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3恨不知所起

    秦哲羽要见蒋雪纯，大家并不觉得很意外，毕竟做了三十几年的母子，秦怀鸿走后，蒋雪纯就是秦哲羽最亲的人了，只是那天袁大海提秦哲羽，被蒋雪纯一连打断两次，大家都看出来了，蒋雪纯并不喜欢听到有关秦哲羽的任何事，所以她不愿意见秦哲羽，也在大家意料之中。&lt;/p&gt;

    尽管不是亲生的，三十几年的母子情份，那也是用时光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蒋雪纯初入秦家的时候，秦哲羽还很小，那么小的人不会玩阴谋，对她的依赖都是真的，蒋雪纯的付出也是真的。秦哲羽做了那么多坏事，蒋雪纯恨归恨，却也不可能将那段感情一刀切断，天底下，唯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收不回来的，她的心情有多复杂，有多纠结，大家也是能猜到的。&lt;/p&gt;

    萧然最是善解人意，说，“让蒋总休息一会儿，我们都出去，”他把袁倪拖起来，又看了凌馨一眼，“昨天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我忘了拿过来。”&lt;/p&gt;

    凌馨立刻会意，“我去拿。”&lt;/p&gt;

    三人一起出去了，房间里剩下蒋雪纯和蒋昱琛。母子俩个都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着。&lt;/p&gt;

    蒋昱琛侧靠在床头，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去看看他。”&lt;/p&gt;

    “不去，”蒋雪纯说，“他把你害成这样，我不想见他。”&lt;/p&gt;

    接下来，又是长时间的沉默。&lt;/p&gt;

    还是蒋昱琛开口，“你提出要见你，应该是有话要说，这样，我去一趟，我正好也有话想跟他说。”&lt;/p&gt;

    “你这样怎么去？”&lt;/p&gt;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lt;/p&gt;

    蒋雪纯嘀咕着，“有什么好见的，一辈子不见才好。”&lt;/p&gt;

    袁大海听说蒋昱琛要去见秦哲羽，一定要亲自陪他去，蒋昱琛在他的地盘上出事，他一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逮着机会就想弥补。怕万一伤口有什么事，安排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护士同行。结果出发前，蒋雪纯还是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lt;/p&gt;

    蒋昱琛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点想见秦哲羽的，只是到了地方，她不愿意一起进去，只肯在外头等，蒋昱琛便自己进了会客室。&lt;/p&gt;

    等了一会儿，秦哲羽来了，看到蒋昱琛，他在门口明显迟疑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扯着嘴角冷笑，“来看我的惨样子？”&lt;/p&gt;

    蒋昱琛，“你要见妈，什么事？”&lt;/p&gt;

    秦哲羽，“跟你说不着。”顿了一下，又说，“算了，我知道她不愿意见我，本来也不是亲妈……”&lt;/p&gt;

    “她为什么不愿意见你？”&lt;/p&gt;

    “恨我呗。”&lt;/p&gt;

    “为什么恨你？”&lt;/p&gt;

    “……”&lt;/p&gt;

    “因为你伤了她的心。”&lt;/p&gt;

    “……”&lt;/p&gt;

    “为什么会伤心，因为她为你付出了，三十几年的付出，你现在说什么不是亲妈，她跟亲妈有区别吗？”&lt;/p&gt;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秦哲羽冷笑，“凭你赢了我？”&lt;/p&gt;

    “这正是今天我来的目的，”蒋昱琛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为什么一定要分输赢？”&lt;/p&gt;

    这个问题，上次凌馨也问过秦哲羽，他没有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他依旧无法说出口。&lt;/p&gt;

    蒋昱琛替他答，“因为害怕我抢走你的东西？抢走妈妈，抢走爸爸，抢走大家对你的关注，抢走一切属于你的东西。”&lt;/p&gt;

    “为什么会这样想？因为你内心懦弱，这是造成你不自信的根源。”&lt;/p&gt;

    “我能抢走什么？”蒋昱琛看着秦哲羽，“其实我什么都抢不走，让你失去一切的，是你自己。”&lt;/p&gt;

    “住口！”秦哲羽喝道，“如果当年不是你妈耍诡计，你根本不会到这个世上来，你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lt;/p&gt;

    “那又怎么样？”蒋昱琛说，“我出生了，这是事实，但是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视为眼中钉，我何其无辜？为什么一定要仇恨，要厌恶，不能试着接受和包容？”&lt;/p&gt;

    “说得好听，”秦哲羽嗤之以鼻，“你接受和包容了吗？”&lt;/p&gt;

    蒋昱琛没说话，把手机打开，调出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lt;/p&gt;

    照片里是一张贺卡，上头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祝哥哥元旦快乐。你的弟弟：蒋昱琛。底下是年月日。&lt;/p&gt;

    秦哲羽盯着这张照片，脸上没什么表情。&lt;/p&gt;

    “可能你已经忘了，这是我小学一年级送你的元旦贺卡。”蒋昱琛说，“但是，这张贺卡还没送到你手里，就被你提前撕掉了，后来我又写了一张，准备重新给你，可惜，后来就没有机会了。”&lt;/p&gt;

    太久远的事情，秦哲羽不愿意去回忆，但那段记忆却偏偏跳进了他脑子里，那时候蒋昱琛才六岁，努力的讨好着他和秦怀鸿，只是他把蒋昱琛的讨好当成了软弱，变本加厉的欺负他。那天他溜进蒋昱琛的房间，看到桌上有一叠贺卡，想都没想，抓起来就撕掉了，撕的时候，他不知道其中有一张是给他的，就算知道了，可能也不在乎。&lt;/p&gt;

    蒋昱琛在心里默然叹息了一声。东野圭吾在《恶意》里说：恨不知所起，深入骨髓，是最冷的人性。&lt;/p&gt;

    秦哲羽大约就是了。莫名的恨，成了一生的执念。&lt;/p&gt;

    “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用你凭空想像出来的那些假设来摧毁我，摧毁你自己的人生？”&lt;/p&gt;

    “如果当初，你肯放下成见和仇恨，就算秦怀鸿走了，你还有妈跟我，我们是你的亲人。”&lt;/p&gt;

    秦哲羽的脑子有点乱，他不知道蒋昱琛为什么要说这些，是因为他将被关在牢里，蒋昱琛起了怜悯之心？&lt;/p&gt;

    “妈不愿意见你，但她还是来了，就在隔壁。”&lt;/p&gt;

    秦哲羽猛的抬头，不可置信。&lt;/p&gt;

    “不管你相不相信，在妈的心里，你一直是她的儿子，只是你伤了她的心，她无法面对你，所以拒绝和你见面，尽管这样，她还是来了，在外头的监控里看你。”&lt;/p&gt;

    秦哲羽愕然望向屋角的摄像头，眼眶微红。&lt;/p&gt;

    “或许，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并不坏，你可以安静的想清楚一些事情。”说完这句，蒋昱琛起身走了，他有点担心在隔壁的蒋雪纯。&lt;/p&gt;

    果然，蒋雪纯手里握着一团纸巾，正哭得稀里哗啦。&lt;/p&gt;

    不过他的担心有些多余。袁大海坐在边上，轻轻拍着蒋雪纯的肩，低声的安慰着，拍着拍着，就把人拍到了自己怀里。&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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