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动手的理由
“师父”彼时的萧景不过十二三岁，脸上还带着稚嫩之色，将手中的引魂灯摔在地上。引魂灯是天行宗的武器之一，就如同不朽山庄弟子用剑，万河谷弟子用刀一般。
天行宗弟子是百家之中攻击力最差的，却是不能缺少的门派之一。
窥探天机，演算天命，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梦想。
天行宗为避免泄露天机，整个宗门隐与戈壁滩之中，其中弟子部分可随意出宗，除了被选中极有可能是下任掌门接任的弟子，一生都不能够踏出宗门一步。
萧景便是其中一位。
他今儿早课听闻了这些，偏要坏了这个规矩，下早课之后就冲到紫薇恒去找萧灼光。
见来者来势汹汹，萧灼光笑得温和：“这是怎么了还不快把你的灯拿起来，损坏了可就没有第二个了。”
萧景哼一声，抬脚跨过去整个人小跑过去狠狠抱住萧灼光：“师父，是不是你的亲传弟子，都不能够下宗门”
萧灼光没有隐瞒，无言默认。
萧景恍如被雷劈，后退好几步：“当真如此，这亲传弟子之位，徒弟不要也罢，师父干脆传给二师弟那个傻子好了”
萧灼光抬手抚摸着萧景柔软的头，念出一串咒语挥手，浮现在萧景面前的便是世间万物。
“萧景，你的机缘未到，不可出宗。哪怕在宗里，你也可以观看万物如何演变，何必一定要入尘世去蹚浑水呢”
萧景看着眼前的景物，眼中的憧憬愈发明显，丝毫不褪去，一把打开萧灼光的手：“真正入世去感受和在宗内看，那怎么能一样呢徒弟听闻，中原有好多好吃的，大草原的炙羊肉，风雷岛的糖醋鱼”
说着他竟是忍不住咽了好几口唾沫。
萧灼光无奈摇头，手一挥将眼前的景物都收回去，“还是那句话，不急。”
“师父，你骗人”这时是准备弱冠的萧景，脸上褪去了稚气，换上了明朗的少年模样，将书本摔在萧灼光面前。
萧灼光淡然得很，抬头瞧他许久，直到萧景平静下来才慢慢道：“丢什么都可以，唯有书本和引魂灯，不可扔。”
说着他捡起地上沾上灰的书本，拍掉之后递到萧景的面前。
萧景并没有接住，双手攥成拳：“师父，其实整个宗门出过尘世的人少之又少，什么泄露天机都是假的，我们是为了自保才躲着，是不是”
萧灼光沉默。
“是不是你说话啊”萧景吼道。
“拿着你的书，出去。你的机缘未到，就是不可出宗。外头的日头倾洒萧灼光一身，恍若神明降临。
萧景始终没有接过他手里那些书，转身就跑出紫薇恒。
萧灼光的手始终停顿在空中，轻叹一口气，转身坐下就给不朽山庄千里传音：
“叶庄主，日后你若得了机会，记得来一趟天行宗。浩劫将至，你也许要见证我的命劫。”
彼时叶云昊方接任庄主之位，地位不稳，摇摇欲坠，回道：“萧宗主安心，若是机缘到，还请萧宗主通知。”
风雷岛被屠，万河谷被毁。
天光晦暗，人心惶惶，叶云昊的耳边再次听到萧灼光的传音：“叶庄主，时机已到。”
“所以，焚魂教许给你的，是让你们天行宗出尘世，取代不朽山庄”
听了萧景一些零零碎碎的话，杨子曦大概猜到了前因后果。
“哼，焚魂教的教主若是真的复活，就算天行宗入了尘世，你认为焚魂教会让你们一直存在于江湖吗”
杨子曦忽然有了想要狠狠暴打一顿萧景的冲动。
多像当初那个轻信焚魂教的他啊。
萧明尚在不明所以，他从来没有萧景这些心思，先生们说什么他自然做什么，“师兄，你这是何必我们入世未必是好的选择”
“住嘴”萧景吼了一声，“你就甘心天行宗一直隐于戈壁滩中，试问江湖，若不是还有一些关于天行宗的记载，还有谁会记得我们”
萧明没有再说话，沉默下来。
“我们之所以要藏在这个大漠之中，就是因为由他们的存在”萧景手中的匕首一瞬变化，竟成为了长剑，朝着叶云昊刺过来。
动作之快，令站在叶云昊身边的四人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杨子曦下意识挡在叶云昊的身前，恍惚中眼前出现一个人影。
刹那间，血色四溅。
“师父”萧明大喊一声。
萧灼光挡在杨子曦和叶云昊的面前，
嘴角渐渐滴下血丝，手中迅速摆阵，“静止”
所有人皆停在原地，无法动弹，叶云昊和杨子曦除外。
萧景不敢置信，双手颤抖松开了长剑向后退去，“师父，你为什么”
萧灼光的手搭在剑柄之上，拔出刺中自己的利剑扔在地上，看向叶云昊二人：“叶庄主，你徒儿当真是个奇人，萧某年过期颐，还是头一次见着执念如此深的人。”
杨子曦呼吸渐渐加重，天行宗具有演算天机的能力，自然是算到了他究竟从何处来。
“师父”萧景泪水汹涌而出，从灵囊中掏出止血散，他手不停颤抖，拿出后就掉下来，刚捡起又掉下。
萧灼光示意他不必白费力气，一手搭在他的身上，“那剑你够狠，居然一点退路都不给叶庄主。”
萧景那一剑，是朝要害刺的，若真的刺中叶云昊，必死无疑。
叶云昊抬手点穴，暂且先给萧灼光止住血，让他将身后事交代完。
萧灼光双手散出点点星辉，渐渐开始透明，“景，你明白天行宗每一任宗主是如何选出来的吗”
萧景脸上都是泪水，直摇头：“徒弟不知，徒弟也不想知道，师父你别说话了，快点告诉我怎么救你啊。”
他不停掐算手指，想要算出救萧灼光的方法。
萧灼光轻笑摇头：“无用了。每一代宗主都有自己的宿命，继承宗主之位的人必得杀死前一任宗主，才算是真正继承天命。”
“师父，你能不能别说话了徒弟不要什么宗主之位，我要师父活着”萧景已然失控，双手不停去抓萧灼光，奈何什么也抓不住。
萧灼光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开始散去：“窥探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每一任宗主都会魂飞魄散，将所有演算天机的能力传于下任宗主”
“你一直都想入世，或许等你继位你就明白为何我要阻拦你。”
萧灼光彻底化作尘埃离去，萧景双手不停在空中抓着。
他周身泛着紫光，不过多久金光闪烁强风袭过，叶云昊和杨子曦二人都睁不开眼来。
再度睁眼，眼前人已不再是萧景，亦或也是萧景。
神态尽然不同，多了许多对尘世间的淡漠，一头墨发顺势而落，萧景的目光紧紧锁着杨子曦。
“师父说得没错，你的执念果然很深。只是我却算不到你的命，你并非池中人。”
“你这是何意”杨子曦皱眉。
难道萧景看出他是重生之后的人
“不入轮回，势违天道。”萧景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落在叶云昊的身上，欲言又止，仿佛这一句也是对叶云昊说得。
萧景手一挥，隔空撕开一个口子，将沈潇笛从混沌中扔出来，画出阴阳阵，将沈潇笛和蒙面人吸入阵中送他们出去：“二位，不送。”
沈潇笛恶狠狠瞪着萧景，怒吼道：“萧景，这笔账焚魂教记下了你们之中，杨子曦他是”
叶止容虽在阵中，却是能够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渐渐感到沈潇笛不对劲，望了一眼柳皓白：“她为什么提杨子曦”
柳皓白没好脸色：“我怎么知道，那是你小师弟，不是我小师弟。”
萧景脚下出现各星阵，众人一瞬回到天行宗，夕阳正西下，大漠一片金黄。
“此番辛苦叶庄主，几位请回吧。”萧景背对着他们，“以后都不必再来了。”
叶云昊颔首，带着几个徒儿掐了神行千里回到不朽镇，杨子曦还未缓过劲来，叶止容剑就出鞘了。
“你干什么”叶云昊打飞叶止容的剑，脸色不善，“你到底从何处学来的规矩，动不动就将剑指着你同门。”
叶止容一路忍了许久，他身为少庄主什么忙没帮上，此刻已是头脑不清：“师父，你没听到方才焚魂教那位离开的时候，直喊小师弟的名字吗还有萧宗主所说的话，师父你们才奇怪吧”
叶云昊冷着脸，没有回答他。
“慢着”叶止容抓住杨子曦的肩膀，“她说你是什么”
杨子曦的眼神渐渐暗下来。
她说
他是个叛徒。
“你说话，不要这样看着我”叶止容死死抓着杨子曦的肩膀，“你别以为我没听到，她说你背叛了不朽山庄。”
啪
叶云昊眼色阴狠，抬手就打在叶止容的脸上。
“叶庄主”柳皓白感到他们师徒之间的不对劲，更感到叶云昊周身的寒意，拦在叶云昊的身前，“阿容他是脑子糊涂了，叶庄主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的弟子吗”
话虽如此，柳皓白看向杨子曦的眼神却让杨子曦一阵头晕目眩。
那眼神，
像极了前世众同门看他的眼神。
耳边开始传来前世临死前的种种
声音，无一不是在说他是个叛徒。
带头那位，便是叶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