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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陆程程！”

    季安言几步跨过苏荟的身体，跑到我的面前，他弯着腰，和我四目相对，这一刻，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有着深切的悲哀。

    “季安言……”我抬起头，仰望着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尖削的下巴，心里涌出一股极为深沉的感觉。

    有些欢喜，有些畅意，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陆程程，你听我说，接下来你不要说话！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说话！”

    季安言弯着腰，黝黑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我，这一刻，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些什么东西在悄悄绽放。

    它是那么的决绝，无声的姿态又是那么的轰轰烈烈，几乎在一瞬间，就彻底摄住了我的心神。

    我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季安言打电话，看着他被带到了警察局里，最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说：

    “人是我推的！”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严肃，没有丝毫动摇和犹豫，就好像苏荟真是他推下楼的一样。卡Kа酷Ku尐裞網

    “我作证，是陆程程把那个女生推下去的……”许多年前，季安言站在法庭上，目光清明，义正言辞。

    现在的他，目光依旧清明，只是他说的话，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他说，苏荟是被他推下楼的……

    “骗子……”我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大叫，“骗子！骗子！季安言你这个大骗子！”

    他怎么可以如此的无耻，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

    这一次，人明明是我推下去的，是我故意推下去的，为什么季安言却要说，人是他推下去的？

    为什么……

    “陆程程，你别撒谎了，我知道你很爱我，恨不得替我顶罪，可是！”季安言在深蓝色制服的包围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是男人，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季安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季安言，我实在无法看透他……

    失神的状态一直笼罩着我，直到几天后，季安言的审判结果出来，我还回不过神来。

    苏荟死了，是真的死了，而季安言，被判了十年……

    十年，又是十年……

    我最后一次看到季安言的时候，我们之间已经隔着厚厚的防爆玻璃，他穿着的衣服已经变了，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沧桑。

    “陆程程，你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的……”季安言右手握着话筒，左手贴在玻璃窗上，像是要透过那一层厚厚的玻璃，抚摸到我脸上一样。

    “季安言……”

    “嘘，别说话，我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你……陆程程，这一次，你是不是就可以真正地原谅我了？”

    季安言通红着双眼，哀求一般地看着我。

    原谅他吗？

    或许，我早就已经原谅他了吧……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季安言以这样的方式向我赎罪，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季安言也体会一次我曾经经历过的绝望。

    “陆程程，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看我了！”季安言忽然站起，他将话筒重重挂下，然后转身，毅然地走向那一道小门。

    “等等，季安言，等等！”隔着玻璃，我看着季安言离开，无论我如何大声地呐喊，他都听不到了……

    我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和季安言说些什么，可是我很清楚的是，我不愿意让现在成为我们的最后一面！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季安言顶着我原本应该承担的罪名，代替我在铁窗之中度过十年呢？

    “季安言，等等！”我失力一般地倒在桌子上，在季安言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那道门之后的那个瞬间，我的情绪几乎崩溃到无法呼吸。

    “陆程程，别哭……”许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朦胧的泪眼中，看到季安言坐在另一边，重新拿起了话筒。

    他的语气有些哽咽，似乎在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一样，“陆程程，我还是好不甘心！”

    “陆程程，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你可不可以再等我十年……”

    “对不起，陆程程，再等我一次好不好？”

    “十年，再等我十年！然后我们永远地在一起……”

    “好不好，陆程程，好不好……”

    季安言泪流了满脸，他一个大男人，抖着肩膀，哭得几乎不能自抑，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一样，绝望却又坚持。

    “等我好不好？陆程程……”

    “等我……”

    季安言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我，他的视线也一直牢牢锁定着我的视线。

    他这个样子，我怎么忍心拒绝？

    可是，我真的还有十年可以用来等他吗？

    我们，未来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我，真的不知道……

    这个问题，一直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上，它的分量是那么的沉重，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知道在离别之时，自己到底有没有对季安言点头，停留在我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季安言一步两回头，却始终是越走越远的背影。

    “磁……”

    一声长长的刹车声之后，我大睁着双眼，失神地看着身下的公路，被一种鲜红的色泽覆盖。

    距离这不足一百米的地方，那个城墙深深的地方，有艾里里，还有季安言，可是，我却再也无法走过去了。

    我可以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不停流失，它带走了我的体温，也带走了我的呼吸。

    对不起，安馨，妈妈可能再也无法陪伴你了……

    对不起，艾里里，我或许再也不会去见你了……

    对不起，季安言，你要的十年，我已经无法再给你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很快，我就失去了睁开双眼的力气。

    一阵风吹过，拂起已经及腰的长发，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地飞起来了。

    我似乎又看到了十七岁时候的季安言，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尚且稚嫩的脸上，已经有了严肃的模子。

    他从天而降，蹲在狼狈的我面前，对我说：

    “你没事吧……”

    那一日的天空是那么的暗，可是他的眼睛，却是那么的明亮……

    别了，我的英雄--季安言。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