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王素琼还没想明白呢，突然接到了京里大哥王久阳的来信。言道王鸿瑶在家中吵闹不休，说是仰慕有光、子义表哥大名，尤其是听说子义表哥特别会讲故事，非要来姑姑家住一阵子。实在没得办法，只好让长子王鸿羽陪同妹子下一趟江南，来安平镇玩玩，也让长子王鸿羽、王鸿瑶兄妹跟表弟妹们熟悉熟悉，亲厚一下感情，请妹妹多担待云云。王久阳跟妹妹一样，嫡出的孩子有四个。不同的是，长女鸿玥长到七岁上，不幸夭折了。次子鸿木自小体弱多病，是以家里人总爱给他张罗算命啊、求神拜佛啊什么的。有一年来了个著名的道士，说这孩子必须得从小练武，不可在富贵温柔乡中长大，否则必不能平安长大，还表示他愿意收鸿木为徒。他娘李氏心疼儿子，不舍得让他出去吃苦，架不住王久阳态度坚决，终是含泪让儿子跟道长上了终南山。
养在膝下长大的是长子王鸿羽和次女王鸿瑶，长子由王久阳亲自教导，听说很不错，去岁参加了秋闱，取得了第七名举人的好成绩，只等着下一次的春闱了。而王鸿瑶，因长姐鸿玥夭折，李氏对她不免骄纵溺爱了些，听说养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想想自家老二，她还是别说人家了，毕竟鸿瑶是个小姑娘，而子义......
“信中没说何时到。”王素琼道。
“回二小姐，我是先行出发的，走的陆路，小少爷和小小姐乘船，应该就是这几天了。”送信的是大哥的随从王放，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他习惯称呼王素琼“二小姐”，而不是“二姑奶奶”。
“嗯，父亲母亲身体怎样？”
“二小姐，老爷老夫人身体很好的。就是，嗯，就是他们很想您，还有孙少爷、孙小姐。”王放道，说完偷偷望了她一眼。
就是没提到周祖享。
事实上，这几年周家情况复杂，导致她跟娘家几乎没有走动了。先是周勤贬官离京，他们夫妻并婆婆回来安平镇，天高路远，往来不便。接着没几年周勤病逝，周祖享经商，而她那个父亲，最是迂古，看不起周祖享好好的官家子弟不做，跑去经商，严禁母亲和哥哥同周祖享来往，连带着她也迁怒了。
她在中间，很是为难，从前给父母写过无数封信，没有任何回应，渐渐也不再去信了。好在哥哥王久阳相当给力，从来没有遗忘这个亲妹子，暗暗帮助他们夫妻，加之近年朝廷对商人的扶持加大，地位有所提高，周祖享生意做的也越来越有影响力，父亲才有所松动。
王素琼知道，这次也是哥哥在帮助他们跟父亲重修于好的一个机会，虽然父亲对周祖享还是有点芥蒂，总的来说是好事情，日后总会放下成见的，母亲也不必囿于父亲桎梏而不敢给她写信了，要知道母亲从前最疼她了。
王素琼召集了家人宣布了这件事情，周祖享唯妻主义，自然不消说，真心高兴。五个孩子面面相觑，互相望完了反应各不相同，鸿安心里隐隐担忧，面上不显；周有光一贯温和，表示欢迎；周子义眉头大皱，满面疑色；周孟屏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周莲卿眉眼含笑，很是期待。
王素琼道:“子义，你瑶表妹似乎对你很有好感，你给我好好陪她，你要是敢欺负她、吓唬她，仔细你的皮！”
周子义这下子疑色变成了怒色，他自己还是个娇娇呢，他才不要陪着个小姑奶奶！他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呢！
王素琼瞪了他一眼，道：“把你那不高兴的脸色给我收回去，听到了没有？说不定你瑶表妹还看不上你呢！”
“谢天谢地，她最好看不上我。”周子义小声咕哝道。
他分别看了鸿安和周有光一眼，鸿安十五岁了，比他和哥哥高了一个头，他站在自己身边，站姿端方板正，身形颀长笔直。周子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因为哥哥周有光也是站着的，虽然个头没鸿安高，但姿态跟鸿安一样一样的，还有一丝清雅的味道。而他周子义是坐着的，坐姿随意——在母亲面前，他还不敢像在自己屋里那样瘫着。
两相对比，他就显得甚是没气场。
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鸿安朝他望了过来，但是这一眼几乎算是略过了他，因为鸿安极快的将目光转到了周有光身上，并冲周有光微笑了下。
从周子义的角度望过去，鸿安的侧颜清俊逼人，颌线棱角分明，锐利而匀停。
美中不足的是，鸿安眼圈一片青黑色，在皎洁的脸上显得格外扎眼。
周子义不舒服的轻咳几声。
“二弟，你怎么了？莫不是也生病了？”周有光关切问道。
周子义露出迷茫的神情：“有吗？我也不知道？刚才感觉嗓子痒痒。”他摸了摸耳垂上的小痣，对鸿安道：“鸿安，我生病了吗？前阵子哥哥生病，现在轮到我了吗？哦，我想起来了，郎中说春季易发风寒，是不是夜里没盖好被子呀？”他说到这里，偏头看向鸿安，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昨夜里睡着后，你扯我被子了吗？”
鸿安窒了一窒，半晌才道：“二少爷，你话有点多了。”
他不但扯了周子义的被子，还差点打了他巴掌。但是被折腾最惨的，却是他自己。
上半夜周子义把守夜的丫鬟打发走，说照顾嘛自然须得贴身照顾。要鸿安跟他一起睡，鸿安无异议，平时跟周有光也是睡一个床的。结果熄灯后周子义却一直不肯闭眼睛睡着，搁床上翻来覆去，嘴里不时长吁短叹，鸿安问他你怎么了？他也不说原因，只说没事儿、没事儿。
惹得鸿安不敢睡了，翻身坐起，摸到床头低柜上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裹着被子坐在床沿胡乱猜：
你可是渴了？
周子义摇头。
可是饿了？
周子义再摇头。
可是有烦心事？
周子义继续摇头。
可是睡不着？
谢天谢地，点头了。
为什么睡不着？
周子义裹着另一条被子坐到床头，烛光在墙上拉出黑乎乎两大团人影。他面向烛光的方向，微微仰头，委屈巴巴说道：“我心里知道你睡在我边上，所以我不习惯，睡不着。”
“......！”
想他也不是第一次跟他睡一个床，小时候天天睡一起的，如今居然说睡不着是因为他睡在旁边的原因。真是好无语啊！
“那我还像上次一样吧，睡外间，你有事喊我。”鸿安道。
“哎，不行！”周子义叫道，说完觉得自己似乎无理了些，索性再无理一些：“我要你看着我睡，等我睡着了你再睡，那样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们不是睡两条被子的嘛。等下你再睡也不会吵到我了，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
理直气壮的说着蛮不讲理的话，还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鸿安受不了他那娇娇样子，无辜而又灵动，让人想把心窝子掏给他也在所不惜。
唉，罢了。随他吧。
鸿安无言的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刻漏，已交丑初了，面上同意了，其实心里在腹诽，是个鬼！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他平时作息规律，以前周有光夜里并不叫醒他，所以通常这时候都睡得正沉，今晚一直没法睡，不免困倦，心里便微微有些烦躁，却也没说什么，说：“二少爷，那你先睡吧，我坐一会儿。”
周子义躺下来，翻个身，背对着他，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哼，看我不狠狠折腾你！
狠是发了，但他其实也困得很，折腾鸿安把自己也连带折腾了，这一倒下，其实没多久就睡着了。鸿安坐了会儿，眼皮沉重的要命，见他睡着了，才终于放松了些，心里一松懈，那瞌睡虫就上来了，迷迷糊糊间，蜡烛都懒得熄了，一下子倒到床边上睡了。
万万没想到，刚睡着一点，只觉得谁蹬了自己后腰一脚，把自己“咚”的一声蹬到了地上，鸿安一下子惊醒了，瞌睡虫褪了个精光。还好，被子裹着，不疼，但是经这一摔，被子散开了，骤然遇到冷空气，冻的他不住的哆嗦。
鸿安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抬头一看，周子义歪三扭四的，头朝里，脚朝外，几乎跟正常睡姿呈90度，怨不得随便蹬的一脚力道这么大。右半边身子在被子外面，可能是感到冷，手脚摩擦着床单找被子。终于，他摸到了被子，一扯被子，把自己盖个严严实实的，可能是感到暖和了，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鸿安气的直磨牙，他疑心周子义是故意的，从地上爬起来，被子也顾不得了，屏着呼吸，盯着周子义看了半天，他呼吸平稳，心跳平稳，面部肌肤放松，眼珠子、眼皮儿一动不动，真真是睡沉了的样子。
屏着的一口气轻轻吐出，他把周子义身体摆正，才捞起被子躺下。
“咚！”第二次被踹地上。
鸿安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隔着被子一把把周子义揪起来，后槽牙磨的咯吱作响，很想左右开弓把他打醒。周子义虽然被他揪着不得不保持坐姿，但因沉睡中，脖子撑不住脑袋，脑袋是歪向一边的。随着他手劲的改变，脑袋不住晃动。
看他无知无觉的样子，鸿安的巴掌怎么也打不下去，他泄气的把周子义丢回去。这才几天，他就很是怀念过去和周有光在一起的日子了。
他把被子一卷，到外间睡去了。可是经过这一闹，他已了无睡意。不久听到鸡鸣声，他认命的爬了起来。
“鸿安，鸿安？”周有光喊了几声，见他呆呆地，没什么反应，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
“嗯，嗯？怎么了？”鸿安回过神来，厅里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周有光满目担忧:“你的脸色很不好，之前课堂上就老是发呆，刚才又发呆了，昨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鸿安道:“没什么，别担心。刚才说到哪里了？”
周有光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舅舅家的表兄妹要过来，这几天就会到了，母亲会安排的。我看你精神不好，走吧，去我房里睡会儿，晚饭前我喊你。”
他看鸿安眼下青黑，就猜到鸿安夜里肯定没睡好，至于夜里发生了什么他却是不知道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