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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第二十二章少昊君离

    大战结束并非真正的战争,战争结束后的善后事情比起战时只多不少,战时需要考虑的是怎么降低自己的伤亡增加敌人的伤亡,反正只需要考虑自己一方的事情,战后,双方都要考虑。

    焚烧尸体。

    虽然如今是暮冬之月的末尾,但西荒这边的冬季比山东九州要漫长,至少还得再过一个月才会融雪,不用担心尸体掩埋不及以至于瘟疫滋生。但一直放着也不行,冬季再严寒再漫长也会有结束的一天,到时候还是要面对尸体腐烂的问题。

    哪怕冬季处理不需要担心瘟疫问题,也不能随便埋。

    尸体埋得不好,天气回暖后会污染地下水,还是会滋生瘟疫。

    一把火烧成灰是最安全的做法。

    以上是辛筝在昆北乱战时每次都会烧尸体,而且不是只烧敌人的,而是敌我双方全烧了,君离不免疑惑,询问后得到的答复。

    君离很想继承辛筝的做法,奈何这年头火化在人族被认为是一种惩罚:挫骨扬灰。

    在这方面羽族的观念就比人族好多了。

    羽族就没有入土为安的观念,死后停灵七天,确定是不是凉透了,七天都没诈尸显然凉透了,一把火烧成灰,骨灰自高处抛洒,随风而逝。

    人族挫骨扬灰差不多就这流程。

    很难说人族对于挫骨扬灰是惩罚的观念是否与羽族有关,两者流程太像了,不同的是一个是正常的葬礼,另一个是极刑。

    辛筝在昆北能这么搞是因为她是老大,她说了算,没人能拦她,君离在王师中却是不能,只得尽量寻找合适的地方安葬尸体。

    除了尸体的安葬,还有伤兵的救治与安置,俘虏也同样要安置,虽然对待俘虏的传统做法不是卖为奴隶便是全部坑杀,但蒲阪还想收复西荒的话就不能二选一,不仅不能杀不能卖还必须好好安置....林林总总事情一大堆。

    君离每天生生忙成狗。

    少昊逢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问君离:“将军为何不去探望王?”

    累成狗的君离:“王?他醒了?”

    “并未。”

    君离用表情表示,既然王没醒,他去瞅什么?

    少昊逢道:“王昏迷不醒,诸将或守着王,或以防万一....”

    就你一个在....不能说君离不务正业,他每天干的都是正事,王师营地至今井井有条没有任何慌乱,为以后的继续伐西荒做准备,君离功不可没,大营也不是没人了,只是其它能力和身份能够管理的人都没空。

    只是,比起这会儿火烧眉毛的情况,君离的所作所为真的很不务正业。

    王昏迷不醒,若有个三长两短,帝国的格局必然剧变,这会儿诸将要么牢牢保护王免得有人生怕王醒过来做点什么,要么积极努力为王醒不过来做准备,只差明面上拔刀相向。

    君离道:“那不是我们有资格插手的事,安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少昊逢还想说什么,但在君离向不悦转变的眼神中咽了回去。

    自昆北乱战后君离一年比一年威仪,这几年同西荒的战争,随着君离在军中的威望日盛,他身上也愈发的有曾经少昊旅的风采,甚至....曾见过少昊旅的少昊逢隐隐觉得,君离身上的王者气度比少昊旅更出色。

    至少,他已经不敢向刚离开沃州那两年般随意的待君离。

    不敢再说什么的少昊逢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君离这般特立独行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高层将领中完全不掺和的只有君离一个,但中下层不想掺和的却是不少。

    神仙打架,双方不一定会死,但凡人跑去掺和一定会死。

    除非实在是利益牵扯太多跑不掉,或是想往上爬想疯了,不然能躲着的都不想蹚浑水。

    君离无疑是一面很好的挡风伞。

    发现君离完全不掺和,很多人纷纷聚了过来,君离也一点都不客气的指挥着这些将领维持着营寨的正常运转。

    哪怕营地里谣言王已经死了,受了伤暂时无法见人只是上面骗人的,君离也硬生生的将人心给稳定了下来。

    处死造谣者。

    摆事实讲道理,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能这么淡定?营地能这么有条有理?

    君离敢这么讲道理也是赌不管是想让王醒来的还是不想让王醒来的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拆自己的台,西荒又不是死人,莫说王还没死,便是真死了,不同阵营的将领也会联手秘不发丧,把事情给瞒死。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没人跳出来的拆台,人心最终稳定。

    王在昏迷的第五天终于醒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生怕自己醒来的将领都给抓了。

    君离得知时都尘埃落定了。

    少昊逢由衷的庆幸君离没掺和,不是因为王平安醒来,能在王座上数十年还没死,王能够平安醒来也不足为奇,让他觉得庆幸的是君离的反应速度与政治嗅觉,尘埃落定了你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虽然自己也一样,确切说大部分人都如此,更有甚者尘埃落定了都还没反应过来,但所处位置的不同对当事人的要求也会不同。

    这反应这嗅觉....不掺和非常聪明,非常有自知之明。

    反正君离的军事才华与天赋异乎寻常的惊人,再加上他的出身,不管王能否醒来,最后笑的那一方都得拉拢君离。

    君离也庆幸自己没掺和。

    同这些积年的狐狸精比,他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君离等了没多久便等到了王召见,在知道不少将领被控制起来后他便换了衣服,王的寺人一来,都不用准备,抬脚便跟着走。

    牛皮缝制的大帐中焚烧着炭火与香料,温暖如春且没有任何异味,君离进门后目不斜视的上前躬身拱手作揖礼。

    王笑道:“免礼,过来。”

    已经将礼给行完了的君离缓步走了过去,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王一边问:“王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眼睛看不见,无法用肉眼判断,但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优势,君离观察人完全不需要观察皮相,直奔气息甚至血液,前者是他自小练的,后者是练了锻体操后五感愈发敏锐,近两年隐约能听到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

    从气息判断....感觉王一点都不像前不久还重伤濒死的人。

    莫不是所谓的昏迷不醒是诈?

    幸亏没瞎掺和。

    这些狐狸精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王身上的血液流动声音,不知是否错觉,君离隐约觉得有些不和谐。想了想,君离觉得应该没什么,这年头就没几个人是完完全全的健康,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有些不和谐,唯一的区别大抵是不和谐的厉害与否。

    王的血液流动若完完全全的和谐那才不正常。

    “年纪终究是大了,医者说我要养很久才能恢复。”王叹道。

    君离无法接这个话题,王的年纪的确很大了,快期颐之年,但王是第三重的武者,理论上还能再活三五十年。然而,理论上和实际是两回事,他老子也是第三重武者,理论上是一百五六十,实际上呢,也就活了个零头。

    王显然也没打算同君离讨论实际寿命和理论寿命的差异,而是问了君离一些军营的现状,君离这些天一直都在忙这些事,一一回答。

    王不时的问一些问题,却不太像是想醒来后想了解现状,更像是在考校。

    君离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想多了,但还是认真回答。

    面对上位者,诚实是很重要的美德,尤其是你玩心机不是对手时。

    哪怕是辛筝那混球,也是文字游戏玩得溜,实打实的欺骗却是不曾有过。

    但还是有人被骗?

    这个,被辛筝骗了的人从辛筝嘴里听到的话,好像全是真话。

    当然,因为全是真话就信了,然后上当....只能说人性充满劣根。

    但凡无欲无求,辛筝再能耐也搞不起事。

    君离自忖没有辛筝用真话骗人的能耐,也做不到辛筝般哪怕骗人也脸不红心不跳,身体没有半点谎言者说谎时应该有的生理反应,因而不论面对谁,一律以诚待人。

    王问完了大营的现状又问起了君离对诸将的看法,其中有一部分才被控制起来。

    君离对诸将的军事才华与能力表达了钦佩,自己还需要多多学习。

    “真是个小滑头。”王笑道。

    “臣说的是实话。”君离道,不论政治立场如何,诸将的军事都很值得他学习。

    “孤王相信你。”王说完扔出一道惊雷。“你来做主将如何?”

    君离:“....啊?”

    就王师联军这鬼情况,不管谁做主将都镇不住场,因而王师从一开始就是王兼任主将,也只有王的身份地位加上能力能够压制诸将不胡扯后腿。

    王道:“孤王身体不适,无法再担任主将,总得有人帮忙。”

    君离忍不住再度判断了下王的气息,说健康是扯淡,但要说惨到无法理事更扯淡。

    君离想向王推荐别的将领,但更有资历和能力担任主将的....正被控制着呢,没被控制住的,忠心也有待商榷,忠心不需要担心的也不是没有——荣君。

    虽然画旬已经败了,但荣君却没救回来,去岁时被画旬给送至金乌台了。

    剩下的不需要担心忠心的,需要担心能力。

    一番思量,君离不由一怔,若王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这么一扒拉,自己确实是担任主将的最佳人选。

    问题是王的身体显然没到那个地步。

    王问:“你不愿意?”

    想不到王为何如此,但自己又不可能在王想隐瞒身体状况时告诉王,我看出来你身体不错了,君离只能踅摸了下,若自己没看出王的身体没问题,并且以为王的身体需要寻一位主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王仍要继续伐西荒?”君离问。

    王道:“大事只差一步,自是不能半途而废。”

    君离认真保证道:“臣定不负王的期望。”

    王看着君离异常认真的年轻脸庞,不由恍惚了下,六十年前,自己说服了无光扶持自己继任为王后,登基之日年轻的人王也是如此认真的信誓旦旦的向无光保证,自己一定会改变帝国的糜烂局面,让帝国中兴再现辉煌,后来....

    “年轻真好,充满锐气。”王拍了拍君离的肩膀。“好好干。”

    整个元洲的整体地形是中间高,四面低。

    从西荒西北一直延伸至元洲东部,几乎横向将元洲切成两半的断云雪山山系无疑是海拔最高的区域,以断云雪山为中心向四方扩散,海拔一直都在降低,最多就是降低的幅度有差异。

    降幅最大的是断云雪山东边的地域,几乎是瞬间完成从高峰到低谷的变化,完全违背了自然常识,也是面积最小的,只有狭原和月照盆地,以及非常淡薄的沿海山脉,再往东便是无边无际的东溟孟章海。

    南边九州地区的海拔降的幅度大点,元洲大部分低海拔平原基本冀州在九州,数万年来诸族围绕着九州争斗不休也是因此。

    其次的是断云雪山东边的地域,也是最小的,只有狭原和月照盆地,以及非常淡薄的沿海山脉,再往东便是无边无际的东溟孟章海。

    再次的便是西荒了。

    不同于并无天险阻隔的九州与狭原、月照盆地,西荒与九州之间只有九河走廊能够通行,当然,若有人艺高人胆大觉得自己能翻过千重万重的山,并不被山中野兽吃掉便另当别论。

    天山山系卡在冀州与宁州的西边,横断山系卡在豫州的西边,非常完美的将西荒同九州切开,若非还留了九河走廊这个豁口,两边想要往来便只剩下海路和绕道北荒了。

    也因为天山山系与横断山系的缘故,辋川海低地与九州又有山西与山东之称。

    西荒的整体地形呈凹字形,北边的高地是龙伯,南边的高地是戈壁高原和雨林,典型的无人区,而帝国几千年开发的土地便冀州在凹字中间的低地,也是西荒最精华的地方——辋川海低地。

    比起山东九州你能想到的地形都能找出来,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它没有的,辋川海低地的地形就相对纯粹多了。

    最中间的是狭长如丝带的辋川海,再是农耕平原,再是草原。

    整体地形很平坦,甚至四周比起中间要高一些。

    翻过四周的天险后,纵横数千里的辋川海低地不敢说无遮无拦,却也差不多。

    唯二的问题在于,如今的西荒不是六七十年前多国林立的西荒,太昊琰灭掉了西荒超过六成的国族,因而如今太昊国幅员辽阔,完全可以以空间换时间,毕竟西荒是太昊琰的主场。

    第二个问题是,辋川海低地没多少大山,却多河流,在草原圈时还好,但一旦进入人口最为稠密的农耕圈,必须有船。

    君离很快拿出了针对性的方针。

    趁着画旬刚败,西荒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先主动出击直扑辋川海畔抢下一座港口城邑。

    辋川海是内海,风平浪静,乘船可以轻松往来任意一座城。

    王原本的战略是西边水师通过商羊海峡进入辋川海和东边陆军汇合一起直扑金乌台。

    不过南海鲛人的加入,西边战线是不用指望了,只能自力更生。

    在请示了王得到允许后君离从还剩下的兵力中挑出了五万精锐。

    这非常不容易。

    画旬是败了,但他败的同时也为王师造成了超过四十万的伤亡。

    若非时机不等人,君离很想等冀州新的援军粮草到来再继续打的。

    这五万精锐是他筛了剩下所有兵力才挑出来的。

    精锐挑出来了,但谁领兵又是个问题,确切说是王与君离产生了分歧。

    王的意思是诸将里挑个能打的,这个很容易挑。

    任命君离为主将后他授意君离为那些被他控制起来的将领求情,大局当前,允许诸将将功折罪。

    君臣配合着演了一出,被控制的将领又给放了出来,也因为明面上是因为君离求情而放出来的,便不好对君离年纪轻轻越过老将们当主将置喙什么。

    有能力有地位的老将不置喙,剩下的人更没资格说什么了。

    君离这一路的表现和战绩是实打实的,想开口至少也得有比他更漂亮的履历。

    在王看来,现在不缺能打的大将,没必要主将亲自上阵。

    君离并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自觉,一半是将在外,君也同样在外;另一半则是从王的气息可以判断王的身体状况挺不错的,他若是因为做了主将便膨胀,怕不得第一时间被狐狸精给摁死。

    王不同意,他便努力说服王同意,绝不自作主张。“臣并非担心他们打不下,臣担心的是军纪。如今王手上的兵力即便加上伤员也不足三十万,虽然西荒损失更大,剩下的兵力还是能打下西荒,但打下西荒之后呢?北方有龙伯,南方也有龙伯,单靠如今的兵力是无法挡住他们的,需得依靠西荒当地人族。既要依靠本地人,王便不能失了民心,军纪必须严抓,不能取西荒之民一针一线,不得欺凌西荒之民。”

    说到最后,君离颇为无奈,王也很无奈。

    前者无奈这年头就没有不烧杀劫掠的军队。

    甲士军卒为将领为君王卖命,后者总要给予回报,不然谁还愿意卖命?然而,那么多人,哪有那么多钱财回报?久而久之,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便成了惯例。既可以解决对普通军卒的赏赐问题,又可以振奋士气,更可以最大限度削弱当地的反抗力量,好处多多,唯一的劣势就是血仇这么深,没个两三代人别想消化打下来的地盘,并且消化过程中伴随着无数次的血腥叛乱与镇压。

    后者无奈于画旬都死了还能这么阴魂不散的恶心人,但凡他手头的兵力多些,何至于需要顾虑这么多。

    王问:“军卒卖命,你要如何回报?”

    贵族卖命是为了封地,让他们控制住自己不找事并不难,杀鸡儆猴即可,但底层的甲士和徙卒呢?纯粹是为了财帛而来,不让他们发财,马上哗变给你看。

    君离回道:“西荒的旧贵族很有钱。”

    太昊琰灭国无数,无数贵族失去了国家与封地,但氏族千百年积累的财富却还在,太昊琰一来不可能将当时所有的有文化的人给得罪了,二来狡兔三窟,鬼知道这些氏族有多少以图后起之用的藏宝库。

    在失去了曾经的身份地位后,这些旧贵族自然将家族千百年积累的财富取了出来或用于醉生梦死或用于复国或用于复仇雪恨。

    感谢辛筝,辛筝在昆北时动辄灭贵族满门再顺理成章的没收贵族所有家财用于赏赐军队,再告诉军队,想要钱财,她有的是,立功就行,但敢违反军纪,杀无赦。

    非常有想法有创意,也很有效果。

    后遗症自然也有。

    辛筝被刺客拜访被投毒的频率翻了不止一番。

    王问:“你可知此次王师西征,西荒的旧贵族提供了多少帮助?”

    君离垂首道:“臣知,臣会不伤他们性命。”

    王:“....罢了。”虽然是学的辛筝,但君离要学得辛筝一个模样,他就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架空了。

    君离无法从狐狸精的语气判断狐狸精是赞同还是支持,怕狐狸精不同意,便道:“王身体不适,诸事皆臣一人所为,尘埃落定后,责罚于臣,必不会寒了人心。”

    王闻言不由将君离与辛筝比较了下,比起心思诡谲根本没法给予信任的后者,君离无疑是一个可信的君子,也不怪乎辛筝那般心性却能和君离真心往来。“君离尽可去做,孤王定不会负你。”

    君离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王会如此许诺。

    不会负。

    即便日后为了平息事端会给予他惩罚,但风头过了,必是会补偿于他。

    君离心中不由暖了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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