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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芙蓉隈

    这?恶心?只是?心?里?上的, 仿佛透过那血红的布条子,便看见米鹤壁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陆赜下车来,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条手绢, 替秦舒擦了擦嘴角, 不是?询问,是?笃定:“吓到?了?”

    秦舒呼吸间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她缓了缓,问:“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锦衣卫关?押前任总督的重地, 并?非我这?样的后?宅妇人可以来的?”

    出来这?么一会儿,秦舒手指便有些冷了,不知是?冷还是?害怕,以至于微微发抖。

    前任总督, 尚且在他几句话之下,被逼自尽而死,况呼自己一个身若浮萍的小?女子。

    陆赜握住秦舒的手, 柔软又冰凉,他微微叹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很想让你知道,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现在又在做怎样的事。”

    这?话大出秦舒的意料,她微微梗住,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点点的暖意从手心?传过来。

    秦舒愣在那里?,陆赜却站定,仿佛在等?着秦舒开口,她撇撇嘴:“上车,怪冷的。”

    秦舒转身要?上马车, 却叫陆赜拉住不松手,她无可奈何:“你在那些人面前是?什么样的人,是?公忠体国,为国为民之人,同我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在我这?里?,你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强抢民女的人。”

    陆赜觉得自己对这?个丫头实在是?一再的容忍,又或者是?从这?个丫头里?听过不知多少更?加难听的实话,这?时候,听见这?几句,一点儿气也生不起来。

    陆赜问:“倘若有一天,我也像米鹤壁这?样自领死路,你会如?何?”

    秦舒勾了勾唇角,觉得十分好笑,难不成还以为自己对他死心?塌地吗?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自然是?高高兴兴的收拾包袱跑路了。不过,陆赜这?个人老?奸巨猾,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米鹤壁那样的境地呢?

    她侧着身子,半天都没有言语,叫陆赜攥着手,仿佛不回答这?个问题就不许走一样。

    她叹了叹气,转头去瞧陆赜,见他幽深沉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问,语气平静:“那你想要?我怎么

    样呢?这?还不是?你说的算的事情,你要?如?何,我便如?何。你要?抓我回来做你的禁脔,便抓回来。你要?磨我的脾气,便把?我丢去青楼,□□我的尊严。你想叫我死心?搭地跟着你,便不叫我喝避子汤来。”

    秦舒直视着陆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困于三尺之地,呼吸尚且不得自由?,陆大人还想我怎么呢?”

    这?些话,陆赜无可辩驳之处,良久才问得一句:“我待你,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吗?”

    秦舒想了想,其实还是?有的,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养尊处优,除了他也不必瞧别人的脸色,受旁人的气,当然那也是?因为她见不到?其他人,每日里?除了那些丫头,便只能见他了。

    只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这?么小?心?眼又睚眦必报的陆大人可接受不了。

    秦舒点点头,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起来:“那也还是?有一些好处的,景德镇的细白瓷、斗彩盖碗,定窑白釉玉壶春瓶,宝石白玉香炉,缕嵌锦绫填漆床,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还有云锦、苏缎,倘若是?我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享受不了这?些。跟了大人您,才能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她想了想,再也想不起别的来,点点头:“嗯,就这?些,别的什么,我暂时还没体会出来。”

    她每说一句,陆赜的脸色便暗一分,说到?最后?,便松开秦舒的手。冷冷道:“上车。”

    两个人上了马车,陆赜还是?冷着脸,吩咐:“去小?宅子。”

    秦舒从抽屉下的柜子里?,抽出来一条皮裘,抱着腿盖着,手上拿着暖手炉,浑身暖和?起来,偶尔瞥一眼陆赜,见他拿了本书?在看,可书?页却久久没有翻动。

    秦舒心?里?实在爽快:“谁叫你大早上带我来这?种地方吓唬人?再则,我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丁谓在外头禀告:“爷,小?宅子到?了。”

    陆赜当先下了车,没有扶秦舒的意思。

    这?马车甚高,地下又结了冰,秦舒只怕跳下去就会摔到?,她哼一声,当下把?马车里?的皮裘拿出来扔在地上,手上轻轻一撑,便稳稳地跳了下去。

    丁谓

    见了,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爷去年秋猎的时候亲自打?的一头成年老?虎,还得了陛下的称赞,因为甚是?得心?,特地从京城带来杭州的。偏偏凭儿姑娘只当踏脚的草席一般,又去瞧陆赜,果然黑着个脸,是?要?发脾气的前兆了。

    等?秦舒走到?门口,丁谓连忙弯腰把?那皮裘捡起来,拍了拍灰尘,抱在怀里?。

    陆赜一言不发,并?不等?秦舒,当下迈着大步,径直进了两扇门。

    秦舒在门口站定,见这?所院子瞧不出来大小?,围墙一直延伸到?街边,只有两扇木门,并?不出格,门上也并?无匾额。

    秦舒问丁谓:“这?是?什么地方?”

    丁谓如?实道:“这?本是?一个盐商的园子,与总督府只有一街之隔,从总督府后?门出来,不过百余步便能到?这?里?了。爷说,姑娘想住在外边,这?样才方便。”

    秦舒听丁谓这?样说话,便知此事是?他来办的,疑惑:“这?些事不是?一向是?江小?侯办的吗?他去哪儿了?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抱着一柄剑,可不像是?处理这?些庶务的人?”

    丁谓苦着一张脸:“姑娘,您能安生些,江小?侯也不至于被发配去西北了。”

    秦舒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问:“那还回得来吗?”

    丁谓也不说,只是?指了指里?边:“您快进去。您明知道爷对你上心?,又何必说那些话来气他。”

    秦舒这?个时候最听不得别人用这?种话来劝她,撇了一眼丁谓,冷笑:“丁护卫,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你想要?这?份儿上心?,是?么?”

    秦舒进得门,便见一大副雁翅照壁,上刻松鹤延年、吉祥如?意的花纹,往里?进,便是?一大片曲径通幽的竹林,青青翠竹,皆为法身①,往小?径过,便豁然开朗起来,天光大亮,放眼而去,便见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依次排开来,左右各有山廊,上书?匾额“入胜”,“通幽”。

    秦舒停住,便听得丁谓道:“姑娘,往入胜处去。”

    秦舒便向左转,山廊又走了几十步,下来便瞧见一片假山,那假山还有名字——缀云、连壁,再往前,便是?一座虹桥,因

    水汽太冷,湖里?的各色游鱼儿纷纷涌上来换气,甚是?壮观。

    过了桥,从月洞门进,便是?一派宽阔的广厦,五六间大屋。

    秦舒站在月洞门前,见上写“芙蓉隈”三个字,并?左右写——绿香红舞,月缕云裁②,旁边丁谓忍不住催促:“姑娘,大冷天,怪冻人的,左右这?园子也是?您住,等?哪天天气好了再来逛也不迟。”

    这?位倒是?不慌不忙,一路走来一路看景儿一般,只怕里?面那位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秦舒进了月洞门,便见庭前的院子里?站了不下七、八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肃穆,敛声屏气。

    此时见了秦舒,都齐刷刷的见礼:“见过姑娘。”

    台阶上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连忙打?起门帘,禀告:“大人,姑娘来了。”

    秦舒此时还穿着男装,只觉得怪怪的,挑了帘子进去,一大股热气顿时袭来,只见里?面温暖如?春,闻见一股梅花香味儿。

    这?屋子甚大,几乎怀疑是?几间屋子打?通来的,不过屏风隔开来。

    陆赜坐在左边的桌子上,已经摆了热气腾腾的铜锅子,声音倒是?蛮平静的,听不出情绪:“过来用膳。”

    秦舒走过去,自有丫头替她端了热水来净手。

    她微微抬头,就见墙上挂着玉器镶嵌挂屏——玉堂清品、小?栏晴韵、老?馥秋赏、雪窗琼影③,她心?道,只怕这?个小?园子的某些摆放的器物,是?南京国公府里?也不曾有的东西。

    陆赜夹了一块儿羊肉,到?铜锅子里?涮了涮,夹到?秦舒的碗碟里?:“这?是?宁夏的盐池滩羊,冬日吃,最是?补身不过。”

    盐池滩羊,秦舒自然是?晓得的,有一回,老?太太嫌弃外头送来的滩羊没有往年的味道,怀疑外人诓骗作假。派了人去宁夏,买了一百头羊,运回来不过活着一半儿,划算下来得十两银子一只。也赏了服侍的大丫头们一碟子,味道儿倒也不错。

    在现代,连澳洲的龙虾都能在超市里?买到?,盐池滩羊自然也不难买到?,但是?在古代,那可是?只属于权贵人家才有的口腹之欲。

    又见他这?样的态度,本想着肯定会冷着脸

    ,一时倒摸不着头脑了,低头默默吃了半晌羊肉,见他还一直往自己碗里?夹,这?才道:“够了,我吃不下了。”

    秦舒这?么一说,陆赜便也放下筷子,道:“这?个园子里?一共七八十个下人,倘若不够,再添。有什么东西缺了的,打?发人去总督府说一声就是?。你要?出去,也不拘束你,只要?带齐全人伺候就行。”

    秦舒听了,顿时眼睛冒光:“真的,去哪儿都行?”

    去哪儿都行?那自然是?不能的,要?是?要?回南京,回扬州,那怎么行。

    陆赜补充道:“江南不太平,不知哪里?会冒出来流窜的倭寇,最好只在杭州城内。倘若你想念亲人,自去打?发人接来便是?。”

    秦舒点点头,那位温陵先生讲学之地,想必也是?在杭州城内,她这?么一想,顿时高兴起来。

    见他脸色好像不错,秦舒也拿了筷子给他涮了一片羊肉,问:“温泉庄子,你书?房里?那匣子珍珠,你有别的用处吗?”

    陆赜以为她再开口要?东西,这?可是?头一回,笑笑:“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拿了来给你就是?。”

    秦舒点点头,随意道:“没有别的用处就好,那日丫头被澄娘子叫走了,我出门寻晚膳,少不得打?赏些人。我手上没钱,只好拿了几颗匣子里?的珍珠。”

    告状是?要?有水平的,秦舒也没说澄娘子半句不好,只说自己的难处。

    陆赜听了这?话,便明白过来:“以后?这?府里?的人都归你调度就是?,不用往总督府里?去。”一面又朝外吩咐:“丁谓,去大通钱庄取五千两银子出来,交给你们姑娘。”

    这?样的手笔,便是?秦舒也吃惊,瞧着陆赜道:“你这?样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只怕是?很可能步米总督的后?尘的。”

    陆赜听了,不怒反笑,摸摸秦舒的脸颊:“澄秀这?个人跟我多年,实是?个忠仆,只是?有些古板迂腐,改日叫她来同你赔罪就是?。”

    秦舒笑笑,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林清玄散文

    ②苏州拙政园楹联截取

    ③忘了什么地方看见的,没有百度到,应该是某个园林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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