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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下放辍学

    爷爷一气之下去居委会报了名,让全家下放到农村。爸爸得知后和爷爷大闹一场,没办法,街道居委会上哪里找这样的人家,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既然是自愿报名的就反悔不得,只好到农村去了。妈妈到了单位把缝纫机抬回来了,单位的人说,你老公公真不是人,脑子进水啦,人家躲都躲不了,你们家还自己去报名,你真是个受罪的命。

    吴先生要全家下放了,这在当时引起了县城很多人的议论。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也非常关心我家的下放,还有很多好心人来我家看看,眷念之情难以言表。一些人劝说爷爷,就在城里开诊所,如果愿意,我们负责找政府有关部门。可是爷爷决心已定,不论什么人劝说,就是不松口。一天,县革命委员会一位副主任打来电话,询问了此事,希望爷爷留下来,说,这不仅是县主要领导的意见,也是7万县城人民的呼声,请老先生斟酌。可是爷爷执意要带全家下放到农村,只是请这位副主任照顾一下,到了农村能给办个执照开诊所。那位副主任满口答应:小事一桩,不必担心。

    也许是爷爷医术有名气,也许是爷爷做了很多好事,得到了老百姓赞许吧,也许是爷爷带头举家下放,赢得了领导好感吧,搬家那天,很多人来送行,一些人还带了不少礼物,有的还流下了眼泪。那天妈妈奶奶笑容无比甜美,可是心里却无比沮丧。镇里的领导也来,还送来一悯旗,上面写:全家下放无上光荣。平安镇党委书记握着爷爷的手说:“谢谢您老给全镇人民带了个好头,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打个招呼,我们会负责到底的。”

    就在全家决定第二天搬家的头天晚上,按照爷爷的要求,全家人要做一次拜佛活动。

    奶奶遵照爷爷的吩咐,早就把堂屋打扫得干干净净,檀木家堂条几擦得一尘不染,在灯光照耀下,那龙凤呈祥的花纹显得格外沉稳与庄重。家堂上原来摆放的坛坛罐罐统统被搬了下来。长长的条几中央放了一尊观音坐像,坐像的两旁放了两只青瓷大花瓶,各自插上一束盛开的荷花,花瓶的两边各点燃了一炷红红的蜡烛。

    观音坐像的前面摆了三盘水果,一盘香蕉,一盘石榴,一盘梨子。

    因为这是全家在平安镇做的最后一次拜佛活动,又是在家庭发生重大转折的关头,因此,所有人都更加虔诚,更加重视,更加认真,以为这不仅关系到个人的前途,也关系到家庭的命运。

    夜深人静,妈妈把门窗关好,全家人静悄悄的集中在堂屋。面对的脸膛、圆圆的下巴、大大的耳垂、高高的发髻、双眼俯视的观音,我好像有了新的认识,观音是那么的慈祥庄重,是那么的神圣美丽。她没有披金戴银,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华丽服装,却表现出东方女性那种自然、慈祥、端庄和成熟的美丽,并表现出强大的人格魅力。

    面对观音,她给人安慰,让人平静,令人心安,使人踏实。

    在爷爷带领下,全家人洗净手脸之后,静静站在观音像前,点燃三炷香,然后双手合十,逐一跪拜。

    可是各人的许愿却不一样,小姑的许愿是将来学业有成,找到一个如意的白马王子。爸爸的许愿是佛爷原谅他与周小小的相爱。妈妈的许愿是多生贵子,丈夫平安。姐姐的许愿是将来有一个满意的工作和幸福的生活。我的许愿是上好学校,穿漂亮衣裳,爸爸不再欺负妈妈。奶奶的许愿是爷爷平安无事,儿子不要惹是生非。太奶奶则许愿子女平安,家庭和睦。唯独是爷爷的许愿面面俱到,他祈求全家平安;儿子守戒,不再发生意外;孙子孙女身体健康,学习进步;老伴长寿,老娘安康;诊所兴旺。

    就在爸爸拜佛的时候,突然灯罩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他的头上,当大家惊愕不已的时候,忽然一道闪电,保险丝烧了,灯光灭了,屋子里顿时暗光失色,原有两个柔和的烛光现在变得格外刺眼,仿佛蟒蛇的舌信,不停喷出火焰来。

    爷爷被这意外情景惊出了冷汗,难道我家还有灾难?难道全家下放了,还躲不过一劫?

    为什么下放,爷爷说是让爸爸到农村去反省反省,大家听了莫名其妙。

    下放后,我们全家十口住在一起,太奶奶负责烧饭,每天妈妈下地干活,爷爷和爸爸行医。那年我还不到八岁,大弟六岁,小弟五岁,姐姐也不上学了,后来去化肥厂做工。爸在家有病人来找就给看看,没有病人来就下地干活。小姑厉害,经常打我和弟弟们,打过还不许哭,爷爷也是这样,对我们要求很严,他的理论就是“棒头出孝子,箸头出忤逆”,所以对我们稍不顺眼,非打即骂。

    全家下放不久,一天,县里来了一位局长,通知爷爷回城,可是不让我们回城,全家人感到不可理解。原来是一家下放的,现在却变成两家。这是什么政策?

    自从我家下放到东郊农村,城里人看病不方便,纷纷向上反映,要求吴家回城。

    下放是一项涉及全县的政治运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刚下放怎么就回城呢,所以有关部门没有同意。

    最终决定爷爷回城的是分管这项工作的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新宿县分管上山下乡工作的副主任胡友理,工作认真负责,执行政策不走样,尽管有关部门多次建议将老中医接收回城,方便群众看病,但是他怕影响全局,始终不答应。

    一天他的小姨子找来了。

    胡副主任的小姨子许海棠,结婚十年了,生活美满,家庭和睦,就是没有孩子,开数以为是丈夫出问题了,常常冷讽热嘲挖苦丈夫无能,后来两口子上了几趟北京,结果确诊是女方的毛病。这一下子十年河东转河西,丈夫提出要和她分手。海棠整天愁眉苦脸,四处求医,跑了几个大城市医院,结论一致:丧失生育能力。

    吴家最拿手的就是妇科了。

    在别人的介绍下,海棠找到了爷爷。

    爷爷为海棠把了脉,详细询问症状,仔细看了几家大医院的诊断书。根据脉象和多年的经验,爷爷认为海棠的生育系统没有发生实质性病变,而是功能失调,多吃几副药,认真调理,或许有救。

    经过三个多月的治疗,海棠还真的怀孕了,她惊喜万分,激动不已。爷爷嘱咐她年龄不小了,要注意保护胎儿,不可多动。

    海棠为了报答爷爷治病之恩,也为了自己治疗的方便,多次跑到姐夫那里,软磨硬缠,终于让胡主任同意爷爷回城,但他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只让爷爷奶奶和小姑回城。

    太奶奶、爸、妈和我们四个孩子仍旧留在农村。

    爷爷临走时,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把大弟弟带回了城。

    爷爷回城后,办了退休手续,重操旧业,开了诊所。

    我的学校温馨可爱,不知是我的学习成绩好,还是人漂亮机灵,老师和同学们都特别喜欢我,我还是学习班长呢。因为上学心情舒畅,格外开心,所以非常喜欢校务活动。学校靠近爷爷的家,上学也就特别的方便。同学们在一起,总是有很多知心的话题和很多好玩的游戏。大家在一起童心无瑕,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犹如花园的花朵自由开放,天真烂漫。可是我有时候却有一股莫明其妙的忧虑袭上心头。

    我们在农村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回城,一年复一年地过着,每天妈妈忙碌不停,看隔壁三大娘家喂一头猪,也想去买一头回来喂。妈思量着,喂一头老母猪,一年能下两窝小猪,就能卖好多钱,至少可以零钱聚整钱。

    初三暑假,我和村里的小姐们天天在一起割猪草,从那以后,我越了解她们,就越喜欢她们。我们快乐地玩耍在一起,萌生了数不尽的共鸣。她们喜欢的,我也喜欢;她们赞同的,我也赞同;她们渴望的学校生活,也是我的追求。几个小姐妹对我可好啦,她们帮我磨刀,帮我割草,一上午她们割了一大堆,可是我割的草很少,她们每个人都给我一点,把我的篮子装得满满的。我不要,她们几个人说,没事的,等你割的草多了再还我们。每天我和她们在一起割猪草快活无比,至今还十分留恋那时快乐的光景。

    就在我最开心的时候,妈妈却愁眉苦脸,闷闷不乐。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好像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不久我家的母猪第一胎,就产了十个小猪仔,妈妈高兴坏了,没想到能下这么多猪仔啊,呵,呵呵,有花的,有白的,可好看啦。妈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有一天,我割完草,回家看妈妈和太奶奶都不在,堂屋门关得严严的。我用手推,没有推开,就趴在门缝隙上看,有个女人眉如长齿镰刀,脸如六月烂桃,蛮腰扭曲,修腿直立,脚尖踮起,并且不停扭动着细腰肥臀,如同五毒俱全的竹叶青,紧紧缠绕着爸爸。在我看来,她那像小板凳腿一样的鞋跟,已经很高了,可是现在似乎矮了许多。爸爸紧紧地把那女人搂在怀里,两只手像揉发面馒头一样,不停地揉着那雪白丰满的双乳,那女人则不时摇晃着双肩亲吻爸爸的面颊。这条毒蛇要干什么,是在噬父亲的肉,还是在吸父亲的血?时间长了,我眼睛模糊起来,但她那非洲狮子般的黄发和吊环般的大耳环不停地晃动着,显得格外扎眼。这个女人是谁?哦,我想起来了,她不是街上邻居剃头匠肖大头的老婆吗?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看到妈妈和爸爸这样亲热过,这个女人怎么和爸爸这样亲热呢,当时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此时此刻,我不仅厌恶万分,而且担心父亲的安全;不仅感到一股寒流袭来,而且全身在颤抖;不仅无比鄙视,而且异常气愤。怎么办?我想到了爷爷。我一路狂奔到了奶奶家,气喘吁吁地问:“爷爷呢?”奶奶急忙上前问:“家里出什么事啦?”爷爷从屋里出来,没等他问完全过程,我就焦急地说:“爷爷,你快,爸带个女人在家里呢,那个女人就是街上的邻居小雪。”爷爷听了,骑上车子飞也似的往我家赶。奶奶在家气得直骂。

    爷爷进门后,拿棍就打,爸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爷爷把爸爸打得满院子跑,小雪看到爷爷不好意思走了。爷爷气得血压又上来了,妈妈和太奶奶从田里回来,不知怎么回事,只看爷爷坐在那脸都气得变黄了。妈妈吓得急忙上前问怎么啦,出什么事情了,爷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怎么啦,你就知道干活,他在家你就不能出去。你再不好好看着他,我看时间不长还要出事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爷爷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妈妈被骂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爷爷回到家,奶奶听了也气得没办法。爷爷躺在长叹一口气:“哎,我哪辈子干了什么坏事了,养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奶奶在一旁直跺脚,气得直哆嗦,对我说:“你赶紧回家,你爸和你妈非打架不可。记住,你可不能把小雪和你爸的事告诉你妈。”听奶奶这么一提醒,我赶紧往家里跑,刚进家门,爸爸飞起一脚,“嘭”,我重重地跌到门槛上,这一脚踹得我眼冒金花,全身麻木。我斜躺在地上好长时间才爬起来,当我从地上爬起来,就像疯子一样地向他扑去。我的眼都红了,让他把我打死,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父亲。我一直在骂着,蒙在鼓里的妈妈看我那样,吓得一把将我抱住,忙问这是怎么回事。那时候,我恨死爸爸了,直到今天还没有忘记那一脚。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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