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糙哥正忙碌着把死人埋起来，但作为这事件始作俑者的小七和拾天，却闲悠悠地找了个舒服地儿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

    “你为何要骗他们？”拾天道。

    小七弯了弯嘴角，淡淡道：“这不叫骗……只是善意的隐瞒罢了……”

    “为何？哪些都是坏人呀，难道我做错了么？这有什么可隐瞒的。”拾天执拗道。

    “你没错……但有的时候，‘没错’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说出去……”小七解释道，“你想没想过，如果旁人知道你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会怎么看待你呢？”

    拾天不解。

    “旁人肯定会想：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敢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不计后果的事情，再过几年还了得……所以日后这些人，便会打心眼里慢慢地疏远你，不敢与你亲近，因为没人愿意与一个心狠、手狠的人，走得太近。你明白吗？”

    “你会么？”拾天凝视着小七道。

    “我？这还用问，当然不会了……呵呵，我可不是‘旁人’，咱俩是‘自己人’。”小七笑眯眯道，“好了，别多想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也不要再提了，记住了吗？”

    “嗯，知道了。”拾天应道。

    和拾天说完话，小七起身溜达到成蹊身边，低声道：“有事找你。”说罢，便晃晃悠悠地走了。

    成蹊暗自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小七找他所谓何事，但没办法，既然小老板都发话了，他自问也没胆子不去。于是，只得亦步亦随地跟着。

    来到一处偏僻之处，小七突然止步道：“你很聪明嘛，我的成大总管！”

    成蹊憋着脸，装傻道：“小老板，你这是何意？”

    小七什么都不说了，只是乐呵呵地盯着成蹊看，那笑容好淫*荡、好阴险。成蹊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脸上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好像是个即将被泼皮恶霸所强占的未成年少女，是那么的无助、绝望。

    成蹊也知道这么僵着不是回事儿，于是只得小心翼翼道：“小老板，你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好了，我一定照办。”

    “此事，到你为止，明白么？”小七正色道。

    “哦，知道了，我绝不会和旁人提起的。”成蹊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小七又道，“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看出问题了？”

    “小老板，我自小便学习枪术，至今也快十年了，枪伤是什么样子，我自然看得出……那些尸体上都有枪伤，或喉或胸，而他们所持的兵器中却没有枪戟一类的兵器……所以……”成蹊解释道。

    小七点了点头，暗道：果然还是瞒不过明眼人呀!给老道布置的时间确实短了些……成蹊这个枪术教头，还真不是白给地！

    成蹊突然想到点什么，扭捏道：“小老板，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一件事。”显然，成蹊是想趁此机会和小七谈谈“某方面”的问题。

    “说！”小七爽快道。可心里却很不爽，暗道：好嘛，这才几天的工夫呀，就学会坏了，竟敢和老子讲条件，还说什么自己是君子！哼，成大总管，回头有你好受的，走着瞧！

    此刻的成蹊，还不知道他无意间又惹恼“伟人”小七，正为自己的灵机一动而暗自欣喜呢，欢声道：“我想请小老板，把我欠镖局的那五百文钱给免了，不知可否！”

    君子成蹊，果然君子。扭捏了半天，居然向小七提出了这么一个条件。一个城守的独子，为了区区半两银子的事儿，竟惦记成这样……当真不愧为天安镖局的“第一道德模范”。

    小七闻言，坏笑道：“就这点事儿？好，没问题！”

    成蹊大喜过望，急忙作揖道：“谢小老板开恩！我先走了……”

    可还没走出两步远呢，就听见小七道：“对了，成大总管，今儿早上该谁当鹰骑呀！”

    “是我和兔哥、大雄。”成蹊随口答道。

    “哦……这就好……”小七故作恍然大悟道，“该你做的，你却没做，这叫什么？这叫‘未尽其责’，对吧！嘿嘿，你帮我记好了，你们三人每人罚五两银子，很合情合理吧！哈哈哈！”小七太阴险了，一下子便把成蹊的外债提高到原来的十倍。

    冷风袭过，一片残破的枯叶被卷入空中，漫无目的地四下乱飘着。

    成大总管呆望着小七龌龊的背景，双目含泪。

    ……

    镖局的糙哥们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把那些二十三具尸首掩埋好。接着又走了三五里路，才停下来吃中饭，而且这一吃就吃到了晚上，因为他们的小老板又发话了——今儿不再前行，原地整修。

    入夜了，小七在一堆篝火旁，静静地坐着，望着不断舞动的火焰痴痴地发呆，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你没睡！”老道忽然来到小七身旁。

    小七一斜眼，不屑道：“我要是睡了，今儿晚上你恐怕就睡不着了。”

    “咱们去那边说吧。”老道指着离营地不远的一块空地道。

    ‘嗯。”小七应了一声。

    来到空地，小七抬首望了望天上，今儿不同往常，月亮是隐在了厚厚的云层里，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今儿是怎么一回事儿？”老道问。

    小七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不光是讲给老道听，同时也是想安抚一下自己“受惊”的心灵。今儿晚上，他同样也有许多问题想问问老道。

    老道听完后，感叹道：“好厉害呀！”

    “不是厉害，是可怕！”小七这都忍了大半天了，可算能找到一个人一抒感慨了。这可是二十三条人命呀，那这么容易就坦然面对呢！

    “天生杀将！”老道突然喃喃自语道。

    “杀将？什么意思？”

    老道没直接回答小七，而是又问了小七一个问题：“你说，拾天为何要先杀断后路的那几个喽罗，而不是就近先把那些拦路的毛贼，解决掉呢？”

    小七没想到老道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因为断后路的那几个喽罗手里有弓箭，威胁比较大，所以要先解决他们。”

    “还有吗？”老道问。

    “还有？”小七有点腻歪了，“有屁快放！这半夜三更地，你和我瞎斗什么焖子呀！”

    老道有些尴尬，只得立马解释道：“最主要的是，他肯定明白，如果他先袭杀断后的毛贼，原本在你们面前的那些毛贼，一定会不自觉的跳下路障围拢上来……可以让他轻松的一击必杀……毕竟，如果那些毛贼都站在路障上，确实不便一举攻杀之……”

    小七附和道：“有点道理。”

    “所谓的杀将，首先要一颗坚定的心，视人命如草芥，对生死极为平淡……其次，便是能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一纵即逝的战机，把对自身的威胁尽可能的降低，而又能给敌人以最大的杀伤。”

    小七看了看老道道：“这是好事儿呀，拾天是自己人。”

    “可惜，此子杀心太重……如果是你出手的话，最多也就杀个三五人罢了，是不是！”

    小七一撇嘴：“话是没错……可每个人处理危局的手段，各有不同，你不能要求别人都做到我这份上。人家要凌辱、折磨我们，我们没理由还瞻前顾后、心存妇人之仁吧！有问题吗？切！”

    “危局？”老道一撇嘴，“你觉得这点阵仗，对你来说，又或者对拾天来说，算得上‘危局’吗？你们要是想跑，那些毛贼拦得住你们么？说到底，还是……你们……想……杀……人……”

    “想杀，又如何？难道他们不该杀吗？”小七说话的语气，开始渐渐转冷。

    “不如何……原本我有些担心你的‘妇人之仁’，以后说不定会让你吃大亏的，但现在你身边有了拾天这位天生‘杀将’，我安心多了……呵呵！”老道解释道，而且还很出人意料的笑了笑。

    “啊？”小七对老道这突然地变脸，一点准备都没有。

    小七缓了会儿，说道：“你该问得也问完了，该让我问问你了！”

    老道点了点头：“嗯。”

    “你能推断出，拾天用得是何种枪术吗？”

    “这……”

    “我与拾天切磋时，就一个感觉：他只一枪攻来，我却生出千军万马冲杀过来的感觉……所以，我不敢挡，只能躲……我相信，这天底下能有如此威势的枪术，总该不至于是默默无闻吧？”小七提示道。

    “我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照你这种说法，和几十年前西秦‘纵横王’的‘血海十三’很接近。”

    “‘纵横王’？什么来头？”

    “一位秦国的王爷，战力之高令人不可想象……传说中，他的枪术‘血海十三’，好像就有你说的这般声势……但我也没见识过，所以也不能肯定……”老道顿了顿，又一脸神往道，“此人十六岁从军，到二十一岁退隐，大小二十六仗，皆尽凯旋而归，斩胡十万余。可以说，当时西胡的急剧没落，秦地几十年的太平日子，是其一手杀成的……好英雄、好汉子！”

    小七听到老道这般说，当时脑海里便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霍去病，同样年轻、同样战功赫赫、同样是为了抵抗异族入侵，而驰骋沙场。

    “这样的英雄人物，为何突然就归隐了呢？”

    老道：“不知道，有多种传说……哎，我看都是瞎猜的，不说也罢。”顿了顿又道：“另外我仔细查验过那些尸体的伤口，发现无论咽喉还是心房，都是有一处一寸来深的枪伤，而且那二十三具尸体都是这般……这枪伤虽不深，却能恰好地置人于死地，这种妙到毫巅的枪技，确实闻所未闻。”

    “我知道了……”

    “……”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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