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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师徒自此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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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到窗棂的时候,唐蓉珍才从昨夜的酒醉之中渐渐的醒来。她微微睁开眼睛朝窗户上看了一看,这夏日清晨的暖阳让整个屋子也洋溢着几分灿烂与明媚。本打算继续赖床的她,忽然记起昨夜饮酒误场的事情,惊的连忙坐起身,有些慌乱的穿好衣服,草草洗漱了一番之后,心情忐忑的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整个后院静悄悄的,人都不知到哪里去了。蓉珍有些纳闷的走下台阶,朝晚秋那屋瞅了一眼。正巧,晚秋约了周嫂子今天一早要去采买东西,也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蓉珍见晚秋出来了,虽然有一丝尴尬,但是仍旧甜腻腻的叫了一声:“小秋姐姐起的早啊。”

    晚秋略带嘲讽的对蓉珍说道:“大美人儿酒醒了,昨个儿的一场海棠醉卧的戏码演的可真好,连带着整个班子的人都在前院陪你受罚呢。”

    晚秋的话有些刺耳,蓉珍自觉理亏便也不好去分辨,当她听说整个班子的人都在前院的时候,心里猛的一惊,连忙冲晚秋尴尬的笑了一笑,便急匆匆的跑到了前院。

    前边的院里,荫山正满面严肃的端坐在廊上,几个徒弟在院子中央跪了一排,戏班子其余的人则神情默然的站在这几人身后。跪在最右边的金翠雯斜眼瞅见蓉珍从后院的月亮门里快步出来,连忙冲她皱了皱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来。

    正当蓉珍准备悄悄转身回后院的时候,荫山早已用余光扫见了她,只听荫山用洪亮又威严的声音大声说道:“唐蓉珍,你干的好事,给我滚出来!”

    猛的听到师傅在叫自己,蓉珍的心头猛的一惊,她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挪到了廊前,怯生生的叫了声:“师傅。”

    “我不是你师傅,我没有你这么能耐的徒弟!”荫山生气的说道。

    “师傅,我错了。”蓉珍低下头红着脸说道。

    “你错了,你都错到哪了?”荫山严厉的问道。

    蓉珍抬头看了一眼师傅,被师傅那严厉的的眼神看的心更虚了,她觉得自己气都有些喘不上来了。蓉珍定了定神,轻轻的说道:“我不该误了场。”

    荫山冷笑了一下,说道:“还有呢?”

    “还有?”蓉珍有些疑惑的又看了一眼师傅,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回话道:“师傅,昨儿是甘经理非拉着我去和他的朋友吃饭,我说我不去,可是甘经理非说误不了事,就一会子的功夫,谁知道。。。。。。”

    “够了!”见蓉珍还再狡辩,荫山用力拍了一下太师椅的扶手,忽的站起身大声呵斥道。

    蓉珍被师傅的这一声吓的浑身抖了一个激灵,低下头再不敢言声。

    “我来问你,这一个月里你在戏院唱日场戏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妖,那从不喜欢听京戏的黄五郎又为什么跑到后台来,你心里清楚还是不清楚?”

    蓉珍听师傅竟然提点起自己的这些事,心里着实有些慌了,但是蓉珍最是嘴硬之人,她心想就算师傅听旁人说了什么,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他也没有十足的证据来惩戒自己。

    于是,蓉珍将一双圆圆的眼睛睁的老大,一脸委屈的说道:“师傅,您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大明白,这一个月我可是老老实实的唱我的戏,从没招惹什么人,那黄五郎也是冲着朱碧君来的,与我有何相干,都是。。。。。。。”

    不等蓉珍说完,荫山用力的将手中的一个茶碗砸到了蓉珍的面前,吓的蓉珍慌忙往后躲了一躲。

    这时,跪在她身后的金翠雯用手拉了拉蓉珍的裤脚,轻声说道:“快别说了,师傅都知道了。”

    原来昨夜回来后,荫山将素日与蓉珍最为交好的金翠雯叫到了自己房中,仔细的盘问了一番后,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从不喜欢看京戏的黄五郎会跑到后台来找乐子的缘故。盛怒之下的荫山今日自然要当着众人的面好好教训这个不安分守己的唐蓉珍。

    蓉珍最是个胆大之人,此刻见师傅当着众人的面不给自己脸,现又戳破了自己日场狐媚惑人的事,心想:左右已经被他晓得了,反正今天是我约满出师的日子,我也犯不着再看他的脸色了。

    蓉珍将金翠雯拉着自己裤脚的手用力甩开,然后朝后瞪了一眼金翠雯,对廊上的荫山说道:“师傅,昨夜的事是我的不对,但是我跟着甘经理出去应酬也是为了咱们戏班子的众人,您从今儿起就不唱了,可是我们这些人还要在梨园行混口嚼谷,若得罪了他,我们去哪找饭辙,若论旁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也一概不认。”

    蓉珍态度的突然转变,让荫山和场内众人都深感意外,荫山被彻底激怒了,他大声责骂道:“混账东西,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竟敢顶撞起我来了,好,很好,甭以为今儿你出师我就管不了你了,我今儿就给你好好再上最后一堂课。”

    荫山说完,便让人将蓉珍按倒在地,准备好好教训她一顿。蓉珍仗着自己已经师满,心想不如最后闹上一场,看他敢把自己怎么样,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气哄哄的对荫山说道:“师傅,你老人家这是做什么,现如今我已经出师了,不是你班子里的人了,您不能再教训我了!”

    荫山见她到这会儿了还嘴硬,竟然还目无尊长,瞪着眼睛跟自己这做师傅的叫板,心里的怒火更加旺盛起来。荫山让人将蓉珍揪到廊下的一张长凳上死死按住,然后拿起一根藤条走下台阶恨铁不成钢的对蓉珍说道:“小蓉子,你自打10岁到我班子里来学戏,我是拿你当闺女一样的对待,从未动过你一指头,看来是我错了,我错就错在不该惯着你,纵你不知天高地厚,你打量你在日场戏里卖风流耍狐媚,再和那些个老板眉来眼去就能让你红起来吗?你那是在毁你自己!”

    被压在凳子上不能动弹的蓉珍咬牙切齿的说道:“毁不毁的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旁人何干,我已经师满了,你打不得我!”

    荫山本是心慈手软之人,心想只要蓉珍当众认错,知道悔改,也就不会在这出师之日让她再受这皮肉之苦,可是如今见这唐蓉珍一副撒泼使狠的模样,心中自知再也不能纵容她了,于是挥起手中的藤条用力抽打了下去。藤条一抽打到蓉珍的身上,蓉珍痛的杀猪一样哀嚎起来,一边嚎一边恶狠狠的怒骂道:“姓王的,你有种就打死我,要不然我总有一天与你讨个公道!”

    荫山见她死不改悔,于是便抽打的更有力了起来,一脸抽打了三四下,蓉珍便没了声音,晕死了过去。见此情景,班子里的人怕闹出人命来,忙都纷纷劝起荫山来。

    荫山丢掉藤条,黑着一张脸步伐沉重的走上了台阶,无力的坐到了廊上的椅子上,满是费解与失望的望着廊下昏死过去的蓉珍。

    待荫山走上台阶,班子里的众人慌忙跑到蓉珍的身边,关切的呼唤起她来。那蓉珍虽说是挨了打,但是也不至于伤了筋骨,她鬼心眼一动,便装起死来,就是要让众人知道她是如何被王荫山虐打的,纵是撕破脸也要让你王荫山将黑锅背上。

    王荫山自然知道以方才自己的力道是不至于将人抽晕的,而这蓉珍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先是撒泼使狠后又装死扮惨,可见自己平日里是多么的糊涂,竟然没发现这孩子竟然是如此恶劣之人。荫山冷冷的多院子里围着蓉珍的人说道:“都放心,她死不了,把她抬回去让她自己清醒清醒!”

    荫山说完,又起身看了一眼仍跪在院子中央的那几个徒弟,略带沧桑的说了句:“你们也都起来吧,”荫山说完,身心疲惫的走进了自己的房中。

    大家听荫山放了话,连忙七手八脚的将蓉珍抬到了后院的房中,尤其是那两个惯在蓉珍身上下功夫的师兄,更是跑前跑后,殷勤的照顾起来。

    吃过晌午饭,荫山又将众人叫到廊下,郑重的从一上锁的匣子内取出了这几个徒弟当年的学习契约,一一交与了他们。最后,荫山手中只剩下蓉珍的这一张还没有领走,他放眼看了看廊下,发现蓉珍并不在场。他对金翠雯说道:“去把那蠢材叫出来告诉她,如果想继续躺在炕上装死那就尽管装,这师也就甭出了。这契约里当年就写有一条,学戏师满前,聘嫁概由师傅做主,那我这就去知会了她爹妈给她寻个好人家趁早发落了,也省的日后在戏园子再生事端,想来她那乡下的爹妈贪图几个钱也没有不肯的。”

    蓉珍躺在炕上,本打算寻死觅活一番气气王荫山,可是当从翠雯口中听说师傅竟然想将自己草草聘嫁发落了,心里立马慌乱了起来,心想:虽说今天是我出师的日子,但是明日才能生效,倘若真让这老儿一赌气将我胡乱聘嫁了,那又要生出许多无谓的波折。

    蓉珍只得捋了捋头发,跟着翠雯到了前院,脸色难看的站在廊下,等着荫山的发落。

    事以至此,荫山也不想再与她有何掰扯,他将那张契约丢到了蓉珍的脚下,平静的说了句:“拿着这个赶快给我走人,自此以后我没你这徒弟,你也没我这师傅,死活由你自己折腾去吧。”

    蓉珍冷着一张脸俯下身子将那契约捡起来,拿到眼前仔细的看了一看,然后用力将那契约撕扯成碎片,一扬手丢在了院子中。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蓉珍未向精心栽培她九年的师傅王荫山说上一个谢字,转身走到后院,将前几日已经收拾好的两藤箱东西从屋内拖了出来。

    走到前院的时候,她听见荫山在对旁的几个人说,如果一时没有地方可去,那就都先住在这里,等找到合适的住处后再搬出去也不迟。那几个人一边笑着感谢师傅,一边用眼睛偷偷瞄了一瞄蓉珍。蓉珍也不去看他们,只顾走自己的,当她经过这几人面前时,带着嘲讽与不屑的朝地上淬了一口,然后拖拽着自己的两个藤箱决绝的走出了王家的大门。

    蓉珍走到巷子口,准备叫辆洋车拉上自己去茂春戏院找甘兆勋那老狐狸再做道理。这时,她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平日里惯在自己身上下功夫的两个师兄和那个碎嘴的金翠雯。这三人都背着简单的行李包袱笑着快步走了过来,告诉蓉珍他们愿意跟着她走,让她在甘经理那替他们说说话,把那包银多给上一些。

    蓉珍得意的笑了一笑,然后将箱子撂到一旁,自顾自的坐上一辆洋车先行离开了。那两个师兄忙抢着把蓉珍的行李箱子提在手中,快步跟了上来。金翠雯见这两人走的飞快,忙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连声说道:“要死啊你们两个,倒是等等我呀,什么人呀。”

    蓉珍带着自己的两个师兄还有金翠雯回到了茂春剧院,在他们身后,戏班子的一些人也陆陆续续的赶来了,大家都知道荣兴社已经解散了,好在师傅已经与甘兆勋说定,他隐退之后,这班子的人全数由姓甘的来接管,继续带着大家唱戏。

    甘经理在众人面神气十足的训话之后,与这些人挨个签了一年的戏约,包银压的都十分的低不说,条件也定的十分的苛刻。众人见本就很低的包银里还要被扣除什么卫生费、茶水费、应酬费、保护费等等名目繁多的费用,真正落到个人手里的钱也就勉强糊口。有几个年岁稍长些的对这契约提出了质疑,众人也小声的附和着。

    面对着众人的不满,甘经理表现的很平静,他早就预料到这些臭唱戏的会有如此的反应,他笑着说:“各位,甘某人这里是小庙,只能给你们这个数,如果您像白晴方一样是响当当的角儿,那成,要金条我也得给您给不是,如果诸位嫌钱少,那就请您另寻好去处,恕不远送。”

    戏班子里的人两厢一对比,这才深切的感受到从前荫山的仗义宽厚,但是他们也明白,离了这里别处也好不到哪里,再说自己前脚走,后脚就会有人来替补,在天桥这地界儿,最不缺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唱戏的。

    除了蓉珍,其他人最终还是一一签了约,班子里没有住处的一些人也都被安顿到了后院的几间平房里住下,但是按月要交房租,最后只留下了蓉珍坐在一旁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翠雯因不想和其他四个女人住在那后院的矮房里,于是央着蓉珍去向甘经理说说情,想搬到后台与蓉珍一起住。说了半天,见蓉珍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翠雯有些着急的拽了拽蓉珍的胳膊,示意她快去问问。蓉珍看了她一眼,只是微微笑了一笑,依旧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手了的一杯茶,手指上新涂的大红色的指甲油在这静默的瞬间显得分外的妖娆和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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