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残酷
他也想继续拉弓射击，但发现卫锦山等三军将领正向着他们这边驶来，想必是看到了他的手段，欲要前来将他抹杀。毕竟有过协议不可动用灵武境之上的强者，而他却在暗地里射杀，加之战场中也有强者出击，这自然是引起了卫锦山他们的愤怒。
“可恶的东西，莫燕迟早会将你们这群清羽庸民人残杀殆尽。”他最后说了一声，便是潇洒地转身离去。
尸骸遍布，血流成河的战场中，现场呈现一面倒的局势，清羽郡士兵热血沸腾，越杀越疯狂，相比他们，莫燕士兵则如同割麦般倒下，如同浆糊般不堪一击。
当陈枫击杀了最后一名士兵后，长达数小时的疯狂，也是让他痛苦并疲惫。
他喉咙一甜，吐出大口鲜血，痛苦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陈枫全身都被汗水与血水浸染了，伤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嘶叫一声，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而看着这种凄惨的战场，他也是咬了咬牙，心中百感交集，一股无力感涌遍全身，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遥望整个荒原无数的尸骸、染血通红的大地、升腾的烽火狼烟、破损染血的兵器甲胃、盘旋的秃鹫鸣叫。
这是战后的战场，目光所过，一片凄凉与悲惨。
然而，如今的情况危及无比，所有士兵都来不及修整，便再度仓皇行军了。
在他们身后，沙尘卷动，无数秃鹫撕扯尸体上的血肉并高声鸣叫，这里的一切，最终将化作培土，完全消散在天地间。
多少年后，当人脚踏在片土地上时，是否还会记得这里曾经发生了无比壮烈的大战，是否会记住那一位位烈士的名字！
直到数天后，在一片连绵的山岭之中，他们才终于停下修整。
“师弟们情况怎么样了。”坐在营地中，陈枫的性情还未恢复，这些天赶路中都处于恍惚与麻木，现在空闲下来，他才蠕了蠕嘴唇，有些冷淡的道。
在他身旁，林忠放下手底下的活，有些忧愁地道：“不剩五百，且有一半都是在雪殇城中出来的伤病。”
“现在，我们根本没有可以落脚治疗的地方，虽然一些疗伤药暂时让他们的伤情得到缓解，但时间久了…”说到这里，林忠不有些不忍开口了。
想了想，陈枫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受了这伤。“
“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你不需要自责，况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林忠笑着道，说着他的腹部又传来了一阵剧痛，脸色顿时苍白。
见状，陈枫有些迟疑与犹豫，如果是平常，他可能会立即去搀扶林忠，但不知为何，在残酷杀戮之后，他的性格似乎发生了一点改变。
变得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他人了，似乎所谓的感情，在残酷的现实中变得一文不值。
他厌恶杀戮，却又不得不去杀戮。
在这种反复的煎熬环境下，他的心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变得冷漠起来。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这些如此羸弱的人，他为何要去帮助？
生命在他眼前不值一提，他似生命如草芥…他是真正的杀神。
曾经，他异想天开能够在杀戮保持本心，保持对这个美好世界的向往，但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可笑。
他觉得，世间有太多黑暗了，远比光明要多得多。
很多时候，他都会自问，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战士付出生命，去保护那些没用的废人呢？
没有能力与实力，连生活地艰难无比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凭什么去保护弱者？
他的这种做法，难道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吗？
这些废物自会拖累、害自己，没有他们就没有可入侵的对象，世界或许就太平了。
一连串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回荡，使得他无时无刻都在纠结与迷茫。
血腥的杀戮改变了他，而他却不能改变杀戮。
要想生存下去，他必须不断杀戮。
三个多月的征战，他太累了，想要休息，却又必须抬刀去战，他不像看见血流成河，不想看见尸骨遍野，却又必须去造成这番景象。
想要放下屠刀，但又必须化身为魔。
此时，林忠自然也是看到了陈枫的忧郁迷茫，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拍着后者的肩膀，道：“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当你醒来之后，一切自会开明。”
“你要清楚，我们的热血不会白流，我们的付出或许不会被永远铭记，但却真真实实地融入了天地中的演变之中，真正的不朽。”
“我们的战斗，都是有意义的，杀戮或许一时会蒙蔽你的心灵，但并不能永远困住你，因为你心比天高。”
“你要看开了，弱者并不代表着无能，世间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没有弱何来强，没有基层的努力，哪有高层的荣光？”
“所谓强者只不过是出生好，有良好的生活环境，才能造就他们的强者身份。”
“或许适者生存是世间的规律，但我们是人类，我们是有智慧的生物，不是那些只求生存的野兽。”
说罢，林忠转身离开，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看着他那离开的背影，陈枫拳头拧紧，润光闪烁的眼目中，虽仍然带着纠结迷茫，但已没有之前的浓郁。
不多时，营地在十万大军的忙活下很快就搭好了，一个个火堆烧起，众多士兵风尘仆仆，面庞沧桑，虽然神色麻木，但他们都有一个目标，活下去并打赢胜战，让他们的亲朋好友活的安宁。
陈枫与青凌宗等人聚集在一堆，看着远处一个个受伤并痛苦的人，他咬着牙，终究是没有前去嘘寒问暖。
因为他认为，他这个视生命为草芥的人，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不去看看他们，和他们聊聊吗？”篝火前，林忠问道。
“我…我对不起他们。”陈枫咬了咬牙后道。
“何来对不起，你在他们心中都是无比敬重的人，有时候一两句关怀的话，就能让他们重新振作。”林忠说道。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陈枫低下头，声音低弱。
“怎么会呢，以前你不是还和我们很聊得来的吗？”
“那是以前，有这聊天时间，不如多想想如何变强。”陈枫面庞平静，声音没有波澜。
“唉…你真的变了。不过即使性格变了，但只要本心不变，你就仍然是陈枫。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忘掉自己。”林忠说了一声，便是走向伤员聚集处，查看师弟们的情况去了。
陈枫嘴唇蠕了蠕，想要走过去看看，但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这个胆子。
“一起来，我知道你也想和大家多聊聊的。”林忠转头说道。
闻言，陈枫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青凌宗剩下的五百人中有一半的人受伤，而重伤的足有百人。
他们大多生命垂危，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了。
陈枫之所以不敢过来观看，那是因为他不忍直视，他不像看到伙伴们痛苦的样子与身体。
“陈枫师兄，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啊。”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半边身子都被烧的不成样子，那伤口惨不忍睹，血肉都熟透了，如烂泥般搅成一团，还能看到漆黑的骨骼。
花样年华的少年，本该是生活安乐，如今却是无时无刻不忍受着刻苦铭心的痛苦。
而他看到陈枫那副忧愁的表情，竟忍住痛苦，艰难出声安慰。
尽管此时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让他难以忘却，不断地心中回荡。
他鼻子一酸，道：“没事…我很好，只是看到你们…”
他压下自己的悲情，道：“放心…我们能取得胜利，等回到了宗内，我会叫宗主他们用最好的宝药治愈你们的伤势。”
说着，陈枫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嗯…我会坚持住的，陈枫师兄也要加油。”闻言，少年艰难地露出笑容，尽管在伤势下看起来很狰狞，但却拨动着陈枫的心弦。
继续走在伤员中，陈枫一个个打气鼓励，他那原本忧愁冷漠的面庞也是逐渐露出勉强的微笑。
可看着这些青凌宗弟子们成为这个样子，他又怎能笑得出来，心中悲伤到了极点，但却又不得不露出笑容去安慰对方。
走完一圈后，林忠把陈枫拉倒一处寂静的地方。
“他们其中有三成会被丢在这里…”他说话很直接。
“为什么？”闻言，陈枫顿时皱着眉说道。
“伤势太重了，持久下去必死无疑，而一直带着行军，只会拖累集体。”林忠严肃地道。
“我不同意，他们都是我们的队友伙伴啊，你就忍心扔下他们？”陈枫说道。
“你以为我想？如今的局势你也该知道，莫燕大军的包围圈正在不断完善与缩小，如果不想全军覆没，就必须抛弃他们。”
闻言，陈枫没有说话，他低着脑袋，眼眶逐渐湿润，他狂砸胸口，抽噎地道：“可恶，你怎么就这么无能呢，连这些师兄弟们都保护不了，还妄想登天，去吃屎，靠。”
他从来不是什么冷漠的人，即使在残酷的杀戮中也是如此。
“恶人该死，可他们都是无辜的，为什么…”陈枫咬着牙，声音越来越低弱。
“看开点，如今他们中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是一份艰难，还不如快点解脱。”林忠说道。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