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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桥 VI

    “当日风向是东南方向我们或许可以向安妥一带搜索。”

    “还可以在坦斯尼尔的冒险者公会发布一些委托在尘暴之中失踪的船肯定不止有这一艘救援说不定已经开始了……你们的人在这方面反应很快……而且不管是选召者还是原住民他们都一视同仁。”

    贵族小姐带着一只金丝边儿的水晶眼镜用手扶了一下充满了一种知性的气息。她看着地图在指尖在上面指出几处位置——大约是在坦斯尼尔与贝因之间划出了一条线对众人说道。

    “的确。”巴金斯看了看那个地方也点点头“‘你们’……在这方面相当有威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当中是很有口碑的。”

    “至于伊斯塔尼亚的反应就不必期待了就算大公主会帮忙但王公贵族们只会推诿责任伊斯塔尼亚……不考林—伊休里安也没有这样的传统……除非是王室的舰队失踪了否则几条商船与他们何干?”

    “但这样真的可靠吗?”方鸻看着在书桌上铺开的地图问道。

    希尔薇德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还有复活的机会就算遇上了最危险的状况也一定回得来。从坦斯尼尔到贝因从贝因到安妥每一寸土地都被冒险者探索遍了不存在什么未被发现的死寂区。没有死寂区他们就一定是安全的——”

    “所以只需要等就可以了?”

    “或许等到通讯恢复。”

    “但要是通讯恢复不了呢?”

    贵族小姐好奇地看着他不大明白自己船长大人这个问题是不是在开玩笑。

    方鸻楞了一下看向一旁的爱尔娜女士。

    但爱尔娜女士同样好奇:“艾德你在说什么啊以太之海也不会一直扰动下去总会有平息的一天。”

    方鸻闻言一怔不由轻咳一声他之前联想过度了下意识把自己的担忧问了出来。

    希尔薇德这才明白什么笑了一下又答道:“如果通讯恢复不了就等他们回到坦斯尼尔或者冒险公会那边总会有消息。”

    “我说了通讯不会不恢复的艾德一定是脑子没转过弯来。”爱尔娜女士对于自己被无视抗议了一下。

    “好了好了”方鸻不好意思道:“只是讨论一下最坏的情况而已。”

    “最坏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会发生”爱尔娜道:“那怎么不讨论一下考林—伊休里安会陆沉的情况?”

    有时候遇到一位会较真的女士也着实令人头痛。

    方鸻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不过希尔薇德那么一说之后他的确放心了不少。

    其实这些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但希尔薇德这么一说他却莫名心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对这位贵族千金这么依赖了。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也要比自己可靠得多。

    屋内安静了片刻。

    久别重逢之后大家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样——除了已经被七百十四万这个数字惊骇到的帕帕拉尔人之外——后者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处于石化状态。

    但千头万绪的话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天蓝想讲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与趣事但叽叽喳喳由于太过兴奋反而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爱丽莎不太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发言只喜欢当一个安静的听众。艾小小偶尔会插一句嘴但作为一个萌新多半时候总是乖乖的。

    巴金斯言简意赅很少会说废话。谢丝塔只负责端来茶水并放在每一个人的面前方鸻向这位女仆小姐道了一声谢对方只看了他一眼——总算不是怀疑之色但仍旧冷淡——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待遇大幅度提升了。

    从防范到无关紧要?

    帕沙不在这里不过就算在多半也不会发言。此外近乎一半的团员此刻还飘在天上呢。

    但天蓝满匣子的话总有说完的那一刻因此小屋内一时间竟没人开口。

    塔塔捧着自己的小茶杯——方鸻送的那一只茶杯之上水雾袅袅她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妮妮正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眨巴眨巴大眼睛。

    方鸻想了一下才打破沉寂:“关于沙之王、努尔曼伯爵和南境同盟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么?”

    他问的是希尔薇德。

    贵族千金扶了一下眼镜看着他好奇地问:“沙之王、努尔曼伯爵和南境同盟的事?”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他们的那个计划。”

    希尔薇德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沉吟片刻反问道:“那么船长大人怎么认为呢?”

    “老实说”方鸻皱了一下眉头:“我有点没头绪。”

    舰务官小姐冰雪聪明每每发言总切中要害带给他启发。因此这个时候方鸻同样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对方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思路。

    希尔薇德微微一笑显然很享受这样的信任。

    “那我说说自己的看法好了”她笑着说“一般来说当我在调查一件事感到无以为继的时候我会换一个角度来思考。”

    “换一个角度来思考?”

    “无论是秘术士们也好努尔曼伯爵也好沙之王也好大公主也好甚至是南方同盟也是一样。他们无论如何行事总逃不过一个‘动机’任何人行事都是有其目的性的。”

    “这我自然明白”方鸻也不笨当然早想过这一点:“可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他们各自的目的是什么也一样难以确认。”

    “他们动机或许各种各样”希尔薇德微微一笑目光明亮:“但总归会有一个利益共同点。”

    利益共同点。

    方鸻眼前一亮。

    对啊没有利益共同点同盟就不会诞生。

    秘术士们为何会向沙之王效忠这是因为他们要借助沙之王的力量夺回他们在上一次宗教权力斗争之中失去的一切。

    至于努尔曼伯爵为什么会站在沙之王一边因为两人利益一致艾默伊本家族地位由何而来正建立在沙之王的信任之上。

    守誓人一族同样托庇于巴巴尔坦不过他们与邪教徒天然势不两立因此态度才会显得有些微妙——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沙之王才对于他们如此信任。

    原住民的利益关系十分清楚明了几乎是一目了然但南境同盟为什么会涉足其中却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这个问号此刻在方鸻心中却不代表着未知而是一系列过去他所看不到的线索正在浮出水面。

    南境联盟与沙之王的利益共同点在什么地方他或许一时间还看不到。但他却知道南境同盟本身的利益在什么地方——bbk进入南境之后旧同盟已经成为了一个过去的名词——虽然私底下这个同盟其实还存在着但少了明面上的约束眼下也有分裂之虑。

    方鸻不久之前就听说过白城发生的一切——

    叶华这些老一辈的选召者是绝不会支持南境分裂活动的。因此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即旧南境同盟内部也产生了不同的声音。

    这很正常超竞技联盟虽然在梵里克一战当中声望大大受损甚至被军方介入调查但只要当下国际秩序不改那么联盟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而bbk接管南境几乎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一些人铤而走险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这里面有没有有心人的煽动这就不大好说了。

    但另一方叶华这些南境同盟昔日的建制派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因为他们不会不清楚当下发生在白城的事情不但不会挽救南境同盟反而会将他们眼下坚持的一切推往深渊之中。

    暴乱还未发生之前同盟至少还有道义上的优势可一旦违反了《星门宣言》他们也就失去了最后的立锥之地。

    可叶华等人也不能站出来呼吁放弃抵抗。

    因为以他的影响力一旦出来这么做无非是两个结果。一是大大打击了昔日南境同盟在地下抵抗的士气二是被人们视作一种背叛尤其是在这个绝望的当下幻灭感是很容易产生的。

    这位游侠十王可以说是南境同盟的一面旗帜一旦旗帜到下对于抵抗运动的打击可想而知。

    因此他们一定会想其他的办法来挽回这一切。

    可是什么办法呢?

    方鸻此刻已隐隐有一种感觉或许南境同盟在于伊斯塔尼亚的活动正是与这个计划有关。

    不过伊斯塔尼亚一向游离于考林—伊休里安的政治圈之外这片沙海上的土地发生的一切又如何可以影响王国的南境呢?

    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天方夜谭’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是一件坏事因为异常就说明可能性少——说不定甚至只有一两种。

    只要他稍微找到一些线索就能分析出其中的缘由而不用像现在一样千头万绪线索是多可百无一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方鸻看自己舰务官小姐的目光都有些不大一样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只差没抱起对方来狠狠亲上一口了。

    希尔薇德感受他的目光忍不住轻轻一笑。

    其他人并未察觉两人之间这微小的互动——除了谢丝塔目光灼灼地看着这边之外。

    而八卦之王夜莺小姐在一旁自然也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十分恩有意思地看了看两人好笑地问道:“船长大人有思路了。”

    方鸻正感到女仆小姐的目光像是一道利剑扫向这边——正有些心虚赶忙点了点头。

    “这件事其实和我们关系不大”他又答道:“但因为公主殿下的事情我总感到有些不太妥当。”

    “船长大人担心卷入王室的冲突之中去?”

    爱丽莎又问。

    方鸻点了点头。

    但这时希尔薇德却道:“其实我认为这方便也不必太过担心。”

    “怎么?”方鸻闻言一愣。

    “我们最近也一直在打探这个消息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沙之王只是限制自己长女的行动而已但她仍住在自己的行宫之中待遇也仍旧和以前一样。王宫之中封锁了大部分风声甚至连大部分廷臣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认为沙之王或许并不打算废黜大公主。”

    “这意味着?”

    “意味着并不存在什么王室纷争。”

    “那沙之王的举动是?”

    “只是为了限制他大女儿的行动而已。”

    限制行动?方鸻听得有些意外:是因为大公主对于盲从者的调查妨碍到了沙之王的既定计划了么?

    但沙之王并不打算责罚自己的女儿只是不让她离开卡珊宫而已。这说明他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不希望她们卷入到这个事件之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他仍有一个疑问沙之王是不是太过小觑自己的女儿了?

    希尔薇德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又问:“船长大人认为大公主殿下不会就此安分么?”

    不安分到不至于。

    可方鸻在禁宫之中亲见过那位公主殿下明白对方不但不会放弃甚至也有这个能力去实现。

    毕竟要是自己换在那个位置也会一样这么做那关系到其生母之死啊。想到这一点他不由怔了一下父母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名词了。

    “船长大人?”希尔薇德的目光清亮透彻看出方鸻有些走神。

    “没什么。”方鸻轻轻摇了摇头答道:“那毕竟关系到她的母亲的死大公主怎么会放弃。”

    希尔薇德又问:“那么船长大人认为大公主有能力离开卡珊宫?”

    “她让我去贝因找人应当不会无的放矢吧。”

    “所以船长大人打算帮忙么?”

    方鸻看着贵族千金明亮的目光忽然一下想起了努尔曼伯爵的那番话。

    ‘有些事情并不一定是看到的就是正确的……’

    ‘……伊斯塔尼亚的安宁与平和已经持续了许多年我相信有很多人都希望它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并不是要求什么只是希望艾德先生在行事之前循序本心行事……’

    ‘……相信多里芬的拯救者梵里克的英雄不会明白真正值得守护的东西是什么。’

    那什么才是正确的呢?

    这位伯爵大人究竟在暗指什么?暗指沙之王的举动才是正确的他们是在守护伊斯塔尼亚的安宁?但公主殿下母亲的死又与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他明白希尔薇德的意思鲁伯特公主让他去贝因找的那个人一定是她的一步暗棋她此刻启用这枚棋子定然是为了脱困。而脱困之后她当然是要继续调查下去因为除了这一点以外方鸻想不出巴巴尔坦软禁自己女儿的理由。

    自己倘若去贝因找那个人是不是加剧了大公主与沙之王之间的矛盾?

    可反过来说沙之王就一定是正确的么?

    方鸻马上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庆典之上见过的那个塞尼曼对方正是盲从者的四大‘侍奉者’之一。他后来专门询问过守誓人一族的族长赛舍尔此事塞尼曼此刻在伊斯塔尼亚的地位大约相当于国师位居左大臣之位。

    伊斯塔尼亚常设左右两个大臣分享一国宰相的权力沙漠之民以右为尊因此左大臣可说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这剩下两个人一个便是沙之王一个便是赛舍尔这个右大臣。

    左右大臣互相掣肘方鸻明白这大约便是沙之王的安排内有赛舍尔这个右大臣掣肘外有努尔曼伯爵引兵因此他才可以放心大胆将左大臣之位交给盲从者的‘侍奉者’用这个尊崇的位置去笼络盲从者。

    否则的话盲从者凭什么相信一位沙之王?

    但方鸻相信一句老话——玩火者必自焚。这位沙之王或许有正确的目的但错误的方法导致悲剧后果的情况同样比比皆是他这一路南下也见过了不少至今还历历在目。

    有时候太过自信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有些事情并不会按照剧本之中上演。

    更何况还是复杂的人心呢。

    无论沙之王在谋划什么方鸻总觉得并不那么稳妥。

    而另一方面大公主的坚持也合情合理调查自己母后的死又有什么不对呢?再说了与沙之王相比对方的手段也相当温和了。任何人都有知晓真相的权利尤其是这真相还与她息息相关这个诉求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

    但他应当怎么办呢?

    希尔薇德也正好如此问道——

    “船长大人打算怎么做呢?”

    有那么一刹那方鸻不禁想到了之前讨论的一切。

    也想到了法里斯主教不久之前告诉过自己的那番话。那番话之前还让他感到一头雾水但此刻却仿佛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与其假设不如求证。”

    他此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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