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列车
眼睛治好的第一个晚上, 伊吹光和头一回像个普通人类那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在梦里变成了另一个人——那是一个男孩，从小骑在羊背上的那种人类的少数民族。
小时候骑着羊，长大就骑高头大马，那个民族的传统就是这样。但这里并不是要探讨骑什么动物当坐骑的问题, 而是伊吹光和以一种“代入者”的视角, 以走马观花的方式, 在不到7个小时的梦境中观看了那个男孩是如何成长为少年, 又变成青年的零碎片段。
她看着那个人的父亲被仇家毒死，那人跟兄弟和母亲相依为命, 长大后的新婚妻子又被敌人掳掠走，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但那个人依旧顽强地、如同一棵发疯的野草那样在草原上蛮狠地生长, 直到周围部落的人再无人敢轻视他、再无人敢伤害他的妻儿为止。
这个毫无理由毫无征兆的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伊吹光和睁着眼睛茫然地躺在酒店的柔软席梦思上, 思索着那个梦境主角的名字。
铁木真。
那些人都叫他“孛儿只斤·铁木真”。（注1）
…………
……
当天早上8点半, 酒店地下车库。
“诶？车坏了？”
伊吹光和拖着一个行李箱来到地下车库，一走出电梯就听说自己的福特猛禽车坏掉了。
自告奋勇先下来“热车”的RUA满脸尴尬地看着她。
“好像是引擎方面的问题。”替身回答道。
【糟糕，该不会是我昨天胡乱操作引发的后遗症……其实我只会开19世纪的老爷车啊！】
RUA的脑门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这样吗, 我看看，我会修车。”说着伊吹光和就要掀开车头盖, 给自己的新保镖展露一手战场紧急修车技术，却被心虚的RUA猛地拦下来。
“不可以！”
伊吹：“为什么？”
“老板, 你可是答应了今天中午跟琴子小姐在东京吃饭这件事的？”替身很机智地开始日常忽悠自家主人, “如果修车的话, 我们手头一来没有专业工具，二来也会耽误时间, 赶不上与人家的饭局了。”
“你说得对，琴子那边还在等我吃饭，说是订了米其林二星的怀石料理大餐。”伊吹光和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就算是在战场上，任务也是有主次之分的，“那这辆车怎么办？我们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横滨了。总不能扔在这里不管？”
RUA松了口气，连忙像个狗腿子般的给她殷勤献策：“事发突然，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你坐最快的其他交通工具回东京参加中午的朋友见面大餐。我在这边找修车厂来修车，等一两天后修好汽车，我再开车去东京与老板你汇合！怎么样？是不是十分周全。”
“嗯，这是最佳方案。不愧是社会人呢，RUA。”
仿生人一边夸奖着自己的替身，一边给自己订了新的交通方式的乘车票。
“那……”RUA试探着说，“我给你订票？”
“不必。”伊吹平静地回答，“我已经订了新干线前往东京的车票了。”
“……新干线？东京和横滨这么近，坐新干线（日本高铁）的话性价比超低诶！”替身惊了，觉得自己的替身使者是不是被垃圾卖票网站给忽悠了。
【可恶！是谁？竟然忽悠我家可怜又柔弱的替身使者！】
“我知道，但我只是很好奇日本的新干线是什么样子的。”伊吹解释道，虽然她依旧面无表情，然而眼睛亮得像个即将去春游的单纯小朋友。
见到这一幕，社会我RUA哥立刻心软了，毛茸茸的小动物替身使者在它眼里又变得超级可爱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新搬家的小狗试图探索你家楼下的花园、小猫咪试图爬上新的猫窝去观察世界一样。
【要不是新干线是日本的国有企业资产，我一定要让主人喜提一列子弹头列车！】
——老父亲替身宠孩子的程度根本没有下限。
几分钟后。
“一路顺风哦老板！我们东京见！”
RUA假装给在酒店门口坐计程车去新干线车站的替身使者依依不舍地告别。
实际上，一转身，他就浑身爆发出如同乌云般的黑雾粒子，不再维持温和青年的人形外表，呼啸着席卷了整辆福特猛禽——然后这辆大皮卡车被粒子云团迅速地吞噬，消失在“乌云”里。
做完这件事后RUA也懒得变回人形了，直接不慌不忙地飞出酒店地下车库，追上计程车的方向，一头扎进了伊吹光和脚下的影子里，如同小猫咪那样趴在影子中待机。
兵分两路？那是不可能的。它RUA如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小心翼翼地呵护自家的笨蛋主人与她的“科学三观”。况且修车而已，去东京修车不也一样吗？
而且……如果它一不留神，有坏男人跑来迫害它的替身使者，那可怎么办啊。
伊吹光和对自己替身的想法一无所知。计程车朝着车站一路奔去。
…………
……
岸边露伴，一个家住在仙台市附近小镇“杜王町”的专业漫画家，因为某些意外事件的发生，他来横滨取材加旅游的计划不得不提前终止了。
准确点说，是逃离这个“魔鬼之地”。
横滨，这座城市在他看来不太行——到处都洋溢着迫害的气息，荷枪实弹的黑手党们在街上闲逛，到头来却全都是一些扶老奶奶过马路、给贫困户做慈善、给外地游客做导游之类的无聊之事……就连怪异也是成双结队地出没……唉，像他这样柔弱无助的替身使者，也只能早日逃离这个充满魔性的海滨城市了。
他今日一大早就买了回仙台的新干线车票，打算一路坐回去，顺便在车上整理一下这段时间收集到的各种素材。
然而上车后，等找到自己的席位并放好行李后，他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伊吹光和。
——女孩子时刻观察周围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他的腰身上。
是的，今天的岸边露伴换了一条淡绿色的锯齿状发带，穿的衣服也变成了非常性感的风衣露腰装，把他那精瘦性感惹人眼球的腰肢和腹肌堂堂正正地摆出来！
……走过路过的妹子们都无法抑制地盯着他的腰发呆，还有个女生不自觉地掐了自己身旁那位肚腩肥肥的男朋友一把，痛得后者莫名其妙地嗷嗷叫。
说实话，仿生人想不通到底是怎样缺心眼的人类设计师才会把“长袖衬衣”和“露腰装”这两个元素结合起来……不过这看似矛盾的元素碰撞效果就是漫画家看起来特别潮男，一般人根本别想驾驭这种风格的穿衣。
“嗨，露伴老师。”保持着三好学生上课听讲坐姿的伊吹光和及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态度十分友善地与他打招呼，“好巧哦。”
这辆列车刚好四个位置一排，两座一侧，中间有过道隔开。仿生人如今就是隔着过道与他打招呼。
岸边露伴：……
岸边露伴猫猫激怒：“你终于决定要杀死我了吗！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的连载还没完结啊可恶！！”
伊吹：？
“您在说笑，这就是漫画家特有的幽默感吗。学到了。”仿生人一板一眼地说，“哈哈哈。”
她的笑声毫无波澜变化，宛若一个喜欢玩电音鬼畜的变态杀人狂。
岸边露伴颤抖了一下。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此逃避性的目光就顺势落在了伊吹光和座位旁边那个戴着眼罩、斜倚在车窗上睡觉的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身材魁梧，头发是罕见的金红色相间，身上穿着上班族之间常见的笔挺黑色西装，真丝领带也是金红色的火焰图案，一根竹竿般的修长画筒放在手边靠墙处……看起来像是什么业余的外出画画爱好者。
由于本次的新横滨站也不是始发站（大阪府才是始发站），只是列车的中途停靠站点之一，因此这个睡觉的上班族想必是更早之前就上车补眠的。
“不好意思，麻烦借过一下，先生。”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岸边露伴身后传来，他一回头，发现是个个头比自己矮上不少，戴着一顶帽子的赭发蓝眼年轻人。对方穿着一件画有国外摇滚明星头像的休闲卫衣，像个大学生似的背着一个斜挎包，脖子上挂着一台市面上最新款的铁三角头戴式耳机，手里还拿着车票。
岸边露伴眼尖地瞥见车票上的座位是自己旁边的这个，当即好心地指出来。
“你不要再往前走了，你就坐这儿。”
“是吗。”赭发大学生看了看漫画家，又看了看座位另一侧一脸平静的伊吹光和与那个打瞌睡的上班族一眼，这才确认自己座位编号无误，低声道，“谢谢提醒。”
他同样把斜挎包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侧身挤进了自己的靠窗座位，戴上耳机专注地开始听歌。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几个神态各异的家伙，岸边露伴的右眼皮……猛地跳动了两下。
【啊，错觉。】
【横滨到东京很近的，新干线过去也就不到半小时。只要摆脱伊吹光和这个无时无刻都在迫害他人的人形魔鬼，我接下来回家的道路就会坦荡起来了。没什么好担忧的，毕竟……我的替身[天堂之门]可是无敌哒！】
于是，漫画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并拿出笔记本开始进行一些素材的速绘，以免得时间一久就遗忘了。
由于他的笔法独特、画画速度超级快、线条精准……很快就连旁边那个满脸漠然的卫衣青年的目光都吸引了。
“您是……画家吗？”卫衣哥一边摘下了耳机，一边问。
“算是。”岸边露伴含含糊糊地嘀咕道，“这么还不发车。”
“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画家的创作。等等……这个画风有点眼熟啊，莫非您是《红黑少年》的作者岸边露伴老师？！”
“没错，是我。”漫画家骄傲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卫衣哥大吃一惊，脸上那种原本郁闷阴沉的气质也消散了不少，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说起来我特别喜欢主角那种到处冒险的经历，他探究事实真相的精神非常打动我……”
漫画家没想到随便坐个新干线都能遇到自己的粉丝，难免得意起来。
于是他一边应付着热情的卫衣粉丝，一边偷偷瞥向另外一侧的伊吹光和：【看到了吗笨蛋女人，这才是对待成名漫画家应有的态度！学学人家！】
然后他发现伊吹光和根本没注意自己这边，反而满脸严肃地盯着那个打瞌睡的上班族的……眼罩。
因为眼罩上画着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卡姿兰大眼睛，好奇的春游小学生伊吹光和也想买一个同款戴着玩玩。
岸边露伴见状顿时一阵无名地郁闷。
【活生生的漫画家就在这里！那种虚假的大眼睛我三秒钟就能画出一双更好看的！你竟然忙着看这种流水线的图案制品！说不定还是MADE IN A呢！】
其实伊吹光和怎么可能忽视周围的动静。
放下警惕是不可能的，到哪里都不会放下警惕。
她只是发现隔壁是漫画家与粉丝的私人见面会，故意不去打扰他们而已——毕竟，她拥有一个非常体贴、关爱他人的仿生人灵魂。
想必无论是露伴老师还是那位粉丝读者，都一定很开心。自己不能随意打扰人家的快乐。
虽说列车还没发车，但车门已经开始关闭，伊吹光和闭目养神，实则意识则打开了思维殿堂中【mE3电子游戏库】里昨天新出现的那款游戏。
这次的游戏图标画风不同于上次的《叱咤横滨》那么阴森森的黑帮大佬养成计划既视感，而是采用了渐变色调为主，简单几笔勾勒出山川与森林的轮廓，让人觉得非常清新悠闲。
游戏的名字是：《十日行商》。
【游戏简介：你是一位从小没有出过远门的行脚商人，你一生都居住在那个小小的岛屿上，靠着倒卖各种小商品为生。然而随着年事已高，愈发先进的商品销售方式和物流产业已经渐渐取代了这种古老的职业。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你梦见自己十天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老实憨厚了一辈子的行脚商决定要在人生的最后期限里完成前所未有的梦想——你要在十天内，以一己之力，环游日本。】
仿生人摸着下巴，从简介方面来看顶多算是个旅游观光类游戏，就是有点摸不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法。
不过只要再研究看看就知道了。
伊吹光和进入游戏的初始页面，发现这次没法捏人，游戏官方已经决定了让“你”一个老头子去环游日本，形象早已固定，就一团背着箱子的人形黑影。
——这令仿生人瞬间放松下来。
【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创造……】
游戏的下一页进入了一个CG动画……不过看起来非常廉价，类似于“自学三年动画制作”的水平。
在一座超级简陋，到处都打着马赛克的民宅内部，一个黑影正坐在两个面目模糊的NPC中年夫妻面前，三杯颜色可疑的绿色圆柱体（茶杯）歪歪扭扭地摆在桌子上。
“叔叔，您真的要去吗？”男NPC说，“十天环游日本……会很辛苦。”
“不要再劝我了。”黑影发出了老态龙钟的声音，“我意已决。”
女NPC也跟着劝说：“可是万一中途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我的保险受益人写了你们两个的名字。”黑影老头说，“记得替我收尸就行。”
“叔叔！我们不是那个意思！”男NPC急了。
老头笑了——黑影里传出温和的笑声——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那看起来就很古怪的茶水，拍拍衣服从榻榻米上站起来。
“我知道你们不是那个意思，你们都是好孩子……所以我才写了你们的名字。我走了。十天后再回来跟你们吃饭。”
到此，动画CG结束。
“……”
伊吹光和感觉自己被PPT动画制作给辣了眼睛，明明上个游戏《叱咤横滨》里那几段战斗和征服地区后的CG都高大上地不得了，而达成“全国制霸”终极隐藏目标后更是出现了一段什么“我为日本黑暗界之天下人”、“倘若早生百年定能与诸多大名武家争霸一方”、“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之类的骚话台词——现在就搞个三年动画学艺的水平给她？
心如止水的仿生人平静地接受了画风和游戏资金投入的差距对比，点开了“下一页”。
下一页的场景又变了，玩家变成了以俯视的视角看着一张木桌子（这回的画风写实正常了很多），桌子上摆着老式台灯、老花镜、日本地图、旧版的全国旅行手册、笔记本、盘得发亮的石楠老烟斗、一支有些磨损的黑色钢笔和墨水。
系统里一行提示跳了出来：请你为“自己”规划十天内的旅游路线！
伊吹光和盯着那个“自己”的字样看了好几秒，直到系统提示的字体渐渐黯淡下去，才挪开了目光。
【总觉得这个人称的变化有些让人紧张……不对，我是不会紧张的】
因此伊吹光和点击地图，和现实中的地图对比了一下，确认一模一样后，方才开始问系统问题。
“请问要以什么方式进行旅行？又有多少初始资金可以开局？”
然而系统像是突然哑巴了那样，一个字都不说。
没办法了。
仿生人思考片刻，日本如今统共划分为47个县的行政区域，如果以10天来计算，那么平均一天要去4.7个县才能完成游戏目标。如果再保险起见一点，一天必须去5个县才行。
游戏简介里提到，“愈发先进的商品销售方式和物流产业”……也就是说，这游戏估计不再是19世纪，而是近代或者现代社会的背景。现代社会要去旅游还不简单吗？飞机轮船汽车高铁都有。
那么确定了每日的工作量，接下来就是路线方位。
其实日本最重要的本州岛区域是一个狭长的岛屿地形，南北两个县一拼，中间没路了！因此，伊吹光和只要注意让角色往一个方向走，别走回头路浪费时间就好。
因此在她核心的计算中，角色会从西南端的九州岛出发（游戏角色的出生地点被设置在这个岛屿上），以一天狂奔五个县的速度，跨海，进入本州岛，从北部路线一路向本州岛的东北方向前进，并在最北端的北海道上调转方马头，回头杀进南部路线里。
好的！就这么决定了！
上，人类老头子！追逐你不老的梦想！
眼看随着地图里每一个县区都亮起“被规划好了”的光芒，伊吹光和确认自己的旅行方案完美无误，当即点击“提交方案”。
【系统提示：该方案是否提交？一旦提交，后果自负。】
这警告真是怪怪的。
但是让游戏角色老头子一天之内狂奔五个县跟她伊吹光和有什么关系呢，累的又不是她本人，当然是点“确定”咯！
【系统提示：旅行方案已经提交，还需一段时间生成游戏界面。（生成剩余时间：05:59:58）】
然后伊吹光和的眼前一黑进入黑屏界面，游戏就不理她这玩家了。
仿生人无语地摇摇头退出游戏，意识回到现实的新干线列车里，觉得这款《十日行商》估计又是一个在驴自己当义务导游的破游戏。
当她睁开眼时，新干线早已发车，平稳而快速地飞驰在铁轨上。
坐在旁边过道位置的岸边露伴正在跟自己的粉丝卫衣青年做签绘赠送，大学生的蓝眼睛亮得就像是大海的颜色一样好看，倒是她身旁的壮硕上班族依旧在打瞌睡。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随和。
“轰！”
这一节车厢的大门被人粗暴地踢开了！
一个戴着黑头罩的男人举着枪械冲进来，身上穿着防弹衣，背后跟着几个同样持枪猛男。
为首者对着一脸惊恐的乘客们大喊：“全部给老子举起手来！你们被劫持了！”
“……”
仿生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被无形的一巴掌甩得有点疼。
【啊，怎么会这样……】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慌乱的人群中，那个倚在窗边看漫画家画画的年轻人，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铁木真，就是历史上的“成吉思汗”。小机器人会梦见他当然是有原因的，正常人也不会梦见成吉思汗。
***
卫衣哥：我，邪恶的Mafia，为了把妹，不惜雇凶演戏。（森屑看到这计划都忍不住叹气）
漫画家：我只想平安地回仙台，怎么就那么难！天堂之门，把他们的人设全部改成热爱和平的白痴！
上班族：zzZZ（可以猜猜他的身份哈，猜对有小红包奖励）
被当场打脸的小机器人眼里瞬间亮起了诡异的光（不是）
说实话，我不建议劫匪们进入这节车厢的，他们大概是没看到这车里都坐着什么样的“普通的漫画家”、“普通的安全顾问”、“普通的上班族”、“普通的听歌男孩”。
PS：关于新游戏是得到这个列车小剧本结束以后，到了东京才会正式展开哈，大家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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