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蛊
太后寝殿的庵堂内，慕容峻从侧门缓缓走出。他不清楚太后为何忽然请他前来，还是从密道这样秘密潜入。不过他还是按照太后的吩咐静静待在庵堂内，站在厚重的垂帘后面向正殿内望去——太后微笑地坐在正座上，殿中站着灵萝公主和苏霜岚。太后温言笑道：“虽然你们为一个男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不过哀家想着大昭与南华以和为贵，所以今日请你们前来小聚，算是哀家当个和事老，希望你们以国事为重，再不明争暗斗。”
苏霜岚没想到一向不问政事的太后居然会为此事操心，当下向灵萝公主看去，微笑说道：“臣女当然愿意与灵萝公主言归于好。”
灵萝公主却只是用眼角看了看她，没好气地说道：“本公主没那个心情。”
苏霜岚了然一笑，也并不生气。太后也笑道：“灵萝公主好大的脾性，连哀家这个老人家的面子都不买。按辈分，你可还要称哀家一声姑奶奶呢。”
苏霜岚这才想起，西淼的公主也有去南华国和亲的，这位灵萝公主的母亲正是西淼的一位公主。怪不得灵萝公主能心甘情愿地入宫来听太后训话，原来是母家的长辈，总要给三分薄面啊。
灵萝公主不情愿地撇嘴，行礼道：“皇姑奶奶。”
太后满意点头：“你在大昭国闹成这个样子，你父皇母后根本不知情罢？大约只遣了瀚木前来议事，你的婚事只是顺带，并不能强求，没想到你如此胆大妄为。”太后突然冷了脸，严肃说道：“别的也就罢了，挑衅比试也算公平，但故意毁人清白这种恶劣行径，你是要哀家通告南华国上下臣民，令你再也无法在南华立足么？”
灵萝公主害怕起来，虽然并不清楚太后是怎么知道此事，但她深深知道这位姑奶奶的厉害，当即跪下求道：“皇姑奶奶饶了我吧！都是我一时糊涂！好在，好在苏霜岚毫发无损，并没有伤害到她呀！”
太后厉声呵斥：“有害人之心就是不该！若不是哀家运筹帷幄，好端端的清白姑娘，就要被你毁于一旦！你还好意思说没有心情与她和好吗？”
苏霜岚看着太后的样子，一副真心实意为自己出气的模样。如果不是她知道是谁在紧要关头帮助了自己，几乎就要相信太后是一个主持正义心怀善念的慈祥老人了。不过太后是如何得知此事？是在叶贵妃那里有眼线，还是在驿馆安插了眼线？
她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太后娘娘，什么毁人清白？我最近都没有见过灵萝公主呢。”
灵萝公主还在求情：“我愿意与她握手言和，只求皇姑奶奶别对父皇母后说起此事！别对南华国的任何人说起！皇姑奶奶，求您了！”
太后的脸色和缓下来，眼神示意身边的老宫女。老宫女走上前来，手中的托盘里有一碗茶，递在灵萝公主的面前。太后说道：“给苏姑娘敬茶，她若愿意原谅你，哀家也不会多事。”
灵萝公主眼中愤恨丛生，却不得不端起茶碗递给苏霜岚：“苏姑娘请喝茶，本公主……我以后再不会冒犯你！”
苏霜岚也不想再多做纠缠，接过茶碗喝了下去，然后伸手扶着灵萝公主起来，说道：“虽然我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即便是很严重的罪果，就像你说的，我并没有什么损伤，我也就不再计较。希望两国世代和平，永不开战。”
灵萝公主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太后十分开心，一左一右拉了她们俩的手，坐在身边说话。
垂帘后的慕容峻却紧紧握住了拳头。他清楚地看到，在苏霜岚喝下茶之后，她的后脖颈上仿佛有一条黑色的蛇，不断地游走来去。那黑色的波纹雾气在她脖颈上闪现了很久，才渐渐隐去。
慕容峻清楚地知道，这是蛊术。
那碗茶里下了蛊。
他不耐烦地看着太后与苏霜岚和灵萝谈笑风生，又仔细看向苏霜岚，见她并没有丝毫不适的样子，脸色红润气息平缓，心里更为忧虑——这往往意味着毒性更强更狠。
苏霜岚和灵萝公主终于离去，太后慢慢踱步到垂帘后，慕容峻沉住气没有先开口，只是眼神幽深地望着太后。
太后笑道：“看到什么了？”
慕容峻平静开口：“皇祖母不是说曾答应先帝，再也不涉及蛊术了么？”
“不是已经为哀家的皇孙破戒了吗？”太后笑得十分温和：“哀家救了她呢。”
“既然救了，今日又为何要害？”
太后意味深长地一笑：“不是害，只是控制，只是以防万一。”她看向慕容峻的眼睛：“皇孙啊，你像极了你的母后，其他的事都懂得变通，唯独感情——不是全部，就是没有。”
慕容峻眸色深沉。先皇后本与皇帝十分恩爱，但在皇帝移情叶贵妃之后，竟有病拒治，宁死也不再见皇帝一面。她是那样决绝刚烈，相爱时倾心付出，断爱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绝不允许自己的感情有第三人的存在。
“从前哀家进宫后，最担心的不是得不到先帝宠爱，而是害怕先帝心中有一个女人，一个他愿意用性命去换的女人。一旦男人心中有这样一个女人，一旦有什么事情侵害到这个女人的利益，任何事情都会被他抛在九霄云外。历史上因女人误国的君王还少么？”太后的眼神透着狠厉：“哀家绝不允许任何威胁到西淼国的事情发生！”
原来太后还是不放心。即使得到了慕容峻日后愿意迎娶西淼公主的承诺，她仍然无法完全放心。她担心即将成为荣亲王妃的苏霜岚，在慕容峻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直到旁人无法逾越的高度，那么，即使西淼公主成功嫁给慕容峻，也终将成为一个摆设，半点不能帮助西淼国。
慕容峻挑起嘴角：“皇祖母是对自己国家的至高秘术没有信心么？传说中能俘获控制任何人的神奇蛊术，还惧怕一个男人的心里到底有什么吗？”
太后微微一顿。
从前一个和亲的西淼公主所遭遇到的帝王，就是一个深深爱着另一个女子的男人。这位公主用尽所学，甚至在帝王身上放置了勾魂蛊让他只想着自己，帝王却仍然在偶尔清醒的时候想起他深爱的女人。最终，帝王为了摆脱这位公主，选择了自尽，并且将一切罪责嫁祸给了这位公主。西淼国因此事被帝王的儿子讨伐，几乎灭国。
每每想起此事，太后便不寒而栗。她稍稍整顿心神，眼角含笑：“哀家刚才说了，只是以防万一。给她下的蛊虽然厉害，但若你没有爱她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哀家是不会催动蛊虫的，她会一直平安康健的。”
慕容峻冷静地说道：“皇祖母过虑了，孙儿对她没有这种想法。”
“眼下大约是没有，以后可就难说了。”太后看似十分了解地笑着：“你可以说反话，可以故意不理会她，但你的眼神，很难作假。从你亲自来求哀家救她那一天开始，你就已经身不由己。不必再说狡辩的话，哀家只想告诉你，日后若成为太子，就必须迎娶西淼的一位公主，若登基为皇，就必须让西淼公主所生的儿子继承大统。若你做不到，苏霜岚的命，可是随时都捏在哀家的手里。”
一丝冷厉从慕容峻的眼中划过，他的语气却还是淡淡的：“如果皇祖母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岂不是白白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太后的笑意更浓：“如果以后，苏霜岚真的只是你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她笑得更为爽快：“那她的死活，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
荣亲王府。
慕容峻回到府中就立即招来成安：“陆久安还在临西城镇守么？”
临西城是大昭国与西淼国的边境界城，一直由陆久安将军负责镇守。因为大昭与西淼连年和平无犯，所以临西城中有很多西淼商人，两国贸易往来十分频繁热闹。
“是，守城大将还是他。王爷怎么想起他来了？”
“找个与他相熟的人，问问临西城的近况，尤其问问是否有懂得破解蛊术的医者。”慕容峻眼神锋利：“西淼皇族掌握着最毒辣高明的蛊术，国中被控制的大臣比比皆是，一定会有想解除自身蛊术的人暗中研究。就以好奇的态度询问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成安答应着，又问：“王爷怎么忽然对西淼蛊术感兴趣了？”
“得胜之前，必须知己知彼。”慕容峻提笔写着字：“要询问的事情，我写下来。”他仔细描述了在苏霜岚后脖颈上看到的症状，又检查了一遍。
成安微惊：“这是准备要攻打西淼了吗？出了什么事？”
“迟早的事。”只听“噼啪”一声，慕容峻手中的毛笔已经断裂。
成安有些讶异，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气恼。不过他转了话题：“王爷，大婚在即，按照天家娶亲规矩，需得抬送聘礼去苏府，老奴请王爷示下，这聘礼，是从重从繁，还是从轻从简？”
“按规矩办即可。”
“规矩是规矩，”成安笑嘻嘻地凑近：“可是，苏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姑娘，那是九天玄女姑娘啊！老奴想着，聘礼肯定是越重越好，越多越好，这样才让苏姑娘特别有面子哪！”
慕容峻微微低垂眼眸，平淡地说道：“一般即可，不必铺张。”
成安失望地叹气，慕容峻又说道：“派人去查灵萝和瀚木每日的出行规律。”
皇宫。
因为即将成为荣亲王妃，苏霜岚即使仍在皇上身边当值，却也已经可以什么都不做，只用开口就行了。只是这一日下午，慕容峰闯入她的寝室，阴郁地说道：“你竟敢，害死孙芳妍。”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