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今夜
想清楚了之间的这些联系之后方鸻心底已有了明悟——既然躲不开那就只有面对了。他不由默默触碰了一下手背上的淡银色印记然后才抬起头开口问道:“那么卡拉图先生苍之辉的力量究竟能做什么呢?”
卡拉图与唐德互视了一眼。
他回过身来认真地答道:“关于精灵们所留下的圣物究竟指向何方目前我们也没有确切的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应当与海之阶梯有关。”
“海之阶梯”方鸻有些讶然道。他知道卡拉图说海之阶梯绝不会是说第一世界通往第二世界的大陆桥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那是说关于第三世界的大门?”
这位大魔导士轻轻点了点头。
方鸻不由自主看了看希尔薇德——他没想到布丽安公主所言的还有希尔薇德父亲留下的笔记上的猜想是真的精灵圣杯——不甚至还有他的海林王冠皆与第三世界的入口有关。
而希尔薇德明亮的眼睛中在黑暗之中只闪烁着微微的光芒——她内心之中此刻充满了一种少女所特有的精巧纤细倘若这一切都只是巧合的话那么冥冥之中定有一种许意——让两人相遇。
遗失的精灵圣杯与海林王冠的古老传说在此一刻仿佛交相辉映。
那么……
“……是你吗父亲?”
希尔薇德内心一片安静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眨了一下眼睛。
方鸻像是感受到她的心意传递过去一个坚定的目光那是两人之间的承诺他们早已约定。不过方鸻心中还是少有地有些激荡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目标如此巧合地与对方的目标走到一起。
更重要的是他所向往的第二世界尚未向自己敞开大门便已有一片更加广阔的新世界等待自己却发掘。星光照耀在云海之上他心中有一种异样的安静如同听到了云层之上的轻歌——
那是名为少年的浪漫。
而男人永远是少年。
唐馨有点酸溜溜地看了两人一眼心中怅然若失只仿佛有一种从小到大手中的东西正悄然溜走的感觉。
她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别过头去。如织而流淌的月光穿过窗户的栅格一道一道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有几分苍白但也有几分清冷与艳丽。艾小小正回过头来有点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朋友。
但此刻。
黑暗之中响起了巫妖唐德不合时宜的声音:“不过对于你来说现在谈第三世界不免有些太过遥远。太过好高骛远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的确”卡拉图点了点头:“我会在第二世界等你而你目前的目标还是这里。”
这位大魔导士再一次抬头看向那地图之上穿过南方大陆通往云海之边的长桥——第一世界通往第二世界的门扉——天之阶梯第一大陆桥。
默默看了片刻他才回过头:
“不过即便如此对你目前来说时间还是太紧迫了。”
“所以卡拉图与在下打算给你们一点点小小的帮助”唐德再一次开口道:“别那么看着我别想太多——我们可不是你们的保姆会对你们有求必应。卡拉图倒是有这个好脾气可这人目前还在第二世界。”
“至于我”巫妖摊了一下骨头手臂:“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且向来没那个耐心。”
“那你能帮助我们什么呢?”
天蓝这小姑娘像是嗅到什么机会敏锐地插了进来:“口头帮助我们可不缺呢埃尔芬多议会说会给我们力所能及的帮助结果呢连西林-丝碧卡伯爵都是一个叛徒。”
“哼!”
她还轻轻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方鸻这才想起来还没通知埃尔芬多议会西林-丝碧卡伯爵的事情。他还看了看希尔薇德还有正留在船上的德丽丝后者自那之后一直未醒——可即便醒来又怎么与她解释其父之事呢?
流浪者并不是真正的西林-丝碧卡伯爵真正的伯爵大人应该早在第一次前往依督斯之时——甚至更早便为流浪者所替代了。可骤然让一个小姑娘去了解这一切还是自己的至亲之人怎么想也太残忍了一些。
唐德用骨手摩挲了一下光秃秃的下巴有些玩味地看着天蓝:“小姑娘你是在和我谈生意吗?”
“那又如何?”天蓝一挺胸:“我可是七海旅团的财政总管。”
“听来不错”巫妖黑洞洞的上下颌一张一合夸张一笑却不发出声音:“可惜接下来我们要谈的事情并不涉及金钱。”
“切”天蓝听说与钱无关眼中的光芒顿时十分去了九分十分无趣地答道:“说大话。”
“天蓝。”
艾缇拉终于开了口。
天蓝才怏怏不乐地站了回去。
方鸻看向唐德。后者这才答道:“卡拉图与我给你们制订了一个小小的计划想来对你们会有一些帮助——”
“计划?”
“我听那位小姐说”它看向爱丽莎:“你们打算造一艘船?嗯……听来虽有一些夸张但在我与卡拉图的介入之下想来也就没那么大不了了。我认为——”
天蓝在一旁盯着这大言不惭的家伙。
而方鸻惊讶地看着它忍不住打断对方道:“……等等你们打算帮我们造船?”
“不不不不”唐德大摇其头:“我说过我们只会给你们提出一些指导性的意见。关于这些意见我认为——”
“艾德”卡拉图这时也开口道:“我们不会对你们成长的历程介入太多尤其是姬塔是我的学生这对你们的未来没有什么好处。”
方鸻理解地点点头。
揠苗助长的典故他自然是熟悉的。
“等等”只有巫妖十分不满在一旁用自己的手杖敲了敲桌子:“你们能不能不要在他人开口时打断卡拉图这么多年你的教养还是一点没有长进吗?”
“唐德你也说了是他‘人’。”
卡拉图头也不回淡淡地答道。
唐德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方鸻看着两人感到有些意思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大魔导士一个永生不死的巫妖。而昔日的好友与熟悉的人皆随着时光的流逝一一逝去。两人这一个世纪以来应当是彼此唯一的朋友了吧。
他想了一下回归正题道:“那么卡拉图、唐德先生你们所说的计划是什么呢?”
“简单”唐德立刻开口道:“就是告诉你们什么地方合适造船如何去造什么地方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怎么去获得——”
卡拉图也答道:“艾德作为一个生手你们应当对于造船这门精深的行业缺乏了解吧?”
方鸻点点头。
“我和唐德虽然也不是行内人但至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去避开一些不必要失误那里有可靠的人以免浪费我们不多的时间。”
唐德哼了一声:“别看艾塔黎亚有各门各类的学者但要论知识与见闻本人与这家伙——当然主要是本人自问应当是数一数二的。有我们——有我的话你们自然会少走很多弯路——”
“那也帮大忙了唐德先生”希尔薇德笑眯眯地说:“你一直以来皆是艾伯特家族最尊贵的客人。”
“我和你们这个疯疯癫癫的家族可扯不上什么关系”唐德答道:“罗格斯尔家族可是历史悠久系出名门。”
“可罗格斯尔家族已经亡了。”
天蓝借机补刀。
巫妖立刻一言不发只用黑洞洞的眼窟中闪烁的红色火光瞪着这小姑娘。
……
而唐德与卡拉图离开之后方鸻才仔细问了一下爱丽莎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与帕克究竟是怎么遇上这位传奇大魔导士还有这个他们在艾矛堡见过一面的巫妖的。
爱丽莎想了一下才答道:
“唐德先生其实一直跟着我们——”
“团长你还记得我、你与帕克在地下见到的那具奇怪的尸体吧?”
方鸻点了点头。
“那其实是加西亚。”
“什么!?”方鸻不由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那平平无奇的骨头架子竟会是执政官加西亚的亡灵。
“血鲨空盗抓住了一个重要人物其实就是加西亚。这位执政官最后当然也没什么好下场——他是第一个死在龙之魔女手下的受害者流浪者不仅仅算计了伊芙也算计了他——当然还有守誓人一族的大长老。”
爱丽莎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天下来她自然早已从艾缇拉那里听过了当时的前因后果:“守誓人一族也算是从某种意义上得到了解脱。只是不知道那位大长老在临死之际有没有悔悟——”
她自言自语轻声道:“不过我想应当是死不瞑目吧。我和帕克在地下还见过他一面为扭曲的仇恨禁锢在亡灵的躯壳之中。讽刺的是所有人都在这个故事之中得到了最终的安宁除了始作俑者自己之外……”
方鸻听了默默答道:“但他也算不上始作俑者充其量是个为恐惧所支配了的受害者罢了。”
“我知道”爱丽莎目光闪了闪:“只是略微有些感慨而已。”
她继续说道:“加西亚自从化为亡灵之后就一直徘徊在依督斯直到为拜龙教徒所发现。对了团长大人还记得在梵里克的经历吗?”
“梵里克的经历?”
方鸻仔细一想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他先前刚刚苏醒还没反应过来但经爱丽莎一提立刻明白了过来:“那骨龙——!”
他终于记了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看依督斯废墟之中那骨龙感到眼熟了。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在梵里克见过对方一面——虽然是远远的。
爱丽莎笑了一下:“所以团长大人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方鸻恍然大悟:“原来我们错失的那个拜龙教官员是唐德先生强行带走的。它比我们先一步到那个地方并且借助骨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带走了对方。”
“所以它应当一早就掌握着比我们更详实的消息”方鸻不由有点感叹:“不过它也太胆大了用骨龙袭击城镇基本等同于向艾尔芬多议会宣战了。一不小心会为整个王国通缉的吧。”
爱丽莎点点头:“因此唐德先生从对方身上知道了加西亚的存在那之后便一个人潜入依督斯——借迪克特先生与流浪者交手受伤之际潜入并用亡灵巫术将对方救了出来。”
“那之后它自然知晓了拜龙教徒的全盘计划?”
“的确。”
“只是当时的情况伊芙小姐与卡拉图先生的分身皆处于未激活的状态唐德先生一方面要躲避血鲨空盗的注意力一方面才不得不借助我们的力量去唤醒伊芙小姐与卡拉图先生。”
“所以我们当时看到的影子应当正是它利用亡灵巫术在有意引导我们前进的方向。”
方鸻这才完全明白了过来答道:“所以当时机成熟之时它便送你与帕克去见了卡拉图先生是这样吗?”
爱丽莎轻轻颔首。
“但唐德先生是怎么清楚我们和它是一边的呢?”方鸻又忍不住问道:“毕竟我与它在艾矛堡的见面可不怎么愉快。”
“这我也不太清楚”爱丽莎想了一下:“但唐德先生言语之间似乎提到过那位妖精居所的主人——”
“原来是他。”方鸻心中闪过那位夏至之塔圣弓峰之主的面孔。
自从梵里克一战之后对方就不知所踪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但唐德怎么会认识对方的呢?
爱丽莎回答完这番话便对他眨眨眼睛表示夜太深了自己也得去睡觉了。
不过方鸻心不在焉也没在意对方这个特意的表情只轻轻点了点头。而夜莺小姐起身之后才回过身有些神秘地看了看正在门边出现的人儿——
她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一笑对对方咬耳朵道:
“要注意节制啊。”
后者明亮的目光看着她只浅笑着点了点头。
爱丽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才转身离开——不过临出门之际这夜莺少女才十分有兴趣地看了身后两人一眼。
方鸻正思考着自己的事情卡拉图之前对他说的那些东西自然还是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冲击。虽然他接受力还算强也不至于因为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就开始患得患失可也难免总要考虑一下未来该如何去面对。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靠近自己。
“爱丽莎?”他微微一怔抬起头来:“你不是离开了吗什么东西拿丢了吗……?”
但话只说到一半他便自然卡住了。
因为方鸻已经看到浅浅的月色正透过窗户的栅格如白霜一样落在房间中的地面上。而希尔薇德——正映着如华的月光柔美地立在那儿只安静地看着自己。
“希……希尔薇德?”
他下意识张了张嘴。
本来是打算问一些诸如‘你怎么在这里’之类没有营养的话题。但话到了口边又默默收了回去。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心中还不清楚么?
只是千言万语皆只化作此时的沉默。
“……还好吗?”
希尔薇德轻轻点了点头。
方鸻像是松了一口气不由讷讷地答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睡不着。”
方鸻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这可不像是他平日里认识的舰务官小姐:“怎么?”
希尔薇德轻轻走了过来仿佛自然而然挨着他坐下。
只有方鸻显得有点紧张——
舰务官小姐而看着窗外银色的沙海轻声问:“……关于那些话……”
“哪些?”
“卡拉图先生所说的那些。”
“卡、卡拉图先生所说的话吗?“
方鸻忽然之间静了下来想到之前的那一幕一种心有联系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才看着对方的侧脸——月光正在少女脸颊之上留下一道月牙:“……希尔薇德是问我的想法?”
“是呢船长大人。”
方鸻默默想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总而言之……不管有什么事情我、我都会陪你走下去的正如我的承诺……”
希尔薇德莞尔一笑轻轻眯起眼睛:
“这算是船长大人的情话吗?”
方鸻脸‘腾’一下红了不由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这、这……那、那……也、也算是吧……”
少女却安静了下来轻声道:
“那下次船长大人一定要更注意自己的安危呢。”
方鸻这才张大嘴巴终于明白对方所来为何。
他静了好一阵子才小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希尔薇德摇摇头她目光转向窗外:“只是今天晚上心中有些不安定……”
“啊?”
她回过头哎眼中噙着的笑意浅浅的:“船长大人能留我下来吗?”
方鸻像是木塑的雕像一样看着对方。
一时间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