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夜遇何意

    他抿唇，没有犹豫，“是。”

    千落扯着嘴角，抬头望着天，闭了闭眼，“那晚的屠杀你是不是也有份？”

    深夜的北风呼呼吹过坟头，带来肃杀的寒冷，不远处有积雪从负重的枝头落下，发出声响，震得栖何意一下子慌了神。

    他抿唇，眸光突然暗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点头，“是。”

    她终于冷笑出声，眼角已经微微湿润，“你说我会愿意原谅这样不共戴天的仇人吗？”

    栖何意低头牵起自嘲一笑，径直拿过她手的酒坛猛的灌了一口，冰冷冰冷的，却沸腾了他疼痛的心口。

    眼下任何的解释都苍白无力，就像彼此早已空洞的心，什么样的填补都比不上原来的充实。

    变了就是变了，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温文尔雅的栖何意，那个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总是爱笑的钟离千落，也都早已遗失在了时间的路途中。卡Kа酷Ku尐裞網

    沉默在冷风中变得刺骨，好久，栖何意才牵扯着嘴角出声道：“落儿，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就是这样坐在雪地上喝酒，你喝的很醉，拉着我的手臂顺喜欢我。”

    千落闭上了眼睛，似乎也陷进的回忆中。

    只是往事如烟，早已不堪回首。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惯清冷的眸光也变得温柔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吻你，也是我第一次承认我喜欢你。”

    “栖何意，以前我们明明那么开心，我选择无条件的信任你，不惜一次次伤害墨北辞，不惜跟你一块屠杀我们钟离家誓死要守护的国家和百姓，不惜放弃所有，顶着被千夫所指的骂名跟你一同去往苗疆。可是你给我的又是什么呢？”

    千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未见半分醉意，却觉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茫然，“你一次次将我化作你复仇的棋子，一步步将我推离我们的那些曾经。不断壮大的野心和仇恨让你迷失了自我，你变得残忍，变得杀戮，甚至是可以无情无欲。”

    冷风呼啸在她脸上，生疼生疼的，让她莫名鼻子泛酸。

    “栖何意，我们到底怎么了？我们为什么会有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我们会成了敌人？为什么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我们之间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栖何意又灌了几口酒，冰冷的劲酒辛辣得让他想要流眼泪。

    “落儿，你该明白，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与你想要报仇而做的事情一样，都有着诸多的迫不得已和身不由己。卡Kа酷Ku尐裞網有时候人没办法顾及方方面面，只能看得见眼前自己想要的。”

    “我跟你不一样的。”千落看着黑暗的远处，那里有寒冷的风迎面吹来，“如果报仇需要牺牲至亲至爱之人的话，那我宁愿不报仇。我可以对不起死者，但不能对不起还活着的我在乎的人。他们是我在失去所有后活在这世间最后的温暖。”

    “落儿，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不要就能如愿以偿的。”他的面色有些落寞，酒香萦绕在他的鼻尖，闻着很不真切，“我身为敬亲侯，我想保护我的苗疆子民，可是我总是不够强大。我想要报当年的杀父弑母之仇，可是我又不够力量。我也从来就没想过要伤害你，可你还是成了我伤害得最深的人。我身上背负着太多，而仇恨和野心是我最不能割舍下的。”

    他一旦割舍下野心，苗疆就会被大国吞没，他一旦放弃报仇，那些冤死的亡灵就永远不得安宁。他对不起逝者，所以更不能对不起他若要守护的子民。

    他，其实是个不得不被仇恨和野心支配的可怜人罢了。

    千落转头看着他，眼睛已经迷蒙起来，“栖何意野心就这么重要吗？仇恨也真的比你若失去的一切都重要吗？”

    栖何意不自觉捏紧酒壶，晚风掀起他两鬓散落的头发，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面容。

    良久，他才轻轻笑着，声音里有着疼痛，“落儿，你不明白，那些不该有的，该有的，我们都在慢慢失去着，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值得我放弃曾经拥有过的所有。”

    “呵，”千落呼之欲出的眼泪在这句话中凝结，眼神一寸一寸的冰冷，“栖何意，希望你有朝一日不会后悔你现在的所做所在。”

    她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拢紧身上的衣服，眼眸中是如这黑夜般的浓墨，“栖何意过往种种我们都忘了吧。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仇人。若下次再相见，我必亲自手刃你，绝不会手软。”

    她顿了顿，“栖何意收手吧。别再辜负任何一个人了，不管是因为什么。”

    她转身就走，只留给栖何意决绝而悲伤的背影。

    他垂眸，兀自神伤，“落儿，我身后是整个苗疆子民，我早已没有了退路，更没有可以收手的选择了。”

    他渐渐收紧拿着酒壶的手指，下一刻酒壶便应声裂开，四分五裂的碎片扎得手指鲜血淋漓，鲜血伴随着他冰冷而庄重的话而落下。

    “落儿，我迟早会让你知道，我现在所做的到底有多么值得。我也会让你知道，我跟墨北辞，谁才是你最好的归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