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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水落石出

    竖日,江子羿任性了一回,迎来他自入仕后头回告假,也并非告假,而是毫无预兆的,没有出现在朝堂上。

    伊束波澜不惊,想着江子羿是该休息一阵了,于是稳坐高台,宣布了皇帝挑选秀女之事。待话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狎妓之事公审后,她再没与江子羿私下见过,她看着身前的江昭,不住的心头打鼓,莫非被他发现了?可她与江疾早晚有此一战,如今不过是她先下手为强罢了,就这般值得气?

    可伊束转念一想,若这点手段都能将江子羿蒙蔽其中,那他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爱的?

    在回寝宫的路上,伊束突然对着前方唤了一句:“皇帝。”

    江昭下朝后原本想尽快逃离她的视线,于是加快了脚步,却没料到会被叫住,只能硬着头皮回头,“太后请讲。”带着疏离的意思。

    伊束见他回身向自己走来,遂抬起手,由他扶着一路缓步回宫,方才她在朝会说了立后之事,可心里总不踏实,觉得江昭昨日没听明白,遂又提醒:“娘知道皇帝生得凤表龙姿,自然可心那相貌能与自己相配之人。”

    江昭听到此处,微微颔首,但他并不爱美人,他只爱那心地纯良之人,遂应一声浅笑,并不言语,又听伊束说:“但依为娘看啊,娶妻娶德,倒不必太过在意相貌,有个中人之姿便好,也能让你专心政事不是?”语毕,她侧头望向江昭。

    “太后说的是,可孩儿也想娶一位小娘这样既贤德又貌美的女子做皇后,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福分了。”江昭说着,似有几分自嘲之意,却让伊束心里美滋滋的,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一句无关痛痒的赞美就能让女子开心半日,这是共性。

    “听说左相家的小女儿知书识礼,貌婉心娴,去年来宫里赴宴,你也曾见过,觉得如何?”那时伊束并未注意到那位左相之女,是故先问江昭,想听他的想法。

    话音甫落,一层阴影蒙上江昭心头,说起这位左相之女,他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好容易抛之脑后了,此时被伊束提起,便一幕幕的又在脑中闪过,令他呼吸一窒。

    去年除夕,宫里为讨个吉利热闹,各世家勋贵家的女眷在赴宴前皆先去了高泉宫见礼,那时正撞上江昭前去请安,话未说完,他就被满屋的夫人小姐又挤回太后身边规规矩矩坐下,唯唯诺诺,全无半分帝王之气。

    当日他一说话,堂中便有一阵窸窸窣窣的低笑,这让他忍不住自生怀疑,又嫌恶这些人无礼,但碍于太后的面子,并不好发作,只得陪着笑脸。

    太后依例与众人闲谈了几句,期间她如今日一般说道:“听闻左相之女貌婉心娴,不知是哪一位?”

    话音未落,就从人堆里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着一身水红衣裙,宽皮大脸,身材微壮,面上泛白全无人色,让人望而生畏。

    “见过太后,正是小女。”她跪下回话,伊束只叫她起,并未仔细端详她一番。江昭坐在一旁忍不住从鼻腔中发出嫌弃之声,复侧头去,不再看她。

    “你父亲姓芮,你为何姓陈?”原来伊束关注的是这个问题,当时入宫女眷名单一送来,她就发现了,这左相之女并不随他姓,让她很是好奇。

    姑娘听太后问起,也只能实话实说:“小女的母亲陈氏是家中独女,父母成亲时与外祖约定,不论男女,第二个孩子得随母姓,所以小女姓陈。”她说起这桩家事,倒无半分扭捏,只是相貌与甜腻的嗓音并不相配,倒让让人觉得她在装模作样。

    伊束心领神会的向她点点头,又问:“你叫嘉乐?”

    “是,劳烦太后记挂。”

    江昭感叹于他父母的伉俪情深,忍不住抬眼望她,却不巧,陈嘉乐也正抬眸,与他对上,江昭被惊得立时埋下头,手足无措的玩着茶盖,腹诽着怎会有人化妆像画皮,竟比西王母还可怕几分!

    陈嘉乐却不怕羞,就怔怔的盯着她,咧着嘴笑着,脸上的脂粉却如灰尘一般扑簌簌扬在空中,让一众女眷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伊束见状开口,“你们瞧,皇帝都害羞了。”本意在为他解围,却不料陈嘉乐又回话:“是小女失礼,吓了皇上。”

    “嘉乐还真是护着你主子呢。”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嘻笑。

    直到今日,江昭都不明白当日之事是否是伊束有意为之,就为拉拢左相,所以想将他的女儿塞进宫捏在手里,她心悦公叔那般惊才绝艳之人,怎么就不容我娶个漂亮的媳妇儿?

    想到此处,江昭闷气横生,只是恭敬的应她:“左相家女儿确是做得皇后的姑娘,只是寡人与她并不熟识,不知往后该如何相处。”这是有婉拒的意思。

    伊束却不理会他这推拒之意,只是开解道:“娘与你父皇也从未谋面,不是也做得夫妻?”

    真是强词夺理,江昭听她如此,又道:“既然太后如此说了,寡人也没意见。”实是被逼迫之意,还未等伊束开口,他又补充:“今日公叔去送大哥了,未能赶来朝会,这选秀之事,就劳烦太后与公叔商量了,孩儿没有异议。”语毕,他就愤然退去。

    昨夜一场大雨,宁王府与信阳君府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亮了一夜,江子羿倚在门上听雨,在他身后的木案上,呈着狎妓案的案宗并这几日温准查来的此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江疾年前去项府赴宴,认识了一位伊氏旁支的子弟,真名不详,字唤蔚蒙,是京城中的百事通,白道黑道,三教九流,没有他不能打听之事。

    这蔚蒙空有一身打听消息的本领,却被伊尹嫌恶不通庶务,并不重视于他,不愿给他入仕之机,于是他想投靠江氏子弟,以求提一提地位。那时江疾在京中风头正盛,又不受制于人,自然就被蔚蒙视为一块好的踏脚石,于是在项府宴会上与他接近。

    江疾入仕后与太后正暗中较劲,他很明白,若无人脉,消息滞后,他便只有任人鱼肉的份,所以在一番查证后,他决定利用蔚蒙当做自己的耳目,以保持消息灵通。

    只是江疾不曾想到,蔚蒙的消息,全仰赖京中大大小小的秦楼楚馆和那些清吟小班的姑娘,起初他也十分抵触,可一来二去的体味到了消息灵通的好处,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蔚蒙常领着他去的上林苑是这京城最好的妓馆,那里的核心竞争力并非姑娘们的床上功夫,而是在于提供京中达官贵人们的隐秘信息。

    如此行事只因她们有极大的机会接触国府官员,消息渠道多,再通过上林苑将将信息卖给有需要的人,这样的服务可比□□有价值多了,对于上层,上林苑提供的是信息服务,只有对最底层的劳苦大众,才是提供床上服务。

    江疾去过上林苑后,摸清了这样的消息链条,深感震惊,为了长久维持“耳清目明”的状态,他吩咐蔚蒙包下了清吟小班的花魁,他为着避嫌,也就不时时过去了。

    事发之前,御史台就上了折子指控江疾狎妓,可那道折子并未被驳回,反而是不翼而飞,未能呈到他跟前,否则他是可以阻止此事发生的。

    事发那日,江疾照例去了花魁的住所,听她讲这几日的消息,说是大将军有意催促册立皇后云云,话未讲完,巡查队便破门而入。

    待江疾公审之后,江子羿才查明,原来这蔚蒙一直忠心于太后,不过是做了一场不被伊尹重视的戏,当初隐瞒至深,江疾查了一月也未查出破绽。原本此事能够天衣无缝的瞒过去,可他与宋地富商易扬豪赌,一夜之间就输的倾家荡产,不得已上门向伊尹求助,正好被温准查到此处。

    若非这个破绽,江疾势必要蒙冤远行,可伊尹不是善茬,在蔚蒙拿了银钱还清赌债后,他就差人送蔚蒙一家回了吴地,一刻也没有耽搁,时至今日,蔚蒙一家已是生死难料。

    当一切事情水落石出,江子羿心头涌上一阵酸楚与疲惫,原来他爱的,竟是这样一个女人——玩弄权术,老谋深算,心狠手辣。

    他自知是自己将她一手扶植起来,此刻怪谁也没意义,他心底生出一股怯意,他甚至怯懦到不敢撕破伊束的面具,让自己面对这泥泞不堪的真相,他只能打主意送走江疾,再找机会与伊束详谈。

    事到如今,他再也没有自信能够力挽狂澜。

    甫一雨停,江疾就已到信阳君府,向江子羿辞行。他今日一身红黑相间的玄衣,配一把趁手的士子剑,敛了往日的生气,沉郁下来,他对门边的江子羿躬身行礼,道:“孩儿拜别公叔。”

    前几日有间者来信,大梁的辅国将军听闻江疾贬斥出京,邀他前去汴梁游学,江子羿也曾听过这人,颇有将才,只怕不是游学这样简单,遂问:“你果真要去大梁?”

    江疾原本打算,回到封地养精蓄锐,等时机成熟再上奏回京,却于日前意外收到付少成来信,邀他去大梁游玩,他在京城待得太久,早想去瞧瞧不一样的景色,于是他想也没用就应了下来。本想瞒着江子羿,怕他恼怒自己不务正业,可如今被他知道了,便不再隐瞒,只道:“是,孩儿要去大梁。”

    二人素未谋面,哪有无故请人游玩的道理,江子羿想着,怕是要去做官的面大些,遂将腰间那方小小的白玉相印解下,递于江疾眼前,语重心长道:“等你昭弟亲政,它就是你的,就这几年,你也等不得?”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年轻的孩子,一门心思要往外跑,外面千好万好,能有家里妥帖?

    “正因为它是我的,我才要放眼天下,不能故步自封。”江疾答的大义凛然,可心里已揪成一团,他喑哑着嗓子,又行一礼:“孩儿先走一步,公叔留步。”就退了出去。

    江子羿并未追去送他,而是坐回廊下,惆怅的听着府外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和缓缓行驶的车马声,他的心,万般不舍得将江疾送离这座养育他们的城池。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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