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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胥吏之误

    仁和县,范浦镇集市,悦如客栈的生意依然红火,并未受到临安城内大肆搜捕刺客的影响。卡Kа酷Ku尐裞網免-费-首-发→【追】【书】【帮】

    这里虽然距离临安城的艮山门很近,但毕竟已是京师外围之地,加之来往的许多客商、力巴和脚夫们为了贪图便宜,都选择在城外寄宿,所以流动人口很多,指望仁和县衙那些快班和捕手们发现蛛丝马迹,然后在这里抓住刺客,还不如指望钱塘江涨潮的时候,把刺客给淹死。

    悦如客栈的老板姓陈,今年四十多岁,长着一张庙里泥塑菩萨般笑眯眯的大圆脸,祖籍德州,十多年前跟随乡里人到杭州做生意,然后略微有了一些积蓄,便在当时还不算热闹的范铺镇上开了一家客栈。

    那时候大宋的皇帝还是赵佶,大宋的京师在开封,而杭州也没有改名为临安。

    陈老板的本名叫陈东荣,饭铺镇上跟他相熟的人则喊他陈大郎,因为他在家中排行老大。

    悦如客栈是在靖康之乱前就开起来的,而陈东荣的家世身份也都清楚无误,所以此次并不在仁和县衙快班衙役们重点排查的范围之内。

    原因很简单,金国人也不是神,他们不可能预料到靖康之乱可以将看似强大的大宋揍得连妈都不认识,更不可能预料到赵构最终会将新的都城选择在偏安东南一隅的杭州。

    说实话,杭州这块地方确实好,山清水绿,钟灵毓秀,紧邻着太湖鱼米之乡,又占了钱塘江、运河和东海的水路便利,商业繁华,谁来了都不肯走。卡Kа酷Ku尐裞網

    但是,从古至今,建都在杭州的政权,就没有几个能够长久的,更没有一个可以开疆拓土,统一华夏。

    究其原因,就是杭州所处的地理位置太过偏远,加之缺乏能征善战的血性男儿,所以守成尚可,开拓太难。

    陈东荣因为在仁和县内扎根很早,加之从事的又是客栈行业,所以早就跟仁和县衙内的几位押司和都头打成一片,平时称兄道弟,过年过节的时候喝酒孝敬。

    这天中午,负责刑律和缉盗的田押司皱着眉走进了悦如客栈,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进出客栈的人,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陈东荣原本不在前堂,跑腿的小厮转到后面向他汇报,说是县衙的田押司来了,要了几样下酒的小菜,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自斟自饮。

    陈东荣颔首说知晓了,然后从自己住的房间的柜子里面拿出一坛好酒,慢悠悠的走到前堂,将酒坛往田押司面前一放,有些抱怨的说道:“老田,看你愁眉不展的,遇到什么难事了?这是我藏了十年的状元红,今天陪你好好喝几口!”

    随后,机灵的小厮端来了现成的几道凉拌菜,其中甚至有比较敏感的卤牛肉。

    牛和马属于重要的牲口,一般在官府都有登记备案,严禁打杀吃肉,但若是从山坡上摔下来或者出了别的什么意外,当然也不可浪费。

    悦如客栈自己不养牛,所以这牛肉必然是陈老板通过某些关系搞到的,此时端上来既是为了款待田押司,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宣示——咱在仁和县的地头上有实力!

    田押司看了一眼到被切成薄厚正合适的牛肉片,没有马上动筷子,而是有些无奈的说:“陈大,咱俩的关系,何必如此客套?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陈老板马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田头,可不敢这么说啊!我来范铺镇的时候,那时你还是仁和县衙内的解子,负责将州府文书传达于县中,平时办差累了,最喜欢坐在我堂叔开的那个小酒馆里面喝几碗……”

    田押司见陈老板又开始回忆往昔的交情,顿时头大如斗,急忙夹起一块牛肉,细嚼慢咽起来。

    连续吃了几片牛肉,喝下半碗状元红,田押司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老陈,最近临安城内出了件大事,官家最宠信的新近翰林学士秦颂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刺客袭击!听说秦颂中了毒箭,如今躺在太医院内,生死不知。官家和朝臣对此事极为恼火,已经下发了海捕文书,誓要揪出凶手!”

    陈老板被田押司忽然爆出来的猛料吓了一跳,也是压低声音恨恨的骂道:“这些天杀的刺客,竟敢对咱大宋的抗金英雄下手?北面如今正在跟伪齐刘豫开战,这种时候发生刺杀的事情,定然是金狗派人干的!”

    田押司对于陈老板这副义愤填膺的态度很满意,继续压低嗓门说道:“咱们是多年的老交情,才跟你事先透个底,最近你这里不要让身份可疑不相干的人住店,保不齐哪天晚上就会有皇城司和神武卫的人深更半夜的前来临时抽查,万一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陈老板露出惊恐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了一个秦颂,朝廷这次竟然摆出如此大的阵仗?万一他们借搜查之名前来敲竹杠,我这小本经营的买卖,岂不是要被那些城里面的官老爷给榨干?”

    “嘿,你想多了!这次可是联合办案,六部、皇城司、御马营、修内司、神武卫都有人参加,谁敢在这种当口上下其手?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别犯了禁忌,包你没事!”

    田押司在悦如客栈坐了半个时辰,喝了小半坛十年陈酿,临走时又被陈东荣硬塞了几张钱引在怀里,这才摇摇晃晃地前往下一家客栈。

    按理说,他跟陈老板的关系不浅,否则也不会接到上面的通知后,第一个赶来提醒陈东荣,为何还要收受陈东荣送上的贿赂?

    此事却跟现在的大环境或者风气有关。

    田押司的职务,类似于后世县级公安局下属的治安大队大队长,按照宋代《庆元条法事类》所分,官员、吏员和公人有着明显的区分,而田押司便是吏员当中做到了最高级别的积年老吏。

    在大宋,所谓官员,必须是由朝廷吏部委任、颁发俸禄、定期考核升黜、有品阶、有不同程度决策权的“朝廷命官”。

    至于吏员和公人,由民户轮差或由召募、承袭等途径进入各级官衙,办理具体事务,无品阶、无俸禄或俸禄很低,被称为“府史胥徒”,属“吏员”或称“吏人”。

    陈老板跟田押司初识时,田押司还是一名品级很低的办事员,十几年后陈老板从原来的跑堂子变成了客栈老板,而田押司也混到了主管县内治安的押司位置上。

    宋代州县胥吏在地方政治生活中的作用非常突出,尤其是北宋后期到南宋,出现了诸多“吏强官弱”的议论,公吏被称为当时地方上最大的祸患之一。

    南宋时,县级胥吏自号“立地知县”,被老百姓称为“立地官人”,虽然成为朝廷统治和镇压底层民众的骨干力量,但同时也成了欺压在普通民众头上的一群蛀虫和吸血鬼。

    单就这一点而言,几乎每个朝代到了中后期都一个鸟样,不仅“大老虎”会吃人,“臭苍蝇”和“恶蟑螂”同样会折腾死升斗小民。

    田押司敢收陈老板的贿赂,那是因为他有底气帮着悦来客栈兜底,只要陈东荣开的这家客栈跟发生在临安城内的刺杀大案没有牵扯,万一被人顺便着查出来一些别的问题,最后查处落实的时候,还是要归在田押司的手里。

    陈老板这是花钱买平安、买保险,合起来就是那啥……

    摇摇晃晃从悦如客栈离开的田押司绝对不会想到,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

    这一次,他还真的看走了眼,所谓跟他有着老交情的陈老板,便是金国人安插在范铺镇上的一枚暗钉!

    当他离开不久,藏在悦如客栈地窖中的杀手和此刻便收到了准确的消息。

    韩熊看着面前几个手下,脸色不怎么好看。

    “不是说抹在箭头上面的毒很厉害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能证实秦颂的死讯?”

    负责动手的一名刺客也觉得郁闷,从怀里掏出一个很小的白瓷瓶子,冷冷的说:“若是韩头目怀疑此毒的毒性,可以找人试一下,只需要用针在瓶子内浸泡几下,然后对着某人身体血管密集的位置刺下去,几息之间便可见分晓!”

    韩熊没有接刺客拿出来的毒液瓶子,“你也不要用此物来恐吓我,想得十万两的黄金,必须要确信秦颂是死在你的箭下,否则岂不是太便宜了!”

    另一名刺客插话说:“也不能小看了宋朝太医院里面那帮子老东西,他们看病救人的本事绝对是天下最厉害的,兴许人家正好就有克制这种毒药的方子。跟在姓秦的身边那些人,确实不简单,遇到袭击后马上就保护着他前往太医院求救,路上耽误的时间很短。”

    韩熊想了想,对众人说道:“从陈老板提供的消息来看,目前我们藏身的地方还是安全的,我们不妨在这里再藏匿一段时日,待完全弄清楚秦颂是死是活,再做定夺。”

    这次没有捞到出手的另外几名自认为身手高强的刺客对于韩熊的决定非常赞成,其中为首一人说道:“韩头领这话在理,不弄死姓秦的,兄弟们在外辛苦了小半年,岂不是白折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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