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尘埃落定
“愚钝！”罗老摇摇头，一脸失望地说：“难道你们看不出这条毛虫是宋砚从那只燕子口中射得的吗，你们再往上看，这只母燕，正在哺育几只雏燕，这条虫子便是它准备喂给雏鸟的食物，宋大郎仁慈，知道它正在哺育幼鸟，没有要了它的命，而是射中这只虫子。”说到这里，语气陡然一沉，“鸿渊，枉你自小聪慧，却看不到他的能力，反而还要与他争强斗胜。你是当真看不出他的实力吗？不，你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你为何却要执着于输赢，得失心重的人，到底是谁？”
罗老将目光落在王心柔身上，眼里隐含一丝警告。
“你从前未出师时，本事如何不论，心性却坦荡，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如今却越发倒退了，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教唆和影响！”
周围一片死寂，气氛好像瞬间落入了冰点。
王心柔只觉得，自己好似被那两道老辣的目光给戳透了似的，险些都要站不稳。
摄于罗老的气势，没有人敢吱声，大家连呼吸都在端着。
江鸿渊脸若寒潭，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先前被罗老夸赞过的自信和傲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片苦涩 。
“师父……我……”
罗老不容他质疑，又疾言厉色道：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不信你方才没听见那些雏鸟的叫声，以你的眼力，断然不会看不见！鸿渊，你出师后，这几年我很少看
顾你，却不想你现在本事学到了，却忘了初心，我打你这一巴掌，就是让你好好反思，我教你拳脚功夫，教你打猎，不是让你乱杀无辜，宋砚尚且心怀悲悯，你却是为了一己私欲，抛却善念，一意孤行！这场比试，你的实力和武德都输了！”
一番训斥，令江鸿渊面红耳赤，颜面丧尽。
自从拜罗老为师至今，他一直是最争气的那个，来自罗老的训斥，仅此一次！
却足够他自惭形秽一辈子。
旁边的江家人，都是呆若木鸡。
什么情况？大哥都还没有显露本事射下鸟来，罗老就已经先定了输赢？
黄老太面上血色褪尽，狠狠地往后跌了一步，要不是江鸿波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只怕要就此昏过去。
喃喃问：“鸿渊……他输了？”
没有人回答她。
王心柔的嘴角都快垂到下巴上，原本就要哭不哭的表情，这会儿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
王守财，王飞凤和王守富三家人，浑身都像被冷水泼过一般，站在那儿，满面冷沉不语。
先前有多骄狂得意，现在就有多失落垂丧。
“我言尽于此！”罗老沉痛地看着江鸿渊，“你是个好苗子，为师不能放任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听说你与宋大郎的矛盾是由女人引起的，但现在，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你不该再挑唆众人生事，回去之后好好想想，到底何为武德！”
语落，不再搭理魂不守舍的江鸿渊。
看向里正，“你们不用再商议了，铁刀战书的比试，宋大郎赢了无疑，他可以在十丈外射得一只鸟口中的虫子，射鸟自然不在话下，老朽相信，这两天一夜的猎物是他凭本事得来。”
罗老的实力和声望都摆在这儿。
有了罗老这话，没有人再多质疑半句，整个打麦场子都是静悄悄的。
先前还得意洋洋的江王两家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那些支持江鸿渊的少年们，面上的神情尤其复杂。
摇头唏嘘的，失望自嘲的，不一而足。
在尘埃落定后，他们纷纷往后退去，看向江鸿渊的目光，再无半分崇敬，除了失望，还有那么几分释然。
从前是他们太过神化江鸿渊了，他也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心里有着嫉妒阴险和残酷的一面。
有村民就反应过来，两家的胜负最终还是反转。
一个中年村汉站出来说：“宋大郎，对不住啊，刚才对你多有质疑，是我有眼无珠了！”
话音刚落，几个妇人也纷纷附和：“没错没错，我们一家子也是有眼无珠，方才讲话也不好听，对不住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都站出来给宋砚一家赔不是。
全村有百来户人家，四百多口人，大部分人家都站出来给宋砚道歉。
场面一度混乱。
弄得正准备宣布结果的里正，都难以插嘴。
只能负手，在旁等着。
宋砚向来话少，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表示自己并没有往心里
去。
他如此谦卑，在赢得比试之后并没有像方才江王两家人那样上蹿下跳，站出来豪横地放言什么，自始至终都是淡定，更是博取了大家心目中的好感。
“感谢大家！”
宋老太扬眉吐气了，走上前来，非常骄傲地表示：“今日总算是给我家大郎正名了，现在趁着大家都在，有些话，我也是不吐不快。”
她目光横扫一眼，落在江黄氏身上，“往日里，村子里常有人非议我们阿砚，说他身子骨孱弱，娘胎不足，就要久病不留于人世。我心里明镜似的，这些流言都是有人不怀好意，故意散播出去的，其目的，就是想打压我家大郎，让他在弱冠之年还娶不到媳妇，好能早一步比我先抱上孙子。”
说到这儿，哈哈一笑，“可老天有眼！我家大郎先是娶了媳妇，现在又当着全村的面，展示了能耐，以后我看谁还敢说他身子骨孱弱，整日卧病在床！”
宋老太没有点名，可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江黄氏。
一脸恍然大悟。
有人低声嘀咕，“我是听张三婶说的。”
张三婶： “我听牛家大媳妇说的。”
牛家大媳妇：“我也是听李二婶说的。”
李二婶：“……你们看我做什么，我也是听说的啊。”
没有人鼓动，众人自发地开始了一场叽叽喳喳的追根朔源。
到最后，江家斜对面的刘家三姐，被揪了出来。
面对众人的指责，她委屈极了，怨恨
地瞪向江黄氏， “是江家老婶子闲聊时透露给我的，她若是不那么说，我会把这话传出去吗？她说的板上钉钉，说宋大郎活不过二十五，就快死了！”
话说到这里，一场旷日持久的谣言，真相大白。
大家指责不屑的目光投向江黄氏，七嘴八舌，骂声越来越难听。
黄老太仗着年纪和辈分，以及多年守寡的清誉，一直在村中口碑尚可。
很是受到一部分人的尊重。
几时遭到过如此多的白眼和谩骂？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的几乎透明，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双眸涣散，满脸不知所云的惊惧。
颤颤巍巍的站在那儿，仿佛一阵风就会把她憔悴不堪的身体给吹倒一样。
有人谩骂抨击自己的母亲，放在从前，江鸿渊早就暴起。
可眼下，他自顾不暇，自从被罗老狠狠训斥过之后，便一直意志消沉地站在那儿，垂下的眼睛里，流转过不甘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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