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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而生

    ..

    我爱你,所以我去死。卡Kа酷Ku尐裞網

    我爱你,所以留你在这世间享受荣华。

    我爱你,我牺牲一切匍匐进尘埃,只因为我爱你。

    *

    一辆车,在桥下静静的停了三日。

    有人钓鱼走过,第一日,钓鱼人静静的在桥下的阴影里垂钓,钓完收拾东西离开。

    第二日,钓鱼人多看了一眼车子,这辆车昨天到今天都停在这里,一点没动,有些奇怪。

    第三日,钓鱼人钓鱼到一半,想上厕所,于是走到车子避人处,解开皮带,撒尿,尿到一半,隔着车窗看见车里似乎有个阴影,于是贴着在车窗上往里面看。

    车窗上贴了黑色的玻璃膜,他看不清楚,然而嗅觉却无法骗人。

    他闻到了一种臭味,难以言喻的臭,令人作呕。

    实在太臭,臭的让人心生恐慌,似乎是一车烂鱼烂虾在盛夏里腐烂。

    他退开两步,系上皮带,看见车子上围着许多苍蝇,盘旋低绕,贴在车门缝隙初,撵也不走,密密麻麻。

    钓鱼人绕过车头,绕到车子的另一边,车窗有条缝隙未闭,那种恶臭就是从这里传出来,苍蝇进进出出,数量太多,看着密集恐惧。

    钓鱼人挥开苍蝇,头贴上车窗上的缝隙,眯着眼睛往车里看,车里一团黑色的东西,钓鱼人更仔细看,看见人的胳膊,人的衣服,再往上,是一张已经膨胀的不可辨认的人脸。

    *

    岳桑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

    她的五天假期,从五天海岛变成了四天c城闲晃,现在送完了江南去医院上班,还想着去哪里打发时光,就被小赵的一个电话召唤回了公司。

    一切都跟原来一样,按部就班,好像也没人在意她的假期怎么没休完就回来,关于她被投诉的事情似乎也被人完全的忘了。

    这世上,许多心酸只有她一人承受,于旁人不过是轻描淡写。

    进电梯,上楼,到办公室,小赵已经一脸焦灼的等着了。

    她升职,小赵也升职,小赵还是她的下属。

    “岳总,我真不知道当时怎么搞的,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怎么办?岳总,你帮帮我啊。”小赵一个男人在一边说话都带了哭腔。

    “行了,想想怎么解决吧。”岳桑心里也堵,一句话别过去。

    可怎么解决呢?

    小赵同志,刚入职的时候卖了一份保险出去,这本来没任何问题,问题是他业务不娴熟,竟然给客户买错了,同系保险有很多款,名字大同小异,中间区别却是很大,客户要买的那一款只要死亡就有高额赔付,他给买的那款是死亡只有账面价值退还。

    而现在,被保险人死了,而且是死于枪击,这简直是重案要案,家属现在要索赔了,小赵发现当初给家属买错了。

    这就意味着,保险受益人拿不到保险金。

    “你确定投保人当时跟你说的很清楚,是你自己弄错了,买错了保险?中间那么多手续,还有邮件,还有书面文件,这都会错?”岳桑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一连串的发问。

    小赵脸色难看极了,站在办公桌这一边,低声:“客户拿到手之后也没细看,估计根本没打开过合同,听我说就买了,现在是被保险人死了所以才来找我理赔,我看这事情也是十之**,毕竟是枪击案,等警察出了证明就能理赔的,我就看了一下手续,这才发现当初买错了。”

    岳桑盯着小赵,又挪了目光,脸上有些不耐烦,反问:“你这都弄错!”

    小赵脸色更难看,不再做声。

    岳桑心头烦闷,深吸一口气又呼了出去,才又抬头看小赵:“也行了,你还肯诚实说,你要是一口咬定是客户弄错了,客户也没办法,至少你还占一样诚实。这事情横竖也不可能让你把这保险金掏了,你是公司员工,你工作失误,公司该付的保险金不会少,肯定是怎么罚你,你给公司造成损失,最坏的结果是公司法务告你,要你赔偿,我尽量帮你说情,应该不会到这一步,现在你先跟我去客户那里,先维系好客户,他谅解了才好处理。”

    现在这个情形,横竖都是错,最理智的情况下也就是这样处理。

    岳桑从椅子上起来,又拎了包,叮嘱:“出去把文件带上,避着点人,也别跟人到处说。”

    小赵哪里还有什么主意,本来就是闯祸了,没想到岳桑还真的肯帮他一把,当然是连连点头,听她指使。

    *

    人还在医院里弄手续,岳桑带着小赵进去,想象中是要各种鞠躬致歉,跟客户道歉,表明公司的态度,一定会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不会影响到这单保单的理赔,求客户原谅……

    可进了医院大楼,往太平间的方向去,刚下电梯,小赵就拉了岳桑的胳膊。

    “就是那位客户,椅子上那个,王旭王先生。”。

    顺着小赵的目光,岳桑看见在医院走廊椅子上坐着的客户。

    约莫四十多岁,脸上胡子拉碴很是倾颓,高大,微胖,头也微秃,五官被胖挤的有些臃肿,眼底也没一点精神,可还是依稀能看出曾经剑眉星目的痕迹。

    中年丧妻,打击一定很大,岳桑估量了一下能让他谅解的可能性,硬着头皮走过去。

    “岳桑?”

    才走了两步,忽的走廊另一边有人叫她,她回头,正看见老岩笑呵呵的走过来。

    她之前跟詹子平谈恋爱,詹子平那些同事看她都有如大熊猫一般,老岩也视她作自己人,见面总是三分笑,一点也不见外了。

    “你怎么来了?他买了你们家的保险?听说你高升了,还管这些啊。”老岩看她手上的袋子,又看她后面跟着的小赵,笑呵呵又压低声音贴近岳桑两步,用岳桑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这事儿啊,有猫腻,别着急赔呢。”

    岳桑一愣,她知道老岩口中说的猫腻是什么意思,不由的扭头去看长椅上坐着的保险受益人王旭,他面目看起来平平,眼底也是伤痛欲绝的模样,可竟然……是杀人骗保吗?

    长椅上的中年男人也抬起头,不冷不热的看过来,跟岳桑四目相对,眸子里一边沉寂如同死灰的颜色。

    *

    岳桑的手机上,是梁菡发过来的太平间刚刚拍出来的新鲜的照片,是王太太的尸体,一枪在头上,又在暴晒的车子里放置着,虽然现在天冷,可也还是一样不能看。

    一片血肉模糊里,只能大概看出,中枪位置非常正,一枪就在王太太的太阳穴上,死的很快的一种方式,而且完全没有救援的可能性。

    可再看不出更多,岳桑很想去现场用器具去测量验证,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拿到几张照片猜测。

    “待会儿你就跟着我,也别多说话,现在警方觉得有问题,十有**就是有证据了,这事能了结在这里最好,公司里你别提我不说,就当没这回事。”岳桑下车前跟小赵叮嘱。

    “好。”小赵现在看岳桑,已经能自动给岳桑加两米八的气场,为岳桑命是从。

    岳桑下车,站在车边,看见老岩的警车已经带着保险受益人王旭进去了,自己想了一下,才也跟着进门。

    *

    路上的人见到岳桑都笑着打招呼,岳桑也微笑客气,她现在还需要詹子平女朋友这个身份,不然哪里能随便进来这里。

    老岩把人带到审讯室就退出来,带着岳桑和小赵两个人往旁边一个房间过去。

    “法医这边证据都很足了,没什么问题,按照那个角度,枪杀,如果死者不是自愿的话,枪不可能从那个角度打进去,而且一枪爆头,人类本能都没有,这么准,一定有问题的。”房间里一个男声传出来。

    又有人开口:“背景调查也查了,它们夫妻两个感情很好,有三个孩子,分别是15岁,12岁,2岁,本来家庭经济情况不错,后来男方做生意失败欠了大笔钱,债主追债,死者还有个哥哥,是个赌鬼,有社会背景,死者人还没死就已经到处跟人说放心吧,等拿到保险金就能还上钱,很可能枪手就是他提供的。”

    岳桑从窗户看见里面一些人,围着桌子坐成一圈,而詹子平,坐在圆圈最开端的位置,面目沉静的听着左右的人讲。

    他这个样子,真有一种非常迷人的气质,让岳桑忽然觉得一切不可能,詹子平怎么会是一只小狼狗,怎么会是为了钱就如何的人。

    他分明有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圈子,不是刻意讨人欢心的人。

    老岩推门进去,她也跟着,里面的人看见老岩,眼皮都不抬一下,看见岳桑,齐刷刷的抻长了脖子,笑逐颜开的看热闹。

    “岳桑公司的案子,岳桑是他们保险公司的代表,自己人,那个是她下属,你们该说说。”老岩颇为得意,笑呵呵的跟里面人讲。

    岳桑忽然很怕詹子平开口,说他们已经分手了,让他们出去。

    好在他只沉默了一会儿,便不动声色的开口:“还有什么信息?”

    在坐好几位都是曾亲眼见过詹子平和岳桑在走廊上接吻的人,就算没见过,这种大八卦也都是街知巷闻,看詹子平这样,只当他压下心头喜悦强行演公事公办,也都纷纷配合。

    “他们其实已经离婚了,不过还同居,周围的邻居都说两个人感情很好,离婚主要是因为债务分割问题,他们有三个孩子,为了不影响到孩子,我们发现她离家那天早上的小区电梯监控录像,他们还有吻别,很可能死者已经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旁边一个人继续讲案情。

    墙上有投影,手机连上立刻就能放映。

    画面平和而缓慢,能看到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进了电梯,电梯到了一层,男人搂过女人,亲吻了女人的发际,女人缓缓抬头,两个人吻在一处。

    很短,只大概两三秒钟,女人便推开了男人,大步坚决的下了电梯,只留男人一个在电梯里。

    其实不是不唏嘘。

    场上一时都有些安静。

    “审讯,看他招供些什么,还有补充吗?没有散会。”詹子平在上面,淡淡声音说。

    左右人却都想着他跟女朋友情到深处,现在叫他们散会,两个人自然能多相处一会儿,所以一个个脚底抹油一般跑了。

    “如果是找枪手自杀,关于是不是自杀这一点并不好确定,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如果死者丈夫一口咬定死者并不知情,那哪怕警方能证明死者的哥哥找了枪手来杀了死者,我们保险公司一样得赔钱,这个能怎么处理,老岩?”岳桑犹疑了一下,问老岩。

    老岩都打算走了,空间留给这对有情人,忽然被岳桑问到,倒是有些纳闷。

    “审讯时候最好是他们能松口招了,不然真不好说。”老岩说。

    旁人都走的差不多,齐忆笙也往外走,詹子平站起来目光看向这边。

    岳桑立刻避开他的目光,转头看老岩:“没别的办法了吗?”

    詹子平的动作略顿了顿,随即往外走。

    走过岳桑身边的时候,岳桑也没看他任何一眼,只当自己是在跟老岩说话,只当詹子平全然透明。

    詹子平走出了房间,老岩倒是愣了,齐忆笙本来走在詹子平前面,看詹子平也出来,诧异的回头去看,透过窗户只看见岳桑跟同样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的老岩还在说话。

    一时间,齐忆笙也有些犹豫,眼看着詹子平已经走远,齐忆笙想了想,没有追上去。

    此刻追上去又能怎么样呢?总不可能问詹子平是不是吵架了这样的问题,一来她不敢问,二来詹子平不会说,还不如……

    齐忆笙扭头,回了刚才的会议室里。

    里面老岩正在念叨:“哎你们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这里也不是不近人情,你们工作上有点交集小情侣见见面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还真各自弄各自的,你别来问我了,你快两步,去问你男朋友不好吗?这闹的,我可还要去审讯呢,你还要不要我想办法让里面人招供了?”

    “好好好,你去审讯,我这边准备着。”岳桑说。

    老岩还是很不解岳桑为什么缠着她,看了岳桑两眼,往外面走去,迎面撞上齐忆笙,跟齐忆笙点个头,就出了房间。

    :“岳桑姐还是厉害,都给你面子,谢谢岳桑姐,这次的事情无论怎么样,你的恩情我记下了,谢谢岳桑姐。”

    “没事,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岳桑回一句,看见齐忆笙进来,又冲着齐忆笙笑了笑。

    “怎么不去办公室里坐会儿?这里还得审一阵子呢。”齐忆笙绕着话说。

    岳桑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办公室里这样不合适,弄完工作吧,我们这里出了些问题,如果是骗保能让他放弃最好,现在看挺难的,被保险人都去世了,肯定是能拿钱不会有人不拿,我们这边很难有有力证据。”

    齐忆笙顿了一下,说:“那我叫詹老师过来跟你一起吧,还可以看监控。”

    办公室旁边有显示器,一直关着,齐忆笙过去给打开了,画面显示就是隔壁的审讯室的画面。

    “不用了,谢谢啊,我在这里一会儿可能还得走。”岳桑看见显示器大喜,刻意推拒了齐忆笙,和小赵一起过去显示器前坐下看审讯。

    齐忆笙见状,扭头看门口,低声:“詹老师?”

    岳桑脊背陡然的一直,却没有回头,只当作没听见。

    所有的这一切反应,都落在齐忆笙眼里,齐忆笙心中立刻知道了答案,两个人一定是出了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因为工作场合故做疏离。

    齐忆笙唇角微微的翘起来一点,慢悠悠的过去显示器旁边,随口说:“门口有人过去了,我以为詹老师来找你,结果不是。”

    岳桑“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盯着显示器。

    显示器上面,隔壁的审讯,王旭的声音传过来:“完全没有,我老婆是被人杀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如同岳桑预期。

    人都死了,只要咬紧自己老婆不知情,就能拿到钱,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钱财,任是谁都会选择要钱。

    ……

    “你别撑了,枪手我们都找到了,你们找你大舅哥找的枪手,保险横竖不会给你们赔钱了。”老岩说。

    对面的人低着头,却不为所动:“您不懂保险,说这些太外行,我太太死了就是死了,保险一定得赔付,投诉到保监会也是我赢。”

    老岩顿了顿:“有钱你还有命享吗?拿着钱烧?”

    对面的人还是低垂着头:“就算是烧,我也要钱,警官你不用再说了。”

    老岩一拍桌子:“你现在硬气,等你大舅哥供了,看你还能说什么。”

    对面的人低着头,了,我也什么都不会说了,到此为止吧。”

    ……

    “人你都查过了吧?资料给我。”岳桑看着显示器里的审讯陷入僵局,伸手跟小赵要文件。

    “查过了查过了,岳桑姐,都在这里。”小赵忙把文件从包里拿出来,双手递给岳桑。

    岳桑翻了几页,细细看,低声念道:“三个孩子,夫妻感情够很好,自杀都要给丈夫还钱,还有看心理医生的记录,想不开应该很久了,如果不是财务问题,很幸福的一家人。”

    “是啊,我也是没想到,当初买保险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一起来的,那时候财务状况还挺好,两个人坐着都拉着手,挺羡慕人的。”小赵也挺唏嘘。

    却不曾想,岳桑低声念着:“有心理医生的记录……心理医生哪里很可能有些录像或者录音……可能会有对我们有利的内容。”

    *

    保险受益人的医疗记录他们这里有全套的,岳桑打给江南,同是医学院毕业,总有些熟人,江南专门学过心理专业,跟对方的主治医师是师兄弟。

    走正规的途径,她一样可以拿到这些,虽然这个涉及病人隐私,但是一旦涉及到保险,保险公司会获得授权去查阅。

    只是她要更快更方便,就还是人脉更好用。

    邮件直接发到邮箱,岳桑打开了,是视频,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摄像机,对面是她的主治医生,两个人在对话。

    一开始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循序渐行的话题,心理医生依靠这些逐步打开病人的心理世界。

    岳桑开了三倍速,飞快的看,所幸资料并不多,心理医生高昂的价格让这个曾经富裕而现在家庭陷入窘境的女人并没有去看过几次。

    岳桑舔了舔唇,看着一段,按下退回,抬起头来:“就是这个了,我要见一下我的保险受益人。”

    *

    进门的时候,老岩也在,岳桑坐老岩旁边。

    老岩一脸无奈,任他说什么,面前这个人就是不开口,岳桑还忽然说要进来,他一个老警察都问不出,岳桑能说些什么?

    “王旭王先生是吗?我是安如保险的岳桑,我这次过来是跟您谈保险理赔的,首先我们也很遗憾,您节哀,我们这边现在正在走手续,华采慧女士在我们这边买了价值700万的意外险,您是保险的唯一受益人。”岳桑说着,拿出文件来。

    对面一直沉默的人略抬起头来,看着岳桑,缓慢说:“你们保险的人怎么来这里了。”

    “本来在医院我们也到了,但是警察带您走,所以我就跟着过来了一趟,我们的保险条例是这样,只要被保险人身故,并且不是为了骗保,哪怕是自杀,我们也一定是会理赔的。王旭王先生是吗?”岳桑说话沉稳而清晰,很职业的样子。

    “对。”王旭看向岳桑。

    然就这一眼,岳桑心里也是一紧。

    她在视频里看王旭一直是低着头,她以为所有的审讯都是差不多如此,是嫌疑人不敢直视警方,可当她坐在了对面,她才看见,王旭脸上全是泪痕,他一直低着头,竟然是在默默的流泪。

    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眼泪是止不住的,会不断的从眼眶掉落下来。

    岳桑滞了一下,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对面的人,轻声:“您节哀。”

    又是轻飘飘的话语,安慰不了任何人的话语。

    对面的人没有接纸巾,只说:“谢谢。”

    岳桑停了一下才说:“王先生,我们调查了您太太的医疗记录,这是例行的调查,您知道她有看过心理医生吗?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看过三次。”

    “我知道,她那时候带孩子,我没时间陪她,我压力很大,我……我公司出了问题,一开始我还想挽回,我努力过,可失败了,我不想回家,我没法面对他们,我要养活一家人,他们都这么看着我,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每天在外面酗酒,她后来跟我说过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我说她乱花钱,就没继续了。”王旭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人到中年,有时候被压垮实在太容易,只是那时候的苦,和现在的苦比起来,竟然还是好的。

    而现在人没了,一切都是徒劳。

    物是人非,自己曾经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他也无法面对。

    这个场面,老岩都有些动容。

    岳桑说:“现在是这样,当初她的心理医生给的诊断结果里面写的是抑郁症,她很可能想法有些极端,所以我是想问问您,能不能放弃理赔,承认是骗保找了枪手自杀。”

    对面的王旭骤然抬头,手从眼睛上送开,盯着岳桑,泪眼朦胧的质问:“你说什么?我老婆人都死了,你说让我放弃理赔,承认骗保?”

    岳桑丝毫不避,直迎着他的目光:“是。”

    “你是不是安如保险的人?我去投诉你!我去保监会投诉你!”王旭大声。

    岳桑看着他,缓声说:“王先生,你别激动,我很明白您现在的心情,我看了您和您太太在电梯里吻别的录像,您和您太太伉俪情深,让人羡慕,你们还有三个孩子,您太太一定是很爱很爱您,她有高额的保险,所以选择了她,如果是您有保险,相信您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您太太生前在心理医生那里保存了看病时候的视频录像,我们这里已经调取来了。”

    岳桑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放了其中一个视频。

    手机屏幕里,一个眉目清秀的中年女人在落泪,她微微捂着唇,哽咽难言。

    对面的王旭看见视频,一下子夺过岳桑手里的手机,双手在桌上抱着手机,手都微颤。

    “我其实很幸福,我要的不多,我想我的孩子和我的丈夫平平安安,想他们开开心心的,他现在公司出了问题,我也帮不到他,我如果能,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的一生其实很无趣很平淡,在遇到我老公之前根本毫无趣味,遇到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对你好,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任何时候他都不会丢下我,这才是我生命的意义不是么……我多有运气,我遇到这样的人,我和他生儿育女,天塌下来我们也一起抗,哪怕他现在状态不好,可我会扛起来。”

    ……

    岳桑的鼻头有些微微的酸,眼底也是。

    关于爱情,这世上最奢侈的奢侈品,千金不换,万金也得不到的奢侈品,有的人有运气得到了,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也许爱情这东西实在太奢侈,奢侈的需要大量的金钱当后盾,是最娇弱的花,需要最精心的呵护,不然到头来全是个悲剧。

    庸庸碌碌的一生,爱一个人,被爱一次,恰好爱的那个人也爱自己,不多一点不少一点,茫茫人海之中偏偏就是这两人,两情相悦,该是多美好的事。

    对面的王旭失声痛哭,痛的用手去捶桌子,一下又一下,桌子上都有了血印,老岩急忙去拉开。

    王旭被拽开,靠在椅子上,哭的撕心裂肺。

    岳桑等他哭的好一点,才说:“王先生,您应该知道,您心里已经全都算过了,现在的情况,如果是谋杀,您和您的大舅哥还有那位枪手一定是死刑,不可能有其他量刑了,就算家属达成谅解,好吧,无期的概率很低,您拿了赔偿金,当然是可以照顾您和太太的三个孩子衣食无忧,可三个孩子还那么小,没有母亲,又没了父亲,他们以后的路会怎么走,就不是您能照顾的到的了,有钱财在身的三个小孩子,无异于闹市之中给三个小孩手捧黄金,得有多少人盯着,没有你,他们能走多远?您太太在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的就是您和三个孩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还能怎么样?我欠了很多钱!很多很多!我这辈子都还不上了!”王旭崩溃的大呼。

    “不光如此,您这个案子传出去,会有很多媒体跟上,一切细节都会曝光,您的三个孩子也会跟着曝光,他们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从此再也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他们从此之后走过的每一条路都会有人指指点点的说他们是杀人犯的孩子,他们身上永远背负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岳桑缓了缓,试探着说:“可如果定性是骗保不成,这个案子就全不一样了。”

    是会全然不一样,骗保是判刑,可绝不致死。

    “您太太是找人自杀,您这样的情况法官会从轻,您很快,最多几年就可以出来,三个孩子失去了妈妈但是还有爸爸在,生活虽然哭,虽然欠很多钱,可是人活着,就还有希望,您活着,三个孩子才能有希望。”岳桑说。

    老岩在一边咳了一声,开口劝阻:“岳桑你行了啊,别诱导,我这边按的可是杀人案子来办的。”

    “按谋杀,三个孩子的父亲就死了。”岳桑大声回老岩,又扭头看对面的王旭:“我小时候就没有父亲,我妈妈带我长大的,我知道没有父亲的滋味有多难受,我没法想象,如果我妈妈也不在,这世界会成了什么样子。我羡慕您和您太太的爱情,我希望您慎重的考虑,生活再难,总能走下去,不要走这条路,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帮您。”

    岳桑的父亲很早就车祸去世了,因为有母亲在,岳桑的伤痛并没有那么深,印象里只隐隐约约记得那时候天空似乎都是灰色的,世界很暗,周围的每一个人看见她似乎都是小心翼翼,似乎都是想对她好一点,她敏感而脆弱,家里的母亲在哭,她直到很后来才能明白,家中失去顶梁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天塌下来一半。

    所幸,是母亲吴淑梅撑下来了,一个母亲为孩子撑起了伞,庇护她后面的人生无灾无祸。

    王旭看岳桑,岳桑也看着王旭,丝毫不避,眼底都是坦诚。

    王旭缓缓的闭上眼,双手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那些哭声,听的人太过压抑。

    岳桑看着他哭,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她想帮这个人,虽然她的能力不多,但是她想帮帮他,尽她所能。

    只因为这段爱情真的动人,不论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爱情始终是闪耀。

    *

    出来的时候,小赵在外面满脸赞叹的看着岳桑,连声说:“岳总辛苦了,岳总真的是厉害,五体投地,别说他了,我都感动了,真的要不是我给您捅的篓子,您根本不用这么辛苦,您慢点。”

    “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岳桑呼一口气,让自己精神别那么紧绷,刚才那个环境,她也受不了。

    她从来都是一个不那么坚强的人,只是让自己强撑着。

    齐忆笙也在旁边站着,审讯室里的情况他们在隔壁房间都看得到,方才岳桑的表现真的是有理有据,进退得益,隔壁看着的人都有些侧目,还有人泪点低的就落泪下来。

    齐忆笙打量岳桑,她平常看岳桑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刚刚才发现,她柔软的时候,也很动人。

    岳桑是那种在万千人中也能被人看到的人,是那种大家在一起很快就会跳脱出来的人,跟她齐忆笙,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一会儿老岩从里面出来,拿个本子,对岳桑说:“得了,人按你的来了,我们这么跑来跑去破大案成了骗保的案子了,也算是交差,真都不容易,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去了。”

    “谢谢谢谢。”岳桑松一口气,回头看小赵:“还不跟岩警官说谢谢。”

    小赵立刻过去拉住老岩的手,紧紧握住感谢:“谢谢您谢谢您,这下可好了,中间就不会出问题了。”

    “你们提成多少啊?这么积极,谢成这样?”老岩纳闷的问。

    他今天,全是纳闷了。

    “不是不是,是我工作疏忽,岳总帮我圆场子来了。”。

    老岩琢磨着,忽然听见“岳总”两个字,反应过来,开玩笑说:“岳总了啊!只知道岳桑你升职,都升这么高了!这大喜事!还看得上我们这些粗人么?这要是结婚,这高枝可攀的高了。”

    :“我们岳总是这个级别里最年轻的,唯一的女高管,厉害着呢。”

    岳桑不擅长这样尬吹,只说:“能升职也都多亏了老岩你给力,什么时候我请吃饭。”

    老岩摆手:“那不敢当,什么时候结婚喜帖发我就是请我吃饭了,都自己人,你也老大不小,赶紧结婚啊,我看你妈可着急了,回头搞不好满月酒也就是明年的事情。”

    岳桑终于是说:“嗨,别提了,我跟詹子平分手了。”

    面上极其自然,说的非常轻快,似乎说的不过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笑呵呵的老岩一下子囧了,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哪里都不太对劲,旁边正高兴的小赵也是听了了不起的八卦的样子,闭了嘴不敢吭声。

    他们后面的齐忆笙,却是终于等到她想听的那一句,眼底微微的亮了。

    “怎么一回事啊……不应该啊。”老岩低声嘀咕,看旁边的齐忆笙:“小齐你天天跟着,你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齐忆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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