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苏蓁断言，句句诛心！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锋利的尖刀插在落月的心上。他确实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一个世人所厌弃的污浊之气凝成的邪灵，怎敢与皓月争辉？

    是以，他一直想尽办法，想要成为苏蓁，取代苏蓁。

    他想像她一样光明正大的活下去，做一个有人爱，也能爱别人的人，想像她一样，能够长久的存于世间，有一个被世人承认的身份。

    而不是像他一样，虽是都要担心，会不会被人取代，会不会被人消灭。

    苏蓁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轻而易举的得到的，正是他倾尽一切都未曾得到的。

    因而，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祸这世间。可世事总是这样捉弄于人，一心想得到的东西，往往都得不到。而自己所厌弃的东西，却往往都是被人羡慕的。

    “人生在世，被人承认才算是活着，被人承认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有益于三界的，那才算是有意义的活着。”

    苏蓁说着，望着落月冷冷的笑了一声。

    她抬手，用拇指狠狠的抹去了唇角血迹，声音冰冷阴鸷的说道：“你就算是活的再像人，可终究也不是一个人，你永远都不可能活成人的样子。”

    落月狷邪的望着苏蓁，脸色中流露出来的狠厉不言而喻，像是要将苏蓁生生剥皮抽骨，吞吃入腹似的。

    “你又凭什么断言我不能活成人的样子？你看我现在，三界六道世间万物，何物不是我的？只要我愿意，我想是什么就是什么。”落月如是道。

    苏蓁闻言并未辩解，只是轻声笑了一声：“是吗？”

    落月从未这样狼狈过，可此时面对苏蓁，就像是以一己之力独对千军万马，一种颓败的感觉油然而生。卡Kа酷Ku尐裞網

    他终究是说不过苏蓁的，苏蓁拥有一切他所渴望的东西，她便可以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嘲笑他，只因为富有的人从来都不惧怕贫穷。!%^*

    落月一声轻笑，倒也不再同苏蓁辩解了。

    他向来如此，变脸比翻书还快。上一刻还是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一刻便已经如沐春风，使人通体舒泰。

    “你既然有心情在此处嘲笑我，倒不如尽早赶回冥府，看看你那个心上人，是不是想方设法的算计着你，想要杀了你呢。”

    夜重华是苏蓁的逆鳞，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他，就连落月也不行。苏蓁几乎是一瞬间变紧张了起来，浑身紧绷：“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能对你的心上人怎么样？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数。”

    落月上前一步，紧贴着苏蓁的耳廓说道：“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真正对你有危险，往往是哪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将你伤的体无完肤。”

    苏蓁懒得在听他说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不知为何，在落月说这些话之后，她的心中无端慌乱了起来。

    对于苏蓁来说，他的心就像是一座荒原，而夜重华便是那个能够拯救他的园丁。他可以随意的在她心上留下自己的模样，甚至让他无法拒绝。

    经年之久，苏蓁早就习惯了夜重华的存在，甚至已经默认了，他可以在自己的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她从未想过，若是有朝一日，夜重华真的与她背道而驰，那她将会怎样？

    接下来的事情，苏蓁不敢再想，只是加快了脚步，赶回幽冥地府。

    她要见到夜重华，立刻，马上！

    如果心慌真的是一种病，那夜重华便是她此生唯一的解药了。

    ……

    夜重华不知自己置身于何处，可眼前的场景绝对是他从未见过的。宛若末世之景。

    山川倾颓，海水倒流，飞禽走兽争相走向高地，凡世遍地饿殍，民不聊生。

    天上十个太阳熠熠生辉，大弈弯弓搭箭，连射九日。夸父饮干渭河之水。共工怒触不周山，四方天倾，俨然一副末世之景。

    夜重华的身体便漂浮在这样一个世界中，难进亦难退。

    就在此时，视线渐渐清明了起来。夜重华举目四望，一眼便望出了自己所在之处。

    这里，应该是万年前的天柱山。

    山上苍翠的竹舍与万年之后没有什么两样，山上流觞曲水，美景目不暇接，有两位尊神同时落榻，那灵气自然浓郁的足够奉养方圆数百里的生灵。

    苍穹之上天水降世，凡人苦不堪言。卡Kа酷Ku尐裞網

    女娲娘娘慈悲的望着世间之人，眉目中带着几分悲悯：“共工怒触不周山，上天降怒，可千千万万的凡人却没有错，上天无眼，为何要将这神罚降落在凡人的身上！”

    她话音落下，远方的天幕雷电骤增，银白色的闪电之中夹杂着一抹淡紫色的光晕，轰然劈落下来。

    伏羲大帝连忙拉了女娲娘娘一下，望着远方的天幕摇了摇头：“阿妹，你在胡说什么？天道是公允的，又怎容你这样去评价。”

    女娲娘娘淡漠的回视他的目光：“公允？而今世间这满目疮痍，便是你所说的天道公允么？”

    此话一落，就连伏羲大帝也无话可说了。

    就算是对于他们这些能够摘星捉月，粉碎星空的神仙来说，天道也是巍然不可撼动的。

    在天道之下，就算是再强大的尊神，也孱弱宛若蝼蚁。

    他上前一步，伸手轻轻环住了女娲娘娘的肩膀：“阿妹，我知道，你创造了这些人，对他们的感情便要更深一些，可是你也不能因此便质疑天道的公允与否，不是么？”

    伏羲大帝苦口婆心的劝道：“不周乃天之基柱，而今火神共工撞断了不周山，引得四方天倾，天道降下神罚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要保护人类火种不至于熄灭，就总还会有再生的那一天。阿妹，我们已经活过了这么久的岁月，也已经看遍了生死离别，你也该习惯了。”

    习惯两个字，哪有那么容易？哪个麻木的人，不是用一次次的痛与血浇灌出来的？

    女娲娘娘望着凡世的十万大山，万千生灵涂炭，花草树木被大水漫灌，转眼便没过了树冠，更别说是弱小的人类了。

    生存在低洼处的人哀嚎声不绝于耳，生存在高处的人麻木的看着这一切，不肯伸手拉上一把。

    殊不知，过不了多久，这便会是他的下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道的眼中，不管是千万万的凡人，还是神力卓然的尊神，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伏羲大帝活过了无尽的岁月，总是要比女娲大神更通透一些。

    他上前，轻轻抱住了女娲的肩膀：“他们是你的孩子，又何尝不是我的孩子。你心痛，我又何尝不心痛？”

    “可是阿妹，生老病死乃是凡人的命数，就连你我也不能随意打破，不是么？你可以悲悯，可以出手帮助，却不能与天道过不去。这是他们的命数，你不能插手。”

    命数，难道就真的不能改变么？夜重华望着这苍翠的山林，心底一阵冰寒。

    若人的宿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人岂不就是一个被天道摆弄着玩儿的傀儡了？这一世的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夜重华只觉得脑中纷乱，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场景便尽数转换了。

    女娲娘娘臂弯上挎着一个竹制的篮子，拾阶上山，捡拾着地面上晶莹剔透的五彩石。她捡出来的石头自然都是好的，每一枚都光芒尽显，似有神光。

    夜重华一眼便看出了那些并不是寻常的石头，是补天之石。

    女娲娘娘并没有听从伏羲大帝的劝告，还是悲悯自己的孩子们，打算炼石补天了。

    两次了，这已经是夜重华两次见到女娲图，从伏羲神宫中的浮雕到天柱山的画卷，这绝对不会只是巧合。

    莫非，会是什么警示谏言？

    他甚至此时眼前的画面不过是画卷营造出来的幻象罢了，通灵的画卷所展现出来的场景，一般都蕴藏着作画之人的情感。

    如此想来，这些画面，应该都是伏羲大神的记忆吧。

    接下来的场景，便显得无趣的很。女娲娘娘采石炼石，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样的工作。

    天上的破口越来越大，被洪水吞噬的生灵也越来越多，女娲望着长天上的破口，悲悯的望着这一切。

    “炼石补天，这是不可能的。四方天倾，天神降怒，又怎么可能补的完。”

    伏羲皱着眉头望着女娲的背影：“阿妹，你不要傻了，西昆仑尚且地势巍峨，你不如将那些凡人送去避难。要修补苍天，谈何容易。”

    “总归是有办法的，我身为母神，若是不能保佑好我的子民们，我又有何脸面生存在这世间？接受万灵供奉？”

    女娲娘娘用石杵搅动着熔炉中的石浆，望着那璀璨的五色神光，仰头看了一眼巍巍天际：“要有一个人终结这一切，若是我可以，那再好不过。”

    伏羲大帝知道，女娲从小便是执拗的性子，她所决定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更遑论自己的三言两语呢？

    更何况，他们身为尊神，确实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凡人受这份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