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事
居住在京郊的百姓大多都是京中贵重人家别庄的散户，间或夹杂着些从各地逃难的流民，昨天从河南府避旱灾的一家人明天可能就进了京城自卖其身成了一府奴仆，摇身一变就可能是主子的心腹之人。曾经是京中贵胄的一贴心随侍转眼就能被杖罚随后丢在别庄任其自身自灭，故而很少有人特别注意此地的人口变动。
天刚擦黑几个身着普通的男人顺着田间小道进了一处庄院，最后一个进院的男子从门口探出头左右探看了一会，确定没有自己一行没有被尾随后才放心关门。不一会儿，这庄院里面渐渐有了车马动静，躲在拐角连呼吸都屏住的石锤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心里权衡一下，石锤终是慢慢从墙角阴影处挪了出来。他这一趟是替主人家办差，走前看主子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所以他也没怎么上心。不就是跟几个人嘛，以往为了主子看上的貌美女子他也不是没干过这种差事。
不想这一路竟然从日头当空走到了天昏，许是他机灵，这一行人左绕右拐竟也没甩下他。
借着最后一点亮，他认出大门上的‘严’字以后不敢再耽搁，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他走以后不久，已经关上的大门重新打开，几匹高头大马哒哒哒地走了出来，头马上正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深紫色蟒袍，系白玉钩黑带，面色发白，双手控着缰绳，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石锤遁走的方向--京城。
身后的一位侍卫一拱拳，低头问道：“督公，可要奴才收拾了这蠢货？”
听他这话，被称做‘督公’的人先是冷哼了一声，继而才开口：“杂家这般低调出京城为的是什么？不过是石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厮，回去说给他那主子又如何？左右那通敌叛国的人是要死的，石相若是要举族陪葬，你我何必阻拦呢？”话毕调转马头，狠抽马鞭冲着辽宁府的方向奔去。
其后，一众随侍也是策着马儿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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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相府
听完石锤的回话，石家二公子石忠再也顾不上廊下的戏演，一路小跑着进了他父亲，当朝右相，的书房。须臾，右相贴身小厮就出了门进了兵部尚书府。
已经是深夜，终于从各方收回信息，头发半白的右相看向殷殷望着自己的二儿，最终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京中已经是惊涛骇浪，却与辽宁府中一微小山村没什么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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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月余就是元旦，这是林娇娇要过的第一个不用担惊受怕的新年，再加上新家越来越妥帖，夫君身体也慢慢变好，她原来是十分盼望这个新年。可是四日前，她的夫君一直没好利索的寒病又发作了。
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她那婆母陈氏非要去下山村找一个算命的先生给她夫君批命，吵着闹着说是重病新愈，一定会有新的命数。数九寒冬，车把式也不愿意冻着自己家吃饭的活牲口，所以陈氏拉扯着朱有为硬生生地走了几里地见了那算命先生。
那算命的一见朱有为，又观他五官又摸手相，神神道道地说了一番话，左不过是什么短命之相，富贵命线断了之类的话。
原来还不甘心的陈氏这下是彻底死心了，归程自然是少不了骂骂咧咧，也不知能冻死人的天竟然也让她说了一路也不嫌冷。而后又嫌弃朱有为走路慢，故意让她受冷，做娘的竟把亲身儿子扔在身后自顾自的回了家。
本就身体未好的朱有为头前让她一路半撵着走了几里路，一条命只剩下小半条。任是不眼瞎的都能看出他面色青白，一副马上要死的面相，何须什么算命的来说。再说什么富贵线断，十里八乡没甚大事那算命的知道他的事情自然也不奇怪。
这样粗浅的道理也不知陈氏为何想不明白。到底是不甘心已经被自己厌弃的儿子将来或许仍旧有出息，还是想要证明她自己并不是像村里人说的那样黑了心肝，想给自己找一个开脱的理由。
这种种陈氏自然不在乎，从算命的那里听了一番话，她心下大安，哪还管什么母慈子孝，一转身把这没什么用处的三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只可怜朱有为病体羸弱，挪着早就没知觉的腿麻木地往回走。冬日本就风大，再加上山路难行，他一个不小心就栽进了一个雪沟子，慢慢地失了意识。
林娇娇那天一大早就上山去挖野菜，这是她惯常做的事，等她终于到家才从二嫂嘴里听了这事。婆母他们已经离家近两个时辰，她一想到自己夫君的身体，再也顾不上其他，扔下箩筐就和朱二郎一起沿着山路赶去了下山村。
半路遇上了独身回家的陈氏，听她只说什么算命的事，自己夫君的身影却半点也看不见。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不想陈氏一拳抡了过来，等她从地上爬起来只听见陈氏没好气地说‘后头跟着呢’。
林娇娇和朱二郎终于找到朱有为时已经是接近晌午了，幸的是天色大亮，朱有为出门又穿上了她新作的深色外披，不然真不知找到的是不是活人。一番辛苦，二人终于将朱有为接回了家。
黄氏早就在灶屋烧好了热水，见他们终于回来赶忙送上来。林娇娇也顾不上隐藏什么，连忙将内屋的火炉子重新烧上炭，等她换下朱有为身上被雪水浸湿的衣物时才发现二哥二嫂已经走了。
这时也顾不上什么道谢，她连忙将帕子浸上温水一点一点的回暖对方冰凉的身体。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她都以为自己新婚不久就要做新寡。等到身体温度慢慢回升，不想另一个麻烦又至。
朱有为进家门时的青白脸已经转成了红色，不用手摸都知道他此时正在高热。偏偏，脸已经热成了蒸汽锅盖一般，身子却还在微微发抖。
把被子盖好以后，林娇娇赶忙将早前退高热医治风寒的药物熬上，等药成的过程是在太过漫长，她心急不耐，又在屋子里面生起了一个火炉。一边用浸过雪水的帕子敷在额上，另一边又用温热帕子暖和身子。
终于喂下药后，可她实在不安，村里又没有大夫，唯一的大夫赶大雪封山去了镇上儿子家。索性她把家里为朱有为配的药都拿出来，几个炉子都生着火，一晚上隔着几个时辰便喂他一次药。
最难熬的一个晚上终于过去，外面天刚蒙蒙亮，林娇娇摸了摸夫君的额头，虽是热烘烘的，到底药物起了作用，情状不再是夜里那般可怖。又探了探脖颈，察觉出有了汗意，才稍稍按下慌乱心绪。
能出汗了总归是好的。
重新换帕子换衣物，整理屋子内外，一番忙乱完天色已经大亮。
林娇娇这才在床边坐下好好看看躺着的人，本来养的还看地过去的脸色现在是惨白一片，嘴角因为高热都泛起了皮。因为身体不爽利，蹙着的眉头就没有松过。到这时，她才忍不住流了眼泪。
天知道，昨日在那雪沟子里找到人事不省的他时她有多慌张多害怕。若不是强撑着，只怕也照顾不了他这般久。
这番心绪藏于心内，一想起来再难控制，直到听见有人敲门，林娇娇才勉强收拾，重新掖了掖被脚，起身去开门。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