木,一面把不发一言的顾央拽过来塞给他个黑布包裹得很严实的东西,好像是根金属棍子。 陈哲听见肖木肯定的回答露出苦闷的笑容,眼神一直朝顾央脸上飘过去。肖木好像知道陈哲要干什么,一个没拦住让他伸手摘下顾央遮着脸的粗布。 不出所料,一股腐烂气息弥漫整个宿舍,这间仅有三个人住的六人大宿舍在陈哲眼中好像变得狭小起来。 其实本没有这么夸张,不过陈哲刚刚想出半个月前自己在北京南郊遇到的那些个烦心的事儿,其中车型狂放的大切诺基里坐着唯一清醒的陈哲还有两个莫商和张梓侯在黑楼前对峙就是之一。陈哲鼻尖那丝若有若无的臭味总算是找到原因了,那味道就是尸臭。尸臭是腐烂的尸体才能发出的味道,和顾央脸上腐烂的伤口发出的味道很相似。 陈哲对他说道:“刀留在你这儿是我信任你,顾央你只要记住一点,我们不会伤害你,就行了。卡Kа酷Ku尐裞網现在的莫商不是处处照顾你的莫商了,就当他最近心情不好,如果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请你谅解。” 陈哲打算继续说下去,把右手伸到嘴边用大拇指来回摩擦他的唇瓣。顾央听见默默抬起一直低下的头,原本漆黑的瞳仁闪现一抹光,刹那而过的白色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显得尤为明显。他站在原地,举起刀的时候手臂有些发抖,另一只手拨了几回都没把卷住刀刃的布扯下。后来顾央的情绪越来越焦躁,动作也越来越大,皲裂的五指紧紧抓住包裹刀的黑布往下拽。 肖木不知道顾央怎么毫无预兆地就失控,下意识想到被拉到隔壁房间的两个人抬起长腿就往外跑,一边不忘朝陈哲大吼道:“看住他!” 楼道里的灯光昏暗极了,使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本来这儿就是苏州警察局,是人家的地盘,有人见肖木往107宿舍冲,有几个没脱警服的也拿着警用手枪紧随其后,毕竟互相都不熟悉,谁知道谁烙上了什么派的标签。 肖木的腿第一时间迈入107房间,他的身体刚进入宿舍那里面就一下子发出光,并不是那种刺眼的强光而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白光,正好掩盖住房间里发生的情况。因为看不清,所以落在肖木身后的一干小警察都不敢进去。 “让开!让开!” 人群后面突然有一声大喊传来,一个穿着灰衣服的陈哲以极大的力量冲开门口十几个人,跌入107宿舍的白光里。白色的光芒越来越盛,仿佛能够灼伤人眼。几人围住门口没进一步动作,毕竟这是在苏州警察局的宿舍楼内,这几个人初来乍到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五六个人乌拉乌拉冲进去,入眼的是一片凌乱,凌乱的床铺,凌乱的地面。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因为房间里没有人,空空荡荡的107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警察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惊恐。 “局长!” “局长!” …… 苏州市警察局李局长快步走过来,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几个警察把事情和他原原本本说一遍,李局长听完勃然大怒,喘粗气对周围人说:“这是首都下来的人,是能帮我们协助办理那个事情的不二人选,在警察局出事,还是在这么多人的宿舍楼里出事,你们吃不完还想让我兜着走!”那边宿舍楼里苏州警察局长冲一帮小警员儿发飙。 而这边陈哲紧随肖木离开,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竟然冲动的使自己陷入未知的危险境地。一阵白光使陈哲头脑开始昏昏沉沉,向前闷头跑的动作停滞下来,让他连睁眼这样的小动作都做不到了,不由得心里咒骂:卧槽!谁的时光机! 陈哲眼前一片漆黑,慌张中想起一个故事:有一个人也是看到眼前漆黑喊同伴开灯,结果发现自己眼瞎了。当陈哲看到头顶上方的发光体时才想起,自己喊也没人答应,视力是有了,同伴呢? 陈哲尽量压低声音,轻轻喊话:“肖木…肖木你在吗?”然后他弯腰倾身,使自己能看透更远处的黑暗。他突然一顿,着力的右脚踩上松松软软的,陈哲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土地的异样。 果然,不知何时原本警察宿舍房间的瓷砖地面变成了沙土地,一道隐隐约约出现在两米开外的黑线被陈哲捕捉到了。他一大步迈过去蹲下,用手细细捻那条用黑色粉末画的断断续续的浅浅的线,又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火药味冲击陈哲的味觉。 第四十三章两个猎人 感觉周围的黑暗和寒冷愈发逼近,有些害怕的陈哲加快了脚步,有肖木用子弹里火药做的路标好歹算是有了抓手。卡Kа酷Ku尐裞網 低头快步走了十几分钟,他下意识摸向裤口袋里手机的手一空,却摸到了一包烟。这才想起手机放在肖木的包里,他长有枪茧的手指摩挲两下烟盒的塑料包装又抽出,严肃的表情明显是在克制泛起的烟瘾。 陈哲低头走着,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接近,突然抬头向前看去,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远处的黑暗里站着一个人,好像是他又好像是它的东西直立着等待着什么。 由于事发突然,陈哲摸索腰带上枪的手扑了个空,只能被迫地慢慢和那个“人”拉开距离,视线却死死盯住它像人的黑色身影,一刻也不肯离开。 一只冰凉的手从黑暗中突然伸出抓住了陈哲攥紧拳头的手,两根细长惨白的手指死死勒住他有力的手腕,力量大得让陈哲一个强壮的成年人都无法挣脱。卡Kа酷Ku尐裞網 “啊~” 一声惊呼打破了仿佛胶着的夜空,但在四面八方传来的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声之后重新归于寂静。 朦胧的月亮像是唯一能给予安全感的母亲,和同样惨白的光一起亲吻沙土地,安抚游走在黑暗里躁动的灵魂。 “嘻嘻嘻…”令人作呕的笑声渐渐消失。 冰冷的温度让陈哲的意识恢复了一些,迷迷糊糊的他动了动冻得僵硬的手指下意识地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前方依稀有人在交谈,像金属划过玻璃一样的冰冷声音刺痛陈哲脆弱的耳膜。 “我赢…兑现…诺言…” 熟悉的沙哑声音并没有使陈哲太惊诧,他屏息凝神等待接下来的声音,他要弄清黑他的人到底是谁。卡Kа酷Ku尐裞網 “是吗…那么说…可以…”远处响起的说话声停顿一下,又说道,“去死喽?” 原本像是对那个陈哲熟悉的人说的话却冲着他的方向,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笼罩在陈哲上方,之后伸出手死死勒住他的喉咙,窒息让装死的陈哲不能再一动不动。其实控制住陈哲呼吸的手并不紧,能让他憋红着脸挣扎着挣脱束缚。但鼻尖闻到的一丝尸臭使陈哲呼吸更艰难了,他大张着嘴对着黑影嘶哑地喊叫,缺氧使无数喊叫堵塞咽喉:“莫…” “嗯?竟然…开天眼了?”远处的那个声音有些微微吃惊,不过瞬间又恢复平淡,有些玩味地对陈哲说:“知道他是谁了?” 陈哲被黑影扔到地上大口喘息,慢慢稳定自己的呼吸,态度差劲地说道,“我…咳不知道它是谁,我…想知道你是谁…”说一半他又大口呼吸起来,过了一会儿问道,“我同伴呢?” 那人并未回答陈哲的问话,而是哈哈冷笑,“那你现在好好看看,他是谁,他又是谁吧,哈哈哈…” 陈哲的直觉告诉他,那人说的“他”绝对不是同一个人。果然,旁边一个人行动怪异地走过来,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移到距离陈哲两三米的地方停止。月光让那人的轮廓变得清晰,他眯起双眼想要看得更清楚。 “莫莫…商莫商…”陈哲连着叫了他好几遍,但是小心翼翼地也不敢靠太近。 “难道就一个是?” 话毕,陈哲震惊地看向黑影人,它的五官腐烂得像只有五个黑洞的面具,但是他还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刚才要置他于死地的人竟然是莫商,还两个! 陈哲连连后退,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然后他仰头对黑暗喊道:“张梓侯!你特么地什么意思!别忘了谁给你活路!你这是助纣为孽!” 陈哲的话听在张梓侯耳中的确是字字诛心,须臾,金属划过玻璃一样的冰冷声音又出现了,他冷冷地叹息:“不够,远远不够…” “抓我过来却不杀,是不是有所图谋?” “你们这些养尸人就喜欢咬文嚼字,是,又怎样。” “养尸人?不知道,那就…”陈哲话未说完,快速抬手伸向自己的脖子。但是身旁的黑影用更快的速度抓住他的手,一个银闪闪的刀片从陈哲手中滑落,将他的手指划破一个口子。 “要是去死,我保证他们比你更快,尤其是你面前的,”那个人好像变得疯癫,咬牙切齿恶狠狠说,“像他一样,在他还活蹦乱跳的时候,从天灵盖把三魂七魄活生生抽出来,放心,不疼,也就像活人被剥皮一样舒服。魂魄和肉身异处,看着自己的身体就是无法回去…哈哈…” 陈哲看了看抓住自己手的黑影人,腐烂的恶臭更浓了。可是他左手被抓住的手的掌心感觉到麻痒,陈哲疑惑地望着黑影人的脸,虽然还是黑乎乎的看不清,但也能看出模糊的轮廓。 这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纵使施展傀儡术的人有意遮盖烂肉的尸臭气,也遮蔽不了陈哲这样天赋异秉的人的嗅觉。封印着莫商魂魄的尸体用指尖在陈哲手掌心乱画着什么,不像写字也不像画画的胡乱涂鸦使陈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周除了陈哲和两个傀儡人仿佛就没有其他人了,但是陈哲知道,还有两个猎人视他如已在囊中的猎物。他不停在心里焦急地念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杀我,不杀… 杀我,不杀… 杀我… 紧张害怕的陈哲神情改变了,耳中一直响起的声音渐渐消失,看来不是张梓侯或那个神秘人说的话,不过,如果那么说的话,自己身边只有眼前两个傀儡了。杀我,不杀,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五章放血渡魂 圆圆的月亮依旧在厚厚的云朵里藏匿,由于陈哲什么都看不到,手上的王牌都被摩挲得有了温度,他并起四指并将大拇指一捻,手竟然毫无预兆地开始着起了火,红色的火焰照亮陈哲发白的面孔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圆月从云层冒出,却随即一边像是被人咬了一口般消失在黑夜,那是月食。 陈哲看到月食已经开始,突然明白了什么,蹦起身一下把火焰按在右边傀儡莫商的后背。那个种着莫商魂魄的腐烂尸体刚一碰火焰就全身僵直,瘫软在沙土地上。傀儡倒下后,左边莫商行尸走肉般的躯体就像走神的人恢复神智,向后踉跄一步才站定。 “哈哈哈~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受制于人,能让你忍到现在我也真是荣幸啊哈哈~”笑声渐渐停息,那人若有所思,“不过他,让我有些吃惊…” “啊抱歉,”莫商大梦初醒般,低头揉太阳穴显得有些慵懒,亦说亦叹冷冷的开口,“走了个神,你说什么…” 果然莫商就是莫商,陈哲心想。他默默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尽量把自己变成小透明。 “养尸人,你果真没让我失望。卡Kа酷Ku尐裞網” 此话一出,全场突然一片死寂。 怪不得气氛冷场,陈哲远远看到莫商额头出现黑色的小井号,莫商现在心里应该特别硌硬:别管你是谁,这跟训儿子一样的语气怎么破? “但你真让我失望,”莫商表情冷冷淡淡的,说完脸上瞬间划过嘲讽的笑,“阵摆得有点儿形似,算你这么多年没白活…” 陈哲突然发现自己在黑暗中竟然能看到莫商的表情,但是周围没有光啊,来不及细想,他小声提醒莫商另一件重要事:“月食,月食…” “没用的…”莫商动动嘴角,大方地开口,“人家既然敢把人往这带,就打算着有来无回。给他点面子,极阴的尸煞可不好练,加油。” “闭嘴!我又不是那个废物,让他用蛊……废物!”那人显然是被气得够呛,不过须臾又平静下来,“…不过比我更惨的是你吧?啪啪—” 最后一个拍巴掌的尾音消失时,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那人全身白花花的,像是在发光,但看仔细就会发现那是一个赤条条的男人一丝不挂地悬浮在半空,好像鬼魅般垂头一动不动,只露出斑秃一般的脑袋冲着陈哲他们这边。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在心里呃了一声。 “他的体温很不正常,好像是发烧了呢~要不我把他也还给你?”那人玩味的说。 莫商则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亦说亦叹似的向前倾了倾身。 “如果你是在等月食那就不必了,像你这样的人做的这样的事,是不会成功的…” 那人依旧像之前那样没有出来现身,在黑暗里狞笑道:“只要是你或者你在周围的人身上使个小小的法术就可以,本来就不是难事,我说的对不对?啊?养尸人~” 他话里最后的一个人字说得婉转暧昧,不过听在陈哲耳中却异常诡异恐怖,他对莫商打了一串手语:胜利的几率有多少? 莫商抬起一张英俊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白皙的长手指比划着——零。看他比划完的陈哲突然就愣住了,好像不可置信地向后迈步,没有穿鞋的那只脚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与死人近距离接触吓得他跳起来。 “我看他就不错,放血渡魂的活儿要不就让他来。哈要不,挂着的那个人也不错,不知道发烧时人的血液有没有什么不同,真期待啊。” 几个人头顶上的月亮失去一半的阵地,弯弯的月牙催促着下决定的人当断则断。 虽然夜晚没有风,陈哲依旧感觉得到寒冷从脚底板向上窜,他没有鞋的右脚都冻木了,正有一搭无一搭的摇一串铃铛。 莫商心道一句不好,拖延时间已经不行了,只能伸手把陈哲手里的鬼哭铃拿了过来,毫不停滞地用铃铛的边缘划破自己手掌,随即一束红光从伤口发出。 “对,快一点,你的小伙伴们可等不及,再快一点。” 莫商伸出右手两根修长的手指快速地戳自己身体上的各处,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猩红色的液体喷溅一地,快速下渗。 “莫商,不能答应!莫商!” 陈哲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靠莫商太近,月亮的面积越来越小,现在月亮只剩一个细长的月牙儿。月光朦胧,所有人都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黑色的气体从四面八方向莫商涌来,寒流和黑气一齐包围住他的身体,让莫商耐不住寒冷般的颤抖。 黑气从土地里冒出来时,陈哲都以为是那个设局的人学艺不精,埋的死人不老实地要出来。但没想到是真地震了,松软的沙土开始流动,等陈哲回过神发现自己双腿都陷入土里。他慌忙地抬腿要迈出去,可是流沙一般的土哪能容自己挣扎,果然是越挣扎险得越深,陈哲只能有一搭无一搭的抬手挡住,任凭自己被沙土掩埋,回神看着莫商的反应。 脚下的流沙好像在托举莫商的身体,他并没有被影响,而是将双手掌心朝上平摊在胸前,慢慢向两边伸展。 那个犹如括胸运动的动作持续了半分钟,之后莫商把双手向下翻,一手一个蓝色火焰就无声地燃烧了起来。 绕着莫商的身体来回流动的黑气里面蓝色火焰若隐若现,硬生生给莫商染了一股邪气的感觉。 大地震动得越来越剧烈,看来这次真的是地底下埋着的那些东西要出来了,沙土埋到膝盖的陈哲把目光移到躺在地面的陶黎、肖木和薛晓筱身上,眼神闪烁着眨巴,想着来不及了,刚才自己… 当被陈哲剃成斑秃的顾央出现陈哲便知道事情不妙,自己已经暴露在那人视野之下,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反而张梓侯有隐遁的本事倒是有一线生机,还可以出去替他做些事。 莫商也默契地用言语引导那个人,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莫商自己身上。 一向不愿出头露面的陈哲竟然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看着张梓侯一个含糊不清的‘走’字勉强出唇,窜出黑暗,把手上红色的火焰按在傀儡莫商的后背,就是为了给张梓侯打掩护。 从莫商回魂直到现在大地震动,张梓侯已经离开很久了,纵然只是一会儿陈哲也觉得是很久了。周围被埋的死尸活了一般躁动,嘶吼的声音犹如从十八层地府穿透而来,震颤人心。 男儿血性被那些死人唤醒一般,陈哲口中不由自主地念出了一串生涩的咒语发动铃铛,沙土埋到他的大腿却不耽误发动鬼哭铃,竟然有铃声从那个原本哑了的铃铛里传出来,遮盖住了死尸的嘶吼。 第四十六章鞋呢? 漫天的黑气将莫商围成一个漩涡,没有长发的阻挡,使莫商一连串的动作看着比之前的优雅更添几分利落。卡Kа酷Ku尐裞網黑气越来越汹涌,竟然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什么?你竟然没开穴!” “…我说过,像你,这样的人,做的,这样的事,是不会成功的…”莫商几个字停顿一下,颇有挑衅的意味。 “百鬼明明…” 一直从容自若的莫商打断他说话,语气嘲讽:“明明被我引到阵眼了?…哈…你还是那么天真,你害人不浅我留你何用…哼…” “好,好,够无情,”那人转而笑了起来,“你可是有办法了?” 莫商从衣服里拿出一把折扇,面上却带着嘲讽的冷笑,“没有…九十七尸魂极阴阵阳岂是那么好破的,还有百八十个死人保驾护航。也算是你的本事,能气得祖上冒青烟…” 听莫商这么说陈哲满心绝望,心底的那点儿期盼也破灭,但依旧向四周的黑暗看去,像是在焦急地寻找什么。 眼看着距离月食就差一点点,那人仰天大笑,旁若无人般放肆的声音响在除了死人和莫商、陈哲之外的人口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气氛恐怖诡异到了极点。 月亮的光华只剩下一个弧形的发光的线,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陈哲紧张到冷汗如瀑布浸湿衣服,反观莫商却也好不到哪去,苍白的面容和利落的发型显得他这个人冷硬刻薄。 就在陈哲死死盯住月亮,另一个保持用下巴看人姿势的同时,莫商默默把拿折扇的手放到背后。无边的黑暗里有了异常的动静,一股不知来处的风呼呼直响,就在一点光亮也无的刹那,陈哲看见有像鸟儿一样的东西从四面八方飞来,直到他们头顶上空。 就听见‘啊’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喊得人头皮发麻。 陈哲依旧半身陷入沙土动弹不得,手里拿着的铃铛仿佛也不会用了,就那么拿着,怎么晃也不出声音。 “莫商,怎么办啊!它它不出声儿了。” 周围好像有一个正在移动的东西,由于实在是太黑,根本没给机会让他们看清楚。那东西怪笑一声转头朝两个人之中看起来最弱的冲过来,好像大笔一挥,御笔钦赐,被那东西选中根本不可能感到很荣幸,慌不择路的陈哲惊恐异常地转着圈跑。 要不说人的潜能是无穷的,陈哲此时爆发出了超过平时的速度,极速奔跑。但就算是这样,依旧不能摆脱那像人的黑影。反观莫商就轻松多了,他伸手向上虚抓一把,顿时上方符纸黄光大盛,原来九张符纸就是浮在他们头顶将鬼东西打落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符纸向下俯冲,穿过层层黑气与追逐陈哲的东西对上了,看起来是黄光与黑气势均力敌,但其实可以感觉到周围躁动的尸体被安抚住,嘶吼声变得微弱。 “我说过,你,不行,”他自顾自又说,最后好像还破天荒地冲着陈哲扯扯嘴角,指了指向东南方——那是八卦里‘巽’的位置。 狼狈地趴地上的陈哲一下就明白了,怪不得莫商有恃无恐,原来是自家哥哥来撑腰了,这是莫末的九杀阵。卡Kа酷Ku尐裞網 黑气渐渐消散,他们周围却依然是无边的混沌。天边响起一个严肃的声音,是男人说话声,“回家。” 没想到莫商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连一个白眼都吝惜,转身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陈哲最后有点儿不甘心地想要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从沙土里爬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了两步。 “诶呀。” 一张黑乎乎的人皮蠕动着爬行,散发一股焦糊味。吓得陈哲往莫商那面跑,可是周围暗黑,陈哲哪里分得清哪里是南哪里是北,突然想到:刚才自己是怎么看清楚莫商指得是东南边儿啊? 连外挂也不顶用了,手里抓着黏糊糊的铃铛陈哲按照记忆死命地往一边跑,可惜丢掉鞋的那只脚又一次踩到一个圆咕隆冬的脑瓜顶,结结实实地出溜到地上,脚踝‘嘎巴’扭到了。疼痛使他清醒不少,惺忪地要从地上爬起来。 “啊?” 眼前漆黑顿时被白光打破,坐地上的陈哲抬头,露出满脸疑惑。 “啊什么啊,瞅瞅都睡了多长时间了,有没有点儿自觉性?呦,我还以为是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想到啊,啧啧啧…” 那熟悉的尖细声音让陈哲头大,攥了攥空空的手,长臂把自己撑到床上,四仰八叉地摊在床铺,抬起上半身问道:“小小,肖木和陶黎呢?还有那谁那谁,都去哪儿了?” “你是想问莫商吧,他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也许是带着小帅哥看病去了吧。” “帅哥?陶黎啊?” “哪儿啊,不是莫商前世的恋人吗,听说前世是个美人儿的那个顾央。” “他是逮谁跟谁这么说吗,也就你们小女生信什么前世今生的。莫商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办事儿偶尔靠谱,说话可从来都没算过。对了顾央得了什么病,是他脸上的问题吗?” “什么叫小女生,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把我喊小了啊?我还好呢,肖木看见人家的脸都走不动道儿…” 没想到没等薛晓筱话说完,有两个人推开门从门口慢慢走进来,脸色异常难看。 一个穿休闲装的是肖木,他缓慢迈步,将就着顾央的速度慢慢搀扶他走到靠窗的下铺前坐好。脸上依旧被包裹两人也没有说话,气氛尴尬得让薛晓筱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讪讪地站起身给他们腾出地方。 他们一来陈哲也没有说话的欲望了,等肖木脸色缓和,才小声问:“他怎么样,烧退了吗?” 肖木没好气,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自己摸摸,烧了好长时间了,我不多看那么一眼他就得挂这儿。”说着把顾央裹头的布解下来放到窗户下的小桌上,一股腐肉味马上争先恐后钻进几个人的鼻腔。小姑娘本来就爱干净,薛晓筱原本就蹙起的眉头这下皱得更紧了,不自在的往旁边挪,没想到,这下不仅看到顾央脸上褐色的烂肉,还看见活的白色的蛆虫,胃里翻江倒海的那点儿东西开始呼之欲出。 “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发烧了?那时候你还睡得天昏地暗,……怎么,警察的工作不顺你心,要抢算命的活儿…”说到后面,肖木停了好长时间,声音突然间改变,竟然变成莫商那特有的嘲讽语气。 肖木一下捂住嘴和几个人赶紧看向门口,穿一身黑的莫商果然在门口那里站着,乌黑的长发被他用竹笰在头顶绾了一个髻,头发尖儿在他肩胛骨来回扫,时尚的黑衬衣被他穿出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息。连刚进来的肖木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苏州失踪的事已解决,是时候去见见故人了…” 听闻莫商没头没尾的话,陈哲脸部肌肉一阵抽搐,“故人…西辞黄鹤楼?”莫商说话没谱没谱的,到底搞什么啊! “…别的的先就不提,说来我们该回北京了吧?我就纳闷儿了,来了几天我就什么都没做,当兵入伍就是干这个的!你让一个唯物主义者天天降妖伏魔,能救人也就罢了,我们这和江湖骗子有什么区别!”肖木越说越激动,“我入伍三年,跟在傅队长手下三年,他复员后我被调到安全局,跟在…” “记住,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只看利益不看情分,”莫商站门口一抬浓眉,用下巴冲屋里的人,“我就是无情无义,08年肖建军怎么对待陈哲的你可能也知道,在皇城脚下又身处国家机关,他尚且能把禁咒下在十…” ‘十六’盘腿坐床上的陈哲听见莫商说到学校这块儿快速接下来一句。 “…十六岁的孩子身上,上上个月陈哲过来才把这个解决,不说了,陈哲你说。” 陈哲不好意思说别的,打了个哈哈。 “我让你说这个了…”莫商语气不带烟火气的‘斥责’陈哲吓了他一下。转过头,突然一声冷笑,话锋一转之后继续说道:“我管他是谁,谁让我难受一丝一毫,我就千倍百倍地回报给…他。” 明显意有所指的话带着冰茬,再细细想想,竟然所有人都面色一白。 没想到这个‘他’是…他。 竟然是他! 躺在床上的‘顾央’的身体突然一震,皮肉脱了水一般干瘪起来,不一会儿就成了干尸。陈哲受不了刺耳的尖叫拿出鬼哭摇晃,这个铃铛的确是有清心凝神的作用,铃铛明明没发出声音,却能让干尸发出的尖叫声变小。 “这个人没了…” 莫商长发一甩,云淡风轻地留下这么一句就出门,想劝解的薛晓筱探身向外面看,没想到莫商大步流星走得那么快,宿舍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别人不知道陈哲可知道,原先对待前世恋人莫商仔细小心,生怕自己有一点儿讨人厌的地方。没想到他弄死了自己找很久的恋人,就是性别不符,可也不能草菅人命吧?! “不行,我不信他真的没有感情,也许那个人不是顾央呢,也许他通过这个借口把顾央送走了呢,我去找他,”说着陈哲就要下床,低头在地上翻找,找了半天。薛晓筱凑过去问他找什么,就听见陈哲嘴里嘟囔:“我鞋呢?怎么就一只了?” 第四十七章我心如玉,君心似铁 “对了,我刚才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摔地上才醒。” 薛晓筱白了他一眼,“那就是我们都去那个地方了,因为我俩也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我们死挺的躺在地上看你们打。” “那埋在地上的人们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啊,是不是还能救活?”人命关天的大事排在第一位。 “别傻了,那些人都是苏州市失踪的人们,都失踪了。” 陈哲滑稽的挑眉,“好吧,我可以理解但不能认同,因为我少了一只鞋。” 尴尬的气氛就在陈哲无厘头的攻击下消失殆尽,他找莫商问清事情原委的苗头也按灭了,四个人收拾收拾东西就打算回北京。这回几个人出差时间挺长,虽然什么都没做吧,可劳心劳力中操的心更多。 苏州飞往首都的飞机被定在两天后,在苏州机场3b号检票口有专人拿他们手里的特殊物品,也就是配备的枪支弹药。 将他们送上飞机的人就是两天前接机的小警察,现在想想,陈哲脑中那小警察的五官渐渐模糊,看来是已经快要忘记那人的模样,让他不由得一面叹服张梓侯的术法,一面大快朵颐着飞机餐。 张梓侯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好得特别慢,临行前陈哲偷偷找到他还看见他耳朵后一条渗血的伤口向领子里蜿蜒下去。也有过劝张梓侯跟他们一起上飞机的念头,自打得知北京南郊那么多的死人不是他杀的之后陈哲心里阴影面积不断减小,毕竟自己身边有个克制他能力的人。 几个人一回到九室就接到了来自苏州市警察局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薛晓筱,而打电话的却是警察局局长。 “…嗯…嗯…知道…嗯…啊…明白…嗯…” 一个电话打了半个小时,等到了薛晓筱去茶水间喝水的档口,陈哲端着杯子凑过来,“小小,什么事啊?谁给你打电话?” 薛晓筱把眉毛挑起来,满脸无所谓的笑笑:“二叔叫我回家吃饭。” 骗鬼呢,你这嗯嗯啊啊的半个小时有一句话说到吃饭了吗?说着两人已经踱步到办公室,由于旁边有别人,并且薛晓筱他是信得过的,陈哲没有再问下去。 到了下午,鞋子踩瓷砖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一个身姿修长的人慢慢走近九室门口,看他披散着墨黑长发,面容又清俊,在安全局里的长发男人就只有莫商。莫商自打苏州一行就再没有出现,而现在却出现了。 “陈哲,出来…”莫商说完话墨黑的长发一甩,转身就走。 不知道为什么,挺多人都怕莫商。陈哲脖子一缩,其他人听到他的脚步声都吓得不行,更别说见真人了,都低着头装没听见,反正也不是喊他们。 陈哲不以为然,起身就要去莫商房间溜达。开门进房间,一个人站在窗前冷冷清清的。 “莫啊,啥事?” 莫商一改原本亦说亦叹的语气,伸出手掌,平摊,冷冰冰的丢下两个字:“还我。” 陈哲下意识用手拽拽外套下摆,盖住腰间鼓鼓囊囊的地方,心中大翻白眼,还你个头!要不是你小情儿出事你还未必能给我这么好的法器。但是再不满脸上也不能带,莫商可是人民克星一样的存在啊! 陈哲低头不语,装作悉心听取意见的表情听莫商说话。 “告诉他们准备一下,离开九室了…” 原来顾央是安全局打算抓过来给其他几室当试验品的,没想到莫商桀骜到不仅把他放走还私自冒险,将计就计使个离魂术将魂魄和肉体分离,让那个神秘人误以为他从肉体到魂魄都受他奴役。 “那…顾央…没事吧?” 莫商冷笑一声反问:“他…哼…他会有什么事?…我要以江山为聘,十里红妆娶了他…之前自然不会有事…” “娶?他是个男的,怎么娶?” “漫天红霞,山川遍血,或者烽火残垣,如果那天重演我就敢冒天下大不韪…” 我心如玉,君心似铁… 陈哲也知道莫商说的是他前世的事情,撇撇嘴,依靠他的心性,就算那天没到他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张梓侯的事情,又讨论了一会儿在苏州那会儿薛晓筱异常的事情。 那也有莫商在背后运作的痕迹,陈哲从薛晓筱背后看到的黑影就是莫商融入的一魂一魄。 不过令陈哲意外的是,由于莫商没有事先和张梓侯约定,他能不顾自己死活冲出阵法的范围叫来莫末,陈哲对此表示很吃惊。 “那是因为你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故意放他出去,别总是乱好心,下回你们就不会那么好摆脱了…” “梦里的那些都是真的啊!莫哥,那我和陶黎、肖木不是死了一回了?吓死了。”女人的声音突然从陈哲身边响起,像是惊雷入耳,吓得陈哲向前迈了两步。 莫商瞪了薛晓筱一眼,不过对女人他的语气还算比对老爷们儿温和:“别总是显摆,我不是好为人师…” 听见薛晓筱站那边低头答应了一声,莫商一身黑衣黑裤,气势十足的走过来:“下周三13点,所有人到国安局主楼地下三层十一号会议室…从此,苏州百十来人死亡没咱事儿了…” “死亡?不是…”莫商一眼就把陈哲的话头止住。 陈哲心里一紧,当初说苏州可是人口失踪啊…… 日子依旧像往常那样一天天过,而莫商是四九城里横着走的霸王,他能甘于寂寞吗?答案肯定为否。 这天正好是周末,陈哲给肖木打电话时正赶上他打算约莫商出去,吃个饭道个歉就这么着把事情说开了。 肖木也是自作自受,他明明知道陈哲和陶黎为了当初的226人口失踪才和莫商搀和一起,但是陈哲加入安全局的根本原因是身上被肖木父亲肖建军下了禁咒,所有人都是迫不得已接近神鬼之事,他明明知道…… 这个陈哲蛮明白,误会说开了兄弟间就什么矛盾都没有,这么留着在心里头就是一个疙瘩。 肖木脸皮薄,不想跟当面和莫商约,就直接在电话里托陈哲去和莫商交涉。陈哲是个豪放人,一听就把这事大包大揽地归给自己。 挂断正要拨通,陈哲的手机屏幕却显示了一个电话号码,他直接接通。 一个男人操着一口怪异的调调,在手机那端说:“…白山…黑水…红雨…黄沙…”声音听起来刻板至极。 陈哲没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谁?” “…白山…黑水…红雨…黄沙…” 那人又说了一遍,陈哲才明白过来这是用了变声器,脑子飞速旋转,几个人的模样出现他眼前又被他否决。那人将一句话说了三遍就挂了电话,其间无论他怎么问,那人就始终没说别的,就是那八个字。 ‘白山黑水’是长白山和黑龙江,也特指东北边,这个陈哲听明白了,‘红雨黄沙’是什么啊? 来不及多想,他给莫商打了过去。没想到他在手机里冷哼一声,不咸不淡的说到:“让他自己给我说。” 莫商倒是不以为然,什么大事在他面前都是没有事,和人打交道什么的最讨厌了。 从大局看,安全局九室的存在已经妨碍到某些人的进程,裁撤已经是必然之举,无论他是否违背上级任务做出杀死实验品的事情,九室都必须消失。 莫商面上温柔的笑笑,想把顾央当作实验品?哼,休想作茧缚我。 第四十九章最贵的价钱 好说歹说把林夫人劝住不哭,陶黎和肖木一同把她送出大门。 “太可怜了,这个母亲真不容易。” “可怜?哼,她可怜…” 头一次听见莫商对人的评价那么差,陶黎一愣,知道莫商不开心就没继续说话。 莫商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两人,指着上面说:“这张旧照片拍摄于十六七年前,是把这个案子转给我的人收集的照片之一。” 照片颜色有些淡,看来是有些年头,两人看着照片里站在一起的人:女人脸蛋儿白净秀丽,身材标致,一旁六七岁的男孩子和年轻的女人的长相有几分相似,面色阴沉,大大的眼睛透出一股子恶狠狠的意味,瘦小的身躯挡在女人身前。 白大褂一甩,摘下固定头发的簪子,莫商冲着他们冷冷说道,“看明白了吗?” “没什么问题啊,在长途汽车站拍的,拍照留个纪念吧。不是吗?” 陶黎说话快跟陈哲一个调调了,莫商伸手在照片的几个位置上点了点,随着他指尖,肖木和陶黎注意到许多不曾留心过的小细节。 “看,他左边胳膊有些不正常的弯曲,小臂肯定骨折过,动作迟缓又没有打石膏,骨折时间在一年前,没有经过很好的治疗。” “衣服的款式老旧又不合身,这八成是捡的别人的衣服。小手粗糙皲裂,常干农活,衣服领子没遮住的黑色是什么斑?” “我猜…是淤青…” 陶黎和陈哲说不下去了,听林夫人话里的意思,当初养这个心理有问题的孩子,用的是她过世丈夫的遗产,可仔细看,看着林夫人面色是油光水滑的,瘦小的林含章怎么看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刚才陶黎嘴里那个‘伟大’母亲怎么含辛茹苦养大孩子的? 不言而喻。 “没准儿之前送到别人家生活了呢?”肖木辩解。 “好,看看这张…”莫商声音变回以前亦说亦叹的语气。 这张照片是最近拍摄的,照片里妇人的双手搭在男孩胳膊上,那张秀丽的容颜依旧不减当年,男孩的个头很高却依旧面黄肌瘦。背景像是一个学校的大楼,大楼建筑的设计很奇(.)怪,蜂窝一样六边体的形状。 “明天上午给陈哲打电话,跟他说遇到他学弟了…” 依照莫商给的思路,肖木首先开口:“男孩没有受到良好的治疗,小臂烙下了残疾。” “陈哲在那上的是初中,如果他不是住在那里的话,我猜他只上完了九年义务…教育。” 须臾…… “喂,陈哲,不是吃饭…啊是吃饭,你出来吧,到与蛇街22号来,对,都在都在…” “喂,林夫人是吧,今天您就把孩子带过来吧,嗯…我们莫医师推掉了下午一个客户,是啊…很忙很忙…嗯…好的。” “…好的。” 一句‘好的’两个人同时说完同时挂掉电话,同时眼巴巴的看着莫商狭长的莲花眼。这人气质清朗,眼尾微扬,只一眼就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妈蛋,这人才二十四五,怎么会那么有气势。 给个解释啊,莫专家你多能耐呀,两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莫商在他们的注视下翻了个白眼,说话像冷冷的叹气,“饿了…”然后眼风扫过两人,两人神情一凛,忙毕恭毕敬的伺候着大神起驾。 等陈哲赶过来,聚集的四个人在与蛇街的面馆开了个桌。陶黎看着肖木对陈哲眉飞色舞的讲刚才的事冷笑了一下,正好让莫商的余光扫到,他眼皮一垂,夹了个虾仁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前后两张照片是同一个人拍的,并且林含章表情不同,说明拍照的人对于他在心底的位置改变了,他脖子上的斑痕位置不同,说明虐待一直没停,”乌黑的长发被拢到后面露出他英俊的半张脸,情绪不明。他长舒一口气,“…而且…第一张照片表示…一男一女要把小含章遗弃到长途汽车站,但因为其他原因中止了。结果可怜的小含章从五岁劳动到现在,又要被遗弃了…” “那个女人的事…我不想说…”莫商优雅而快速的吃着刚端上的主食。 “第一张照片,那个女人手上戴着一个白金戒指,第二张手指上戴着白金的钻石戒指。说明她丈夫死后,立刻有了新欢,或者她丈夫生前她就有了外遇也不一定,毕竟十几年前的白金戒指在几年后再次找到买戒指的那家老店,在上面镶上钻石是很不容易的事情,”陶黎嘲讽地笑下,“照相机从高级的照相机换成拍立得,那男人身高170~175,会戴一个三百度往上的眼镜,一条腿上有残疾吧?要不画面怎么向一边斜呢,对吧?” 莫商点点头,表示肯定。 一直在饭桌上拿笔不知道在画什么的陈哲抬头,“我要收养他。” “什么?” “怎么,我一直都想养一个这么帅气的…英俊的…男孩当儿子,我梦想好伐,莫的要瞧不起人的咧。” “大陈子,照片是十六年前的。” “啊。” “人家现在跟你差不多大,对了,还是你学弟。” “是吗?…照片我看看,”他接过肖木手里的照片,“这个人…帅…帅是有点儿,怎么越看越眼熟呢…我的…学弟…” “拿走,边上看去,”陶黎一拨拉陈哲,“那这再次被遗弃是怎么回事儿?” 肖木回答他:“你傻啊,林含章要是一辈子精神有问题,那女人…” “啧,姓余。”那女人那女人,这么说话失了身份。 “…啊姓余的那女的不得养他一辈子啊?送精神病院的钱和治好了给他们挣钱的钱正负号一样吗?”肖木把杯子重重一放,“价钱说好了没有,挑专家号,最贵的。” 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好父母,美德什么的,只有拥有才德的人太稀少才知道宣扬学习,像珍稀动物,只有快消失才知道保护。 “说点儿跟铁盒子有关的,我看那盒儿有古怪,没准儿里面封印着什么邪恶的东西。” “铁器封不了鬼啊,魂魄、灵识、鬼、妖源和魔气这几种会被消磨磁场的都不能被封印到铁容器里。”陶黎是道家传人,他说的话有些分量。几人当然相信,闲谈一会儿就一同回莫商的心理疏导室。 陈哲在疏导室二楼窗口站着,目光透过白色纱帘不知道落到哪里。两三点种左右,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进了诊所的接待室,身边跟着一个…男人。 他心里如波涛汹涌,卧槽,她这儿子怎么那么高啊,可是这阴沉的脸是怎么搞的,好恐怖的赶脚。 …… “记住,最贵的价钱。” 第五十章七分风流 “对了,余女士找我是来驱邪的,只要她一虐待林含章就会有诡异事发生。” 都以为莫商这个心理医生只是空有名号,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挂着医生名头的神棍。 莫商下午脱掉白大褂换上一身…怎么说呢…一身外边带毛毛的衣服,已经五月份快到夏天了好伐,您这衣服再比人偶装薄也是绒子的。 几人仔细观察林含章的状态,莫商只是饶有兴趣的抬抬眼皮,只是打量也不说话。 “好,您把孩子交给我们吧,提前和您说,也不排除治不好的可能性,毕竟心理方面的事不好预料…” 话刚说一半,突然一股黑气冲上姓徐的女人脑门,实在是迅雷不及掩耳,那诡异的东西在陈哲一晃神儿的瞬间就钻到那女人的印堂里,他都以为自己是眼花,可要是眼花就烧高香了。 没想到那个女人的态度180度大转变,之前客套了两句,听见陈哲说林含章有可能治不好竟然尖声地打断,说:“如果他在你们这儿要是没有好我就去告你们,什么医生啊,这个治不好就转到别处,我看你们就是没有本事,你们昧着良心收了多少黑心钱呐啊!” 肖木、陶黎立马火了,“这话你应该听我们报价钱之后说啊,我记得你只有第一次见上一个心理医生交过费吧?”陈哲拍了拍他们,手里突然多了一个小物件,又瞥眼一直不插手似笑非笑坐着的莫商,收起眼神儿对那个三四十的女人说道,“你儿子治不好了,要不就养他一辈子,要不然送到疗养院里去。” “那不行,那我这些年不就白养他了吗,早知道还不如生个闺女,赔钱货。不就是钱吗,你说,治好了就让他跟他那半死不活的奶奶过…啊,我…”看到女人慌张的蠢样,边上的莫商有些不满的示意陈哲速战速决。 没等陈哲说什么,那个姓余的女人以前的林夫人又开口:“总之,我给你们钱,一定给我治好了他,不然的话,哼哼。” 几句话把那个女人轰走之后,几个人围住林含章。 “哎,含章,我这么叫你了啊,你妈不是说你有一个怎么也不让人碰的盒子吗,在哪呢?能让我看看吗?” 林含章还是不作理睬,他的脸一直冲一个方向,不仅一句话也不说,而且面无表情,好像没看见自己身前有人。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试着抓住他的手,没想到林含章反应特别大,一下就挣脱开,“你妈把你的盒子抢走打开了是吗?” “那…吃饭了没?走,跟我去买身衣服。” “你会说话的吧,”莫商的手在他手边晃悠,见他没反应就轻轻碰了他一下,林含章‘腾’的躲开。莫商突兀地问了一句,“眼睛疼?…他看不见了。” 林含章眼睛瞎了,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怀抱一种心疼的心态,几个人带着林含章逛商场买衣服,之后公园散步、吃下午茶,都全然没提及病情的事,好像把这事忘。 林含章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依旧阴沉着脸一直不说话,让吃就吃让喝就喝。他的眼睛其实不是全盲,就是灰蒙蒙的看不太清三十厘米外的东西,挺普通的精神性疾病。 莫商的治病方式是把他带到走廊尽头的黑屋子里去,用言语劝慰,但看他长年不说话,可能语言功能和听觉系统都休眠了也不一定。莫商打量着这个二十一岁的男人,消瘦苍白,面门罩着一股死气,显得整个人都阴沉起来。 陈哲的直觉敏锐,早发现他面门有死气,认为是残缺的魂魄蒙蔽了他额头上的火。 人身上有三把火,额头和两肩各一把。那三处阳气最重,只要那三处的火不熄灭,就算是鬼魅也不敢轻易上前,毕竟三分人怕鬼,七分鬼怕人。额头火熄灭就将魂魄暴露无遗,这么看来是外来的东西遮住了林含章额头的魂火。 几人将他带到没有光线的房间,只留下莫商和林含章坐在房间里的床铺上。其他三个人跑到隔壁用来观察这个屋的房间里,打开了红外线夜视仪器。 房间内的布置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把摇椅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莫商的手伸向林含章的后背,他全身一震并没有躲开,看来只要不碰林含章的手就不会刺激到他。莫商在他面前尽量猛刷存在感,当温热的身躯将温度传导到愣愣坐在床边的林含章身上,他猛然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莫商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到林含章耳边,一直没什么反应的他竟然有些局促不安。 莫商心里快速念叨着:正常治疗正常治疗正常治疗…我可没有那方面的倾向。 这话自己都心虚,这一世的命定都是个男的,还敢说自己笔直笔直。话说就连命定的人都是个男人,难道自己天生就有那方面的癖好? 感觉林含章有一丝正常情绪波动,莫商的胳膊恰如其分的搂住他控制住他的动作,打算使个方法让他们之间的感觉变得微妙起来,毕竟捉鬼容易,打开心结就困难不少。 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打破寂静,“感受我的存在…感受我的温度…”一双手在林含章身上穴道力道适中的揉揉按按,身体舒服的感觉使他停止躲避,闭着眼睛享受稀少的温暖。 这一招还是莫商从自己哥哥身上实验而得,连平时都撒娇撒痴的没少讨好莫末,倒水按摩做饭,那些讨好女朋友的事更是没少用来讨好他哥,把不苟言笑的哥哥当作女朋友来哄,莫商你也是个风流人物。 触碰他的手时林含章还是躲避,不过动作幅度开始变小,按摩的手慢慢从后背移动到手臂。林含章觉得这种感觉是特别温柔的感觉,像…绒毛扫过皮肤,像冬天的井水升高了温度,像有人愿意许给他一个承诺,像从此没有疼痛… 当莫商摸到林含章手臂的一处,感觉到他的身体开始痉挛,惧怕的情绪涌出,林含章的小臂果然骨折过,而且恢复的还不是很好。莫商用手不停安抚他的情绪,十指弹琴一样向他的手腕延伸,他的目标是——林含章的双手。 外面的三个人看得是面红耳赤,他们之中只有陶黎最纯洁,心说莫商这也太孟浪了,怪不得七分风流。陶黎抬起手掌,由于经常用手画符握剑,他的手很粗糙,并且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掌心向上,一个袖珍的灵符出现在他的手中。陶黎是普通的道家弟子,修习的也是正统道家法术,符咒贴身收藏。这次他拿出的是一张便利贴大小的黄纸,艳红色的朱砂字龙飞凤舞。 其他两人当然知道灵符是干什么的,长和陶黎一起混,看见有人撞克就甩手一个符贴上去,符当然是驱鬼的,不过… “符直接贴那人身上是不是有可能震散魂魄啊?我看你平时还会摆个小旗子。” 陶黎脸皮薄,当下就脸红耳赤,拿符纸当然不是单单为了驱鬼,他只不过是觉得刚才那个女人太可恶,所以在她身上贴了一张子符,现在只要陶黎手里的母符燃烧,远在百里之外的女人身上的残魂就会被灭掉,当然也会对女人的魂魄有害。 第五十一章子母符 一旁看好戏的两人脑子一转,坏笑着打趣,“…好歹还是正统道家弟子,怎么…怎么那么坏呢。卡Kа酷Ku尐裞網” 小黑屋里,自打林含章嘴里可以往外蹦单个字,虽然还是含含糊糊吧,莫商的心理治疗就升级成‘治疗’。 “…你看见什么了……那天……那天……” “…哈…哈啊…啊…怕…啊…怕…”林含章像一个受惊的孩子,嘴里除了叨咕单音节词语就是说‘怕’,他在害怕什么呢? “慢慢来……没事……那天……” 他手开始比划,上下左右围出正方形,嘴里不停,“啊……怕…啊…黑…” 抱着他的莫商身子向后仰,倨傲地斜睨摄像头,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让陈哲、肖木和陶黎从心底惧怕,莫商给面对监视器的三人使眼色让他们离开。陈哲摸摸空空的口袋,窃听器没在手边自己心里就是没底,脚下只是动了动,其他两人犹豫一会儿,看陈哲没走他们也就没走。 三人眼睁睁看莫商低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林含章和他自己的脸。黑发如瀑,绸缎一般的长发有着柔和的光泽,正好挡住关键的地方。卡Kа酷Ku尐裞網一道诡异的红光闪过,有些暧昧的画面由于红光闪现一时间变得诡异起来。 莫商原本棱角分明的白皙颜容就出现了那么一双眼睛:露出来的那只眼睛眼角狭长妩媚,发出红光的瞳孔妖冶而美艳,有一股无法言喻的邪气夹杂其中。 太恐怖了,那么轻轻一瞥令陈哲全身犹如浸泡在冰水里。他发誓,就算算上北京南郊和苏州那次这也是自己看见过的最恐怖最熟悉的陌生眼神,仿佛他眼中的天地都如蝼蚁般微小。 陈哲打了一个激灵,冷汗从额头滑下。 “他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要亲下去?这定格在一瞬间谁受得了啊。” 这句话让陈哲回神,他左右望了望身边人的表情,“陈子你怎么看?” 陈哲左右仔仔细细看看两位伙伴,发现肖木和陶黎分明是没观察到莫商的异样,心里特别郁闷上天是把我前后两扇门都关上了吗?总招惹那些颜值高智商也高的东西,还不能不看,弄得我是进退两难。 又是这样,在苏州市警察宿舍也只有陈哲一个人看到隔壁散发的阴寒气。当下陈哲就要出门去看莫商的情况,“感觉不太对,我去看看。”盯着屏幕看的肖木没反应,陶黎却转身一把抓住陈哲的胳膊,把眉头皱起一个疙瘩,语气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去干什么去?”这话说的特别突兀,好像是在嘲讽陈哲,火药味特别浓。 陈哲还是头一次听见陶黎这么说话,要不是他再三确定只有自己能看到比见鬼还诡异的事情,他都以为陶黎也看见莫商变色这种怪事,但是又说不好,毕竟陶黎是正宗道家弟子。 平时他都是有些不合群一样站在边上,话里带刺实在不适合他这个平时高冷的风格。陈哲也愣住,心里说不上生气就是有点儿不舒服,但是也因为和陶黎不算交心就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陶黎带有明显蔑视的眼神,陈哲这下又不明白了。 就在陈哲打算挣脱陶黎钳住他胳膊的手时,房间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股冷气瞬间侵袭整个空间,使三个人打了个冷颤。 陶黎手中的东西一见冷风马上火光闪现,烫得他惊呼一声,甩动的过程中还把袖子点着了,浓烟很快窜到胳膊上。 “哎呦卧槽!” 陈哲一见子母符燃烧就知道这是子符镇的鬼回来了,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吓得惨白。卡Kа酷Ku尐裞網 果不其然,一个面容模糊的白色身影快速闪进门直接往陶黎额头上冲。 一股莫名的寒冷气猛地拍到三人身上,陶黎用完好的左手一挥,立马就看到他额头出现一道两厘米长的伤口,看来这是他自己用符纸划破的,而陈哲和肖木的额头也被陶黎用符纸划破一道同样的口子。 陈哲伸手摸,有几滴血液从伤口渗出,伴随刺痛。他顿时感觉到身体现出一股热流从腹部涌到四肢,随着血液循环,使得他的脸又红又烫,不由得退了几步,转头看肖木的情况。没想到一回头正好露出来一块儿空当,几人还是低估了鬼魂,没想到它的智商那么高。那白色魂影趁机跃起,直接照着距离最近的陈哲撞了过去。 接触过玄术道法皮毛的人都清楚,鬼无实体,根本无法对人造成肉体伤害,但是如果是遮住活人身上三把火、占据肉身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慌不择路的陈哲虽然不清楚内因,却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性,下意识用胳膊挡住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妥妥的受害者陈哲燥热后汗湿的皮肤刹那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刺骨的寒冷像在他面前立起来一块一人高的冰块,寒冷刺激,陈哲睁开眼就和一双翻白的死鱼眼对上了。 “别看它眼!”陶黎这句话出口已经晚了一步,鬼魂没有瞳眸的眼中全是眼白,映出了陈哲惊恐的模样。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哪见过这个啊,尽管陈哲心里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和他面对面,白色的鬼还是看对眼了。周身带有死气的鬼魂面目狰狞,实在是恶心到无法用语言来表达,陈哲暗骂一句向后退。此时那个白影鬼已经到达陈哲面前,鼻尖对着鼻尖,阴寒对着阳气。 就在这分秒必争一瞬间,白影突然静止不动了,动作也变得僵硬。事情转机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没想到陶黎这个正牌道士都挡不住的鬼这么快就妥协了,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到底该怎么办。站在陈哲身后的陶黎也不敢托大,用手势示意他把身体从白影人身下挪开。陶黎此时不好过,被燃烧的符纸烧伤的右手被他背到身后,双手手心已经出很多汗,烫出水泡红肿的右手此刻沙沙生疼。 陈哲看了看用疑惑眼神盯着显示屏还在单手背后强撑风度的陶黎,欲言又止的张张嘴,不过就被接下来的突发事件打断,因为站立房间中央白影鬼发生了异变。 它全是眼白的双眼蓦地睁大,短短几秒,表情从狰狞变得惊恐万分,身体也开始瑟瑟发抖。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就看见鬼影尖叫着飞奔出监视室大门。 这突发事件前后不超过三分钟,肖木和陈哲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饶是是道士的陶黎也问又惊又惧的了一句怎么回事儿。 此时监视器屏幕中只有空荡荡空无一人的治疗室,陈哲深深的望了一眼,他眼中的显示屏显示的景象和别人眼中的并不相同。 就在鬼冲到陈哲面前,快要上了他的身时,变得不正常、有些妖异的莫商把冲着林含章的脸转向摄像头,显示屏里,他莲花瓣似的狭长双眼轻飘飘的乜了一眼那只鬼,那只散发阴寒气的鬼就一动也不敢动了。 陈哲莫名其妙的笑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来回动动被吓僵的身体,就去找莫商和林含章,不理会满脸疑惑不解的好像察觉到什么的陶黎。 但是人不顺喝口凉水都塞牙,刚走到门口脚下一滑就摔倒了,一屁股坐地上不说,还弄湿了穿着的裤子,冰凉冰凉的温度直接让陈哲打了个寒颤。 “这儿哪儿的水啊?”肖木和陶黎都不清楚这一地的水是哪儿来的,好像在那只鬼来之后才有。 陈哲低头看到一地的水,并且像混沌的河水似的浑浊不堪的水从隔壁门口一直淌到自己脚底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灰白色的气体升起,像开水的热气,在距离水面一定距离的地方就消散。 第五十三章下下卦 大切诺基黑色的车影闪离与蛇街,车屁股冒着黑烟向南一路疾驰,几乎是用飞一般的速度开到莫家别墅楼下。 天空刚擦黑,现在是五月份,早就不像三月份时黑得那么早了。 车门打开,陈哲和肖木连滚带爬的从车里钻出来干呕,妈蛋的!陶黎,那么快的速度是想赴死吗! “陶黎,再,再让你小子碰我的坐骑我就削了你。” 相比较之下,其他人的反应就好一些,呕了几下的肖木就是胃有些恶心,面如白纸的走去按门铃,莫商面色如常,轻轻瞥了陈哲之后贵族般优雅的离开,陶黎给车熄火后有些愧疚的走上来拍拍陈哲肩膀。 别墅中灯火通明,莫家家主莫末挽起袖子正往外端饭菜,莫商看见忙过去帮忙,接过哥哥手里的活儿。 如果没有这些“外来人”在都是莫商做饭,但有“外人”时莫末才不会让别人尝到自己弟弟的手艺。所以,一向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莫家家主在自己家穿着hellokitty的围裙萌到爆。 几人吃饭的模样实在不忍直视,相比较之下莫商还是一如既往的斯文优雅。 多年之后,作为业余写手的陈哲写下这么一段话: 我没有从任何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情绪,相信也没有多少人可以。 但是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总觉得只要他身边没有那个人,所有表情和眼神都带着哀伤。 后来才知道,那并不是哀伤……他只是有点儿面瘫。这赖谁…… 一场夜宴宾主尽欢,由于他们玩的太hight,酒桌上高谈阔论的动静渐渐变大,所以开始并没有人察觉。少时,杯盏交错的声音中夹杂着隐隐的敲门声。 有规律的声音一直没断,这么有耐心,来的到底是谁呢? 见莫商放下罐装果汁要去开门,莫末按住他的胳膊抢先起身,有些着急似的大步流星走到玄关打开门。看到只来过一次还是因为歇脚的崇明佑站在门外,由于不请自来而尴尬的崇组长散发三十多岁成熟男人的魅力与迎的不是心中的人而满心失望的莫末做出对比,二人一向严肃的脸上又不显丝毫,可见其功力深厚。 “不请自来着实是失了礼数,莫顾问不会怪罪吧。” “您说哪儿的话,请进” “八组最近如鱼得水,您忙了不少。” “莫顾问也是大忙人,怎么也请不到。” 吃饭的众人:“……” 陈哲听到他们虚伪的寒暄朝早已停下杯盏的莫商撇了撇嘴,可怜巴巴无声的控诉他们破坏了美味晚宴。 见莫商脸色一虎,由弟控莫末带头,赶着肖木、陶黎和陈哲直接了当把还不明就里的崇明佑带到二楼大客厅,免得打扰莫商吃饭的兴致。 这对弟弟也太骄纵……宠了吧! 还好莫商为了礼节没做得太过分,优雅的放下了筷子抹抹嘴,上楼时手里提着热水壶和玻璃杯还有一小袋茶叶给茶话会做好后勤保障。卡Kа酷Ku尐裞網 几人讨论的重点无非就是九室裁撤合并的问题,难不成上九室来要人了? 崇明佑三十左右的岁数,五官深刻一脸的严肃刻板,可不知为什么他对着九室前组长莫商是礼数齐全,比对莫末这个公安顾问只多不少,“……莫组长,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他斟酌一下,用了“淡定”这个词,而不是冷漠。 没挨上茶水喝的陈哲有些滑稽的挑了挑眉,抱怨似的说:“崇组长,我们这就无可奈何的失业了,你说能不淡定吗。” “这么着就喊组长了,要不你去八组吧,”这亦说亦叹的话听着像是是玩笑,但陈哲却从带着磁性的男声中听出一丝森然。 陈哲盯着莫商莲花瓣似的眼再三探究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莫商只是眼神淡然,慢慢用手轻轻捋顺翘起的发尾,其中姿态让陈哲不寒而栗,真的是不寒而栗。 “陈哲你先跟着崇组长一阵,帮帮他解决最近发生的案子,”说完莫末转头对着崇明佑礼貌性质的弯弯嘴角,略带歉意,“崇组长,我也听幺儿说过,刚才您也提及了八组在西边儿遇到的那点儿打闹,幺儿的确触到了上头的眉头,可他也是我在家骄纵惯了的。 我想,如果让他猛地松快下来怕他不安分,毕竟作为偏门的玄术家族要在中部立稳脚跟还是不能急躁。”本应该是埋怨的话是一点儿都听不出来埋怨的语气,难为莫末这么严肃深沉的人。还有,哪有当着面说人家不安分的,怎么听都有一种托人看孩子的赶脚。 “这个不着急,以后有什么活儿我替他注意着,啊还有……”崇明佑双腿分开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击桌面,“我把国家安全系统破解的方法告诉你,无论你如何如何,只要不危害好人性命,我这边是一溜绿灯。”他是咬着牙把“国家安全系统”这几个字含糊不清的吐出来的,就连距离最近的莫末都要想想才明白过来。 莫商甩开手中长发冲崇明佑抱拳拱了拱手,熟稔的说:“多谢哈,不知道您信不信命,我最近托熟人算了一卦,卦象上说您身边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我可否一言?” 崇明佑自打那回被莫商从南郊拖到八室组长(其实是莫末通报上级,他的功劳),一直是把莫商放到恩人那个位置上,他说的话崇明佑是没有不信的,所以满脸心事的点点头。 “我想想啊……卦是小畜,风天小畜,蓄养待进,可惜是个下下卦。”说着莫商从裤口袋掏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拿出的东西被陈哲抢过去,莫商搓搓空空的手来表示没在意陈哲的无礼。 原来是一张小黄纸,展开也只有巴掌大小。 陈哲浏览纸上朱红色的批示,清清嗓子读:“苗逢旱天尽……水想云浓雨不浇,农人仰面长吁气,是从……来莫心高。”陈哲边读边抬头看几人的脸,“这是虾米意思?啧,不是莫商的字,他的狂草字儿可没那么好看。” 苗逢旱天尽焦梢, 水想云浓雨不浇, 农人仰面长吁气, 是从款来莫心高。 第五十四章答案为否! 这卦诗在几个人面前是没什么高深,除了学艺术出身的陈哲之外都明白了个大概,“这啥意思?别欺负人没文化,快说说,我不懂。” “这个卦是异卦,下乾上巽,相叠,乾为天;巽为风。喻风调雨顺,谷物滋长,故卦名小畜。力量有限,崇组长,你须待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可大有作为” 莫末也拿那个高学历低智商的陈哲没办法,“这样吧,陈哲你就先跟着莫商去一趟林含章的老家,幺儿,换个人跟着崇组长吧。” “放心,为了保险我让……去,”莫商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指向楼上,“这都八点多了啊,崇组长先住下,我正好出趟门。” 以莫商的作风绝不是客气客气,正赶上崇明佑的车的油不够,让自己回市中心的房子的话也要开口找莫家兄弟借车,他自己也觉得拒绝就太矫情就一口答应下来。 陶黎独独注意莫商手里装卦批的锦囊,近处看着好像还很古旧,这古锦囊绝对是不一般,虽然说破天它也就是个布袋子吧,可用年代久远的锦缎制成的袋子也许有符文缝制或印制,那就在实用性能上上了几个档次。卡Kа酷Ku尐裞網 没陶黎把胶着在锦囊的目光收回,莫商把锦囊当布口袋似的扔给他,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其实莫商想说,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的。可是他有比嘲讽人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崇明佑拉住他,继续问:“你真的不会后悔吗?明明可以不让九室解散的,河南的角垄还没有完事,各路玄术家族为什么蠢蠢欲动还没弄清楚,你撂挑子甘心吗?” 莫商站着呵呵了两声,好听的声音饱含笑意:“算了吧,九室于我无关。崇组长你来八组算得上是空降,把八室小崽子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也是好本事。剩下的……麻烦您帮忙了。” 等到楼下大门关闭,二楼的几人才各回各的房间。 关上门,满是血腥味的房间中央,一个脱的只剩下裤子而上身满是伤痕的人看到莫末的表情,莫末内心的伤感、茫然和不知所措交织在一起表现在脸上就是落寞,发现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弟弟胳膊肘往外拐的落寞。卡Kа酷Ku尐裞網 倏而,莫末淡定的走过去拉开窗户通风换气,从大衣柜里翻出一件衣服甩给那人,语气平淡无味:“张梓侯,穿上衣服,明天给我滚出去。” “……我是借尸还魂,身体不是我的,你和莫商没有必要替我做那么多,能拿来回报的……我想这条命你们也看不上。”说完,张梓侯像蚌壳一样闭紧发白的双唇,慢条斯理的穿莫末扔过来的衣服。 “留下崇明佑并不是拖延他去云南的时间,因为你还带着伤……算了,”莫末自顾自躺下,旁边留下了一个人的位置,“你灵魂鸠占鹊巢之前他还没死,我们眼里叫做脑死亡,就说明还有回魂的可能,就算替他活着吧。” 难道这个故事只告诉了我们细心和温柔是会遗传吗? 答案肯定为否! 自打陈哲一行人南郊归来后,他们捎带脚带回来的惨重伤员张梓侯被莫商救治,行“逆天之术”(只是行为有些反天道而已)把魂魄补到一位脑死亡病人身体才使他死而复活。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么一来莫家就对这个太平天国遗孤有恩在身了,而苏州月食时又被怪人威胁,想救人却再次被莫家两位少爷救了。依着张梓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这回他是真的要给人家为奴仆才能回报恩情,好在莫家人性格好,不用为难自己。 云南那些战死的兄弟们久久不离去,无法投胎转世也是自己的心病。 再说莫商这边,他直接开车跑到与蛇街,一溜儿尘土四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传授给陶黎的飞车绝技,大切诺基狂野的造型在无数个摄像头里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倩影。 车内空间宽敞,淡黄色的灯光柔和得不像样子。莫商披散着头发开车,由于没有头箍发饰的聚敛,乌黑浓密的头发被车窗缝隙吹来的风吹得向后飞扬,不是绝色容颜的脸此刻俊雅无比,把后排的人都看呆了……后排……的人? 莫商的余光瞟到车镜,脸色刷的一变,须臾平静下来。他灵巧的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当那装神弄鬼的人抬头时竟然被莫商脸上惨白的颜色吓了一跳,“啊!” “薛~晓~筱~”声音冰冷。 “你吓死我了!就不能说句话吗!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了……”薛晓筱抱怨着还用拳头捶莫商两下,脸上满是愤慨。 “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是你吓到我了……” 当莫商转头刹那,眸子里闪现骇人的红光,不过薛晓筱却是没有看见,两人下车步行。 薛晓筱跟在后面不说话,等两人走过一条街,右手边的门牌号码也从与蛇街1号变成了22号。 “你还会害怕?” 莫商一行一动好似贵族优雅,依着他狂妄倨傲的处事,在气势上倒是有帝王风范,“是人都有爱欲,只不过你们不知道我的底线在哪,所以……别离我太近,一旦你触犯我底线,我管你是谁……” 好生狂妄!但他可有狂妄的本钱? 莫商是莫家二爷,他们的目的都是重振家业,理论上他应该是和莫家家主莫末水火不容,不至于但也至少是面和心不和。 实际上却恰恰相反,这对兄弟有着独特的相处方式。弟控莫末把莫商当作了私有财产,莫商又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他们最好避免使自己进退维谷。 四周吹过带着花香味道的风,那是春天的气息,即使春行将就木,夏天还是占了它的巢穴。那些冷冰冰的砖石土瓦、高楼大厦变得死气沉沉,给走在最前面好似阴神一般的人让开一条路。 “我教给你收敛气息不是滥用的,那这样,你明天先和崇明佑一道离开,他去江西,你先打电话托人打听从东北到黄河周围省市的气象局,自打2月16白虹贯日后,看看有哪几家有名的玄术家族托人打听过这事。” 第五十五章炸毛受?! 216特大人口失踪发生时有白虹贯日的异象,多年以后的如今再次发生,难免有人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薛晓筱秀眉皱起,说:“这有什么用,那回那个人皮的怪物不是跑了吗?你怀疑人皮鬼和玄术各大家族有关系?” “我回头给你个名单,你看看其中没有哪个家族,那么就意味着哪个就是我们的追查方向。只要他是,就不太有可能会再次打听白虹贯日把事圆过来。” 莫商说完拿出钱包里一百块钱,让薛晓筱去24小时超市买挂面和速冻饺子。她拿出怪异的眼神冲着莫商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点点头答应。 莫商放重脚步拐到下午他关林含章的房间外,害怕突然开门吓到人还轻轻喊了他们的名字。 关在房间内的林含章此刻安安静静地躺房间中央大床上睡觉,而他身旁坐着一个只露出双眼安安静静看书的人,这位不速之客抬眼不屑似的瞄了眼莫商,然后一句话不说的低下头看书。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走过去装模作样的给熟睡中的林含章掖被角,偷眼看那人拿的书,呦呵,吕氏春秋。 莫商伸手想要把那人头上的布掀开,没想到被他灵巧的躲开,“屋里怪热,摘了吧。……这种布是用什么植物的汁液泡的,我回头直接给你做一个面具不就行了?” “不用。”声音低沉沙哑,那人竟是被莫商杀死在苏州的顾央。 “等会儿我去前面那屋下面,再看一会儿就去找我啊。”轻声说着,莫商轻手轻脚的关门离开,只留下眼神晦暗不明的顾央。 顾央的指尖不停在书上滑动,流连在一个个生涩难懂的古文上。 莫商随口说了句,崇明佑和陶黎今晚住在莫家别墅里,薛晓筱拿上车钥匙转身就回莫家找那两个人。 莫商看看手机时间,给陶黎发了一条微信:小小回去了,你出来接。发送时间:827。 那个把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只健康肤色的小臂拿着筷子搅拌一锅沸腾的汤面,里面还飘着几个肥胖的饺子。 “过来吃。” 顾央犹豫着是否接受莫商的邀请,但是莫商把筷子和碗递到他面前,他就下意识接住。 两人一人一大碗汤面饺子嘻哩呼噜的吃完,收好碗筷的莫商掏出一个小饭盒递给顾央,饭盒里是一种黑色不明粘稠液体。看顾央更加犹豫,莫商也不觉得尴尬,弯弯嘴角,“枇杷露,拿热水化开喝。” “你到底打什么算盘?我和莫家没有什么冲突吧。” 莫商听他那么说表情丝毫没变,心里的嘴角更弯了,“我活我自己的,跟莫家有半毛钱关系吗?” 莫商啊,你这么狂妄你家里人知道吗? “行了,走吧,”莫商一挥手,引得顾央诧异的看着他,就听莫商又说,“把饭趁热给你哥。” “顾央”突然就将桌子上的小饭盒打落在地,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饭盒,摘下遮挡脸的麻布,没有令人恶心的臭味传出来。一张脸被麻布做的面具全部遮挡住,眉眼之间柔和的感觉和顾央无二。 “没想到堂堂莫二爷铁血柔情……”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莫商打断,“不过我不仅看上他也看上你了,你看你又比你哥好看,交流上又没有问题,娇嗔又有万般风情,有没有兴趣与我……啊哈哈。”看着假顾央越来越黑的脸,莫商无良的笑出声来。 “滚!” “还是炸毛受。” 顾央弟弟翻过桌子,对着莫商是招招凌厉。开始莫商抱着游戏的心态,后来也不得不专心接下他的招数。没想到顾央的弟弟在法术上胜过莫商那么多,同是弟弟这差距就出来了。 顾央弟弟这是下了死手,招招往人死穴上招呼。顾央弟弟不在乎人命,莫商自己也得宝贝自己的命啊!莫家二爷终于豁出了面子,要不是他没皮没脸,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喊家里大人帮忙他自己都得羞红脸。 “哥哥,哥哥,救命啊!” 在道法上哪有多少人能赢过莫末的,世家大族里也鲜有那么厉害的人物。听说莫末即将出现,顾央弟弟向后退了几步,被莫商的符纸趁机打中胸口。 他抚着胸口责问,“无赖,你是莫末的弟弟吗?” 莫商甩甩乌黑长发,略带骄傲的抬起下巴,自豪的说,“如假包换。” 再打下去两人都讨不到好,莫商拿着装枇杷露的小饭盒扔到顾央弟弟怀里,反腿勾过餐桌挡住他,关上房间门。反正二楼也不高,跳下去也不会伤到。 “自己沏水喝去,放心,我这有你哥的。” “我恨不得他去死,还有你,下次我一定要你的命!”恶狠狠,毫不留情。 “行了,这话你留着和顾央说去吧……” 透过窗户望着楼下马路两旁开得极美的玉兰花,如玉如雪极尽芳华。在深夜仿佛吸收了月光,黑暗也无法掩盖它的味道。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第五十七章又不是傻 除了莫商这个莫逆之交,虽然还有两个不相熟的人在,陈哲也不认生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开启了话唠模式对着两人不停说话。卡Kа酷Ku尐裞網也不用怕得不到回应,不常说话的林含章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站在顾央左面冲陈哲不住点头表达肯定意思。 孤零零一个人的莫商面对花湖负手而立,那双莲花瓣似的眼无喜无悲望着湖面,半长的青丝不受拘束随风飘起倒是像极了出尘仙人,就是差了一袭白衣。耳边鸟鸣,眼前波光,有几个相熟的朋友一边在湖边溜达一边讲发生的故事,突然感觉很好。莫商向后歪歪头,“你说满是花瓣,湖上?那这个湖呢?” 原来在花湖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湖,不过湖里全是枯枝败叶。 这也许在普通人眼中有些煞风景,但只要会欣赏的人来了绝对会感受到不一般的意境,恰好,莫商就是那个人,熟悉地形的陈哲也算半个,“这也是花湖,别看现在乱糟糟的,夏天的时候满湖的莲花和锦鲤。我北漂都快两年没回来,夏天再来就让莫二做莲子羹、拔丝的莲子和糯米藕片、藕夹、荷叶饼……” 莫商冷冷瞥一眼,抬腿就朝陈哲屁股踹下去,看陈哲狼狈躲开才对边上两人开口,“我也是呵呵了。”呵呵,原来不是眼中的意境,是美食的意境。 几人补充了一些水和食物,围坐在据说会哗啦哗啦往下掉花瓣的树下昏昏欲睡,都是男人也不用在意细节,把外套脱了铺在地上就席地而坐。 远远的地方好像有人喊叫,陈哲几人倚靠的树上鸟鸣声戛然而止,扑扇翅膀飞离了树枝。喊叫声越来越清晰,“狗儿—,陈家狗儿—” “小狗儿—” “陈家的……狗……跑出来?”捅捅林含章,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顾央用沙哑的嗓音说。 莫商微微笑,站起身唤起他们,“起来吧,主家找来了。” 这一路上陈哲是一句话都没说,脸上臊都臊死了,哪还顾得上讲话啊,倒是那个喊着“狗儿”找来的大爷一直给他们讲一些村里有趣的事情。 大爷姓陈,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精神饱满,精神矍铄。陈大爷是陈家村的村民,农村地方小,基本上人人都沾亲带故。陈大爷在家又行小,头里有三个兄姊,早年间日子艰苦是送走的送走,剩下的后来有混的好的早就搬出陈家村去了,现在是就剩下陈家四叔一个。农村人就是质朴,几人也没见外就都跟着陈哲喊陈四叔。 “俄家狗儿啊一年多没回家看看了,但俄就说他早晚会回来,狗儿可是不会忘本的好孩子,年年都往家寄东西,这阮潼口子里可都是宝贝,哪用得着他这么拼命。” “陈四叔,不是陈家村吗,怎么又叫阮潼口了呢?” “呦,这说起来可远了,也没人问过啊,俄知道的也不多,等到了狗儿家闺女你去问问他妈,这些奇(.)门歪道他妈兴许知道,这闺女真高。”陈四叔笑呵呵的拍拍比他还高出一截的莫商的肩膀,不禁感叹道,“是狗子的女朋友吧?他可从没带人到家里来,我可得跟他妈好好说说,这带了准媳妇儿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容得我让几个壮小子去山里准备点儿什么呀。” 由于莫商和别人交流时那会不自觉地变成的雌雄莫辨的嗓音,迷惑了老眼昏花的陈四叔,让他误以为莫商是个女孩子。莫商被人有口无心的误解了还是脸色如常,淡淡的应了句。 陈哲立马要辩解,唯恐莫商大魔王要在他老家闹个天翻地覆,或者做出一丁点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他都受不起,“不是,不是,四叔你弄错了,怪我没介绍一下,他不是……” 莫商抬手示意,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来之后微微蜷缩曲,真是贵族一般优雅的姿态。“陈四叔,你误会了,我和他是一家的。”说着,把包裹着头的顾央拉了过来,胳膊很亲密似的挎在一起。 陈哲顿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他他他居然承认了,那些个男有女相的如莫商这般能力强、“心肠硬”的谪仙似的人物不是该暴跳如雷吗?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啊,对。”对你妹啊! 陈四叔腿脚利落,笑呵呵的和又他们寒暄几句,也没对顾央包裹头而感到疑惑。 莫商感觉到挽着的胳膊不自然的抽动一下,随即淡淡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句认真的说:“纵使今天不是,也保不准明天不是,以前不是,今后一定是。” 这话让顾央不由得怔愣住,柔和如水的双眼突然和莫商的双眼对上,带着疑惑不解。 说着话的功夫几人走了好远出去,几人远远望去,一个用粗木头做成的大门矗立在那头。说是矗立有些夸张,不过也差不多了,两边立着一对要一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的木柱,正上方纹路精美的一大块木板刻着“阮潼口”,打眼就知道是老的物件。 “这个村子历史文化很悠久,看来你出身名门啊?”莫商玩味的看着陈哲。 “也没有……”陈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回头嘱咐林含章和顾央一些待人接物的处事方式,基本礼节是一定不能少的,不要不说话吧啦吧啦…… “他们是有点儿不爱说话,又不是傻。” 你知道把好处都揽在自己手里的行为有多么可耻吗?陈哲敢怒而不敢言。 进村后,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款款走来,没等陈哲开口介绍,顾央和林含章齐齐开口,“姐姐好。”虽然莫商一下就扶额,血压有点儿高之外,但这一句也着实是拍到了女人的马屁,笑得是花枝乱颤。 “这是我妈……”一开始陈哲无力的声音就被彻底无视掉。 外表温文尔雅的莫商以一个儿子同事的身份和那女人聊得不亦乐乎,“……我们要呆上一段时间才走。” 陈哲的妈根本没注意别人,抓住莫商的手就说个不停,“姑娘这么温柔一定有特别多的人追吧?我们家那小子从小到大就是不让人省心的,莫商怎么和哲小子认识的?”陈哲妈抓住莫商的手就不松开,心想:这手怪白皙的,手指修长骨节又突出,好看得紧。 第五十八章白玉瓶 “妈,人家有主了。卡Kа酷Ku尐裞網”看自家老妈马上要给自己牵线说媒,陈哲赶忙解释。 陈哲妈有些惋惜,但还是拍拍莫商的手不松开,侧头对陈哲骂道,“你小子,人家都已经有伴儿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儿心啊。……姑娘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啊?”态度转变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嗯,阿姨我是考古系的,这是我家的,顾央。” “您好……”沙哑的嗓音听着让人感觉难受。旁边的莫商也不愿让他多说话,巧妙地接下话头。“我们还是向前走吧,特别想看看陈哲老家,要不是人杰地灵怎么有阿姨这样的美人。” “这孩子真是会说话,你们年轻人才好看呢……哎,到屋子里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头发,又黑又亮的……” 跟着陈哲妈和陈四叔走到了一片古朴的建筑前,建筑周围基本上种植的都是桃树,房屋都是用青石砖建造的,虽说不是什么繁华地段,还是个较为幽闭的环境,但格调还是比北京南郊那些现代建筑高了不知多少倍。 除了林含章和顾央其余的人都从现代化或者是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大城市生活过的,顾央也是被弟弟挤兑不行才躲在苏州小屋里,长时间不和人相处导致他现在也不会主动和别人交流,更不可能四处游荡,所以满脸的好奇(.)。 这里就是林含章和陈哲成长的地方,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可兴奋的,慢慢在后面跟着。 几人进去,陈哲妈分配好我们住的房间,由于陈哲除了母亲已经没有什么直系亲属,许多房间也空着没有人住。 几人各自分到一间屋子,拿着行李进屋归置,两个小时后因为被陈哲妈叫出来吃东西都出来了,林含章走出房间时正看见陈哲在整理衣服,由于在他身上养的鬼被莫商在心理疏导室给弄走了,他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莫呢?” 知道莫商去向的陈哲笑得特别不正经,走过来说,“忽略掉这个问题吧。” 然后几人看见莫商和顾央从顾央的房间施施然的迈步出来,那把不凡的扇子安安静静地插在莫商身侧,长发飘逸,显尽无双风华。 众人相视:“……” “你们什么关系啊?”林含章破天荒地问出来,也不排除他知道顾央和莫商互相利用而给莫商难堪,反正明面上都是莫商死气掰咧地缠着人家。 “小两口怎么不过来啊?都快来,要不饭菜都凉了。” 陈哲妈这句话说的太是时候了,听到“小两口”时陈哲回头看了莫商一眼,心里想着,两人真是相配,要不是……但偏偏转过头来就对上林含章的双眼,林含章含着警惕的目光一直随着陈哲走,把他看得心里毛毛的。 饭桌上寒暄几句后就回了房间,陈哲这边认命的收拾着行李,莫商却在顾央房间和林含章他们呆着,倚靠床头的木栏杆,手里翻看着以前在苏州拍摄的相机照片:石板路、葫芦架子和丝瓜藤,但拍的最多的是人——那个人用粗麻布蒙面,不出众不出挑,身高不高不矮,皮肤略显病态的苍白并且没有一点血色。卡Kа酷Ku尐裞網但是后面的几张照片中有一张那人的全脸,左半张脸的脸颊上有挺大一块儿的伤口,创面嫩肉往外翻,伤口丝毫没有将愈合的迹象,边缘还向外流着黄色浑浊的黏液,更令人作呕的是他左脸还爬满了灰白色的肉蛆虫。 翘着脚的莫商看到这张照片竟然弯了弯嘴角,睁大莲花瓣似的眼瞥了一下已经脱下裹头布的顾央,干净简单的房间瞬间被温馨的泡泡充满。 陈哲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略带惊奇(.)地发现顾央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是棕褐色的粗麻布制成的,“咦?顾殆!不是不是,顾央你怎么也戴着这个面具了,莫商你做的?” 莫商和顾央同时点点头。 跟这两个失语儿童没什么好说的,陈哲连问都懒得问,把视线转向林含章。 林含章放下手里的铁环环,想了想,“莫商说,弟弟有的哥哥一定得有,‘这么说倒不是倚仗着我有什么,而是你要什么,我有的随意取用,没有的抢也为你抢过来。’” “要不要这么霸道啊。”陈哲说完看见林含章手里的铁环环,拿过来摆弄着,“九连环,你还玩这个?不会解我告诉你,这要从……” 林含章用鄙视的眼神看了看陈哲,一下拿过九连环坐在离陈哲更远的地方去了。 陈哲气结,久久无语。 莫商朝他招招手,“过来。” “干嘛呀?”他不情不愿的磨蹭着过去一屁股坐在铺着薄褥子的木床上,弄得木板床吱噶吱噶地乱响,“干嘛,说。” 只见莫商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指头那么长、直口的白玉瓶,玉瓶清透雪白,在莫商手里更显得他手指灵活,纤细修长,“这个,帮我好好保存着。” 陈哲看着也小心翼翼地拿过来,在阳光下照着,少部分光线透过瓶子,依稀可见里面白色粉末状的物体。但是不知道是制作瓶子的这块玉有杂质还是怎的,瓶子内部的瓶壁有一种磨砂玻璃的感觉,“这干嘛的?” “这玉不禁摔,给我好好保存,”莫商眼眉小幅度的挑动,“如果有一日我遭遇不测,你就拔了瓶子塞儿把里面的粉末倒在我尸体上面……只要姓莫,无论你惹没惹到人,对头也只会多不会少。之后……留着瓶子,能卖很多钱。” “发什么神经,有什么事说出来,能帮忙我尽量……不是还有你哥了吗,莫末厉害着呢。” “吓得你,有事提前说好,我这不是以备不时之需吗,”莫商又一挑眉,“什么事不靠自己靠谁?” 这句话听着怪怪的,莫家二爷可是一向是个绣花枕头、风流人物这是遇到什么不能对莫末说的难题了? 因为莫商一副讲故事的姿态,顾央和林含章主动围坐过来。陈哲还对他们和谐的氛围表示诧异,殊不知陈哲不在的时候他们三个经常讲一些奇(.)闻逸事。可能是由于莫商直接“送走”林含章父亲的缘故,尽管林含章还是看莫商不顺眼,三人还是乐此不疲。 第五十九章千年咒魇 故事要从开头说起:莫商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将莫家二爷这个纨绔身份扮演的是淋漓尽致,还不是他自动招惹别人都能把人气的不行,这信任的小船是说翻就翻。 在盗墓贼暗地盗取古墓宝物更暗地是找“浮世”下落的时候,无意间碰触到一个千年诅咒,这个被封印千年的诅咒随着地底龙脉能量被人故意削弱被释放到古墓所处的位置,以后如果被坏人利用,将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和死亡。 “诅咒?有形无形?这个不太懂。” 被陈哲打断的莫商也不恼怒,看似好脾气的样子,侧脸凑过去问,“顾央知道吗…” “无门无派,是少有的邪术,不过不知道无形的咒魇这样,会像符咒之类的实物一样。”顾央认真地说,说完才反应过来似的向后躲避莫商靠近的脸,面上有掩盖不住的疏离。 莫商一脸若有所思,但也对这种情况也不知所措了。他想让顾央对自己有好感,或者以一种初见的态度对待自己,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好感度呈负数。 在感情方面,无论莫商莫二爷如何才思敏捷、温柔体贴,“情”这一字他也无法体会,更妄言透彻了。 故事继续—— 莫家祖上有过参透“浮世”奥秘的人,那人资质奇(.)高又眼高于顶,不愿意学习莫家辈辈相传到今的养尸术,认为养尸鄙贱下九流,最后凭着书本中学来的偏门道术名扬玄界道门内外。无师无门,道术杂糅,弄得道门不承认他;背信弃义,叛离家族,现在莫家也不承认他。 “这位先人通过古墓中的千年咒魇看透‘浮世’的玄机,最后他人间蒸发,据说,只是据说啊,据说是羽化成仙了,引得无数人对莫家的‘浮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他是‘古墓派’的啊,你们莫家也有盗墓贼?” “是你们猜的不是我说的啊,我哥再骂我目无尊长了,为了找故事我这是把家族秘辛都当小故事说了。”莫商淡淡笑笑甩遮脸的头发。 在莫商提到“我哥”时顾央快速瞥了他一眼,表情黯然的起身出门。卡Kа酷Ku尐裞網和顾央关系不错的林含章也站起来,把屁股底下的木头板凳推到床下紧跟其后。 纯木的门板在关闭的刹那发出闷声,屋内安静下来,在听到隔壁门关闭后陈哲开口,“你这是什么招数啊?以前世为名困住他,把他当做试炼感情的对象?感情你这风流的名声是拿人练手来的。” “我还是不懂你说的感情,你说的无论男女只要你好好对待会有一天两人相爱的,是我急于求成了?我都快把你当做党中央来对待,”用清冷的声音说着,他伸手把胸前的黑发拨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小本子,“你可别整我吧。” 陈哲略显吃惊,“莫啊,你都记下来了啊。爱情又不是从书本里学来的,这么做没用。你就慢慢来吧,好事多磨。” 莫商半靠着刷得干净极了的白色墙面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继续翻看小本子,心里活动激烈:磨你个头啊磨。 当天晚上四个人两两一间房间,令陈哲诧异的是莫商竟然蹋拉一双拖鞋抱着被子走到自己这里,没跟顾央培养“感情”。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无顾忌的和他开玩笑:“怎么不和顾央一起?不穿一条裤子至少也得躺过一个床铺吧?难道你还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呵呵。”你多厉害啊,想到啥就做啥,毫无忌惮。 莫商侧身让出一条路,示意他自己过去看,他自己则进房间铺床睡觉。 陈哲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顾央房间的门推开一个指头大的缝隙,刚想向里瞧瞧,就眼尖地看见门把手上有四五个小白点儿,好像脏东西一样。再仔细观察,发现那哪是什么脏东西,分明就是肉虫子,并且和顾央脸上蠕动的蛆虫有几分相似。只要是看过顾央左脸伤口的都绝对不会忘记在他伤口蠕动的蛆虫的样子。趴在古铜色的门把手上的蛆虫十分诡异和恶心,陈哲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卧槽,莫商他他他下了蛊,”陈哲张牙舞爪的跑进屋,“再没反应过来我就中蛊了,你不做什么解释吗!” “他害怕我做出什么来,又拿林含章作伴,我要强行和他睡一屋难道不会适得其反……”招牌的亦说亦叹似的语气,莫商还是心理咨询师,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看不出来的话他就别开与蛇街22号了。 “我是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心爱的人了,合着你是没和人交往过是吧。这么冷静的分析还是在一起的节奏吗?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陈哲说。 铺好被子,两个一米八大高个的男人并排躺好,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陈哲首先问莫商,“你是非得和他在一起吗?他是个大男人,不是前世那个爱得你死去活来的女孩了。” “我知道,”莫商用好听又有磁性的男声回答。 陈哲不相信莫商真的打算和个男人过一辈子,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你也说过,角垄谷地那么妖里妖气的鬼地方在河南省,你当初注意到他的时候也在从苏州到河南的大巴上看见的,这里面就没有猫腻?”陈哲心有余悸,“他可是蛆虫师啊,每次看到他瞳孔里的小东西我都发抖。” “啧,火苗逼到墙角你都自身难保,我再是瞎子过马路还能用你管……”又是那种亦说亦叹的语气,莫商顿时冷气全开。 本来就胆小的陈哲向边上挪了挪,胳膊扶空一下就摔床底下去了。这就对了,莫商就是莫商,输人不输阵,饶是穿上了普通人衣服他也平凡不起来。 陈家村的夜晚静谧,不是像普通农村一样到了晚上有许多虫子吵吵嚷嚷地开会,保留了黑色夜空的宁静一面。倒不是陈家村植被稀疏的缘故,因为陈哲的老家根本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农村。 “又来了,”陈哲嘴里含糊不清的呓语着,扭动的身体把床单弄得乱七八糟,“莫商,莫商……”不能从被压制的力量下挣脱,挤压他的腹部使他胸闷气喘,脸变得充血通红。然而莫商挺拔的身躯规规矩矩地躺在他旁边,一动不动死气沉沉,看不到呼吸造成的胸部起伏。 “莫商……” “救……我……” 第六十一章捡洋落儿 四人已经走到一个远离村子的地方,前面就是一个小山丘,林含章想快走两步爬上山丘被顾央一把拽住,“到了。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个山丘原来是坟包,墓碑被风化侵蚀已经残破,几人真是差点儿冒犯鬼灵。 陈哲受莫商平时对鬼礼遇有加的影响,又和他去北督河祈祭过魂灵,如今见到墓地都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莫商用向陈四叔家借来的最窄长的铲子在四周挖土探测,竟然真的让他找到玄机。 “来,跟我挖。” 不一会儿,跟随一道铲子接触到石头的声音,四人挖到了坟墓的墓砖。最后由莫商把墓砖搬开一个能容人屈身进入的洞口,冷风飕飕地从黑洞里吹,除了莫商其他人皆往后退了退。 “这是谁的墓?”陈哲仰头问莫商。 “等里面污浊气放完进去看看。卡Kа酷Ku尐裞網” 等了有半个时辰,估摸着放完了,按照莫商打头、陈哲其次、顾央和林含章最后的顺序依次进入了墓室。 到了里面才发现原来是别有洞天,阴冷阴冷的墓室黑黑乎乎。几人,反正除了陈哲其他三人都跟瞎了没两样。 陈哲背对进来的洞口,闭眼调动起全部感官感受周围环境。因为自己从没在意过的特异功能发挥了重要作用心里还是很激动的,现在自己右手边不远处有不同方向的阴阳气流动,主要是阴气,他轻声说道:“门在西边,距离有十米左右。” 莫商用好像是狐疑的目光看着陈哲,片刻拿出一支蜡烛点燃,拿在手里向右边摸索着前进。但蜡烛的光亮根本没有什么用,几人紧凑的跟随莫商向那边走,轻手轻脚。 陈哲有些后悔带着顾央和林含章下来了,那两人根本什么都不懂,自己也没本事保护好,想到这里他说,“莫商,我们要不把顾央和林含章送上去吧?他们在这儿也没有用啊。” 走在最前面的莫商身体一顿,突然有冷风嗖嗖的往四人身上吹,他们面前就是一堵墙壁,根本没有什么出口,难道是陈哲判断有误? 几人沿着墓砖堆砌的墙壁摸索着,陈哲看莫商伸出手指敲击墙砖,后面的林含章则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件较厚的外套给顾央披上,顾央表示很不自在,但勉强接受了。 陈哲也顾不上再次调动感官,看到蜡烛快要灭掉拿出从地面上带下来的树枝点燃,这样的光亮才勉强能看到墓室大概布局。 这个墓室有二十平方米左右,地上放着一些坛子的碎片,碎片上残留有黑色液体干涸的印记,酒坛子的可能性较大,很明显是被人打碎之后拨弄到墙角处。四面墙壁都有放蜡烛的灯座,黄铜做的灯台座每面墙上有两个,上面还残留有一小截短短的白蜡烛。陈哲和莫商全部点上。 看来古代人在建造这个墓时没有留下通风换气的口,在蜡烛燃烧着的时候就把墓封上了,所以蜡烛才没烧完,也许还有一个墓室专门给建造工人殉葬用。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个墓葬根本不是埋葬死人的,墓砖连单调花纹都没有不说还风水不好,不过现在墓道里有空气流动了,看来是有不速之客先人一步到了里面主墓室,这是一个被盗过的墓。 陈哲想:怪不得舍得让顾央涉险,原来是来捡洋落儿。 走陈哲后面林含章前面的顾央有些受不住墓室里的阴冷咳嗽,穿上林含章给的外套也不顶用。林含章见此伸手掏出一个红绳子吊着的坠子,红绳编作小巧的中国结精致无比,下方还有一颗胭脂色玉珠在黑暗中隐隐闪着妖异的红光。 “个……呃这是……”陈哲此时有一种想喊林含章“莫商”的冲动,这颗万分眼熟的珠子材质似玉非玉艳若丹霞,怎么会在林含章手里呢?吊坠项链在陈哲眼前晃了一下就被林含章藏到顾央衣服里,一闪而过的腥红色更像是莫商的瞳眸,诡异而恐怖,只露出两颗白色的小珠子在后颈做装饰。 莫商在陈哲说话时回头瞪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弄出声音。看来他的确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这么长时间,蜡烛的火苗才不是开始的黄豆大小,带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照亮了墓室。伴随着蜡烛噼里啪啦,还有另外的声音从他们进来的洞口传出,外面草丛窸窸窣窣。 “快看,有蛇!” 话未落音,身后的莫商挥手甩出一颗小石头,正好打在蛇的七寸,那条蛇一下就不动了。 顾央和林含章并没有太大反应,顾央本来就是炼蛊的蛆虫师,虽然除了昨天晚上之外没看见他用过蛊术害人吧。陈哲总觉得顾央很危险,惋惜似的看了顾央身后正用脚碾碎石子的林含章一眼,兄弟,自求多福。 但是情况不容得几人慢慢找,越来越多的毒虫和蛇从洞口爬进来,把四人逼到墙角。 “门呢!” “……你找!我先用火!”说着,陈哲把下洞口时带下来的树枝和叶子用着火的木棍点着,但是这些东西都发潮,根本不能点着火来驱这些虫子。 “卧槽,这么多哪来的?什么把它招来的?” 莫商此时紧闭双唇,看已经有五六只蝎子越过回手把陈哲推向墙壁。陈哲哪里料到他会有这一手,下意识伸手拉他的顾央也根本来不及反应,三个人重重地撞到墓室墙壁上。 “哐”的一声巨响,墙竟然被陈哲三人撞开了,骨灰盒那么大还比它长上不少的墓砖一次掉下十多块儿,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了,林含章第一个从墙洞钻出去抓着顾央的胳膊,但是顾央没理他,只是定定的望着里面。 陈哲在后面催促着顾央,还以为他放不下莫商,想推他到墓道自己回去那个囤坛子的墓室里,没想到顾央站在墙壁破洞口掏出一个小盒子。 “我来。”沙哑的嗓音拒人之千里之外。做着暖心的事,说着伤人的话,真是莫(顾)家人的特色之一。 顾央手中小玉盒杂质太多,并不是很好的物件。他错开盒子盖掏出来一只手指长白色的带着白色绒毛的毛毛虫抚弄,被抚触的虫子显得很兴奋,也许是因为它的同胞都在。 第六十二章山魈 脚下黑洞是直径一米多的深坑,几人踩着洞口边缘残损的墓砖走过去,陈哲滑着一根火柴向洞里扔去,微弱的光芒只清楚一小块地方,但仅仅只是一眼,把他和顾央吓得面色改变。许多根削尖了的木桩默默立在底下,那些影子在照亮的短短时间仿若白厉厉的牙齿,一瞬而合。 “还有灯吗?”陈哲听见莫商那边不知道谁没好拉气的说了句“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凑过去看莫商的表情,是不是他也被吓得不行?因为平时莫商总是一副目中无人而从容的狂妄模样,其他什么情绪在他身上都是软绵绵无处着力。 你知不知道总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人很心塞啊!陈哲深受荼毒。 墓道不长,他们摸黑走过一个石门就到了主墓室的前面,双开门还铆上大钉子的大石门霸气十足地挡在几人身前,两旁镇墓石兽凶狠地虎视眈眈。 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墓室里的光是哪来的时候,一个人从石兽后闪出来,黑影快如飞叶,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 那个短发男人穿着现代的衣服,装备都很专业,他站在几人对面默默和莫商对峙,尽管莫商没把全身气势放开,但那阴阴的表情也不是认输的样子。 在陈哲忍不住要抢先开口时,那人倒先开口,阴测测的声音,“李代桃僵的三脚猫是真不入流。” 他们认识?有仇?陈哲表情严肃,侧身挡在顾央和林含章身前。这个墓果然不是空的,已经有人在前面趟过雷,不然主墓室不可能没有机关,难道是莫商面前的那人?他和我们一起下的墓,还是他有意等我们? “不是幻象就是山魈喽。” 那人伸腿侧踢向莫商颈肩处被格挡了回来,他快,莫商更快,莫商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伸出尖利的手朝那人喉咙抓,他避之不及,锁骨到胸口处被莫商的手指划出四道见血的伤。 身后三人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陈哲先反应过来,马上掏出一张用朱砂画上乱七八糟符号的黄裱纸用一根香点燃,冒出的烟飘散在墓道里。 此刻,打架一直占上风的莫商却痛苦地尖叫,对那人的攻势也不如刚才迅猛了,那人见准时机把莫商逼到墙角。 陈哲以为那人赢定了时,他们身后传来人爬行的诡异声音,他们回头发现他们身处主墓室外的空间有一处破损,几块墓砖被泥土掩埋着,有树木的根须从洞口钻进来,可以看出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造成的。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三人下意识地齐齐向另一堵完好的墙退,人的感觉确实有灵敏,被树木破坏的墓墙有着土拨鼠扒拉土的声音,不过这个更粗暴。此间莫商和那人一直在纠缠,外眼人看是莫商力量和速度相对较高,实际上那人不断出招,招数系统而成熟。 须臾,从墙洞窜出来一只满身泥土黑色长毛的“猴子”,与其说它像猴子还不如说它是一个四肢过长的野人。 听见它呲着白厉厉的牙齿冲那人叫了两声所有人突然蒙圈,脑子里是混沌状态,胃里面也翻江倒海也难受得不行,像是要把胃里那点儿存食都吐出来一样。一直动作游刃有余的那人也被怪物叫声影响到,动作骤然打乱。 怪物趁机直冲过来, 原本气质不凡长发仙雅的莫商变成了一个状极丑恶的怪物:体长约六尺,头大面长,眼小而凹,鼻深红色,两颊蓝紫有皱纹,腹部灰白,臀部有一大块红色脾胝,尾极短而向上,有尖利长牙,性凶猛。变身后的“莫商”像极了古代传说中的山怪——山魈,那是一种能迷惑人的山林精怪,并不是动物。两只山魈感觉到所有威胁都来自和它们纠缠的那人,张牙舞爪地一起向他逼近。 那人处境困难陈哲几人就没有威胁,陈哲想着对不起了,一句话没说当下拉着顾央和林含章向墓道另一端跑去,看到顾央有点迟疑,他呼哧带喘地说,“那是……山魈啊哈……不是……莫商。” 陈哲强拉硬拽住顾央,三人摸黑儿朝墓道另一端跑去。还好这个坟比较正常,只有一条墓道直通主墓室和入口。 陈哲的目的并不是单单只找入口而已,他想尽可能地找出那人进来的洞口,希望那人的盗洞没有打在主墓室,毕竟正常的出口肯定被造墓的人用青砖封上了。 “做好记号,找墙壁两边和上方,有洞就钻出去,如果没有别轻易过来,就别过来。” 说完陈哲从顾央腰侧掏出一个借着主墓室的光也看不清楚的黑东西,拿着它急忙跑回有主墓室。看到不再淡定从容的那人狼狈不堪地躲避两只山魈的攻击,大喊,“接着!” 原以为自己将担心的会是那个能力不俗但并不知根知底的顾生人,可是没想到想要的声音没有不说,形势依旧急转直下。 原先幻化成莫商的那只极端丑陋的山魈以惊人的弹跳力跳起来,抓住陈哲扔给那人的手枪摔到墓室墙壁上,弹夹和子弹都摔出来了。陈哲暗自后悔:早给就行了。 那人后背好像又添新伤,血液的腥气使山魈狂躁不安,呲着黄白色的牙,腥臭的涎水从它嘴里滴落,比尸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人闪身躲开山魈猛击,冲陈哲大喊,“点符纸!” 看那人力竭已到穷途末路,陈哲也顾不上什么,用打火机把符纸点燃扔到一只山魈身上。符纸的火焰把山魈的皮毛燎着一大块儿,难闻的焦糊味传遍整个墓室,也吸引了那只山魈的注意,张牙舞爪地直直朝陈哲冲来,就在陈哲都能看清山魈嘴里挂着的是猪肉丝还是人肉丝时,他放下原本要撑住山魈尖利爪子的双手,把四五张黄裱纸和一盒火柴塞到它的嘴里。 同时,山魈掐住他肩膀的爪子指甲也陷入陈哲皮肉里。陈哲不管身上伤口,嘴里不停念叨一句什么,最后用打颤的声音大喝道,“着!”说完他抬腿踹到山魈像墙壁一样坚硬的胸口,震得自己腿疼,还好借机绕到怪物身后。 陈哲早就把他仅剩的几张符纸用燃香点着了,装作念咒是想吓住那位和山魈缠斗一起的不速之客。 “轰—” 这只山魈口中因陈哲而燃烧的符纸让它由内而外变成一只火球,橘黄色的内焰,黄色外焰。长年不见光的山魈本就是山中精怪,没想到它阴气极重,能燃起来那么快,只容得它凄厉地尖叫一声就倒地了。烧死的山魈身上的火并未一直燃烧,很快只留下一具冒着黑烟的焦尸。 另一只山魈看到同类被烧死尖吠起来,声音强悍的穿透力把陈哲脑子搅成面糊糊,突然觉得一片空白。 山魈之所以会被称为精怪,是因为它在大地馈赠中活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日子,有些不仅有人的灵性,甚至能拥有窥探别人心思的恐怖本领。引诱来的人将成为它们食物,以此来适应食物短缺、弱肉强食的山林。有些像伥鬼、河童一类的神话故事里的怪物。 陈哲面对凶残的山魈感觉自己凶多吉少,知道只有等死的份儿。不过,想象中山魈朝他冲来的戏码可能没可能实现了,因为山魈只是冲他威胁性的叫了几声,就朝墙角那浑身冷汗湿透半死不活的人扑去。 精怪也不过是一个畜生,见到比它厉害太多的人本能反应就是躲避,偏偏它还生出了人的劣根性——恃强凌弱,所以杀鸡儆猴对畜生百试百灵。 第六十三章苍天呐! 山魈选择的这个“弱”也并不是省油的灯,反而比底牌用尽的陈哲要好得多。山魈呲牙发出兽的吼叫,而等待着它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一颗子弹穿过山魈尸臭熏天的咽喉,另一颗把它额头射穿,腥臭的血液飙了一地。仅剩的一只山魈挣扎片刻轰然倒地,随着震动,墓砖堆砌的地面扬起飞尘。 看见他枪法了得还那么省着用子弹陈哲心里倒不安定了,不过脑子清亮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大声冲乌漆麻黑的墓道口吼:“你们快过来!盗洞在这儿!”陈哲学莫商交付身家性命似的赌。 像饿鬼接通幽冥的洞口吞噬生死,墓道里黑黢黢的空空的无人应答。(因为之前陈哲嘱咐他们,不要轻易过来。) “你,把枪给我,我去找他们。” 这个理由看似很充分,那人摇摇头,把放下的枪又举了起来。 陈哲先指指后一只山魈进来的洞口,又指指墓道深处,“你上去,我下去,你的明白?” 那人用拿枪的手捂着胸口伤口,另一只手扶墙站起来,仿佛恢复之前的风度,笑笑说:“一起上去。” 又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陈哲想。 陈哲百无聊赖,估摸林含章和顾央去另一个陪葬墓室收集蛊毒快回来了,走向山魈进来的洞口往里拨拉砖头和土。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哈,那声砖头啪啦啪啦往下掉的巨响当所有人都都瞎了吗? 墓道另一头发出巨大的声音,陈哲和那人都把头转向墓道,窄窄的门口传过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陈哲拿出鬼哭铃铛摇晃,鬼哭铃本来就没有铃芯,又没有念咒驱动哪能有声音,不过铃铛上刻的符文的确是有镇鬼功效,只不过单单只有镇鬼功效而已,之前没拿出来也有这个原因。 不是鬼就是人了,脚步急匆匆地却没有人说话和尖叫,这明明就是顾央和林含章半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风格。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流星,戴着面具的顾央先一步迈到这个主墓室之前的空间里,“忘了虫子。”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擦,听的人心里不舒服。 这是去收集蛊毒,把蛊虫落下了。卡Kа酷Ku尐裞網陈哲跟顾央呆了几月了,由于莫商的关系他们也很熟稔,发现顾央看站在主墓室双开石门门口的那人的目光不同,饱含不满情绪瞥了一眼,好像是怪他消灭了自己虫子的饭食。 陈哲向前走两步看到了后面各种毒蛇和蝎子、蜈蚣之类的毒虫密密麻麻的涌过来,踩碎几只爬过来的虫子,虫尸流出黏黏乎乎的黄绿色的尸液沾在他鞋底。回头就看见一只白色的毛毛虫从被枪打死的山魈尸体口中爬出,以比普通虫子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爬到顾央手里的玉盒子里面。从顾央的蛊虫颜色变回吃陪葬墓中毒虫之前的白可以看出它身上的毒已经自我化解了。 陈哲不停催眠自己:他是要放蛊救人,不是喂虫子,他是……怪不得看着‘莫商’不舍得走呢,原来把蛊虫放这了啊!但他是怎么知道莫商是假的呢? 眼看毒蛇和虫子越来越多,林含章和顾央依旧淡淡看着。陈哲着急了:“那你把它扔下去啊,含章快从那个洞走,顾央你也快点儿。” “那哪是蛊虫,那不就是只幼虫吗,能有多大本事。”那人轻蔑的说。他刘海遮住额头,头发影子正好打在双眼上显得整个人十分阴沉,“还有,枪在我手里,你们认真一点儿好吗。” 要开枪早开了,你又没说你要什么。陈哲被顾央不满地看了一眼,当下烦躁起来:“你要干嘛?说。” 那人弯腰捂着伤口,什么都没说。 陈哲也没搭理他那茬,拖着林含章把他推到容得人爬出去的洞口,连推带搡把人推出去,再是顾央。因为林含章什么本领都没有,顾央虽然是莫商前世爱人,但他好歹是个蛆虫师,也不能厚此薄彼。陈哲把受伤最重的那人挤在最后,倒并不是因为对他有偏见,而是怕他手里不肯还的枪,要是对前面两个干点啥他是万死难辞其咎。 竖直的盗洞出口微微倾斜,土壤新旧参杂,有很多凝结成块儿的带有腐臭味的土块。由于打头的林含章爬得有些慢直接导致所有人进程不快,也没有人催促他。几棵长满青藤蔓的大树高耸,四五条裸露在外的细根纵横搭在盗洞出口,这六层楼高的树最起码有百年了。 不过在顾央躬身爬行树根须下时有一些干花从他口袋掉落,黄褐色瓶盖大小的花瓣掉在黑色泥土中。 陈哲在他身后,清晰地看到顾央抬起的那只带有冻疮的右手顿住,犹豫着要不要捡起来,迟疑着往不往前走。就在陈哲想伸手替他捡起来时顾央猛地清醒过来似的,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陈哲对顾央的别扭哭笑不得,明明喜欢别人关心却又装作不在乎,他伸手把干黄的太阳花带着泥土抓一把装在口袋里。 前一步迈出黑暗,后一步陈哲回身伸手要拉起受伤那人,在那人诧异的目光下陈哲面无表情。最后那人错开和陈哲对视的目光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泥土,举枪向紧跟其后的毒蛇毒虫打去,直接打到子弹全无。见那人不领情陈哲也不矫情,挑挑眉捡大石头往洞里扔,把已经探出头的两条蛇砸回坟里,接住刚刚空了膛的手枪。 几人狼狈地钻出洞,向陈家村的方向走去。 下午三点多正是阳光和煦的好时候,桃花颜色在暖阳下也黯淡了颜色。 陈哲家院门口,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抱着一大碗面稀里呼噜吃得不亦乐乎,抬头看见几人从远处走来表情丝毫未变,只是把面碗放在院子里的磨盘上,用白皙的手擦了擦嘴,“莫商。” 那人慢慢走过来伸出手,“在下房泽夜。是房家小辈,是……”见莫商用擦嘴的手和他握,那人面容表情皆一僵,强忍风度,露出十分不自然的笑容。 “哦,”莫商抽回手不以为然,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初次见面,就用亦说亦叹的语气冷冷的嘲讽他的名字,“房子有的是,不过你不能住。” 房泽夜听见他嘲讽也愣住,不过马上反唇相讥,“哼,对上您也没得商量不是。” 进了房间,莫商让陈哲尽量用简练的话把他们在墓室里经历过的所有原样复述。“山魈……”莫商想想,后来语气变得肯定起来,“有人操控,至少进墓室之前是的。” “你就没掺和?” 莫商看着陈哲贱兮兮的表情,赏他一个爆栗,“我还用你操心,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不过有话得说清,你就让人这么欺负?” “他身手比我好,枪法比我高,枪还在他手里,我能怎么办?”陈哲都要哭了:亲哥哥,你玩什么呢? 一个犀利的眼刀飞来,“那你就让他挟持我顾央?真长本事啊。” 果然,真正的莫商嘲讽人从来不重样。 苍天呐!你对我老陈家何其残忍! 第六十五章房家事 安徽位于我国东南部,处于华东腹地,距东海300公里。安徽省因天柱山旧称皖山而得其简称“皖”,于1667年清康熙六年建省,是取历史上安庆府、徽州府的首字命名。安徽东靠江苏省,西连湖北省,南与浙江省,江西省为邻,北与山东省,河南省接壤。 除此之外,集中在歙县、黟县境内的明清民居、祠堂和石舫,数以千计。 房家就是安徽地界淮河延岸较有名气的家族,祖祖辈辈传承下来果断迅速的行事作风倒是一点没落,以至于现在还可以在许多人口中听到房家曾经叱咤商场金戈铁马的往事…… 创下房家的先辈叫房归光,也许他父母盼望他回去时能让祖坟冒光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给他起了这么特别的名字。 在几百多年前,顶着这么个奇(.)葩名字的房归光还是个贩布匹毛料的小贩,父亲是个穷书生,母亲却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房归光的生母是安徽赫赫有名的商户的长女,据说房归光的母亲出生时还有天降异象,当然经过数百年房家人相传这些都不可考证。 房家向上数三辈全是穷书生,家教甚是严格,房家子孙日后若是念书做官必定背井离乡四处求学三年,若是行商家里不给丝毫资助。算半个富二代的房归光中年成家立业也只是用了一少部分母亲压箱底的嫁妆钱,他母亲娘家虽然有钱,但也不会白白给出嫁的姑娘再多的银两。 房归光二十三岁时在南北交界一带跑商,专门拉一些皮子毛料贩卖。他平时说话文诌诌,又爱结交有学识的朋友,一来二去倒也让他在经商方面闯出了名堂。 当时正是明末清初,朝野动荡不安。 农民起义领袖如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人,带领众多农民士兵在全国各地发动大规模起义。 有句老话叫做:“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房归光并没有像许多人那样贪图一时冲动盲目的跟随哪个领袖,刀剑无眼不说,自己家中还有个年迈龙钟的老母要人供养。 他先是跟随张献忠的人马一路向南,亲眼目睹张献忠农民起义军攻破安徽凤阳,在焚烧皇陵时,他看准时机混入起义队伍收集了不少宝贝。直跟到张献忠在四川安营扎寨,最后经历了惨绝人寰的血屠四川城。 1646年,清兵南下。代表张献忠在成都建立的大西政权起义军队与清兵交战,双方死伤无数。战火燃及无辜百姓,伏尸遍野,血流成河。 最后张献忠率领的起义军队在西充凤凰山遭到伏击,最终不敌,中箭身亡。 房归光抱着所有值钱的东西藏在尸体堆中才大幸免去一死,等到清军接手四川城,他穿上寻常百姓的粗布衣服,把皇陵得来的几本古书缝在棉衣内里,珠子、宝石之类的装在帽子里。剩下的几件首饰换成银票再换成路上的干粮,与金银一同装入包袱。毕竟乱世天下,首饰等天家物都有印记,有钱也花不出去的情况也是比比皆是。 果不其然,在逃回老家的时候,他不小心露了白,金银被流寇劫走。他一路装作乞丐,历尽艰辛渡过淮河回到家里。 那时,他已过而立之年。 但没想到的是,他回到家里一切都变了样。贪财的官搜刮干净房家的金银跑了,房归光的父母被赶出房家大宅,还被勒令不许踏足所在县。 衣衫破烂的房归光站在空无一人的老宅门前,悔恨当初自己为什么弃家闯荡,如果陪伴父母身边的话也许就能躲过一劫。 后来,房归光将皇陵盗来的仅剩的财宝首饰一点没留,全部变卖作了金银,却将没什么用的古书当作传家宝贝藏了起来。 房归光这一个人的房家从此渐渐发迹,成为了拥有千亩地的大家族,无论是大战小战或是朝代颠覆,房家依靠雄厚财力基本从未真正伤到根基。 如今的房家辈分最大的是房家老太爷,不过他年岁太大已经不管事了。底下有四个儿子,全是嫡子,除了说明房家这个已故的当家主母手腕强硬之外,生育能力也算是可以了。 不过她手底下的四个儿子也不是吃干饭的,为了争夺房家当家的位置是绞尽脑汁,从小争到孩子都老大了,其中房泽夜就是房家老大的儿子,也是房家主家嫡系的唯一一个儿子。 虽然房泽夜看似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是架不住野心大的叔叔伯伯们贼心不死,处处给房泽夜闹事。 房家作为一个大家族,里面的人除了经商开公司开店之外做什么的都有,养打手、混黑道都算不得什么,在河上的本事大过其他大家族倒是真的。 房家本家就在安徽,安徽多的是铁路、淮河流域的内河航道和沿江河港,财大气粗的房家做起了铁路、河江上的运输生意,甚至到了垄断华东南部的地步,其那方面的势力不可谓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房家准当家房泽夜倒是把他先祖房归光的魄力学了个十成十,知道有人要打“浮世”的主意,按着“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一说法,他便也想分一杯羹。 而这曾经参破了“浮世”奥秘的人——就出在京都莫家。莫家……其实不咋地,没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家产万贯,历史也不悠久,倒是这一代小辈到出了个惊才绝艳之人。 “惊才”是指莫家嫡系长子,手腕强硬、处事精明、说一不二、稳重大气。 “绝艳”指的是莫家嫡系次子,呃……一身的好气质,长发飘飘、办事诡谲神秘、性子多变、多才多艺。 听到这些传闻的房泽夜也是不想说什么了,莫家怎么能允许自己养出这么个废物花瓶?还性子多变,这不是给自己养了个祖宗吧? 莫家一直传承着炒茶制茶的工艺,底下也有个百亩良田,这再怎么厉害也是万万比不上房家势力,但却在百年历史中和其他家族齐名,这不得不让人多想。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家以养尸著名,秦朝秦始皇追求长生之术,没想到羽客方士倒是捣鼓出一个使尸体不腐坏的法子来,这法子自然不如那些水银、香料防腐剂什么的直接,却比这些现代的玩意高级、吃香多了,没准某一天不小心养出一个能使魂魄融合的活尸呢。 养尸,说白了就是以魂养尸,所以莫家说是养尸不腐,还不如说是养魂灵入尸。 房家唯一能和莫家有交集的就在房家每年必有的大祭之日,这一年遇到的天灾人祸横死,都需要莫家出人来安抚躁动不安的灵魂,以免下次出船遇到水鬼拉人横死。 严格来讲莫家和房家应该是友好的合作伙伴关系,但房泽夜一出手就把莫家老二惹到了,还是永久性的那种。 房家派最小的房泽夜带着一号人提前一个月出发,一路向北直奔京城所在。 火车上人挤人,什么孩子哭闹、香烟缭绕、各种方言吵吵的烦杂事凑在一起。 房泽夜皱着眉头看窗外,“落脚的地方有了吗?” “少爷,”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恭敬地回答,“先去的人说和莫家定在了在京都梨园。” “哦?”房泽夜挑眉,“莫家老大竟然把地点定在那儿,他是觉得我……喜欢寻欢作乐,还是看不上我?” 房家手下没敢回答,倒是对面一个年岁大的人说话了,“少爷,听说这次来的是莫家二爷,地方也是他定的。” 房泽夜整理一下领带,“这倒是有意思,莫家老大这样的人竟然犯这种错误,呵呵……” 突然车厢里嘈杂起来,“你他妈谁啊?!这被我们包下了,你走走走!” 那人一脸猥琐,往包厢里面看着一边说,“对不起啊,走错路了。” “滚滚!” 那人一边说着话,边退了出去。 较为年长的房家手下示意房泽夜说:“少爷,是不是上头人的圈套,要不我们换……” 房泽夜抬手制止,房家人不至于连一个踩点的小毛贼都怕。 端起一杯热茶,正好一位女乘务员检票,房泽夜低头用杯子挡着脸,等人走了,他快速地交待清楚,“文叔用刚才来的毛贼制造混乱,我先走了,你们随后。” “少爷,让谁跟着啊!” 房泽夜抬手,开门孤身一人出包厢门,大衣裹住点了一根烟。一个车厢连接处的小房间走出一个穿着油兮兮的蓝制服的乘务员,操着一口东北腔,“不让抽,切切那边切。”他没多看那有一口大黄牙的男乘务员,拢了拢大衣点头哈腰的进了车厢无烟区,在下一站火车靠站处,跟随人流下了车。 没想到还是被人追了一路,“呵呵呵”,房泽夜看着漆黑的夜空,疲倦的从北京地铁站的座椅上站起来,随手把大衣扔给了一个乞讨的人。 刚出车站,房泽夜左手掏出一盒中华香烟,右手摸兜……刚迈出的一步就停下来了,打火机没了。忍着烟瘾,房泽夜掏出钱包在站台口买了一个一块钱的打火机,新奇(.)的拿在手里摆弄。不由得笑笑,跑出来一趟还把zppo接济穷人了,争这个真没意思…… 房泽夜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又看了看表,果断的打车直接去梨园。 “师傅,去梨园。” “哪个梨园啊?” “呃……怎么还分那么多地方?” “一看你就是外来的,一个梨园呐是京城最大的戏园子,好多票友都去那,”司机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房泽夜,“不过啊,您就别去了,现在这个点儿,梨园应该就剩下几个老票友自己玩儿了,不过也有唱的好的。” 房泽夜这几天在羇旅辛苦,没睡过一天好觉,现在正昏昏欲睡,想跟司机说话解解睡意,“您也去过梨园?” 司机师傅很痛快,“是啊,拉过活,我可是戏迷。里面的青衣很够味儿,腔正极了。” “那怎么还有一个梨园呢?” “那就是真的梨树园子了,就在梨园旁边,初夏这时候好看极了。”司机感慨一下,“您是去找朋友还是来观光旅游的?” 房泽夜想了下,“来旅游的。” “哦,那您这儿下就行了,一百零一,给一百就行了。” 房泽夜打开钱包,看着里面一百五十多块钱沉吟片刻,摸了摸原来放枪的腰带处,空的。不情不愿的捏出一张红纸给司机,“啧,给。” “得了您呐,再见。” 出租车绝尘而去,大晚上留下没钱寸步难行还想拿枪逼着司机白坐车的房泽夜。堂堂房家准当家的如今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异地他乡快活不下去了,早知道就不逞能自己一个人出来,钱包除了几张小票以外一无所有,让手下保管证件真是一大错误。 手机早让房泽夜在下火车的地方扔下铁轨了,高科技最容易有疏漏。当务之急是先找一个地方让自己洗漱一番,明天可不能这样狼狈地见莫家人。 第六十六章活不过花信 房泽夜看着钱包里零稀的几张钞票,再次果断地决定睡桥洞。忽略咕咕叫的肚子,突然觉得初夏的晚上还是有那么一点冷。偷偷在心里懊悔,自己那么痛快把大衣接济穷人,现在谁接济接济我呀! 也不能真的睡在林子里,房泽夜远远望着前面灯火辉煌的戏楼,好像真的听到里面人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恍然间回到民国似的,他大步往戏楼走。 檐牙高啄,红墙碧瓦。这盛世大唐的繁华好似一瞬间绘于眼前,这可是唱、舞、奏的大场。 房泽夜忍着疲累正要进去,被门口站着的两人拦下了,细看又不是保安。 两个人上下看看房泽夜,“今晚这让人包下了,你明天收拾整齐再来吧。” 房泽夜百无聊赖的想,今天好像在哪听过这句话,进梨园看戏还要衣冠整洁?真是出奇(.)。叹了句“可惜”,礼貌道,“不好意思,我下次再来吧。” 里面走出来一个年龄挺大的大叔,好像是梨园管事,叫住了房泽夜,“小伙子留步。” 然后管事对两个看门站岗的手下训导,“你们不知道戏园子的规矩?二爷可从来不把戏迷往外轰。” 二爷?京城还有哪个二爷?房泽夜对管事拱手,走进戏院。 房泽夜头一次来,好在直走就到大戏台,里面暖烘烘的。房泽夜直接坐在了第倒数三排,硬撑着扫视全场观众,发现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坐在观众席上,他是屁股沾上椅子就想睡觉。 戏台上也不空,几个人在上面咿呀地唱着小段儿,还有人在边上拉弦儿。 后台有一个人坐在镜子前在那梳理头发,管事走过去,说:“二爷,你今天还唱吗?” “不唱了。”长发下竟然冒出了清亮的男声,“告诉他们,别把来休息的往外赶,今天晚上是我包的场。” “诶,早吩咐下去了。我给您把头发摘了?” 那人摆手。 等头发撩开,露出的是莫商五官端正的脸。 他拿着粉往脸上拍,棱角分明的五官突然温润细腻起来,然后拿着小毛笔沾了些红胭脂涂在嘴唇上,整个人猛地从温润如玉变得妖气十足。 待眉尾画成,搭配上他自己的墨染成似的的长发,整个人气质变得非女非男、又妖又仙。顶着这么一张脸,莫商汉子气十足的行走做派便显得滑稽可笑,偏偏他自己不觉得。 莫商换上长袍水袖,整个人就妖媚万分,白皙细长的手指,束起的腰带勒紧了他精瘦的腰身,着实是美艳得不行。 他人一从后台走上来,底下的几个人玩命的鼓掌,也不敢叫好。 台上唱得正起劲的几个票友立马退下台。 莫商示意他们继续,那几个人却都摆手摇头。 一边调二胡的老先生问莫商,“二爷要什么曲子啊?” “今儿个我就不唱了,您随便给拉个悲点的曲子。” “得嘞,难得二爷雅兴,走起。”拉二胡的老先生显得格外兴奋,拉胡儿的动作都轻快了。 那身粉白的广袖百褶裙,裙摆宽大极了,莫商跳起来踢腿时裙边合在一起,变作一道好看的弧线。长发跟随莫商舞动的幅度散在粉白色的衣服上,颜色分明,惊艳四座。 一举一动都温柔轻盈,身躯灵活柔软,他修长的手指如蝴蝶翩然降临,温柔又有力的舞姿伴随悲戚的二胡曲犹如凋零的花瓣,绝望中等待宿命来临。 此时房泽夜朦胧睡眼中只能看到一个粉衣长发的女子在戏台上讲诉着一个凄哀的故事,悲伤而美好,实在太美了。 房泽夜硬撑着撩开眼皮,站起来,呆呆的看着戏台上长发飘飘的人久久不忍挪开视线,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给自己看她的照片,当初如戏台上的女子风华绝代,如今容颜衰败下去、憔悴不堪,早早辞世了。 房泽夜目不斜视,心想:舞姿翩翩,哀而不伤。这姑娘也是不一般。 那位姑娘跳完一舞,脸不红气不喘,只是站在台上低眉不语。 台子底下零星的观众们都不敢叫好鼓掌,大气也不敢出,自己正看的意犹未尽,生怕惊了这位兴致正浓的祖宗。 那姑娘双手左右摆动,带着白色广袖翻飞。 房泽夜惊讶,原来还没完! “她”猛地抬头,双眼正好和房泽夜的双眼遥遥相对,房泽夜倒吸一口冷气,好一双凌厉勾魂的眼! 但只是一瞬,在看到房泽夜的瞬间,“她”立马温柔起来,双眼柔和的能化成水,就好像刚才房泽夜出了幻觉。但就是这样,才有让人再看下去的欲望,台上的人已经死死抓住了房泽夜紧绷的神经。 广袖翻飞,长袍下摆旋转着翘起,这件宽大的袍子像大蝴蝶一般飞舞,迷惑了房泽夜困倦的双眼。当粉白色的袍子落地,才发现台上翩然起舞的仙人竟然不见了! 台下的人们久久不语。 而房泽夜的眼前一直都有那惊艳的身影,长裙翩飞,双眼……咦?眼睛怎么着来着?房泽夜大脑一片混沌,眼睛酸涩。整个人越来越疲倦,最后还是在冷冰冰硬梆梆的木椅子上不情不愿的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 戏台上飘落的舞袍被收拾场地的小学童捡起来拿到后台化妆间,矮矮的男孩萌哒哒的,“漂亮哥哥,哥哥,哎呦~” 小孩子一下被长到拖了地的裙子绊倒,额头磕的红红的。 “袍子!那可是二爷的袍子!你个小崽子!”一个娘炮嗓子尖利地喊,翘着兰花指就跑过来了,给了男孩的头一巴掌,“滚开!” 那个摔倒的男孩又被打了一巴掌,看着都疼,但是孩子却没哭,从地上爬起来抹着眼泪小心翼翼地把袍子捧给莫商。 莫商充耳不闻,说:“桌子上有刀,剪了它。”说完莫商依旧对着镜子卸妆。 男孩对这裙子喜欢的不得了,更喜欢漂亮哥哥穿着它跳的舞,实在舍不得剪。 等莫商净面回来,小男孩的手早就累得颤抖了。 莫商拿过剪刀放在男孩手里,握住男孩的手一下一下剪碎了裙子,然后看着那个翘着兰花指的管事,用亦言亦叹的口气说:“你是管学童的?” 那人立马点头哈腰,“对,二爷您别生气,小崽子莽撞,一会儿我就罚他跪……” 一件碎衣服和一顿气势十足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这拿鸡毛当令箭的娘炮的脸上,“让这么小的孩子做事你就下手打骂,今天我让他剪了,你要不要连我一块儿打!?” “不是,不是,二爷二爷,二爷您消消气……您……您待要如何处理?” 莫商把惊魂未定的孩子抱到腿上,从从容容,“明后天晚上九点一过,这里就归我。卡Kа酷Ku尐裞網” “你……你……你要唱……那个戏!” “和你无关,”莫商面无表情地抱着孩子进了戏楼单独开的小浴室。 “哥哥……”脱的光光的小只怯生生地喊莫商。 莫商散下头发,也脱的光光的,“说。” “哥哥,原来哥哥的短头发是假的,长发是真的啊!” “嘶~”莫商被孩子揪头发揪得疼了,“知道真的还扽,是不是报复我剪了衣服。” 莫商说话的尾音上翘,一听就是在开玩笑。 “没有!”脆亮的童声,然后男孩低声说,“哥哥为我好,我知道,现在只有漂亮哥哥对我好了。” “为什么要说哥哥漂亮,小色鬼。” “我爹爹演的就是虞姬,他和哥哥特别像,我爸爸就老说他漂亮。” 莫商瞪大了一双莲花眼,“你有两个爹?” 孩子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点头,“家里只有我和我两个爹爹,爸爸对我很好特别好,就像哥哥那样。” 孩子,你天真了。 莫商抱着孩子慢慢下水塘,“那是谁让你来的,你爹爹?” “不是,我是被逼无奈之……之……” “被谁逼,你两个爹呢。” “爹爹欠了李家的……的人钱,现在给他们干活呢。” “你就不伤心?” “爸爸说哭鼻子没有用,他会把我赎出去的。” “赎?哈,你当是被卖到什么地方。那么你可知我是谁?” “莫家二爷,”男孩老老实实地说。 “知道什么概念吗?” “知道,”男孩说,“爸爸说哥哥是京都的顽主,能颠覆天下的那种。” 莫商少有的“呵呵”笑起来,“你爹爹就没说什么吗?” “……爹爹说不让我跟哥哥见面……” 莫商泡水里很轻松地模样,微微挑眉。 “他说哥哥杀过人……”男孩一脸自豪,“我才不信嘞,哥哥那么漂亮,怎么会是坏人。” 莫商仰着头笑,“哦。” 然后就是一阵寂静无声,那孩子看着莫商的脸默默流泪,自己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你怎么不求我帮你。” 那孩子带着哭腔说,“哥哥并没有问我的名字,我如果求的话,可能会害了爹爹们,我受伤了爹爹们也会心疼……” 男孩流着眼泪自己穿上衣服,回头掏出来一把刀,“谢谢漂亮哥哥。” 说着话,刀尖狠戾地刺向莫商赤裸的胸膛。莫商往后轻巧一退,男孩突然没了目标,直直地扎到水里。 “你两个爹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鬼娃子。” 那个男孩的皮肤突然变得铁青,阴森可怖起来,池塘里的水猛地沸腾,却冰冷刺骨。“要不是爹爹救了我,要不是爸爸把我带出来,我就被你演的鬼戏害死了!!!”尖利的嗓音犹如指甲刮黑板,令人心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莫商不紧不慢地一件一件穿上衣服,白色的唐装更显他年轻优雅,“你爹爹为了救你用了养小鬼的法子,他不让你害人,自己遭到反噬了吧。”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莫商从从容容挽起袖子,“但是你们一家人不是被别人迫害,而是运道不好。到底为什么会走背运,你的两个爹为什么现在还不出来,我觉得,他们是想让我来救活你,而不是让我帮他们。” 六月份的风竟然刺骨冰冷,正从窗户呼呼的往里吹。 莫商白皙修长的手指快如闪电,抓住了小鬼孩的脖子,让它无法动弹,“如果我没说错,你顶多还有三两天的活头。而且,你两个爹有一个……应该姓秦,活不过花信。” 莫商手里的孩子凄厉的哭叫,哭叫声中依稀能听出喊“爸爸”、“爹爹”的话来,真是催人断肠。他只是随手将现了原形的鬼孩子向上抛起,它在半空中发出了吹哨的声音,倏忽一下,消失不见了。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没有了长发挡着,怎么如此不习惯。 短头发的莫商看着利落俊秀,也算是帅哥一枚。他走到戏台下面,看到刚才痴汉似的盯着他看的人睡的四仰八叉,完全没有身处京城戏楼坐在雕花木椅上的自觉。 莫商轻轻走到他旁边,上下打量他。二十多岁的年纪,手指上有枪茧,是个用枪老手;身上还有烟味,有钱人;肌肉匀称,系统的训练过;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穿着薄内衫,看来是流浪很久了。 这是哪家的年轻贵公子落魄,躲到戏楼里睡啊这是?经历过鬼娃子这事,莫商觉得还是与人交好比较好,不然什么鬼事儿都能赖到自己身上。 莫商低头小声吩咐,“拿两个薄毯子过来,再把我的外衣和东西拿来。” 底下人动作很麻利,没过多久就带来两个毯子,和一堆其他东西。莫商轻手轻脚地把一个毯子盖到那人身上。 第六十七章连连看 没想到本应该警惕性超强的人硬是没感觉到有外人近身,不知道是房泽夜太累,还是莫商融入性太厉害。 良心发现的莫商想帮那人,索性叫人关了大灯,就坐在睡相不好的人旁边等他醒过来问个清楚。反正莫商睡了一天,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拿起一团毛线就开始织围脖。拆了织、织了拆,这真是个锻炼耐性的好办法,莫商万般无奈的想。 好在那人饥肠辘辘,睡不到三四个小时就给自己饿醒了,快醒过来之前肚子咕噜咕噜叫。莫商又吩咐底下人带两小碗汤面过来,那人感觉旁边有人,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抱歉……”房泽夜直觉旁边的人无害,揉揉惺忪的睡眼,“我可是打扰到您了?” 房泽夜下意识看看那人的头发长短,发现是短发长舒一口气。要是长发不就是莫家老二了吗,不就丢人丢出家了!!! “还要睡吗?”莫商礼貌微笑,端得是温和儒雅,“本该早早叫醒你的,可是看你疲累不堪就没舍得喊。” 房泽夜慌张无措起来,连忙说,“不了不了,叨扰许久,多谢……” 莫商脸也不红,“施昂。”(shang商) 房泽夜挠头笑笑,“多谢了,叫我小夜就好。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收拾好累死累活织了一半的围巾,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小夜?小夜。“小夜可是饿了?我让人带了汤面,一起吃。” 莫商说着,把两碗面端到两个座位之间的小桌子上,一碗上面有虾,一碗上面有鸡蛋。 光是闻着香味,都让房泽夜咽了咽口水。他看着两个精致的碗,心说:知道我好久没吃,不知道多给点,那么抠门呢。 待房泽夜伸手大快朵颐,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拿出一个白瓷勺,把碗里的鸡蛋舀到有虾的海鲜面的碗里,解释道:“我对虾和鸡蛋过敏,让我小小尝口汤就好。” 说着,莫商从房泽夜那边的碗舀了几勺汤过来。 房泽夜一愣,他反应的很快,一下就明白这人是在用实践表示两碗面里没有药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行为,施昂做起来倒是让人产生容易理解。这人不简单,一定非平常人。 这面精致,分量却不足。房泽夜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碗里的虾、鸡蛋和面,眼睛还痴痴看着莫商这碗光溜溜的面,眼球都快掉进去了。 莫商也很快解决汤面,动作斯文雅致,令人赏心悦目。“胃里空,先吃面垫垫,一会儿小夜跟我逛夜市如何?” 论长相,莫商五官端正立体俊美耐看,房泽夜皮肤颜色较深显得成熟;论年龄,莫商与房泽夜同逾弱冠;但是论态度,莫商完全把自己摆在哄孩子的位置上,房泽夜莫名其妙的就被当作弟弟了(可能一部分的原因出在那句“小夜”上)。卡Kа酷Ku尐裞網两个互相不认不识的人就因为房泽夜莫商抽风,而提前有了交集。都有一搭没一搭,权将对方当做无聊时的消遣。 京城的夜市热闹非凡,两人一路上没多少话,默默地在街上溜达。闻歌知雅意,他们到底也不会胡乱刨根问底。 两人正巧走到京城小吃街,一股羊肉的鲜膻气热腾腾地扑面,莫商最近嘴馋,他指了指卖羊汤的店和卖卤煮炒肝的店,问:“都能吃吗?”(能吃哪个) 房泽夜看了眼莫商,又瞅瞅两个比邻的店铺,点点头,“都能吃。”(全都能吃) 莫商看了眼在吃面前就无下限的人,抬抬下巴,“走着。” 要是有熟人看见这两位,真是不知道能当做笑话传到什么时候去。 看看莫家现任家主的弟弟莫商,白色唐装外套了一件他的薄黑风衣,虽然不伦不类,但是人家气质好呀。挺直的腰板、优雅的走姿,温和的表情,浑身的军人范儿和出尘的气质真真的让人流口水…… 再看房家的准继承人房泽夜,土了吧唧的单薄衫、胡子拉碴……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个这个样的人坐一起刺溜刺溜喝羊汤,时不时还往羊汤里掰饼。 房泽夜眼神巴望着莫商,“施昂,你来梨园听戏的?” “今天不是。”今天练舞来着。 “那你也是票友吧,你可知道今天跳舞的姑娘是谁?就是穿粉白广袖裙子的那个。” “怎么,对他有意思?”莫商没有丝毫其他的表情,就跟人家说的“姑娘”不是他自己似的,“那人我倒是认识……” 房泽夜放下搅和羊汤的勺子,赶忙堵住莫商话头,“不不不,就觉得那舞婉丽凄凄呃……好看。” 莫商自然地又要了一个饼,两个人掰开一人一半,吸哩呼噜的喝完了碗里剩下的热汤。 莫商首先站起来,拿起椅背的风衣,亦言亦叹,“走了。” 两个人又换到了隔壁炒肝店,只要了一碗炒肝(快饱了)。 吃了一会儿,莫商头没抬眼睛往上看,“好吃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大大的饱嗝儿。 “……”莫商无语,“房家养不起你了记得来找我,我家还能供个伙计吃住。” “……多虑了。” 莫商拿出手帕擦嘴,“房家让你探路?” 探路?房泽夜脑筋转了个弯,虽然很不愿意被当作房家探路的手下,“替人做事。” “哦?”莫商站起来在白色唐装外面套上风衣,冲擦嘴的房泽夜挑眉,“那就别做了,我就是莫家人,和你们主子认识,明后陪我逛逛夜市。” 对这理所当然的话房泽夜扶了脑袋,“恭敬不如从命。”一边暗暗想着:他话里说的“认识的人”不是我的话,手底下的小子们都给我种田去吧! 晚上莫商就把房泽夜带回了家,一打开房门,扑面就是凉爽的风,“什么时候就开空调。” “都六月了,粽子都快上桌了,部长都给三天假了,开个空调怎么不行。”陈哲旁若无人地撒娇卖痴,“莫二,这谁啊?” 任由房泽夜再淡定,还是向后微微仰了仰身子,惊讶得无与伦比。 脱下风衣,莫商单手轻巧扔上大衣架,“不可说。” 房泽夜就在莫家别墅住了一天,这一晚上没睡多久,毕竟太兴奋了,是的,太兴奋。这他妈的巧合的跟一样,像莫家老二这样随性的大爷万年也找不出一个,结交没坏处(房泽夜忘了他现在的身份是伙计)。而且他还知道莫商口中的逛夜市永远等于逛小吃街,其次莫商用的是假发!!! 房泽夜自己都快忘记这个bug了,莫家老二还当他面摘头发,炒肝真的不能给他留一口。丝毫不觉得已经暴露自己的吃货本质的房家准当家,小声叨咕。 期间莫家老大倒是回过一次家,但是好像匆忙的样子,在听到莫商向莫末介绍房泽夜说,“亲,我带了一个房家的伙计回家。” 房泽夜瞬间把各种回答“为什么以伙计的身份骗我弟弟”的借口想了一个遍,但是莫家老大莫末仅仅“哦”了一声!他仅仅只是“哦”! 要知道,莫末前几年一直代表整个莫家给房家做祭礼,可是见过房泽夜的!!! 也就今年这一年莫末这做大哥的较忙,也想让幺弟出去溜达溜达。莫大哥表示:这等档次的祭礼对自家幺儿来说就是连连看的程度(百年世家的房家的祭礼被当成单机小游戏)。 第六十九章长安某 不过,他们出了戏园子就绕到了梨园,也就是那个开满梨花的真正的梨园。卡Kа酷Ku尐裞網 精致玲珑的宫灯挂在梨树上,诗意极了。雪白的梨花传出阵阵清香,幽幽入鼻。 四人再聚首却是都默不作声,小鬼孩也吓得躲在他爹爹身后。 照例,莫商先开口(因为他不觉得各种僵局很尴尬),“我不会动你们心上人的,这是规矩,你们也都给我守好了。” 秦炆和那个青年就要给莫商跪下,莫商一手一个给他们扶起来,“若你们此次来私下寻我也没有那么多风波,敢说没存用所谓的家主地位和面子什么的压我的心思?” 秦炆低下眼睛:自己是家主,以为在这么多人面前低三下四的来求莫商能买个面子,谁想到这人就是个煞星,软硬不吃。 “我没存侮辱你的意思,就是觉得被算计很不爽,”莫商莲花眼淡漠无波澜,“仅此而已。卡Kа酷Ku尐裞網” 房泽夜长舒一口气,谁说他心狠手辣来着?这人就是刀子嘴……冻豆腐心。 然后,因为秦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是长久的安静。 莫商坐在梨树下的石凳上,端起桌上的茶小口啄饮,顺便递给秦家几个一个台阶。 “房当家,你那点事儿自己回去整治整治,怎么连点同情心都没了。” 你自己提出的条件苛刻,怎么赖上我了!你这人!房泽夜气结,没好气地坐下,“来来,坐,这人是个蛇精病。” 秦炆和那人莫名其妙的就被房泽夜拉着坐下来。 莫商抬手将盘子上的盖子打开,一股不输梨花香的食物甜香味窜入几人鼻中,“那个小鬼呢?让他出来。” 突然树上无数梨花飘落,小鬼孩老老实实地从茂盛的梨树树冠跳下来。 秦炆右手一跳,但还是压抑住了自己。 “过来,我和你爹爹们化干戈为玉帛了,小功臣,奖励你的。”莫商笑得温和,乌黑的长发飞扬,融在墨夜里。 小鬼孩接过糕点,懵懂地看了眼哭的稀里哗啦的自家爹爹,又看了眼闭上眼睛不忍看下去的秦炆,拽着莫商袖子奶声奶气的说:“干爹,别吓唬爹爹们啦!” 莫商“哼”一声,横了眼那两个人,“乖儿砸,快让俩傻爹看看你。” 秦炆抱过孩子,发现孩子不再是极阴体质,也没被鬼气影响性情大变,大喜过望,和旁边的青年喜极而泣。 “一年前,我与他同在梨园遇到孩儿,怜他薄命才养在身侧,用了阴毒的法子养小鬼,没想到……”秦炆站起来真的给莫商跪下了,“大恩不言谢,秦家以后……” 莫商一把拉起秦炆,“什么家族恩怨,在我看来都是放……”屁…… 好像听见哪传来一声咳嗽,房泽夜警觉的四周看看。卡Kа酷Ku尐裞網 “……都是多余的,从此莫家、秦家再无恩怨,秦家主看可好?” 秦炆回给一个抱拳。 莫商又说,“但我希望……次次见面都能与秦当家比划拳脚。” 看着莫商高深莫测的表情,秦炆点点头。 “咳。” 莫商咳嗽一声,一个人从梨花林深处走来,竟然没有一个发现他。 “亲爱哒哥哥。” “莫家主。” “莫家主。” “莫大……大哥。”陈哲平时喊莫末“莫大”习惯了。 莫末一脸无奈,“幺弟顽劣,房家主和秦家主莫怪。” “没事,我知道他是一蛇精病,”房泽夜表示不在意,然后突然呲牙咧嘴,“你别踩我呀!” 秦炆更不可能有意见了,“我家孩儿认了二爷做干爹,他就是我兄弟。” 莫商挑眉,“喊什么呢,您都二十五了,可比我大一岁啊秦大哥。” 五个大男人坐在梨园石桌前,饮茶、高谈阔论,把房泽夜刚来的事当笑话说,逗得几人开怀大笑。男人间的友情就是这样,打一架、喝顿酒就能勾肩搭背的喊上大哥、兄弟。 …… 一阵推杯换盏,房泽夜拿起茶壶给莫末倒满,“还是羡慕你啊,这家主当的又不憋屈又不勉强,自从开始接手房家,我可是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秦炆跟房泽夜碰杯,表示同病相怜,旁边的青年用胳膊肘怼他一下。 见状,单身贵族房泽夜更郁闷了。 转天,房泽夜和他的手下碰头,下午坐飞机就走了。 临行前,莫商送给房泽夜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做礼物,并再次表明,什么时候房家养不起他了,可以来京都。 飞机上,房泽夜打开木盒,赫然发现,里面是一把扇骨刻满咒文的白面扇子。 房泽夜摩挲着扇骨上的凹凸质感,嘴里念叨: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第七十章养尸人 莫商坐在陈哲卧室看电视,感叹农民收入增长较快,扶贫工作落实到实处。卡Kа酷Ku尐裞網农村里四间客房两间有电视,经济生活已经不错了,“你家靠啥致富?” “劳动啊。” 莫商对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有些不满,简短扼要一个字,“说。” 陈哲拿遥控的手哆嗦一下跳过了农业频道,指了指窗外粉白的桃花,“种桃树卖桃子,不过今年休耕一年。” 莫商点头表示明白。 电视里播放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剧,戏中扮演重要角色祝英台的演员正咿咿呀呀唱到:仁兄有所不知。我家有给小九妹,聪明伶俐人钦佩。描龙绣凤称能手,琴棋书画件件会…… 陈哲突然发现这两个人奇(.)怪极了,他们如果在揭露身份之后表达爱意还则罢了,要是之前那不就是同性恋了吗!这种情况诡异的紧,好像在哪儿见到过,好像…… 陈哲眯眼看着莫商的脸,露出怪异的笑容,并用一种极端暧昧的语气说:“顾央……和你……暧昧的紧啊。” 莫商被他看得发毛,“你不是说我前世爱人吗。” “得了吧,他们信我一丁点都不信,就你会去找前世的人?呵,不是我小看你,怕是别人收情书时你尽收战书了吧。”陈哲话说一半,“你的性子怎么会……” “咦?”,陈哲不经意间感到门口有些阴寒,卧槽,有人偷听!在陈哲刚要起身时,隔壁门“啪”地一下关上了。他指指隔壁,用嘴型说,“顾央。” 电视里二胡声依旧未绝,穿着长袖戏服的两名演员唱着《梁祝》里祝英台被迫嫁人那段,不过莫商脑子里全是之前祝英台说的那句小九妹,第一开始直接让自己听成了“小九陌”。莫商百无聊赖地想:顾央的确是几人里最小的,“九陌”这个名儿倒挺有意思。 陈哲看莫商快及腰的乌黑长发以及半阖的莲花眼自顾自说:“我记得抓养在林含章身体里的鬼时你就像昨天半死不活的半睁眼,你是被上身了是怎的,啊,怎的?” 陈哲伸手推推他,“别惆怅了,说话。” 被陈哲推得晃荡的莫商双眼迷蒙了一下,之后回过神来一样似的,胳膊撑起身子坐起来问陈哲:“刚才说了什么?……我睡着了。” 陈哲随意的表情不再,按遥控器的手也变得僵硬,反常行为让坐正的莫商察觉出不对。卡Kа酷Ku尐裞網 敲门声此时响起,在空荡的房间中回响。 两人对视,谁都不想去开门,最后还是陈哲输了,也只是扬声问了一句。男人浑厚的嗓音穿透门板,回答他的还是一片寂静。 陈哲实在是不能理解竟然有比他还懒的人,当然也不排除这个跟自己七八年朋友的莫二爷拿着身份,陈哲连之前的事都没问出口起身出去。 莫商则拿过遥控调到戏曲频道,优优雅雅的换了个坐姿。 那个唱“小九妹”的角儿在屏幕中咿咿呀呀地哼唧个没完,让找来想享受国粹韵味的莫商失了兴趣,自己嘴里唱起京剧——霸王别姬。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莫商声线有特点有磁性,百无聊赖地把《垓下歌》翻来覆去唱了几遍才负手走出门,“三儿,什么事儿……” 正好遇到陈哲走来,“莫二,我妈说有猴子从山那头跑出来了,不会是坟里爬出来的……山魈……吧……”站在楼道里一会儿,看莫商看着他没说话才意识自己说的话有问题,“我是说,猴子,对猴子。卡Kа酷Ku尐裞網” 对于他的欲盖弥彰莫商摆摆手,把乌黑的长发拢到前面挡住分外明显的阳刚之美。 “呃……姑……娘……”,陈哲妈站立的姿势别扭至极,奔五十的老太太刚想问自家儿子卧房里是谁,就看见昨日来的陈哲的“女同学”操着一口熟练的京片子,施施然的走出来。一直看着莫商拢头发动作的陈哲妈一时无语,心想,狗子的朋友都这样放荡不羁吗男扮女装好像还有一个对象也是男的……任凭万只草泥马奔腾而去,让自己在楼道中凌乱。看着化作石像的陈狗子先生生硬地扯嘴角:儿咂,你妈我也是呵呵了。 “啊,他……他……” 陈哲站一边嘴里支支吾吾“他”了半天,陈哲自己也没话说:我妈什么都看到啦,啊喂!现在再装不觉得晚点儿吗! 无论何时姿态永远超逸脱俗,果然临危不恐是只有莫商这个少爷才能做的事。 “阿姨,麻烦您出去给我指一下方向,”这声音虽然好听,但明显就是粗硬的男声。 背对着陈哲,莫商走到陈哲妈面前,从自己上衣口袋掏出一个纸状的什么东西拿出来亮亮。不看还好,陈哲妈妈瞄到那片装物饶是阅历丰富也不得不吓了一跳,向后退两步,有些战战兢兢地偷眼打量长发莫商,嘴里喏喏答应,故作镇定地带着莫商、陈哲出院子门。而对于自己母亲态度的转变,陈哲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月上中天,黑夜还是凄清的,安静的不像样。 陈哲回身安抚好自己被吓到的妈,拿着手电和飘飘长发的莫商一起沿着一溜桃花树轧马路。 手电筒在农村作用很大,所以陈哲准备了三个,腰上还别着刻满花纹的铜铃铛,做好了时刻备战的准备。 周围漆黑寂静,陈哲拿手电四处照照,“莫商,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扮成林含章和我们下的墓室。” “听不懂。”声音慵懒中带着不耐烦。 陈哲听到莫商没好气的回答更确定了,莫家老二莫商何时这么说话过,“好吧,那也不重要,那你告诉我,你给我妈看的是什么东西也行。” 莫商停下脚步,转头冷着脸呵呵干笑,回答陈哲第一个问题,“……挖坟动土改风水布局对墓主不敬,我是养尸人,不是赶尸人或者降头师,从不挖有主之墓。” “只听起来很厉害,不是,我不是怀疑你啊,那你告诉我,令门能干啥?”陈哲小声嘟囔,“也没见你多厉害。” “至少比你好,”拿过他手里的手电,莫商走在前面,“不告诉你有不说的道理,何必多问。” 他沉了沉又说道,“除了地宫,身为莫家人,我曾起誓不得破坏他人阴宅,要守原则。” 陈哲听见反驳,“你最后不也进去了吗。” 莫商面皮似笑非笑,他的笑也就是微微弯嘴角,一个字拉长音,“谁~”,莫商说着把手里拿着的手电放到陈哲脖颈旁,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脖颈上的肌肉小幅度的抽动,“……说的?” “我我我说……不是不是不是我不说……” 看到陈哲吓得快哭出来的样子莫商只能用翻白眼来表达自己浓浓的鄙视,两人在桃花树林里头玩闹了一阵。 第七十一章怎么跟老娘说话呢 陈哲突然发问,“莫二,是不是今天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比如我妈发现、‘猴子’下山……你都要来?” 莫商沉吟半晌,认真的样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提问的陈哲心里却不舒服了,他不会是要干什么吧?莫商可什么都做的出来,“方便你说,说说吧。” 说到此处两人正走到距离进坟包的洞口不远处,两旁看不到建筑的桃林更猖狂了,莫商陈哲除了桃花绿叶什么都看不到。 莫商一直没说话,两人弯腰从几个粗大的桃树枝钻过去,一个像山丘那么大的微微隆的土包就在那里,山丘一侧有一个凹洞,洞里插着三把崭新的铁锹。 就连莫商的脸色都改变了,示意陈哲要小声一点,两人蹑手蹑脚猫腰走到铁锹那边。探头却只看见他们早先进地下的洞被人挖开了,挖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深洞。莫商抬头示意陈哲扔块石头下去。 见莫商冲他打了个手势,陈哲一劲儿的摇头,手在胸口不停摆,满脸惶恐。 莫商以为他看错了,又打了一遍手势。结果陈哲更紧张,用口型说了好几遍: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莫商气结,毫不留情地抬腿过去,狠狠踹在陈哲大胯上,带起了一块石头掉进地洞。 莫商可能是艺高人胆大,听到石头一两秒即落地,径直下了黑漆漆的洞,连理都没理陈哲。 翻出的泥土还很新,带着特有的腐臭味。在漆黑的夜里,漆黑的地洞中,两人的手电筒显得尤为重要。 莫商整理好散下的长发回头晃晃手电,看到陈哲也下来了脸色才好看一点。 陈哲很担心,就这么不明情况的就下来了啊!外面插着铁锹说明里面肯定有人的,万一没堵上别人把自己搭进去了怎么办?!好吧,他怕死,特别怕。 不过,如果有危险的话莫商是不会让自己下来的。陈哲绝对有这个自信。 他很明显还是忘记了北督河恶鬼、北京南郊和苏州埋死人的事儿都和莫商有关系,那时候他可被莫家二爷吓尿了不止一回两回。 这个洞挖得仓促,明显是前不久挖成的,有着明显的人工凿痕。脚下尽是潮湿的泥土和浑浊的泥水,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小心翼翼地往深洞的里头走,地下水掩盖了第一波下地的人的脚印。手电筒的光线仅仅照到前方十几米的地方,这更坚定了陈哲打算紧紧跟随莫商脚步不动摇的决心(怕一个人不安全)。 莫商陈哲枯燥地猫身行走了十几分钟,脚下汪着水的土也干燥不少,走到挺长一段路时松软的土地里还参杂着石灰和木炭,之后的土更为干燥。 半个小时后,在前方莫商一个急停后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一面砖头堆砌的墙立在那里,墙面上方有一个破碎的洞,仅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陈哲俯身拾了块碎砖头,探出鞋尖潦草地刮了刮泥,看着莫商利落的拿出小刀在土里扎洞,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闭眼自顾自的调动全身的感官,体会四周的阴阳。 但是…… ……地道里充斥着大量的阳气,和地面上正午时分时差不多,但这里可是地下啊,深到陈哲感觉不出地面的情况了,难道不是阴凉阴凉的。 陈哲眯着眼看墙洞,狗鼻子似的特异功能失灵了?! 啧,不会吧…… 在破墙这边等了一会儿,墙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莫商不着急,慢条斯理的整理衣服,把衣服下摆塞到裤腰,把裤腿塞到鞋里。 陈哲小声说话:“怎么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先?” 知道莫商嫌他胆小,陈哲也不废话,伸手笑嘻嘻地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莫商面色淡然理都没有理他,绑好裤腿之后像跨栏一样抬腿跳起来飞过墙洞。这个高难度的动作莫商使起来潇洒自如,陈哲都看傻眼了,太帅了吧!大侠似的感觉是肿莫回事?! 陈哲也想学莫商耍帅,助跑到洞口就刹车了,上身挨到墙壁弄的满身是泥土不说,最后还只得拿着手电筒狼狈的翻过去。 没想到两人到了墙的那头——依旧是长长的甬道。 手电筒照的地方有限,前面黑暗的甬道让陈哲感觉十分的压抑,两人依旧慢慢地前行着,猫着腰,也不知道这条长长的甬道是向上倾斜还是通到更深处,因为根本感觉不到它向哪儿倾斜。 又走了十来分钟,除了少处地方能直腰之外他们都得猫腰前行,现在还想看到他们从从容容的样子就有些勉强了。 前面……还是一堵墙,想刚才一样的一堵墙。 陈哲突然屏住呼吸,抬头说:“我们现在走了有半个小时了吗?” “多。”半个多小时。 “那还走不走了?”陈哲问。 “走。” “不是,你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字我这好心慌啊,老二你是不是又被掉包了?” “滚。” 陈哲挠挠头,这个“滚”字铿锵有力,看来不是。 等到再一次遇见这堵墙时陈哲抓狂,“你是不是对这堵墙有着莫名的爱恋啊!做个记号吧,这是鬼打墙?鬼遮眼?……你你快给我想办法,撒尿行不行,我还是童子……”陈哲这就要回身找下来的洞口。 “好意思?哼,南郊几口血水破了乖气,谁还不知道您是童子身呐,”莫商拇指长指甲刮掉手背上的泥点子,冷言冷语,“脑洞被泥土糊上了,三把铁锹插在洞口,你动了没?” 其实不一定是陈哲动了洞口的铁锹导致两人辈困在里面的,莫商也明白这是有人要困住他们,好拖延时间。 陈哲怔住,结结巴巴地说:“好像……不小心……动动……动了,我……我们……出出不去了?”他凑近莫商,怕极了的样子。 “托您的福,我们只能等早上有人来了。” “这儿那么偏谁会来,手机,手机,打电话。”陈哲兴奋起来了,开始摸兜拿苹果手机。 莫商来不及阻止,“啪”,陈哲激动地扬手,白色的iphone立即沾满了湿泥。抹掉泥,手机左上方的五个圆点果然是令人失望的空心圆,至少是令陈哲失望的——无信号。 “那我往上挖土行不行?会不会塌方?” 莫商没理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老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被困在这里了!”陈哲抓住莫商衣服摇晃他的身体,“你给我说清楚……” 莫商脸上果然露出不太一样的表情,不过变脸只是瞬间而已。然后他一脸面瘫,瞥过衣服上超级明显的五指泥印,语速平稳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符合他气质的话,“我真想糊你一脸泥啊陈小三儿。” “等白天有人来吧……”依旧是亦说亦叹的语气,后来语气带了点儿令人玩味的意思,“要不等铁锹的主人把吾……我们堵在里头?” 陈哲继续抓狂中,“oh~mygod~妈蛋,莫老二!” 莫商没理会他,嘴里翻来覆去地唱着下午电视里的《梁祝》:仁兄有所不知。 我家有给小九妹,聪明伶俐人钦佩。描龙绣凤称能手,琴棋书画件件会。 我此番杭城求名师,九妹一心想同来。我以为男儿固需经书读,女儿读书也应该。 只怪我爹爹太固执,终于留下小九妹。 陈哲跟后面没好气的嘟囔:“等你的小九妹吧。” 在剩下的漫长的漆黑的死亡循环中,两人一起猫腰慢走,伴随着莫商好听的戏腔。 陈哲一边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担惊受怕,一边心里还纳闷:他这么嚣张都不怕被心怀不轨人发现的吗?怎么会这么笃定一定会有人发现他们在这里? 远处好像传来土坷垃往下掉的声音,又好像是从身后传来的。很明显,这个甬道其实并不结实,也许一场雨之后这里就会塌方。 然而陈哲清楚的明白,自己老家的春雨并不与中国的其他地方一样贵如油,所以恐慌的陈哲可耻的撒娇卖萌了,“莫莫,莫莫,商商,你是在找出去的方法吗?你说,到底有多久我们才能走出去啊?” “不跟你说了吗,出不去……”莫商用他特有叹息似的语调很坦然的说到,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手里的小刀往下刮早先溅衣服上的泥点子。 “那那那……” 莫商第四次玩似的越过了砖砌的墙洞,“我学艺不精,破不了这个阵法,要是哥哥在倒是能分分秒秒解决掉。”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不温不火的性子太让人难受?算了,……我有点热,我们不会真的会被困死在这儿吧?不走了,保存体力。”陈哲晃晃手电筒蹲下来,在墙这边对着墙那边的莫商背影说。 突然陈哲身后大块土坷垃往下掉,吓得他忙手忙脚乱的钻到莫商那边,但是此时莫商已经不知所踪,手电筒照到的范围内没有他的身影。 甬道那端,一个人连惊呼也没来得及就从甬道上方掉下来了,直接掉到莫商怀中,他把不速之客死死按在自己怀里防止他挣扎,并且轻轻的拍打那人的后背安抚。 用了足足有五分钟,那人才在莫商怀里安静下来,不再那么惊慌失色。 “是我,是我,没事,没事了,不怕……” 那段漆黑的狭窄的道路里,没有脚步踩入泥水的声音,没有电灯泡(陈哲)煞风景的插话,没有手电筒捣乱的光柱……这里安静的只剩下两双晶亮晶亮的眼睛里的彼此。 两人的脸挨的特别近,鼻尖隐隐擦过,之间的气息交流显得格外契合。 失而复得让莫商怀中人激动了一瞬,然后又恢复成之前冷冰冰的模样,也不说话也不挣扎。 莫商不再用宠溺至极的声音哄弄他,但是手上的动作没停,一直安抚着。 远处,阳气过盛使他精力消耗太多了。陈哲按压着胀痛的太阳穴,对着两头手电筒照不到的漆黑甬道泛嘀咕,不知道是该前行还是后退,也不敢大声喊出来惊扰了不速之客,他最后沉吟半刻,还是壮着胆子追随莫商之前的脚步。 踏着满脚泥水的陈哲没走几步,抬头就看到几米之外托着另外一个人的莫商,“谁啊这是,”拿着手电筒在他脸上乱照,正好照到那人脖颈上戴着的珠子,珠子被扫过的光照到隐露红光,“呦,小九,来得真是太好,太及时了。” 陈哲走到莫商跟前,托着他爬出原先两人进来的洞口。看到他上去后,随即自己一蹬身后墙壁由着回过头的莫商拉到地面。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在枯枝烂叶里凌乱了,谁能指着这面墙壁告诉他,自己是怎么和莫商在地洞里没完没了跑了一遍又一遍的?! 一触碰到地面所有人都解放了似的,大口呼吸空气。夜空中依旧月央,不过几朵云彩把月亮遮掩得严严实实。 没想到地底下实在太闷了,空气质量也不怎么样。陈哲用手拍拍涨红的脸,扶着桃树,也没拍打身上的枯枝烂叶和泥土就随便找个空气流通的地方坐下脱鞋,空里面的土。“小九啊,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啊?” 莫商看到皱了一下眉。 桃树枝叶婆娑,站在莫商旁边,倚靠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桃树上的顾央留下一个黑黑的背影,并且慢慢远去。 陈哲站起来拍打身上的土,顺口说:“个……呃……” “回去吧,”声音冷淡平稳,竟然隐隐的带着叹息的意味。 不多时,三人一起回到了陈哲家,打开门换鞋,赫然发现陈哲妈在客厅坐着。 “阿姨。”莫商淡定的和陈哲妈妈打招呼。 顾央随后,“阿姨……” “妈!您怎么还不睡。” “哎,好孩子,快去休息吧,”陈哲妈从客厅椅子上站起来,温和的对莫商、顾央说完转头冲着陈哲,“怎么跟老娘说话呢,给我滚过来……” 第七十三章我们这就回了 “来时无一物,但愿你去时意如故。卡Kа酷Ku尐裞網”莫商一边从一个穿黑衣手下接过下地洞必备的手电和面罩,一边随口说。 房泽夜从腰间隐秘处掏出两把军刀,疑似在炫耀自己还是有货的人。但莫商就是莫商,行走如风,顺手牵羊就拿走了一把,留下出了点血的人懊恼的当他的开路先锋。 陈哲惊奇(.),这种东西怎么会轻易拱手? 陈哲和顾央跟着莫商走在最后,陈哲胆子小,躲在顾央身后就不动了。顾央也不是胆大的,缩在莫商身后,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反正在陈哲几人眼里房泽夜是犹如修蛇的存在,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甬道里其实还有一条入口,就是之前他们杀了山魈后逃走的那条路,不过最后好像被陈哲或是被房泽夜他们中的一个用大石块堵住。 几人很快就爬出了那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盗洞的尽头,下到了地面有一堆碎陶片和虫子尸体的陪葬墓室里。 人多起来,墓室里阴森恐怖的气氛就明显的寡淡,跟用热水冲泡速溶奶粉似的,噗的一下就没了。初次下墓的几位房家伙计不太敢贸然从上次陈哲弄出的墙洞进入墓道,开始拿出刀和“狼眼”手电筒摸索着前进。 还好里面空气还算流通,一定有通风口之类的通风透气的地方,不过沉积了上百年之久的墓地弥漫着浓浓的干腐的陈旧气味,猛地一闻有些呛鼻。 一向胆小如鼠的陈哲倒是先房泽夜和莫商有了动作,他其实抱着六分卖弄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踩着散砖头走出这个陪葬墓。卡Kа酷Ku尐裞網 看到有人开路,房家伙计对视一眼,尾随其后。 几个黑衣的房家手下边把手电的光打向前边在墓墙摸索烛台,使得小两米宽的甬道变得有些拥挤。真是想不到房家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除了守在地面上断后的三人再加上陈哲和莫商,房泽夜竟然让七个人来下墓,也不怕那么重的阳气冲得棺材里的尸体起尸。 陈哲记得前面有一个机关,上次他和山魈变的莫二下来时就差点着了道。这回陈哲倒是长了个心眼,想利用现成的坑让这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名门望族”吃回亏。 毕竟看惯了长袖善舞的陈哲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曾亲眼目睹过房家靠着势力在城市里作威作福、拿人命当草芥。这么一想,他拿手擦掉脸上的灰,越看越觉得房泽夜领着的这帮肌肉壮硕、处处疑虑的房家人不顺眼,想让那下墓的五人吃个暗亏。 但是陈哲想左了,不说那么警惕的人能不能着他的道,房泽夜这个房家小辈看没看到他来过这里,首先,在视人命如珍宝的莫商面前就不过关。 莫商只是认为人活一世可贵,怜悯那些会死的人而已。但他可不见得有多心善,反而狠戾极了,只不过莫家二爷模样俊秀、举止又温柔儒雅,还气度不凡、霸气天成。这样犹如长发谪仙一般的人儿,就算有人有理有据指着他鼻子骂他,别人都会觉得那人在诬告。 之前青睐莫商的人如蜂嗡嗡作响,还有一部分人组成粉丝团,不厌其烦的给莫男神送各种东西。大到房、车、钱,小到矿泉水,所以,长得帅还是能当饭吃滴,要不然怎么会有表里不一这个词呢。 “看脚下。” 有人赶忙把手电光线打到地面,果然,有一个大坑潜伏在距离开路人一步的地方,好像蛰伏的野兽,随时给不请自来的“客人”致命的创伤。里面尖利的木桩呲着獠牙,虽然有些经不住岁月无情已经微微腐烂,但无人敢小看它的杀伤力。 那个开路人对着给他提示的莫商回身抱拳。 “啧,”陈哲不满的看了莫商一眼。 随后,一行人一个一个踩着大坑两旁墙壁的长砖,借力走过机关坑道。须臾,即到达了原先和房家小辈房泽夜第一次交锋的墓室。 两只整块石头雕刻的兽面狰狞的守墓镇兽威严凛凛,两爪前伸守卫着大石门,端得是凶相毕露,使人悚然。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石兽给了这些“不速之客”无形的压力。 房泽夜甩开一根甩棍,用一尖端试探性地在薄薄尘土覆盖下的石砖缝隙敲打,在那纵横交错中一趟一趟逡巡。 剩下的四人分工明确、动作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用各种手段找着各种可能存在的机关,一个有可能会喷出毒烟的洞都不放过,看着很是忙碌。 所有人集中注意力屏息以待,一行人中,只有莫家二爷莫商有一搭没一搭地站在墙根,昏昏欲睡。卡Kа酷Ku尐裞網不知道说他艺高人胆大好,还是说他没心没肺更恰当,只要一到关键时刻他总是脱线,不过这时候除了陈哲回头看看也没人理他。 很快,房家那些人就从前面探到了石兽下方。所有人渐渐停下手里敲打、寻找的动作。 房泽夜掏出一副白手套,干净利落地套在他那双带着薄薄茧子的手上,就要伸手摸向张牙舞爪的石兽。 突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刚刚伸出的带着白手套的手,动作快如闪电,吓得房泽夜动作一滞。 所有人都愣住,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只手的主人是原先一直袖手旁观的莫商。只见他一只手堪堪伸出,一声不吭的向房泽夜要了一双手套。 等莫商戴好手套,两双白手分别在石兽上摸索。一整块石头内根本没有被掏空,也就没有一点儿声音发出,倒是震了点儿土下来。莫商修长的食指屈起,在石兽的脖颈处向上一寸一寸敲打、按动,侧耳倾听着每一丁点细微的变化。当他的手指敲打到石兽的耳下一寸处,停了手,“不在地下……” 房泽夜“嗯?”了一声,又反问:“机关不在地下?” “还能在哪儿?”莫商不咸不淡的补刀。 陈哲第一个笑出来,想让没看出什么来的房泽夜的脸上挂不住,“噗~哈哈哈……看看石像的眼睛和嘴巴里有没有。” 几个人对表,现在正是早上九点。 点上一颗烟,烟雾从房泽夜指缝间缓缓散出,给这个最有潜力的、也是年龄最小的房家继承人平添了一股子沧桑。房泽夜随意指了前面的一个人,“你,去看看。” 倒是没看出被选中的人犹豫,捋起袖子,直接把手伸到石兽嘴里。那人一点一点挪动胳膊,就连额头都开始冒汗了。镇守墓的神兽张大的嘴像一个黑洞,慢慢将他的手吞噬。 除了莫商对何事都毫不在意,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希望能第一时间发现机关启动的迹象。 终于,一声轻微的“咔嗒”响在空荡的墓室里。 房泽夜浓眉上挑,示意所有人向前围过来。 看到掌权人发命令了,三个手下把包从地上拿起来,训练有素的在墓室墙壁上贴耳听。 随着轻微的“咔嗒”声再次响起,一股子阴寒气就透过几人面前厚重的大石门扩散到显得拥挤的小墓厅中。 聚精会神观察的陈哲回头望了后边一眼,好像刚才莫商被冷气一激突然向一边踉跄了一步,倚靠着墙睡着了似的。 现在在陈哲眼中,整个通往石门之后的墓厅弥漫着淡淡的灰黑色气体。咦,这怎么跟莫商在苏州被人调包后弄出的阴寒气十分相像? “莫二爷,您……”房泽夜的话最后还拉了长音,想等莫商主动去问,最后还是事与愿违。 他随即又问,话里还添了笑意:“二爷,是您先,还是我先啊?” “啊?”好像刚回神似的,莫商掩嘴优雅的打了个哈欠,“啊,你随意,我们这就回了。” 四个下墓的房家手下都蒙圈了,被打了个错手不及,看着他们的老大。他们可不傻,这个有可能会成为房家未来继承人的房家小辈敢光明正大、有底气的下这个不知年份的墓就是因为有莫商这个没落家族的老幺在,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莫家虽然多年与世无争,到底还是老家族,莫家老二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真纨绔。但那些喽啰怎么知道真相呢。 房泽夜抬手拦住莫商,语气阴寒:“跟你们来的那个小子的命,你不要了?” 莫商满脸毫不在意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反问:“在这里火并,你们的命,你不要了?” 两人说完,之后是一阵令人压抑的寂静。 最后,还是房泽夜哈哈笑了出来拍拍莫商的肩膀,像对待老朋友一样的语气和他说:“你,还是那样有趣。” 之后他有点儿不耐烦,“快快,算我欠你个人情。” 七个人慢慢走到那道石门前方两个石砖处,石门上除了凶恶的石兽雕刻这等精湛的技艺之外,还有不可忽视的一点——这个门太大了。 第七十四章饕餮 精湛的雕刻技艺和巨大石门被注意到是有先后顺序的。 石门上的兽头大张血口,獠牙外翻,其眼中的杀意让人无法忽视。其次,环绕兽头周围的浮云图有深有浅,线条流畅自如,边缘滑顺,一眼就能看出这从一大块石头采下来制作的石门被技工雕刻后还被细细打磨过,此地非帝侯亡居不是。 陈哲暗忖:这地方少说怕是有上百年之久,但哪个百年前有如此王朝或人物在远离山的阮潼口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这么一座陵墓啊? 昏昏欲睡的莫商看到陈哲发愣,想跟他说话醒醒脑,“三儿,你有何见解?” “我啊?”吃惊地指一下自己鼻子,后回神说道,“不出意外,不出意外的话,合该是凶兽——饕餮。” “饕餮?” 房泽夜接过话头,“饕餮是传说中的一种贪残的怪物。古代钟鼎彝器上多刻其头部形状以为装饰。” “那为什么会在大门上刻这个?难道要告诉我们进去就是饕餮的美食?”陈哲用手指点点太阳穴,“要是来警告闯入者的话,那还说的过去。” 若有所思的房泽夜被陈哲打断,掏出瓶水仰头喝了一口,“再等等。” 一个语气十分强势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不,现在走。” 房泽夜和陈哲没回头都知道是莫商,不过他少有的肯定引得房泽夜微微侧目,我都没说啥,你这么着急干嘛?但还是让人从带来的大包拿出便携式小短铲和撬棍,来打开这道只能用外力破坏的大石门。 房家手下走到石门前,用一个连接着电线的类似于听诊器的东西在上面捣鼓,像是在测量石门的厚度。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些奇(.)淫技巧莫商和陈哲从未有过兴趣,也不会用,即使陈哲曾经多次使用过窃听器。 “……测不出来。” “嗯?”房泽夜吃了一惊,不可能啊,高科技产品质量也有问题了?除非是后面不止这一道门,或者有类似于流沙、滚石、毒水之类的机关,“再测。” 看到那几人手忙脚乱的重新测量的陈哲对那个黑砖头似的仪器很是好奇(.),那手指戳戳莫商的腰又指指。虽然莫商没搭理他,但他也没懊恼。 “多少?” 一个手下犹豫着说道,“……超过可测量范围三米二了。” “什么?你是说,这块高一十八尺、宽九尺九的实心大石门是个放倒的长方体?!”陈哲惊异道。 “而且很可能是封墓时,工匠们从上向下插进去的,我们没有找到门缝。”虽然自己主子交代好的事没办好,但那人还是硬着头皮补充。 “老天,这是多大的工程量啊?”陈哲单手抹了把脸,表示略糟心。 站一边儿的莫商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用脚尖碾了他脚尖一下。等陈哲的视线转过来时,莫商亦言亦叹说出了一句同语气不符合的话:“死玩意儿……你给我……用心看……”你那特异功能哪去了。 陈哲一愣,刚刚想到自己怎么不用特异功能呢,自己那异于常人的感官刚好能感觉得到周围阴阳气的流动。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和莫商那是比同莫末在一起还默契,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自然闻歌知雅意。 随后,紧闭的双眼冲着未知的石门竟然看到了灰蒙蒙一片,没有受到手电筒光柱的影响,也不是甬道漆黑的样子。 陈哲脚步放缓,一点一点挪动。越靠近石门这灰雾就越淡薄,中间,正对着他的那个方向显现出一个方正的影子。 虽说陈哲身高优势不大,但也是快到一米八的个子了,按照个头来对照判断,正对着石门也就是自己这边的物件差不多是一个倒放的长方体,长至少两米、宽一米多。 陈哲在细致入微的观察中发现自己的探查根本没有什么阻碍,于是他向前迈步靠近石门,打算找出开门的玄机。 长方体距离石门也有个十几米,把十几米的地下、墓室、陪葬墓等等关键词联系在一起,这在石门里的长方体无出其他——肯定是棺椁啊! 那方正的影子影影绰绰在闪动,好似几只不愿投入往生的幽灵鬼魅围着棺材打转。这鬼鬼异异却更引得陈哲一探究竟的心思,他缓步越走越近,努力把自己全身感官调整到最佳状态,用全身心去感受石门之后的玄机。 陈哲紧闭的双眼看到的依旧是灰蒙蒙一片,不过一直影绰着的棺椁的影子却像沸腾的水一般,总觉得里头还有东西。使棺椁变得闪烁、影绰的魂移动的也没有规律可循,保不齐是墓主人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和陪葬品被盗施的法子。咦,即使自己的五感能探测到周围阴阳气流动,也没道理隔了一道三米多厚的大石门也能施展吧? 房家手下看到陈哲不声不响的闭眼走到石门边上的石兽旁,还都以为他被鬼上身了,齐齐看向还在注视陈哲动作的这个房家准继承人。卡Kа酷Ku尐裞網 房泽夜饶有兴趣的盯着陈哲的脸看:能和莫家人玩一起的,果然不是废物。 大概五分钟,陈哲“腾”的一下清醒过来,缓神后傻笑着摸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太累了,站着都能睡着。”最后还冲着莫商“呵呵”笑两声,使莫二爷略糟心。 回神后陈哲这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脸色偏白,还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一回,那方正的棺椁处透出的人脸真是把他吓得不轻,但还是硬撑着朝莫商学着他扯扯嘴角,又动动嘴唇。 房泽夜一直注意着莫商和陈哲这边,发现两人看过来后浓眉轻佻上挑,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扭过头。 “找到办法了,开工。” 这次房泽夜好像是有了目标,给手下几人分配好工具,他自己却掏出烟和打火机,也没客气客气,一个人蹲在墓厅入口处抽得烟雾缭绕。 “你好像很不在乎你命定之人和病患呐。”陈哲侧头,很小声很小声的说话。 莫商轻蔑一笑,“左右不过是人命而已……”声音轻淡的像白开水,但不在乎的态度也有睥睨天下的风范。 面前攒下两个烟头的房泽夜又满脸沧桑,用手指捻灭了左手里燃着的半颗烟,随手丢在墓道墙根,潇洒的转身。 只见他从背包拿出一根一头扁一点儿的铁棍,就在石门下缘斜向下往土里扎。其他三个人被分配在房泽夜下棍子的地方用折叠铲挖土。 陈哲悲天悯人的想,还好大门处没有被这个蛇精病的建坟人铺上大石砖。 须臾,房泽夜又吩咐那个被莫商救下的手下拿出一个铁钩,他自己则在石门底下被挖出的壕沟内摸索石门的边缘。 “房少爷,石门不是超过好几米厚了吗,这样摸哪儿抠得到边儿啊?”陈哲虚心请教,像极了小学生。 房泽夜脱下沾了泥土包裹手套,“这是个假门,是墓里的机关。”然后顿了顿接着说到,“由于石门上惟妙惟肖的浮雕,让我们以为这门是一大块石头雕成的,其实不然,来,你们来看……”他指着石门上两个饕餮头像中间,“这中间是不是微微凹陷下去,仔细看,一点点也要注意到。” 房泽夜没说则已,他一说,陈哲到真的从平整天石板摸出一丁点凹陷的意思。 这石门说是石门,可一开始几人都以为这是一整块石板,是从上面插下来的,但是这么仔细观察下来倒也发现不少破绽。 古代文化中东西多是有固定数量的,儒道文化交流传播中一些三、六、九等等的数词受君王和达官显贵的厚爱,要取其中美好含义。 千年岁月长河中有许多是成双成对出现的,比如,对联、瓷器……最典型的代表是故宫紫禁城,整个布局就是对称设计,还有很多成语、诗句、俗语也取了一双一对的美意,例如,佳偶双成、两厢厮守、一生一代一双人…… 大家泼墨挥毫也画并蒂莲,被面也多是一对鸳鸯戏水,就连皇亲贵胄也穿二龙戏珠的图饰。 原本在钟鼎彝器刻其头部形状为装饰的饕餮成对出现,恰恰说明石门有极大的可能是两扇开合的门,但主观臆断潜移默化几个人的认知,从而影响了判断。 一直端着胳膊倚靠墓墙的莫商站直身子,凑到房泽夜和陈哲跟前一起看石门上的刻纹,用手指轻轻摩挲。 他那原本就白皙修长的手微微突出骨节,在黑暗的墓室里显得格外阴森,“来把刀。” “你不有嘛”,陈哲嘴里小声嘟囔,不情不愿的从裤管里掏出一把两寸长的小刀,看来他是放了什么能放刀的东西在裤腿里,“给。” 莫商灵活的修长手指把手上的刀转了个花儿,脸上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藏了多少小玩意儿。 于是陈哲顺利收获莲花眼飞来的白眼一枚,老老实实接下,老老实实在墙根站着去了。 锋利的刀刃准确地找准了石门的正中间,连犹豫也没有就直直地切了下去。 莫商下刀靠着一股子猛力、手稳、一次中的,光亮尖利的刀片随着白皙的手发力快速的插入拔出,竟然真的扎进了这堵百年高龄的石门。刀身沾有一些灰白色的粉末,陈哲想伸手捻一点儿闻闻,被莫商打了手。 这门怎么打开都可以,向里推、向外拉、向上托,只要知道怎么打开不触及到石门夹层中的“夹心”就成,这个道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 房泽夜先看莫商脸上的表情,再用戴手套的手指沾了一点儿粉末捻了捻,又放鼻子前面轻嗅,“是毒沙。” “这机关着实阴狠至极,”陈哲愤愤道。 第七十五章略烦 陈哲看到机关是这等阵仗就呆不住了,“陈家是个大姓的村落,在阮潼口子有很长的历史了。卡Kа酷Ku尐裞網祖上没出过将军宰相,但也没出过反贼叛徒,没道理在这修过皇亲贵族墓地陈家人不知道的。”略烦。 房泽夜举高手电筒,“也许在陈家搬来之前,或者怀揣不可告人的目的偷偷修造的?” “你不懂这个很长的概念,是真的很久远了,甚至可以追溯至春秋战国。试问,有哪种懂得如此技艺的,不是,是哪个朝代和人懂?回头我给你们看看族谱再说。”陈哲十分豪气地拍着胸脯应承下来。 莫商微垂下头侧过脸,向上斜眼看着侃侃而谈的陈哲,面无表情也没说话。直看得陈哲不好意思地搔头,内心却不由得泛起一阵冷寒。 他动作优雅地摘下白手套,抿抿唇催促房泽夜,“快点,按到慢放键了是怎么的。” “要两边躲,不要退到甬道里去。” 房泽夜倒也听他的,一挥手让四人拿着铁钩钩住底下摸索出的石门边缘,抬手下命令的同时还提醒了句。 莫商微微颔首没说什么,拉着陈哲站在墙根下。卡Kа酷Ku尐裞網 可陈哲总是觉得有些不对,自己的特异功能也能穿透那么多毒沙了?没有范围限制的话,这个异能不就无敌了吗。 一边两个人,如果石门真有那么薄,两人负责一扇门也是绰绰有余了。 四人屏息攒足劲,喊完一二三就往外拉铁钩,铁钩在石缝中是很不好着力的,虽然有好几次被滑出来,但是石门在拉动下有了轻微的震动。 白色的粉末从两个饕餮的正中间往下掉,随之,一些灰色的沙粒从门缝中遗漏,其中还参杂着深红偏黑褐色的颗粒,一个大门的形状显露出来。 “是毒沙,这机关果然不寻常。”房泽夜远远望了地上的沙粒一眼,“快往后退。” 石门所在的墓厅原本就不是很大,仅仅有莫家哥俩的小楼卧室的一倍,几人再退也退不到流沙范围之外。 两扇石板被房家人拉开一条流下来的沙子越来越多,在石门前聚成一堆,门缝内却是漆黑。当手电筒的光束照射到高大的石门上方时,几个人不由得惊呼出声,“还有一扇门!” “退到门口,快!”,这时毒沙已经流到两个较为靠前的手下脚尖,房泽夜以严厉的口气教训他们。 两个人有些慌不择路,一个被看似缓慢实则流动快速的毒沙吓得身体僵硬不敢动,另外一个腿软到瘫在地上并且双腿在地上胡乱地踢踏。 很快,就在余下几人伸手想拽住那两个人时,那个瘫倒在地上的人的脚尖碰触到流沙。 颜色为黑褐色的颗粒参杂着灰色尘土和普通沙砾,在那人脚尖碰触到的一瞬间,那人的皮质球鞋瞬间变成了一滩黑色的黏液。一双鞋就正好在陈哲眼前慢慢化成一片乌黑的脏污,随着鞋被腐蚀的还有那人的一双脚。 惨叫声划破原本寂静的小墓室,打在墓厅里的手电筒光线也因为变故而变得杂乱,那另一个被吓到不能动弹的房家人被手疾眼快的莫商拽到身后。 陈哲欠身想去救,但立马被莫商抬手阻拦,不忍的眼神换来他的“无可奈何”。 于是,那个人从小腿处开始直接烂到全身,皮肉被腐蚀得离骨。他的尖叫声震耳欲聋,连呼救都来不及,就活生生在五个人的眼皮底下腐蚀成了一副乌黑朽烂的枯骨。 陈哲突然觉得嘴巴里和唇特别干,两排牙齿上下颤抖打出了节奏感。他在心里默默鄙夷着自己:又不是没看见过九组办案,怎么腿软了呢。 等那个人化得干干净净了,房泽夜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废物真是死得其所。” 只是另一个死里逃生的房家人也没那么好的运气,看到自己同伴连全尸都没剩下,吓得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到窄窄的墓厅门口。 就在房泽夜对流沙机关焦头烂额之际(莫商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几人身后突然传来“咯哒”“咯哒”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被迫启动。 房泽夜猛地回头,“不好!过来!” 原来那个房家手下退到墓厅后的墓到里去,触发了机关,身后箭矢三三两两的落到地面上。 还好机关年久老化,主要发动机关的装置都锈死了,落到地上的箭矢也没什么力气,直接擦着房家那手下的胸口掠过。 但这区区小事足够使那明显经验不足的伙计吓得惊慌不已,那人顺着来时的路就跑走了。 “回来……” 陈哲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甬道里一声惨叫,随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此时流沙距离房泽夜脚尖不足十厘米,就在电光石火一瞬间,闷声不语的莫商大喝一句,“快!把门拉倒!” 另外两个看着有经验的房家手下齐齐看了房泽夜一眼,随后在陈哲、莫商、房泽夜三人退回甬道时,猛地用力拉动大石门,雕刻着饕餮狰狞面孔的石门轰然倒塌。 “石门”一倒,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看似厚重的门是复合而成的,薄厚适中的两面石板中间夹着腐蚀性极强的毒沙。越到后面的毒沙越深黑,毫无克制的向五个人快速冲来。 陈哲看到毒沙没有像莫商的预计那样被石板挡住,反而将大部分毒沙放了出来,几人都见识过毒沙腐蚀人的样子,没人敢试其威力。 为今之计,只有把两扇石门弄倒,几个人踩在石板上隔离毒沙才可能度过难关。这个法子诞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是莫商和房泽夜一前一后想起来的,这两个宿敌一般的存在在此时仿佛是一对默契的好友。 两人皆是身手不凡,立马招呼手下躲避毒沙跳到被他们拆下来的石板上,另外两个训练过的房家手下果然不同寻常人,一个人半步助跑就跳过毒沙跃上了压着毒沙的石板。 而另外一个手下给房泽夜这个准家主让了一个地方,让他先上去。莫商眉头一皱,快速伸出的中指食指两根手指猛地发力,夹着陈哲衣服竟然把他拽到了房泽夜身边,好像有让陈哲先一步逃出去的意思。 陈哲低眉看了一眼莫商白皙修长的手指,顺从的跟着走了。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弯弯绕,只能被动的接受莫商的选择。就像锅里的粥瞬间沸溢烫到手指一般,危机也来的毫无顾忌。可就是这样,莫商的大脑瞬间闪过各种设想,以便于身体做出最佳决定。论能力,莫商不愧道上人喊他一声二爷。 对于陈哲来说,交付性命的信任又何尝不是赌呢? 关乎生死,房泽夜却诡异的没有制止,看着莫商伸手把陈哲推了上去。眼见着黑色的毒沙距离脚尖只剩下不到一拳头的距离时,两人同在自己一条腿上蓄力,瞬间弹跳起来。黑沙犹如小小的黑壳虫,一下就覆盖了刚才两人脚下的空地。 第七十七章不敢和我争 陈哲用脚尖踢了踢棺材,里面码放的锦被华服、帛丝衣裳如果被发掘出来,可能算得上是保存最完整的了。他默默数数,“2、4、6……66、68……莫,少了两颗红玉珠和一颗东珠。” “你怎么知道的?”房泽夜皱眉,远远打望。 “古代成双成对讨吉利,哪有一串79颗珠子的红玉珠链的。还有,看她冠上珠子的大小,”陈哲指着地上碎裂的棺材,里面露出的尸体,“一定还有最大的。” 莫商满不在乎地双手揣兜,“曝尸荒野不是事儿,用薄土盖盖埋了吧。” 陈哲不敢真拿浮土盖盖敷衍了事,拿起一个折叠铲子,打算直接浅挖个坑。 房泽夜表情诡异起来,等了一会儿,用下巴示意一个手下去给陈哲帮忙。 那个房家手下就是在甬道里莫商开口救下的那个,二话没说就拿铲子挖土。两个人干活就比一个人快,速度着就有了一坑。 陈哲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里是辛台!” 转头对莫商说,“阮潼口子有一条大沟知道吧,就在那片桃花林深处,沟两边都是高高的崖壁,有个四五十米。” 房泽夜警惕的抬眼看四周。 原来是靠崖而筑,莫商了然,摸了摸酸痛的背。这里有山有水,还有场硬仗打。 陈哲和那个房家手下用陪葬的锦被兜着女人尸骨,把她兜到挖出的坑旁边。 “这锦被这么结实,一定是金线绣的。” 房泽夜瞥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铲子,铲子尖黑黑的湿湿的。他神情一凛,突然冲两人大喊:“别!” 但还是晚了一步,生生看着两人把不知名的女尸放到带血的坑里。房泽夜什么都来不及说,抓着两个人往莫商那边跑。 还有一个人! 回头却看到另一个房家手下吓得腿软,瘫倒地上。 “起尸了!跑!” 说是跑,可是这个地方就那么大,另一边还是漆黑的。 陈哲指着黑暗结结巴巴,“跑……跑……这……这……” 莫商皱眉,一脚把丢脸的人踹过去。 “咯……咯……咯……咯……” 令人毛骨悚然的像是磨牙的声音让几个人的汗毛倒竖,坑边的那个房家手下“啊啊”地叫,可是一下也动不了。 忽然,整个墓室明亮起来,是陈哲把墙壁上所有的铜童灯点亮了。 那个房家手下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窜起来原地挣扎,嘴里发出嘶吼声。手抓着胸膛,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 眼看坑里的女尸一只手伸了出来,莫商拿着军刺就去划干枯的手臂。卡Kа酷Ku尐裞網 “别……”房泽夜想去阻止,话说一半就止住,转身带着手下和陈哲找出路。 墓室里血腥味浓了起来,引得陈哲想干呕,马的,好心给你埋了,这么回报老子。 这一端的墙壁实的跟山一样,陈哲想用特异功能去看也看不见,“没有啊!” 房泽夜气得用脚踹,墓砖纹丝不动。 和女尸缠斗在一起的莫商一个横踢想踹开它,没想到脚卡在了女尸的胸骨上。 莫商一个甩身,再跳起来一个上踢,把脚上的尸体挂在锁椁的铜链子上,这才把死尸弄下去。 那边反应怪异的房家手下停止了动作,硬挺挺的躺在地上,胸口被他自己抓的血肉模糊,血流了一地,很快渗到泥土里,人看着像是已经死了的样子。 陈哲倒吸凉气。“他怎么……” 话没说完,一只手掌大小的白肚子、肢体漆黑的蜘蛛从手下胸骨缝隙里钻出来,由于墓室的壁灯全亮,这怪异的蜘蛛显得格外瘆人。 “啊!” 上面没死透的女尸弄得铜链“哗啦哗啦”的响,又因为四肢僵硬无法重回地面,成了四人催命的符咒。 “啊!” 房泽夜抬手,朝陈哲头上打了一巴掌,“瞎叫唤什么!” “咚” 莫商理直气壮地还给房泽夜一个暴栗,语气依旧亦言亦叹,“我的人你能打吗。卡Kа酷Ku尐裞網” “啊!” 莫商面瘫脸,回身又给了陈哲一个暴栗。 “蜘蛛!” 一大片蜘蛛如潮水涌来,白色的肚子长着绒毛挤在一起,密密麻麻令人作呕。 那个一开始被蜘蛛咬的房家手下肚子已经瘪下去,内脏可能都被蜘蛛吃完了,现在一群蜘蛛开始撕咬他的皮肉。 房泽夜当机立断,“砍链子!” 用跟匕首差不多的军刺砍铜链是不现实的,铜链锈死也是铜的。莫商朝后背一摸,从领子里抓出一个刀把,往上一拔一把刀脱鞘而出,刀刃寒光让陈哲凉到心底。 别人不知道,陈哲敏感的五识可是一清二楚,这冷冷的就是杀气,这是杀生刃! 真正的杀生刃杀过无数人,挡煞辟邪,但要有一个命格硬硬的、还得有本事不会被刀上怨气冤魂吞噬的、重要的是绝无害人之心的人来认主。 就是说你命硬能克死全世界还不够,还要懂得操控杀生刃,能用会用还不够,更要是心怀苍生的善良人才能持有杀生刃。 刀出鞘,恩怨了。 只一刀,铜链应声断裂,起尸的女尸从绑棺椁的铁链掉了下来,一下埋进蜘蛛堆里。 那些恶心人的蜘蛛被砸死了一部分,但更多的又爬了上来,女尸本来是不怕活物的,奈何白腹蜘蛛啃食的力量太变态了,导致挂在将将站立的女尸尸骨上的蜘蛛将骨头咬断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粽子被一招以敌制敌解决。 “上链子!” 三人身手皆不凡,就连陈哲的身手都被莫商调教的比以前宅在家的时候好太多,至少现在给根链子就能往上爬了。 四人倒挂着悬在半空中晃晃荡荡,还好链子算是结实,除了没有了售后和客服,产品质量还是可圈可点。 地面上的白腹蜘蛛依旧密密麻麻,白肚子像大珍珠一样挤在一起,泛着诡异的荧光。 陈哲艰难的把粗链子在身上绕一圈,腿一别,使自己倒挂在铜链上,“怎么招来的,是因为灯火吗?” “妈的,应该是那死鬼把死虫子当……当他丫的东珠了。”房泽夜毫不避讳的咒骂见财起意的手下。 “看上面。” 听闻莫商的话,房泽夜首先踩着悬于半空中的空椁探头看墓室壁顶,上面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 陈哲是学艺术出身,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觉得像……像现在的情景。 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组成了壁画,底下的符号像数字8,两边又各画了三道。 “这是蜘蛛,蜘蛛谐音‘知足’,在古代表示好的象征,又说蜘蛛带财。” 陈哲费力的挪到一边,“这一幅……哈……这一幅里的蜘蛛围成一个圈,把一个吊着的人围在一起……” “是献礼,”房泽夜仰头。 陈哲喘粗气,“怎么知道不是祭祀?” “看后面的波浪线,他们在给龙脉献礼,这个人身上一定有特殊之处。” 一个小石块从墓顶剥落,砸到陈哲头上。 “知道为什么蜘蛛不敢爬上来吗。” 总是用肯定句当疑问来说的人,非莫商不是。 陈哲仔细观察,发现还真是,蜘蛛可不是别的动物,它可是能爬墙的啊,现在墙壁上却一只也没有。他攥铜链的手酸麻胀痛,回头朝莫商那边蹭蹭。 突然发现莫商脖颈裸露的部位有黑色脉络延伸出来,莫商莲花瓣似的双眼变的像灯泡一样圆,森森的白牙齿慢慢呲出来,变做了蜘蛛的螯肢,也叫蠓齿。 声音如野兽嘶吼含糊不清,“因为不敢和我争啊。” “啊~” 第七十八章白龙鱼服 房泽夜“啪”地一巴掌打在陈哲胳膊上,“醒醒哎,醒醒,哎。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的大脑迷迷糊糊,仿佛还停留在刚才惊悚的景象,久久无法平静。 “我怎么,我怎么躺……哎呦呦蜘蛛!” “没有蜘蛛了,你挂在链子上没了知觉。”房家手下看着一直在找出口的两位家主弯腰低头,跟陈哲咬耳朵,“所以不知道刚才装棺材的椁掉了下来,好像是里头的一些粉末能驱虫。” 陈哲了然,“这是到了头?” 房泽夜没理他,用军刺戳了戳灯座。 “啪!”铜童灯竟然掉了下来,那一块重新回到黑暗。 手电筒光柱照到那里,灯火竟然还没有熄灭,还有一个绿豆大小的火苗闪着蓝光。 “泥壳已碎,这灯座是真的婴儿做的。” 莫商把杀生刃拿起来,“灭灯,火有问题。” 四个人一人负责一个,用刀划下来,拿脚踩火苗。 陈哲用私藏的小刀颤巍巍地戳死婴,到底是谁那么心狠,连孩子都不放过。 脚踩火苗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蓝绿色的小火苗从鞋底跑了出来,像有生命一样窜到了一面砖墙里。 不止陈哲这一处,所有的火苗都窜到那面墙里。 “这什么情况?” 一时,这间墓室里漆黑安静,四个人都站在那里,等待着什么似的。 “咯咯。” “什么……”陈哲话没说完,尘土扑簌簌地落,脚下也震动起来。 一侧的墓墙兴奋得直哆嗦,发出巨大的轰隆声,伴随着一声声动物歇斯底里的嘶吼。 房泽夜一手挡在前面,一边慢慢的说:“退……退……退……”好像墙背面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竟然值得他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一声猛烈的撞击,久远年代的青石砖砌的墙被撞得松动,灰尘扑簌簌落下,躲藏在暗处的白腹蜘蛛也走了个干净。能发出这么大动静,绝对不是常人或是常物能做到的。 莫商温和好听的嗓音依旧毫无情绪,带着空洞的笑意不恰当的感叹道:“我说最近怎么没大事发生呢~都在这等着我呢啊。” 压力顿时山大的陈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石墓墙,盯着看了半晌,虽然不确定,但还是小声和莫商咬耳朵:“哎,莫啊,你看墙了吗,是不是有暗绿色的气体?” “嗯。卡Kа酷Ku尐裞網” 房泽夜绷得和将离弦的箭一样,紧张兮兮的站在陈哲和莫商前面,双手挡在几人面前。 这个姿势倒是比冒绿气的墙更有意思,房泽夜露出的可是后背啊!练武之人不是最忌讳把自己的空档露给自己的对手吗?这人恩怨放下的倒是快。 “妖。” 陈哲一时没明白过来,“啥?” “妖……” 房泽夜话音未落,墙壁一下裂开,尘土飞扬。 墙壁那边灯火通明,衬得这边幽黑恐怖。阴凉的气吹来,陈哲的后脖颈子被一只冰凉的手揪住了似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十个好几个枪口直直对着一个方向,却不是这里。等眼睛适应了光线,陈哲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十几个火把插在墙上把这个不小的空间照得通亮,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四个巨大的石柱子支撑起这个宫殿,上面张牙舞爪的雕刻着五爪龙。 一道巨大的石门前,五条巨大的锁链从门两旁的两头大铜牛鼻子伸出来,死死铐住一个毛茸茸白花花的东西,那怪物愤怒的冲不速之客嚎叫,双眼也冒着绿色的光,丝丝暗绿色的气体从它身上冒出,诡异之极,让人无法形容。 陈哲一下瘫在地上,吓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擦,我擦,这是……啊!” 边上一个血淋淋的人在扭动,眼看就活不成了。穿着土黑的衣服,很明显,这人是被怪物从那边扔过来,连墙都被砸倒,可见那怪物的力气有多变态。 拿着枪指着怪物的人们迟迟未能开枪,只是一味后退,躲避怪物的攻击。 突然,陈哲听到身后传来手枪上膛的声音,右手上的“私货”在大拇指上转了一圈,同时转身,手中刀以闪电之势直奔声音来源。 但莫商的手比他更快,抓住了陈哲拿刀的手腕。 等陈哲自己定定看去,刀尖距离拿枪那人的一双带着狠戾的眼睛只有十公分。 这时,那人已经把另一只上膛的枪对准了莫商的后脑勺。 看莫商抓住自己的手,陈哲也不再抵死挣扎,认命的收回刀子。其实,他心里害怕的快要哭了,谁让他对和枪有关的一切都敏感极了呢。 那边同样被枪对准后脑的房泽夜就没有那么淡定了,面上显出气愤。 陈哲有些害怕,但还是强忍住恐惧,对那个刚才还是房家手下的人说道:“房家内斗,房家处理,跟我……我们有有何干系?” 莫商后脑正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但他一如往常,还亦言亦叹补了一句,“房家人死不死,你们随意,我先多谢贵人替我莫家报仇,以后……” “放屁!”房泽夜气得不行,凶狠地瞪着莫商,对那人说,“我不知道你是我哪个叔叔伯伯的人,要是我能出去,房家一半给你!” 那人不紧不慢,用枪逼着两人往前。 陈哲不敢转身,用后背对着那人半步半步倒退着走。 那人也没兜圈子,上来直接说:“知道这是哪吗?” 陈哲用话呛他,“这是我老家,陈家祖坟!你挖坟掘墓还有理了!” 不远处的嘶吼声一直未停歇,那边的几个人正试着用铁圈套住怪物的嘴。 “莫家二当家和房家准当家一起去的地方,能是什么地方?那肯定是龙脉所在呀!”那人笑着用枪托打了房泽夜一下,“别耍花样。莫二爷,我看你对那个戴面具的小子挺好,要是找出龙脉所在,我就把他完完整整地送回去,行吗?” 最后那句“行吗”太过轻佻,恶心至极。 “房家主……” 房泽夜抬手摸后脑勺,“可以,我答应了。” 那人见自己话没说完房泽夜就痛快地答应了,笑出声来。 房泽夜又说,“你专挑人的软肋拿捏,我不答应也得行啊,是吧?” “哎,你是哪家的?”房泽夜趁机转过身,面对他。 那人声音变了,面容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手中的枪收了起来,拿出胸口挂着的坠子。 看到那人胸口长方形的玉片时房泽夜心中大骇,面色未变,右腿却不作声的后移半步,并且脸部肌肉坏死般的微微的抽动。 “在下玊长珩”那人冲着陈哲一行人的方向微微弯身,行了个古代文人的礼。 这人有毛病吗?穿越来的?跑古墓里spy? 陈哲本以为没人会搭理他,但是看到房泽夜竟也丝毫不差的用相同的礼节回了过去,白上衣和黑色运动裤带出了一股儒雅风度,“他……” “玊家人在南呼风唤雨了千百载,怎么了,要求个说法儿?”没等陈哲提问,一旁站姿十分不雅的莫商首先亦言亦叹发难。别人不知道可以,但莫家老二莫商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玊长珩是什么人物。他双眼盯着玊长珩,用手慢慢撑起歪斜的倚靠着墙壁的身体。 玊家是唯一一个被目中无人的莫商说成是“多出行事诡谲、城府颇深的人”,玊长珩大约是其中之一。事实上玊家比莫商说的厉害多了,中南一带他们是只手遮天。 “白龙鱼服。” 第七十九章鬼上身,看着点 听到莫商说话的玊长珩只是唇边含笑,没摇头也没点头,“冉闵,是十六国时期冉魏政权建立者。 他短短当了两年皇帝,冉闵是后赵武帝石虎的养孙。后来石氏家族未能重用他,从而起了抗争之心,想败坏石家龙脉,改为己用。 350年称帝,352年为前燕皇帝慕容儁所擒,斩于遏陉山,后被追谥为武悼天王。” 玊长珩慢慢讲完,拿出一张纸。 这是一张写有密密麻麻小字的帛书,看来是原件,上面写的东西肯定要比玊长珩说的详细。 莫商没接帛书,“我想知道,你们找龙脉的原因。” “世家上层传的沸沸扬扬,‘浮世’就是你们莫家先辈飞升之前透露的玄机,‘沉而未绝,渐浮于世’讲的不就是龙脉?”他把帛书塞到房泽夜手里,“况且……这个废物也实在是太废物了……” 话里的“废物”,和玊长珩的目光一样,明显是在指面对他的陈哲。 陈哲闭眼,顿时觉得脸颊火烧一样疼痛,自己无颜面对莫商。刚刚莫商为了保护他,没让他动手,现在却听到他是一个背叛者,一个一开始就为了“浮世”来的小人。 呵,多么大的讽刺! “龙脉就在前面,还请莫家二爷动手吧。” 莫商依旧从容,低眉看着自己平淡无奇(.)的刀。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站在莫商身边,对走过去还是离开踌躇不决。 就连和莫商处在对立角色的房泽夜都露出鄙夷的目光,挡在他身前。 一个人走了过来,“爷,这个妖怪不用枪怎么弄?” 家主不在,这个带队的玊家人就是掌权人。 “让莫二爷动手。”玊长珩话里想去嘲讽,可惜话没说好,带着一股子太监音,咳嗽一声掩盖下去。 怪物嘶吼的声音听着撕心裂肺,许是百年未见人,法力都虚弱了,半天也没见它攻击。 “冉闵建了一个殿祭祀龙脉,征战留下的死人囫囵个的埋在地下弄成了个阴煞地,震住了直通当时都城的龙脉命门。 所以战局倒转,但是冉闵本就没有帝王命,八字同龙脉相克,就拖了一只怪异的……异兽看门,”盘着腿坐在地上的莫商双眼闭上。刀出鞘,恩怨了,既然刀已出鞘,就没有罢手的道理。 那只被锁住的怪物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压,一下萎靡,不甘心的坐了下来,长长的毛发向两边散,露出来三根尖利的角,暗绿色的妖气没有再次向外扩散,而是绕在怪物头顶。 此时玊长珩使了个眼色,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就打算绕过铁链,去打开后面的石门,迎接他们“渐浮于世”的龙脉。 莫商不忍心,坐地上打算最后劝阻一句:“想清楚,这里的确没有龙脉。” 玊长珩站在那里放肆地大笑,都笑出了泪,须臾,他弯下身把脸凑到莫商脸前,鼻尖碰着鼻尖,“我,不,信。”满满都是莫商身上独有的像寺庙里香火的味道,让玊长珩顿时被蛊惑似的沉迷,却在鼻尖相触的刹那而清醒过来。 莫家老二这个人不靠谱,这是公认的,但莫家老二做事又十分靠谱,这也是公认的。莫商一向道法随心,结局如何,恐是要看他心情。 被锁住的怪物不顾及莫商施加的威压突然发狂,用后背的角扎透了两个人,赠送了两个透明的窟窿。血染红了怪物灰白的毛发,使它看起来更加残暴凶恶。 “啊!救命!” 手下也是人,对于鬼神之事本来就深信不疑,又见到了这样像狐狸又像鹿后背又长角的怪物,吓得是肝胆俱裂,慌乱之中,枪声响起。 “不!别开枪!” 看到玊长珩开始癫狂,一个身手敏捷的人趁机一脚踢开他手里拿出的手枪,一只手把他控制住了。 “哥,”被莫末拉起来的莫商对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啊。” 那张长得与莫商轮廓五分相似的脸却独有一番味道,端得是端正严肃,凛然不可犯,“嗯,若不能护你周全,枉我走这一遭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总最后关头挺身而出,苏州那次是,这次也是,这么看来大哥莫末可以算是扭转不利局面的中流砥柱了。 “这要是在里,活脱脱就是个主角的命啊。”陈哲暗搓搓感叹道。 对面被怪物吓得开枪的那人被一股暗绿色的东西捆住,绿烟浓郁,“铛!”,竟然把钢铁制作的枪管弄弯了,整把枪彻底报废。 怪物大吼一声,锁链哗啦一下绷直。那几个死里逃生的玊家帮手屁滚尿流的远离怪物,双腿抖如筛糠。 “长角的大狐狸!” 陈哲总算看清了怪物的全貌,下意识退到莫商背后。 莫商和房泽夜没了人控制,马上时局变化。 房泽夜一个地滚雷,打滚夺过了一旁散落的手枪。 莫商则是整理好衣服,从地上拔起杀生刃,将它插回衣服里藏的刀鞘。然后看着混战在一起的玊长珩和莫末,抬手虚空一画,原本已经用手臂锁住玊长珩的莫末一跃而起,向一面墙壁撞去。但是碰撞的瞬间,他直接遁入墙里,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幻影!哈哈哈,莫商,我还是小瞧你了。”转头看看恶狠狠窥视自己的怪物,“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畜生就是畜生!” 陈哲向入口后退,小眼睛滴溜地看着对峙的玊长珩和莫商:原来莫末是莫商弄的障眼法。 又一声巨吼,这一次不像开始带有警告,而是真正愤怒的嚎叫。这怪物果真不俗,竟然能听懂人话。 莫商冷冷看他一眼,背对怪物,“这异兽没有伤你的意思,你却得寸进尺。” 莫商抬手看表,然后转身一脚把陈哲踹到长角的怪物跟前,毫不留情。 “啊~” 猝不及防的陈哲快被吓哭,泪水盈满眼眶。然后一个热乎乎,散发腥臭味的物体就凑在他跟前,“……啊!”好臭! 陈哲抬眼就看到血盆大口,一个“啊”字喊得四周震动。那东西不满的打了个喷嚏,喷了他一脸血沫子。 泪眼朦胧,瞅见那似狐狸的怪物像人一般,淡淡的绿气缭绕之中,一双狐狸眼水汪汪的,哭了似的。陈哲不敢动弹,越看越觉得怪物的脸像人脸。 他猛然想起一个传说:商朝纣王无道,冀州城苏冀有一女儿名妲己,在进朝歌的路上被轩辕九尾妖狐夺身,从此败坏了商朝百年基业。 陈哲伸头要去看怪物尾巴是不是有九条,却被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猝不及防之下糊了一脸。 “几大世家本来就是要世代保护华夏龙脉,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以前不让你们取,现在想都别想。” 听莫商如此说,玊长珩拿出杀手锏。 “你可是找到了你曾经的挚爱呀,莫家老二能忆前生,京城谁人不知?”戾气满布的脸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莫商开始泼冷水,“亏得你还是玊家年轻一辈的翘楚,玊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们那个家主……” “哼! 天地勅令,阴阳止息, 爻动升循,中孚宛仪。 弟子玊长珩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莫商随时随地教导躺地上的陈哲:“你看着点,这是借鬼上身。” 阴风刮过,厉鬼哭号的声音从更幽深的地方传了过来,这个宽阔的空间阴冷无比。 “啊鬼!”陈哲惊呼。 墙壁上插的火把无风自动,影绰起来。 鬼号声越来越大,好像从四面八方赶来,包围了这里。 照明的火把一下熄灭,所有声音也在霎那消失,然后霎火把瞬间又都亮了,不过这次是幽蓝的鬼火! 第八十一章白腹大蜘蛛 幸存的四个人马上狼狈的从原路返回。卡Kа酷Ku尐裞網 “不好,没路!” 齿轮“咔咔咔”的转动,箭矢擦着几个人的头皮射过来,箭头呈黑色,明显是带着剧毒啊! 突然,身后一声巨响,陈哲好像感觉自己回到京都南郊,又经历了一遍人皮鬼裂开地面遁逃时的地震。整个坟墓都要震裂了一般,就差飞出两只蝴蝶唱梁祝了。对了,“小九妹”! 很显然,莫商肯定也没忘,不带感情的说:“你说……你抓住了我的心上人?” 玊长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笑着将一道凌厉的目光打了过去,一副“你能怎办”的意思。但是,随后莫商的话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若出事,我魂飞魄散了你。” 玊长珩带着戾气的眼来回扫视莫商严肃如往常的脸,没有表达他自己的想法。 “所以……玊长珩,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莫商语气中隐秘的愉悦被玊家这样的精明人探的一清二楚,心又一沉。 几人又回到尘土飞扬的大殿内,期间房泽夜总是紧盯着玊长珩的动作。虽然房家实力差玊家不是一星半点,房泽夜也是真的心有忌惮玊长珩的实力,不过既然玊长珩作为玊家打头找龙脉的人,现在外面一定被玊家手下包圆了。莫商不做惹怒玊家的事,他房泽夜也不能做,但也不会让外人吊着打。 “门,开了!” 随着陈哲手指的方向,几人的双眼透过重重尘雾,依稀可以看到原本自成一面墙的石门的左边一扇打开了,露出一道漆黑的大缝隙。 一股诡异气氛袭上几人心头,难道是打雷劫震开的?会吗? “龙脉?” “有黑气!”陈哲睁眼,“黑气从门缝冒出来,一缕缕的,我看见了!” 陈哲两眼一抹黑,彻底麻爪,“怎么办?怎么办?” 莫商不紧不慢地抱着白团子抚摸,掏出印着“康帅傅”的矿泉水。 其他人咽了口唾沫,有的人就没有补充过水,有的来回乱窜早渴了,而装着物资的行李全部遗失。 看着白团子探头,伸出狐狸似的白毛脑袋舔莫商给它倒在手心里的一点水。它看着粉嫩嫩的舌头事实上并不柔软,因为上面有倒刺,刮得莫商手心痒痒的。 房泽夜挪开渴求滋润的小眼神儿,首先开口:“坐下休息一下。卡Kа酷Ku尐裞網”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 玊长珩打心底里佩服这个莫家老二的心性,两眼一闭跟已经死了一样。 “玊长珩!” 虎背蜂腰的身形没受阻碍,拿着一把半自动手枪就冲着两个大饕餮走了过去。 “你最好待在这儿。”房泽夜好心提醒。 “行了……”亦言亦叹的语气充满无奈,亦像是对一个小辈无理取闹的包容。 莫商翻看了一下陈哲背上的伤,随即把蔫头巴脑的白团子放到背包里,“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龙脉’。” 虽然莫商后半句话满满的嘲讽,但也没打算真的奚落玊长珩,把长军刺别在腰带上,招呼几人,一起凑近了来了四分之一的石门。 这个石门和房泽夜手下几人开的进刚才那个墓室的石门不同,虽然那个石门的浮雕图案也是饕餮,但这个雕刻的却更加凶恶狰狞。 陈哲绕过莫商,主动面对漆黑的能容一人进去的缝隙,散开五感去感受。片刻,若有所思的说道:“……混……混沌……混沌?” 玊长珩突然一脚把陈哲踹了进去,手里的枪也动了,打透了房泽夜的肩胛骨。 房泽夜鼻尖疼出冷汗,一咬牙,右手发力,招势大开合之间将他掀翻在地。 莫商猝不及防之下被晃了一下,一手伸出去没救下陈哲,也没赶上制止玊长珩开枪,心下恼怒,回身一脚狠狠的踢在玊长珩腿窝,使得他刚站起来就跪了下去。 四周传来野兽的嘶吼,墓顶石块纷纷掉下,那凶猛的白腹大蜘蛛乱七八糟的在地砖上爬动,整个墓受不住再次大规模的地震,快要塌方了。 莫商发狠,一把抓住玊长珩的头发往幽黑难测的门里拽,他可是有一双火眼金睛,当然也没有错过玊长珩手上的动作。 房泽夜默契的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把枪踩了下来。捂着伤口,用鄙夷的目光把玊长珩打成了筛子,虽说房家也不是什么清白家族,但也绝对不会恩将仇报。 莫商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心中的焦急不露半分,不过他知道玊长珩现在还不能死。 “要顾全大局。”房泽夜疼得呲牙咧嘴。 顾全大局?说到底还不是看我心慈手软,呵呵,当初的梁家就没顾及莫家的大局,说着顾全大局却转身带人把莫家人逼上绝路的不知是谁! 三人就此真的进入了石门——终于要接触到传说中的龙脉。 第八十二章接骨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不优雅的感慨了一下,尾音因为惊吓过度还在颤。卡Kа酷Ku尐裞網不过听到门外有声音,那人立马噤声。 门外的玊长珩被莫商粗鲁地扔进来,往前滚了两圈,没想到不远处就是崖边,由于门内漆黑,丝毫光亮都没有,身上的皮肉伤近乎于重伤的玊长珩也不知道自己将命不保矣。 最后关头,就在玊长珩快滚落悬崖之时,莫商一脚踩住他的衣服,一边伸手抓住他的手。 玊长珩背朝莫商,腰咯在坚硬的崖边,“啊!”,他一条胳膊被自己身体的重力坠得脱臼,剧烈的疼痛让他真的以为自己到了地狱里。 房泽夜当时余怒还在,站在边儿上朝玊长珩的肋骨就是一脚。 剧烈的疼痛袭来,玊长珩实在是受不了了,放开咬得鲜血淋淋的嘴唇疼昏过去。不过,房泽夜那一脚给了些力道,让莫商顺势把玊长珩拉了回来,这才没从崖上掉下去。 看房泽夜不情不愿的把昏迷的玊长珩脱臼的胳膊接了上去,莫商示意他把人翻过来,后背冲上。自己则单膝在地,左手负在背上,用右手掌托在玊长珩腰椎上来回擀压,一个用力,只听见腰椎骨头“嘎嘣”。 趴地上的玊长珩嘴里一声含糊不清的闷哼隐于唇齿,冷汗湿了身上的衣服,莫商很自然地抬手在房泽夜身上擦了擦。卡Kа酷Ku尐裞網 房泽夜举着手电,一头黑线的看着莫商:“……” 莫商面无表情地回给房泽夜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就连房泽夜手里的手电光也只能堪堪照到距离不远的莫商脸上,好像这里有什么东西能吸收光线似的。 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远大于对奇(.)异事物的恐惧,即使自己强大如斯,也由不得莫商轻视。 三人就此被迫站在一条战线上,啊只有两个,被揍昏的玊长珩现在不算一个人。【请对照猪头 由于玊长珩出了意外就是给玊家一个话柄,房泽夜和莫商即使再厌恶他也不会拿家族性命逞一时意气。 所以,只要以玊长珩活着为底线就好,至于被人怎样折磨揉搓,可就由不得他了。 四周全是黑暗,但是却有诡异的有气流穿过,这……难道就是龙脉了?! “狼眼”的光照不到远处,眼睛在这里就相当于摆设,肩膀受伤的房泽夜捂着伤口用脚向前探路。 突然,一个石块从东方扔出,砸在地上。卡Kа酷Ku尐裞網 那房泽夜本身就受过训练,加之身处黑暗,五感灵敏之极,伸手从袖子里滑出一根巴掌长的甩棍来。 龙脉秘密显露在即,兵马又损失惨重。除了失去下落的陈哲,现在只剩下重伤昏迷的玊长珩和肩膀受枪伤的房泽夜这两位病残,还有束手无策的莫商。 漆黑的一隅,又传出石块击打地面的声音。 莫商没拿“狼眼”,用亦言亦叹的语气小声道:“韬光。” 那人的腿跟新长出来似的,用脚尖探路,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走出黑暗,回了句:“晦迹。” 然后寂静的黑暗角落爆发出一个魔性的声音,“喔哈哈~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没想到你小子和房泽夜摆了玊家人一道。” “被人踹了,很值得高兴?” 陈哲收起“大爷范儿”,抱着胳膊很得意,“我双眼自带夜视功能,他玊长珩行吗?到头来还不得求我勘察地形给你们带路?”他说着,眉毛还向上一挑一挑的,轻佻极了。 石门外,第一开始点起的火把快要熄灭,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把门的光影吹得张牙舞爪,阴森又恐怖。 陈哲那双堪比x光的眼睛十分给面子,起码夜晚视物能达到两三米左右范围,比手电筒可给力多了。 “有风,前面三步距离处是悬崖,你来看看。” 念叨着阿弥陀佛保佑的陈哲向前探身,望向悬崖下幽深的沟壑,一只手伸到背后哆哆嗦嗦地抓住莫商的胳膊,想接收到一点儿安全感,没想到也是握到一手的冰凉。 房泽夜伸手,“来,老二你拉着我。”于是他松开捂着枪伤的手,伸出去。 陈哲一脸诧异,回头时着重瞄了房泽夜和莫商一眼,“挺豁得出血本啊。” 陈哲看房泽夜疼得一脸煞白也截住了风凉话的话头,又看向伸向自己的手疑惑起来。 莫商下巴抬起来,“下去看看。” 陈哲指了指自己,“我?!” “快点儿,他醒过来又要磨嘴皮。” 果然,房、莫两家还是无意同玊长珩结仇。 陈哲鞋底搓了一下崖边,故意让较为大块、拳头大小的碎石掉进更幽深黑暗的地方,在这呼吸都是打雷的地方,根本听不到石块落地声音,可见这底下有多么深不见底。 就这样,莫商一只手拉着房泽夜,房泽夜伸出手拉着陈哲,串糖葫芦似的挂在崖边。 陈哲吃力的拿着手电筒向崖壁上观察,他对看清下面和上面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突然,陈哲倒吸一口气。 莫商感觉不妙,拉住房泽夜胳膊,三人一起用力就把陈哲拉上来了。 陈哲大喘粗气,“哈…哈,吓死我了!” “有什么情况么?”房泽夜捂着处理好的伤口,现在正往外渗着血。 “看不到,黑乎乎一片。” 莫商优雅的给他一个白眼,没看见你废什么话。 三个人合计一下,决定沿着两边摸索,出口已经被炸掉,原路返回反正是不可能了。 “小心点儿,玊长珩肋骨断了,你把骨头给他接上。” 房泽夜比划“ok”,趴在玊长珩身上捣鼓。 有陈哲在,前行的道路异常平坦,三个人的视线也远一些。 由于手电光在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房泽夜索性将它关掉,完全靠手里抓住的陈哲衣角辨别方向。 陈哲念叨,“…像是个大溶洞…往右靠。上面垂下的钟乳石盖是有数千年久,这儿有啥能让人当作龙脉啊……” 房泽夜看似是在接陈哲话头,“龙脉是指风水上佳之处,只要是风水宝地必然有风有水来敛灵聚气。不过此处只有暗风吹过并无水声,大概水已经干了。” 莫商手里抓着一根绳,“吾见崖下不深。” 不知道为什么,陈哲略有一些尴尬,“不是吧……” 莫商颔首,绳子的另一端系的就是陈哲的腰,莫商像牵狗一样牵着陈哲! 房泽夜憋着俊脸,忍笑。 本来危急的情势已经很明朗了,可是让莫商这么开玩笑显得轻松又自在。虽然后无猛虎,但前头好歹有玊家留守的这群恶狼啊,兄弟们认真一点好伐。 第八十三章狼狈 走在最前头的陈哲突然开口问莫商:“要是这次在这儿改了风水,陈家受诅的事情是不是一定能解决?”说的好像他不姓陈似的。 莫商抖了抖手中绳子,“嗯,怎么。” 啊~又是莫商招牌——叙述的疑问句。 “没怎么,就是觉得……”陈哲左脚缓缓落地右脚将将抬起,突然转身,“身后有人!” 莫商压着陈哲躲过背后袭来的东西,由于他背上插着他自己的宝贝刀龙鳞,没弯腰躲过去,快被砸了个正着。 一块石头稳稳的落在莫商手里,陈哲侧身护在两人身前,伸手拿出一把军刺,“玊长珩,你欺人至此,休怪我无情!” 玊长珩?他受了重伤怎么还能动?! 摇摇晃晃的玊长珩手上胡乱的挥动,“龙……交出龙脉……莫……莫……龙……龙脉……龙……”他一会儿用手作刀来回切,一会儿曲臂挡在胸口,腿伤使他动作滞涩,表情也扭曲痛苦。 三人躲在安全距离看着玊长珩所作所为,房泽夜首先开口,“他这是让梦魇着了?” 莫商肯定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让玊长珩闻了他身上的迷药“红豆”嘛,跟桃花扇搭配的类似乙醚的药剂能在不知不觉中降低人的警觉性,受伤的患者精神薄弱,当然更容易被控制催眠。 陈哲一看就明白是莫商出手催眠了玊长珩,收拾起刀,“果然是骗人的,我就说,脱臼又不是骨折,怎么就这么容易晕死过去。” 修行之人草木皆兵,说的果然没错。 按兵不动的房泽夜不动声色地看了陈哲一眼,“我去看着玊长珩吧,你们往前走。” 莫商打断,“不,我去。” 这里头阴冷阴冷的,还没光,又冷又黑。房泽夜要依靠陈哲的眼睛,拉着陈哲胳膊两个人并排前行,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似的那么和谐。 “……你知道……有内奸?” “不知道,”陈哲没兴趣和他虚与委蛇,老老实实的告诉了,“莫商看出来的……诶?什么内奸,你跟我们可不是一路的,别套近乎。” 房泽夜笑了两声敷衍,重新拽住陈哲袖子,“衣服上腥臭味这么重。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在黑暗中撇撇嘴,动动胳膊表示不满,“臭你还扯……他俩没声了?” “这里邪乎,啥都听不着看不着。” 努力探索漆黑前路的陈哲点头肯定,然后用胳膊肘攮他,“嗯……你别学我说话……” 在这种绝对不利的情况下,不管几人是否正邪对立,分头行动或是内讧都是愚蠢人的行为。首先提议留下来看玊长珩的房泽夜不是,莫家莫二爷更不是。 “玊长珩……” 在那里捂着肋骨的玊长珩停下自言自语,怔怔的看着一处,像是迷雾中找不到路的人听见熟悉的声音。 “玊长珩……” 黑暗中的玊长珩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几处动了骨头的伤口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这回是彻底从莫商的催眠中苏醒过来,声音颤得比,“你……是谁?” 莫商没打算帮他,毕竟自己又不是圣人。他抿了抿嘴唇,好像在说:动了我前世心上人还盼望我以德报怨? 显然玊长珩也知道这里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能靠自己。不过如果对手是以与世无争而著名的莫家人就还有缓和余地,“是谁?” “吾虽不愿祸起兵戈,却也不似那些软趴趴的儒士尽会动嘴皮糊弄人。”莫商听出玊长珩恐惧房泽夜,话里话外指自己和房泽夜都是不好惹的。 两人齐默。 须臾,玊长珩在黑暗中费力的站起身,由于第一次身处黑暗中,四周没有着落,踩空向一边踉跄倒地。 莫商一瞬间把玊长珩当作了陌央,下意识揽住他脖子就打横抱了起来,然而身体比嘴诚实这话果真没错。 “你已经是强弩之末,还不快养神调息。” 莫商虽然已经出言辩解,可是浓浓的暧昧气息肿么破qwq!抱起来了就不能扔回去,真扔的话,怕玊长珩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两张俊脸上的表情尴尬得要死,玊家那双家传的三角眼也消了一半戾气,让人不由得感叹:莫商真是一个无法言喻的人。 陈哲和房泽夜他们没走多远,莫商就靠着手里绳子找了回来,这五十米长的登山绳是在下洞口前差点没被陈哲扔下的那根,最后还是让莫商催促着绑在腰上带下来了,这不就用上了。 当莫商想到自己找个盟友还用上了美人儿计,一双莲花眼就愁得干干涩涩。他嫌弃地把玊长珩平放地上后,用手背揉了一把额角。 “莫二,”陈哲打了句招呼,就跑一边跟莫商细细讨论去了,狗腿的样子有几分不忍直视,“我们真的真的要往前走吗?陈家村的诅咒已经不算什么,我们如果冒死救了陈家一脉,那还算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大大的不值。” 莫商和陈哲是为了解除陈家受诅的事才下的陈家祖坟,房家要分一杯羹,莫商也乐得清闲,看几人实在是狼狈得可以,才开尊口,“憩会儿吧,” 这石门后黑还好说,就是难以抵挡的阴冷总无孔不入。几个人或大或小都有伤,玊长珩还伤到了骨头,刺痛至骨的痛苦折磨着发烧的他,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专钻人的骨头缝。 莫商大小算个医生,性格再诡谲神秘,心肠也是好的。他把背包里一件薄绒外套铺在地上,手臂伸到玊长珩腿窝、腰窝,把晕晕乎乎的他托起来放上头。 陈哲看到他这么做,朝他飞了个媚眼,给莫商恶心得够呛。 这回玊长珩做内奸、杀他手下,彻彻底底堵心了房泽夜一把,还赠送了一个枪眼。房泽夜是准家主,和莫家老大莫末平起平坐,心胸要是宽广就不会被莫商明里暗里抓起来损了。不过,房泽夜对于留玊长珩一条命并未多加置喙。 “这儿点不了火,凑一块儿取取暖。” 陈哲不死心的打着打火机,可火焰刚冒出来就灭了。 “咦?” “啪,”刚打着火就又灭了,再打还是灭了。 “卧槽,没氧气才不着火呢,这火柴也不着啊。” 莫商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和火柴扔包里免得浪费,抬手用袖子遮嘴,动作优雅地小小打了个哈欠,“坐吧,体力更重要,还不知道前面有没有路呢,就怕要徒手挖。” 坐怎么坐?地上可是寒凉至极,嗖嗖的小凉风贴着地面蛇行不说,火又点不着。除了玊长珩屁股底下有一件莫商外套,其他人全坐在地上。 第八十五章往生咒 陈哲被玊长珩压得酸酸麻麻,悄悄伸手握住他缩回来的手,两只手交叠,陈哲的手就显得大一码,还有一些薄薄的枪茧。卡Kа酷Ku尐裞網 这动作就让宛如惊弓之鸟的玊长珩吓得瑟缩起来,看陈哲想要掰开他的手,没想到他把手攥得更紧了,心里的惊恐比手上刺痛更强烈。 三个玊长珩曾经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没有一点怒气,这比直接的报复更为恶毒,反而更使他恐慌。 玊长珩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固执己见、嫉妒、自私,所以一点儿忏悔都不需要,自己将要看着所有人崩溃的样子,自己将要怜悯他们…… 看到有血渗出来,陈哲也不敢使劲掰他手,“哎……松手!” “松手!” 莫商和房泽夜齐齐把头从玊长珩两侧抬起来,一边一个头看着一个拳头往下滴血。 “完了,他从刚才开始就没清醒过来,”说着,莫商把玊长珩发烫的身体从陈哲身上扶起来,用左手盖住他的眼睛,右手握住他的拳头,“张开手。” 玊长珩没搭理他,那只手绷得紧紧的,手背青筋暴露,肤色发白。 莫商向陈哲挑眉对了个暗号,突然抱住了玊长珩,就在他微微放松的同时,陈哲掰开他的手把柳叶刀拿走了。卡Kа酷Ku尐裞網 玊长珩回过神来,猛地缩成一团。 清醒的三个人顿时感觉不太对,这玊长珩的表现太反常了。 “玊长珩,玊长珩!” 房泽夜强硬地扒拉他的手往上撒药粉,捋直了他的手指,掏出一卷绷带就给他把手掌上半厘米深的口子绑上了。 “快,拿东西,走!” 陈哲给莫商背上背包,自己刚要背玊长珩,就看见莫商抬手阻止。 莫商自己伸手把神智不清的玊长珩打横抱起来,朝陈哲打了个眼色:盯着房泽夜。 三个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好在是休息够了,又补充了食物又睡了觉,只要有出口就不算难走,三个人靠着陈哲一双眼睛,艰难前行。 “这是哪啊?!” 玊长珩是个成年男子,莫商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左边是深渊,蛟地不单单指风水,蛟未化龙成功而死的地方也叫蛟地,前边八成能看见点儿鬼怪。” 房泽夜拎着可折叠的铲子和撬棍,气势汹汹地样子留在最后扫尾。 四周还是漆黑一片,几个人还要避免掉下左边的深渊,不免心里都有些忐忑。 开路的陈哲嘟囔,“应该闷热才对,怎么越来越冷了……” 房泽夜突然开口提醒他们,“你们听。”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好像真的有声音从深渊底下传上来似的。 陈哲抱怨,“说的跟真的一样。”这样的音量剩下的人根本就听不到。 那是一种整齐的咔咔声,像是滚动的齿轮,距离他们是越来越近。 在这里,声音的传播受到了阻碍,陈哲的大嗓门儿传到几人耳朵里就变成了切切私语,所以说,发出这声音的人或者东西距离他们不会很远。 突然,陈哲嗷地一声喊了出来, 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就是平时说话的音量,可见叫得有多大。 “二哥!有鬼唔……” 陈哲没喊完那个“鬼”字就让房泽夜捂住了嘴,现在“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莫商不带怒意的斥道:“怎么越来越莽撞了,言有灵,你再把它喊出来。” 陈哲被房泽夜松开,长喘了一口气,朝莫商比划:灰白色的影子像军队。 自古就有阴兵的传说,一些乡村还有人亲眼看见穿铠甲的士兵从一个地方冒出来走到另一个地方去,这就是老一辈人口中的阴兵借道。 传说唐山大地震时曾经有个老兵看到过,一些也曾描述过这样的情景,但是亲眼看见还是比从别处道听途说震撼的多。 莫商皱起眉头,用膝盖顶着玊长珩往上抱了抱,当机立断。两人跟在莫商身后,也跟着跑到了墙壁边上立着的巨大的钟乳石后边,彻底关闭了手电筒。 铠甲的“咔啦”声很响,地面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身后传来莫商冰冷的声音:“屏息。” 陈哲自己马上捂住口鼻,转头就看到玊长珩和莫商拥抱在一起,张开的下巴都快要耷拉到胸口了。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发生什么,但莫商好歹也有那么几分古代公子的“美色”,看着也是很养眼的。房泽夜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跟没看到似的,哦,对了,他没有特异功能,本来就看不到。 就在陈哲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些灰色的影子突然围了上来,灰灰白白的气体一样的人影和陈哲那时候进主墓室时隔着石门“看”到的鬼一模一样。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 枳多迦唎娑婆诃……” 往生咒被一个颇有磁性的男声反复念起,亦言亦叹,又似诵经喃喃又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 当第不知道多少遍往生咒响起起,那围过来的鬼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在往这边走来,但看着就是无法靠近的样子。距离最近的一圈鬼影不停地前进后退前进后退,仿佛几人周围罩着一个透明罩一般,把怪兽的攻击全部反弹。 如果忽视了危险,客观来说,听莫商念咒真是一大享受。 “……枳多迦唎娑婆诃!” 随着莫商最后一字出唇,那些鬼影突然人间蒸发,消失的毫无预兆。 “是阴兵在捉拿逃跑的阴鬼,这里常年鬼门大开。” 莫商说完,变回寂静无声的地方重新响起“咔啦”的铠甲拖地声,仿佛那声音就在深渊之下,正对着几人处。 “……咳……咳……” 身后传来小小的咳嗽,是玊长珩清醒过来了。 “前面!前面……”他变得很激动,“龙,龙就在那里……” 陈哲忙拉住玊长珩,看莫商表情分辨不出什么。 莫商突然一抬下巴,亦言亦叹,“一起去。” 突然感觉他念往生咒时也是一句一叹息。 第八十六章仇不及后人 几人对玊长珩时不时的安利已经习惯了,实在无法想象他为何如此想不开,对龙脉执念这么深,离开这个鬼地方大概才是余下人真正的目的,不过…… “介似嘛!” 天津味儿的惊诧声颇具特色,一听就知道是陈哲。卡Kа酷Ku尐裞網 房泽夜捂脸笑,二货…… 几人就见陈哲手指所指之处微微闪光,好像是星星一样的东西,或者说类似于萤火虫,一片亮闪闪有节奏地闪动着。 陈哲突然想起西游记中降服大蛇的片段,那大蛇就有一双灯笼似的眼睛,“莫商我……我看见,那是……是是……是……” 一只大手拍了结巴的陈哲脑袋一下。 “是鳞片!”陈哲说完突然干呕不止,手比划下水道的动作,“我擦,我想起了……美人……鱼呕……咳咳……” 房泽夜殷勤地给他拍背。 “啊,滚!” 得,正好拍陈哲被蜘蛛咬伤处。 …… 陈哲跟房泽夜扯皮一会儿,问道:“商啊,这阴兵从哪来的?” “当然是鬼门。卡Kа酷Ku尐裞網” “鬼门难道随便开?” “当然不是……”莫商顿时一扫郁然,“这东西一定就是守鬼门的。” 一个激动不已的声音插进来,“龙脉至阳,怎么可能是鬼门!” “稍安勿躁,”莫商掏出两瓶矿泉水,“把能吃的都吃了,补充好水分……” “你不是说没水了么!” 莫商长眉一挑,“我说了么。” 几人对他话说一半也习惯了,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粗壮的呼吸声像蒸汽机一样。不过声音应该更大的,这诡异地方把光线和声音都削弱了。 “守鬼门的应该就是这东西了。” “什么东西?”陈哲被莫商莲花眼看得有些窘迫,“我是说这东西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那是蛟,年岁上百的妖蛟。”怕陈哲没懂,莫商又下了个定义。 陈哲点头,这东西倒是听说过,《玄陵图志》中记载: 北有银蛇如蟒,百年生独角,有化龙之心,凶恶吃人,蛟目不见五色……靠山吃山脉,靠水吃水脉,败恶风水。 等陈哲把这段背出来,玊长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里反复念叨:“不是龙脉……不是龙脉……” 莫商凑过去,要用手擦了他眼角残泪,被他挡了回去,“要龙脉做什么,让你不惜毁掉家族盟约……” 玊长珩沙哑着嗓子:“救人……” 陈哲顿觉好奇(.),看了看几人脸色问:“救谁?” “没有人会救,你们都不会去救的,莫家尤是。” 陈哲想要说些什么,莫商打断他先开口:“这你不用担心,好就好在你找了个实在厚道的人做线人,他可是个热心肠。” 这话说的,陈哲自己根本没能耐,求在他身上就等于求在莫商身上。 玊长珩还是摇头。 莫商往前走,百无聊赖的开始猜,“呃,莫家不会救的玊家人……”莫商不太认真地猜测,难道…… 玊长珩张嘴要说出点什么,双眼虽然寂静如死水,深处却也有一点希冀之光隐隐闪动。卡Kа酷Ku尐裞網 “玊家主死了?” 若是玊家主死了才有意思呢,玊家嫡系子孙尚小、旁系众多,玊家的一大块肥肉若是落入旁支,那也真是可惜了巫羲百来年的处心积虑。 想到巫羲,玊长珩刚提起来的一口气一下就卸了,再次转身靠在墙壁上低头。 “应该是当初杀了莫家房家二十三人的玊子娆,”莫商的语气很平淡,近乎冷漠。 “这我知道,就是入魔的那个,之后不是让玊家家主带回去了么,”陈哲插嘴。 玊长珩面色一如既往的难看,按按太阳穴,语气带着悲凉,“她的肉身被家主封起,但是魂魄却消失了,我先要找到龙脉,用龙脉风水改她命格。” “我救了,”那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态度,除了莫商可没有别人,“又怎样?” “你不要借此要我放弃,纵使你答应,你莫家其他人也不可能答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哲想得太简单,忍不住笑意,觉得莫家现任家主还真只吃莫商这一套。 “世人皆愚昧,玊子娆误杀我莫家人造了杀孽确实不假,当时她才及及笄之年,错也当错在人心叵测,幼子何辜?” 玊长珩也不感激莫商此时为玊家人开脱,冷冷睨他,“你又何必,莫家本就杀了我叔伯,我纵此时饶了你,以后也定要同莫家对立。玊家又早视京城如囊中之物……” 莫商一直平静的嘴角缓缓露出诡秘的微笑,“可‘浮世’……不是玊家的囊中物吧。” 闻听此言,玊长珩弯腰不住地咳嗽,修理得圆润整齐的指甲死死抠进莫商手臂,“告诉我,‘浮世’是不是就是龙脉!是不是!是不是在京城!是不是!” 莫商在外力拉动下和玊长珩凑得特别近,两人脸对脸眼对眼,最让玊长珩受不了的是莫商呼出的气,明明是一股寺院香火味,却无端的暧昧。 几人在黑暗里耽误了一会儿,陈哲首先背起轻便的背包,依仗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四处探看。 莫商警觉地监视着妖蛟的一举一动,莲花眼闪过红光,“大概我想渡你。” 玊长珩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伴随着痛苦的抽气声狂笑不止。“这世上能渡我的,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他用手指抹去自己眼角笑出的泪水,“你若早一些……再早一些……” 话没落地,玊长珩眼睛那压抑不住的火簌簌地燃起来,抬手推了莫商一把,躲过身侧袭来的军刺蒙头跑到蛟妖鬼门附近,陈哲伸手也没来得及拉住他。 “快,跟上!” 可惜那蜷伏在一处的守门蛟在玊长珩跑到上方时就被惊醒,看不出颜色的鳞片发出摩擦声。 陈哲心里一沉,完了,这蛟就没睡。 蛟和鬼门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共存关系,蛟需要阴煞化龙,所以才会选择隐藏在这里。 “一旦鬼门被破,打破平衡,我们都出不去了。” 幸亏莫商头脑清醒,不说别的,至少在他身边动脑子的活儿干的不多。 莫商看着陈哲,“现在怎么办?” 陈哲还以为莫商跟房泽夜说话呢,给他侧了侧身。 “问你呢,现在怎么办。” 陈哲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发现动作不雅又放下了,苦着脸,“我?我哪知道啊!” “好好想。”说罢,莫商把机锋对准了刚刚收起匕首的房泽夜,“仇不及后人,你上位的早,这道理既然房家没教,我来教你。” 陈哲心里默默竖了个大拇指,霸气! 第八十七章妖蛟 房泽夜想说点什么,闻言还是低头,眼睛滴溜溜看着下面,和鹌鹑似的。卡Kа酷Ku尐裞網 这一会儿的功夫玊长珩就已经跑到了那极其黑暗的角落里,那里看着比黑暗还黑,仿佛连接了另一个虚空。 几人摸索着快步往盘成一堆的蛟蛇奔去,窝心的是不仅不能报复,还要吸引怪物的注意力保护玊长珩。 妖蛟,占了妖字就不是普通的物件。 这蛇怪似的蛟慢慢挪动,鳞甲发出“哗啦哗啦”的摩擦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陈哲听着自己牙齿上下碰撞“咯哒”“咯哒”的声音,“我……我能离……离……” “离什么?离离原上草?” “离它远一点吗!吓死爹了!” 一个大爪子朝着大喊大叫的陈哲拍了过来,似鹰爪般的爪子就糊在山体上。 那一个爪子就有一米多,房泽夜手疾眼快,拉着陈哲这个战五渣就屈身闪到墙根。 莫商掏出两张张黄色的长方形的符纸塞给陈哲,自己又掏出四张,分给房泽夜两张,“看好了。” 就见莫商双手放平,手背向上,符纸被大拇指压在手心。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向着妖蛟飞奔过去,像是滑行之前的助跑。 跑了两步,莫商手心的符纸突然冒出火光。 显然那妖蛟也不是瞎子,即使双目不得见颜色,也对光更敏感。 不过显然莫商动作更快,动作幅度也把握得当,助跑之后在崖边竟御风滑行了一段距离,那着火的符纸好像在托举着他的身体一般。 “我吸引蛟的注意力,你们快。”不知道莫商从哪里传出的声音,他原本飞往漆黑深处的身体却在蛟凑过来的瞬间改了方向。 陈哲和房泽夜倒是从善如流,拿着符纸有样学样,在大蛟分神的时候张开双臂一前一后向那及其黑暗阴冷的地方御风飞去。 由于只有陈哲的眼睛能破混沌,房泽夜便找了之前的绳子系在自己和陈哲腰间。卡Kа酷Ku尐裞網 就在莫商和另外三人即将进入黑洞的时候,蛟龙张开大嘴,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啸,表示它对不速之客的不满。 上边的石头开始松动,纷纷下落。纵然归墟能断人五识,好在还有陈哲开了挂,他歇斯底里的大吼,“躲开石头!” 原本动作还算有条理的房泽夜一下慌乱,左手的符纸也看不见,眼见他右手高举之前着火的符,在缓慢地向归墟下坠,他四处抓挠的滑稽动作在生死关头也不显得那么可笑了。 陈哲和莫商还在向黑洞御风而行,他们对房泽夜并不是视而不见,但是因为挑战他们生命的是归墟,是神话传说中龙的坟冢。肉体凡胎入归墟,谁可妄言能死里逃生? 砰—— 陈哲站在黑洞边上给妖蛟来了几下,这种枪的后坐力大,震麻了胳膊。 “……堵它……睛……” 声音如梦似幻,陈哲有些听不太清。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时,陈哲脑袋嗡地一下,好像有钟在耳边敲打一般,震得他晕眩不已。 “打它眼睛!” 这声音让陈哲一个激灵,马上下意识抬手再次给了妖蛟几枪,可惜枪枪落在了别处,最后一颗子弹甚至还打在了莫商衣角,陈哲眼睁睁看着衣服上出现一个焦糊的大洞…… 大洞? 莫商的上衣燃烧起同符纸相同的火苗,火一秒燎起,余留在空中的一团无烟无声的火焰垂直下落。 在归墟谷垂死挣扎的房泽夜此时已心灰意冷,根本没想到还有别的变数,看见一团火落了下来立刻脚上生风,“啪”地一脚,借着火上之力来了一个720的大旋转,顿时感觉自己身体跟两肋生了翅膀似的轻盈,回身又踩了一块凸起的石头——终于上去了。 房泽夜连冷汗都来不及擦,四处找陈哲和莫商,奈何两眼一抹黑到连迈一步都不敢,只得紧紧贴在石壁上向前磨蹭。 玊长珩的境遇则比他好了不少,一块足足有三十米高二十米宽的黑石板立在他面前,明显是由人工开凿,石板中央刻有一个印章的凹槽,写的是什么字就看不清了,不过那一道道的刀痕中浸染了铁红色的污迹,虽然年岁已久,眼力不凡的人在依稀可辨别出其中散发出的阴寒之气。 一个灰白的影子从印章处冒了出来,无声无息,若不是陈哲天赋异禀,恐怕都会以为那是一瞬的眼花。 陈哲第一个追到黑洞前的那块石台上,脚一落地,眼前豁然开朗。他一边忍着烫把燃烧的符用手按灭,一边盯着玊长珩手上的动作。 玊长珩的确是受了重伤,下手黑的陈哲是清楚的很,不过此时竟然显得好了大半,看他利落地擦亮镶嵌在黑石板两旁的夜明珠,陈哲就想开枪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那缕灰白的气有生命般的缭绕在玊长珩头顶,时不时变为人形,犹如将要上身夺舍的老鬼,只要人露出一个破绽,它马上趁机而入。 陈哲目不错珠,看到又一个白影从黑石板中心的印章处飘出,吓得手脚冰凉。 在归墟谷地,人的五感传播会被大大削弱。视觉已经倍受限制,耳朵是人不凑近丝毫声音也听不到,这就给陈哲创造了正大光明偷看的条件。 玊长珩看着黑石板一动不动,好像瞪两眼就能把石头看出花一般。 就在陈哲怀疑他是否能看到即将飘忽而出的白影时,玊长珩终于有动作了。 就见他右手五指张开,也不犹豫,直接对着黑石板冒出的白影头部按了下去。就和游戏厅里的打地鼠一样,竟然把那东西硬生生按回去了。 陈哲也不敢一个人过去,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掌接触到石板中央的刻痕,“嘶啦”,像在自助吃到的烤肉一般,仿佛能看到油亮油亮的肉和油烟……越想越恶心。 开始玊长珩还能忍受疼痛,不过十指连心,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滴,他身体本身也发生了奇(.)怪的变化:皮肤愈加苍白,红唇开裂,两颊明显下凹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黑色的头发也变得灰白。 不多时,整面黑石板墙跟着玊长珩一起颤抖,甚至一副被掏空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 第八十九章登徒子 蛟的血肉着实是腥臭难闻,流出黑乎乎如沥青一般的液体,蹭手上还擦不掉,又没有水可以洗。卡Kа酷Ku尐裞網三人一边给蛟剥皮抽筋剔骨,抬头看到莫商捂着鼻子万分嫌弃的眼神,各自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洁癖患者的鄙夷。 陈哲提溜着婴儿手臂粗的一大串漆黑的牛皮糖似的蛟筋,嬉皮笑脸地问,“老二,这蛟皮筋儿有什么用啊,是骨头值钱还是鳞值钱?” 房泽夜和玊长珩的耳朵支棱起来,都想了解京城莫家对同样东西有何不同见解。 “之所以称之妖蛟,一方面是人们对占据山头为祸一方的大蛇的蔑称,一方面更是因为理论上这种类山神的蛇依靠吃大山精怪已经修练出了一只角,”莫商话语中的重点明显在角上,修长手指在抵在他屁股后面的角上敲敲又摸摸,觊觎之意显而又明,“那副鳞甲据说腥臭味除不掉,骨头……椎骨连接的最长的四根可动肋骨给我留下,其余请便。” 莫商倒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他本人也没觉得自己做的挺不地道,大手一挥,一副等吃现成的大爷样。 玊长珩默默把刚收拾干净的肋骨快速塞背包里,丝毫看不出受了严重外伤和内伤。 “那筋呢,筋呢!”陈哲喜笑颜开,一会儿他也打算存点骨头和皮。 “知道哪吒怎么处理龙王三太子的么。” 封神演义中,哪吒抽龙筋说要给他爹李靖束甲……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房泽夜赶忙解释,“韧性好,承受小一吨的重量应是有余,”说白了就是一条好皮筋。 陈哲掂量着旅行包,懊恼半晌还是把黑皮筋塞了进去,又敛了半片蛟甲,掂了掂又扔一边。这东西太重了,纵使能扛枪子儿也是鸡肋,三个人都没装。 “好了,”莫商手里攥着不知何时掰下来蛟的唯一一角,随意的把玩,“走吧。” 房泽夜面色苍白地坐在妖蛟的大椎骨上,主要是由于之前玊长珩报一刀之仇,把他强行按在黑石门“南风夜乌”刻印处吸走了一部分血液。 距离房泽夜有一段距离的玊长珩突然毫无征兆的轰然倒地,四肢微微抽搐,口中的白沫渗出丝丝黑血,像极了喝了什么类似敌敌畏、氯化钾、砒霜中毒的人。 房泽夜起身,想用手掌轻按压他的胸腹处看看是不是骨头碎了或者是内脏器官破裂,刚脚步虚浮地挪几步,头部一阵眩晕,直接倒在了地上躺尸的玊长珩身上。卡Kа酷Ku尐裞網 一百三十多斤的体重差点儿直接送玊长珩同妖蛟团聚,两人就这么叠在一起双双晕死了过去。 陈哲同莫商对视一眼,一个人默默把死挺的两人分开,然后就甩手大掌柜似的过去研究石门。 “这是什么石头啊,老二,怎么还会吸血?” “不知。” “南风、夜乌,什么意思?也不像繁体字……”陈哲舌头舔上下唇,咂吧咂吧嘴,“是鬼文?” “冥文,”莫商纠正陈哲词语错误,“石门主黑色,五行主水,八卦坎位,方向为北,神兽玄武居焉。 隔绝了阴世阳世,总要有些阳气重的东西抵挡阴寒死气,比如门上阳刻的印章纹,比如极阳的鲜血。” “那开门需要多少鲜血呀,一头蛟还不够!”陈哲吃惊。 莫商指指上面刻的四个字,“‘南风夜乌’,四方之中,南起朱雀。朱雀佐赤帝祝融,五行主火,五色赤红,八卦中离位。 八卦中只巽位属风,位于东南。 金乌是太阳,传说夜晚乌鸟逐西方若木神树飞去,此乃昼至夜交替,亦是代表阴阳转换。” “so?”陈哲一脸黑人问号。 “一滴朱雀血,即可开门。” 朱雀是护佑四方的神兽之一,见都未必有人见过,更别说取血了,这门别说开不了,就是能开,门后冥途也是九死一生。 “此条冥途即是人间九十九条阴司鬼路之一,‘风’是巽为东南,‘夜乌’是乌鸟向西,黑主水,坎位为北,所以方向是东南至西北。” “so……啊,别打我!” 莫商面无表情,但能感觉出心情不错,薄唇吐出两个字,“嚣张。” 两人身后传来响动,陈哲还以为是昏迷的两人恢复了,从包里掏出一瓶水。 没想到的是玊长珩同房泽夜又打起来了,一个面白如纸,一个脸如死灰。一个压在一个身上撕扯,尤其是玊长珩,动作像个泼妇,指甲抓、下嘴咬。 “怎么又是你,”陈哲没好气地过去,一脚踹在玊长珩断过又接好的肋骨处,把人从房泽夜身上踢下来。 “哈……他……”房泽夜躺地上喘粗气,虚汗频淋频淋地渗出来,“他被……撞客……” 撞客就是人们俗称的鬼上身,身为接触阴阳鬼事的莫家即是明白的个中之一,莫商果真甚是机敏,“躲开。” 玊长珩明显是出了问题,双眼蒙一层白色的死气,动作滞涩,但不一会儿就透露出一种凶狠的姿态,猛禽一样,好似将要扑过来啄食人的眼珠子。 陈哲也不是吃干饭的,在机关里九组待了小几年,擒拿格斗也训练过。就看他伸手抓住玊长珩的肩,腿一绊弄个过肩摔。原以为自己技巧满分,没想到帅没耍成,还没躲过张牙舞爪的玊长珩。 “嘶,”被挠了一脸血道子的陈哲开始认真对待,抽空向莫商大喊大叫,从开始看到门上印章纹处冒出的人形灰白气体,到现在玊长珩眼中一大片白翳,事无巨细。 “看出来了,”莫商负手而立,亦言亦叹的语气略带无可奈何,“灯盏无油枉费芯。” 一张悬在半空的符纸猛然飞向玊长珩的额头,倏地燃起黄色火焰,连带头顶微微冒出头的灰白气一起燃烧,一声尖利的嚎叫一齐被符纸的火焰烧至虚无。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几秒钟,眨眨眼的时间就解决了鬼上身,这什么情况,陈哲大眼瞪着莫商,充分表现了个人崇拜。 房泽夜一骨碌站起来,头发被汗打湿一绺绺贴在脸上,显出硬朗的线条,默默收起手中未动的法器取笑陈哲,“早让你躲开了。” “切。” 玊长珩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去了他半条命,此刻嘴里“咿咿唔唔”的说着胡话,大多都是在喊他母亲,分外凄凉。 房泽夜在听到陈哲说玊长珩之前有一阵的血盈神奕,过去对躺尸的玊长珩上下其手。先是两手大拇指划过玊长珩露出的锁骨,捋着他胸骨中间就往下走,动作因为之前肩膀上的枪伤而不那么顺利。 看那双摸索的手越来越往下,陈哲喝止,“喂,你那手往哪儿放呢嘿,喂,登徒子,说你呢。” 第九十章走阴 房泽夜在玊长珩身上找出了一个黑瓶,有两个速效救心丸葫芦瓶大小的黑瓷瓶子被他贴身挂在脖子上,拴瓶子的绳特别长,直垂到肚脐眼上一两寸,正好及他两块腹肌中间,房泽夜一个用力就拽了下来。 瓶子里装有五六粒黄豆大小、浑圆的红药丸,散发出中药特有的清香,透人心肺,在削弱五感的归墟谷地也能闻到,看来是极好的救命良药,玊长珩之前犹如回光返照的状态多半就是它的功劳。 房泽夜拿出一粒塞到他嘴里,也不管玊长珩喝不喝水、会不会呛到,好在是陈哲过去喂的水,不然此刻玊长珩就在昏迷中呛死了。 袖手旁观的莫商耸耸鼻子,果真有股中药清香直冲脑仁儿,他在舌尖把味道过滤一遍,舔唇时眯起眼,犹如偷吃糖的孩子,“门后是阴司鬼路,是收留殒灭的强大阴魂的入口。” 南方一般称阴死鬼路,有学术基础的家族称之为冥途。 书本记载可追溯至雍正十一年,曾有一位游僧路过陈家村,当时还是一位陈姓的武将后人的偏庄,传说曾有大妖在此消亡。卡Kа酷Ku尐裞網 那年土地震动,陈庄裂开一个地堑,方圆几十户人家都陷在沟里,被土石掩埋。 蓦然地暗昏天,然后就是犹如巨斧劈天的闪电照亮半片天空。几秒过后,惊雷巨响从东方传来,百兽出逃,大地颤抖。 大沟传来一阵一阵憾天动地的声音,像是肠胃不好的人肚中发出的咕噜声,又像是沸水滚滚。 陈家主事在混乱中亲自查看详情,不顾周围亲人的劝阻,依旧执意奔向庄外下属陈家庄的村落。等他跑到两里之外,村庄早就陷入地堑,村庄二百余人皆生死不明。 “可怜苍生,可怜苍生!” 好可怜的陈家庄,因为这百十户村庄聚集,突如其来的灾难使得此处只剩下皇上亲赐的远离人烟的主宅和陈家后人幸存。 当时的陈家家主将地堑附近划为禁地,自己带领二十人探查。 青石修筑的官道早已挪了方位,走了一段路的陈家主带着人开始翻越倒下的树木和大石,远远望向不远处地堑的方位。卡Kа酷Ku尐裞網 地堑中央的空地上躺着一位身穿月白色袍的男子,陈家人从未见过。长长的黑发散开,有一种言语表达不出的好看,他手中有一块扁圆的似鹅卵石的玉,青葱手指半握着一块青白色玉石。这人面容看着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就摔死在地堑里着实令人痛心。 在搜寻生者无果的情况下,陈家主派人将此人遗体带上地面,沃土厚椁好生安葬,那块玉石正巧遗落在地。 不知怎么,安葬那人的当天,尸体刚入棺,乌云密布的陈家村迎来了第一个晴天,阳光照进了地堑,陈家庄又恢复了正常。草木鱼虫一切如旧,却有三百余人永远的消失在自己家乡的这片土地上。 陈家主将埋葬的那个死者拜为地上的神明,觉得是因为神明受到安葬才散掉乌云。怀着对神的敬畏之心,他将“神明”手握的玉石重新放入棺中,棺材入土后三天,陈家主设香案摆香堂,行了一个小小的祭祀。 可惜,一个月后,地堑再次地震。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家主去拜为“神明”建造的供庙时,家主在内以及陈家家丁十余人魂魄消失,其中陈家家主脖颈被咬断,鲜血溅了整个大殿,其残状令人不忍直视。 官府半年也没有找出凶手,后来不了了之,只听说当天有人看见一位及腰白发的女人在地堑周围穿行。 之后的一个月,仅此一户的陈家庄老宅被瓢泼大雨洗刷,也冲毁了“神明”的新坟,破碎的棺材板四处飘洒却找不见尸体,只有一块淡青色的玉遗落,后来,陈家遗孀做主,将玉单独埋在了陈家祖坟中。 一位号称佛法入大乘之境的游僧在陈家村十里之外的传扬佛法,夜观西北佛光祥瑞临世。当时正值雍正十二年,由于帝位牢固,已经不需神明降世来稳定地位了。手下官僚见风使舵,自然也就不会将突如其来的光当回事。 僧人独自奔波,待赶到陈家村时,等待他的并不是这个闭塞村庄欢庆祥瑞,而是陈家庄有县志以来从未有过的、最盛大的白事。 断壁残垣上摆着瓜果贡品,风一吹过,铺天盖地的都是雪白的纸钱,陈夫人做主在所有树枝上都系了白布条,僧人看到的就是如此肃杀的景象,整片御赐的庄子只剩下一半建筑和五十余个陈姓人。 僧人一眼就看出地堑有问题,但他法力甚微,为枉死的三百余个村民超度亡魂后,亲自下到地堑内部。 据僧人描述,地堑之下乃是阴世的鬼神作怪,是供亡灵往生的鬼门关。这里地脉本就奇(.)特,又因为阴气极重,是人为的极其邪戾的血煞之地,自然界怎么都无法形成。 “后来听说我们陈家老宅的家蛇出逃,被僧人抓了养在地堑,这才保住老家祖土。”老宅子里一般都会有保护家宅的神,它们守护着一家的运道,阻止邪佞妖污祸害家宅。 接下来陈夫人带着幼子顶起门户,这才没使陈家嫡族庶族各自分家,依靠种植桃树才渡过难关。后来国难当头,陈夫人巾帼气概,毅然决然同意幼子参军,传下族谱家训以铸刀锋。 陈哲摆摆手,“我们陈家县志里都写着呢,想知道自己看去。而且,僧人的确没说这里有龙脉,只说了血煞。” 这句话陈哲是对着玊长珩说的,显然,装晕又被发现了。 玊长珩一骨碌站起来,长喘一口粗气,手啊脚的都好使,看来良药还是有奇(.)效。他摸胸口的手果真摸个空,朝陈哲伸手,“拿来。” 陈哲迎着一推,把他胳膊推得指向房泽夜,玊长珩又重复一遍,“拿来。” 房泽夜不情不愿地将黑瓷瓶扔了回去,看玊长珩晃了晃,说道:“少不了你的。” “门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难不成摸黑回去搬石头啊。” 几人双眼齐刷刷看向莫商,莫商却毫无知觉,那一副“我就知道这么多,你们能奈我何”的样子让人牙根痒痒。 “阴兵阴鬼能从中间出来,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走阴进冥途?”陈哲语出惊人。 低头的莫商勾了一下嘴角,随即消失。 第九十一章一走黄泉三千丈 几个人将装备物品皆倚靠黑石门放好,由房泽夜分别给每个人分发半柱香。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根香掰断再发给自己手中,陈哲撇撇嘴,“老房,有这么抠门的么,半柱香,没有就算了,我看你包里一木盒呢,出去我给你买上个三五十把,保证能烧到你头七。” 房泽夜将被夺走药丸的余怨发在陈哲身上,没好气,“你们双眼夜能观阴观阳,手里拿香引路足够了,要什么自行车。” 陈哲“扑哧”一下乐出来,就连玊长珩的表情也变得不那么冰冷,莫商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三人的衣服往一个一个身边拉,四个人凑得极近,莲花瓣似的眼从三人脸上扫过。 “不打了啊,不闹了,啊。” 陈哲点头,房泽夜斜眼偷瞄左边。 莫商语气加重,“听见没有!” 玊长珩没看莫商,从嗓子眼里轻哼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嘲讽谁呢。 房泽夜则轻点一下头。 “开始。” 走阴是民间被誉为封建迷信之一的活动,堪比跳大神。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还记得自己老家东石栏北边的巷道里曾经住着个神婆姓李,大家都叫她李仙婆,小时候还教过自己父母给自己叫魂。 陈哲儿时发烧很频繁,每次发烧他的父母都会拿着一件衣服在路口来回喊着陈哲的名字。 有一次,十岁的小陈哲发高烧,迫不得已之下找了李仙婆,她端着一碗陈哲家后院井里舀的井水,让陈哲母亲边喊故去人的名字边在碗里立筷子,原本这个法子也不会出什么事,可问题就出在当时喊名字时陈哲母亲喊了一个她从未听说的名字,此人当然也不是陈家人,问丈夫,丈夫也不清楚。 可奇(.)怪的是,就当陈哲母亲无意识喊出这个名字时,筷子竟然立住了,一双竹筷直腾腾地立在碗中央。 若要现在问陈哲那是什么名,陈哲自己也记不太清,时间过去十多年了,问自己母亲的话大概能有收获吧。 这么想着,陈哲环视四周,发现三个人都在看着他,“干嘛?” 房泽夜碰了他一下,“跟你说话呢。” 陈哲打了个哈哈,揉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没没听见,走神儿了。” “我是说,你和莫商用整香,把半香给我和……玊长珩,”最后念玊长珩名字时房泽夜依旧不太自在。 陈哲把香递过去换了一根完整的,眼看着玊长珩和房泽夜将半柱香在手上转笔一样转了一圈,香的一端就亮起火星,淡淡的香火味就像莫商头发的味道一样,不过更浓了而已。 陈哲的目光同莫商对上,心里一沉。果不其然,莫商玩味的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哲暗自牙痛,讪讪地说:“您先请……” 莫商挑眉,一缕青烟就缭绕着香头的火星升起,没等开口嘲讽陈哲就放弃抵抗,老老实实请教。 “吹气。” 陈哲听话地呼出一口二氧化碳。 “调动集中你的五感,再吹。” 陈哲闭眼冥想,感觉自己用来警戒的意识开始回流,慢慢集中在自己即将呼出的气里,口中气流越来越热。 “呼——” 莫商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看着很满意。 陈哲感觉自己仿佛磕了药,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离开躯体,神志渐渐不清,那种类似即将入眠的状态,使大脑得到较好的休息,仿佛就此一眠,任惊雷哭闹也再无泪可流。 陈哲还没从悲伤中苏醒,就被人踹起来了,迷迷糊糊还有人说话。踹他的当然是莫商,边上的房泽夜“啧”了一声,“魂体流泪很伤的。” 待陈哲彻底清醒,就发现算上自己在内,四个光球悬浮在黑石门前,而且也无法开口说话。 一团火焰一般的光球带头,一个一个将自己埋进石门中央的印章刻痕处,由于阳魂未褪生人气,他们无视了石门吸收的血液的阻挡,顺利地进入了冥途。 冥途是一条黑暗的路,和想象中差不多,陈哲特意盯着烛台看了看,并不是之前用真婴儿做的灯座。 第二个展现真身的是房泽夜,他一身精干的运动装,还是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就是身体微微显透明。他看到陈哲先他一步现身而感到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之后是玊长珩,代表他的光球光芒较盛,明显是魂魄强劲稳定,算是个中佼佼者。 “莫商?” 陈哲发现自己未开口,就发出了声音。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身后走出来,薄唇未启,“此路凶险,莫回头。” 陈哲身负异能、房泽夜房家准当家、玊长珩受百年传承三个人的魂魄体征无论浓淡都是半透明的状态,唯有莫商一人,竟然同真实的血肉躯体一般无二! 魂魄就是半阳人,在人间通常的表现就是有头七这个说法。七天之后生魂不得还阳,因为在七天内人的生气消散、阳气不附,魂魄即变成鬼。鬼能上身、能作怪、能投胎,如没有外力相助是不能还阳成人的。 在走阴的状态下,莫商到底怎么保持类似凝聚的肉身呢? 陈哲抱着疑问拍拍他的肩膀,手下一空,穿过去了!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同两个魂魄接触不一样的是,自己像是在碰一个人!莫商周身在散发充盈的阳气,以致于另外三人没有在极其阴寒的地下变回魂烟。 房泽夜与玊长珩两两对看,心中惊叹不已。莫商修为也并非深不可测,但就是不知道他修的是佛是道、或神或仙?抑或为……鬼? 莫商回头看了一眼,似是在催促。 陈哲第一个动身跟在后面,其他两个也随后而行。 莫商如临自家后院一样,背部挺直步履稳健,有精气神更有横扫一切的气势。后面三个可就不同了,魂魄轻得同风也没两样,只得类似飘动着向前走,就这样还慢一步。 “前方亡魂甚多,恐有阴兵。若是到了绝处,宁舍断崖一步路,莫动两旁长生烛,”莫商十分严肃的讲,将手背在身后。 陈哲眼睛都直了,莫商手中的香竟悬浮在他面前,没有什么外力辅助,那柱香赫然在莫商面前一尺处向前方飘动,稳稳当当。 四周黑雾不停在翻滚,陈哲感觉脚……魂下的地面都不坚硬了,低头一看,地面也是灰黑的正在翻滚的烟雾,只不过托住了几人而已。 墙壁上的灯烛平稳的悬浮在两旁,呼——陈哲舒一口气,还好火焰颜色正常。 又向前行进了几百米的样子,眼前渐渐出现光亮,像是个大殿,就在此时,莫商向后退了几步,将三人让了出去,轻声说道:“尔等先入,吾……” 一个类似塑料摩擦发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打断莫商退缩的话,“一走黄泉三千丈,大人仍旧不肯见我吗?” 第九十三章上药 陈哲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房泽夜握了握他的手,两个人不知在那边嘀咕了些什么。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慢慢走过去,手在秦念缓面前一拂,两道消耗他魂魄的泪水消失,“尔将事情慢慢道来,别急着盖棺定论,自有顾家一脉,吾未曾害过顾家一人。” “我……我现在谁都不敢信,”秦念缓瘫倒在地,饱受委屈的诉说,“当年顾公子为顾家挣得‘世言永臣’的牌匾,顾家就开始韬光养晦,可是……” 当年顾家小辈中只有顾家嫡长和顾家嫡次顾楚臣撑起门户,顾大哥在朝为官,顾楚臣在军为将,一文一武相互照应。 顾楚臣在军攻打匈奴时同身为军师祭酒的秦家小子秦念缓交好,虽然秦家同顾家有世仇,但仇不及后人。卡Kа酷Ku尐裞網后来两人关系被秦家知晓,秦家人还去顾家大闹,被护短的顾家赶了回去。 之后当年是顾家家主的顾公子做主将秦念缓加入顾家族谱,过了几年顾楚臣终于也入了秦家族谱。 说到这里,秦念缓望了望牌匾,露出感谢的表情,“进祠堂叩拜祖先牌位时我还以为见了谪仙人,先祖您的画像就在最高处。” 玊长珩此时插嘴,“你未见过你的顾公子吧?” 秦念缓踉跄着站起来,摇头,“当时我是军中祭酒,一直随军,回也是回秦家。顾公子当家时又是布衣之身,所以一直未曾谋面,后来听说顾公子因为一场大战殒命,楚臣为救公子逆天为公子招魂。后来不知怎么,有一位姓房的道士说他妄测天命,还说他阻挡了顾家先祖成仙成佛的路,顾家祖宗会将他抹杀掉。” 莫商好笑地问:“他这么说你就信?” “我开始也不相信,毕竟顾家先祖早已经过世不知几百年了,可是,可是我亲眼见证了,顾家当年的那场浩劫……” 真的是浩劫,一千多年前顾家被人血洗,死的皆是顾家在道术上有造诣者,无论老少。 后来因为秦念缓也拜过宗祠进了族谱,他也成为了被杀戮的目标,那天失败了很多次的顾楚臣又一次为顾家主行招魂仪式,行事匆忙,只摆了一个香案、一碗粳米、一对红烛、一小碟朱砂…… 陈哲同房泽夜咬耳朵,“这么简陋啊,怪不得没效果。卡Kа酷Ku尐裞網” 房泽夜睨笑他,将他拉到大殿一排排阴兵的背后,偷着摸着撩陈哲上衣。 陈哲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要讲,没想到他居然居心不良,抓住房泽夜的胳膊抬腿就往他命根子那儿踹,又狠又重。 房泽夜身手同莫商只差一个百分点,比陈哲要好一个档次,怎么会如此轻易被制,忙几个动作躲了过去,虚声喊,“嘘,哎呦,停,停下。” 看陈哲脸带愠怒,房泽夜解释:“小点声……我给你上药啊,喂……” 上药?给我上什么……哦,之前被蜘蛛咬过,记得伤口在后背上好像是……“嗯……我……我就是,就是可能……” 房泽夜掏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小玻璃瓶,里面是之前玊长珩吃的红丸的灵丹妙药,不过只有半粒,“这个是好药,我给你抹上。” “我我自己来吧,”被人揽住的陈哲不太自在,对于误解房泽夜感到不好意思。 “后背上呢,你自己什么自己,等我下。” 陈哲已经撩起衣服扶着墙撅在那里,也许因为倒控血呼吸有点儿不通,脸也挺热的,瓮声瓮气,“你快点儿,磨叽着呢。” 房泽夜用手指头蘸化开的药水涂,时不时按一按四周红肿的肉。 他们跟那里“卿卿我我”,莫商同玊长珩还在那听受害者之一陈词,大概意思就是招魂一半,黑风凄凄,屋子里有了一个黑旋风,旋风中心隐约出现一个人顾家祠堂画像中的脸,随即一把染了鲜血的扇子掉在地上。 顾楚臣惊骇得后退,嘴里大喊“公子”。不管后半夜秦念缓如何央,顾楚臣唇都闭得像蚌壳,只说一句,“杀了公子还不够,还想想要我死。” 安排好一切,顾楚臣向顾家辞行,拜别仅存的长辈,最后对着秦念缓说,他去找公子,是公子救了缓缓,以后若是公子来找我,必要偿还恩情。 第九十四章请君入瓮 “我等了这么久,没有人回来……”秦念缓像蔫巴的茄子,周身缭绕的黑气渐渐淡了,“后来那个姓房的道士找到我,对我说都是因为顾家先祖想要复活,抽走顾家人的魂魄作为养料。我当时仍旧半信半疑,后来道士给我吃了药,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莫商讥笑两声,伸手捋了捋贴在秦念缓脸侧的长发,弹指打了他一脑嘣儿,“傻小子,一颗七窍心、一双凌波眼、一对远山眉、一点灵慧根,有何不好分辨的。”无非是爱你者暖你肺腑,害你者痛你心扉。最后又屈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先下占便宜。 “我最初不知你是谁,但能进阳世门的除了朱雀就只有魂魄,而生魂离体我只听楚臣讲过,定然不会是一般人能驾驭,”情绪恢复的秦念缓又变回一脸淡漠,“楚臣他……讲了很多先祖你的事情,所以见面时我才……” 他一咬牙,单膝跪地,“冒犯祖宗爷。” 莫商并未将他从地上扶起,而是真真正正受了这一拜。 “嗯,先跪着,”莫商负手从秦念缓前面走过,盯着他黑发,“吾且问你,雍正十一……二百八十四年前,你可动过地脉?” “不曾。” “可出过冥途?” “不曾,”秦念缓苦笑,“我是被困在这里的,只能徘徊阴世见不得人气。这些士兵是我堕入冥途时从阴差手里抢来,不然,沾满鲜血的他们不是落入忘川就是下地狱受刑。” “怎么会,”玊长珩身为广见博识的玊家人,也自然有渠道沟通阴间,“阴界有十殿阎罗、判官和孽镜台,再不济,三生石上有三生,是缘是孽怎么会落不下一笔?” “当初的冥界变成地府,如今的地府不知会变成什么,天都变了,地也逃不过。”秦念缓又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我连公子的遗物都未能留下,死都无颜见公子。” 莫商拿出刚才格挡大刀的黑棍子,将秦念缓虚托而起,原来竟然是他随身利刃——司命。 陈哲面色通红地凑过来,表情怪异,没话找话说,“你是魂魄穿来的,司命和鬼哭铃铛怎么拿得进来?” 莫商没理他,上下打量四周阴兵,抬手不知从哪里扽出一张黄色符箓,长十寸、宽六寸,空无一字。卡Kа酷Ku尐裞網 他将此符递给一个魂魄稍全的阴兵,魂魄残则七情不具,这些阴兵像被人笞鞭过,灵魂松散不全,下辈子只能转投畜生道,若真如秦念缓所说,恐怕还要进地狱受罪。 “拿着符去幽冥沃焦石外,找转轮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莫商交代清楚后阴兵木讷的点头,一道黑光向上飞逝。 “先祖……他会被打散的,”秦念缓看着莫商无动于衷,沮丧道,“你不如也将我打散,我困在这一千多年……” 可能因为好久没有见过生人,他的话有点多,不过比起陈哲的碎碎念还是要好,温润的声音就提了几个好感度。 陈哲在莫商那碰了一鼻子灰,一直没开口,听见秦念缓讲当年(一千多年前)顾楚臣讲的他先祖的故事,在顾家人祭祀将先祖请回宗祠那骨节儿上没忍住,打断了讲话,“叙旧您等上去的吧,我们这儿香可燃没了,回去取个肉身,打开天窗才能再说别的。” “解决完了?”莫商歪头玩味地扫视两人一眼,没等陈哲语无伦次的解释完,就发现房泽夜单手握拳挡嘴笑,像个占到便宜狼,“那你觉得,如果肉身还在门外,药抹的哪儿。卡Kа酷Ku尐裞網” “哎,什么时候!天呐。” “走了。” 大殿空空荡荡,主要建筑就是三根柱子一个桌案,连个塌都没有。所有该刻花纹的地方皆雕刻着一个类似狮子的凶兽,耳朵略长,很有可能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谛听。 大殿另一端则有一个两扇的铆钉大铜门,看来他们若要离开,就要打开铜门。 “又是门,”无法被忽视的陈哲的哀怨眼神瞪着前方,“知不知道我恶心啊。” 一道黑影轻飘过来凝成实体,是秦念缓,他握着门环道:“诸位莫急,我出去看看。”说罢,他轻松的拉开厚重的铜门,首先离开这里。 “他……他……” “是诱饵,人不坏,而且……”莫商随手将茶几上雕刻的兽头掰了下来,手里冒出野兽的叫声,“太蠢了。” 谛听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白犬似狮,随地藏王菩萨巡视地府,观遍恶鬼善魂,耳可探听三界。大殿刻满谛听像,应是醉翁之意在偷听。 “记得大蛇,就是撞死的蛟,”走近的玊长珩突然说话,“之前是地面上一个家族的家蛇,但完全不符合家蛇的行为。” 房泽夜掏出房家秘宝法器,小心翼翼地样子宝贝极了,“地堑活埋二百人表面上是白头发做的,我觉得蹊跷。” “这家蛇……”玊长珩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自己的看法,“不同寻常,一般家蛇应在灾难来临时预警,且能适合在血煞之地养的蛇,其修为恐怕近妖,很通人性,出逃也不会在地堑出现之后。” “也可能是去给什么人报信?”房泽夜看着玊长珩。 他一愣,然后缓缓点头,“也不排除这个原因。然后被一个自诩高僧的和尚抓住,正好喂了地堑。从此那里有了蛟,同我们进的陈家祖坟就隔着一个冉闵的祭龙殿(祭祀龙脉的大殿)。那会儿建造了一个大门相通则是因为归墟谷地自古便有,比冉闵还早。” 四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像唠嗑那样,就差盘腿坐炕头了。按理说也奇(.)怪,房泽夜同玊长珩之间是家族仇敌,没想到在某些观点方面还算谈得来,有种相辅相承的感觉。 陈哲笑着问:“你说,铜门后,是不是请君入?” 莫商听着他们胡乱猜测,半句没提他为什么同顾家有关系,对阴曹地府之事更是讳莫如深,“前面就是瓮也要去瞅,是谁为我撅坑撅堑。” 意料之外,四人推开厚重的铜门,门外空无一人,三百阴兵随着莫商一道灵符向前随行,左右虽无拦截,几人心中还是提高了警惕。 陈哲边走边问,声音极其小,“老二,有把握么。” 莫商薄唇不动,一道声音转着弯儿的钻进陈哲脑子里,如同凤鸣。这算什么?千里传音?陈哲撇嘴,还不如隔山打牛来的有用。 第九十五章冥幽王 地府阴冷而死寂,四周暗得只能看见前方火点跳动,陈哲动用全身的注意力也无法多看几米,试了几次才作罢。卡Kа酷Ku尐裞網 走在一起的几人神经紧绷,唯有玊长珩脸色暗沉,情绪不太好。想想也是,为找龙脉给玊子娆改命格没想到陷入了地府,哎?地府,不是正好找魂么? 陈哲发现房泽夜有意无意拉他远离莫商,每次和他说话也都有回应,虽然和他聊天都是在锻炼忍耐力,但毕竟在陌生诡异的地方,陈哲本人是宁可错信,不愿错杀。于是他戳了戳房泽夜,用自以为没人听到的音量问他:“玊长珩不是给小姑娘找魂么,这是地府哎,他怎么不去?” 被戳腰眼的房泽夜看了一眼刚偏过头装什么都没听见的玊长珩,无奈的笑笑,“现在去就不是找魂了,是找死。” 陈哲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突然变亮的甬道吓了一跳,出口就在前方,这个出口却不是上地面的出口,是又一个大殿的门口。 门上匾额消失,外面的石兽也不在,地藏殿该有的主要建筑这里都没有,玊长珩却一眼认出,“是地藏殿。” 莫商稳一下绾头发的竹笰,冷笑着晃了晃脖子,“这么大阵仗啊,都有点不习惯了。卡Kа酷Ku尐裞網”语罢,抬腿迈过门槛,一个人先进了地藏殿。 这个殿同刚才他们刚出的偏殿比起来明显大了四倍,进门之后豁然开朗。 类似于古代摆的席面,一个蒲团对着一个案牍,至高位置还是空的,两边已有人坐在那里窃窃私语,看服饰八成是各地城隍或者阴将,并无一位高官。 莫商一回头,身后除了那三百阴兵以外并没有其他人,陈哲他们不见了。 此时,几个穿黑甲拿长剑的阴兵围了过来,要将莫商团团围住,已经有人开始大喊“押住他”类似的话,他还是面不改色,微微挣开他们的控制,自己又走近了一段路。 大殿的内部是三层大阶梯状,上面一层摆放桌案的一阶最高,最高之上还有位置突出,那个位置装饰华美贵气,一眼就能看出是位位高权重者的尊位。而莫商,就在三阶的最低一层站着,既渺小又落魄。 阴差大多无法近莫商的身,看他们束手无策,一个穿着圆领红袍的人从莫商身后走进,与他擦肩而过。身形消瘦,身材高挑,一个文弱的男人相,脸却戴着一个破马张飞的魁梧的中年男人面具,与人们习惯性想法明显不符合。 这个戴张飞面具的红袍人并非轻飘飘的走进来,步伐稳健颇有凌厉之风,看来在阴司之中也是一块硬骨头。他默默入席,坐在周围没有人的蒲团上,并不同任何人交谈。 莫商站在地藏殿最底下也不开口,摩挲着自己硬梆梆的半边脸——那是一个半边脸的面具,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戴了面具的莫商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被这么多几乎算不上人的“人”盯着着实不太好受,陈哲那套插葱装象的本领哪里是一般人能驾驭。他偏头翘起嘴角:就算败絮其中,今日他们看见的也必须是金玉。 外面隐隐传来击打青铜的敲击声,随后大殿所有人全部离开座位,恭敬地向最高位置行礼,齐齐喊道:“恭请冥幽王。” 对来的是人是鬼莫商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崔判官怎么不在?按理说此等规模的审判连小地城隍都来看热闹,担心就担心在崔判官向来正直,以至于有传言说他“昼理阳间事,夜断阴府冤,发摘人鬼,胜似神明”倒也没错。 那个瞬息现身的冥幽王穿着厚厚的官服,坐在最高位之上,他右手一人首先责问:“阶下何人。” 莫商没理他给他个没脸,那人官大气量小,当即面红耳赤拍了桌子。 边上一人拦住他,“显佑伯莫气,这厮虽然看似难啃,但在冥王手里不还是一块骨头嘛,哈哈哈。” 那一片人哈哈的大笑起来,凸起的肚子颤抖地剧烈,可能那些阴司当差的都以为莫商只是普通进入阴司图谋不轨、犯罪未遂的普通犯人。 显然那头顶上高座的冥幽王并不是这么想,“尔叫何名?从实招来,为何私闯地藏殿?” 莫商挑眉,“莫氏名商,吾寿数已尽,当然是来此地投胎转世的,怎么,你还非要强塞给我几年阳寿不可?”他把“强塞”念的特别重。 “大胆狂徒,有人告你一千年前用邪术咒杀顾氏全家,还不从实招来!” 旁边一个穿黄色袍的城隍爷慢悠悠地说,“不要负隅顽抗了,你可知殿上人是谁啊,”说着,他拱了拱手,显然将为官之道把玩得清清楚楚,“那是上能察人界冤事下能平地府叛乱的冥幽王,冥幽王你知道吗。”那人不屑地哧道,对另一个人挤眼。 “小鬼,你应该叩谢殿下。” “就是。” “这事就该将他打进……” “……火炉也让他过一遍……”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奉承巴结那个人。 莫商再一次将几个阴兵扫退。 “住手!尔这恶徒,来啊,罚恶司念出他恶行,此等卑鄙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一个青面獠牙的人走到冥幽王侧面,端着一本一寸厚的书卷,看来就是罚恶司司长了。 他不安地看阶下一眼,端着书念叨,“生卒年月不详,不知何故,生前被尊为京城顾氏的先祖,之后顾氏有十四代,不知他……修炼了何种法术竟然未死,后来为保长生不老他咒杀顾家内外四十九人,然后……活到现在。” 下面一片哗然,都在骂莫商恶毒。 “你说该怎么处置他,大点声!” 吓得罚恶司司长从上面滚到第二阶,“殿下,不可呀,他……” 一道黑色厉火越过一排宾客,落在罚恶司司长身上,火焰烧得很快,也就一两秒,瞬间将他烧成虚无。 电光火石之间莫商也只是微微皱起眉毛,他千百年前同罚恶司也是打过交道的,难道已经到了有人为他说话就会被灭口的地步了? 莫商“呵呵”笑,“你可知……” 台上的冥幽王一拍桌子打断,语气十分恶劣,“你可知我是谁,哼哼,如此嚣张跋扈,看我如何让你魂飞魄散!” 旁边一个人突然阻止,“殿下,不可。”声音清亮,对比刚才的怒吼特别突兀,是那位戴张飞面具的红袍人。 莫商抬头斜睨他,脑海中一遍遍思虑,他确定千年之前并未见过此等人物。 坐在最高处的冥幽王也低下眼睛,面露不悦。 第九十七章薛凉 “引路将军何在!” “在。卡Kа酷Ku尐裞網” “对冥幽王是顾公子这件事深信不疑的是你,那你怎么就确定冥幽王一定就是顾公子?” “因为参军,当初我的生辰年月被篡改过,除了我无人知道,是顾公子主张将我加入顾家族谱,冥幽王知道我的生辰,还说出当年的事。我以此确定。” 莫商恨铁不成钢地剜秦念缓一眼,“当年……顾公子,他不主张将秦念缓加入顾家族谱、入宗祠,甚至明确反对。”等交流声消停,他继续说,“你们说吾杀害顾家四十九,咒杀,前提条件就是知道他们生辰八字。人又不是同时暴毙,你们想,顾公子怎么会让秦念缓在此时入宗祠。” 秦念缓“噌”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攥拳,全身发抖。 “我说完了,我是好人。” 莫商没搭理任何人,拔出司命劈开三人脖子上的枷锁,其实他们三个的手早就挣脱了。 “来人,将冥幽王锁链重枷逮捕,” “可,可是……” “你们敢!我可是……” 莫商打断冥幽王,“你们猜,顾公子有大功德啊,他怎么不住地府的宫殿洞府呢?” 转轮王听闻此言,又惊又怒,“抓人!酆都大帝不会问责,他手里是二殿的凭证,快去幽冥沃焦石找楚江王!” 一群阴差阴兵拿着转轮王执笔判官给他们的符箓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还有一部分将莫商陈哲几人围得死死的,虽没有擒拿,但也没让他们走,大概是转轮王还要盘问。 转轮王像是人间疲惫又沮丧的男人,又像自卑的孩子,但都不太符合他的身份,“你们是何人?竟然敢闯冥途入地府,胆量不俗。” “你出来看不就成了么。”也许是莫商在身边有了底气,陈哲竟敢如此不知深浅。 执笔判官看来是转轮王手下少有的能说得上话的,他一身暗黄袍文质彬彬,说话做事果断却也不失礼数。他此刻见转轮王想说又不开口,心里了然,“诸位,请转轮殿一叙。” 几人跟着轿子行了不知多长的路,两旁混沌状态的甬道岔口过了两三个,又穿过一个广场大的地方才到达目的地。卡Kа酷Ku尐裞網 此处灯火通明,不知是从哪个墙缝吹来的寒气,陈哲脚脖子和脖颈子袭来阵阵冷风,将衣服拉锁拉上,“你们……不冷吗。” 一直没说话的莫商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冷什么,死都死了。” “啊?”陈哲看了看所有人的脸色,不是惨白就是青灰,因为所有人都一个样,他们也没反应,陈哲自己就没在意,现在觉得手脚冰冷,动作也僵化了,马上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莫商我怎么就死了我还没活够我还没娶媳妇儿我妈得多伤心我不想死啊……” 莫商冲身后挑眉,房泽夜马上伸手拉着想扑到莫商身上的陈哲毫无顾忌的发狗粮。 玊长珩一直以为莫商想把陈哲卖了,卖给房家好从中获得更多好处,最起码是将玊家安排的眼线转移,祸水东引。 转轮王的轿子已经进了转轮殿,大门两开,上面两只饕餮衔铜环。殿内雾气朦胧,看不见里面的人,只有陈哲影影绰绰的看到内部建筑的轮廓。进入了里面,才明白什么是富丽堂皇,什么叫华丽锦色。 青石砖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红毯,踩上去绵软柔滑,仔细看才知道,那是一层血雾。卡Kа酷Ku尐裞網 两边种了一些大朵的雪白的花,像牡丹,叶子又细长;像兰花,花瓣又大。花香浓郁,就是隔上百十丈,闻起来也感觉浑身发冷。 房子就没什么好说的,红墙黑瓦,同普通宫殿差不多,也有东西两个偏殿。就像刚才他们进的殿一样,冥途通的就是地藏殿的偏殿。 绕过大厅屏风,转轮王并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在卧房竖起了纱帘,烛火摇曳下,他的身影颇有些许柔弱孤独姿态,不像一个健壮男子。要不是见识了那些人对转轮王的恭敬,陈哲真以为他是个柔弱的人。 转轮王不动不语,莫商也不动不语。 两个人僵持了有一会儿,进来一个人,是那个执笔判官,他放下茶水,对转轮王说:“主,他跑了,还有……” 房泽夜和玊长珩对视一眼:冥幽王跑了。 “说,”声音沙哑,感觉有山一样的疲惫突袭他。 “二殿,不见楚江王。” 等执笔判官退下,莫商又拿出一脸讽刺笑,“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纱帘后,转轮王摇头,“我不敢……问。” “那就让我看看你,看你的模样是不是我的薛凉,”莫商拿着桌上的茶碗把玩,突然将它摔在地上,用一种极其傲气凌人的语气说话,“这一副好皮囊不是天赐,诚然是风流,却任谁也休想辜负。” “公子……”转轮王语气带着哽咽,“公子……” 莫商慢慢伸手触碰纱帘,一点一点往卧房里走。 透过纱帘可以看到内部装潢美轮美奂,连香炉都镶有四五颗宝石若干明珠,雕刻之精细令人叹为观止。 转轮王还在喃喃低语,情绪不太稳定。 陈哲奇(.)怪着呢,转念一想:莫商是个心理医生啊,要是设局只是为了请莫商治精神病的,那真是太亏了。 “闵溪。” 闵溪是转轮王薛凉的表字。 “公子……”万般委屈都在一声“公子”里,比一声哭号又差多少呢。 莫商这才看见转轮王的身影,同记忆中的人一样爱穿锦绣华衣,手上还带着一串南海的白珍珠,头发插着一根牡丹花簪,骚包得不能再骚包。 就是手一直挡着脸,要是以前,转轮王薛凉一定又是哪儿搜刮到一个好看的戒指了。可是,莫商没有那心思,他拉下薛凉的手,一块巨大的伤疤赫然在他脸颊上。 薛凉只是抱住莫商的手,“公子,公子,你再喊喊我的名字,公子……”忧思过久又乍然大喜,是个人也受不了,痰瘀上逆迷了心窍,转轮王好像失心疯! 莫商用手拔出他的牡丹簪子,浓密的黑发散落一床,也没理他说的话,抱起来就放在床铺上。 陈哲吞咽唾沫,“我们用不用回避一下呀……”他很纯洁的,还不想看真人版春宫! 当年的转轮殿还不是这样,各殿相处融洽,至少有宋帝王将他当成亲弟弟,天天跟他黏在一起。薛凉喜欢宝石,宋帝王就将自己库房打开任他随便挑,还厚着脸皮找家底最厚实的秦广王上门讨,说话都要带着一句“闵溪喜欢”。后来被身为十殿最大的秦广王好好修理了一番。 然后就是吃饭、喝酒、听曲儿、写字、作画、看公文、批折子,只不过前面都加上三个字——陪薛凉。 第九十八章眼太浊 莫商看着现在孤家寡人的薛凉,脱了他的外袍,让他穿着亵衣亵裤躺被窝里,“睡。卡Kа酷Ku尐裞網” 任谁谁能睡着啊,外面三个电灯泡,屋里一个自己心心念念了千百年的人。 不知道薛凉是心大还是真的已经彻底放松下来,手虽然死死抓住莫商的手,眼睛却越来越迷蒙,很快就睡着了。 莫商撂帘出来,陈哲如同炮弹发射到了他身上,“你不觉得我一脸黑人问号吗兄弟。” 抱着胳膊的房泽夜横了他一眼。 转轮王的执笔判官走过来,莫商给了他个手势,“睡着了。” 没想到他扑通给莫商跪下了,一脸老泪纵横,“拜见公子,拜见公子,拜见公子……”连给莫商磕了十几个头,莫商仍旧没反应。 陈哲唇不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差不多得了。” “他多久没休息了?” “少说月余,”这判官站起身又行一个礼,看来真是转轮王的心腹,管公管私,“当年是……” “行了,他有手有脚有仇自己报,有事不会自己跟我说?我是死的吗?”莫商至少有一半的愤怒是在怨怼自己的失察。 “把你们收走的寒玉章还回来。” 执笔判官遣人去拿,自己行一个大礼收走茶杯就退下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还能活到八十四么?” “就是前世冠了个顾姓,仇人追杀,祸殃如今。” “别跟我瞎扯淡,你觉得‘顾公子’这个名头是假的,还是小看我对官场现形记熟悉程度?”陈哲翘着二郎腿,一副吃亏讨说法的模样,“你在地府的势力被人觊觎了吧,手上的资源握不住了吧,生命危险了吧,好好向组织交代。” “差不多,我就是来……” “收复失地?”陈哲喝水。 “全面撤退。” 陈哲一口水喷出来。 “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浮世’?”玊长珩说。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你们都清楚,我天上地下最怕的是什么,”莫商顿一下继续说,“在特殊时期,我最怕麻烦。” 陈哲气得乐出来,“对,一般来说别人要‘浮世’你就给了,但现在你说实话他们也不信呀。卡Kа酷Ku尐裞網” “你说要龙脉的话我给你画下天下龙脉走向,这一个根本没有的东西我哪儿给他变去!” 玊长珩轻咳,他是想要龙脉的人之一,被莫商亦言亦叹的一句挡了回去,“没你事儿。” 莫商心里还装着一件事,那位戴张飞面具的红袍人,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转轮殿可以说是异常华丽,一些五彩斑斓的地方都是用宝石拼凑而成,摆设装饰越繁华越觉出门可罗雀。就是不知道,寂静冷清的地府之中那些久坐高位的魔王阎罗,遥遥人间,还有没有牵念的人。 恢复过来的转轮王将他们带到书房,眼睛时刻不离莫商身上,“公子,你此次回来可是有什么嘱托?” “尔也知人界向来忌妖,如今龙脉被人做了手脚,成妖者成倍滋长使得人界左右动荡不安。” 转轮王看他,“公子怀疑……” “地府的事情不只因为找个什么东西才发生的,酆都大帝派人插手地府事宜已经干扰了秩序,他不敢先引战,恐怕会找个和我有关的由头,毕竟冥界变成地府有我的一份责任。” 阴司的入口在地底深处,冥界就不同了,之前不仅和人间同在地面上,冥界还和人类共处一地生存,类似平行世界,不过后来和人闹翻才转战地下,才有了如今的地府。卡Kа酷Ku尐裞網 原来莫商让阴兵拿符找转轮王也是有考量的,心思可谓缜密。陈哲问,“你看见过一个拿符纸的阴兵来找你吗?” 转轮王对陈哲说话还在瞪着莫商,“就在后院,绑柱子上还没审。” 莫商把三百阴兵交到转轮王手上,让他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转世投胎人道即可。 陈哲背起自己装着妖蛟筋骨的包袱,和其他三人准备找路回人间,“你和转轮王的关系太奇(.)怪了吧,既不找剩下九殿阎罗,又不问他怎么吃了亏,你这个朋友做的可不地道。” 莫商转头,莲花目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六个阴差压着一个人从甬道另一端踉跄走过来,囚衣锁链,魂魄色暗淡微弱。 “参见府君,”阴差齐齐行礼,“这人乃是转轮王送给府君大人的,说是入轮回有些糟蹋。” 转轮王送的既不是美人儿也不是名将,是一身落魄的秦念缓。他头发凌乱,铠甲和兵刃也不见了。看转轮王对莫商看重的模样,这个由误会而做了伪证的人在他手上是吃了不少苦头。 秦念缓一声不吭,扑通跪在莫商身前,颤抖着将头磕在地上。房泽夜拉上陈哲,和玊长珩站旁边躲开了这一拜。长头拜恩拜情,普通人身上功德尚小,一般是受不起的。 “一颗七窍心,一双凌波眼,一对远山眉……”莫商说到一半就卡在那了,气氛好不尴尬。 谁想到莫商还能忘词儿啊,陈哲补了一句,“灵慧根。” “聪明倒是聪明,就是眼太浊了,别跟着我,玩去吧。” “是我眼拙,请公子莫要弃我。”声音凄楚,之前的秦念缓是悲愤,现在有些信仰坍塌的绝望。 “不是弃你,你已经不是顾家人了,就算是顾家人也跟我没关系,我又不姓顾。” 陈哲绷不住笑了,你不是顾公子吗,骗人也不能这么浮夸呀,刚才还受各种人跪拜,现在要走了就翻脸不认人?莫商啊莫商,果然不能将你往好处想。 看秦念缓一副要哭的模样,莫商一摆手:“……很危险,跟着我也不一定能找到顾楚臣,很危险,可能会魂飞魄散,很危险。”秉承着重要事情说三遍的重要原则,莫商再三重复,“跟着我,百害而无一益,你千万想好。” “慧心问情,念缓平生第一次。”他一撩衣袍,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帛巾展平,一副点点殷红的桃花图栩栩如真。 “你且随我,去人间。” 一行四人变成了五人,探险小组成功将多人群聊升级为取经小群,向“唐王”(转轮王薛凉)请辞,西天拜佛求经。 转轮王意料之中的闭门不见,吃了闭门羹的莫商什么也没说,在转轮王殿站了一个时辰。他作为顾公子的过往种种已经剥离,千百年又怎样?轮回又怎样? 纵身躯毁,心魂也傲绝。 莫商打算说完这一句就要转身离开,“闵溪,外患暂消,内忧不过皮囊,尔等自主吧。” “天下大势在你手里你当然觉得是皮囊!我难道只为了一张脸吗,冥界有十殿阎罗,而冥界之主独独缺失,你为证本心弃佛弃道弃法,定弃我而去又何必渡我!”转轮王像是实在忍不住了,乱喊一通,喊完又自己气得不行,独自在殿内喘粗气。 莫商口中“啧”一声。 陈哲很怀疑,要是转轮王看着莫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知还能不能发脾气。 “没什么救不救渡不渡,你且该过的好呢,”莫商言尽于此,回身点了人数和装备。莫商了解自己,人间是个好去处,别人的活法怎么都与他无关,“告辞。” 第九十九章三八大盖儿 离开的路走得颇为匆忙,一路跟着莫商再次七拐八拐,又是踏过一座悬桥,又是踩浮雾的,脚都未落到实处。卡Kа酷Ku尐裞網远处隐隐有光,不过也是在半空星星点点的亮着,八成又是地府的蜡烛。 陈哲看见这么快就要走了,笑着凑过来,嘿嘿几声,“你不回你住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特产带回家的,我们帮你拿着啊。” “这不带了吗,”莫商下巴稍抬。 陈哲左看右看瞄上了秦念缓,“他算什么特产,至少来颗珠子,或者我回转轮王那抠颗宝石。” 莫商没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莲花眼微眯,淡然扫视全场,“何不出来见,旨在嘉宾,吾有陈酒。” 四周空荡,也无阴差巡逻,也无人把守,只有阴风透骨寒冷。陈哲、房泽夜和玊长珩有些感觉了,他们身体内被人灌进的死气开始向外一缕缕散出。 几人再往前走就是还阳路,和黄泉路不同,一般人只能从黄泉去地府,要是回人间不是弃身躯入轮回井投胎,就是要等鬼节鬼门大开。 还阳路和冥途原理相同,就是一个只能出不能进,一个只能进不能出,且无固定之处可寻,这个人专门在还阳路等莫商,可见其本领不俗。 “君。” 那人着红袍圆领官服,手执一盏两个巴掌大的青灯,正侧着身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呢。卡Kа酷Ku尐裞網本来这人容貌俊秀,但青灯之火的外焰偏偏是暗青色的,照得他的表情扭曲诡异。 陈哲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就和他青梅竹马的那个初恋一样的脸蛋,眉毛鼻子也长的恰到好处,虎牙长长的也可爱。他看着看着就傻笑起来,心想:准的了,又是熟人。 果然,莫商微微一笑,“灯使大驾,小生未曾恭迎,望乞恕罪。” 被称灯使的那人受不住莫商话里话外的揶揄,“怪尊者多礼,本使未曾告知,何罪之有?” 陈哲对这种互相吹捧是一脸无语。 “当然有,”莫商点头认下罪,复开口道,“等吾送友人回,再向灯使……缓缓诉来……”他最后几个字说得低沉又暧昧温柔,直撩到灯使面红耳赤。 那个灯使的嗓音脆生生,青涩的和青苹果似的,“义父!”吓得几个人差点儿跪在那。 “你们这不止认识啊,还是亲戚啊!”陈哲满嘴东北大碴子味儿。 莫商没理会对他还有鬼亲戚这个事实感到震惊的陈哲,接过他干儿子手里的青灯,“小鬼,怎么偷跑出来了?” “我俩爹说你去阮潼口了,就知道你是为了两百多年前的地堑而来,特来等你。”灯使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说话老气横秋的,“奈何君好戏连台,也不知道是谁把你暴露在地府鬼仙面前,非要你来蹚人与妖的浑水。” 陈哲还想插嘴,被说到激动处的灯使拿来出气,“管不住你的嘴,那就让地狱的油锅铁斧来管。” 一股寒气从陈哲脚底板窜上他天灵盖,心砰砰乱跳,肾上激素水平达到一个前所未有过的高度。他还是别乱说话了,来一趟地府不易,这么惹火下去没准真的会坏在自己手里。 “一道走?” “走。” 谈话间,一根尖锐的箭矢破空而至,带动阴间的黑色阴气形成长长一条尾线,如果不是久经沙场杀过人的老将,肯定发觉不了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个恍惚的时间。 莫商抬手欲将箭抓在手心,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所有人屏息等待他解决突发事件,但就差一秒钟,眨眼之间的变化,箭擦着莫商虎口飞过去。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帅这么快就会耍空,虽丝毫不吃惊于自己掉链子,但就像花钱买彩票,明知中的几率几乎为零还存一分期待。现在彩票没中,莫商理所当然的感到了不爽,不爽就会迁怒,这把火理所当然的烧到了冥幽王身上。 “君,这是尊者你当年在群妖闹冥界时救薛凉的那一箭,怎么……”莫商恩泽天下,怪不得人脉甚广,是高手的通病? 莫商收起箭,面无表情的破阵摆阵。他本就年轻俊朗,二十几岁的皮相仍旧水嫩,就是表情、做事、气派略显其不凡气质,尤其是一双修长精瘦白皙的双手,白皙灵活、上下翻飞,泛着荧光似的。 “尔去活大地狱救下崔珏,”莫商犹豫着说,“他若怨吾……将寒玉章给他,让他先将楚江王那一摊子收拾了,吾不久后亲自请罪。” 灯使,也就是莫商干儿子,躬身领命,“义父安心,儿子将崔判官救出后即刻回我两爹爹家。” “去吧,记住,必保命在先。” 莫商负手,看着他干儿红袍转身隐遁身形,才带着陈哲他们几个向还阳路走去。 莫商领头走着走着开口对闷闷不乐的玊长珩说,“回玊家之后,传信给玊家主:尔赠吾金箸,莫某不才,诚以还牙。” “就这样?” “那还不就这样咋滴,”陈哲拿着莫商带着刀鞘的司命作棍子,作势要向玊长珩打去,“胳膊腿你想折哪儿?” 玊长珩抬手轻挡,脸上略带红晕。他从未见过被人陷害、欺瞒的人对害人者如此波澜不惊,好像这世界只有善意是真的,“你们……” “啧,还真有点儿事,”莫商慢慢露出一个带有恫吓含义的微笑,“给陌央找最好的医院做全身检查,如果有问题,你就盼着自己余生别睡觉。” 陈哲想了想莫商与转轮王乃至十殿阎罗的关系,又想象一下恶鬼缠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什么是赠金箸?玊长珩你给他筷子了?” 房泽夜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是一个典故,北魏初期的一个官员宁死也不为新王朝效命,皇上威胁他,如果抗旨就杀他全家。后来这官假意投诚,实则欲行刺杀之事,在宫宴上用一双筷子刺瞎了皇帝一只眼。出自北魏野史,经常被用作典故。” “哦,好像明白了……” 房泽夜知道陈哲还是不明白莫商用这个典故的道理,把他拉到远离莫商的一边讲故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取经小组向前走了不知多久,只见两旁烛火的甬道渐渐灯火稀疏,越发黑暗。 陈哲首先觉得头重脚轻,整个身体开始发热,向前没走几步就一头栽进前面的一团黑雾中。 剩下的几个也没多不狼狈,随即跟着沉入漫漫无边的黑暗。也就一两个时辰的样子,几人先后在夜幕笼罩下缓缓醒转。不知莫商出地府后去了哪里,独留他们三人在这鸟不拉屎的荒野幕天席地。 “看看,多么亲近大自然,你们在这儿农家乐吧,老子不奉陪了,”说着,陈哲拽起沉重的背包就往星星多的地方走,无情的甩开拉他的房泽夜,这么明显的迁怒丝毫不加掩饰。 玊长珩站着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看着一片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不仅有玊家人,更多的是花钱雇的雇佣兵,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玊长珩头一次产生了疑惑,开始怀疑自己的三观。 不管玊长珩如何兀自伤春悲秋,陈哲和房泽夜双双演起了八点档:一个满脸嫌弃,一个焦急不安,两个人拉拉扯扯实在是像吵架的小情侣。 “房家未来家主是何人,追着我不放又是哪家的道理!”陈哲一脸愠怒地瞪着房泽夜,刚才他竟然对自己掏枪了,竟然因为他倒在他身上就拿枪顶着他,不可饶恕! “哎呀,我……不是,我是……我……”房泽夜一面尴尬的解释,一面把自己的包挡在身前,“……你别学莫商说话。” “好啊房当家,你枪时刻都不放,顶着我呢不是。”陈哲越说越激动。 “没有,是我……是我……” 陈哲看他结结巴巴的样子就更气了,看着就是心虚,“还挡着,欺负老子没见过,你以为自己拿的是24k纯金镶钻的三八大盖儿啊!” 房泽夜听闻此言一下把包扔在地上,然后自己先僵在当场了,眼神往胯下瞟。 陈哲不知所以,顺着房泽夜的眼神看去也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羞得满脸通红。 处在尴尬极点的房泽夜想着不能让他看低,结结巴巴地说:“没……没镶钻……比三八大盖儿……大……” 陈哲没再像在阳世门,也就是黑石门前面那样打房泽夜一巴掌,他的脸和脖子耳朵红得像碳火,一副羞涩的大姑娘似的纯良模样,然后“大姑娘”飞毛腿一般跑开。 房泽夜望着陈哲遁逃的方向,握拳砸了一下手心,“唉……” 第一百零一章面具 陈哲看到玊长珩眼睛在闪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压抑的怒火轰然爆发,“我的人竟然被你如此挫磨,玊长珩,你等着!” 陈哲首先替玊长珩舒一口气,一条命算是保下了,“好了,顾央是被莫商带走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跑马给你买棺材都来不及敛尸。” 几人又在林子里探险了一个下午,但因为莫商留影石的缘故并没有向山进发。 傍晚时分,一辆盘旋着的直升飞机从东北方向行驶而来,将他们全部救了出去。 太阳即将完全隐没在地平线,暖红的光带走最后一丝明媚,等候明日的黎明。 黄昏到来,正是逢魔时刻。 莫末在网上买了粽叶、蜜豆、蜜枣,拐带着绕着顾央不离身的自家弟弟去商场买了红豆、糯米、火腿、猪肉、玉米粒等一系列馅料。 五月初五端午节,公安系统终于也有假期了,莫家老大莫末这个顾问一天到晚都闲不下来,现在也能把攒的假歇够。 五月是恶月,阴阳相争,封建迷信的人认为这一天出生的人害父母、克门户,极为不详。卡Kа酷Ku尐裞網那本被顾殆顺走的《吕氏春秋》中也有记载:“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生死分;君子斋戒,处必掩身,欲静无躁,止声色……” 而顾央和顾殆两兄弟即是重五日所生,两人幼年不幸,父母早亡,九岁时双双被人收养后一年,养父母身上爬满蛆虫曝尸于家中,而后两兄弟分开生活,多年以来加在一起也见不到几回面。 今年莫商将顾央接到家里,想给他过个生日。不知道他大哥是怎么想的,也要把顾殆绑回来一起吃顿饭。 “哥哥,”莫商话尾打着转转儿,撒娇起来真是谁也抗拒不了,“我想吃……” 莫商的声音响起,是他哥莫末的手机铃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 “祖母,问祖母安,”莫末仍旧八风不动,“对,幺儿也是这个意思。” 莫商一边往粽叶里塞糯米,一边用口型对他哥说:杀猪菜,杀猪菜。 “您不用……对,幺儿是那么说的,我没有不让他回去,”莫末笑着将手机打开免提,“我让他自己跟您说。” 莫家祖母苍老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宝贝儿莫伤莫伤,我呀想着你回来咱们就把圈里的二花宰了,是不是你哥不让你回来,跟我说,他这个家主也别当了,一块儿回来领家法。” 莫商同他哥心有灵犀,立即哭笑不得道,“祖母,宰什么二花呀,杀猪菜过年让我哥做,就爱吃他做的。” 老人对着自己乖孙立马妥协了,吭哧吭哧的答应下来。 “嗯……行吧,盂兰节之前肯定回去,嗯,祖母安。” 挂了电话,莫末给自己弟弟一个爆栗,低沉又有磁性的声线好听至极,“小子,你白虹贯日的事查清了?我们走了,双胞胎两个怎么办,难不成一起带过去见了家长?盂兰节正好上家谱入宗祠,是吧。” “我看行,哎呦!”又得到一个爆栗的莫商不一会儿就满血复活,“我说啊,那条麻辣鱼你还没下口呐?” 莫末张口回击自家弟弟的揶揄,“那碗鱼汤你不是也没喝干吗?” 兄弟互相说到了对方心缝里,对视一眼,默契十足的笑起来。 莫商行随心定,出了自家小楼又走十来分钟,打车去与蛇街23号接自家小鱼儿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 在莫商不遗余力的奔波之下,顾央脸上的伤口已经慢慢停止了腐烂,疼痛也没有过去那样剧烈了。玊长珩在回玊家之后果真派人将他接去医院检查,只是不知和莫商做了什么君子协定约法三章,以莫商的为人,定然是不会让自己受哑巴亏的。 风疏雨骤,夜凉如水。 莫商用手机给出租车司机结了车费,收了伞,掏出钥匙拧开自己心理诊所的大门,走到房门前规规矩矩地敲了三下,“央,是我,给我开门。” 门打开时露出了半张戴着面具的脸,只露半张是因为顾央习惯性的怕吓到人,总是用手捂住半张脸。 莫商进门一把搂住他,用脸颊蹭着顾央的耳朵,直把他弄得不自在地红着耳朵躲,“终于,能好好抱抱你了。”语气疲惫又欣喜,一点也不像以前高冷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纨绔”。 “我们把面具摘下来,给伤口透透气。” 高兴过了头的莫商伸手将自家鱼儿后脑的绳子解开,面具滑落,露出一张只有半张完好的脸,不过表情微有不悦。 顾央低垂眼睛,语气冷然,脸上带着苦笑,“又要把我送到哪去。” 莫商“啧”一声,他无可奈何的时候总会这么做,“瞎想什么啊,是不是前几天吓到了,仅此一回,我保证。”莫商双手扶住顾央肩膀,信誓旦旦地承诺。 “我始终在学着和人相处,现在最想学的,就是在别人面前诚实,在你面前说谎……”孩子气的莫商怕顾央不相信,还特意加重了语气,“真的,我对你说谎的时候心不跳,你摸摸。” 顾央没等莫商说完就跟着笑起来,手掌覆盖的肌肤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他看着莫商因为不常笑而略显僵硬的脸,顿时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两人举着伞在与蛇街附近散步,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我这一回得着一个面具,好看,要不要试试?” 顾央没搭理他,突然显得心情不太好。 不喜欢面具?这面具还没戴呢,莫商抬眉,试探着说:“实在不想去?” 顾央仍旧面无波澜。 方向果然不对,既然不是因为不想去莫家,那……他面色更冷了,果然问题还在面具上。 顾央对脸也并不是十分看重呀,伤口也没有腐臭的味道,他把自己下的“附骨之蛆”也收走了,现在的顾央脸上顶多就是一块暗红色伤口翻在外面,迟迟不愈合罢了,像类似陈哲一样脸皮稍厚一点的,这都能让他找理由把牛皮吹上天。 莫商暗自高兴,这次回来,自家顾央都知道冲他发脾气,显然是把自己放心里了,既然放心里了……突然福至心灵,“不戴就不戴,我巴不得天天看,不过别人觊觎你怎么办,得先解决主要问题。”关键是暴露伤口容易感染…… 低头走路的顾央翘起嘴角,嘴巴还是不诚实,“脸上这么大的伤,丑……” 莫商直言不讳,一反之前不在乎的模样,特别认真的话竟随意的说了出来:“啧,瞎说。” 顾央顿时不好开口了,一颗心跳成鼓点。二十多年,除了自己弟弟顾殆,哪有什么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自己。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很快就走到莫家小别墅。 在大门口,顾央一抬下巴,示意莫商将面具给他戴上。 第一百零二章吃粽子 莫商则捏着他下巴,上下左右怎么看怎么觉得两瓣唇跟玫瑰花一样。 顾央没明白,任凭他这么无礼的行为,但莫商快速又准确的嘬了玫瑰花瓣一口就让他不淡定了,哑着嗓子惊呼一声,呆愣愣地被莫商拉着进了门。 莫家老大莫末看着同顾殆相似的人的脸色,羞赧的红润一直延伸到脖颈,顿时了然,定然是自己不省心的幺儿欺负人家了,“坐。” 莫家一大家的家主和弟弟随意闲聊,也没冷落坐在一块儿的顾央。眼神只是在顾央简单应答时在他脸上停留一两秒,一点儿也不刻意,动作尊重有礼,赏心悦目。 顾央有些拘束,低着头。 莫商看着兄长挑挑眉,拿一个抱枕塞到顾央怀里,继续和莫末讨论白虹贯日的事情。 七把刀的师傅教张梓侯操控乖气和銼尸,他连术法都没学精就又用二把刀的技术学着炼返魂香。七把刀加二把刀,鬼才想着他会是什么大boss。 “人皮在南郊被烧毁了,那个……‘人’的下落张梓侯有消息吗?”他可没说人皮鬼,毕竟人皮是被怎么剥下来的几人心知肚明, “并无。” 莫末考虑再三,说道:“云南……” “云南还是要去的,”莫商指尖敲了敲茶几,“家也得回,我听说二叔从西藏回来了,不如……”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就在这时,大门口的风铃叮玲玲作响——他哥的麻辣鱼……来了。 “砰!”门被暴力地踹击,要不是莫末提前将门口的阵法撤下来,顾殆这个莽撞小子早被制住了,莫末无可奈何的去开门,在门口两个人就打了起来,还好是莫末单方面碾压,不然整个房子都要变成五指山镇这条麻辣鱼。 陈哲是普通辣,顾殆就是变态辣,而且爆点还很诡异。 “放开我!” 脸上含笑的莫末抓住顾殆的手腕,怎么也不松手。 顾殆胳膊细嫩,手腕处不一会儿就又红又痛,动也动不了,只能红着眼瞪着莫末,两人僵持不下。 莫商撇嘴,同样抓住顾央的胳膊,给个眼神安抚下,貌似不经意地轻咳。 一向自持稳重的莫家家主将顾殆拉到了怀里,将和顾央同样瘦弱的身躯抱了满怀时,心里突然就满满当当的。卡Kа酷Ku尐裞網莫末知道他一定会来,但当顾殆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突然就感觉自己了了一件大事似的。 这一幕同莫商和顾央相见时的情景异常相似,沙发上的两只平白不自在起来。毕竟有一个还是同顾央一样面容,另一个跟莫商也长得相似,他们的拥抱让这两个有那么一分半分的代入感。 在哥哥面前的莫商乖巧懂事,在弟弟面前的莫末宠溺亲和,同样的,对待顾央和顾殆一样的都是霸道温柔,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哥,谁来了?” 莫商装模作样地抬身探头,说话语气如同往常亦言亦叹,却引得旁边的顾央忍不住笑出来,他则轻捏一下自己把玩的那手略做拆台的惩罚。 顾央同顾殆一奶同胞又是双生子,心灵相通,一方欺骗另一方本就困难至极,顾殆拙劣的演技更是欺瞒不过莫家兄弟的眼睛。 莫商早就和顾央说过,眼睛最能欺骗,眼睛看了耳闻了,再用脑子想想。 “顾殆说恨你这个哥哥,他有让你命悬一线吗?他嘴里说制你于死地,其实心里也是不忍的,你是哥哥,服个软儿。” 顾央小眼神儿巴巴的看着他,嗫嚅着:“你也是这样对你哥的?” “我一般……撒个娇嘛,对哥哥有什么丢人的,”莫商说着,倒了一杯水给顾央润喉。 他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身为兄长的莫末可是听到了,拉着顾殆在门口做了一会儿思想工作,总的说来还算有用。 莫末装作不经意地瞥自己弟弟一眼,对还在生气的“麻辣鱼”一顿安抚,“我是见到你太……激动了,行为有些过分。” 顾殆怼他,显然莫末一脸稳重的成熟相不符合“激动”这个设定,“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激动个鬼呀!” “我是真的不确定你会来,”莫末微低头,诚恳的态度跟正人君子一样,“来了就别走了,吃顿饭,行吗……” 顾殆算是看透他心机boy的本质了,从嗓子眼里施舍给他一个“哼”。 难得两对兄弟齐聚,真的是天上地下珍稀透顶的事情之一。掰着手指头左算右算,几人齐聚也不过是为了“浮世”争夺,不然也就动刀动枪,很少和和气气的相处。 莫家人本性凉薄,凉薄嘛,就要有凉薄的样子。 三个人都瞪着自己面前的米饭数粒,顾央低头不语、顾殆偏头装不存在。莫商则是真的在等他哥上桌,完全没有解决饭菜上方缭绕冷气的意思。最后一个上桌的莫末把饭碗往餐桌上一搁,“开饭。” 这一顿饭吃的极其无趣,比私生活单调到类似清教徒的莫末还无趣,当然,是在他不以惹顾殆喷火为乐之前。 莫商从锅里提溜出来几个罐头瓶盖大小的粽子放盘子里,用彩色的绳子绑得结实好看,精致小巧,成年人三四口就能吃掉一个。 顾央长睫毛颤啊颤,只有莫商才能看出他现在特别激动,面无表情又手足无措。 顾殆再次冷哼,抱着胳膊把饭碗往前推,却被莫末手里拿的粽子挡住。红线绳和深绿色的粽叶搭配起来非常喜庆,粽子本来就不大,剥开后,在莫末宽大厚实的手掌中显得不像食物,倒是更像是一枚戒指。 意料之中,顾殆羞着脸白了他一眼。没想到莫末看着死板,还挺会撩。 “红绳的是蜜枣的、黄绳是蛋黄的……锅里还有几个纯枣。” 此时的顾央已经在莫商的撺掇下尝着第三个,软糯清香。莫商偷偷担心他的胃,又面无表情地在心底冒了个不大不小的泡,嘿嘿。 顾殆吃完饭就走了,丝毫没有理会顾央黯然的脸色。 剩下的时间就是看电视、看书、吃水果、睡觉这类异常平民的生活,完全不受外面雷声殷殷的风雨影响。 天,就快变了。 晚上,莫商从他哥那屋卷着铺盖蹲在自己房门面前,关键在于他自己的房间之前说好了给顾央。 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传出顾央沙哑的嗓音:“你……” 莫商抬头给他一个算是莫家二爷最傻的微笑,在看到顾央上了床并且门还没关时,他那莲花瓣似的眼亮了,像个小孩追着玩具火速窜过去,关灯,盖被。 一个小小的白影就在窗外,透过纱窗看着屋内的一举一动,一双荧荧的眼如同鬼火。 第一百零三章“赵皇帝” 陈哲这两天眼睛微微有一点肿痛,因为怕感染,他也不敢用手揉,只是在他那三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用冰袋冷敷,既不去医院,也不见生人。 此时他正倚靠枕头半躺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借东风》,封面上写着一句不文不白的诗:空有一身凌云志,暂借东风不肯还…… “陈哲——”手机震动。 好似带着隐隐威胁的清冷音吓得陈哲一个寒颤,这个手机铃声太有创意了,要是不接……不敢想象。 “喂莫二,用特异功能用得我这两天眼睛疼,你就让我歇歇啊,我谢谢你了。” “开门,”光听声音就感觉带着冰碴子。 作葛优瘫状的陈哲被冻得腾地坐起身,“老二你别是过来了吧!” 这两天陈哲面对地府的激荡心情始终都没有纾解,那可是地府耶!虽然心里这么埋怨着,陈哲还是开了门把莫商请进屋内。卡Kа酷Ku尐裞網 两个人先没谈正事,到了饭点胡乱对付几口,等到了晚上才讨论起如今的状况形势。 陈哲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张梓侯回来了你不就又多了一个帮手,这有什么可愁的?” 那亦言亦叹的嗓音又让陈哲脑袋发胀,“我不愁,该愁的是玊家。” 玊家财大业大,上有一个难探底细的家主坐镇,下有似玊长珩一类的有能子弟把控,合该是最坚固的壁垒,难道这千里堤坝也有不少蚁穴? “东北张家式微,都城莫家、秦家、梁家势如水火,房家远居南方鞭长莫及,唯有玊家一直以来人脉广阔,依我看,哼,最近颇有一方霸主的姿态。” 码字写的陈哲漫不经心,手中来回在键盘上“指点江山”,一心二用,“那也没问题,强者恒强,野心不能说谁一定没有。卡Kа酷Ku尐裞網”他随手扔给莫商一个蛇果,“你还不如跟我讲讲,你和顾央是怎么鸳鸯蝴蝶的呢。” 莫商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陈哲,直把他看得全身发毛,“哎哎你这是什么眼神呀,我这身上一点毛病也没有,你别恼羞成怒忽悠我啊。” “我就是觉得,人家都是上虎牙又尖又长看着可爱,你这下虎牙长得,一张嘴跟狗似的。” “你才牙尖嘴利的!” “夸我别勉强,有机会传授给你。” 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勉强!一向无往而不利的陈哲被好友结结实实地噎了一口,转身睡了。 又浑浑噩噩一天,莫商晨起就拿着梳子梳理他及腰长发,用竹笰三下五下绾了一个髻。打着哈欠的陈哲将给他煎饼果子和豆浆放茶几上,租的房子连放餐桌的地方都没有,同莫家小别墅相比真的是寒酸极了。 回身后看的一幕让陈哲睁大眼睛,莫商正姿态优雅地小口品味着一小盅粥,边上是一些开胃的小菜和切好的点心水果。 怎么……怎么有种吃国宴的感觉呢? “你这哪弄的啊,”陈哲真的是吃了一个大惊,“这碗筷子太特么高级了,玉的吧!” 就在陈哲诧异时,一个黑色的影子闪到了莫商身上,同他合为一体。他见莫商只戏谑的挑眉并不惊慌失措,多年好友相处,不敢打保票说莫商良善不欺,也肯定他不会伤自己分毫。 莫商轻捏粥碗的手微微向嘴边送送,毫不在意,“有人孝敬的,是你没福分,”说罢,一口将散发五谷香气的粥喝光。 陈哲撇撇嘴,认为他是剪了式神之类的傀儡替他做仆,也不是太在意,“在我这里厮混,让你的顾央怎么想?” “还厮混,”莫商一双俊眉上挑皱成个“八”字,表情很是嫌弃,“燕青和李师师厮混,赵皇帝怎么想?呵。” “赵皇帝”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那年他带着莫商给他的白扇面制服了一众叔伯兄弟,在河道纵横的安徽拿下了自己的地盘。 “嘁,你还别说我,皇帝啊不……房泽夜刚才问我们去不去安徽找他玩儿,管吃管住包办一切。” “哪儿问的。” “微信问的啊,那天走了他就给我留了,还说有一个……一个叫八…方玉山…局的大比赛?” 莫商掏出扇子指向陈哲,薄唇动,念了一首半文半白的诗,“西北乾天起大风, 八方逐云两手空, 玉筮卜得千年卦, 解落衣衫在局中。” “什么意思?” “大家族的代表要去集会,一个出名的好机会,”莫商一挥手,将玉碟、玉碗、玉筷子收进他宽大的袖子里。 “唉?你今天怎么这身打扮?粗布道袍?你还别说,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能去误人子弟了。” “跟我去fm” “what?”陈哲夸张地摊手,“那个魑魅魍魉什么都有的逢魔酒吧?你……你,噢!” “明白了,明白了就走吧。” 第一百零五章魂魄不全 一直没弄清原委的陈哲发问:“妖也参加八方玉衫局?” “人有人皇,鬼有鬼王,集会什么的妖界自然也有,只不过各不相同而已,”lina朝他抛了个媚眼。有名大妖手有名家拜贴,用妖力在掌心团成一个球,同时嘴里念叨自己生辰八字和集会名称,只要妖力凝结成水滴那便是玉衫集会有自己这一号。 “既不问我身份也不问我缘由,你认识我?” 雉鸡妖羞涩地微微点头。 “奇(.)哉怪也,”露出微笑的莫商用折扇击打掌心,一脸的风流轻佻,“我也有多年不去妖界走动,听说我的名号常落得口中皮囊,难不成是在话(画)里见过?” “我并未早来,就是远远听了,觉得你这话越发不上路子。”看着莫商冰冰冷冷的眼神,那一声“二表侄儿”始终含在嘴里没出口。 lina不知所措,打了个旋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从玩闹的人群里走过来,看着皮相有四十多岁,也不顾莫商什么态度,依旧笑得和蔼声音洪亮,“小二子怎么过来了,你合该去参加那个劳什子玉衫局呀。” 莫商抱拳拱拱手,皮笑肉不笑,“等你约莫三刻钟,都知道我莫二爷不吃亏,说吧,赔我点儿什么,我的二表叔。”两人互相嘲讽着寒暄,足见其交情深浅。 说了几句虚伪的场面话莫商的二表叔才开始说到正题,“……多年之前玊家的小姑娘害了咱们京都几大家族二十多人,说来说去咱们莫家受得亏最大却也是最少喊冤的,这次八方玉衫局,他们都以为莫家不行了等着看笑话呢。” “哦,”莫商夸张的说,“就是说,我必须得去,还要同另外七个百年基业树大根深的世家嫡系后裔争个高下。” 陈哲又拿了一杯啤酒,“怎么不让莫末去呀?单论实力,他本事不小。” 二表叔喘了几口气,像是不屑同陈哲说话。 “表叔继续。” “我跟你大哥说不到一块去不只是因为他心气儿低不愿意争进,”莫商他表叔委婉地捧人,“这些年这个家主他坐得风平浪静有声有色,安逸了,不知道进步了。卡Kа酷Ku尐裞網我还能说什么,你们莫家的事我一个姓顾的也不好掺和,侄儿,你表叔我…我也不好搅和你们兄弟,但只有一点,可不能让莫家的家业没落喽啊。” 莫商依旧不咸不淡地点头示意,他的这个二表叔在外面吃过见过,这么多年一直唯恐莫家落败分不到他一杯羹,敲边铲不说,还诱着莫家老二和家主争世家集会的名额。 陪衬来的陈哲脑子不够用眼神却好使,眯眼看见莫商的那位二表叔额头一点黑烟,暗暗敲了敲莫商白得过分的手指。 胡说些乱七八糟的事,陈哲和莫商愉快地溜达出来。“啧啧啧,没想到啊,苏州一行你都有迷妹了,”陈哲喜笑颜开的拍莫商肩膀。“买了紫薯点心的小姑娘还有个妖怪朋友,那才是我没想到的。” 莫商口中啧啧称道,“要是只有小妖认识我也不算什么,估计不久之后全玄术界都要认识我了。” 陈哲买了四串鱿鱼默默啃着,抽空抬眼看莫商:“…你还真打算去呀…” 莫商双手插兜仍旧亦言亦叹,“安徽嘛,吃喝玩乐一揽子解决……” 八方玉衫局是玄术界一项高雅的活动。卡Kа酷Ku尐裞網 每十一年至半,东北张家、中南玊家、京都家族、东南房家、西北蒋家殷家、西南梁家、南方雷家,八大家族会派出代表来进行“友谊”切磋,胜者得其他家族带来的贵重宝贝,从古至今算来有几百年的传统了。 八大家族中只有京都来的家族可以不顾及姓氏源流,无论年岁渊源,在玉衫局中始终会有一个位置。 而十一年前,那时的莫商才十四岁半,玊家的小女孩儿玊子娆不知怎么突然发狂,十几岁的女孩子竟然在玉衫会上屠杀了玄术家族二十余名成年人,其中,莫家伤亡人数最多。 “那玊长珩还想复活她不是冒天下大不韪吗?”陈哲吞口水,“纵然莫家不追究,其他家族呢?” 这就像民事诉讼,几户受害居民联合讼告一位肇事人,撺掇主要受害者牵头的话可以趁乱…… “没有什么其他家族,二十几个人里除了莫家的就是房家或者路人甲乙丙,他们……那些人话里话外都在引诱我的野心和复仇欲。”此时,诡秘古怪的莫商眼中闪过暗红色,“复活玊子娆?玊长珩在玊家也不是多红,除非他有把握夺位而上,你真信他无来由的胡诹?” 陈哲终于磕磕巴巴的问出了内心深处最大的问题:“你……我是说啊,张梓侯他……怎么复活的?我知道你……首先要有魂魄,但是,逆天改命有多危险啊?”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就在陈哲眼皮子底下真正发生了张梓侯死而复生的事件,令人惊叹和喜悦的同时,也有发自内心的寒意。 按照莫商一贯对阴司鬼事跋扈傲慢的态度,纵然他法力通天也怕是耗了不小的力。 “我,”莫商指指自己,难掩愤愤,“耗损三魂七魄中的一魄扛过去了五道天雷,现在重伤未愈,就为了让见鬼的张梓侯附个植物人。” 陈哲边在关东煮摊上拿串儿边打量依旧风姿卓越的莫商,满表情都是不敢相信。 伤害魂魄可是会死人的! “你在归墟谷里见过我的魂魄都没发觉些有用的东西,还是把玲珑眼还到关东煮里吧。” 背景板陈哲默默放下准备放进纸碗的牛丸,带着怨怒掰手指头数落莫商的种种“罪状”,“你多神秘呀,莫家二公子、神乎其技、冥途地府,对!还有什么顾家祖宗,冒昧的问一句,您老是神仙吗?哼!” 免得油污弄脏他的道袍,莫商仔细用纸巾擦拭桌椅,还唐僧一样念叨着,“哼唧什么哼唧,秦念缓一个死鬼还留有七窍心呢。按道理讲‘睁瞑分晨昏阳阴,捻指了轮回已未’,人家引路将军混得风生水起,到你这儿玲珑眼就是摆设。”即使魂魄不全,一张嘴还能把陈哲毒个半死。 “我没文化,”满脸憋堵的陈哲一摆手把点的一盘炒面拉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颐,刚吃几口抬头喊,“老板!有辣子吗?” 莫商扇子一收,白他一眼。 第一百零六章旅游 关于徽杭旅游,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家属安置。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 “宝儿,咱有机会蜜月了,马尔代安徽,”高冷男神一碰到心上人秒变狗腿忠犬,声音似水,语气也温柔了,“白墙灰瓦、小桥流水,就跟着去嘛。” 顾央果断:“不去。” 莫末: “咳,内个,过两天我出去一趟。” “嗯。” “得有十天半月的吧,我估摸着。” “我说我知道了。” “跟我,跟我去呗。” “去。” 顾殆好笑的看着莫末一脸黑人问号,抿唇,“我说,去。” 一周前 陈哲的微信收到了一个请求添加好友的消息,用别墅图片做头像土大款的气息扑面而来,备注是:狗儿,我是房泽夜。卡Kа酷Ku尐裞網 “啊啊啊!房泽夜我去你奶奶个腿儿!”咆哮完,果断同意添加。 【旧哲学:滚吧! 【房子:有没有性趣来安徽啊,旅游 【房子:咳打错了,兴趣 【旧哲学:没有!继续滚 【旧哲学:……莫商不去我不去 【房子:你跟他抱什么团,他过十天半个月的也得来 【旧哲学:!? 【房子:几个家族每十一年有集会,地点就在安徽 【旧哲学:危险吗 【房子:当然了,再加上这里面有点勾心斗角的事儿,就更危险了 【旧哲学:那你还让我去! 【房子:不过区区玉衫局,这种比赛就算八方几个世家派出家主对仗,加起来也不会动了莫家幺儿头上的一捻土 他们打他们的,你是贵客,自当是由房家亲自接待 【旧哲学:呵呵 【房子:你少和莫商混在一起,他喜怒不定,身上可挖掘的东西太多,浮世、龙脉,哪一个说出去都要震三震。听我劝 【旧哲学:我的人际交友你别管,跟你不过这个 【房子:别较真啊!我跟他也是朋友,就是对你说说谠言嘛 【房子:真生气啦? 【房子:(恋恋不舍)晚安 【旧哲学:zzz 神他妈恋恋不舍,还括号!陈哲放下手机躺回被窝,虽然心里活动都是嫌弃,还是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容睡了一个痛快的自然醒,睡前仍旧寻思着尽快往莫商耳边吹吹风。 两周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纵然骄阳似火,莫商的头也顶不了京都雾霾缭绕的天空几天。卡Kа酷Ku尐裞網 此行必然,陈哲这个经常跟莫家陪绑的局外人开始扭扭捏捏不愿意一起去安徽。而更加反常的,顾央的弟弟——那个经常炸毛的顾殆竟然申请加团了! 这么一来陈小辣椒觉得是他顾殆把自己朋友莫商的“真命天子”挤兑走,小手一叉腰,为其打抱不平起来。 想想也无出其右,顾央顾殆兄弟两个久不和,顾央这个做哥哥的没有一个长兄为父的态度,从小也没有父母长辈管教这个以下犯上的弟弟,他本人自卑又温吞,修炼成蛆虫师大概也只能混个自保。 顾殆这个人就不同了,个性偏激、多疑,因修炼邪门歪道招惹上莫家家主莫末,出尔反尔、能说会道,是个奸诈的混蛋。但有莫末这个面瘫大神坐镇,哪怕他是“银舌头”,也翻不出这个京城家族家主手里。 等到临行前一天晚上,陈哲如蚌壳紧闭的嘴才透露出一星半点原由。 没想到,原来是南方雷家让陈哲这么讳莫如深。 这一点令跟陈哲打嘴仗的顾殆冷笑起来,“南方雷家近几年只出了两人,一是七十多岁的雷老头,一是四十多岁的他儿子,雷家第二代膝下无子,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女孩,现在才六岁,我真不明白你怕他什么。” 雷家后嗣凋零,已经三代单传了,到雷闽庭这一代竟然连个办身后事的人都没有,等他百年后,那些如狼似虎的旁支怕不是要撕咬光雷家的家业。 其中详细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陈哲嫌弃地乜他,不愿意同他多说一句。 莫商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陈哲是学美术出身,大学才入伍当兵,原本想着在位期满卸职回乡,谁想到之后被个大佬拉过去当保镖。大佬之间的交锋锐利而无形,陈哲就被人当了靶子,这打靶的人就是南方雷家。 虽然人们给面子喊莫家是京都世家,但毕竟家族式微。好在前两天有张梓侯从云南赶回来,莫商于他有再造之恩,他去哪张梓侯誓必跟随左右。 “失策失策,早知道让你直接去安徽,这样不必回到天津又跑到过去,”一向做事思虑周全的莫商难得懊恼一次,他端着水杯用勺搅和着,神色平静,“这样吧,你们去,我和张梓侯就不去了。” 听闻弟弟的话莫末皱起眉头,显然对着被骄纵出来的幺儿束手无策,“胡闹,八方局莫家每十一年都到,今年是我们莫家小一辈第一次露面,不去会授人以柄。” 莫商“唰啦”打开扇子挡嘴微笑,清淡的阳光照在脸上更觉眉目精致,“哥,”语气里是甚少的认真,惹得所有人齐齐看过来。他莲花眼瞳眸深邃,“该做决断了。” 襟怀宝物就会受他人觊觎,昔日因这“浮世”就为莫家埋下不小祸根,别有用心的人不明抢但也不妨碍借刀逼宫。 今日是个诸事皆宜的佳期,张梓侯刚结束云南之行、薛晓筱和陶黎探完角垄之地、莫末顾殆京都梁家一游,都忙完手头的事集合在莫家。放眼望去,莫家在北方的势力一览无遗。 一脸严肃的莫商并没有把所有人赶出莫家小别墅,当着一众莫家党羽,一字一句,让所有人听得真真切切。 “我,莫商,不忠不义、不孝不悌,德行有亏。 今广发告贴,莫家长子家主莫末主持在族谱中除去莫商莫氏名姓,在外不得以莫家名号行走,搬离莫家祖屋,撤宗祠牌位。但凡以后所遇不测,莫家随意处理身后事。” 这个事儿来的莫名其妙,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自持稳重老成的莫末手暗抖不停,“不行!” 莫商看着他“腾”地站起身,握住哥哥的手,果不其然是一手的潮湿温热,“行的,温吞了二十年,我等的就是现在。” 莫商从小到大一直桀骜跋扈,惹来不计其数的怨怒,好在立意本善又有家中庇佑,这才全须全尾。 第一百零七章奇门遁甲 “零几年的空间重叠、苏州人祭、阮潼口下冥途……桩桩件件都是有根可寻,你小子有能耐孤身犯险,我在家里接你罚下寿数的裱纸都镇碎了天灵盖!” 在地府挂名的族氏一般也就玄术世家子弟,像是玊家、房家等大家族,在阴司皆有一两个做官为差的先辈,再不济也大小有个虚职。卡Kа酷Ku尐裞網 当族里有嫡系传人背负阴债或者是罚恶司已经判下寿数,就如同现在的官司,家里怎么也会收到票据。 那天莫家别墅上空晴天白日里出现滚滚隐雷,不沾玄冥的根本无法捕捉,这声音落在莫末耳朵里那就是断山之响。他即刻放下钢笔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一颗造型奇(.)特的玉石,在半空中虚画一个更为奇(.)特的字符,口中念念作声。 三十秒后,空中显现一行笔画曲里拐弯的红色小字: 莫氏子,商,功德归无,阴寿减半。 平时泰山崩而色不变的莫末一下子瘫椅子上。卡Kа酷Ku尐裞網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一个红艳艳的人影子从窗外闪过,疾若风,大白天也觉得阴森诡异。 心急若焚的莫末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开始还没注意,以为是自家窗外那棵枫树,等到红影子又闪了一闪才醒悟:盛夏未至,枫叶哪里这么早就红了。 他忙烧符把小阵行启,一道淡黄色的光从莫末手心钻出在小别墅四周流转了两趟,很快就将不速之客驱到莫家一楼大厅。 “哎呦,”一大片层层叠叠的赤色布衫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从中穿出带着委屈的少年声音,“大伯……” 忙着为自己弟弟操心的莫末压下心中火气,挥手挡开束缚少年的术法解了禁。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看着莫末,又黑又大的眼睛虽然可爱,可长在少年精致俏丽的脸上就有些黑洞洞的,阴冷可怖。 “大伯莫要心焦,我义父让你稍安勿躁,”少年声音好听模样秀丽,身穿盛装红衣也不觉突兀艳俗,就是身形瘦小,一举一动使宽袖长摆动个不停,“走阴进了冥途原本也不打紧,但没料想到冒出个不知底细的冥幽王,夺权削人、诬告枉判,最后幸有转轮王干涉才会化险为夷。卡Kа酷Ku尐裞網” 童稚之声讲老气横秋的话令人听了发笑,这小人儿对着莫末嘴里一口一个“大伯”,内容却挑重拈轻。莫商几人是因下地堑走投无路才走冥途入的地府,之后这受酆都大帝封赦的冥幽王用八杆子打不着的顾家案诬罪莫商,脱离漩涡也是因莫商自己身份的逐渐清晰。 为了弟弟实在是操碎了心的莫末长舒胸中烦闷,自己家的幺儿纨绔起来就是不一样,好在还知道家人担心。 莫末心口大石落地,不免开始嗔怪自己鬼侄子报信太晚,“娃子你迟来莫不是先去你爹那里了?” “哎呀,义父还喊我官名,你们都打趣我,”那少年微微跺脚,震得红衣翻起波浪,“侄儿要事在职,先去了。” 等莫末点头允下,他才扯红衣袖旋身退了。 烦躁顿消的莫末开窗将屋中烧符的气味散散,“surpries!”一个人从窗外猛站直,抱着胳膊一脸挑衅的笑。 莫末就站在屋里眼神宠溺地瞧着他,没弯嘴角也没斥来者。 “我在你皱眉不在你也皱眉,我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一向宽厚待人的莫家主真是难为我了。” “顾殆,进来。”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顾殆这个口齿伶俐的妥妥的是莫末薄弱点,单论武力和计谋顾殆又绝对不敌莫末,两人阴阳互补,瞬间平复了莫末的心情,“看不见你我心焦,又知你不肯在我身边多待,看见了,也心焦。” 知道莫末变着法子让他留下的顾殆竟也不恼,嘴巴别扭道:“你就是操心的命。” —————— “我就是操心的命。” 莫末对着自己弟弟把顾殆说他的话囫囵个的吐出来。 从小被宠惯大的莫商最是明白兄长疼爱自己,若不是为了兄弟,谁还会为了不相干的事情煞费苦心。 “那族谱除名……” 沙发上不动如山的莫末恢复了往日沉稳,受下了莫商伺候的热茶,撩起眼皮,“莫家存一天,我就能护你一天。” 这就是不同意的意思。 其他人不干了,七嘴八舌开始问莫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家两兄弟就是玄术家族的奇(.)葩,安安稳稳不争不抢,这一次莫商主动选择除名不排除是拿自己作饵。毕竟没了家族保护的莫商势单力孤,单看莫末的反应所有人就更确定了。 事情真的那么不可挽回吗? “……大会的地点在初涿山,看地图,”莫末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上出现了中国地图,一道红光在东方圈了圈,“东方青帝的道场,此去有八大家族嫡系后裔,纵然是实力最雄厚的玊家也同我们一样是寄人篱下,幺儿,你挑一样东西当明瓦。” 不明白什么是“明瓦”的陈哲偷看莫商,被莫商拉着爬到三楼他自己的小仓库。这古色古香的地方很是干净整洁,毕竟是莫商自己的藏宝库,东西又多又精,怕是莫末都不一定看见过。 三楼的房屋结构奇(.)特,从左侧楼梯上来就是木架盆栽,地上角落里还零散的放着几枚通宝,来过几次的陈哲才明白这样的摆放是故意做的,大概是符合奇(.)门遁甲的“休门”,太阴分化六丁藏形匿物。只要不注意看,普通人的目光根本无法对那一扇门产生丝毫兴趣。 莫商打开门,明晃晃的阳光立马照到他过分白净的脸庞,莲花眼动都没动。落在后的陈哲反而眯得跟缝似的,拿手挡眼嘶了一声。 第一百零九章活蹦乱跳的鱼宝宝 “小色鱼,你故意的吧。” 极为护短的莫商不出意外地回护自己雕的鱼,“红衣属火,同冉遗五行相克。” 冉遗皮一下很得意鱼嘻嘻笑着从袖口钻出来,在莫商手里老老实实地左右瞅。看见陈哲,还用卷起来的尾巴冲他晃悠。 饶是小心眼的陈哲也不由得感叹,“好聪明的鱼鱼,这么个宝贝,你真给我啦。” 原来陈哲同冉遗嬉闹是为了讨个缓儿,莫商还从未给过别人活物件呢,这么珍惜的玉鱼耗他雕工何止几十天。 莫商双眼哪是凡生的,“多此一举。” “鱼鱼,你可愿和我一起?” 冉遗用玉尾拍了一下他的手。 陈哲舒气,“我还怕你让那个黑心肝的当了‘明瓦’。” “哎,我莫家从来没有活物的买卖,你别造谣,冉遗可是自己选的你。” “行了,我就收下当干闺女,” 陈哲八字偏火缺水乏土,用玉鱼收集的天地灵气孕养魂魄补喂命格真的是上上之策,不得不说莫商心思真是奇(.)绝。卡Kа酷Ku尐裞網 “红衣纵然艳丽,你拿它当比赛的彩头别的家族不气么,少说都是吃过见过的,可别玩砸了啊。” 莫商不以为意,“带下去给我哥看,他说行就行。” “啧,我说哥哥,你要不穿上给咱开开眼界,老看你穿什么不咸不淡的白和黑,破道袍都是茶白的,你说你活得怎么那么没滋没味呢?” 莫商的确微微有些愠怒,谁让陈哲说对了呢,打蛇打七寸,被说到痛点的莫商也和普通人一样,痛得跳脚。 “你别生气啊,我说什么了吗?莫商,我走口不走心的。”陈哲怀里的冉遗吓得一动不敢动。 莫商摇头,“你说的对,我是很无趣。”他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好,莲花瓣似的双眼没了灵气,白皙的皮肤还是那样,整个人看着比较丧。 “莫商你倒是说啊,我有点着急了!”陈哲实在不知道莫商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句话就让他魂不守舍,自己哭的心都有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没事,就是挺累的,突然间。” 下午的阳光特别适合睡觉,所以陈哲拉着莫商下楼,他的手劲瘦雪白又凉又软,突然示弱的莫商娇弱敏感易推倒,这让陈哲兴奋极了,“该死的,听着啊,我永远信任你,永远站在你身边。” 晚上的时候,莫商在他哥莫末的卧室里不知道翻动什么,独留下陈哲肖木他们几个在客厅打牌,吃饭也是随便炒了个蛋炒饭对付一下。顾问莫末从上午就被人叫走了,听说市局又有几个奇(.)怪的案子,都快盛夏了,竟然有人光天化日被冻死在荒郊野外。 莫商一向对这类案件嗤之以鼻,京都乃天子城,朝代更迭频繁的地方龙气波动也大,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敢破了我莫商的护佑。 说到龙气,它并不是一个具象的东西,而是来形容国家昌盛与否的代词,有时候也用来指代国家运势。 国之定都大多抱有以运借运的考虑,借助这片土地龙脉的运势来拱助国家运势,国家运势肯定能助自身,这也是冉闵在阮潼口那块子修立改龙脉的大地宫的原因。 那条清透的白翠鱼正懒散地注视着四周,她身上就充盈着龙脉灵气,不过被涿山的玉料很好地包容,就连开了挂的陈哲用玲珑眼都看不出冉遗鱼栩栩如生的奥秘何在,莫商在这件事上的确下了心思。 “鱼鱼,鱼鱼别乱动,”陈哲双手根本掐不住滑丢丢的冉遗,“我给你搁水里不行么……哎哎,那是我洗脚盆!” 冉遗根本不知道盆子和盆子之间的区别,嘻嘻笑着扑腾了一地水。她倒也没太过分,看陈哲手叉腰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模样就鸣金收兵,鱼尾巴间歇性地扭动,调皮又傲慢。 掏出鬼哭铃却又对女娃娃下不去手的陈哲认命地打扫卫生,心里想着一定要和冉遗约法三章。现在除了他和莫商还有一条鱼以外别墅里也没其他人,说个啥的都不丢人。 “鱼鱼,stop!” 陈哲表情故作严肃,“我知道你能听懂,不许玩啦知道吗,我认识一个特别会做鱼的人,不听话就把你切段……” 鱼尾巴甩动的频率开始缓慢…… “烫熟。” 鱼头停止摇摆…… “拿火烧。” 完全不动了…… “油炸。” 一阵寂静过后,就是惊天动地的哭嚎,“哇啊啊啊!” 陈哲抱头,“哎呀我的妈呀!” 唯一可以理解的就是刚做爸爸的人都是那么手忙脚乱,面对自己余生都将出现的一个重要人物,身为爸爸的他们都会尽最大努力用恰当的方式让自己适应,接受这么一个小小的、嫩嫩的、可爱的宝宝。到了陈哲这儿,就是接受一个滑滑的、白翠的、活蹦乱跳的鱼宝宝,天哪! 陈哲拖着散了架的骨头往床上一瘫,凉滑的冉遗像蛇一般从袖口钻进去在他后背上磨蹭,清凉舒适。有个干闺女……感觉也不赖……孑然一身的陈哲开始了养鱼兼养娃的生活。 听着厨房方向有些响动,陈哲瞧一眼钟表,对着大概是在外面厨房做夜宵的莫商嚎道:“莫二,鱼鱼吃啥呀?你顺便也做点儿!” 没人回应。 被无视过很多次的陈哲早就磨没了脾性,认命地爬起来,同时双手背后托住滑落的冉遗放鱼缸里,“鱼鱼你等我啊。” 未等打开冰箱陈哲就闻到一阵肉汤的味道,还以为莫商大晚上就要炖排骨,暗喜一秒。莫商做饭手艺不差,还总爱捣鼓些精致的,做一回饭就能把自己这些十里八村的野猫招过来,算得上莫家福利。 一探头,阳台煤气灶上是个一身黑的人在洗手作羹汤,身形虚虚渺渺。被吓一跳的陈哲只是没预料并不害怕,不然哪个有杀伤力的陌生人还会到别人家里做饭啊(莫家人家传养尸,让鬼进门他莫末家主就别当了)。细瘦的黑影并不回头,磕磕绊绊地把焯过水的棒子骨捞出来,换水、切葱……影子里露出的手和莫商差不多白,靠近他就觉得全身寒颤无力。 “莫商的傀儡?”陈哲小声自言自语。 “陈先生,”鬼影声音温润细腻,而上次听到还是在冥途地府,他回头,秦念缓姣好的容颜又惊艳了陈哲一把。 “嗯……” 陈哲不知道称呼他什么,含含糊糊应一声,晃手示意他只是来拿可乐的。 一回身,“嚯!” 第一百一十章化形 莫商披散长发一身红色地站在二楼栏杆,“缓缓,少加盐或者不加盐都行,一会儿蘸酱油吃。” “公子,用哪个锅?” 陈哲闻到肉味就食指大动,自告奋勇地要去掌勺,“我来吧,你们等吃就行。” 秦念缓却霸着位置不挪开。在他眼中伙夫的地位很低,军队里连军医都有可能是在沿路被裹挟的,做饭的厨子就更别论什么地位官职可言。秦念缓在军队中做过军师祭酒,因着他与护军统领顾楚臣的关系,除了能处理简单的军队事务还跟随护军巡查各职,权近监军,听到见到的自然比一般人多。 “不敢劳烦陈先生替念缓自己的罪解围,最坏也只不过为奴为隶,公子已经万分仁慈善待,远比地府时时秒秒的酷刑严罚好上无数。” 陈哲一脸黑人问号地看着秦念缓虚渺的脸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心里想着:我什么时候给你解围了?我晚上就吃了几口蛋炒饭,我饿了啊。卡Kа酷Ku尐裞網 被蒙蔽的秦念缓在地府坑了莫商,莫商这个债主也没法子解释说做个饭不用上升政治恩仇,陈哲这个爱管闲事的只好临时充当角色,“莫商没那个心思,咳,缓缓……这个你家公子也下厨的……” 陈哲发现秦念缓突然不太自在地乱动,美人“娇羞”真鸡儿可爱。做了一半的骨头汤他接过手,利落地换了高压锅,解决了自己这一个月的荤腥福利。 因着几个人后天下午就要去安徽,莫商换回平时的睡衣等了他哥莫末一起去卧室探讨要带的东西,陈哲则拉了秦念缓去跟他的冉遗鱼玩耍。 秦念缓懂理又拘谨,“这是冉遗?” 陈哲看他穿着黑斗篷谨小慎微的样子就不住皱眉,“怎么你和莫商都知道这是冉遗?我看她跟一条两斤的草鱼没两样。卡Kа酷Ku尐裞網” 双手放腿上的秦念缓握了握拳,苦苦一笑,“我当时……也是这么对楚臣疑。他道……他道顾公子大荒奇(.)遇结缘,跟我讲过公子见过的许多奇(.)珍兽禽,顾家典籍又有记载:十二年初,初涿雪融现白青两玉,招魍魉屠伤人畜实为不详,公子偶闻,降玉精于峰顶,截断流、抹妖魂、御凶垓下,积阴寿千万。” “卧槽好厉害!”陈哲动用仅剩的智力分析文言文,想了想又解释,“听着就厉害,那按你说莫商是顾家祖宗,又怎么成了顾家第一公子的呢?” 秦念缓摇头。 “哦,我忘了你在地府很久,哎……”唏嘘感叹的陈哲抚摸着哼唧要睡的冉遗,“他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你也不用愧,他不害人。” 秦念缓细腻的嗓音温和,每一个音的发出都震得轮廓虚渺不清,“经年人世,长生不如……” “我插个题外话,”陈哲想起了什么似的,八卦道,“你和顾楚臣真的是那个关系?” 秦念缓突然低头,双手动来动去。卡Kа酷Ku尐裞網 “我就好奇(.),你们古人分桃到底怎么样的,不冒犯吧,”语出惊人的陈哲才觉出自己问到隐私。 “哎?哎!” 秦念缓眼睑下方有黑色泪珠缓缓往下掉,房间里莫名寒冷起来。 “你别哭啊,你还是魂魄呢!” 人哭伤人,魂哭伤魂,陈哲这一点记得倒是清楚。安静的昏昏欲睡一般的冉遗精神起来,慢慢扭到床边,尾巴用力就跳到秦念缓怀里,吓得他差点站起来。玉雕的冉遗鱼发出的祥和之光竟然镇住了秦念缓一介鬼将,进一步压制了他原本克制住的杀煞气,魂魄更为真实了。 秦念缓微微一笑,“多谢女公子。” 敬称令冉遗很是受用,她甩甩尾巴凑到陈哲胳膊附近,陈哲宠溺般抱起来想把她放进临时备下的鱼缸里,没想到双手一空,冉遗狠狠撞到陈哲手腕处,酸麻得厉害。学美术出身的他本来就更为爱护手部关节,这么一来肯定红肿了。 “我鱼呢?”四处乱找的陈哲在衣服和床上来回摸索,“哎?” 秦念缓眼前明亮不少,带着幽冥阴冷气的空洞的眼珠也灵活起来了,他好像特别惊讶和兴奋。 陈哲顺着他眼光,自己手腕子上突然出现一个玉镯子!一条细长的鱼首尾衔接,不对称也美且和谐,白翠渐变的鱼纹手镯还缀着六个小流苏,雕工实在是精致。这镯子太好看了!摸起来鱼镯身上的鳞片顺滑,温润舒适也不冰凉。 “这是?” “原竟是化形!斯,斯前古时曾有人云:灵物生魂而化气,气聚而换形!”秦念缓空灵的嗓音温和急切,“太不可思议了!” 就是说有灵气的东西能用自身养活魂魄,本身灵气聚集就能幻化本体的模样。玉镯的本体就是莫商在其中蕴养的冉遗鱼魂魄,只要鱼魂愿意,她随时可以变回镯子。 “公子……公子果然法力通天。” 陈哲轻摇脑袋,想着莫商越来越多变的情绪和虚浮的步伐,心中不太舒服。半夜三更困得很,他知道秦念缓还是古人做派,自作主张免了自荐“枕席”的尴尬。谁想到莫商早给他安排了地方,一阵黑烟缭着就去了三楼。说来他还和冉遗鱼是邻居,一直就藏身在了博古架上一个摆件里,沉沉歇了一晚。 第一百一十一章西北蒋家 今天骨头汤的香味五点多就往他们鼻子里窜,莫末倒还好,早起赶上了丰盛的汤面。卡Kа酷Ku尐裞網 罩上黑色风衣要出门会“情郎”的莫商里面搭配的是酒红色修身的衬衣,衬衣扣子扣到最后一个,红色惑人,那及腰长发晃进路人眼里就出不来。 到与蛇街二十三号路途不算远,站在门口规规矩矩敲了三下,“央。” 熟悉的白色房门缓缓打开,露出的是莫商想念已久的容颜。只是相见就能让傲然的不可一世的莫商高冷气质惨不忍睹,顾央真的是古往今来第一功臣。 桃花扇“唰啦”展开,吓得顾央马上给他让开进门的路,免得惯他总用扇子遮着肆无忌惮地占唇舌便宜。 莫商穿风衣风风火火一路,身上是半点汗也没有,反倒用温热的身躯把顾央裹出薄汗。轻轻松开拥着的人,他把带来的汤面拿碗盛出来,鲜香味传了一屋子。 往常的顾央情绪不显不露,今天踌躇地哑着说:“你明天要走了?” “谁让我在九陌心里排最后,不然怎么不跟我走?” “……我要做得更多的事不止为了我自己的脸,还想知道家里之前的事……”刚摘下面具吃面的顾央从大饭碗里抬起头,“我只有一个弟弟。” “我知道,九陌,我也有兄弟。” 因着听到两人私下叫的昵称,顾央红着脸白他一眼,没好气,“赤瑕调地脉阴阳是圣品,你把它拿走吧,你用,我用不上。” 心情大好的莫商装着惊慌失色,“我们早就约好的怎么好把信物随便退回来。” “瞎说!” “八方玉衫局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是哥哥与我意见相左,这次冥界、家族所有人都赶着去,那我就去试试水。卡Kа酷Ku尐裞網我也不知道九陌你要怎么找你们陌家的消息,第一位就是要注意安全,不能以身犯险……” 顾央表情怪异了一瞬,也没解释,胡乱地答应下来。 从第一天相见,他从桌子上手指写下“陌”字开始,他们就基于一个谎言之上进行的所有情感交流,而莫商学识渊博,他根本不可能不知道百家姓根本就没有姓“陌”! 虽然双方对对方都有保留,但情感方面却是发自内心的。顾央偷眼看抿嘴温柔笑的莫商,这个人换了红配色衣服显得整个人更帅气了…… 撺掇莫商换了红衣的罪魁祸首心里七上八下,慌的是他替所有人应了房泽夜要接机的事儿,莫末没提过、莫商更没讲。 陈哲用拳头砸手心,自己怎么就那么经不起激呢! 三句两句跟莫末解释完,他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什么也没说。陈哲不放心,又问了莫商凿实。 莫商包里揣着一两个午餐肉、矿泉水,一甩一背,抬眼瞧了瞧他,“这好办,就当他是尽地主之谊。” 联想自己逢魔厚脸皮要莫商尽地主之谊蹭酒喝,陈哲嘿嘿一笑,也默认下房泽夜的献殷勤。 几人临走时还带上了三楼小憩的秦念缓,可怜鬼将军化身魂烟藏在博古架的玉莲花里都不管用,被莫商握在手心晃得是七荤八素。 薛晓筱、肖木、陶黎还有莫家几位就这么拖家带口的登上了去安徽的飞机。 一路上有莫末看管的顾殆没作妖,单就他那和顾央一模一样的脸就够让他们不得劲儿的,为此陈哲还和坐莫商边上的薛晓筱换了位置,看她对着陶黎一脸得偿所愿的表情也没有不满。 “哎,你听说过‘蒋羽符’这个人吗?” “蒋?西北蒋家?” “对,房泽夜跟我说他是蒋家的一个毛头小子,好像才十九二十岁,这么年轻家大人怎么肯让他上台打擂?蒋家干嘛的?” 陈哲动了动热出汗的屁股,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就明白是莫末不让语标人身。 人的语言有时就像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莫末为人谨慎,若是在场有一个蒋家眼线,这梁子就结得平白无故了。 莫商闻声知意,在机上这两小时用唇语讲完了蒋家的前世今生。 说起蒋家,那也是一段惊心动魄家族历史。 1864年太平天国运动被全面镇压后,受到波及的蒋家并没有借势青云直上,而是携家带口的在西北农村藏锋匿影。西北地区昼夜温差明显,虽然能让水果倍甜,但保存尸体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在中国西部,土地广袤辽阔,人口稀疏。西域文化就在这里扎根繁衍,同汉民族文化交汇融合两相冲击。西域是多民族融合的地区,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杀伐不断,战死沙场的人的尸体极难保存不说还因此因为尸骨的损坏灵魂难以得到安宁。 西域文化璀璨,其中最为辉煌的时期就有古丝绸之路,一些专职用香料或咒术的巫族就来往在队伍之中,有一些人就留在西域将自身文化传播。在民国末期,以西北蒋家为首的傀流派就结合了古时候的传统文化发源至此,除此之外还有实力相当的殷家,两家交好已久。 陈哲以口型相问:那蒋羽符? 莫商动唇:只听兄长说蒋家出了一匹野马,做事无章无程,还为了一个人把家里禁地炸了。今年刚上大学,大概说的就是他了。 不,谁都没你野……一脸嫌弃的陈哲腹诽。 第一百一十三章醉千年 上一回河道闹河妖翻了房家三艘大船,所以房泽夜才借着每年祭河迫不得已孤身对着自己家势力还要去京都找莫家求扇,这才梨园遇莫商有了后来的事情,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荷塘里藏匿的这个人。 生杀恨不度,爱欲恨不悟, 不管什么原因,是房家欠下的债还是凑巧波及,那场人为的水难可是死了两百多无辜的人!两百多活生生的人啊!纵然房泽夜手里也握着几条无证无据的人命死案,但也没有视人命如草芥微尘般滥杀。 “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哼哼,跟莫末动手之时乖气随你掌控,阴邪气同河道里大蜃吐雾一个路子,我劝你……” 水塘传出的咕嘟声像有人在里面吐泡泡,打断了房泽夜狂言威胁。夜晚漆黑,水下的情况根本看不清。水泡越来越大,他估摸与对方应有一战,掏出贴身法器准备抵挡随之而来的风险。然后他就看着水泡逐渐变小,蹲下来思考水面为什么重新归于平静,为什么仿佛从没有那般反常现象。 “啪!” 池中有鱼翻身,一道水柱准确地拍到他脸上,还湿了衣服一大片,惹了祸的浅色锦鲤快速地游远,游到池塘一端蜿蜒的隐蔽河道直接跃出水面扑到蹲着的人怀里。 “好鱼鱼,睡觉去。” 两个恶作剧的祖宗愉悦地互抱着绕回大门口回去约见周公,留下不明所以的房泽夜穿着湿衣服在那里骂娘,又湿又冷好不凄惨。 转天几人一楼餐厅吃早餐,房泽夜可怜巴巴地一个人坐在那守着佣人端上来的粥抽鼻涕,时不时往嘴里撩几勺。陈哲下楼就看见的是这副模样,捂嘴偷笑。 今天房泽夜给莫商叫了车,两个人结伴去初涿山勘查现场,实际上陈哲也想插一脚把房泽夜挤下去,莫商淡淡一句话就想让他退了念头:“妖魔不少。” “无妨,我有鬼哭铃铛,”打定主意一定当尾巴的陈哲瞅莫商没继续说话,于是屁颠颠地收拾行李准备出门。 他们坐的车是房泽夜找人租的,还搞笑似的带了个电灯泡导游,吵吵嚷嚷。房泽夜较尴尬地不断揩鼻涕,最后还是莫商在一个临时休息站给导游塞了几百块钱把他赶下车了,寂静的车厢内更尴尬。 车开过一段公路,就到了初涿山脉,初涿山是一支山脉的中段主峰最高峰,他们肯定是要爬上去看看。 陈哲在心里好奇(.)死了他们之后的那个八方玉衫局到底在哪儿,缀在莫商周围不停问,见他口风紧就换到房泽夜屁股后头叽叽喳喳。房泽夜虽然皱眉,但也知无不言。 这地方空气十分清新,比京都肯定是有不小差距,随他之后爬到峰顶的莫商用一种略带沧桑的目光环视山景,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玉衫的确是贼老大一地方,堪比斗兽场,不过远处看只是一个盘子大的圆点,陈哲看不出什么乐子就放过这个话题。卡Kа酷Ku尐裞網 “《玄陵图志》有关于初涿山的记载。” “是吗?”陈哲歪头思考,他对这本书倒是很熟悉,背得挺全的,“……行山东有奇(.)石,北镇铜人,有蒙洱人居于此,蒙洱国世代……” 莫商噫了一声,自顾自喝了口水润嗓子,“不是这段。” 这两个人光拖时间不干活,对他俩已经无语的房泽夜头昏脑胀地把车里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搬了出来。有两个木头箱子,一大一小,大的里边听着是有好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在箱子里乱动,小的那个外边刻满不知什么花的图纹,深棕色还挺精致好看的。可笑的是房泽夜放下箱子竟然还从后备箱拿出来一大卷黑色布料,看着柔顺细腻类似丝绸。 看过莫商衣服的陈哲自然对他一柜子的收藏量心动不已,房泽夜拿来的布料摸在手里拽起来质量非常好,这样的东西就算做几件衣服也是能上得了台面。 “这是干嘛呀,丝绸之路?” “不干活别问。” 说话间房泽夜已经抽着鼻涕把布料围着树将他们几个待的地方圈了起来,一大片黑色布料圈出了一百平方米左右的空地,一米多高。 在场三个男人几乎都是一米八几,饶是这么高,围出来的黑影子也将他们全部罩了进去。现在是清晨,山风寒凉,这么一弄这圈里倒暖和起来。 “我们私交甚笃,原本借扇子也是我欠你人情,但都是家族扛身,有些事情不得不走过场,哪里有得罪到的地方就请你恕罪了。” 听他这么说陈哲像只全身的毛都炸起来的猫,掏出鬼哭铃铛挡在前面厉声喝斥,“你要干什么!房泽夜,莫末绝对让你不得好死!” 意料之中的莫商单手拢起遮脸长发,淡淡回道:“应战。” 陈哲还站在原地不肯让路,留给莫商他倔强的背影。看着房泽夜坚定的眼神,他忍住眼眶酸痛的感觉,强撑胆气,“京都顾家嫡次顾哲,应了房当家涿山一战。” “不让你来……”特别后悔的房泽夜表情哀伤地抱着刀,冲前面叹了口气,“我们真的是点到即止,练练手而已。” 看着回头疑惑不解的陈哲,原本表情庄重的莫商露出狡黠的微笑,“嗯?” 上当了!露了底牌的陈哲内心绝望无比,上当了…… 原本炸开毛的他铩羽般垂头丧气躲到一边,让出两大家族拼斗的场地。 莫商不在意地抱着保温杯啜饮热水,听见房泽夜说开始都没放下。他承认打不过他,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以卵击石是下下策,柔,才能克刚。 当房泽夜提刀冲来,莫商左手托杯,右手在大敞的杯口画上奇(.)形怪状的字,手腕一翻,从中拔出一把水做的剑来。 真的是杯中水,在半空中还冒着热气。 水剑在莫商手中像灵活的蛇,刚才房泽夜一道来势汹汹的劈砍莫商看似要提剑格挡,没想到刀穿过了它。水剑是流体无法挡住硬性攻击,而房泽夜不敢让水剑碰到自己,接下来的招式耍起来未免有些投鼠忌器。 两个人打在一起赏心悦目,尤其是水剑,透明的水最为柔和,既能绕开危机避其锋芒,又可以寻找对手弱点伺机而动,真正的以柔克刚。 看戏的陈哲对这一幕目瞪口呆,真的是可以破世界纪录了,竟然能在半空聚集水!还塑了形状,还用得这么灵动!招式之间有来有往极为热闹,房泽夜动作大开合间也能看出些帅气的范儿……不排除故意卖弄。 由于莫商只用守化解攻势,互相过了百十招,仍旧没出汗的莫商有些不耐烦,弯身让过一刀,水剑被抛在上空两米处,他则就着弯腰旋身捞地,水剑被他绕过房泽夜的左手拍过来。 房泽夜趁着躲避把刀换手直向莫商脖子砍过去,而他的脖颈旁边也指着着剑尖。 很标准的点到即止,陈哲窘迫地想离开,早就想离开了,不行,玩个手机冷静一下。 这种对峙的状态僵持了有半分钟,房泽夜脖子边被水的热气蒸得难受,侧过来仔细观察那把水聚的武器不得不叹巧夺天工。 有人讲世界本源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玄术界的法器材料也无出其右,五行之中唯有水火难以捉摸不可把握,莫商是神吗?! 片刻后,房泽夜放下刀小心翼翼从莫商剑尖底下挪开,露出背后的陈哲。 莫商长发随风,水剑整体热气弥漫像是仙气缭绕似的,剑尖稳稳当当对上倚靠黑布刷微博的陈哲,临阵脱逃给他俩留私人空间的房泽夜轻咳,才勉强震醒了他。 陈哲惊骇得丢手机一屁股坐地上,心跳如鼓,奈何后边是布围起来的屏障,避无可避。 “陈言务去,其难乎?” 一千年无数个日日夜夜和陌生的脸,莫商仰头闭眼,想要流泪的眼窝也已经干涸。这片土地发生太多太多的事,两人至此也无法置身事外,国仇家恨更难以释怀。 故人迟归,凤鸟朱泪,至今繁盛也倾颓。他们满眼的凄凄怆怆,千年悲恸惊起十里飞鸟。 “我……” 陈哲无话可说,他的确有上辈子的记忆,从出生开始就有战马奔腾的片段闪过,记忆最深的,还是那个桃花下抱枝而立的仙人:漆黑长发柔顺同流水,风疾掠时随着桃花瓣四散飞扬,眉目勾墨如写意山水夺人心智,他一眼醉了千年。 第一百一十四章就在初涿山 “我……”乍然喜悲使他泫然欲泣,脱口便是莫商千年之前的小字,“沉墨……” 莫商放下剑,水没了他的控制洒在土地上,白衣翩翩傲然孤绝,“我是。” “沉墨?顾沉墨?!” “我是。” 大口喘气的陈哲踉跄着站起来抱紧他哇哇大哭,“顾沉墨大坏蛋!大坏蛋呜呜呜……” 孤独的世间多了一对交心的人,就像到达一个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家徒四壁的人,在人流攒动的十字街头回首看见熟悉的朋友,无所谓风景和地位,满心满腹的委屈心事在一瞬间涌了出来,从此,有了依靠。 “……呜呜大坏蛋,沉墨哇啊……”涕泗横流的陈哲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哭出来的眼泪鼻涕全往莫商身上抹,像个小孩子一样。感受到怀里温暖的胸膛传来震动,陈哲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亲昵地磨蹭,就连手腕的冉遗鱼也像有感应,微微颤动。 “……呜呜不许笑……” 莫商等他情绪缓和,把陈哲从身上撕下来数落一通,“顾哲?顾家嫡次?你倒是真敢说,京都顾家的族谱一直在楚臣手里,什么时候记了你这号人物?” 看他憋嘴又要哭,莫商伸手制止,“玉衫局后,我要重掌顾家。” 陈哲一脸卧槽的表情,“不行!绝对不行顾沉墨,不行!没有人更比我清楚你的身体状况,不行!不行!没的商量!你又不爱权势,为什么啊!” 说到参加八方玉衫局,陈哲情绪一度失控。昨天吃饭的时候陈哲就觉得莫商用桌布蹭手的行为奇(.)怪,在离开时多心的他特意返回去看——红的,血,莫商的身体已经到达吐血的地步了。 “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莫商不是很开心的给他下了个定义,“我是顾诗昂,从那时到如今已有一千年了,活了一千多岁身体衰弱很正常。” “不对不对,你让我捋捋,”原本抽抽嗒嗒的陈哲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你开始说能长生不老的‘浮世’在京都你的手里,几大家族也这么以为,然后……然后京都白虹贯日你在北郊和过去的你斗制作反魂香的张梓侯,接着找顾央你又破了苏州活埋人的阵法,带林含章你又借故去阮潼口走了冥途地府,现在你说要通过玉衫局重掌顾家,莫商?顾诗昂!你开始不是不想来的吗!耍我们呢?” 陈哲越想越心惊胆颤,“顾沉墨!顾诗昂,天下第一公子!是你要长生吧,你他妈……你……大坏蛋呜呜……”忍不住眼泪鼻涕的陈哲又开始哇哇的哭。 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围场地的黑布,莫商皱眉扫一圈,用鞋尖踹他屁股,“起来,什么样子。” 陈哲从善如流,抱着他继续哭。 莫商不得已,拍拍他汗湿的后背,“好了,十几岁一开始见你我就知道是你,你也一直不说,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也保留前世记忆。” 陈哲对他只拍背碰一两下很不满,抽抽嗒嗒索抱,“你都……都不多摸摸我……哄哄我,你说你这么狠心……顾诗昂大坏蛋……小气鬼……” 莫商一千年前名气最大时叫顾诗昂,后来顾家给他起了表字沉墨。文韬武略无不具备,举止风雅又誉满天下被好事之徒称为第一公子。一些崇拜他的人在前面添了个“天下”,说顾诗昂文武双全是天下第一,这就是“顾公子”名头的来历。 至于为什么被说成了顾家祖宗,又怎么成了莫商,关于生杀爱恨的故事太长,没人能说的明白。 “你身体怎么这样的?我心疼……” “停,”莫商立马制止他说那些带有少女绮丽心思的形容词,免得让人凭空误会,“我们虽然相识已久,但对你可没有那些怀春的心思,我是有命定之人的。” 瞅着他脱清关系的姿态陈哲就来气,给莫大爷搬过去大木箱当凳子,自己坐在小箱子上,“老子也不稀罕你,我看那土大款就不错,比你草根好得多。” “我觉得,也行,”走回来听墙根的房泽夜也没有被发现的窘迫,提溜铲子扶布翻身进圈,看陈哲翻他白眼嘿嘿一笑,“过来干活。” “不去,”陈哲若无其事地擦擦残泪,他有玲珑眼,身边多了个人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你找几个人帮你。” 时近正午,阳光还是很充足的,看房泽夜汗流浃背陈哲也不好意思懒怠,接过铲子跟他一起挖坑。 莫商仗着自己身娇体弱乐得清闲,而且挖土声伴随两人抽鼻涕声吵得人烦躁,于是他撩开黑布不知去哪里溜达了。 挖好一个半米多深的坑,黑布围着的地方有影子遮着,在外面看不出他们在干什么。 房泽夜戴上手套,在大箱子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像紫菜头一样的红色根茎放进坑里,见周围无人就开始往里面填土。 “萝卜埋的有点儿深了吧?” “深吗?我没种过哎,”房泽夜一脸无辜。 嫌弃死他的陈哲扔了铲子回车里喝水,跟土大款没话说。 忙到下午两人才算将八个“紫菜头”围着黑布埋好,房泽夜并未撤去黑布,而是打电话让人送来了帐篷、睡袋、食物和水,野营装备一应俱全。 傍晚,莫商提着一只獐子和一条碗口粗的大蟒回来了,房泽夜和陈哲都是用“卧槽”的眼光盯着他,因为那条大蟒正缠在莫商身上扭动。房泽夜是因为对莫商实力的诧异,而陈哲是觉得让蛇这样盘着太脏了! “烤,”莫商把獐子和蛇扔地上,“都烤了。” 这事房泽夜就叫了几个手下人办,拿走远远的到河里剥皮洗干净。莫商也不管这些零碎,就是督促着把蛇肉烤得焦熟些,避免吃到寄生虫。 天色越来越暗,黄昏早就在烧烤的过程中悄然离去,四周虫鸣阵阵,说不清的静谧美好。 莫商早把秦念缓交给陈哲,此时让他将秦念缓放出来吃一点东西蕴养精魂。 陈哲右手一翻,祥和的光如同冉遗鱼的一样,给人心里带来温暖。他手掌中的是一朵白色莲花,含苞待放,鬼将军秦念缓就藏身其中。 房泽夜对玉莲花很感兴趣,就只见陈哲将它放在一个接满山泉水的饭盒里,莲花慢慢绽开,清香扑鼻。 花蕊的黑烟缭绕着飘出来聚成人形,莫商身边绑甲负胄的儒将,除了秦念缓还能是谁。 “公子,陈先生。” 见完礼,秦念缓拿着莫商递给他的半只狍子去一边吃,并不理睬房泽夜,房泽夜也只当他性情古怪不同他一般见识。 “刚才我看涿山多了些庙宇,大大小小数不清,涿山这地方当不当正不正,没听说有什么宗教风俗,怎么这么多庙啊?” 莫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讲起历史故事,十分精简,“清乾隆看上了明世宗朱厚陵寝的金丝楠木,借助修葺明永陵为由盗了永陵。” 陈哲爱听莫商拐着弯的讲话是因为长知识,不爱听是因为暴露自己智商,“我再捋一下,就是说修寺庙是为了盗,修这么多寺庙是为了……找?” 房泽夜打了个响指,“对头,这地方位于华夏以东原本划分东方青帝的道场,从……好像是从莫家那个得道飞升的消失后多的吧……我爹是这么说的。”最后一句是他突然想起来,赶紧甩锅给自己爹。 “莫家族谱记着那时候是雍正十二年莫家一人失踪,那一年还有个什么事来着?”最近十分健忘的莫商问他们。 秦念缓早已解决了那半只狍子,浮着黑烟落座在他的公子身边,“公子曾问我雍正十二年出未出过地府。” 莫商转头看他,顿悟了一般,“家蛇进入陈家地堑沟壑化生蛟龙守住冥途,那个死了多年却没腐烂一夜消失的男人和陈家村出现的白发女人应该和莫家的‘浮世’有些关系。” “他们在找莫家飞升的人,也就是在找‘浮世’,而且还认定它就在初涿山!”房泽夜总结经验,一双眼睛盯着地上磕瓜子的莫商,“你真不知道‘浮世’在哪里?差不多就在这吧,不然你怎么会来,我可不相信你说服不了莫末。” “事实证明,过程大多数时候不会随你发展……”莫商停顿两秒,“结局也不一定如我所愿。” 陈哲依旧心怒难遏,“一定要你去吗?莫末,”说到这里他恶狠狠地压低声音,“莫末是家主,他怎么不去送死!” 莫末也是你哥哥,这句话陈哲说不出口,因为在莫商承认他是顾诗昂时他就不再是莫家人,这也是莫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摘出莫家族谱。 搬木头填篝火的房泽夜听闻此话的眉心都能夹死蚊子,“你们姓莫的和姓顾的到底什么关系?怎么莫末冒出来一个叫顾殆的内子,他害了水船二百多个人可不是好人。” “你给我讲讲,当时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还反了你了! 去年房泽夜还不是家主,上边有几个野心大的亲戚想扶持他一个表弟为傀儡,暗地在他们通海的主河道揽了几个大活儿想塞他表弟手里卖人情。卡Kа酷Ku尐裞網 其实本不该属于房泽夜的,奈何他表弟又出了意外,这差事阴差阳错就落在了年纪尚小的房泽夜头上。 当时几条新船都没下海,房泽夜纵然不懂详细禁忌也知道要在河边设坛祭河神,他找了几个年纪大的渔民请教,还带了一个经验丰富的人过手操办。 原本他经手的事事无巨细,下水那一天也没出什么情况。照常选了个吉日,天亮之前就开始焚纸焚香放鞭,然后大船开光挑了两只特别好的公鸡,一只“挂红”,另一只留着放生。 作为一对船的头船下水,房泽夜需要跟着走个形式,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大船头一次下水一般都是房家当家或准继承人显示自己能力的时候,房泽夜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少当家,”有人敲门端茶过来,“都已备齐,您是不是现在动身上杠,敬海娘娘?” “把鸡带到甲板上。” 没经历过之后风霜的房泽夜处事青涩,也没现在雷厉风行这么有气势。卡Kа酷Ku尐裞網 甲板上自然有人替他做“染龙眼”的腌臜活儿,鸡血流下船眼祈求风调雨顺,就是所谓的“挂红”、“染龙眼”。 房家是东徽第一家,主河道运输,新船下水又是顶盛大的场面,一艘头船独领风骚,后面跟着两艘稍小一点的随航。站在船头上回望的房泽夜看着鸡血四散喷溅,心里说不出的澎湃。 第一艘货船上全是房家的东西,余下两艘载着随航的人,有同房家生意往来的商人、也有靠武力的打手,三教九流,三艘船上一共三百个人,都是男性。 房泽夜站在摆好的香案面前掏出一个木盒,将房家私制的燃香从里面拿出一根,点燃后念念有词,“我是房家小子房泽夜,辈弱初行,新船下水兹事体大不得有失,今幼小后辈跪拜天地,请水君护佑生灵平安。” 说罢抬手让人收起,他自己则在腰间系上腰包,左手揽握住栏杆翻身跃过去了。 周围人惊呼,仔细看去才发现房泽夜并没有掉进水里,而是腿顶着船舷挂在船首,他从腰包掏出红色东西在那里涂画些符咒。破除邪灵的咒有几种,但房家实用最得心应手的就是“戕?”,这符咒只能用一种叫川?的红色草植捣烂加朱砂制作而成,并且画完浸了水才能发挥效力。 他翻上来后打算用提前准备的水净手,诡异的一幕发生在此时,洗手的红色水落入河中冒出了白烟,大河里的水开了一般翻腾。此时放完鞭炮的三艘满船已经驶离港口,开始了它们的第一次夺命之旅。 河水就像富营养化那样围着船体泛起赤潮,就算船身开动也冲不出去,那些红色的河水像和船黏一起似的甩不掉。 人们印象中的船都是行驶极慢的一种交通运输方式,其实不然,因为这条河流速很快又顺风,船借水势风势早已驶出入海口港口万米,而且返航也不是最好的选择——万一把船底下的东西带回去怎么办?万全准备就是在外面结果了底下这堆。 房泽夜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海上阴鬼之中只有怨死人形成的赤煞是红色的,怨煞之毒足够引风作浪掀翻船只,它们是为了船里的东西而来。 “航向!不要偏离方向!” 见没有人感觉到异样,拿到自己的包房泽夜心中平稳了些,“阿邝,放下网兜跟我下舱看看。” “好!” 此时船只已行驶至南海,期间倒也平稳,风平浪静得不像在海上,就算是房家掌管的河道也有每年死人的事故,不然不会每年至半就请专门养尸的莫家为家族祛厄除灾、引渡魂魄、安抚河神。 舱里即是房家的秘密,就连房泽夜也不知道,他让周围众人认为货已上船无法调头放松对他的警惕,光明正大去察看。 两名身形壮士的看守挡住房泽夜,两方对比实力悬殊,他们二头肌比房泽夜头都大。 房泽夜现在头比他俩二头肌还大,转身一手一刀捅得他们心脏破裂,皱眉懊恼自己又弄脏手。没等他示意,阿邝自告奋勇收拾干净隐人耳目把两个人的尸体扔到海里。 房泽夜后知后觉,钥匙大概还在那两个脑袋长满肌肉的人手里,回头看阿邝,他正拿着枪指过来,那把老式手枪枪口长出一块,是消音器。 了然,了然。 “你从16岁就跟着我,我从没让你手上沾过一个人的血……” 阿邝手抖如筛糠,“我……少当家我是迫不得已的。” “阿邝,五年了。” 安禄山起兵,还反了你了! 房泽夜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最后一句出口,右手匕首在腕子上一转直接送进阿邝眼窝子里,表情变也不变。 “我也迫不得已。” 他从死尸手里踢出那把老式枪,擦干血迹。由于一时气结于胸,他拉开保险四五枪爆了地下舱门的锁。 “他妈的晦气。” 储藏室又阴又暗一点亮子也没有,房泽夜摸到开关,“啪”,一片明亮。 几十平方米的小储藏室里摆放了两个方木箱子,半公分厚的木板封筑,两米多高,看来这就是房家人不愿意透露勾当的原因,要漂洋过海送快递。 拆了几根铁管当撬棍,如此坚固的箱子还真让房泽夜攮开了。他边扳木块边想,什么金银财宝这么烧人眼,让你们这些杂碎现了原形! 两米高的木箱子里还有一层压实了的碎布条和棉花,房泽夜耐下性子往外刨。 又一层泡沫! 房泽夜将自己亲戚祖宗暗骂一遍,从散架一半的箱子里头往外抠塞得乱七八糟满满当当的白色泡沫……终于摸到了,滑滑的,这玩意儿外面还罩了个塑料薄膜! 也是亏的外面没人。 硬的,铜的?等彻底让这东西在灯下亮相,惊骇得他飞矢中膝,给跪了!房泽夜眼皮抽动不停着实是有些腿软,身上已虚汗片片。 三足两耳,一米多宽,一米多高,颜色暗黑泛绿…… 鼎!这他妈是房家藏的鼎! 房家族库藏在哪里只有家主知道,如今偷偷摸摸的还要拉上房泽夜,怕不是要事情败露后栽在他身上?阴谋味一如往常的重,怪不得表弟…… 第一百一十七章收获匪浅 那人好像很愉悦,突然发现自己杀人能影响面前的人,几次伸手手试图吓唬他。卡Kа酷Ku尐裞網 开始肯定糊弄住房泽夜,他本心不愿意无辜者受牵累,但他也不傻,“你说的丹阙鼎是我房家的东西,你得告诉我你的姓名我立马给你。” 那人仰头时刘海盖住一边眉毛,头发杂乱不修边幅,就这样一个人能将世家少家主打得随处乱跑,名头不可能太小吧……房泽夜自暴自弃的想着。 “姓顾。” 他语气特别不耐烦,手上青筋暴露,那意思就是“知道赶紧说,告诉你好让你做明白鬼”。 房泽夜来不及咀嚼这个姓的意思,赶忙示意周围还能动弹的房家人往小船上跑。但是搭板已经被房泽夜炸了,现在两条船还在拖着大船往前航行。除非他们能海上漂,不然决计不能选择在头船里等死。 从高处可以看到前面海平线半隐半露,依稀能辨认出港口建筑,就要到家了!奈何房泽夜在这边刚给姓顾的那人指了储藏室的路,到家了也就有人帮忙了,不怕制服不了这个怪人。 众人有的开始放松,有的从舱内探出头,就连房泽夜也被看见陆地的喜悦冲昏头,又一阵堪比十级地震的晃动来袭。 “还来?!” 由于三艘船被链子拴在一起,就和赤壁之战火烧锁链船似的,一个沦陷就要带着其它的一起完蛋!虽然听着很爽,但是二百多人就藏在舱内躲灾,他们家里都有妻儿老小可都等着他们给饭吃。 这么想着,房泽夜全身麻了一下。 前面两艘船不顾一切地往家的方向开,由于有头船的掣肘,开到最大力的马达都有些吃力。 “砍链子!” 房泽夜主张把自己锁在的丧失动力的头船和两艘完好的随行船断开联系无疑是自寻死路,海面下巨大的怪物依旧穷追不舍,留下来漂泊海上的选择是愚蠢的,救了二百多人的选择又是伟大的,房泽夜感觉自己快后悔了,就快后悔了…… 连接回家桥梁的链子被人摘了下来,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满载的船驶走,内心绞痛。既然自己活的几率小就不能拖累活的人,船上几个房泽夜的死忠跟他主子抱有相同的想法。 他们都是三十左右岁的男人,还没有孩子,严格的说他们也还是孩子,残存的英雄使命感很是强烈了。 头船船体再次遭到撞击,整体倾斜了四五十度,一个人没抓住扶手从船上掉进海里。 “坚持住!前面就是家!家里有人来接我们!” 这句喊完船平静下来,海面上寂无波。作为领头人的房泽夜看了看储藏室,那个姓陌的还没出来。他索性把舱门从外面锁死,掏出那把老式手枪冲着水面大概是怪物撞击的位置打空了一弹夹,饶是这样那怪物依旧没有动静。 两艘船越来越靠近水岸了……越来越近……那个港口就是他们船长的家,特别开朗的小老头儿工作了有几十年,撒网捕鱼靠海吃海,要是逃过一劫他肯定跟他的老伴儿宰了昨天捕的大鱼…… 姓陌的忙着看他的丹阙鼎还没从储藏室出来,房泽夜一不做二不休,不仅锁死了唯一的舱门出口,还拿东西堵上了,“滚你妈的蛋!” 就在头船上的人忖度着如何求救求生,大海上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一个鲨鱼一般的庞然大兽从海底跃出,海面都能感受到地面在震荡! 大兽发出地狱传来的低沉吼叫,掀起了几十米高的风浪。卡Kа酷Ku尐裞網 由于没了两艘动力完备的随行船牵引,头船一直在大海里随风飘,而那两艘满载着人的船已经快行驶到港口之外,被大兽搅出的风浪一个拍到岸边撞碎一个卷翻沉入海底。 船上二百多个头船上的人献身救下的乘客,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落入水中。 好可怜的房泽夜,遇到此闻所未闻的事全身一下酸软无力,惊骇得站不稳倚靠在船桅杆上,冷汗如瀑。 大兽早就沉入海底不知所踪,房泽夜无可发泄,只好将一切都迁怒到被他锁在储藏室的那个姓陌的人身上。等他破门储藏室里早就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涂满鲜血的丹阙鼎对他肆意嘲讽,控诉上天对生灵的不公。 在头船上的人被营救回房家一周后,房家手下河道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水鬼抓人事件,把房家忙得焦头烂额。又因为还没到和莫家约定好江河大祭的日子,这才有房泽夜千里借扇这一出。 房泽夜倚靠树干的身体直起来,“那把白扇面什么来头?走到河边,河中饿鬼皆跪地叩头,吓得那帮老头都快跪下了。” “白扇面?”又打开一袋零食的陈哲不怀好意的插嘴,“我记得前年我给过你几把白扇面让你题字,你跟我说让狗叼走了。卡Kа酷Ku尐裞網” 房泽夜:“……” “因为当时你耍赖要我教你,还是你认为我招收学徒的首位要求是神经病?” 陈哲不服气地把瓜子皮扔进篝火里,“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有病。” “那你得进icu,”莫商面不改色的还回去。 陈哲:“……” 房泽夜目瞪口呆,原以为莫商就是高冷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他一向独来独往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见陈哲被莫商怼得心情大好他哑口无言。 “没见过关系像你们一样好的,”房泽夜控制自己把话说的不那么醋。 莫商拇指抹去嘴角的油挑眉看他,一语中的,“吃味啦?” 他们在初涿山峰玩了两天才下山,临走还猎了只百十斤重的雄鹿,这颠簸一路弄得房泽夜车上全是鹿血。 不知房泽夜和莫商约了什么,转天一大早就一起去别处了,莫末依旧泡在房家书房翻阅破旧得好像一碰就会碎的书,剩下几个一起去周围哪个念叨很久的影视城游玩,就剩下陈哲自己一个无所事事,拿着速写本对着马头墙上面的花纹写写画画。最后实在闲着无聊就绕着墙根踱步赏花,还好有远处荷塘里一条青白色的鱼时不时跃出水面和他作伴。 “冉遗,你说……”本就烦躁不安的陈哲盯着水面好一番思索,“你说莫商脑子里面是不是全是水,是不是?我瞧着虽然灵光的样子,可那尽里面保不齐还是些稻草秧子,不然怎么可能记不得那白扇面是莫末顺来给他的?” 玉鱼冉遗远远的向他游过来,青白色线一样,到跟前哼唧一声跃到陈哲左手腕子化作玉镯,下边缀的六个流苏也湿漉漉贴着他皮肤。山海经中有云,冉遗鱼食之可以御凶,就算不食,感知危险也是她那六个脚的鱼身生来就带着的。 陈哲四处打量荷塘,悄悄掏出鬼哭铃。带着花香的风暖得人舒适,扫过踮了脚摇晃的荷叶,使陈哲回想起自己家乡阮潼口的花湖来,一到夏天就是满满的荷花。 “顾殆,出来。” 陈哲前世为陈家书生陈言时胆子就不大,尤其惧怕鬼怪之事,现在虽然跟随莫商走南闯北见识丰富,但对上比房家当家还要强上一分的顾殆心里还是虚虚的。 “顾殆,尔杀人无数,今皈依莫家就不要辜负你友人一番度化好意。” 陈哲转着圈的找人,能给他带来火焰温度的人不多,灵魂存在了一千八百多年的莫商不算,他的皮肉开出花儿都不奇(.)怪。 “顾殆!少装神弄鬼,”看不到对手真的令人心生恐慌,“出来!” 陈哲才想起自己身上这玲珑眼比什么都好使,忙动用全身感官,果然,墙头上一大团赤红色的火焰突兀且令人燥热。 “你下来我们聊一下,”陈哲指着墙头翘腿望天的人,这人只有莫末能拿捏他的七寸。 傲慢姿态的顾殆语气也轻傲,“那你怎么不上来?” 陈哲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地看着顾殆,越看越来气,“我们信息交换,你告诉我我不知道的,我告诉你你一直找的。” 翘腿的顾殆一下坐起来满心的怀疑,这个陈哲只是跟在莫商身边没看出他有什么用处,是不是在诓骗他?“那你说说我找什么。” “房泽夜曾说你之前在船上找丹阙鼎,血涂抹于铜鼎花纹处,既可能是在举行祭祀仪式,也可能是利用血迹拓印丹阙鼎上图案,再有房泽夜看见你衣服上缝着金乌火魑纹,同鼎上花纹部分相似,所以你找丹阙鼎是为了你自己,或者还要加上你的同胞哥哥顾央,对吧。” 这一段话是莫商分析的,陈哲这个不要脸的借起来没完没了。 “继续……” 发现起作用了,陈哲嬉皮笑脸起来,“不能继续了,你想找的答案我猜我都知道,或者至少也知道去哪探索、找谁问询,你必须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立马就知无不言。” 顾殆的眼神诡秘起来,打量陈哲,“你到底是谁?莫家能对你毫无保留?” 陈哲没直接回答,咧嘴大笑,“你姓顾,就凭这个我能豁出命去,而且……莫家也姓顾。” 一直专注观察陈哲表情的顾殆惊得从墙头闪身下来,突然消失与出现吓了陈哲一跳,“所以我说我们好好聊聊天……” 就这样,房家老宅唯一闲着的两个人也不知去向了,他们都相信自己将收获匪浅。 第一百一十八章玊长珩没了? 玉衫局很快就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之前那些个早来的妖族人族不过是位低权小才需要依靠生辰八字来看自己是否被认可参加玉衫局,出去走一走都感觉自己倍儿有面子。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家是代表京城而来,华夏龙脉所通之处分布八个家族,在各自领域中出类拔萃又互相交流牵制。 京城家族大多精专咒术,比如莫家的“凝魂以养尸,捕风水于川河,善平玄黄”。 此刻“平玄黄”的唯二两位正坐在八方玉衫局会场周围铺子里吃早饭,蟹黄包、虾饺、甜豆腐脑等小吃铺满了不大的一方桌。还好成年男子饭量大,这里铺子给的食物又量小精致,两人慢条斯理吃了有一个时辰,动作赏心悦目。 吃饭的地方他们挑选的就比较讲究,尤其是有莫商在的时候更有体会。这个饭店里面种着青绿色的活竹,大厅每一个桌子间都有珠帘或轻纱或屏风隔断,风格既不突兀也不失风雅。 “莫商!吃饭你不叫我,让我好找!” 熟悉的声音不顾在公共场合,放大了几十倍传过来。陈哲没皮没脸惯了,大嗓门果不其然引起周围人的不满,即使隔着隔断也能察觉出他们怨怼的窃窃私语。 “陈言,”见自己哥哥皱眉,莫商站起来向四周欠身示意。而听见莫商喊自己前世姓名的陈哲察觉到什么,不再开口。 坐定莫末就忍不住数落,“房家地鱼龙混杂,最忌讳招摇。” 若要说招摇一千八百年前谁人不知飞箭断外夷王子发饰的顾诗昂,这话陈哲明知道说不出口,还是没忍住挤兑他,“一向都是莫商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次蔫巴了?” 陈哲一向话不走心,这才感觉出他们兄弟之间气氛不同了,难道莫商把自己的灵魂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顾家第一公子顾诗昂的身份和盘托出了?不像。 正当他们三个不尴不尬的这么吃到八点半,一位身穿白色纱衣的小女孩从大门进来,蹦蹦跳跳跑向后厨,嘴里咯咯笑。 女孩穿得像下凡的仙女,头发用粉发带扎起两个鼓包,活泼可爱,和当初莫商捡的他那宝贝义子的年纪相仿。 陈哲是家里独子没有姊妹,特别心痒那些家里有兄姊照应和弟妹宠爱的人,自然而然地很喜欢小孩子,于是他仔细瞧了瞧女孩儿,“肯定家里大人给打扮的好看,浓眉大眼……跟房泽夜眉目有几分相像。”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他?” 陈哲本来就是无意识地开个玩笑,听莫商这么正经八百的说就往下顺着方向思考,还真是哎!最近怎么总是说到他……放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了,是微信。 【房子:买了一些樱桃,今天雷神三国内首映——两张电影票jpg 他点开图片仔细确认两张票,而且时间是今天中午,然后为保自己在陌生环境不会走失,带着期盼的目光举着手机给莫商看了房泽夜给他发的微信。 前面两兄弟刚才眼睁睁看着陈哲对着屏幕的红脸一点一点裂开,大嘴咧到耳根,他们赶忙抬手让他快走。 得到肯定的陈哲这才给房泽夜回复:樱桃并不能让我满足 【房子:一小筐车厘子jpg 【房子:但电影可以,莫商说你是锤基党,我查了是雷神系列电影,还有樱桃,也是他说的你爱吃 为有本命电影和车厘子吃而嘿嘿傻笑的陈哲大方的原谅了房泽夜窥探自己隐私,欢欢喜喜出了饭店门。 原本陈哲的位子上慢慢闪现一个人的身影,是穿t恤牛仔裤改了休闲风格的张梓侯。 “怎么,盟主在人间过的可还习惯?” 张梓侯就是之前被救下的大汉盟主张宗禹,为此莫商还损伤了魂魄,不知道是图的什么。卡Kа酷Ku尐裞網 “已然孤魂,思及……” 张梓候哽了一下,他盟主身份是平民而起,若不知道如何称呼莫商喊他“先生”便可,多活了百十年的人断没有哑口无言的时候,这次磕巴很是耐人寻味。 用竹笰敛起长发的莫商食指轻挠着下巴,眼神玩味。 带着莫商的法子,张梓侯去云南古战场送他昔日士兵轮回转世。路上肯定遇见了什么人或事让他知晓了莫商的另一个身份,他震惊的同时也实在拿捏不了分寸。 “……若不是思及先生之恩,在下也一定是随兄弟一同入地府的。” 莫商想起秦念缓之前大同小异的说辞,脸上带着哂笑,“真是开不起玩笑。” 远处一个鞋底下啪嗒啪嗒的邋遢男人走近三人,喘息着微微行了个抱拳礼,“玊家家主请您一叙。” “不去。” 没等家主莫末说话,莫商先挡了回去,“据我所知,玊家乃一朝皇族最重视的就是礼,你看看你衣冠不整、行礼不规,这就是玊家自诩的高贵?我要见玊长珩。” 那人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为难的说:“实在抱歉,他……没了。” 莫商没预料到是这个答案,面色凝重,“你再说一遍,玊长珩,死了?” “我也知道不多,这次我们家主的确是派我们珩堂主来的,但是他算出你们在山上,前天进了初涿山就没出来。” 前天?前天莫商和房泽夜的确在初涿山顶。 “还没找到?” “嗯。” 莫商和自己哥哥对视,事情这么快就生变数了。 莫家跟玊家唯一的交集就在玊长珩身上,关系不能说好,之前他还用顾央威胁他们,为生存、为救人而走上歧途就是比为财为权听起来情有可原。 “我也是刚跟着搜救的从初涿山下来,耽搁许久请您见谅,我们家主约……” 看见那人一脸为难,莫商也不废话,“转告巫羲,找不到玊长珩就别想见我。” 等那人没影,一直没说话的张梓侯开口问:“玊长珩是什么人?” 莫末长话短说跟他讲了一遍之前的事情,又转头跟自己弟弟莫商说:“是不是玊家动的手?我弄不清他在族里的地位。若是,是玊长珩命不好,若不是,玊家敷衍的态度就证明他无足轻重。但无足轻重你又怎么非要救他?” “我曾答应他给一个玊家人招魂,fg立都立了,他要死了我就白弄了。” 张梓侯识相的悄悄隐遁身形,莫末则拎着自己弟弟往初涿山附近方向去。 他们此次去初涿山走的是正而八经的大路,两旁满是佛堂与庙宇,还有一些像是南方特有的文化信仰。 “这供的都是东君?和普遍垂垂老的画像颇有不同,还挺帅。” 莫末兀自低头走没搭理他,不时看表辨认方向。 “说说话啊,我一会儿还要费精力问魂呢,”被无视的莫商变成撒娇的孩子,缠着哥哥说话,“哥你这样容易痴呆。” 莫末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直把莫商看得闭上嘴才又一起赶路。 第一百一十九章不会是AA吧! 上山的路都是用石砖砌的,之前古人的修建加上后来人工修造,是古代人对神的崇拜和幻想造就了如此繁华的朝拜之路。卡Kа酷Ku尐裞網 这条路干净得不真实,不仅没有垃圾就连尘土都很少,每一块石砖上都刻的符文让莫家两位打眼一看就了解了个透彻,肯定是崇拜东君的人将拜祭的祭文刻到台阶上,方便一路磕长头跪拜的信徒。 初涿山位于华夏东南沿海,东君在那里也是唯一一个除却海娘娘庙之外香火十分旺盛的神位。现在去游玩的普通游客根本不知道初涿山的历史,只是盲目跟风的参拜。但是初涿当地人也对此神三缄其口,一代传一代的传统历史丝毫不透露出去。 跟在哥哥身后闲得无聊的莫商用鲜红的舌尖舔了一圈发白的唇,湿润的唇瓣红润起来,同时,他明亮起来的莲花眼显得整个人灵动可爱。 “东君珂佩响珊珊……” 这诗调一开嗓就震慑了周围的人,莫商声音阴柔冷然不似莫末低沉有磁性,但调子柔和轻扬分外适合他,仿佛从四面八方的青山间响起来似的。 有人停下动作只为听他唱后面的,“青驭多时下九关……方信玉霄千万里……”节奏缓慢,尾音震颤似有哭意。卡Kа酷Ku尐裞網 莫末也没探究莫商哭没哭,向后拉住了那只白皙得过分的手,感觉到冰凉又是一皱眉,用宽厚的手掌包裹着暖。 “春风犹未到人间……” 最后一句令人心里难受得很,大人们都沉浸在歌声构建的悲伤中,有一个孩子不知道感受到什么,哇地哭了出声。 带着孩子的家长忙把她抱起来,用玩具用吃的哄怎么也哄不好,前面走着的莫商还在唱诗,不过内容却变了,听起来像水一般清凉润泽。 歌声悠悠唱了两遍,才堪堪止住孩子的哭声。 后来那个孩子跟母亲说,唱歌的哥哥唱了一个故事。 众人从歌声中回味过来,那两个人早就进入了初涿山深处,消失了身影。 莫商的一把好嗓子在莫家早就人尽皆知,初生婴孩啼哭往往是哭出胎内秽气。莫商出生时黑色脉络遍布全身,唯一的一次哭泣也只是干嚎,半滴眼泪也没有。人们觉得哭声好听,还有人恶意的辱骂莫商是选定的戏子,天生贱命。 八岁的莫末就知道维护弟弟,十四岁因弟弟留长发被人称异类大宴之上掀翻桌子,淋了出言不逊的人一身汤水。二十二岁替不跪宗祠的弟弟挡了家法,两人同卧床半月……总的来说,自己的弟弟哭也得宠着。 “就这儿吧,山南,”莫末示意他掏出备好的香和符,就在初涿山主峰的半山腰给玊长珩问魂。 香点一根,忍痛将随身符纸扽出两张的莫商为难的瞅自家兄长,“我没带玉,你内琉璃珠儿贡献出来使使呗。” “问魂”需要容器,这个点子早些年出自招魂仪式中的一个土办法。将阴气导入刻满符咒的陶罐内,并撒上动物或人的骨灰,能够保证人的灵魂不受他人招取。 现在莫商把这个法子换步骤了,用个质地通透的物事将魂魄引进来,具体怎么操作就要看莫商的手法了。 沉稳严肃的莫末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警惕地看着自己弟弟,“动我眼珠子也不能动他。” 话里有话,莫商悻悻地拿出自己绿色保温杯,右手向上虚着一托,一大滴水就从里面飘起,仿佛处在失重环境。随着他手握紧成拳,漂浮的水瞬间结冰冻成圆球。液体本就不易控,更别说使其结冰。 夺天地精巧之工,掌阴阳五行之灵……逆天了吧?是逆天吧? 莫末装作不为所动,他是一家家主,这种程度的术法别说凝水成冰的三重度,就连使水漂浮的第一层他都很难做到。 嫉妒吗?说不上,但是他的确很羡慕,头生子的光环总是提醒他要变强,可是弟弟总是比莫末更加……完美,有时候莫末心里黑暗一面会说…… “哥哥走啦,一会儿下雨我们去前面开封菜避一下。” 没有什么黑暗面,莫末拿过悬浮的冰球给莫商换上自己的一颗透明珠子,“既然答应了,无论是人是鬼一定找回来。” 指尖引着冰球落进保温杯的莫商抬起莲花眼,兄长怎么突然明白了很多? “你肯定把那个玊家姑娘的魂魄敛起来了,”莫末拍拍他肩膀。生死是万物轮回,因为一己之力复苏亡魂神志就是打乱轮回的独裁专制。就像生灵一样,我们不能控制自己的出生,生的意志也会反对我们寻求死亡。 “否则幺儿不会管闲事,想让那姑娘活过来的肯定爱她,爱她的人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就是想让她死第二次。” 前面黄色字体越来越清晰,一般在家里用三餐的莫末不吃快餐,他自己都说他如果手下没了莫家百十亩茶园会成为一个好厨子,二十年的烹饪经历会给他加分的。这年头,会下厨的男人就像一条会说话的鱼一样少。 哼唧! 坐海鲜馆子吃大餐的陈哲捧着手腕窃窃私语:“冉遗,你和它们品种不一样,别闹脾气了哈,别让土大款看出来。” 心内暗自恼羞的陈哲拨拉几下菜肴:像个公孔雀似的。餐桌上摆着不少价格不菲的食物,其中鱼类偏多,即使房泽夜不让陈哲看菜谱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其实他透过合上的菜谱册子看见了房泽夜选菜的价格,就像透视,他的玲珑眼越来越好用了。 房泽夜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一脸沮丧的小东西鼓嘴咀嚼,好笑的是还吃到了鼻子上,他拿餐具跟着吃了几口。 “我觉得吧……唔,咱们的差距也太大了……”陈哲咽下口腔食物,礼尚往来地给对面盯着他看的房泽夜夹了一筷子,由于碗碟距离挺远,陈哲举着手看他。 房泽夜福至心灵,低头叼走了筷子头的一大块鱼肚子,鲜香麻辣,怎么就那么美味呢! 陈哲其实是示意房泽夜把餐具挪过来一点,谁能想到他抖的这个机灵,“我就是个普通的网络写手……可能你不理解,就拿这顿饭来说,你可以随随便便提前去结账……” “我没有啊?” 看着房泽夜没有在开玩笑的认真脸,陈哲突然抓狂,“啊啊啊,你不会是想我们aa吧!老子知道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真是把我卖了都付不起啊啊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疑心 现在的辛台山距离初涿山脉十余里,相传远古时代初涿山第一次积雪融化,峰顶雪融后露出了挨在一起的两块裸玉,一块淡青色、一块白色。卡Kа酷Ku尐裞網 在天上修炼的府君感觉出此天地良物的灵气易招致邪祟,是一件不详的是非石头,府君降下神物让蒙洱族人世代守护。 陈哲插嘴,“是世代围绕一座铜人生活居住的蒙洱人?” “此事可是秘密,你们出去要谨慎说话,”原本有些愠怒的老头儿冲着陈哲呵呵笑,话也多了很多。 蒙洱国的历史追溯到远古时期,各国流亡的族人在远古此地暂建蒙洱国,此国自称神之遗民,千百年来一直在徽州休养生息,直到秦朝始皇帝下令“销锋镝”铸十二个铜人。 秦始皇认为那些握有兵器的人都有心谋反,为此他派人收缴天下武器打算熔铸成十二个铜人。 乱世的兵器都是杀生之刃,哪怕是一个箭镞上面都带着数不清的怨恨愤怒,若是用秘书术熔铸再加以魂魄祭祀,此物定然比皇帝还能万古不朽。 奉命铸造铜人的其中五人就是蒙洱族人,原本铜汁铸铜人合该分毫不差以求合乎天时,这些蒙洱人对沐浴鲜血和杀气的金属动了贪念,连夜从融成铜块的预备铸铜人的材料堆里盗了三大块鈠金。 浸染阴煞戾气的金属被称作鈠金,此物被盗后铸造最后一个铜人的材料不足,监督的官员万死也不敢上报,命令铸造铜人的工匠往里面掺了别的东西,这才算凑齐了十二铜人。 “那被盗的铜呢?” “我祖先们不是为非作歹的人,而是想铸剑,用此剑刺杀秦始皇,后来府君将鈠金收走,传下神旨,说秦始皇滥杀暴政、冒犯神衹,必不长久。先人开始时还不相信,后来传出神兽吞秦的流言,再后来,秦果真二世而亡……” 说到此处,外面猫似的扭曲尖细的声音扯线一样传来。 老头儿腾地站起,此时倒没有世外人的范儿了,他原本和善的目光此刻颇含深意,视线扫视过几个人。 “这图……” 再问下去恐怕就要得不偿失,房泽夜从善如流,“请您取图,恕我等无礼。” 四个人贴着墙壁出房子,躲在另一户人家大门处观察着老头儿的家。 陈哲的宝贝鱼镯不愿意闷在房泽夜口袋里,趁他不注意,化成玉鱼跃到陈哲身上,又硬又有些份量的玉鱼一尾巴砸向过来,怕她掉地上也怕自己出声,房泽夜回头看见的就是陈哲手忙脚乱捂着胸。 玉的清凉舒适压制了沉郁,陈哲双眼透亮一些,“小小这个臭丫头担心死我了,她是不是逞强?哎陶黎,你……” 陶黎抬手一道符贴在墙上,将薛晓筱从墙头震下来。 “走。” 真是应了那句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几人立刻往来时候的路走,薛晓筱想要说话也被房泽夜喝止。等距离老头儿家两里地,抬手停下的房泽夜打开那老人给他们的图纸若有所思。 “图怎么了?图是假的?” 听陈哲这么说,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这上面画的是玊家的东西,”房泽夜眉头紧皱,“纸张薄脆,气味苦香,是真品……”看似房泽夜眼盯图纸是对所有人解释,实际上他只回答陈哲一个人,“上边画了玊家的符号,这里。”图纸左上角的确有个笔画七扭八拐的“王”字。 房家和玊家不对付有很多年的历史了,从房泽夜父辈往上捯,各个对玊家偏见深远,而玊家本来自诩皇族自视甚高,本身就实力雄厚当然看不上半路崛起的房家。 而原本房泽夜将掌管家族,玊长珩碰巧带人到房家水道周围寻人,将看守水路的房泽夜比较信任的一队人手全沉湖了。 房泽夜初掌族舵根基不稳,手下能信任的人不说凤毛麟角也是少且薄,玊长珩这么一手打得他伤筋动骨。 房泽夜气得不行,别说结仇,要不是玊长珩跑得快,他都有心扒了他的皮,“血海深仇”就是这么来的。 “是真的就行,我给莫商他们打电话说一声,我们一起去初涿山把他们救出来,回来再端了老头儿的窝。” 几人都忘了薛晓筱曾经进过那栋徽派建筑的房子,此时回过神的她声音依旧有些颤抖,“陈哲没说错,侧边房间都是通着的,那个地方特别大,我看见血从一个像祠堂的房间往外渗,还关着一个人……” “什么样子?” 薛晓筱略显尴尬,“看到他没穿衣服我就叫起来了,哪敢仔细看呀……嗯他的眼睛看着特狠毒,就是就是带着恨的眼神,而且他好像看见我了,也没出声。” 谈起眼神狠厉,如果是熟人的话房泽夜和陈哲见过几个,但只有玊长珩那一双倒三角眼看谁都满满的恨。 陈哲掏出随身带的巴掌大的本和笔在上面速写,画好翻过来在薛晓筱眼前一过,“是他吗?” “对!就是他!” 房泽夜果断地让几个人找隐蔽的地方在这里等待莫商过来,自己收下陈哲给他戴的玉镯子又回守山老头儿那去。 陈哲可知道他和玊长珩的恩怨,想说什么却又无处可说,“趁你病要你命”,本来几条人命隔在中间根本就无处转圜,而且他之前还用枪指着莫商!十分不可饶恕了。 “差不多就可以了……”像玊长珩,只要不弄死他绝对会在之后给你致命打击,这样的隐患两人都明白,但陈哲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小都是血。” 这番话在意料之中,房泽夜一脸憋着笑的表情注视他,看起来陈哲以为自己是暴虐的性子,家主可不是什么贵权高位,玊家也不是雷区,区区玊长珩还不算什么,救了又何妨。 他轻手轻脚地回去,去的时候以为是下午没多少人,但现在觉得甚是反常,这里虽然偏远靠近山林,但也是有几栋房子的。 开始看不出老头的目的,后来把图塞给他们太过急切,这才令房泽夜起疑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虐杀 这房子的格局很传统,徽派建筑依照聚族而居的特点,有前院后院东西偏房,祠堂就在后堂之中,虽然白墙黑瓦没什么特别,但瓦当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纹路房泽夜却是一眼就能分辨。 “啊……” 在祠堂这个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传出怪异声音,尖细无力的叫喘听起来诡异又情色。 房泽夜不敢贸然绕过前厅进入里面,而是退而求其次,脚慎之又慎的往瓦片上落,潜入隔壁从高大防火墙上跃到祠堂外。 可以辨别出那声音是个男人的,有气无力,拔高时像刀划玻璃令人抓心挠肺。 房泽夜在墙上看见了一个通风似的拳头大的圆洞,是建筑透光通风的天井,他悄默声地挪到那里偷瞧。 ——地面果真一片红褐色血迹。 玊长珩四肢平摊赤裸裸就躺在两个木桌子拼成的床上,一人站着用小指大小的刀捅进他的身体,皮肉在刀拔出来的时候外翻,小股血液流出来和地上陈血混在一起,这残忍的施刑人赫然就是刚才的老头儿! 经受这种类似剐的酷刑的玊长珩早就生不如死,眼睛因疼痛睁得大大的,眼神却蒙上一层死灰,身体伴随漫长持久的疼痛而不自控抽搐。极端的羞耻已经使他精神崩溃,玊家人对衣服很讲究,认为衣不蔽体是对自尊的辱没这古板的一条广为人知。长出胡渣的他皮肤苍白整个人病恹恹,口中的痛呼也猫叫似的。 房泽夜虽然也见过人的皮肉瞬间腐烂化作肉泥,但对活人虐杀还是敬谢不敏。 他掏出一张小小的方形符纸试探性在天井点燃,燃烧的灰烬向下飘落变作三只围棋棋子大小的灰色蝴蝶,无声无息在房泽夜指尖绕了一圈飞了下去。卡Kа酷Ku尐裞網 失血过多精神萎靡的玊长珩可还是首先发现了,盯着蝴蝶放空的眼神在看到房泽夜的瞬间崩裂,他反应极大的死盯着房顶扑腾,被那老头儿用细长小刀钉在琵琶骨上。 “啊!” 平素鲜有敌手的房泽夜没领教过老头儿厉害正技痒的很,看到这一幕实在忍受不住,跳到祠堂门前踹开了木门。 受到惊吓的老头儿手上没拿捏好分寸,生生将玊长珩疼晕过去。 “你住手!” 刚才看着慈眉善目的守山老头儿换了一副脸孔,每一条皱纹褶子都写上了阴沉,他冷哼,“小崽不自量力。”拔出刀带出一股鲜血,玊长珩死挺般的身体抽搐一下。 房泽夜飞身踹向他的头,没想到那老头儿身手不错躲过了两招,但年老衰败,万万是比不过一人之力撑起一族兴盛的房家主,一个漂亮的燕翻身将试图去供桌拿东西的老头逼开一段距离,毕竟家主头衔不是q币充的。 房泽夜顾及中间重伤的玊长珩没有使出全力,他开始不愿意将老头儿杀死,缠斗一刻,但是接下来险些被翻盘的房泽夜十分后悔刚才心慈手软。 房泽夜长腿扫老头儿的下盘发现他站得稳实,腿铁一样沉。 老头儿才占了便宜,趁机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手肘,打得房泽夜双眼迅速充血,片刻眩晕很快恢复的他念咒手拍胸口,十几张正方形黄符燃烧着往老头儿脑袋上糊。 看来还是有些效果,房泽夜正面一脚将不能视物的老头儿蹬得腰部狠撞上了供桌角,供桌上果盘蜡烛翻落一地,叮咚哐啷的巨响把昏迷的玊长珩震醒了过来。他倒长的三角眼眯缝着辨识周围情况,冲着房泽夜呆愣半晌,满脸惊慌错愕。 老头儿不知道在供桌底下掏出个黑咕隆咚的什么往血泊中摔,陶瓷清脆的裂声带来冗长的安静。 房泽夜透过地面升起的一小股红烟中看到老头儿鹤般唳笑,直觉告诉他此物危险但还是直接挡住了迎面飞来的凳子,木凳砸中侧面的柱子,木屑飞溅,就在房泽夜低头躲避时,老头看准时机把那把小刀冲着房泽夜面门甩了出去。 锋利的刀快极了,这致命一下看起来是避无可避。 就在此时,一个青色圆环从房泽夜口袋蹦出来和刀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清脆一声如同玉碎,把房泽夜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房泽夜不愧是一族家主,在空中握住被玉环弹开的刀的刀柄,向前疾跑三步直接将一哈长的刀片送进了老头儿头骨额窦里,让他顷刻之间送了命。 现在才发现红烟蹊跷的房泽夜软了腿扑在玊长珩身上,压得重伤的人嘴唇颤抖闭眼抽冷气,从唇里硬挤出半句,“喝……喝我血……” “操,”头晕的房泽夜勉强站起来,像个斗嘴的孩子,“你大爷!” “滚你妈的……喝……” 玊长珩之前应该也是中了这烟被死老头儿灌了解药,不然活剐的酷刑他挨不过十几刀就会见阎王。卡Kа酷Ku尐裞網奈何房泽夜踌躇半分钟还是下不去嘴,被玊长珩拇指捏住一点肉狠掐了一下。 喝了三四口血解毒的房泽夜低头瞧着全身不着寸缕且都是血窟窿的“仇人”心头起了怜悯,站起来感受一下血是否有用就开始尝试解开玊长珩身上的绳索,正低头解着桌上人就开始发抖,而且还是剧烈的、能撕裂伤口的那种。 扯着绳子的房泽夜心里烦躁至极,除了陈哲他堂堂家主可没有安慰过谁,自己可做不到莫商嘴炮攻击,想到这里房泽夜粗声粗气,“哭啥,我不计前嫌就够可以了,别指望我安慰你。” 房泽夜其实根本不愿意看玊长珩的脸,他那戾气样要是泪流满面就跟疯子似的。 “你们玊家没什么看了身子就以身相许的一条吧……你怎么又发烧了啊!玊长珩?” 房泽夜还有点儿眼花,他怕玊长珩刚才是回光返照,扒拉开他红肿的眼皮看他瞳孔是不是扩散了。 “房当家好兴致,”带头赶回来的陈哲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别扭几句。 陶黎、肖木、薛晓筱跟在后面一起到,因为不熟,站门口跟房泽夜点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来看一下,他好像不太好。” 陶黎在看到玊长珩赤裸身体的瞬间把她拉到身后,薛晓筱嘴上还大大咧咧的说着“哎呀这有什么的”看到陶黎黑如锅底的脸就偃旗息鼓了。 玊长珩前面的伤口很新鲜,但没想到的是他背后也有很多血窟窿,有的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发炎红肿,连血水都混了脓液粘在木桌子上。 “真的是千疮百孔……”悄悄召回鱼镯子的陈哲惊呼连连,“咱们是不是克他啊?”每回都半死不活。 刚解毒的房泽夜喝了口水才觉得彻底缓过来,笑着说要给玊长珩脱件上衣。 “你脱,我给你t恤改个大裤衩子,”没想到陈哲真的从里屋翻出了针线,这就比较尴尬哈…… 玊长珩这边死活不肯让他们几个近身,后背蹭下块皮肉都不让肖木给他清洗伤口,嘴里咿咿呜呜哀叫“母亲”,放松下来整个人已经快糊涂了。 陈哲把房泽夜拉一边,催着他将上次偷拿玊长珩的丹丸拿出来。因果无常,拿了的还是要还回去。 房泽夜问他怎么知道自己随身携带着,结果陈哲说了一番惊天地的话,“给你涨涨见识,之前玊长珩装药的小瓶子叫福禄壶,因为密封性特别好一般是放死人骨灰的,你找的什么装的那一粒?” “你……你闻出来的?” 陈哲双手平摊,示意他事实就是这样,“我还给你赶跑一个偷药的,就饭店排队挤你后头那个小妖精……” “我也闻出来了,”房泽夜煞有其事的拍拍陈哲脖子。 什么?陈哲抬头。 “真酸。” 黄豆大小的半粒丹丸碾碎化了一碗红色的水,兑上陶黎和薛晓筱烧开的热水足有一木盆,四溢的药香将房泽夜胸口气血那一点滞涩全都冲开了,还遮了满屋子血腥气和臊臭味儿。 房泽夜亲自上阵,托起玊长珩脑袋把另外半粒药送进他嘴里,奈何病人不买账,看着只有进气没出气还在说胡话,拍脸都弄不醒,房泽夜和肖木两个人商量打算用布蘸热水一点一点把他从木头桌子上剥下。 桌子上密密麻麻都是洞,看得人全身麻痒。陶黎不知道从哪里偷拿一坛酒,开了泥封倒进热水,剩下的浇在一把打算安置玊长珩的木头椅子上给它消毒。 倒腾半天也日落西山了,废了很大劲才把快死挺的玊长珩搬出有死人的祠堂,主要麻烦在动他根本无从下手,全身布满密集的伤口,就连胳膊、腿以及手心、脚心都划了口子,不怪陈哲一直飙骂。 伤口的血渐渐止住,这样的伤势绝对是不可能在这个地方久待的,没有抗生素等药品玊长珩迟早破伤风。 “哎,哎,”房泽夜不厌其烦一遍遍喊他,早就清醒的玊长珩脸皮薄不乐意赤裸着和他说话,“一会儿吃点东西就给你家打电话,你还得祸害人,可别冤枉得死在这儿。” “哼,要是……玊家不让我……死,我还能在……这儿?”他仍旧闭眼,声音弱得跟奶猫一样一个字一个字抽丝般的从嘴里拔出来。 升起暗怒的房泽夜拇指和食指掐住玊长珩下颌,“做人留一线,你不懂才落得这般下场……” “卧槽房泽夜你干嘛呢!”一直偷看的陈哲眼珠子都快脱眶,“我哩个大槽房泽夜,我天哪!” 玊长珩被房泽夜强行掰开下颌露出来舌头,痛呼吸气。 第一百二十三章哪路神仙 陈哲随着房泽夜示意的地方眯眼看,玊长珩口腔中的舌头被割成像蛇一样的分叉,两个人蹲在床边鬼鬼祟祟地边心疼边惊叹,惹得玊长珩十分不快。 喂给他的半粒红丹丸还是有用的,不仅止痛、解毒功效显著,用在凉血、止血也是上等。 “滚……” “行了行吧你也别说话了,”陈哲最看不得别人受刑被虐,气鼓鼓地哐当放下碗支使房泽夜,“你,给我把粥喂了,瞪什么,喂完才能吃饭。” 看着他出去,房泽夜端碗坐床边,眼神向下和仰躺的玊长珩默默对视,故作严肃的哈士奇(.)蠢萌表情对上了病恹恹的脸…… “一个……一个人情……” “我说玊长珩,人命比不上人情?你是拎不清这之间的东西南北关系还是铁了心跟我和莫家往死里磕?” “你不相信……那我的命没了……都……都不值当的。” “为什么杀我房家人?灭口?还是起冲突了?” “没有意义了,”玊长珩彻底自暴自弃,带着奶猫哀哀叫唤的哭腔,“我……总是心狠手辣。” 房泽夜看了看他稀疏的体毛,又看了看他下体,清清嗓子,“没太注意,我还以为你……太短。” 玊长珩把含着的泪珠子呛得挤出来,用手背抹了把,“滚你的。” 剩下几个人已经商量着要把玊长珩怎么送出去,陈哲这才发现说好随后就到的莫家兄弟迟迟不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房泽夜把他手机按锁屏,“莫商说他和老头儿什么关系了吗?” “没有,反正不是他老子,问这个干嘛?” 房泽夜对陈哲基本不设防,简练又明确的阐述现状,“我,三个小时之前,把他认识的一个人捅死了。” 天色已暗,其他人在安置玊长珩的房间周围玩手机,只有陈哲惴惴不安地等待莫商回电话。看着房泽夜面无表情地坐门口抽烟,他凑过去也要坐,被陶黎拉进屋内。 “实话说,屋子里有问题,快让莫商过来啊,”陶黎看到肖木在旁边,原本思忖他会说些什么,但是这个木头只会点头。 陈哲内心也是焦躁,于是安了安他们的情绪回身进房间找玊长珩。 原本平躺在床的玊长珩随手抓了块藏蓝色的布单子把自己围上,此刻侧着身子闭眼调息,知道陈哲忍俊不禁,还忍让他伸手试他的额头。 “你也是来嘶……威胁我的?” 听见他这么说,陈哲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人威胁过玊长珩?“我不了解你,我和房泽夜最看不得虐杀,不是别的,是我个人代表莫家有个条件。” 看着他皱眉,不动声色的陈哲把那块遮羞的棉布拽到怀里将玊长珩伤痕累累的身子就这么晾在床上,剪子比好比例就开始剪。 “若今后你在玊家有一席之地,和莫商狭路相逢之时绝不能动手害他,”陈哲说话还不忘穿针引线缝制布料,此刻已经做出个衣袍雏形。 “就这个?” 陈哲掏出一个绳子拴住的长条玉珩,“就这个,用你贴身的玉起誓,今甲午年……我用这个。” 打算躺着起誓的玊长珩盯着他手腕上的鱼镯子看成色,神情庄重,“今甲午年……1996年,玊氏子长珩同陈……” “顾氏,单字哲” “……同顾哲,兆生孤誓,蒙祖行业有德,以敛阴阳于燧桑山水间……躯阴残,身召邪神鬼祟,违言半字必遭噬魂,痛生痛死。卡Kа酷Ku尐裞網” 因为伤口还痛,他吐字稍稍有点大舌头。 陈哲把手上青白玉镯顺着流苏摘下给玊长珩戴上手腕,奈何正好卡在他突起的腕骨。镯子大小是冉遗鱼自己变化的,这是闹脾气了?玉鱼里的灵气调和阴阳,比不上灵丹妙药却也聊胜于无。 “玉珩留在我手里,下次若见到此凭证,望你不忘今日所言,”陈哲咬断线头把针线收拾妥当,“行了,看看爸爸我给你做的衣裳。” 他们在屋里倒腾,外面木门哐哧地被人敲响,该来的总会来。故作冷静的房泽夜板着脸,从木凳上站起来去开门。 来人是莫商。 他一身白色斜领袍,黑发披肩,夜幕之下的莫商惊艳得过分,唇色淡粉,好像在引诱人凑上去一亲芳泽。 莫商给房泽夜一个面无表情的挑眉,“不让我进去?” 要是陈哲在就肯定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惜陈哲还沉浸在给“儿子”做衣服的乐趣中,没工夫给房泽夜吃定心丸。 脸皮绷得像鼓面的房泽夜双眼紧盯着莫商的眼睛,目不斜视地向后退一步让开一条缝隙,示意他进门。 肖木、陶黎和薛晓筱跟莫商打过招呼就各干各的事,完全不打算打破凝滞沉闷的气氛。 负手而立的莫商什么都没说,莲花眼看房泽夜的侧脸,等着他说些什么终止此刻的欲言又止。卡Kа酷Ku尐裞網 房泽夜做一个请的手势带着莫商穿过一片空地往祠堂走,祠堂大门紧闭是因为那老头儿的尸体和一片血迹在夏天容易散发腐臭味。 推开门,房泽夜燃烧一道符纸点燃了供桌上的蜡烛,烛火之下赫然是两个拼在一起的方桌和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一时冲动……” 作为家主的房泽夜无话可说、无言能辩,他同莫商的关系很薄弱但和莫家的关系不能薄弱,又因为本身性子比较容易被外界影响,所以大局观上面要差莫商一等。 “怎么回事?” 陈哲脚步迈过门槛,“我当时也在……” “别插嘴,”莫商淡定如鬼的打断他护短,“你先走。” 房泽夜看着陈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一直抿着的嘴唇微微上翘。他手指在桌子和供桌之间比划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最后认真对莫商说:“我眼中的你和莫末是朋友兄弟,即便行走人世都依靠利益二字,我也懂三分情面。” 喘口粗气的房泽夜看着他八风不动换上严肃态度继续说道,“他做的超了人性底线,无关其他,只是我生平最看不过虐杀而已。” 莫商和房泽夜一般身高,气势却压迫逼人,他突然露出微笑,莫商的笑容说是令整个昏暗祠堂都被流光溢彩的明珠包围也不为过。 是……气质美人的优势? 他音同流水,“做的无错,以后我若如此你也这么办。” “是对莫商,还是对府君?”房泽夜觉得自己语气像质问,“现在不烧香给您跪一个我都感觉十恶不赦……家主房泽夜人微身卑、少德亏道,不肖者叩拜府君大人,”说罢他真的双膝跪地给莫商实打实的磕了一个长头。 “你倒机灵,”莫商根本不在乎自己马甲掉不掉,只是心情颇为愉悦地俯视跪着的人,“玉衫局该怎么处理呢?” 他由内散发出的阴寒好比万钧之力,将房泽夜趴伏的身体压平贴,“……其实,我本就要听你的。” “我就试试,刚恢复能力不太习惯,”莫商给房泽夜拉起来,笑着拍两下他胸口。 画风突变,仙人似的莫商站在祠堂门口负手望天,他掌心向上伸出,一团白色光芒就老老实实被禁锢在五指之内,他向前一送,那个老头的身形慢慢显现出来,除了半透明以外真的是栩栩如生。 只有玊长珩躺在老头房间里养伤,其他几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在祠堂四周……啃地瓜。 “你们竟然偷老乡地瓜吃,”陈哲一脸狰狞的悄话。 “莫末刚才拿过来的,你蹲墙根了没看到,”真是耿直的肖木。 房泽夜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莫商对那老头儿招魂的用意,难道有问题要问? 风吹起莫商长发吹不散周身肃杀气,他素来心肠冷硬,“看好了……” “府府君?!” 虚蜷的手猛地握拳,“杀你的,是我。” 随着莫商的动作,魂魄变为魂烟飘进祠堂被蜡烛舔进窜起的火苗中烧成青烟,火焰越来越大,数秒之间把祠堂也包裹起来,再瞬间火焰熄灭。那块地方空无一物,让没见识过业火威力的一众人瞠目结舌。 一颗红色的珠子有生命般从土里滚到莫商脚边,猩红颜色像极了莫商莲花眸子偶尔一闪而过的光芒。 “去看看玊长珩。” 千疮百孔的玊长珩吃了顿夜宵——莫末带回来的粥,动作可以看出是从小养成的好习惯。他现在能坐起身了,尽管伤口不再流血他们也没有人主张给他穿衣服,不是故意羞辱,而是他们没有富裕衣裳也不敢用这里的。 “那张桌子上许多孔里面其实藏着上百条蜈蚣幼虫,他们被受折磨的血肉饲养,更阴毒的能吞噬活人魂魄。十个人以上的血量能制作一坛‘疬’,他就是用这个东西或者说是制作‘疬’的过程来祭拜‘神’。” 薛晓筱直言不讳,“这么残忍,他拜哪路神仙啊?哪个神敢收这个贡品。” “不敢收这个贡品的残忍神仙”很有感触,“‘神’这不是把货退了嘛。” 被退回来的“货”躺在床上仍旧试图四处抓点什么来遮遮自己身上重点部位,看来他依然没有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莫商双眼安了x光反复研究玊长珩身上的伤口,就连两腿之间都不放过,高烧迷迷糊糊的病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反复查看了私密处,屋子里识相的人都打算出去找空房间对付一宿。但是见陈哲没动,房泽夜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三百八……三百九十一道深三到十厘米的口子,嗯……肯定是比凌迟要舒服很多,占便宜了。” “你不给他弄件衣裳?” “我随身也没带什么多余外套,一会儿去买一件也可,”莫商颇专业地掏出注射器给玊长珩静脉打一针破伤风,“你要是做了就洗干净拿出来,少没正形。” 陈哲也不拿娇了,用洗完烘烤干的袍子盖住玊长珩赤裸的身体,走之前看他躺在那往里缩又长叹一口气,“这样的伤看得让人揪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心机boy 莫商不气不恼,他知道陈哲两辈子都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德行。 但是平静的树妖突然全身闪出绿光,此刻整体产生大变化。莫商没反应过来,直接扑空摔到地上。 要脸要面儿的莫家二爷穿着一身白色交领就这么扎到土里,长长的黑发盖着他一半脸,衣衫凌乱果然是别样的风景。 陈哲可没有时间欣赏,“卧槽,树妖变人了!” 原本高大且茂密的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坐在莫商旁边的全身赤裸的男子,茂密的毛发黑中带着些微墨绿,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全身硬实的肌肉。 真是美好的肉体啊…… 陈哲虽然眼馋树妖一身肌肉,但他闹心的是——怎么又是一个暴露狂! “我化形了!我成年喽!” 陈哲果断拦住了这个欣喜若狂准备在院子里遛鸟的妖怪,委婉地表示人都要穿衣服让他找点布条遮一遮。 不过嘛……陈哲笑着把莫商从地上拉起来,“连眉毛都带着些许墨绿的树妖五官长相还挺顺眼。” “不许看。” 早就和此人相熟已久的陈哲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抿嘴笑着看他走过来,“怎么还不走啊,等着我们第一公子去送你?” 房泽夜纵然心底有些许不悦也定然不会表露出来,手里甩车钥匙,“我跟着莫末去家里开来另一辆车,不过,这次动身带着一个野人不太合适吧。” 树妖虽然高个憨傻,但谁对他好还是能从话语中听出来的,他老实地跟在莫商屁股后头露鸟转圈圈,最后倒是也把陈哲的话听进去了,用妖术给自己变出一身褐了吧唧的土色衣裳。 薛晓筱被莫商安排负责带走并修复古书籍,从后院偏屋出来穿过这里,她冲着树妖大笑,“小哥你那头发和衣服一结合就像棵树一样诶,咯咯咯有个性。” 往下抖树叶子的莫商摆手让她快走,胳膊下垂,张开的五指虚空一抹,原本脏兮兮沾满泥土的白袍服瞬间光洁一新。 “陈哲你和土财主上山,随缘走,我们距离结束越来越近了,你,不要让我失望。” 在房泽夜还想说些什么时陈哲就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大咧咧拍胸脯,“在让你失望这件事上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房泽夜和莫商:“……” “我想跟你们走,”他双手纠在一起,装可怜的树妖习惯动作还是晃悠脑袋,一晃一头杂乱蓬松的头发就跟着动,分外惹眼。 房泽夜开口制止,“如今人间妖魔鬼类横行,我等皆是入世,和你原本潜心修炼出世淡泊的初心相差甚远。” 难得化形的树妖熄灭了激动的心情低头纠结,他想了一阵就回到原本待着的坑里挖土,沾满泥土的双手捧着一块浅蓝色的玉捧到莫商面前,“我看你是他们的头儿,此物就送……” 微笑的莫商看了看他举在那的手好像胸中有了计较,他把陈哲唤过来,“你看看成色如何,好就收下,不好就留在这。” 陈哲心说,我也不会看玉啊。 但莫商说话做事必然有深意,他接过那块浅蓝色的玉翻来覆去看,没等他看出什么,陈哲手腕上的鱼镯子按耐不住嘴,蛇一样爬到他手心上。卡Kа酷Ku尐裞網那块玉像是被冉遗吸干的里面的灵气,先是暗淡无光,再后来索性就变成沙尘粉末消散了。 “这……”房泽夜还试图阻止,可惜自己的鱼鱼自己清楚,她贪嘴吃饱喝足之后重新绕陈哲手腕上,底下六个流苏兴奋的抖动。 “玉被他弄坏了,作为补偿你就跟着我们吧,”莫商语不惊人死不休。 陈哲给莫商一个白眼,他凑过去给莫商说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小话,“他一吃了这么多人的妖怪,更何况上赶着的买卖……”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莫商都明白他什么意思,可惜莫商就是莫商,“小树,他是我顾家的老三顾哲,他说今后要还你一块更好的玉。” 试图同周围花花草草聊天的树妖头也不回的说:“不要不要,只要能再见今天那个美人儿就行了,” 破案了,原来树妖的主要目的是想和玊长珩续个前缘。 要上辛台山还需要从村子出去绕一个大圈才有路,房泽夜和陈哲包揽前面驾驶室的位置,莫商就和树妖在后座唠嗑。 “你说你,我们也不能总是树妖树妖的喊你,就没有个凡尘俗世用的名字来应个急?”不耐烦的莫商把扒车窗往外看的树妖拉回来,“啧。” 被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吓得傻愣愣的树妖一对上莫商的莲花眼就啄木鸟似的哆哆哆,“都快赶上羽族一日千里了,天,这是什么法器?蜀山道士的御剑术?还是……” “闭嘴。” 莫商烦躁时喉咙里蹦出的冷言冷语永远是脑袋上的一桶凉水,看来有人在身边就是不一样哦!坐莫商前面的两人有说有笑,开启免打扰和自动屏蔽等模式。卡Kа酷Ku尐裞網 “哦,”那树妖还算老实,嘟着嘴低头,坐的姿势板正又规距。 “你往后靠着坐,”陈哲也在后视镜里观察他,突然开口指点。 “我,我们树族都是这么坐的,真的,不挺直身体站不住,要是像你一样躺着我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菟丝花妖。” “躺”着的陈哲一脸吞了狗的表情,而且他很明确地知道树妖说的就是表面意思。 房泽夜在他面前只有吃瘪的份,看到陈哲的反应这么有趣他也忍不住插嘴附和,对树妖的不满反倒少了些,“你们树族在人间作用不可或缺,你一棵成精的树为何囿于辛台修炼?毕竟不远处的初涿山是更好的选择。” “我是小树,刚才若不是他坐在我肩膀上估计我还是化不成人形。” 这个“他”说的就是莫商。 “都知道我们树族是妖界里生长最缓慢、最与世无争的,日积月累的漫长修炼给我们同天地沟通的能力,我有灵识的时候就知道族人是躲避灾祸,树族又一向四散修炼,我就这么被留在那里,后来坏老头儿就修房子把我困在里头了。” 他最后一句话的声音逐渐变小,手背相对摩擦显得委屈巴巴的。 沉吟片刻,陈哲突然想到什么,“哎,你们树妖在什么情况下化形?” 莫商脸色有些不好看,“到了,”这个话题就这样被岔掉。 “下车。” 房泽夜催树妖下车他好锁门,但是看他一脸面瘫树妖急得不行,五大三粗的男妖可怜兮兮地看着房泽夜,“道士,先迈哪条腿啊?”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些柴火架篝火?” “不需要!喂,那个道士……好凶啊……”不知被房泽夜怎么欺负过,树妖在莫商身后一直碎碎念。 “我不叫‘喂’,你喊我莫商。” 树妖自来熟,“商商……” “莫商。” “哦,”他不情愿地重复一遍,一本正经的说,“那样喊多好听……莫商,为什么我看你的时候像在看着大海和山?山是昆山玉,海是水君殿……” “巍巍昆仑饮沧海,马屁不错,你八百年都没出去,知道昆仑什么样么,”陈哲撇嘴,一般莫商只有他能吹,“辛台山果然有点东西,我满眼的白雾。” 这座山比初涿山海拔低八十米,不出名也不起眼,除了一年四季不散的白雾之外也没有什么景色可言,但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之中又有哪座山不是这样呢。 “哎,可不能这么说,地府冥君、昆仑府君同样也是我们妖界的神衹……” 莫商清咳一声树妖就缄默不言了。 听故事听一半的陈哲视线从莫商和树妖身上来回逡巡,“我不叫‘哎’,我叫陈哲。” 已经活了两辈子的陈哲不似之前那样不经世故、喜怒形于色了,他内心对莫商开始瞒他颇有微词,这一点让陈哲很不开心。 “这里不就是初涿山吗,为什么陈哲管这里叫辛台?” 刚跟着他们爬到半山腰的陈哲眼睛瞪得老大,回想之前莫商说的话和玊长珩的目的,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房泽夜和莫商心甘情愿被玊长珩骗地图,原来是因为修建在初涿山主峰的庙宇迷惑了他们,这么多年觊觎山上墓葬的人只多不少,可都一去不回或空手而归,原来现在在初涿山脉一支叫辛台的山就是真正有墓葬的初涿。 既然山挪海逝斗转星移,地图拿到了也没用,还不如拿它给玊家找个麻烦,到时候几大家族相继到主峰扑了个空,罪名肯定落在玊家头上,玊家被骂又会怪罪玊长珩。莫商就是莫商,被三界尊为天下第一公子的人果真智计高绝! 但是这么一来就暴露房泽夜外表都是假慈悲,他使心用腹地欺骗遍体鳞伤的玊长珩,是个心机boy。 陈哲一贯光明正大地偏心眼,反正被厚此薄彼对待的房泽夜早就习惯他的蛮不讲理。 “我们需要保持社交距离。” 搭在陈哲肩膀的手一僵,房泽夜苦着脸,“不是吧,不能拉拉小手儿就算了,咋还不让搂了嗫。” 房泽夜了解陈哲最是听不得东北口音,一听就想笑,视频直播软件火的时候陈哲就总抱着手机跟他微信聊这个。 走在前面辨别路线的莫商冷冷地斜看他们一眼,至于树妖,他还不懂秀恩爱对孤枕思卿的人来说是一件残忍的事。 “地图上是不是有其他进山的线索?你要是想要,我找玊长珩要个复印件,”他手里头有玊长珩贴身佩玉,不怕他不就范。 也不知道刚才是哪个喟叹玊长珩惨,还为他抱怨喊屈。 第一百二十六章独钟 他们所到之处白色水雾翻滚着向两边分开,莫商挥手打开前面一团雾气露出中间的路,回头用莲花瓣似的眼瞅他,“你回家用地图?” 又双叒被鄙视,房泽夜看见陈哲浑身舒爽的样子无奈摇头,这性子简直了。 树妖对自己的人形身体还在了解阶段,因为树都是直着向上生长,他走路后背挺直像个当兵服役的军人,走姿也无比僵硬。 陈哲偷着摸的甩下房泽夜靠近树妖,心底嫌弃了一番他的穿衣品味,“小树,过来。” 树妖犹豫了一下还是被拉到靠大山石的一边,“干嘛?” “我问你,妖怪成年有雷劫,你刚才怎么瞬间就化人形了?” 由于莫商在前面开道,他并不能看见后面陈哲挖他老底。 房泽夜长腿快走,欣赏他双手空中翻飞的破阵,花开一样好看。 “府君大人,龙脉被破坏导致人世间的妖越来越多,好多都是没经过修炼的、心性不定的妖,他们骤然获得极大力量就开始作乱。” “你的记忆力除了被我拿到嘴上吐槽一下根本就没有存在感,”莫商明白房泽夜怎么想,用手搓了搓垂落胸前的发梢回答道,“千万年光阴,你口中的神也不过就是维持天地运转的齿轮,法度、规则就是天地之间的至尊也无法抗衡,小小妖魔还不如尘埃。” “那你呢?”陈哲快步上前,强迫莫商和他对视,“你千辛万苦找到初涿不就是为了和天争命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你莫商为什么舍近求远去苏州、河南,现在还来徽杭的原因!” “对!顾公子生平执天地之法、惩心恶之人,神鬼妖魔你都不放在眼里,你怎么就不想想还有人为你担惊受怕呢!” 陈哲心里委屈了两辈子,他怕极了顾诗昂再次离他而去,把他一个人留在人世。卡Kа酷Ku尐裞網他的反应也让房泽夜心中一痛,莫商在他心中的位置是房泽夜比不上的,纵使他这么不愿相信。 “你是顾家和莫家的人,你的一魄不可能只救张梓侯一个,他云南战场的冤魂是怎么往生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以为我陈言的痴心妄想就是过家家,我的命还不如他就这么站在镜子里看你一眼!” 把心中的话吼出去就像二次新生,一偿宿愿的陈哲感觉自己由内而外的透亮,他可不想莫商死的无声无息,他除了是顾诗昂还是莫末的弟弟莫家的幺子,活着,有时候很难。 看着喜欢的人对别人告白,房泽夜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呼吸有点困难,冰锥刺进了他全身张开的毛孔。 “沉墨……”陈哲泪流满面,“你的身体很快开始天人五衰,魂魄也残缺不全,到时候谁会豁天豁地用魂魄换你往生啊!” 牙尖嘴利如莫商,此刻面对着陈哲和房泽夜都开始说不出话,莫商为的,只有一个人。 浮世、龙脉、长生不老都不过他眼中的泥,但是为了一个人,他千方百计隐瞒下浮世的下落,树强敌;还是为了一个人,淡泊自私的他救下苏州、云南、京都的饿鬼冤魂;还是为了一个人,走冥途入地府,同鬼界人周旋。卡Kа酷Ku尐裞網 如今,以前的第一公子现在的莫商进初涿山的陵墓之后就会换上另一个身份。陈哲刚才问过树妖莫商做了什么才让他即刻化成人,同时他也得到一个不愿意相信的答案:神器。除了雷劫就只有神兵宝器的加持才会让妖经受洗礼渡过天罚的劫难。 妖化人是罪孽。 莫商是铁了心要用神器取回自己身为顾诗昂时候的法力! 人间能有这种力量的,只有神和邪魔。换句话说,莫商要是抗拒天人五衰继续长生,他不是成神就是变成人间的魔鬼。 “我无责任拯救天下苍生,活着是因为我要陪我心悦之人活,若不登上高位,我怎么保护他保护你?” “我?”陈哲哭着哭着就笑了,“当年我执笔画的一副无极图,我说画的是我心有眷恋痴痴无期,你说我……无心起笔,阅诗笔不耕。” “少点你那些矫揉的遣词造句,”神情紧张的莫商无意同他叙旧,“初涿龙脉集华夏九州之源,最初,风水布局全是纯阳路数整日白昼且灵气四溢,在此处居住的生灵多数化魔有碍万物轮转,所以掌管初涿山的东方青帝从冥界极阴处带过来一块冰凌,我因此初生于天地间。” “所以?” “所以我带你们来就是要做一个了断,”莫商的话吓到陈哲了,“初登顶时我厌恶奴役,不然也不会将冥界拱手鬼族让有心扰乱三界的人掌权,可是若再度复出就必须无心人间烟火。” “你既然无心烟火就不要处处留情,有人受得起,有人受不起,”房泽夜眼神阴沉地警告他。 陈哲把房泽夜扒拉开拉住莫商,“要浮世就是为了颠覆三界,可是…浮世到底是什么啊?那你说三界,那天界呢?” 莫商从怀里掏出的一张手帕被房泽夜瞪一眼后夺了过去,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没找到自己的手帕才不情愿地将手里那个递过去。 心烦意乱的莫商和在后面看戏的树妖十分默契的装作一无所知,“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其他的事情,这里幕天席地的,不好吧?” 房泽夜听了如此熟悉的话咳嗽一声,拉着抽抽嗒嗒的陈哲跟上莫商的脚步。树妖则变回本体跟着他们,好歹是一棵不知道修炼几百年的老妖,用法术瞬息移动是小事情。 按照时局推算,此刻莫末大概已经诱了一干家族的家主上了那座被人误认成藏宝地的初涿主峰,给莫商陈哲争取来进山时间很充裕。 “玊家的地图到底真的假的?我听说初涿山上可是有神兽在看管遗迹。” “嗨,你还信传说啊,那次有人传言玊家的那位是妖怪你怎么不信呢?” “哎呦你小声点,我哪敢……” “玊家是条蛇,就现在敢和他家一起上山除了那些人还能有谁?” …… 莫末就在那些人中,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带帽风衣,此刻正戴着帽子和一个少年爬山。 “少吃烧烤,不卫生,”虽然他这么说,但还是给顾殆买的一大袋烤小螃蟹、烤鱼、烤肉……付款结账。 “嗯——少喝可乐啤酒、少吃爆米花、少吃烧烤,最无法饶恕的是你竟然嫌弃臭豆腐,真无法想象要是没有莫商天天变着花样做饭你的味蕾得孤单到什么样儿,”一向炮仗性格的顾殆早就习惯莫末唐僧式劝诫,也开始学陈哲的讲话方式打趣他,这么一来倒是好相处多了。 “不论青黛色,独钟陌上花。” 顾殆被撩得呼吸困难倒抽一口气,“你个没节操的你闭嘴!”这个莫末总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随处撩他,顾殆手和嗔怒的语气不甚相符地打了他胸口一拳。 一代家族之长的莫末用上弟弟打趣自己的诗,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家兄弟分别爱上了顾央顾殆这一对儿,他可是有觉悟的,这一辈子算是套牢了。 “你弟弟让你带着他们爬山锻炼是什么道理?这些人身上都有本事,其中有几个就连我都看不透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莫末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很是自豪地表示一切都是他弟弟莫商想出来的办法,自己也不了解全部,让顾殆好好鄙视了一下弟控。 可惜莫末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相信。 只要自己用莫家家主的身份上山就说明山上肯定有问题,毕竟百年前传说莫家有一个因为“浮世”飞升成神成仙的人,这是“浮世”唯一的线索。 种种迹象显示,这座山上除了一座玉矿之外什么都没有,对,莫末就是看这里看玉矿的,这话他本人说出来都觉得可笑至极,虽然实际上的确如此。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猜测出的“事实”。 顾殆看着四周庸庸碌碌的人流嗤笑,“八大家族的玉衫集会果真名不虚传,不用集,直接在初涿山上会面。”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名利两字,他们终究打错了算盘,”莫末低头,顾殆正巧也看他,“我也不能免俗,但你是一切的例外。” 从袋子里掏出烤鱼啃的顾殆僵住动作,表情十分认真,“我不信。” “咽下去再说话。” 这句话突如其来惊得顾殆呛了一口,莫末伏低作小地给他拧开矿泉水,其狗腿程度不次于对顾央的莫商。 第一百二十七章府君殿 漱嘴后顾殆又喝了两口,这才平复翻腾的胃。卡Kа酷Ku尐裞網此一番动作有些大,四周登山的人给他们让出了一小块地方,不过动作中后面爬山的游客差点撞上一个小腹微凸的女人,好像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眼疾手快的莫末右手把顾殆按在怀里左手拉了要向后摔倒的她一把,平心而论他矫健敏捷的身手比莫商要好很多。 四周人怕惹上麻烦,躲得远远的看着,一下就把原本不算宽的台阶堵死了。 “夫人您身体还好吗?” 莫末没打算避嫌,拉着顾殆的手眼神淡然的看着孕妇的丈夫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是麻烦还是别的一会就看出来了。 孕妇的丈夫首先扶她张罗着把过道让出来,后面堵在半路不明所以的行人才一步三回头地陆陆续续通过。 年轻女人的身体看着就不是很好又是个怀了孕的妈妈,此刻正扶着丈夫干呕。莫末给她丈夫递过去一瓶水。 那男人心里着急也不忘说声谢谢,看着他拧开瓶盖,顾殆不自在地抽抽鼻子,场景瞬间变得熟悉起来。 那个男人只顾着他老婆,从头到尾也没搭理莫末,莫末丝毫不在意,施恩不图报是莫家家训,“尊夫人若是无事,我同内子便……” 男人伸手制止莫末讲话,全身气质突然变了,像极了一个长年处在上位的领导者在发号施令。 “约莫有些许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刚才我就在后面,”男人面带横肉,谈吐不粗俗却也霸道的很,“你是个爷们儿,家里的怀了身子,认个兄弟我们找个日子喝一杯,给你一张我名片。” 莫末看到男人在包里翻名片忍不住笑起来,这男人看着粗枝大叶不拘小节,但是对妻子很细心照顾,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朋友您身份不俗我不敢高攀,认兄弟就算了,况且我家里还有个幺弟。卡Kа酷Ku尐裞網” 古人云三十而立,沉稳如莫末的男人阅历广、心态平和、城府深,有着他特殊的魅力。 那男人眉头皱成个疙瘩,说生气就生气,看莫末没答应就满脸怒火,咬起牙和黑社会没什么两样。 莫末伸手示意让他去照顾他自己老婆,礼貌地笑了笑挽着顾殆的胳膊上山。 走了一段旅程,莫末接过他手里的烤串袋子,“要不是我拉着你估计人家妻儿都没了爹,你这个炮仗性子能不能改改,不许吃了,惩罚你。” 原来因为顾殆看不惯那个男人蛮横的态度想出手,但他都不了解自己动手的威力也不考虑后果,孩子般心智,之前就是被放纵得随意杀人,多可怕。 莫末也头疼,管教这么久的小人儿实在是心力交瘁。 顾殆听见这个立马就暴躁起来,双眼通红,边用拳头捶他边吵嚷:“你,莫末!我用你管我,我用你啊,我就十恶不赦了我炮仗我炸了你,我我……” 莫末拦不住他快如雨点的拳头,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一族家主莫末对着攻击连躲避都不躲,嘴里哎呦哎呦地喊痛。 刚才落在后面的孕妇夫妻两个慢慢赶过来,那个男人看着他们两个就要冲过来拉架,女人笑着拉住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才制止了。 一物降一物,古人诚不欺我。 莫末不管外人怎么看,他抓住顾殆的手攥在手里什么都没说,凑上去,柔软的唇羞怯地轻啄他的脖子。卡Kа酷Ku尐裞網 呼吸打在那里痒极了,捂住被灼伤的皮肤顾殆慌不择路地转了半圈,回身刚好撞进莫末怀里,还好莫末提前找的是僻静角落才敢行轻薄之举。 两个人动作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顾殆平素胆大又牙尖嘴利,此时竟然贪恋着被宽大手掌捂住心口的暖说不出话。 舔舔自己发干的嘴唇,莫末不经意地扫视一圈,四周竹林幽幽无人,一排绑住的竖起的竹排更是严严实实遮住有人的一边。 “我初见你时觉得怎么会有这么跋扈张扬的小子,手段花样层出不穷,走的还都是阴邪狠毒的路子,”莫末扶住他肩膀,唇在他眼前开合,“顾殆,莫家有多么弱就有多么危险,但是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想失去你或者不能陪你,你对我来说是不能相信却又不想敷衍的人。” 不能相信?就算刚才任性打他的是他自己,那莫末怎么可以这样说…… 委屈得红了眼眶的顾殆想一走了之,但腿像是插泥土三尺拔也拔不出来,声音里带了哭腔,“为什么……说我不能相信……” 莫末拉着他的手,认真庄重的盯着顾殆双眼,“阿殆,你不懂生命的重要,邪可杀,无辜人的生命除了轮回谁也无法剥夺,那要是我在一艘船上变成一滩血肉呢?你会为我伤心吗?” 最后一句根本就不算问题,顾殆无差别杀人是因为他不懂生杀,但他心里快要动摇,他开始为了保护莫末动手,只为了他。 “我……我……” “你会想我的,对吗?” 时时刻刻都在暴躁边沿试探的顾殆早已习惯莫末的“多管闲事”,自己找哥哥他拦着、查身世他拦着,杀也杀不掉、打又打不过,就是这样一块甩不掉的皮糖看见他就拉着他去吃饭,因为自己在京都根本没有办法挣钱,莫末对他好。卡Kа酷Ku尐裞網 顾殆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一双红肿的大眼蓄满眼泪直戳莫末的心,他皱起鼻子好像下一刻就哭出声,但是没有,顾殆及其委屈的对莫末说:“我懂——” 尾音拉的很长,别看顾殆暴躁得不可一世,他骨子里怕极了被人遗弃,若是莫末将他弃如蔽履那就太不道德了。 顾殆从小没父母教养,唯一的哥哥也一样是个缺爱的孩子,还好遇到了莫末莫商哥俩儿,不然浑浑噩噩的生活没有尽头。 “我懂……我不要你死我不会打你我不会!”眼泪终于决堤,顾殆哭着疯狂摇头,“之前几次你抱着我我好害怕这几年杀人成了习惯,我不愿意你死,我懂,我不会弄伤你一点,你不要怕我……” 顾殆双手冰凉冰凉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太恐惧孤单了,越不安就越想用暴躁愤怒试探莫末,他不想像现在这样被指责被丢掉,顾殆想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交给他。 莫末没时间吐槽小东西脑补太多,大手强硬的把他按在怀里,吻掉他脸上的泪珠,可顾殆好像水做的,眼泪流了好多都打湿了前襟。 莫末将他揽到怀里抱,“当初又瘦又小的你就算处于弱势也不惧怕,我看你年纪不大就想着褪一褪你嗜杀之气,可惜我这一家家主了……哄哄你就把我自己搭进去。” “我……” 莫末看到他眼睛骤然发亮就知道小东西恢复元气了,装做万般无奈的样子微微一笑。 “我就不该听你莫家主嘴皮子一碰天花乱坠,你怎么不问问我,有危险你去啊,以为我没见过是怎么的!”被莫末宽大身子对比的顾殆就显得小小只,抱住他蹭掉眼泪,“我不怕,你说我就听,我喜欢你,我也懂。” 你才不懂。 几次见面中莫末眼神躲避是早就被任性的小鬼吸引的缘故。莫家家主莫末眼里有天地,心里却有鬼。 “今天我们估计要晚点到了,别哭,我给你买点……” “烤串。” 顾殆对烧烤的诱惑半点也无法抗拒,一向宠溺他的莫末望着他,微笑算是同意。 这就是作为一家家主的底线与节操,当初谁对莫商说的“不行”、“不可能”、“这是有悖人伦的事”…… 真香! 顾殆接过一串烤鱿鱼,“你说的喜欢我是什么样子的喜欢?” 他刚刚才说自己懂,就是这么懂的? “跟你说的喜欢一样。” 顾殆听了一愣,换了一个人似的劈头盖脸骂他,“说到底就是你个风流的天天满脑子乱七八糟,还家主呢,心思活跃天天当的像个皇帝,你以为你说喜欢我就跟你做喜欢的事啦,你以为说句话能当饭吃啊,你要是敢霸王硬上弓我就……” “不不不,”莫末脑子里混上了浆糊,用手抹去脸上的孜然粉疑惑不解,“喜欢你和霸王硬上弓有联系?” 现在重要的可不是这个,顾殆认为喜欢之后就是要鱼水之欢,这是轻薄的行为。 这么理解其实半点错都没有,莫末在拉拉小手说说悄悄话等行为时早就有意无意地占便宜,莫商和他承一脉,走的都是温水煮青蛙的路子,对喜欢的人可不是会不自觉的靠近嘛。 顾殆只准他喜欢莫末,不准莫末喜欢他…… “你写字读书都是我教的,谁跟你说喜欢就就要就要做喜欢的事?还有,喜欢的事是什么?”莫末虽然故作冷静,但他少有的结巴和吞咽口水的动作已经把他出卖了。 “你这是调戏!” 这一巴掌打的……颇有为民除害大义凛然的气势。 “书上就是这样说的。” 整个莫家唯一一位看这些“不三不四”的书的,只有假作家陈哲。 同样在爬山的陈哲打了一个喷嚏,趁机献殷勤的房泽夜被无情的一巴掌推开了。 树妖摇晃他一头绿头发蹦蹦跳跳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一脸了然于心的微笑。 小树妖你拿稳了刚化形时傻白甜的剧本,几天时间就要老司机了这可怎生是好! 四周白雾茫茫仙气凛然,莫商站在峰顶巨石之上一身白衣负手高立,孑孑然有种马上随风羽化登仙的感觉。 “到了。” 三个人跟随他上了峰顶,此时天色渐暗,但夕阳余晖依然将远方的一片建筑微微照亮。 空中华贵的楼阁半透明闪现,仿佛曾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些玄幻剧似的,一切都真实的那么不可思议。 檐牙高啄,雕楼花栋 双目望不尽远方云雾之上层屋琳琅,即使那群殿都未掌一盏烛灯,本身发出的微光彰显了其神圣不可想像的威严。 第一百二十九章泪流满面 关于宠妻狂魔房泽夜不打头阵的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之中……几人凌空在天上而行,像极了飞升的仙人。 秦念缓眼神奇(.)怪的看向陈哲,“顾公子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奇(.)怪,不过你是什么人?” 陈哲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宫殿,站在虚空中看宫殿就不再是透明的样子,扑面而来的雄伟壮观震撼人心。 “也不点个灯……”陈哲小声抱怨。 他刚说完,一大团光就在宫殿大厅中央亮了起来——莫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掌心朝下悬着一团灯火。 此火陈哲并不陌生,他在苏州的时候见莫商用过,那时并不像现在用着顺手。 “手下掌灯使不在其位,诸位先行取火使用。” 莫商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大厅内,虽然有些清冷,但对他们来说无比熟悉。 房泽夜第一个上前从莫商手底下的光团捞出一个小光团,仔细观察,那光是一种不会发热的火焰,放在手上凉凉的一点儿也不烫。 最后取火的小树妖不敢碰,他虽然被几人喊作小树妖,但无论是几百岁的年龄和他同成年男性差不多的模样个头都算大的,只不过心性稍纯罢了,五行中也的确是是火克木。 陈哲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甩棍,甩开后用尖端在莫商手里的光团中搅和几下,拿出来就得到了一个“火把”。 莫商,也就是北冥府君撇撇嘴,“愚蠢得总是那么富有创造力。” 大殿不像之前他们入冥途看到的大殿,这里摆设的器皿装饰简单大方少有雕琢。地面上的地砖青灰滑润,鞋踏在上面哒哒作响估计是为了让不速之客显形的缘故。 北冥府君让他们坐在他下手边,自己挥手驱丝缕黑烟掸去桌椅表层薄灰,大马金刀的坐在高位上,“他们想借着玉衫局肃清几大家族、夺龙脉、抢浮世,还有一部分人想放出十九层地狱里的东西。” 房泽夜皱眉,“地狱哪来的十九层,你胡诌的?” “要是十八层地狱的妖魔鬼怪到了人间,人间和地狱又有什么区别呢。呵,这不是无预谋的重返人间,他们估计是想我还未归位,人间无人护佑罢了。” 陈哲问莫商,“有人透露你是顾诗昂倒有可能,那有谁知道你是冥界君主呢?神级别的吧。” 莫商将手上光团向身后一扔,光团砸在墙上竟然渗了下去,光似的液体一般沿着墙上花纹四散蜿蜒,不一会儿整面墙就变成一幅发光的画,将大殿映照得明亮极了,“吾惹得祸多了空口白话这么算也算不过来,而且在大荒之时无人敢称神。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说那个,八大家族齐聚假初涿山是跟地图走的,那地图也是假的?” “我不知道啊,我当初画的是真的,”莫商单手托腮一副无辜的表情,怎么看都是美人相,“爱去哪去哪,拿图的时候都没问我的意见,难道我还上赶着让他们偷光我的老窝?” 腹内空空的陈哲表示莫商贵为一界之君,居住的府邸可是简陋的很,“你这地儿已经让人搬空了吧,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莫商纵然嫌弃,但还是招了几个黑影人给他们捉了两只野山鸡和几条鱼,随他们怎么捣鼓。 秉承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房泽夜在偌大的宫殿找了三个有榻的小房间。 说是榻,那上面铺的东西类似于蒲团,这是让他们打坐冥想的意思吗? 见陈哲还在纠结,房泽夜笑着说,“在这里看见席梦思才不太对吧,还有,莫商说……你说……你们关系没那么好,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也不是普通人,我从小就在顾家读书识字,遇到顾家家主顾诗昂便结成莫逆,后来我从军战死,再后来就是这样了。他对我如兄如父,”陈哲没眼看他一副甩尾巴要抚摸的样子,想通了,打算给房泽夜一点甜头,“你说,你有什么要求。” “我虽然不如他遇见你早,但我绝对会用我余生陪着你,你不许再盯着他、不许事事以他为先、不许盲目相信他、不许对他有……非分之想。” 房泽夜最后那句话带着少女的忸怩,给陈哲的错觉就是他不是喜欢自己,而是在对他缠着莫商下最后通牒。 “前几个还好说,最后那个你也不知道我想了没想,换一个。” 突然的糖饼打得房泽夜措手不及,大脑无法维持基本的思维运转,他眼睛就知道看陈哲,只看他,看他轮廓、看他五官、看他眼神里的自己。 不可描述? 不不不,会被打死的。 一个拥抱? 难得的机会,拥抱太简单。 亲…… 房泽夜还没考虑好就被陈哲惊醒了,“磨叽啥?” “就……就……说你爱不是不是……说你喜欢我。” 房泽夜讲话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他不敢大声呼吸,他觉得陈哲会骂他一顿给他一巴掌,不过没有事,他房泽夜就是喜欢陈哲,万种心思皆可伪装,只这一点他从来不曾掩饰。 陈哲垂眸,房泽夜则大气也不敢喘,等待着心上人给他天堂地狱。 “房泽夜,”打算给甜头就要给妥当的陈哲实打实的被房泽夜感动到了,他想给他一个态度,“房泽夜,我……喜欢你。” 房泽夜目不转睛的看着陈哲,时间把他定格在那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羞赧的陈哲恨不得宫殿塌陷把自己摔进山涧才好,但他又想知道房泽夜的反应,一般来说,嬉皮笑脸的房泽夜早就过去说骚话撩拨他了。 陈哲同呆呆颤栗的房泽夜对视,看着他的双眼变得通红,兔子眼睛似的,与此同时变得湿润,眼泪就在他眼睛里越蓄越多。 房泽夜哭了?只不过一句补偿性质的“我喜欢你”就把房家家主说哭了? 陈哲于心不忍,继续说,“我以后只看着你,跟着你,不对别人有非分之想……”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有些动容。 房泽夜站在那冲着陈哲哭着笑,他人高马大一男人,身份也不是普通人,可是他就是喜欢陈哲,就是不由自主的…… “嗯,”房泽夜不好意思的擦眼泪,“你别这么看着我。” “只看着你,这一眼,定金。” 顾家人家训家规严,既然答应你以后只看着你、跟着你、相信你,就绝不会食言。 只两个字就把房泽夜说得不知天地,他捂着心口压抑住砰砰跳动的心,太太太撩了! 就在两厢旖旎时刻房门外传来一声清咳,这几乎成了莫商破坏气氛的暗号。 就快被陈哲话里话外的柔软迷惑大脑的房泽夜心中郁满暗气,不忿道:“我们成双入对,您贵为一界之君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在门外托着一个光团的莫商无动于衷,对着房泽夜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头看着陈哲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怎么了?” 莫商又看了他片刻,无比认真地说,“今天的眼泪,我记住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根本没看到陈哲再次泪流满面。 第一百三十章风流子 休息够了,几人席卷了府君殿一些值钱的东西打算扬长而去。 最让陈哲无语的是,莫商跟偷别人家东西那样带着窃喜的微笑搬空了自己的小金库。 原本以为莫商穷得只剩下他自己,不过果然不愧是一代冥君的金库,里面金石珠玉、铠甲、兵器、书卷、字画纵然多而珍稀却也提不起几人的兴趣,最多就是陈哲“哇”了一个字,反观莫商自己倒颇有活力的四处翻找。 “沉墨,你自己的东西自己都没数吗?” 莫商将手中玉屏朝身后扔,黑烟卷起它平稳放在墙角一堆珠玉杂物的旁边,“唯独少了那个有数的。” 陈哲默默给他一个白眼。 “我把‘浮世’弄丢了,怎么办?”莫商面无表情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房泽夜,“我跟兄长说我要带着‘浮世’去参加玉衫局,用他们所求止兵祸,但我……后悔了。” 说到此处,莫商看了一眼陈哲,微微一笑。 陈哲惊恐的看到他莲花目中闪过红色的光芒,邪气万分,忙问他:“莫商你怎么了?” 皮肉带着一缕无情笑容的莫商全身气质忽然冰冷,他扯扯领口露出脖子上一颗发红光的血红色玉珠,这分明就是赤瑕。 赤瑕共有十二颗,分别镇守华夏十九州的东、西、南、北四方和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小四方,还有最重要的一颗在整片华夏土地的中央。余下三颗代表天地、世间、万物,至今不知所踪。 如今一颗在莫商手里一颗在顾央手里,余下八颗分别在八大家族手中,莫末也应该有一个。 “杀恶,不误功德、不动轮回,但埋了因果在其中,我今开了杀字,诸位见证。” 陈哲一脸茫然,还是房泽夜对他解释,“传说代表天地的赤瑕和代表万物的之间有感应,和青蚨的效果相同,你若看到谁身上有反应,那另一个戴着赤瑕的人至少见了血光。” “顾央!”心中焦急不已的陈哲问他,“那我们去找顾央吧,现在来得及吗?” 莫商露出冥君专有的邪笑,黑色脉络蜿蜒脖颈,“不,顾央没事,但我该让他们从此断了动他的念头。” 他回身把一句话扎在陈哲心上,“你今天流的泪,我记住了。” 莫商烧了一张符纸给莫末,告诉他进入玉衫此地的正确方法,转身挥衣袖带走了所有人,也不知道把他们敛到哪里去了。 莫末在山顶接到来自莫商的符纸——“南风……” 顾央问他,“这是什么?玉衫集会的入口吗?” 莫末点点头,看着“南风”两个字慢慢在空中消失。 山顶聚满了人,每一堆人围着各自家主。不知道是哪一家讲究到将自己家里的房车开了上来,更有甚者是来踏青一般在那里搭起帐篷,姿态甚是悠闲。 “周围罩有移门挡煞的阵法,南边的确是看着薄弱,我们现在就去?” 熟悉自家幺弟的莫末笑着顺了顺顾殆头顶翘起的呆毛,“我们不去南边,先往北走。” 他捩着傻愣愣的顾殆先往北走了一段距离又向西走,最后再向北,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们眼前是一片不一样的风景,一座山一般的高楼平地而起,这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分外伟岸参天,木楼外涂满红黑色的漆,发出淡淡檀香。 莫末解释道:“这是真的玉衫局,我们八大家族都是在这里推出魁首的,去年是玊家乱局才耽搁了。” “这起子道貌岸然的,竟然把水君的玉衫楼封在这儿了!”顾殆隐隐愤怒,“水君本居无定所,但传闻水君的信徒为他铸造一栋‘雄伟比过滕王阁、绮丽比过摘星楼’的高楼,虽然看起来名不符实,但大人的府邸你们怎能染指!” “你们”这两个字咬得十分清晰,莫末好笑地看他,“不是水火不容吗,怎么反而觉得你们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房泽夜在经得本人同意的情况下将顾殆和自己的过节讲给莫末,讲的倒也客观中肯,知道莫末八成会揽下,没想到他反而撒手不管,恩仇就这么被顾殆尴尬的一笑给泯了。 “你装什么傻,”顾殆横他一眼,“水君掌管天下水有怎么怎么功德,这些还是你跟我讲的。” 莫末就在玉衫楼前和顾殆有说有笑地聊天,顺便把自己“弟弟”等了过来。 突然出现的黑烟如墨入水,待散去已经有三人一妖落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人白衣黑发飞分外惹眼。 “这就是你男神,近处瞧瞧去?” 顾殆不确认,歪头左看右看他背影,“水君?他是水君?”走过去掏出匕首就刺向白衣人的后背。卡Kа酷Ku尐裞網 陈哲还在那里和房泽夜悄话,看见匕首“哎”了一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长长的匕首从那人的后背刺进去,尖部从前面透过来。 顾殆觉得此一击过于简单,等到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他的全身由于惯性往前冲,身体碰到他就像撞进水墙,湿透了摔在地上。 莫商转身现身在他身后无奈微笑。 落汤鸡似的顾殆嘴里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被莫末用外套裹起来顺毛撸。 “我都来不及提醒你,莫商前后八双眼堪比蜘蛛侠,”一点也不为好友担心的陈哲蹲地上笑话顾殆,他旁边的小树妖脱了鞋站在泥地上来回踩,不一会儿地面上一点水渍都没了,脚仍旧白白嫩嫩一尘不染。 莫商向那边指了指,“这是树妖,还是你瞧出他根逆叶反是祸殃来的,但我瞧着就是蠢萌的傻样。” 耳朵尖的树妖晃晃墨绿色的脑袋,对他呲着两排白亮的牙嘿嘿笑。 “之前不还说我讲了水君种种,怎么一见面就急赤白脸还动刀子呢,”莫末没理会自己弟弟莫商说的话,温柔地哄问顾殆,“弑神是要遭天谴的,你的邪术不过是二把刀,还到不了这种程度。” 房泽夜:“……”连顾殆都打不过的自己就是三把刀。不得不说这个定位还是很准确的。 “本事到了我就尊他为大人,不然我看见他就厌烦,那个传的信息也是错的,东南西北也没往南边走过。” 莫末把他拉到一边,“南风吹到北,而且呀这两个字出自《西洲曲》,‘洲’字带水,山南水北,所以先向北再往西最后再向北。” 《西洲曲》: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最后顾殆好歹还是应了声,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我们怎么不进去?”陈哲之前听都没听过玉衫局这个名字,不懂玉衫楼的规矩也是必然的。 莫末给他解释,“不在初涿山,莫敢言道玉衫楼。只有八大家族齐聚初涿山时才能一起入楼,不然不好选出魁首。” “那你来这么早干嘛,闷热死了。” “啧,”莫商佯怒,“你怎么跟个不入流的市井泼皮似的,吾几百年未观楼上月,就不能先看一眼?” 月光照在玉衫楼上显得格外柔美,就好像站在那玉衫楼的尖顶就可伸手摘星似的。楼体有八个角,每个角上都挂有两个大铜铃铛,就算风吹也稳稳当当不晃不响。 这栋玉衫楼的由来很是深远,当年莫商,也就是顾诗昂从天地而来化生一灵智,在初涿山脉中和一个闲散的仙族产生了机缘,阴差阳错促成祝融和共工大战,此番乱局是天地间少有的灾难。 后来它被投入南山炎焱,出来之后顿悟苍生,舍身随女娲融化五彩石补天之洞。 但由于灵智非妖非鬼非器,无身却能周游华夏十九洲,无五官却能饮、言,无脉络却能知觉疼痛,天地之间竟然无所作为来惩治异数,不知是否已功过相抵。 天空一道火鸟形状火焰直奔天之缺口,随女娲收天地之间灵气才将天缺补上。被共工撞断的天柱不周山就此化为废墟,与初涿山脉遥遥相对。 那时世间的妖魔鬼怪人未经开化不尊法度,后有仙君自水而起,止急洪、布恩泽,挽狂澜于既倾之势,仁义礼德。 冥界管理妖魔鬼的君主与他分庭抗礼,禁止手下随意出入人间,不敢越雷池半步。 当时人间方士按水君之法修炼皆有所成,全想投入他门下,奈何水君为保持两界平衡不肯收徒,但知晓缘与缘妙不可言,他吩咐道:“尔八人就此八方而去,各自修身养心,无杂念无痴妄护佑人间。” 后来八方镇守的家族就此流传千年,千年风雨盛衰强弱也没亡族估计冥冥也有保护。 八人约定为水君建立一座行宫,将此条订在祖训,玉衫楼修了几百年才勉强修成这般模样,按理说以他们千百年家族的地位也不是请不起能工巧匠,但这楼也确实是不如传言中精巧。 “修习道法、佛法等术的人有两种修行,一是修来世,多行善积德,来世得福报。二是修今世,不忌任何,想救便救想杀便杀,只求一个痛快,”莫商挥手凝出一个水球往玉衫楼的顶端扔去,拳头大的球看着平平无奇(.),但落在塔尖就像变了质,玉珠似的镶在那。 他毫不犹豫地点亮玉衫楼的确有存心挑衅的意思,不过这楼不是随便点的。 “这光像第二个月亮,你看……”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隐匿在云层,只剩下玉衫楼顶玉珠的光辉。 陈哲吃惊地看着莫商褪下白色外袍,换回自己平时的普通深衣,比莫末还低调几分,君子风姿虽仍旧卓越,但在看客眼中就还是那个附庸风雅的风流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当然是我呀 余下七大家族陆陆续续通过自家秘术穿越封印来到楼下,先是老熟人玊长珩,他由于骗走地图心怀愧疚,看到莫末与莫商之时低了头拱手。卡Kа酷Ku尐裞網 树妖欣喜地冲过去将他抱起来,百年的妖怪没点力气可说不过去,他想把玊长珩往天上抛,但看见他身上有几道新鲜的鞭痕就又放回原位。 莫商走过去拨开他领口,原本快痊愈的受虐伤口在他上山时候被挣裂,衣服外面光鲜内里还是伤痕累累。即使莫末之前送他去医院玊家人还是让他带病参加玉衫局。 “我既已允了你给玊子娆逆天改命就不会食言,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不苦。” 合上衣襟的玊长珩淡淡回应,他凄苦境遇只因一个人,且流血流泪皆无怨尤。 就在他将离开时,跟莫商说了一些令人惊讶的话:“我讨厌玊家,尤其巫羲拿子娆的躯体来威胁我……谁都不是圣人,我也不奢求帮忙,你们做的够多了,我有心。有机会麻烦你将我的魂魄打散,从此后无轮回、无因果、不爱恨……” 看到收敛温和神情的莫商冷冷笑自己,玊长珩目不斜视,“……是我的解脱。” 反倒是树妖抖着绿头发蹦蹦跳跳过来,用成年男子的模样做幼稚的动作使人发笑,他虽然欣赏莫商的气质,但他们妖怪的审美不与人相同。树妖明显是一眼瞧上了玊长珩,他哥俩好一般凑到莫商身边,“这是你给我的补偿?真是好玉,真白。” 说话间其他人也陆续从外面进到玉衫楼底下,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你就是莫家家主莫末?”说话的是东北张家的管事。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他们家主没有这么好耐心,走过来拍莫末肩膀,“咱们哥们儿一样是家族主事的,现在高攀的起吧。” 这人就是莫末拉了一把救下的孕妇的丈夫,也是东北张家的家主张席。 莫末面对热情的张席不是很高兴,“张兄我并不以家主身份参加玉衫局,我是陪自家幺儿来的。”意思就是:你找错人,也攀错关系了。 果然张席对他这番不冷不淡的话既不满又无言以对,东北汉子不愿意听文邹邹七拐八弯的话,转身回自己那圈子去了。 玊家一位长老看着玊长珩这一位家主面前的红人混迹莫家人中甚为不满,使了使眼色将他唤回。 玊长珩在玊家辈分小也算一辈中能力超凡的,尤其此次还是拿到了初涿山地图真迹的第一人,理应得到家主重用,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八大家族皆是几十人甚至百人左拥右戴,唯有莫家寒酸,只有莫家兄弟携一位亲属、看热闹的陈哲、千年老鬼秦念缓、百年树妖,不到十个人的家族在人群之中格格不入。 房泽夜作为房家家主有意支走陈哲为莫商补上几个手下,但看这样的形式……实在抹不开面子开这个口。 就在他对陈哲窃窃私语说着体己话时,另一边的张席粗旷地将他拉到石头旁边,自己一屁股坐在上面,姿态豪放,“你怎么跟莫家书生们一起混了,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 陈哲被晾在那,恰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张席也没有回避的意思,点颗烟继续说:“你也知道我媳妇儿有身子,主要来你这散散烟。” 吃惊的陈哲瞧瞧他对比一下不爱搭理人的莫末再对比久不露面的玊家家主,这个张家家主张席就颇为清流。 “我说张哥,人家莫家小门小户也算一口,你这张家家主到莫家吃了闭门羹又来我这儿,这不是授人以柄嘛。” “啥玩意儿?你是说我巴巴凑上去讨好你们?找打啊,”张席嘬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地上用鞋尖碾灭,站起来就要和房泽夜过招,“快点的吧,打完我回去了。” 结界之内的一大片空旷广场已经聚集了很多八大家族的人,他们围绕在玉衫楼下等候家主们在众帝台上比试。 此时天色如墨,只有楼顶水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上届魁首主持,十一年前是玊家刚及?的玊子娆夺魁,当时她杀死了莫家房家二十三人后被玊家家主带回家族处决了。 南方一道带光紫云突显与楼尖光芒争辉,两者此消彼长消磨了几秒之后,紫云黯然消散。 正在活动筋骨的房泽夜与张席对视一眼神情就有些不对,就连莫家家主莫末也闭嘴不语,只有莫商在那和小树妖有说有笑地聊天,树妖还给他一截自己树冠上了枝子当彩头赌玊家家主是男是女。 莫末也不想管他,任凭自己弟弟作天作地。 “何人点楼?” 一声若洪钟一般震荡封印之内,雌雄莫辨。 “何人掌灯玉衫楼?” 南方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悦耳好听。卡Kа酷Ku尐裞網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款款而来,前凸后翘性感迷人。她身后是几百人的长队,这就是玊家家主?怎么是个女人? “何人掌灯玉衫楼?” 她又重复一遍,只不过此次声音里面夹杂了几道暗力,震得听者心神不稳嘈杂的人群才鸦雀无声,说是鸦雀无声也不准确,还有两个声音此起彼伏在人群之中突兀响起。 “给你给你,你猜对啦。” “不要,你才几百年修行,我拿树枝做什么?雕个弹弓?” “不行,我第一次送人东西,你要是不要我觉得怪丢人的,必须收着!” “那你……” 兴致高涨的莫商和树妖在那聊得有滋有味,说到酣畅处,晃荡墨绿色杂草似的头发的树妖亮着一口整整齐齐的大白牙冲着玊长珩咧嘴笑,惹得好多人侧目而视。 被无视的玊家家主自己径直坐在众帝台的高位上,本来也没想搭理他们,可惜莫商故意高声,讲的话虽然没什么无礼,但是和树妖在一起叽叽喳喳甚为聒噪。 “谁如此的不识礼数规矩,众帝台上阁主还未发话,”玊家主旁边一个衣着整洁的男人冲下方呵斥。虽然如此说,但他眼睛只盯着浑然不自觉的莫商。 莫商的名号虽不如家主重,但在玄术家族中也是有些分量。他在心中冷笑这帮人任由玊家只手遮天,即使不忿也不服都不敢搏一次。 打定主意的莫商微笑着高声说,温润如水般的声音清亮极了,“你又是哪家这样好的教养?这台子上的人还未说话,你管我做甚。” 四周众人的视线唰唰转向这边,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几乎都在讨论莫商是何许人。 女人的声音从高处响起,打算将功赎罪的陈哲玲珑眼被她身上缭绕的乖气挡回,半点没探出她的底细。 “玉衫局有记载开始开设两百余年,立局二十余次,每十一年玉衫楼八方相聚皆是上一局的魁首或魁首族长点楼,众所周知……”说到此处,玊家主富有穿透力的女声有些别扭,不情愿道,“玊家皇族后裔蝉联魁首十六次,上次我玊家玊子娆行事过激被前家主带回领家法,其结果众友也是一清二楚,理应是我玊家掌灯开楼。” 说到最后一句她显然足了底气,夹杂一些用来压迫众人心神的暗劲,底下家主们皆是从有才能者选拔,对此番示威半点也无影响,手下那些就不同,他们被声音压迫得凝滞血液循环,呼吸都困难。 “如今到底是何人点楼?” 底下还是无人回复。 “楼点都点了你叽歪什么,要是有能耐就灭了再点一回。” 张席直性子暴脾气,他和莫末、房泽夜都是首次当家主,不懂玊家在中南一代的实力。 看到战火要烧偏,想要燎玊家主的莫商不太满意,他的请君入瓮法可不是什么佛跳墙,“玉衫楼顶只能点三样东西,最次是用极凉的阳世火,用天降的冥界水大概是比似土非石的无根玉更好些,这些年怪不得水君不轻易显圣,你们这是用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物件点楼的?看那楼尖都黑了。” 众人纷纷看向楼顶,那地方被一层似水的玉裹着还发光,影影绰绰的就算黑也看不清。 莫商说的话就像他亲眼见过或者就是当事人一般笃定,语气亦言亦叹高深莫测,就像他就是水君在数落自己后辈。 “开玩笑,你说的这些我们听都没听过,小孩子在哪里看的胡乱编纂的,真是无礼,哪家的娃娃,大人也不管教!”好像是蒋家一个老古董拄拐说的,嗓门不小。 底下不少人还附和: “说话太狂了,就跟他亲眼见到过水君大人似。” “这人有病……” “我看啊是想出名,哪里有什么冥界水、无根玉,阳世火倒是知道,极凉?呵呵……” 口出是非,莫商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高人模样。 陈哲看了看他又转头看自己这边,莫商一干人中只有莫末瞧起来最不高兴,想想也是,他从小宠着长大的幺儿可没受过这个委屈。 “古今家族八位为上,如今张家、玊家、房家、蒋家、殷家、梁家、雷家,唯独京城家族是何人掌握多年未定,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 陈哲都快给他跪了,京城只有三家族:莫家、秦家、西南梁家旁支。因为要避嫌,只有莫家与秦家两个家族定不下来,这次莫商自己“自卖自夸”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莫商自己说着说着笑出来,对一干不明所以的人笑道:“当然是我呀,掌灯何人?当然也是我呀。” 众人哗然。 第一百三十三章家务事 待屋内无人,莫末将自家弟弟拉过来凑他耳边叨咕,“顾殆说他哥哥去中洲亲自查探角垄中的秦墟,你知道么?” “我拦不住,是他非要去的,顾殆非要吃烧烤你有办法吗?”莫商摊手表示自己无可奈何。卡Kа酷Ku尐裞網 抬手拿起桌上茶杯往喉咙灌了口杯里残留的茶水,莫末恼怒地急喘口气,“顾央不来你是不是不打算把‘浮世’给他们?” “其实早我也没想给他们,哥哥,玊长珩都知道用龙脉之灵气给玊子娆冲体改写命格,现在妖的数量骤增也同龙脉被破坏有关,‘浮世’若拱手于人必将成为真正的祸殃,当务之急就是必须重掌顾家家主一位,在人界、冥界大乱之前动手也不失一条妙计。” 莫商可不是要当家主,他是想拿回顾诗昂在人间和冥界的势力,与其当一个如仙神虚无缥缈的水君,不如重掌巅峰时代来得痛快。 莫末站在那闭了闭眼,胸口一块泰山石死死压得他头晕耳鸣呼吸困难,他始终不曾认为自己从小宠到天上的弟弟野心巨大,若是真的实现…… “重振顾家有我自己的想法,哥哥,哥哥——”一代水君言词娇柔地唤兄长,“你便依我吧。” 不顾身后人摇晃自己,莫末成熟稳重的脸终于有了“人情味”,他忍下眼中泪水,“我不是你哥哥……”说罢他抬腿便走,留下莫商怔愣许久,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大哥三十年也少出现的泪眼。 最近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上赶着做哭包? 早些时候陈哲找过莫商,跟他说了房泽夜的反常举动,莫商也在留意,没想到自己哥哥怎么也这么情绪易波动。 “莫商莫商,莫商,”陈哲一路小跑,“张席来了。” 张席就是张家现任家主,这个东北大汉也不是一脑子草,现在八大家族中玊家独大,想明哲保身不是太容易。 房泽夜首先把张家家主领到内室,他与张席玩的不错也聊得来,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玊家本来就对房家莫家看得严,你怎么也拎不清?” 张席急红了眼睛,手指死死抠住房泽夜肩膀,声音嘶哑,“我老婆,我老婆要生了,我老婆……” 难以置信的房泽夜打断他,“嫂子才怀几个月啊,怎么就要生了?你别急。” 莫末端着一杯热水递给情绪失控的张席,“之前我看夫人腹形像怀胎五月。” “你是大夫吗!”说着,张席将他端在手上的杯子挡了一下,热水淋淋沥沥洒了他一胳膊。 莫商对奇(.)病怪症有一套自己的看法,莫末原本就想让自己弟弟帮忙,谁料想张席对自己成见颇深。 房泽夜找了个人要带着莫末去抹药,本来水晾到八成热不会烫伤。房泽夜是想给莫家家主个面子,也是让莫末给张席个台阶,谁想到陈哲和莫商从外面走进来了。 许是房泽夜同张席说了莫商有何种何种能力,看到他进门就觉得是救星来了,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 找个座位坐下,莫商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眉毛一挑,“救人刻不容缓,不过……” 莫商突然眼神凌厉,伸手掐着张席的脖颈把他的脸冲向莫末,“道歉。” 洒水的事不大,莫末都没想到莫商会在此时发作。 当事者张席也愣了一下,脖子上疼痛却是真切的。毕竟是求人,纵然他再大大咧咧直肠子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痛痛快快地对着莫末拱手,“对不住啊,我脾气暴,不该跟你急眼。”说完他还瞅瞅莫商,那意思就是说看看这样道歉的态度行不行。 莫商脸耷拉下来,“烫伤的事呢。” 张席抓耳挠腮都要急死了,“莫哥!我家里的要生了!” “幺儿,”莫末用看淘气孩子的眼神看着莫商,拉拉他的袖子。 房泽夜知道张席如何看待他老婆,此时却一句也插不上,原地转圈干着急。 “急就对了。” 这四个字说完莫商也墨入水般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半空中余留一道他独有的香火味道。 深知莫商睚眦必报的陈哲看了场热闹,刚才他催着房泽夜对张家家主安抚两句,自己则拉着顾殆,嘴里说去给莫末买烫伤药。 房泽夜说他有,但是被陈哲完美无视。 此时他们回来,两个人手里托着一碗冰淇淋雪糕,看得莫末无语极了。 “张家主,我弟鲁莽,还望不要怪罪于他。” 双眼布满血丝的张席捂脸悲伤,冲他摆手。 “还不让他回去?这会儿功夫估计莫商都到了,”一惊一乍地说着,同时陈哲还舀了一勺奶油放嘴里,几个人随即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张家。 在徽杭并没有房产的张家久居于东北,不像玊家常在南方活动提前买好了地方,所以他们包了本地豪华的酒店套间。 这么一来八大家族几乎都知道张家家主妻子病重求到莫家头上这事了。 几人腿脚很快,驱车十五分钟左右就开到酒店。 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莫不是所托非人?纵使张席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也耐不住时间如此消磨,他急忙推门进去,却看到自己妻子正坐在屋内玩手机。 长发飘飘的女人一身米白色宽松孕妇裙,阳光下身形朦胧,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看在张席眼里更是如同岁月静好。 身后陈哲听见消消乐的声音乐出了声,这姐姐心真大,话说,这是莫商给她治好了? “什么人?你着急忙慌的跑走以后就没人过来啊?” “那你肚子之前涨那么大,还跟我说要生,”张席显得格外委屈,“我都把别人请来了……” 张席妻子侧身冲着房泽夜那边饱含歉意的笑,看到莫末时惊讶地愣住了,“您是在山上的大哥?你怎么敢劳烦人家跑一趟,快让大哥坐。” 别看张席个性火爆,她老婆倒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人,声音温温润润的也好听。 张席“喏喏”地应了。 刚插上嘴的房泽夜拉上陈哲咧嘴一笑,“嫂子别客气,我大哥关心则乱,我们几个都熟,打算就此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的,一会儿大嫂可要上坐。” “你是不是在大哥那里买个好,回头好抢着头一个抱侄子?”陈哲锦上添花。 因为操心不知所踪的莫商,莫末不想和张席夫妻多做纠缠,虚与委蛇了两句就心不在焉地说要离开,明白人房泽夜同陈哲抢先出去送。 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三人刚走出酒店门口就遇上了雨水。徽杭一带的雨水少有暴烈的,总是细雨蒙蒙缠缠绵绵,如同道不明绕不开的丝蒙在灵台方寸地。 房泽夜显然是莫末心上阴霾的知情人之一,他满怀复杂心情的看着莫末侧脸,长叹一口气。 “大哥,其实……其实莫商说过一句话,‘智者入,不智者出’,我觉得挺有道理,我房泽夜二十郎当岁不务正业,倒腾过‘嘎嘎’,”说到这里房泽夜掏出一根烟,也没让莫末自顾自点燃抽着,抽了两口就笑了,“咳,谁还没个过去,就没当家主那两年的事,翻翻报纸这消息可能还热乎。” 陈哲从“嘎嘎”那个词就没听明白,看莫末挺认真听,自己想打探内幕也就没有打断。 “那东西抽着上道,飘,可是到底还是害人的祸殃,”说到过去的事情房泽夜一脸饱受沧桑岁月蹉跎过似的,看着雨中来往车辆又吐出一口烟,“虽然我现在除了一个空壳子房家家主名号之外一无所有。” 陈哲瞪大眼睛看着房泽夜,把他手里的烟给夺了下来扔雨里,转身回张席的房间。 莫末盯着房泽夜的眼睛,“智者释放自己潜力,不智者才会为了变强寻求辅助力量……这是莫商的意思?既然他明白又干嘛非要夺……” 「夺?」 空荡荡的酒店门口只有他和房泽夜两个人,这第三个人的声音是哪里传来的! 房泽夜和他同时感觉不妙,能无声无息靠近两大家主的人,除了莫商这一级别,就连玊家家主也不敢妄自托大。 「莫商说拿回顾家和北冥府君的东西,莫家的你是真不知道吗?」 这道声音来的没头没尾却足以惊起两人的警觉,但来去匆匆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一种传音入耳的秘术。 “在两家家主面前造次,阁下未免有些过分吧?” 「为了一掌虚幻争名逐利,我还看不上」 声音轻蔑,和它说的话倒是相符。 房泽夜本来要动手,没想到莫末比他出手还要快,九张写满朱砂符的符纸随手而起,向四周飘着燃起火来,遇雨水竟也不灭。为怕引起骚动,只一发后 莫末抽手收回了九杀。 就连莫末都追踪不到这人的方位,任由它寒冷的气息慢慢逼近。 “怎么站门口等我呢?”亦言亦叹的声音听起来欣喜不已,果然是莫商。 他提溜着一大袋子吃的东西闪到酒店门口,现在连人也不避讳,他在不打伞不穿雨衣的情况下滴水未沾湿。 那股寒冷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间消退得了无踪迹。莫商虽然有了水君的名头,但行事做派倒愈发有烟火气,抬抬手,“带了外卖,中午都没吃饭吧。” 陈哲从楼上就感觉出莫商独有的香火气味,特意坐了电梯下来等人。接过莫商手里的外卖,抬腿一脚就把房泽夜踹进外面倾盆大雨里。 还好莫商使了个法子让水避开房泽夜,不然猝不及防之下他早就成了落汤鸡。 “又闹什么,”莫商无奈地蹙眉。 陈哲一手外卖一手莫商,气呼呼地拉着他坐先来的电梯先上去了。被心上人踹的房泽夜还在回味最后那似娇嗔的一眼,完全不理会莫末情绪万千中挤出来的一点同情。 电梯内 “他竟然瞒着我,”陈哲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冲莫商发泄。 “这种事,智者寻其内因,不智者寻其外果,他也算坦白交代了,你还要如何?” “我……就是吧……他身价地位你也清楚,我如今何等光景,总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差了些火候……” 清官难断家务事,莫商抱着听个新鲜的心态跟陈哲有一搭没一搭聊,半句也没参活。 第一百三十四章两相依守 电梯很快到达张席包下的那层,见张家人又是一番场面话避开不谈,莫商买的是好几斤酱牛肉和酱肘子,香味浓郁。自己哥哥喜欢什么莫商心底有数,恰好张席小两口也是豪爽大方的夫妻,都不好吃精致的菜。莫商阴差阳错“投其所好”,饭桌上聊起天也很投缘。 “你就别管之前如何,五个月胎儿已经稳固,好生将养身体。” 张席这边又开始问孕妇养身体该怎么吃、避讳什么、穿什么布料的衣服…… 莫商:吧啦吧啦…… 桌子上一盆扎实软烂的酱肉,热气腾腾的白面大馒头看起来软绵绵令人食欲大增而围着吃饭的人竟然在讨论孕妇保健!这明显影响了其余几位没有孕妇家属的人的食欲。 一顿饭吃得大家各怀心事,只有怀了身子的张席妻子被一干人哄劝的心情愉悦。陈哲还在为房泽夜曾经吸毒的事耿耿于怀,筷子夹住筋肉相连油汪汪的牛肉也吃不下去,咬馒头也吃得气乎乎的,被莫商凑耳边说了两句连饭也不吃就跑出去玩儿了。 房泽夜一直关注这边,他刚想起身跟出去,却让莫商一筷子肉压下,“吃你的。” 这顿不太痛快的饭吃完,几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莫末心气浮躁,将莫商甩在身后百十米,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啧,哥,哥哥?”莫商喊了两句如石沉大海,看着莫末伟岸的背影不由得升起一股养儿子的深深的无奈感,“兄长?莫当家?莫末!” 莫末侧身横他一眼,敢直呼兄长名讳? 抬头看果不其然一张黑脸,莫商憨皮赖脸地凑上去好一顿撒娇,“哥,哥~哥你慢点走我跟不上。” “哥你找顾殆吗?” “哥你回房家?” “哥……” 莫末伸手将他的头往前方扭,实在是忍无可忍,“今天酒店门口的那个人是谁?你又自作主张用妖胎做饵引诱些不干不净的祸水,一尸两命很好玩吗!” 本来就没打算隐瞒的莫商一笑,“哥你看出来了呀,张家灾厄若想平安度过是难上加难,既然妖胎已有,用一用又何妨。” 莫商话里话外显然是对人命瞧不上眼,这让一贯坚持救人命胜造浮屠塔的莫末怒火攻心,抓着莫商衣领子往边上拉,看着的确是气得不行。 这下子撞得莫商后脑勺疼不说还眼冒金花,整个人七荤八素地,魂魄缓了半刻。 魂不附体?莫末的手掌宽大,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仔细在莫商脑门处查看,“什么时候伤了魂魄!” “嘶,”莫商呲牙咧嘴也掩不住浓眉莲花眼的仙神面容,就是被自己哥哥搡得这一下实在是痛得受不住…… 今时不同往日,纵使冠上水君名号,莫商将玉衫楼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点过了,人气旺是不假,但是本身不足也实在是硬伤,若是不拿回“顾公子”巅峰时期的实力那必然会一败涂地。 “之前不是救了张梓侯么,我跟他们说我扛了天雷逆天行事才复活张梓侯,你也知道我半吊子术法,只不过是抢了半死人的肉身和寿数,恰巧我找的是合该张梓侯投胎的人,兜兜转转正好对上命盘轮转。” 心疼弟弟伤魂的莫末实在是不耐烦,胸腔怒海翻涌,“我问!你的魂魄怎么伤的!” 莫商被吓住了,向后一下瑟缩,怯生生的声音像倒退了十几年,“我不是向来如此么……” 乱了乱了!莫商怎么也不正常起来了?他可是顾家顾公子,天下第一公子啊! —————————————— 莫商—— 莫商—— …… 烛火摇曳,红色的蜡油直到失去最后的温度仍然肆无忌惮在桌面流淌。 桌很宽,一些铜钱和黄纸被人胡乱推到一边,另一些东西……或者说是法器,被人放置于中央大概是能派上用场。 六颗黄豆大小的粗朱砂,一个底部盛了几滴血的小醋碟,三面小杏黄旗在烛火的光芒之下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一双手,苍白如纸的男人的手在空中反复虚画一个“招”字,指尖不断带出阴森寒气。 莫商—— 此人执无墨毛笔在桌上写三遍莫商的生辰八字,之后又用长指甲刮些朱砂沫放进了醋碟的血里,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是在行招魂的恶阵。 招魂之法只要使用者无坏心其实算不上是恶阵,但用这种特质朱砂混了一种特殊血液招魂绝对是比巫蛊还要恶毒。 “烛儿。” 这人面容五官看起来有一股子寒气,眉淡似无,薄唇青紫颜色似是穿在身上的单袍不够抵寒被冻成的。他身形单薄瘦削外加上一副不好相处的相貌,整个人呈阴沉低迷状态,表情如同寒冰冷漠。 这样的人口中却粘粘连连呢喃低语一个人的名字,反反复复,“烛儿。” 烛儿—— 他招着莫商的魂魄嘴里却神神叨叨着别人的名字,加上他使用的是邪术招魂,不是刻骨仇恨都说不过去。 一道肉眼可见的寒气从他指尖窜出,在杏黄旗子上转了一圈钻到小碟子里的血里,那点儿血液开始沸腾,直到消失不见。 如同麻竹杆子的怪人捏起写着莫商生辰八字的纸起身,一手掩鼻将它扔进放着同样写着“房泽夜生辰八字”和“莫末生辰八字”的纸的垃圾桶里。 “烛儿。” 他倒了杯茶还在念叨这个名字,望着月光依旧在念,睡也念醒也念,推开门——新一天的阳光,他不念,不念? 陈哲昨夜扯了房泽夜找代购买给他的雷神系列正版画册,当然是之前他买重复的一本,还是在小心翼翼裁下两位主角写真照之后,就这样他还后悔自己一时冲动。 谁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一夜两夜不见一个人就心乱如麻,那倒不是说两人如何情比金坚,而是因为房泽夜自己吐露出一块石头压住陈哲的胸口,让他在百样心思中不得喘息。 就这么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陈哲后背两个肩胛骨中间突然剧痛,痛得他指甲盖抠进胳膊的肉里,在床上蜷缩一团。 他哆哆嗦嗦抓过床头的手机,擦了一遍拇指冷汗才艰难开锁。本来就是要给莫商打电话,但是看见通讯录里那个人的名字指尖停滞下来。 a房泽夜……虽然是剧痛之下,但陈哲还是能想象出来房泽夜看见自己给他的备注“土大款”时想笑又无奈地招牌表情,犹犹豫豫改成名字还怕排得靠后,在前面加了个a。 后背难受极了的陈哲挤出一点笑,到底还是点了下去。 “……房泽夜……”如此虚弱的陈哲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期盼听一个人的声音,“喂?我……” 陈哲听见房泽夜的一句“哲”,将“难受”两个字硬生生咽回去,“……我想跟你说今天的……事,嘎嘎……是毒品?” 电话那头的房泽夜沉默片刻,“嗯。” 剧痛来的太邪乎,陈哲喝光床头的水才压下咳嗽,同时前胸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从里到外透心凉。 “我明白你不瞒我,我明白……就是我没遇到过……胆子小,我就普通……一人……”陈哲感觉自己后背痛得呼吸困难,太特么疼了,他就该给莫商打电话而不是半夜三更跟木头桩子唠嗑! 虽然如此想,但在房泽夜抱起他时,烧红了脸蛋儿的陈哲转头将脑门冷汗擦到被子上,试图掩盖自己病态面容。 生病的人总是脆弱很多,就算他是个大男人也不例外,而且……大鸟依人怎么了!多反差萌! 从房家本宅跑到这里的房泽夜揣着一腔五味把陈哲掖进怀里好好揉搓,指头捏着房家特有黄符连烧三道,把他的手掌灼得滚烫敷在陈哲肩胛中心这才勉强缓解些许痛楚。 “你又…你又作弄我你又拉扯我,我心上也有些刀划的旧伤口子,给你也想要你捂着暖着…别让我担心。” 陈哲嘴唇疼得发白,捏捏房泽夜的手想表示没事却被反手抓住,宽大有薄茧的手将陈哲的手包住一半,两相依守。 第一百三十五章谁还没登众帝台? 看到陈哲憔悴模样的房泽夜主张给莫末打了电话,还好玉衫楼此时围了几大家族的屏障,莫商并没有参与这场压轴大戏,一直打坐在自己府君殿调和初涿山脉的龙脉灵气。 “府君大人,陈哲……” “快用针扎他背部的阵眼处,眼泪混上招魂的符纸灰烬调成一滴滴上去。” 还好原材料不那么稀奇(.)古怪,房泽夜手摸摸他的脸,手指既快又准的戳进眼周围几处穴道,还真逼出陈哲了的眼泪来做引。 如此捣鼓一番,将一滴用灵力悬到陈哲两个肩胛骨中间一点,四散流窜的灵力勾勒出一个巴掌大的阵法,阵眼竟是个黑不见底的小洞,就如此幽幽长在陈哲后背上。 房泽夜不是个少不经事的,他打眼便知这肯定出自幽冥地府之道,保不齐还是莫商这个冥君一手布置下。 这一点想开,他食指虚空一点,把灰色液体放了进去。嘶啦声如同水滴在了红烙铁上,随后黑洞消失露出陈哲背部皮肤,莫名的剧痛也随之无影无踪。 “呼呼——” 陈哲全身湿淋淋的趴在房泽夜身上调整状态,整个人虚脱,“这定特么是莫商……搞的鬼。” “你后背藏魂的阵法里埋了一个人的一魂……”房泽夜调整一下快奔出口的措辞,“我看着幽寒,是冥君的神魂。” 怪不得,乖乖!我身上有顾诗昂的一魂…… 陈哲摸着自己的背若有所思,怪不得我能记得前世种种,怪不得他说我们定能再见,不过,缺一魂的顾诗昂就真的是今世莫商了。卡Kа酷Ku尐裞網 顾诗昂,你当真如此信任我——陈哲闭眼压下眼中酸涩,顺其自然地让房泽夜伺候着脱了衣服。 脱衣服? “哎呦你你你干嘛!” 顺理成章登堂入室的房泽夜抖抖手上衣服,“身上汗打湿了我给你擦擦。” 陈哲刚重启的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回绝的话,吭哧吭哧地憋出一句:“擦就擦喽,不许乱…嗯乱碰。” 房泽夜憋着笑给他扒了个精光,直羞得陈哲光屁股往被里钻。房泽夜眼神瞄到那皮肤那腰臀就知道自己大事不妙,打上热水好歹给他擦了一遍就拿被给他盖得严严实实,就像房泽夜才是贞洁烈女似的。 而陈哲不怕死地还在撩拨他,因为明知道房泽夜不会胡作非为才要逗上一逗,看房泽夜面色通红呼哧带喘可是更有趣。 就在陈哲罪恶爪子对着房泽夜身体中下部戳了两下时,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变化着,某个“鼓包”开始有了自己的形状,还不小。 这才叫大事不妙! 被柔软触感吓得缩回手的陈哲如临大敌,“哎哎哎房泽夜你冷静冷静冷静啊——” 炙热的手禁锢住陈哲的胳膊,然后就是炙热的吻。 “唔……房唔……” 舌头湿热、灵活、强硬,还有压制在他身上的身躯,那颗突突跳动的心烫得陈哲自愿溺死在他的血液里,就像房泽夜捂他后背的温度。卡Kа酷Ku尐裞網 红潮从房泽夜身上传遍陈哲全身。揉搓、抚摸、吮吸,每一个动作都带动陈哲不自觉随之震颤呻吟。 这从未接触过的欢好……就这般噬骨媚人? 之前本就被后背疼痛困扰得虚脱的陈哲被带着入了半场巫山云雨,好在房泽夜懂得“怜香惜玉”,皮肉两相磨擦暂时疏解了两人的些许热度。 情欲逐渐退却,然而瘫床上的陈哲心里的小鼓哒哒哒敲了好像有一盏茶的时间,期间任由房泽夜亲亲摸摸着给他清理。 “来,喝水。” 前后两种太过反差的感觉激得他汗水频频,心中大不自在的陈哲也不矫情,就着他的手喝了几杯。 看钟表已至清晨,陈哲清清喉咙,“房泽夜。” 房泽夜神情紧张,挺直腰背一下变得正经,心说来了,是生是死可不就你一句话吗? “我若问情爱那便是矫情肤浅,房泽夜,今日是你我耐不住七情六欲,今后就算斫骨斩腰也得自己受着。” 房泽夜头一次看见他皱眉瞪眼的凌厉模样,对陈哲有半分相似莫商而新奇(.)不已,“我房家家训自古都是一夫一妻相敬如宾,已心相许自当从一而终……哲的风格蠢萌,倒不知还有这一面。” 房泽夜学着莫商语气说的最后一句玩笑话有些许酸味,让陈哲打了一拳在胸口。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一天也没来看陈哲,因为十一年的这场比试终究是来了—— 玊家独大,他们的女家主坐上位,莫末应该是打听到了她的名字身份背景,坐在众家族末尾处冲着本该准备着上场的莫商欲言又止,可惜干看着莫商跟小树妖聊得火热却一点也插不上嘴。 “你怎么不让我找玉玉呀?” “玉玉”是树妖给玊长珩起的外号,他听了莫商对玊长珩名字的解释之后更不想唤他名了,干脆就叫他玉玉。 一副吊儿郎当做派的莫商饶有兴致地凑过去跟他讲:“他心里有山河,山不可跨,水不可渡,整天愁郁得如同长白山的雪。” “长白山是哪儿的山?有我家大吗?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带走我的玉玉呀?回初涿一定就能治好他,让他吃你的鱼就行。” 这个“鱼”就是指的玉鱼冉遗,玉料就是出自初涿,其中的灵气也是取用自初涿龙脉,不过因为陈哲的疏忽至今下落不明。 一番夺命连环问绕得莫商忍俊不禁,掏出原先小树妖输给他的一截树枝用手“抚摸”,说是抚摸,掌侧一道水光微泛竟凝结成了冰刀。 无意周围其他事的莫商一手树枝一手冰刀开始削木头,闲来无事想让树妖也为他一会儿上台出些力,再不济也能挖下玊家一块墙角。他把木屑掸到树妖身上,使了法子让它们化成绿光融回树妖身体里,笑了笑,“说起来你至今无名讳呢,我们这么喊也不是不行,但总不能让你的玉玉也跟着喊树妖吧?” 修炼百年才成精的树妖一想也对,手捋他那绿头发陷入了沉思。 “也是,连条鱼都有名字叫冉遗,”小树妖手指摆弄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我都百年未遇见同族,有灵识之前的记忆也没有了,商商,要不你给我一个名字吧?” 将手中树枝削了个簪子的半成品的莫商抽出空,挑眉道:“附耳来,我有妙计能让你从玊长珩口中骗一个名字,从此你也算在人间落下根了,怎么样?” 树妖着急忙慌地把脑袋放莫商怀里,“告诉我告诉我。” “啧,”莫商把他推开一段距离然后拽着他耳朵将一个不能算是狠毒的计谋相倾而诉,每个人应该怎样反应都一一同小树妖分析。 一番嘀咕后,莫商冲着他微笑的模样俨然一脸有成竹在胸似的的高深。 “那那我呢?他们跟你似的也差不多是道士,万一生气捉了我咋办呀,我还小!” “肯定会发现你的,让他们捉。” 居然不管我的死活! 见就连不谙世事的小树妖都会鄙视的看着自己了,莫商用半成品木簪子敲他的头,“长得憨厚老实心思还挺细,谁生气要捉你你就说自己是谁家的妖,玊长珩心黑手毒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一番“孜孜教导”事无巨细,就算是榆树妖也能让莫商开了七窍,更别说是曾入过魔的妖怪了。 “最后一局,还有谁没登众帝台?” 是玊家的人在台下喊人,众帝台上竟然是房家的人在那里站着,实在是出乎意料。 “顾家有人,听说顾家顾公子夺舍重生,敢请顾家劳烦同我房家一战!” 莫商抬头,发现新登台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在京城梁家针对莫家运作过的房越。莫商不满地四处寻房泽夜,让他看看是怎么看管自己手下的,没想到这人此刻都没到初涿山。 然而房泽夜现在的确是心有苦衷才迟迟不来,一是昨夜莽撞唐突了陈哲,买早饭伺候洗漱本就应该,二来是陈哲同他说了当初窃听到房家人房越对莫家有阴谋,这才故意隐匿在众帝台的一侧假作迟归。 “你是谁呀,不报姓名就在台上叫嚣,视玊家于何处!”摇晃墨绿脑袋的小树妖双手叉腰十分有底气,“玊家在中南几州的实力众所周知,你怯懦不敢迎战玊家就罢了,怎么还拉扯上软柿子似的顾家呢。” 莫末原本就知道莫商对人心的把控有自己的一套独特风格,没想到自己弟弟这么大胆,敢让白纸一样的小妖就这么上台。 站台上准备接受莫家甚至是改承顾姓的莫商愤怒的房越一下愣了,因为他就是玊家派来搅合房莫两家关系的,这半路杀出的杀马特是谁?没见过啊? 绿发趋墨黑色,长相平平无奇(.)看着老实,唇厚显得憨厚耿直。几位不知是蒋家还是雷家的人看见此人身形高大还一头绿发,气息寡淡而清新,没等房越反驳就脱口而出:“妖!” 玊家人一直围在众帝台下,三三两两默不作声地看戏,玊长珩也在其中。他面无表情地从箱子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就把瓶子往众帝台上的树妖头上扔,水朝他墨绿头发上洒了下去。 好几双眼睛“唰唰唰”转向玊长珩的方向,而小树妖二货似的冲他小幅度摆手,呲着一口大白牙,“嗨!” 第一百三十七章落地想上天 「玊长珩,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死不可?」 莫商站在远处使了一招传声入耳,这才走过去假意从玊家那边讨笔墨,实际是凑到玊长珩身边。卡Kа酷Ku尐裞網 “子娆肉身在玉衫楼,求你救他,”只有谈到玊子娆的时候玊长珩那双三角眼里才没有那么多悲戚。 莫商见他话不多说翻手变出一个玉莲花,就是之前被秦念缓自己折腾碎的临时居所,还好只是折了两个花瓣,被关心则乱的陈哲用一管502胶水就粘回去了。 黑烟从中袅袅飘出,一个魂烟聚成的人形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公子。” 见秦念缓单膝跪下给自己行礼,莫商单手将他虚托起身,“缓缓,此次恐怕要你费心费力,”莫商声朗音清,冲玊家主不耐烦地喊道:“你们中途换人有点不公平,我也换一个,秦念缓是真正上了族谱的顾家人,他去应战不出情理。” 远处观战的玊家主就那么打量着莫商和那个鬼,估摸就是他从阴司之地招来的顾家鬼,想着无论是谁打死玊长珩都是一个结果,玊家主点点头算是答应。 玊长珩一输,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顾家就成了众矢之的,往年依附玊家而生的家族就会处处为难,这京城来的家族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想到此处,玊家主冷笑着坐在上位。卡Kа酷Ku尐裞網 不过玊长珩却大有不满,“一会儿你赢了还说什么,动手杀了我就是了,还拿我用新人来练手吗?” 风将他身上宽大的袍子吹起也没露出那些结痂的伤口,玊长珩将自己包裹得真是严严实实。 “正有此意,主要是我自认比不过你一芯子的墨,怕亲手结果你脏我一身腥。” 玊家手下将签有玊长珩名字的生死帖送到秦念缓手中,还被阴气冻了一激灵。 秦念缓看帖子上签字笔写的“玊长珩”三个大字飞扬却不失字形,思考片刻才从托盘上取了笔墨。笔锋锐利的草书带着顾家风骨,流畅自然,是顾楚臣一点一墨共执一笔教的。 莫商掏出折扇作风流客模样,阅过无悔笺对着他微微颔首:念缓的资质果然是很令人满意,果敢又不失冷静,顾家人选择伴侣一向眼光独到。 玊长珩对上他必死无疑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看来答应还给小树妖的“玉”还要等好久吧…… 秦念缓抱刀冲玊长珩说了句“得罪”,身上黑烟半凝成一副甲胄提刀便直冲向他,速度快如风,台下众人都感受到寒凉从众帝台上四散开来,地面甚至结了一层薄霜。 玊长珩是招鬼御魂的行家,手心抓着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卡Kа酷Ku尐裞網 莫商坐台子边缘白了他一眼,词儿还是在陈哲老家地宫里听的那套,这么久都没长进,不知道与时俱进换个新鲜的。 五团幽绿色的鬼火长了眼睛一般冲秦念缓逼近,这难道就是五鬼?用天眼再见这五个鬼火,之下竟隐隐现出黑气勾勒的人形,和秦念缓魂烟聚形不同,它们的人形虚而无魂,只有恶毒的残念不散。 五鬼又称五瘟,平时到了日子,平民百姓是会拜五瘟庙祈求避灾无祸,没想到玊长珩手腕不改强硬,一上来就玩大的。 五鬼行五鬼位将秦念缓逼到众帝台边缘,被他反手一刀赶退了一段距离,怎么说也是阴间引路将军,在冥界办事本就少有行差踏错,一般的鬼很难近秦念缓的身,他可不惧。 顾家主张修身养性,这个修身还有练习傍身武术的意思,既然法术分不出胜负,那就真刀真枪走起! 玊长珩不甘其后,从腰侧掏出短刃抵挡来击的刀,没想到秦念缓的刀是由黑气凝成,同莫商掌水为刃一样原理的袭击让玊长珩挡了个空,还好他反应敏捷,刀只在他肩膀堪堪留下一道擦痕,不过已沾染了阴气。 小树妖在台下急得团团转,就在刚才,他被玊岳午用红绳打回原形时全身疼痛难忍,玊长珩引了一股凉气让变回人形的他照看那边一男一女和小孩,大概是已经猜测到莫商的意图。 留后手,在进退维谷之时也不会投鼠忌器,这个念头在莫商二十多岁的年纪难得想到。卡Kа酷Ku尐裞網想到这里,玊长珩越来越欣赏他的品性,这才彻底放心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 毕竟众生三千,无人不苦…… 脸色苍白的玊长珩在躲过斜劈下的刀锋有些气喘,自己有几分斤两自己清楚,只不过…… 他转头看了一眼抱着幼弟的母亲和脸色煞白的父亲,因着家主的恫吓都不敢为亲生儿子说一句话,就像…就像十一年前哥哥被抓走处刑时一样冷漠,呵。 下了决心的秦念缓辗转腾挪时都生出残烟,打得尽职尽责。看准对手气息不稳,飞起一脚踩中玊长珩的手,看到他的匕首插入地面才一拳打过去。 玊长珩仰头用肘格挡,右腿膝盖冲着秦念缓下三路又准又狠来了那么一下,顿时觉得寒凉刺骨。这一下也不是没有效果,至少不再被秦念缓追着打,玊长珩厌恶极了受制于人的感觉。他擦了额头冷汗,站在原地平复急促的呼吸。 招鬼御魂实在是太伤身,玊长珩的身体快被掏空了。 那边秦念缓也不是很好,他是冥界的魂,在人间曝晒这么久快动了根本。他侧过脸看一眼坐台边的莫商,似是在询问。莫商则以挑眉给他回应,并啃了一口手里的西瓜。 西瓜? 这人腆着脸去玊家那边拿了人家听说是为了开楼而准备下的一个瓜。 玊长珩看到便宜,箭步直冲过去,侧身躲开黑烟聚成的刀在秦念缓左肩处拍了一张符,霎时他的左半边身体难以移动了。 玊长珩不敢大意,分别在这大鬼的左右两肩拍了阳世符,额头一张彻底将秦念缓定在众帝台中央。 胜负已定—— 台下观者看得大气不敢喘,像这般精彩的人鬼斗法在平时根本不可能看见,主要因为一般人见不到像秦念缓这么厉害的大鬼。看秦念缓低眉顺眼的模样,想来若是顾家能随意控制鬼,那么他们的实力也能在八族中排到前几,虽然还是比不过玊家。 莫商冲虚空轻呼口气,贴在秦念缓三处魂火的符纸就被不知哪来的风吹开,而此时的秦念缓向后一倒,凝聚他身形的黑烟滚滚而起向四周扩散至虚无,骇人的阴森气息也就消失不见了。 “玊家主,恭喜玊家得中魁位,”由于得偿所愿,莫商此时的嘴脸看着过分喜气洋洋有些诡异。 秦念缓在冥界地府的际遇玊家不可能一无所知,甚至那个冥幽王也可能是他一手炮制出,堂堂引路将军,怎么会连重伤的废物都打不过! 一定是莫商!肯定是他故意不杀玊长珩,难道他跟玊长珩达成了某种交易?难道玊长珩知道真正的陵墓图在何位置?难道……一时间玊家主思绪万千,但是事已至此再想其他也无用,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当玊家打算一战而胜顺理成章坐魁首位时,莫商偏偏打赢,在自己想借刀杀人除了玊长珩这个废物棋子时,又偏偏要输……这人是不是刻意跑过来做他眼中刺的? ……梁子算是又大了。 经过一场激烈酣战之后玊长珩的身体显现出亏损的后遗症,脚下虚浮,逞强走到台中央拔出插在地上的匕首,只不过在下台阶时因为状态奇(.)差,恍神刹那就从众帝台上摔了下去。 玊长珩感觉自己胸口疼痛难受,后脑像被人击打了一般钝疼,眼前朦朦胧胧也看不清人,终于一脚踩空,身体像轻叶似的飘飘忽忽往下落。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落吧,寒冷的万丈深渊难道比得过世人冷漠的眼吗…… 可惜,玊长珩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小树妖早就看到莫商的手势,找准时机将他稳稳托住,看着自己的玉玉口腔鼻腔满是黑血失了大半生机,树妖差点忍不住哭出来。还是莫末明白,拉着他们两个到山下坐车直奔医院。 达到目的的莫商冲着玊家主冷笑,打算继续进行骗人大业,“做人想成仙,落地想上天,玊家主未免过份了吧?你拿到了地图怎么还不饶人!” 众帝台被莫商设下结界,不怕有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