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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彦秀

    太子对裴安素的种种怀疑, 反倒如一根根尖刺, 戳破了泰安心里深埋多年的梦魇。

    婚约这件事, 对于身在权力中心的他们,到底算什么?

    兔死狐悲,泰安看着此时的裴安素, 却仿佛看见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她与驸马李彦秀初见的时候,不过是五岁大的小姑娘。彦秀长她两岁,安安静静跟在镇国公李崇佑身后, 瘦小又沉默。

    镇国公和她阿爹一贯亲厚, 坐在一处寒暄闲话。她那时刚刚学会握笔, 最爱在她阿爹的奏章上乱写乱涂。

    中宗言语间在抱怨她顽皮,可是语气却是满满自豪和骄傲。

    镇国公是何等人精,哪里听不出来, 连忙笑意满脸地打圆场“…公主这样聪明伶俐,才是普通小儿该有的模样。倒是我家这个老二, 为人太过阴沉, 比不过公主天真烂漫。”

    自来父母夸赞旁人的孩子,都要通过贬低旁人的孩子来完成。

    镇国公的次公子李彦秀,顺着父亲的话语适时低下头, 而泰安却从她阿爹宽厚的肩背后面,偷偷探出了头。

    中宗宽仁, 教出两个孩子都是一般的善良。

    泰安怜弱, 看着沉默不语的李彦秀, 悄悄伸出了手“李家二郎, 你吃不吃点心?我兄长给我买了宫外的桃花酥,你想不想尝尝?”

    小小人儿,以为美味的吃食可以抚平天大的不开心。卡Kа酷Ku尐裞網

    李彦秀接过她递来的小圆饼,缓缓放进了口中,良久后,抬眸笑了。

    笑意温柔,面貌清隽,与她五大三粗的太子兄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泰安咯咯笑起来,拽着她阿爹的衣袖“爹爹,彦秀哥哥长得真好看。”

    稚气的童语,引来皇帝哈哈大笑,从此“李彦秀”三个字,带了调侃和亲切的意味,深深记在皇帝的心里。

    她的青睐,改变了李彦秀在镇国公府中的地位。

    而温文尔雅的李彦秀,也逐渐成为世界上最了解泰安公主的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李彦秀的承诺,早在她情窦初开之前,便认认真真地说于她听。

    “你的心,我懂的。”李彦秀微笑,“生在皇家,锦衣玉食却不得自由,是你的遗憾。待我们成婚之后,我一定带你云游天下,看遍大燕壮阔河山。”

    “只我们两个人,再无旁人。”他又说。

    四方宫城,是家也是禁锢。

    泰安的眼睛晶晶亮,还带了懵懂孩童特有的意气用事,只觉得身边许许多多人,无一人比李彦秀更懂她的心。

    她年纪尚小,中宗迟迟不愿在婚约上松口。还是泰安托了太子兄长当说客,去皇帝那里替她游说“…这有什么?妹妹喜欢谁便嫁谁呗。有我们父子看着,还能委屈了她不成?”

    她的兄长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皇帝在犹豫许久之后,终于答应了。

    婚约既定,镇国公次子李彦秀自此成为了泰安公主尚未成婚的驸马爷,是她除了父亲兄长之外,这世间最信得过的那个人。

    后来兄长出事,皇帝一病不起,泰安一夜之间失去依靠,惶惶然拽着李彦秀的袖子。

    李彦秀眸色深沉,轻拍她的手臂“…泰安,你我婚约已定,你且放心。无论结局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我总是护得住你的。”

    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可中宗驾崩当晚,她等来的却不是那“缔守婚约、白首不离”的驸马李彦秀,而是鲜衣怒马的镇国公次子,在未央宫外朗声怒喝,替她定下了“弑父谋逆”的罪名。

    往事种种,在一场刻骨铭心的死亡之后仿佛淡漠了许多。

    可是泰安此时回想,却仍记得大彻大悟之后的丝丝心痛。

    她想起李彦秀握住她的手,亲口说出的字字承诺。卡Kа酷Ku尐裞網

    她也想起一年前命悬一线的时候,小太子在裴府当中,对着刚刚丧父的裴安素说出“我日日期盼与你成婚,日后必当一心一意待你。”

    多么相似的两个人,多么熟悉的措辞,多么熟悉的承诺!泰安心里悲凉,自嘲似的想。

    要背弃这承诺,甚至连莫须有的罪名都不需要安设,只要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猜忌。

    太子皱着眉头,并没有意识到泰安的反常,仍在坦然地分析着裴安素的一举一动“太傅意外身亡之后,裴家落入裴郡之手中,而裴安素为求活命,与裴郡之立场不同。”

    只是太子此次北伐,于清流一党来说,是陈家旧部与太子二择一,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

    裴安素去说服裴郡之,太子左思右想,猜测裴安素的砝码便是他的宠爱和珍视,能说服裴郡之站在她身后做她急需的母家。

    可是且不论他和她之间的情深意重是演出来,就算是真的,两个小儿女之间的感情,又足以说服裴郡之放弃之前敌对的立场吗?

    不,不够。

    太子断然否认,理性冷静至极。

    泰安却在将心比心,却隐隐有些心寒“为什么不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承诺过一心一意,为何不相信她会对你一心一意呢?丈夫遇险,做妻子的四处张罗,在你眼中是很难理解的逻辑吗?难道事事都要与阴谋诡计挂钩?不能有真情?”

    “婚约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儿戏吗”泰安嘴唇煞白着脸,轻声说。

    太子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在这里绞尽脑汁揣测裴安素的用意,她却感情用事去体谅起了裴安素的心情。

    真是个傻姑娘,自己真心待人重情重义,就以为旁人也都是这样!

    太子有些好笑,摇头道“你别小看了裴安素……”

    话一出口,落入耳中,太子却渐渐有些反应过来。

    她哪里是小瞧了裴安素……她分明是小瞧了他!

    太子脸色剧变,难以置信似的看着她“……泰安,在你心里,你拿我来比李彦秀?”

    她和裴安素同样都有婚约在先,她这是拿他卢睿,在和李彦秀这个利用泰安又灭口的人渣相提并论!

    失望、受伤和被误解后的愤怒同时涌上,太子喉头似被哽住,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东宫率卫李少林恰在此时推开营帐门,一走进来,就意识到了太子和“阿凤姑娘”之间气氛的诡异。

    “殿下,京中送来的捐饷臣已检查完毕,账目清楚重量相符,十分干净,没有问题。”李少林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

    此前裴家态度大变,仿佛一夜之间成为了他最大的簇拥。太子提防裴家,生怕京中捐饷甲胄有诈要他背锅,特意派李少林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而现在李少林当着泰安的面,说军备物资没有问题,裴家送来的粮草物资样样妥帖尽心尽意,岂不是在说太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打了小太子处处提防裴安素的脸?

    太子从未试过如此难堪,一语不发拂袖而去,在马场操练直至凌晨,却连自己的营帐都不愿回。

    还是三更之后,沙苑小心翼翼地在太子营帐外咳嗽一声,极轻地对营帐内开口“阿凤姑娘…殿下今日军务繁忙,就…就宿在臣的营帐中,不回来了。”

    得,他生她的气,跟她冷战连营帐都不回了。

    他一贯少年老成,泰安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孩子气耍脾气的一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心情,只缓缓将膝盖抱起,点头说“我知道了。”

    可他们都没有料到,便是两人闹别扭的这一晚上,突厥两万步兵八千轻骑夜袭代州,趁着守城将领不备,险些攻破了北城的大门。

    贺严寿当夜轮值,得知消息之后并未告知太子,而是领了三万精兵出城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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