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年
到了年三十这一天，天还没亮，大家穿上最好的衣服坐上租来的马车，再抱两床旧棉被带上，路上可以盖，棚里棚外各一床刚好，太多也塞不进。一家子回大伯公家吃团圆饭，拿着个猪头，一只鸡，老祖喜欢的两条猪尾巴，四八个发粿，一件她奶奶做给老祖做的棉袄。
林瑶被她妈用背带背在前面，她哥给奶奶抱着，没办法就一条背带，上了马棚就出发。
不要看她已经七个月，她还是第一次出门口，本来这次她妈都准备和她一起在家不去了，看她有一个月没生病才带她出来，外面特别冷，她妈手里拿着个暖瓶子，
她妈和奶奶，哥，姐坐马车棚里，加上祭品小小马车棚都满了，爷爷和赶车的阿爸坐车外面，马车慢慢的往城外行走。
她爸和她爷爷的谈话声往里面飘进来。
“今年刘叔还问我要不要用单位的车，反正年三十也没什么人用车”
“还是不要用了，车是江家已经捐给了国家，他们自己家都没人再用了，毕竟是公家的，给人看到不好，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你吃公家饭”
“我知道，我们家跟蔡老板这么熟悉，去租个马车才多少钱，没必要落个口实，过完年很多工厂都要公私合营，北方那边早就这么做了”
“那也是一些小道消息，年前很多工厂都罢工要涨工资成立什么工会”
“不管他们是怎么闹，跟我这种小肉摊是没什么关系的。”
前面两翁婿在聊天，后面母女也在聊林母的工作。
“阿妈那个街道办是的妇女委员会怎么说，能行吗？”
“应该没问题，看来认识字还是好的，以后微微姐妹都要给她们读几年书才行，当初要不是你们教我写几个字，这个位置都给别人抢了”
“那都要做什么？我看我们家里的事情就让大头他大妹来吧，大妹嫁人还有小妹，到时候给点钱做套衣服给她不知道多高兴”
“小年轻人都知道会不会带小孩，好在我也不忙的，到时候还可以背个小孩去，也就是调解邻居们的纠纷，给小年轻们说说亲，都是我做慣的的，你小妹的家婆都想去，还去给妇女主任送礼，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GCD不是天天在宣传，人民解放军是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这个时候送礼有人收吗？”
林奶奶撇撇嘴“人家会收才有鬼哦，她这个人啊，不是我看衰她，赶人说她儿子是县初中的老师，大字不识一个，送个礼我这个隔了四条街的都知道”
“哩，哩，阿妈梅花到了”
郊区距离县城不远，黄土路口插着张木牌，写着竹围庄，这是由黄土屋和竹屋组成的村庄只有零星几座砖瓦房，林虎的大哥就是其中一座砖瓦房。
三间正房，中间是客厅吃饭待客和祭祖的地方，两边也放了两张木床给小孩睡。
两侧各有两间偏房，中间一个天井外面围了个菜园子。
“来拉，准备要祭祖，就等你们了，你们今天有点晚啊”
大伯婆带着两个媳妇和几个孙女出来迎接，天气太冷孙子舍不得给他们出来。
这种时候都是跟她妯娌的林奶奶应付“没办法，今年添了两丁，孩子在棚里睡着都不敢走太快”
“你抱着的是男娃吧!哎呦喂，终于给你盼来个男丁啊，还没起名字吧!”
林奶奶听了有些不高兴，不过大过年的不想生气。
“名字要吃丁茶的时候才起，梅花和大头那么年轻以后儿子不知道多少”
“能这样就好了，就怕梅花像你，这个男孩可以看好，不要像梅花他哥那样，噢，大吉大利，看我这张嘴，大丫你可不要介意”
“大嫂，明天初一你还这么说，我可要叫老太太用鞋底擦你嘴巴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大家进去吧，老太太都等急了”
林瑶第一次看到她大伯婆就知道是个厉害的，嘴巴还嘴臭的，睡得迷迷糊糊就她声音尖，在妈妈的怀里打个哈欠，还困，让我再睡会。
进去客厅，先去偏房问候老太太，才回来客厅的八仙桌摆上卤猪头，猪尾巴，一只鸡，两条蒸咸鱼，八个发粿还有一瓦罐煮好的米饭，凑够六盘已经很丰盛了。
旁边放着大房的祭品，有鸭肉鱼肉鸡蛋年糕，还有碗面条，当然少不来纸钱。
面粉在南方特别少，南方都是糯米粉和粘米粉，番薯粉，藕粉为主。
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就出来了，男人和男孩在客厅里面祭拜，女人只能在客厅外面天井的位置祭拜，包括她祖奶和她这个七个多月的小娃娃。
祭完祖妇女们用一小部分祭品重新翻炒做成午饭，剩下的就是年夜饭和初二招待女婿们的饭菜。
午饭吃完，饭碗一收，就是家族沟通感情的时间。
“这就是梅花生的那个男娃吧，长得不歪，”祖奶奶一口东北口音，林瑶直接被忽视了。
“是啊，娘还有个女娃，梅花生的是对龙凤胎”
林大丫是个地地道道的潮汕地区女人，听不懂东北话，只能林虎来回答。
“哦，像她娘，你们聊，我要去睡一觉了，海子扶我去就可以了”老太太准备去睡个下午觉，人老精神不振，大海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大孙子。
“二虎，你还不知道吧，我们竹围庄年前已经便宜卖给了隔壁曹地主了，本来我要买几亩水田的，曹地主不同意，最后买了十亩黄土地种番薯，”老太太走后，林家老兄弟俩又聊开了。
“那现在小村庄还给你管吗？还是先不要买那么多土地，现在是GCD的天下，新东西特别多，看看再做打算，城里治安是好了，就是工厂也热闹，一下关门，后来开张了，工人又罢工，还成立各种公会好不热闹”
“曹地主给了”
“哎呀，还是他二叔还是你卖猪肉好啊，自己做点小生意认识的人也多，现在世道太平，你可要给你两个侄子找个好工作”
林大嫂看老头子一直不开口，有些心急。
林大哥皱着眉头“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他们挑菜去卖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一年才卖几次，以前是怕被国民党抓壮丁，现在不怕了当然是找个工作好，小五可是要读大书的人，没钱怎么读？”
哼，最好他二叔能把小五的学费给包了，不急慢慢来。
李大丫看不过老妯娌这样处处逼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大嫂，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你三侄女莲花到现在都没找到工作，只能慢慢来，你还没看过我家那龙凤胎吧，梅花带小孩在侄媳妇房间里，我们过去看看吧，让他们老哥两去谈”
“好啊！那我们去看看吧”林大嫂不怕他二叔不帮忙，到时候让老太婆去给她二儿子哭过几天，看他们帮不帮。
李大嫂心怀鬼胎的带着妯娌去了大媳妇偏房里，
四个小孩横着睡在简单的雕木红床上里面除了林瑶三姐妹外还有林大媳妇两岁的小儿子。
林大嫂先是看了看林大宝，“大丫，这个孩子长得真好，像梅花”
“也就那样！大嫂才会养子，看看把小宝养得多胖乎”虽然话很谦虚，但是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孩子，林梅花还是很自豪，笑容都是甜的。
几个妇女在房间里大谈育儿经，林瑶都被她们给吵醒。
林梅花时刻主意着孩子们的情况，看到二女儿醒了，抱女儿出来撒把尿，在这么多人面前拉尿，林瑶还是觉得很羞耻，但是哭了几次都没用，表现太明显怕被当成异类。
“我说梅花，你们也太重男轻女了吧!看看小女仔，养得这么瘦，长得也太没样（丑）了，你不会把奶都给男仔吃了，可不能这样子哦”
“大嫂你说什么呢？我们家是缺男仔，但是也从来不重男轻女的，男女都有书读，吃也一样”心里想着谁都跟你一样，把女仔当草，男仔当宝!
听到她们的说话林瑶只觉得万箭穿心，真的有那么丑吗？一直也没见过镜子，老是听到大小姨夸她双胞胎哥哥，还以为她们只是喜欢男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上辈子怎么说也是个清秀佳人，还以为这辈子能当个绝色美女，天啊!她要哭哭发泄发泄。
林瑶哇，哇……哭起来。
林梅花一边说话一边撩衣服给二女儿喂奶一边说“二妹仔，应该饿了，大伯母，二妹仔是因为在肚子的时候营养抢不过她哥才会这样子，我现在母奶都是给她一个人吃，女子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林瑶想着也是现在下结论太早了，现在已经这样子，哭也没用，只能看以后了，还是喝点奶缓缓的好。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