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Ch140. 柳暗花明
昏黄天空中的两个黑点逐渐放大。还没落到地面, 康斯坦丁就看清楚了他们的模样，尽管内心咯噔一声，他仍然情不自禁吹了一声口哨。——中头彩了。
这简直就像普通好的运气和狗屎一般的天才运气叠加的产物。
前来见证仪式的大恶魔有两名。
一名头脑后披着笔直的黑色头发, 背生黑色双翼，外表恰如人类的, 是初堕者（first of the fallen）。他是上帝的第一名造物, 第一名坠入地狱者, 也是地狱的第一名“撒旦”。
尽管路西法之后代替了他成为了“撒旦”的神名指向，与别西卜、阿撒兹勒、梅菲斯特分治地狱, 但初堕者仍然是路西法之下的地狱最强者。
另一名裹在黑袍之中的却正是梅菲斯特。他的本体是一只外形介于狮鹫和蜥蜴之间的生物, 但有时也会化作人形。若非路西法的强大无可抗衡，梅菲斯特也不会向现在的“撒旦”低头。
为了保持神秘感，梅菲斯特喜欢把自己藏在阴森森的黑暗当中，向其他生物施加未知的恐惧和压迫。
两位大恶魔轻飘飘地扫过参与庆典的恶魔们, 没发现其中有谁心怀不满和怒火，正打算掀起反旗。这表明新任的领主已经拥有了粗略的群众基础, 得到了领民们的初步接受。
这是很好的。
一派和平不代表其中没有阴谋和杀戮。也许早在庆典举行之前一切利益都已经分配完毕，反对派全被勒令缄默闭口, 但地狱承认这些——此种做法不违反路西法制定的法则。而如果新上任的领主不能处理好这些，这只意味着前者的无能, 初堕者还得在一边旁观反扑, 等到水落石出、尘埃落定, 才能裁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因此当他们以为这次只是普通地走个流程时, 看着这片领地新上任的恶魔领主，他们齐齐陷入了沉默。
没有去管地上的巴鲁蒙格, 士郎取而代之, 缓缓地从身体里的无限剑制里拿出一把古拉姆的复制品, 走到他们面前。
六只眼睛沉默地互相对视，场面异常诡异。
见状，康斯坦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终于找到机会，是自己登场的时候了！
“一个人类，”梅菲斯特阴阳怪气地说，“我早说过地狱的规则过于宽松，如果这是我的领地，可不会有人类生活得如此滋润。在我的王国，我可是专门为这些擅闯地狱的人建立了一个空间，赋予他们应得的待遇。”
而他身边的初堕者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一个熟悉到令人可恨的声音就钻了出来：“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梅菲斯特，这位新任的领主确实杀死了前任，现在正是领地上的最强者。他完全符合地狱的继承法，是这片土地最名正言顺的所有人。”
康斯坦丁那张脸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初堕者的脸皮立刻狠狠抽搐了几下。如果不是杀了康斯坦丁会触犯路西法制定的法则，他早就把这家伙拍成灰灰了。
这次他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但无论对康斯坦丁再有多少不满，他也不想站在梅菲斯特一边，对路西法制定的规矩表达异议。
“他是对的，”初堕者捏着鼻子说，一脸仿佛日了天使的表情，“继承过程完全合法，我认同这名人类取代贝尔莫拉贡，成为舒法林的领主。”
“撒旦”路西法本人不在，初堕者就是地狱的第一话事人，具有一锤定音的权限。语言本身具有魔力，当初堕者的话音落下，地狱的另一半规则真正承认了士郎的身份——事实上在庆典的仪式完成时，地狱的规则就已经初步接纳了他。
士郎当然早就注意到了康斯坦丁这个混在恶魔群中大吃大喝，旁若无人的人类。
早前他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就连最坏的下场他也考虑到了。只是没想到半路跳出来一个帮手，对方仅凭两句话就成功把这件事快刀斩乱麻。
康斯坦丁说的这两句话没什么稀奇的。但只有康斯坦丁以他特殊的身份说，才能形成这样的效果。
梅菲斯特觊觎路西法的位置不止一万年两万年，甚至冒用过撒旦的称号。而初堕者既要遵守路西法建立的秩序，又不能偏向人类为人类说话，就需要有人代他来说他不方便讲的话。
这就是康斯坦丁在心里打的主意。
“啊——康斯坦丁，原来是你啊。我刚才感到地狱边境有一些奇怪的波动，早前在那里我发现有一条隐蔽的通道可以连通人间，我还在想，会不会有谁发现了这个漏洞钻空子？正巧遇到了初堕者大人，我就提议和他顺路同行。”
看到康斯坦丁出现，梅菲斯特竟然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驱魔人一阵隐晦的牙疼。厄运就像喜欢粪便的苍蝇一样在他的屁股后面追赶不休，梅菲斯特果然是他招惹来的。
梅菲斯特虽然杀不死初堕者，但在玩弄阴谋诡计的水平上，可以吊打后者三个来回——而就是这样工于心计，善于玩弄人心，恶名在人间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恶魔，竟然同样栽在过康斯坦丁手上。这件事被梅菲斯特视为毕生之耻——康斯坦丁也自然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在他内心转过的第一个想法是竟然是“很遗憾，来时的那条路不能用了”——但康斯坦丁本来也没打算用它第三次。
“你是为了这个人类而潜入地狱的，不是吗？”
善于看透人心的大恶魔一眼就看出了康斯坦丁的目的。
初堕者瞥了梅菲斯特一眼：“这个人类不是你的手下，梅菲斯特。他没有向你宣誓效忠，也不为你办事，你没有理由处置他。”
这话一出口，康斯坦丁就知道不好。
果然，梅菲斯特露出了满怀恶意的笑容：“当然，当然……那么只要他愿意向我效忠不就好了吗？我记得——我记得，初堕者大人，因为和天堂的协议，地狱的规则保护纯洁无罪的灵魂，如不得本人准许，不能对他们动手……却不保护人类吧？”
初堕者闭嘴了。
就个人而言，他没什么玩弄人类的癖好，只要他愿意，可以弹弹手就把这些人类送回人间。
活人和灵魂是不同的——死者上天堂或下地狱，这是他们应当的去处，活人却不该来到地狱。来到地狱的人类，除了康斯坦丁、至尊法师、毁灭博士这些人类魔法师中的佼佼者，几乎都是从属于恶魔们的所有物，那么当然全归恶魔们处置。
一般来说，地狱针对误闯地狱的活人没有什么惩罚——沦落地狱本身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
“新任的领主，告诉我，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到地狱的？”梅菲斯特狭长的眼里闪过狡狯的光，“不要试图欺骗我，人类。”
“不要回答他！”康斯坦丁喊道：“既然你已经成为了地狱领主，只要地面上有人用你的真名召唤你就能回去！”
初堕者和梅菲斯特不约而同皱起眉，而士郎也没流露出什么惊喜之色：“你是谁？”
那么这就是管家所说的成为领主自然知道的离开地狱的方法了——士郎心中了然。
在他自己完全不会开传送门、拉召唤阵的前提下，对他来说这就是唯一能离开地狱的办法。除非有人打开地狱和人间通道的时候他正好在旁边——以地狱的广袤而言，这个概率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约翰·康斯坦丁，一个业余侦探兼驱魔师，随便你怎么叫。”康斯坦丁咬着丝卡烟烦躁地“啧”了一声：“相信我，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是他叫你来的？”
看着前一秒还气势咄咄逼人，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的红发领主忽然弯下眉眼，眼神温柔，康斯坦丁嘴里的烟头一不小心掉了出去。
“啊、啊，是，是他雇我来的。花了一百二十万呢。”康斯坦丁眼疾手快地捞住烟头，把数字多报了一点提升自己的身价。
谁知道对面的人一秒变脸：“太过分了！他给我的薪水都没有这么多！”
“………………”康斯坦丁觉得自己给对方立的人设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可以叫他给你提升一点薪水嘛，”他含糊地说，“总不能压榨我的酬劳。同为打工人就不要为了资本家内卷了。”
他们在这里聊得旁若无魔，初堕者和梅菲斯特已经脸色发青——主要是初堕者，梅菲斯特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那么就这样，我走了——”康斯坦丁朝初堕者打招呼，“麻烦你了老初，送我一程。”
事情办完，他已经可以拍屁股跑路了，再把召唤方式告诉小红帽，他们团聚，他得到尾款。
和康斯坦丁同样有过一段缠绵历史，还不得不按康斯坦丁吩咐做的初堕者看上去快要直接爆炸了。
“等一下，”士郎说，“如果我能用这种方法出去，这里的两个人类也能跟着我走吗？”
康斯坦丁在内心哀嚎一声，转回身体。
初堕者声音漠然：“当然不能。不管你说的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个人类老头，他们都和地狱签下过契约。现在他们的愿望没有完成，和他们交易的对象又死了，契约将移交给地狱本身，地狱不会允许他们离开。”
他没有说的是如果人在人间杀死交易的恶魔就能终止契约，但是他们人在地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人，请不用顾虑我。我用我的劳动换取了在地狱的永生，这很公平，我对这样的生活没有怨言。”人类老管家走上前来，对着士郎鞠了一躬，然后默默后退。
士郎点点头，看见坐在远处的碧昂丝露出不安的神情，又摇摇头：“那么就只有她一个了。康斯坦丁，请允许我拒绝这个提议。我不能抛下她一个人用这种方法离开地狱。”
“你的脑子被枪打过了吗？！”康斯坦丁破口大骂：“你是打算移情别恋还是和那个女人有奸情？回去我就把这件事如实告诉你的情人！”
“她已经有爱人了，而我和她才认识不超过一天。杰森看着我们跳下来的。”
士郎理性地陈述事实。
“一起跳下来的？”康斯坦丁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
“和她做交易的恶魔试图把她拉入地狱，我没办法救她，只好跟着跳下来了。”
士郎克制地陈述事实。
“狗屎！见鬼的超级英雄！”
康斯坦丁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柱子，不知道在骂谁。
看到嚣张的康斯坦丁吃瘪，初堕者的脸色立刻阴转多云。而梅菲斯特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个。
“我有一个提议，”他对士郎柔声说道，“既然你想救那个人类女人——那你留在地狱作交换，我就放过她，你觉得怎么样？”
他刚刚仔细观察了一遍那个新晋的人类领主，发现了一些……非常、非常有趣的东西。
虽然人世污浊，但无罪纯洁的灵魂也不算多么稀有，可除了正直和纯粹以外，藏在这个肉体的灵魂背后，还粘附着数百个灵魂——
他们不是他的罪孽，他却自愿把他们背在身上。这样沉重地活着，以人类的精神应该每一口呼吸都感到痛苦才对，他灵魂的白色却亮得他快要什么都看不清了。
梅菲斯特在心中默默低语：他想要……他想要这样一个灵魂，再做一个恶灵骑士……这次的成品一定会比过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强大……
“不怎么样，我拒绝。”
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虽然让他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
“确实。那只是个有罪的普通人类灵魂，就算今天离开地狱，很快还是会回到这里。拿她换你，确实不相匹配。”
梅菲斯特状似诚恳地点点头。
“那么，换你为我工作十年怎么样？”
“抱歉，这个我也拒绝。”
梅菲斯特皱眉：“我不占用你生前的时光，只是死后的十年也不行吗？”
“不行。”
他回绝得毫无余地，斩钉截铁。一边正盯紧了要打断他的康斯坦丁发现毫无用武之地，也松了口气。
“……为什么？”梅菲斯特似乎难以理解，“你这样的人不是能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毫不犹豫牺牲自己吗？”
士郎挑起一边的眉峰：“你真的是大恶魔吗？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在说这种蠢话。那是走投无路时的办法，现在还远没到那种时候吧？”
梅菲斯特陷入了谜样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突然发声笑了起来。
啪、啪、啪。
他拍了三声掌，收住了笑。
“我很好奇，如果我坚持不放人，你会怎么做呢？”
士郎捏紧了手里的剑，抬头目光笔直地同他对视：“那就要打过才知道。”
“就凭你？你还不如想想，输得一败涂地连自己的命都要赔上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梅菲斯特受不了似的摇头，不屑的目光扫过士郎手中的古拉姆时忽然停了下来。
“那就赔上吧。我不和恶魔做交易，”士郎的目光穿透梅菲斯特，似乎在回答某个遥远彼方的疑问，“如果这就是现实的极限，除了媾和妥协以外，我至少还可以死在那之前。”
他轻飘飘的，仿佛在说着“天气很热我们去吃跟冰棒”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跳。
“他那把剑……”梅菲斯特不确定地抬头，好像头一次想起来初堕者还在身边一样：“是真货还是假货？”
初堕者也陷入了迟疑：“魔法的规则告诉我它就是‘古拉姆’，但我见过古拉姆，它不长这个样子。”
古拉姆是神话中奥丁放在树中的圣剑。不管这个人类手里拿的叫做“古拉姆”却和他们记忆中的古拉姆不一样的剑是怎么回事，只要它能发挥出真品的一部分力量，就算梅菲斯特的力量能够把持剑者轻松拍成肉饼，他的投影和本体也有可能被伤到。
一个稀世罕有的灵魂和自己的面子，哪个更重要？
梅菲斯特注视着对面那个持剑人类，幽暗的眼神明明灭灭。
“等一下，初堕者，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康斯坦丁又一次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正是之前揭下的悬赏：“这是别西卜发布的一个任务，我要求用任务的奖励来换取那个人类女性的自由。”
初堕者并不怀疑康斯坦丁的能力，不过……“别西卜发布的悬赏关我什么事？”
“利嘉德，贝尔撒……有人召唤地狱的恶魔充作实验材料，”驱魔人报了几个名字，“据说倒霉的恶魔里面也有你的手下的手下。”
初堕者的脸色顿时十分精彩，但这是地狱的公事，他责无旁贷。
虽然看康斯坦丁很不顺眼，却更不想让梅菲斯特的任何计划得逞的初堕者立刻拍板：“我同意了，至于我和别西卜之间的三角交易我们会自己解决。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能带来一点比你本人动听的消息。好了，康斯坦丁你现在就可以滚回去调查了——”
又有一个不懂礼貌的声音打断了地狱二把手的发言：“咦，关于这个悬赏，我想我正好知道答案。”
初堕者：“…………”
梅菲斯特：“………………”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