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失明
常横很快来到石屋，事实上他也没有走远。虽是第一次见面，苏霜岚也顾不上寒暄，直接拿出赤鹰的秘药给他看：“这里面其他的药材虽名贵却并不稀有，唯有这吞血草十分难寻，因为这草的叶子闭合的时候看起来与一般杂草无异，若要叶子张开只有以鲜血吸引。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等有了吞血草配制好秘药，就麻烦族长你在出现巨兽时一击即中。”常横看着手里的秘药，心里感慨万千。当年赤鹰的父母费劲千辛万苦炼成秘药，无论受了多少酷刑也不肯交出，宁死也不愿毁坏……没想到此刻，这秘药就在自己手上了。要知道，能喂养和控制那样巨大恐怖的巨兽，几乎等同于无可匹敌的意思。
苏霜岚见他发愣，推了推他说：“想什么呢？这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巨兽，没有时间发愣呀！”
常横恭敬地将秘药又递还给苏霜岚：“这秘药，既然是王妃好不容易得到的，还是王妃保存吧。秘药的威力王妃已经见识过，为免人心思变多生事端，这东西不适宜留存在我族中。王妃的信任，常某十分感激。”
苏霜岚明白他的顾虑，故意逗趣他说：“呀，你是想让我打头阵去杀巨兽呢？你可真不傻呀！”
常横听出她在开玩笑，也笑起来，但很快认真地说道：“若巨兽来袭，我必定带领族人与王妃一起抗击，绝不让巨兽伤害王妃分毫！”
“哎呦，别赌咒发誓的，危险来临的时候，自己保命才是要紧。”苏霜岚不在意地说道：“只是不知道这附近有多少巨兽，你有多少把握？”
常横略略想了想：“五成。”
苏霜岚撇撇嘴：“成败各半，跟没说一样。”
常横微微低头：“惭愧……实在惭愧……山鬼族真是愧对恩族，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苏霜岚见他的满脸愧色绝不是伪装，不免心生怜悯，又有些奇怪地说道：“虽说皇族是你们的恩族，但平日里也没有交情，你这发自内心的愧疚——是因为怕承担屠戮恩族的罪责么？那所谓的天罚，到底是什么？”
常横脸上显现了一丝恐慌，缓缓说道：“轻者被自己惯常驾驭的野兽生吞活剥，重者……身体的某一部分会变为兽态，此后终生都会以半人半兽的模样生存……”
苏霜岚不禁沉默了，这惩罚的残酷程度不亚于沧澜族的天罚，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不过，我如此愧疚却不完全因为担心天罚，”常横说道：“虽与王爷相交不久，我却对王爷的行事作风颇为敬重，且赤鹰之事确实是从我族内部而起，愧疚自然加深了一层……”
苏霜岚突然问道：“你们当初与皇族的约定，是生生世世祖祖辈辈都要听从召唤吗？有没有期限？”
常横愣了愣：“祖上传下来的命令，是要永远听从召唤的，除非……恩族自己解除约定。”
“如何解除？”
“这……”常横有些为难：“当年是歃血为盟，解除自然是破血为印。具体仪式还需参详祖上留下来的古籍。”
苏霜岚点点头，似乎有了些想法，不经意地收起秘药，问道：“如若盟约解除，族长会带族人去哪里生活？想要怎么生活呢？”
常横不禁面露微笑：“看来传言非虚，王妃与王爷果然情深意笃。”
苏霜岚眨眨眼：“怎么？”
“王爷也问过差不多的问题，让我好好想想再回答。”常横笑笑：“若不是心意相通，怎么能说的话都如此一致呢。”
苏霜岚略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那你就好好想清楚，再一起回答我们吧。”
常横郑重点头，又说：“虽有秘药，但驾驭野兽时还是有些方法和口诀的，王妃应该学学。”
苏霜岚立即答道：“好啊，你现在就可以教我。”
“不过，族中规矩不能传授给外人，尤其是——皇族中人。”常横哂笑：“王妃应该明白原因。”
教给皇族的人就等于把最重要的生存利器拱手让人，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很有可能被皇族给灭掉——既然皇族已会驾驭百兽，怎会容许同样会驾驭的山鬼族存在来威胁自己呢？
苏霜岚白他一眼：“那你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
常横明显在打趣她，很快说道：“如果王妃成为我族中人，那就不一样了。”
苏霜岚心道：“你不傻啊，把我弄成你们族里的人，要是不跟你们一条心，只怕你们受什么样的惩罚，我也就要受什么样的惩罚了。”当下笑嘻嘻地问道：“我又不是你们族里的，要怎么成为你们族人？联姻是肯定行不通的呀。”
“岂敢恳求王妃联姻？这是大不敬之罪呢。”常横伸出一只手：“只要王妃与我歃血结为异姓兄妹即可。”
苏霜岚浅笑：“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与外姓人义结金兰，按照我家中规矩是必须通禀父亲大人的，我会立即修书一封，得到父亲同意之后立即与你歃血结义。”
常横已觉她是推辞，不过也不便揭穿，只是说道：“那么就只好等到苏大人的书信到来之后，再传授王妃应对之法了。”
苏霜岚没有丝毫焦虑的表情，声音也十分浅淡沉静：“那就这么办吧，反正配制秘药也需要时间，现在即使巨兽来袭也没有丝毫办法。”
常横盯了苏霜岚一眼，显然有些后悔刚才自断后路。苏霜岚所说的吞血草，他听都没听说过，虽然山鬼族驾驭百兽也用到一些药物，但族中一直禁止偷炼秘药，他并不懂如何配制能控制巨兽的秘药，虽然他刚才看过那秘药，但其中成分配比他并不清楚。
此刻，他忽然有些后悔把秘药给苏霜岚。眼前这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王妃，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好糊弄。
苏霜岚站起身，已是送客的姿态，客气地说道：“族长可以回去了，请让族人加强戒备和巡视，若发现巨兽踪迹一定尽快前来通禀，我也会尽可能早些配制出秘药的。”
常横只得起身答应：“是，一定尽力。”他看了看苏霜岚，有些欲言又止。苏霜岚会意，眼中带笑语气略凉地说道：“族长放心，秘药在我这里，是最安全不过的，绝没有人能偷去。”
常横原本也并非想逼迫苏霜岚，只是一心护持自己族人，找个合适的靠山。他又想起赤鹰和巨蛇莫名的死去，对苏霜岚又多了几分忧惧，当下也不再多说，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苏霜岚见常横走远，立即转身去看慕容峻。他依旧躺着没有醒，呼吸绵长均匀。苏霜岚给他把了把脉，见一切正常放下心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很累，不过你还是快点醒来吧，你不在我身边提点着，我总觉得不安心呢。”
慕容峻仍然睡着没有醒来，苏霜岚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采药人陆续回到石屋，将采到的吞血草悉数交给苏霜岚，之后由军医们帮着苏霜岚一起分拣、洗净、研碎，再依照苏霜岚的吩咐将其他所需药材也研磨成粉，分成小份，由苏霜岚独自配制。
封平指挥着所有守卫按时巡视，夏侯厉依旧将神睿铁骑分成两部分，护卫边境和海边。瑾姑按照苏霜岚的吩咐操办着成安的身后事，打理府中诸事也进退得宜。
直到半夜时分，苏霜岚才配制好十份秘药，累得浑身酸痛。她身边的药炉上还熬着给慕容峻治腿伤的汤药，看着已经好了，她拿起来倒了一碗吹了吹，自己先尝了一尝，仔细感受着药性，又喝了一口，正在觉得药量配得不错，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苏霜岚心里一阵惊慌，努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她慌忙放下药碗，给自己把脉。可是还没把出个名堂，就听到身后一声饱含情意的轻唤：“霜岚。”
是慕容峻的声音。
苏霜岚再次狠狠闭了闭眼，却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她极力克制内心的恐惧，双手都攥成了拳，缓缓转身，对着那声音的方向露出一个暖心的微笑：“你醒了……”
轮椅声急切靠近，只有一两步的时候，明显听到慕容峻大力起身的声响，紧接着他那温热宽厚的臂膀紧紧搂住了自己，让苏霜岚浑身一紧，眼眶都有些发涩。她不禁也紧紧搂住了他，头深深靠在他的脖颈上。
“你回来了……”慕容峻紧紧抱着她，满足地喟叹着：“真好……”
苏霜岚的眼泪还是没有忍住，扑簌簌地落在慕容峻的衣衫上，逐渐变成了呜咽。慕容峻搂得她更紧，下巴在她的头上磨蹭着，手也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像是哄小孩一样地安慰：“我在，我在这里……”
苏霜岚紧紧抓住他的衣衫，哽咽地说：“你又吓我……我真以为你死了，那颗头……太逼真了……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这样吓人的招数……”
“原本是想让常横驱一只鸟儿去告诉你的，但我失血过多晕过去了，竟没来得及说……”慕容峻颇为愧疚：“是我思虑得不周全，害你担惊受怕。好在，你平安回到我身边了。”他略略松开臂膀低下头，想看看苏霜岚的脸，苏霜岚却害怕他看出自己看不见，依旧靠在他怀里不肯出来，死死地抱住他。慕容峻好笑地任由她抱着，又重新把头抵在她的头上，满心欢喜地笑着说道：“想我了？我也十分……想念你……”
苏霜岚有些微微颤抖，紧紧依偎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道：“我害怕……怕以后，再也看不见你……”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