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安娜利将目光投向了楚言凝的裤腿, 那里有着肉眼可见的尘土痕迹。从高度上来看，那可不像是无意中蹭上去的。菲奥娜古德嗤笑了一声，她并没有错过对方一瞬间暗沉下来的脸, “在实力明显衰败的情况下还执着地将那堆罪证摆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你的时代果然早就过去了。”
被后辈嘲笑了的年长女巫匆匆转身，但是下一刻她又转了回来，显然是在担心菲奥娜古德会不会在她背后捅刀子。她脖子上那道因对方所产生的伤口还在流血，就连衣领上都留下了大片暗红的污渍。
“你还是先处理你留下来的错误吧。”费奥娜古德随手将手中的尖刀放在了大厅的桌子上，她半真半假地说着, “我可不希望我们女巫团的根据地被警察查封。”
安娜利上下打量着和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呆了十几年的人。她曾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面前的这个人，但是直到对方将尖刀划向她脖子的那一刻, 她才明白对方究竟疯狂到了何种程度，但是当下她却决定再相信对方一次————她决定将自己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费奥娜古德对女巫团的责任心上。
楚言凝的目光越过提着裙摆匆匆往这边赶的安娜利径直看向依旧还停留在大厅之中的未来的至尊女巫。
菲奥娜古德此刻正看着某个方向，她的嘴唇飞快地动着。伴随着她的念念有词, 之前从楚言凝手中溜走的那只乌鸦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大块头的乌鸦在年轻女巫的手背上落下了重重的阴影。她似乎正在和乌鸦交流着什么，但是因为女巫的声音太小, 他们之间又隔的太远, 那一人一鸟的对话楚言凝一个字都没听到。
面对这种情况，楚言凝“啧”了一声, 他懊恼地摇了摇脑袋。他怎么就忘了在大厅安放窃听器呢？
他一个回身抓住了沉默男人挥过来的铁锹，他将铁锹转了个角度，然后用铁锹粗糙的把手狠狠地敲了男人的后脑一下。在男人昏倒之后, 他顺势将还带着泥土腥味的铁锹指向了安娜利。
哪怕是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安娜利依旧具备着领导者都有的沉稳与决绝然。她就像是一只q犯了领地的垂暮凶兽那样站在那里，誓死捍卫着自己属于至尊女巫的尊严。
但是楚言凝似乎并不为这个而感到紧张，他只是站在原地，就连一丝一毫的戒备都没有表露出来。
楚言凝的态度显然让安娜利警惕起来, 岁月让她变得惜命并且不再敢于冒险，因此她没有贸然进攻，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青年身上。
楚言凝歪着脑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际上他的视线已经越过安娜利停留在了菲奥娜古德身上。
此刻，年轻的女巫已经停止了与乌鸦的交流，她们似乎已经在某方面达成协议。不同于固步自封、死守着至尊女巫宝座又不愿付出大代价的安娜利，菲奥娜古德年轻而又大胆，为了那个位于女巫金字塔顶端的位置她可以出卖灵魂和恶魔合作。
她盯着安娜利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将一只手缓缓地覆盖上了桌上的那把尖刀。她的手指顺着刀尖向下滑动，手背有技巧地将手下的刀挡的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一道突兀的银色寒芒在安娜利的背后缓缓出现，哪怕它只露出了一点点，楚言凝依旧能辨认出它。那是一把刀的前端，准确来说，就是刚刚刺破安娜利脖子的那一把————它的尖端甚至还带着些许血迹。
有时候天赋上的差距就是如此的巨大而残酷，按照这个距离，那把刀想要取走安娜利的生命只需要几秒，而她本人甚至都都没有发现。
一个暗灰色的东西从某处被投掷而出，它精准地撞上那把刚刚成型的刀的侧面并且将它狠狠弹开。
现在就算是安娜利想察觉不到身后的异样都难了。
她下意识地转身，而楚言凝一脚踩住了她的裙摆，他的这一举动让安娜利踉跄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自她足下缠绕而上的蝙蝠爪钩绳以一种常人所难以想象的速度将她捆了个严严实实。
为了以防万一，楚言凝揪着她的头发将她艰难地转了过来————还好他这么做了，安娜利涂着暗红色口红的唇此刻正快速的动着，似乎是在无声地念着什么咒语。
见此，楚言凝眼疾手快地用手边的东西堵住了那张嘴。因为塞的太快又太急，有一些红褐色的泥土直接被对方呛到了喉咙管里，另一些则是自对方嘴里漏了出来。
安娜利脸色苍白，此刻正疯狂地咳嗽着，但是楚言凝却并不打算给对方将泥土咳出来的机会。他将露出来的泥土又往里边塞了塞，然后拿布条干脆利落的将对方的嘴巴封死。
做完这一切之后，楚言凝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大厅。原本被壁炉里的火焰照亮了半边的大厅此刻已是一片漆黑，东西碰撞的声音不间断的从里边传来。
下一刻，玻璃应声而碎，有着锋利棱角的碎片像是放烟花一样的炸开。为了避免被碎玻璃落入眼睛，楚言凝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但却悄咪咪地用眼睛瞟着那边。
费奥娜古德撞破玻璃从大厅内滚了出来。她显然被摔得很重，并不强壮的身材在地上掀起了大片的尘土。她脸上带着大片的青紫，头发凌乱的就像是稻草一样，脚上的鞋子也只剩下了一只。
一个宛若幽灵一样的身影自窗户之后显现，因为没有灯的缘故，他看起来黑漆漆的。
被摔的昏过去几秒的菲奥娜古德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然后伸手去擦自己唇边渗出来的血。因为之前的剧烈撞击她的手有些颤抖，连擦了几次才擦掉那抹鲜红的痕迹。现在的费奥娜古德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快节奏的近身战斗让她连施展她最擅长的魔法都很艰难。
打伤她的人并没有靠近，对方似乎早就知晓怎么做才能给他的对手以更大的心理压力。看不出形状的面罩模糊了他的脸部轮廓，但是菲奥娜古德依旧凭借着对方被些许星光所照亮的身材辨认出了对方，“你就是那天旅馆里的那个…………你居然还活着。”
“现在我倒是越来越对你那张看不到的脸感兴趣了。”
“你可以到了监狱以后再慢慢想这件事情。”楚言凝的语速飞快，语气之中还带着浓浓的不满。虽然这么说着，他却并没有自信将菲奥娜古德关进监狱————如果这真的是他们的历史，那菲奥娜古德就注定成为所有女巫的领袖。
布鲁斯韦恩对楚言凝的话不置可否，他跃过窗户落在了地上。
男人的视线就像是隐形的x光在楚言凝身上扫了一遍。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刨土还是因为后来的打斗，楚言凝的身上满是灰尘，幸运的是他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
不知道为什么，楚言凝总觉得布鲁斯韦恩的目光在他手心停留的时间过长了。但是菲奥娜古德近在眼前，他没有时间垂眼去看。
大概过了几秒钟，那道视线终于从楚言凝身上收走了。布鲁斯韦恩朝女巫靠近了几步，似乎想利用刑讯手段将之前错失了的另一半信息直接从对方身上补回来。
完全处于劣势的费奥娜古德却并没有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她猛地昂起头看向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女子学院屋出来的话却不带一丝一毫的弱气，“就是现在，按照我们之前所说好的来。”
她的话音甚至还未完全落下，那只巨大的乌鸦便猛地从屋顶上俯冲下来。黑色的雾气在鸟类的周围涌动着，最终盘旋着冲向菲奥娜古德。
黑色的雾气自年轻女巫的口鼻涌入，她微笑着闭上眼睛，一副毫无抵抗的模样。
当菲奥娜古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睛中充斥着意味着浓浓不详的猩红。
占据了她身体的红眼恶魔感受不到那些被施加在身体上的伤口，因此，“她”不会受到身体上的限制。
见状，楚言凝皱了皱眉，他拿不准菲奥娜古德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逃命，还是为了…………？
红眼恶魔并不在乎站在他面前的布鲁斯韦恩，“她”甚至坦然地将后背暴露给了对方，然后目的明确的向楚言凝扑了过去。
这感觉到冰冷的金属物体抵上“她”胸口的时候，红眼恶魔并没有露出之前面对lt时的恐惧的表情。
虽然手握lt，但楚言凝却并没有掉以轻心。就像是有句老话所说的那样：事出反常必有妖。之前乌鸦状态的红眼恶魔分明怕lt怕的要死，这一点没理由在“她”附身之后改变。更何况那个红眼恶魔此刻的表现就像是在引诱他开木仓一样。
此刻那个红眼恶魔甚至主动用手去握lt的木仓口，猩红色的眼里满是痴迷和爱惜，就像是在看什么值得捧在手心上的宝物那样。
这诡谲的一幕让楚言凝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一木仓驱逐掉这个讨人厌的恶魔————就像处理掉停车场里那个黄眼恶魔那样干脆利落。但是他不能那么做，他必须要弄清楚红眼恶魔变成这样的原因，因为这些异常背后可能潜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一旦他开木仓了，这些线索便在这里断掉了。
楚言凝将视线微微上移，他的目光越过了菲奥娜古德的肩膀与布鲁斯韦恩的目光对上。
虽然楚言凝的身子被女巫遮挡住了大半，但那个男人就像是站在他旁边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与焦躁一样。
他逆着光站在那里，然后朝楚言凝打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手势。
在看到那个手势之后，楚言凝眨了眨眼睛。他非常眼熟这个手势，因为这是蝙蝠侠惯用的某种小暗号。虽然蝙蝠侠之前并没有明确告诉过他这个暗号的具体意思，但楚言凝曾根据这个动作所出现的环境猜测出了它所代表的含义————那大概类似于某种安抚或者鼓励。
虽然那个小暗号只出现了短短的半秒钟，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布鲁斯韦恩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楚言凝莫名感觉自己放松了很多，就像是半只脚踏入沼泽的人抓住了一根绳子那样；就像是藤本植物的卷须卷上了木棍，靠上了木架那样。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已经归属感，就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算什么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11月5日零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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