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小的阿羡
那是无尽的黑暗，恍惚间，似乎听见流水的声音，可是，黄泉哪里有流水？八百里黄泉，唯有黄沙遍地，延绵流涟。不过，眼皮沉重的睁不开，但耳边响起的水声，却愈发清晰了。
“呜呜呜，阿爹，阿娘……”
随着水声传入耳中的，是略显稚气的哭泣，似伤心至极，只三七不明白，伤心，是怎样的感觉？
自黑暗中挣扎出来，入目的是缩在墙角的一个小孩。
穿的破破烂烂的，却唯独那张笑脸，与先前听到的哭声截然不同。
不过这个时候，三七才发现，天空中，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白色的，像锦缎的颜色，却比锦缎要看着更柔软。
伸手想要接住，可飘落的雪，却穿透了三七的手心，落在地上。
“姐姐，你好厉害，可不可以教教我？”
不等三七多想，只觉得衣角被扯了扯，低头却看到，是那个衣衫褴褛的脏小孩，似乎是怕被嫌弃，那扯着三七衣角的手，被擦得格外干净。
“你是活人？”
上下打量了小孩，三七总算确定，小孩并非魂魄，而此处，也并非黄泉。
“我离开黄泉了！这里是人间？”
开心的笑着，三七本想捏一捏小孩的脸，她并不嫌弃小孩的狼狈，只是穿透小孩身体的手，却换来小孩崇拜的目光。
“姐姐，你是仙人吗？”
面对小孩崇拜的目光，三七只憨笑着摇头。
“不是。”
虽然碰不到小孩，可三七还是蹲在他面前，小孩乖乖站着，哪怕身上被冻得发紫，那脸上扬着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
“我叫三七，是一个孟婆，你叫什么呀？”
抬手想知道，人类的身体，是怎样的温度，直到再次穿透小孩身体的手，才让三七噘嘴。
“我叫魏婴，字无羡，姐姐可以叫我阿羡。”
仿佛习惯了这样寒冷的天气，只飘落下来的雪花，落在小孩肌肤上的时候，会引起一丝颤栗。
那脸上尤为灿烂的笑容，让三七想捏一捏他。
可想到自己莫名穿透小孩身体的手，三七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碰他了。
“我听人说，人间的小孩向来体弱，你穿的这般少，可会生病？”
尽管碰不到，三七还是戳了戳小孩的手臂，那裸露在外的肌肤，微微泛紫，三七没什么感觉，可魏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被三七戳过的地方，有一丝丝发热。
很奇怪的感觉，却让他忍不住贪恋，可下一秒，这温度便消失了。
“抱歉啊，我没弄伤你吧？”
兀然收回手，三七细细看了看魏婴的手臂，确定没有被自己不自觉带上灵力的手指划伤，才松了口气。
“没有没有。”
很久没有被人报以温柔，哪怕只是个孩子，魏婴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阿羡，你可知哪里有山花遍野？”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三七看向魏婴，憨笑中透着期待。
“姐姐要看花？可现下寒冬，没有花。”
乖乖回答三七的问题，可魏婴想了想，还是先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稚气未脱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冬季，这一小巷中，尤为清亮。
“我听人道红尘百色，样样鲜妍，却未亲眼见过，故无意来此，本以为能见到，却不知，你口中寒冬是何物？为何，又没有花？”
三七的问题，魏婴也不知该如何解答，他也只是个孩子，有些事情知道，却说不出来。
正在此时，寒风微起，小孩轻车熟路的蹲到墙角，目光却始终看着三七，在这样眼巴巴的目光下，三七也跟着过去了。
“姐姐，到这边来，那里风大，会冷。”
拍了拍身边留出来的空地，魏婴待三七坐下后，将身上原本就破烂不挡风的席子，盖到三七身上。
直到席子也穿透了三七掉在地上，魏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三七姐姐，为何会这样？”
干净的笑容被染上了疑惑，魏婴重复着给三七盖席子的动作，就连自己的部分都给了她，却被最终结果打败，不免有些委屈。
这是除阿爹阿娘以外，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可是他想对姐姐好，为何不可以？
“可能因为，我是孟婆的缘故吧。”
要说缘由，三七自己也不明白，突然出现在人间，突然不能碰到任何东西，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吧。
“孟婆是什么？”
虽然魏婴不懂，但还是在三七的目光示意下，把席子盖在自己身上，随后乖巧的看着她。
“我们孟婆乃黄泉之主，执掌八百里黄泉，载人生死轮回，可厉害了。”
一边给小孩解释着，三七看着魏婴眼中染上的崇拜，免不得骄傲着扬起小下巴，可下一秒，却又叹了口气。
“我知人间有四时风物，有山花遍野，不似我那黄泉，唯有黄沙遍地，就这一朵曼珠沙华，竟还不开花！”
气恼的同时，三七不知从何处拿出一盆枯草，举到魏婴面前。
“三七姐姐，你这是花？”
魏婴惊疑不定的目光，似是触到三七的禁忌了，后者不满的瞪了小孩一眼，宝贝似的把花护在怀里。
“你这小孩，当真不会讲话，这是我们黄泉的花，与人间自不相同，等将来开花了，不知多么好看呢！”
哪怕自己也没有见过曼珠沙华开花，可面对魏婴的质疑，三七免不得反驳。
只是，魏婴到底没有从三七身上，感觉到一丝怒气，哪怕是瞪了他一眼，也更像是伸出爪子表达不满的小动物，却没有丝毫威慑力。
就连小孩，也在她这般温柔下，渐渐放开了心性。
“哼，能不能开还不一定呢，长成这副模样，估计都…………”
小孩未说完的话，在三七不满瞪着他的目光下哑口，朝三七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讨好，魏婴悄悄的，往三七身边靠了靠。
“三七姐姐，是阿羡说错话了嘛，这花长的真好，一定会开的！你就原谅阿羡好不好~？”
其实，魏婴并没有跟三七要任何东西，他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却不愿在三七面前乞求，也许是因为，三七是阿爹阿娘以后，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嗯，原谅你了。”
傲娇的扬起下巴看向魏婴，却在话说完后看着魏婴的笑脸，三七自己也跟着笑了。
“三七姐姐，你的手……”
在三七笑着的时候，魏婴却忽然抬手指向她，三七随之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竟变得透明，不止是手，身体也在虚化。
“阿羡，我好像要走了。”
迟疑的看着自己的变化，三七自己也拿不定情况。
“不能…………”留下来吗？
魏婴抬起的手，想赶在三七消失之前抓住她的衣角，但终究没有触碰到，甚至，连还未说完的话，都来不及告诉她。
下一秒，三七便已从眼前消失。
空中飘落的雪花愈发大了，夜色中空荡的小角落，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那掉落地上的一盆枯草，证明了之前的温柔，并非魏婴的错觉，三七姐姐，是真的存在过的！
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小孩用席子包住自己，迅速将小花盆抱入怀里，又重新缩回了角落。
可是，那感觉过温暖的心，却越发寒冷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