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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大祭司 第八百六十一章:卫家父与子

    县衙后院内停着两辆马车。

    马车周围不再是神气活现令人仰视的生肖们而是一个个面容发黑的歪瓜裂枣。有人做手如黑炭捏成七;有人嘴巴闭不拢口水流淌而下唯有系上厚实的布巾才能遮挡一二;有人只能躺在硬板车上费力地抽搐着勉强喘着一口气。活不容易。此人便是蛇公。

    卫丞相站在马车前看了看这些人发出一声叹息。

    搜侯进言道:“相爷大家都已准备好只等公子上车便可回长安。”

    卫丞相微微皱眉问:“他人呢?”

    搜侯回道:“公子……公子还在写字。”

    卫丞相怒声道:“从他醒来后便不停写字!这是要成为书法大家吗?!”

    搜侯垂眸不语。

    卫丞相深吸一口气看向搜侯询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搜侯抱拳感动道:“谢相爷关爱。属下和众生肖一样被司韶触碰过的地方开始已经扭曲变形呈现出黑紫色。嘴巴…… 也有些不利索。”取下面具扬起脸给卫丞相看。

    卫丞相微微一愣感慨道:“若非知道你是搜侯定会以为你是假的。”

    但见搜侯的半张脸不但呈现紫黑色且扭曲变形看起来十分诡异。

    搜侯重新戴回面具口齿不清地道:“司韶之毒实在太过霸道。若非我们控制得当这次还真要赔上性命。属下…… 失职。”

    卫丞相摆了摆手道:“此事暂且不提你只需谨记四个字——将功赎罪。”

    搜侯再次抱拳道:“诺!”

    卫丞相点了点头又环视一圈众位生肖闭了闭眼睛。

    搜侯小心翼翼道:“相爷如今大家都中毒不轻唯恐让人趁虚而入。属下斗胆为展壕求个情让他将功赎罪。他对相爷衷心与属下无异。只不过…… 他喜欢尤姬多年被其迷惑失了理智所幸没有铸成大错。”

    卫丞相睁开锐利的双眼微微皱眉询问道:“他人在何处?”

    搜侯回道:“他就在后门处守着不曾离开。”

    卫丞相点了点头道:“让他跟着吧。”

    搜侯目露喜色抱拳道:“谢相爷。”

    卫丞相问:“尤姬可曾开口供出有用信息?”

    搜侯摇头道:“她的嘴并不严但知道的内幕实在不多。显然对面也在防着她。怕她侍奉二主生二心。”

    卫丞相微微眯眼道:“如此就将她留在地牢里与何敬作伴吧。”

    搜侯道:“何敬已经只剩下一层皮体内的肉悉数被吞噬干净。司韶的蛊实在太过可怕。相爷他…… 他曾扬言要为胡颜报仇相爷不可不防。”

    卫丞相冷笑一声道:“在权势面前他还不够看!”抬腿大步走向曲南一的房间一脚踹开房门激起灰尘阵阵。

    曲南一跪坐得笔直在竹简上不停书写着。他的笔锋有力聚精会神好似在与谁进行一场有关生死的厮杀就连卫丞相破门而入都不知。

    卫丞相大步走到曲南一的面前挡住一片阳光降低了房内的温度。然曲南一却浑然不觉笔锋不停。

    卫丞相正要骂人却见一滴血滑落啪地一声落在竹简盖住了一个颜字。

    卫丞相微愣唤了一声:“南衣?”

    曲南一的笔微停缓缓抬起头看向卫丞相。

    一滴血从他的眼角滑处分割了脸颊最终顺着下颚滴落到竹简上又覆盖住了一个颜字。满竹简的颜字字字充满力道。

    卫丞相大惊失色深出双手一把掐住曲南一的双臂撕心裂肺地喊道:“南衣!你这是要折磨死自己然后逼死为父吗?!”

    曲南一慢慢垂下眼睑将视线重新落回到竹简上提起笔写下最后一个颜字然后一边卷起竹简一边神色如常地问道:“父亲可曾请仵作验看过娘的尸体?”

    卫丞相道:“看过。仵作说你娘亲确实中了毒但却死在静脉尽断上。那个妖女生生震碎了你娘的心脉!”

    曲南一站起身向外走去。

    他的背影自始至终挺得笔直但那衣袍却显得越发空荡起来。

    卫丞相虽然心痛曲南一却更是怒其不争。他暴怒抓起砚台狠狠地摔在地面怒吼道:“你且去寻那妖女的埋身处我定将其暴晒鞭尸!”

    曲南一脚步微顿慢慢会过头看向卫丞相沙哑道:“逼死自己的儿子能让你更有成就感你尽管去做。”

    卫丞相气了个倒仰。

    曲南一回过头夹着书简从众生肖面前走过。面对众多可怜至极的嘴脸他竟目不斜视。大千世界千奇百怪他却独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步步独行不与人共。因为那个可以与他游戏人间的人不在了。他用了何种剧毒他是知道的。他求一个同死却不能。他要等她十八年甚至连去翻看她坟的勇气都没有。唯有这样他才会怀揣期望让自己相信她不会死只不过是骗他而已。红莲妖物如此厉害都没能要她性命他……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凡人罢了。胡颜走了拿走了“血龙麟”连最后一点儿念想都不给他却要他等十八年。十八年看似弹指间却是画地为牢逃不过度日如年。

    曲南一抬腿蹬上第二辆马车阻断了所有在暗中窥视的目光。

    车帘放下将艳阳切割成日与夜两个极端。

    曲南一独自坐在车厢里抱着竹简闭上了眼睛。

    卫丞相返回到自己的房间抱出一个天青色的瓷罐蹬上第一辆马车坐进车厢里。

    他用手抚摸着瓷罐眸光温柔缱绻唇角染着笑容。

    马车滚滚前行他轻声细语好似与人聊天:“南衣六岁时你不留一言离开我也恨你多年却非要等你回来合家团圆。你再次出现却是我假死之时。阿歌你心中一直惦念着我是不是?直到你死我方知你竟是妖女的暗祭。

    呵……现在想来你之所以离开定是因为我曾言最恨祭司之流。有些事没有与你说我并非父母亲生只是他们的养子。我五岁时险些饿死街头被灵姨收养带到一处十分隐秘的地方。我很害怕唯有一位姐姐来陪我玩。后来灵姨因为收养我被责打了三十鞭不得不送我离开。因为我发誓一定要救走灵姨。

    我汲汲营营多年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却……终究错过了上一次飞鸿殿的更替换代。灵姨和小姐姐皆不知所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谁曾想你竟然也是飞鸿殿的人。呵…… 曲歌眼前着又要选取大祭司了。飞鸿殿到底还要害多少人?!如果说胡颜才是真正的大祭司那么飞鸿殿那位又是谁?当初将你带走之人就是胡颜吧?她是不是折磨你了?是不是不许你再见我们父子俩?如此恶毒之人定遭天谴!

    曲歌飞鸿殿的水太深了。我们不掺合了好不好?我们一家人终于在一起了。我们回长安我会扶持南衣当上宰相然后…… 与你相伴走过这天下间的山山水水。如果累了、走不动了我们就葬在一起。多好…… ”

    卫丞相的眼中有泪水滑落滴在青瓷罐子上飞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卫丞相用手擦拭掉青瓷瓶上的眼泪道:“南衣毒杀妖女却抱着同死的心思。妖女救了南衣后不知所踪。花道长说妖女死了我确是不信的。身为大祭司哪里那么容易死?也许我错了她并不是以为你的背叛才下手杀你。你可知咱们的儿子让我去检查你的尸体。他怀疑…… 是他毒杀了你。阿歌我为相这么多年看到过很多不能眼见为实的事。心中明明知晓所谓的答案未必就是事实却已然不能开口说些什么。咱们的儿子中了恨绝蛊。唯有仇恨方能让他活下去。若不能让他恨妖女就让他恨我好了。”

    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妖女有妖女的不得已我有我的苦衷。哪怕妖女对你下手是为了南衣我也……恨她!曲歌妖女一定会去杀了假大祭司夺回大祭司之位。呵……此事定然不会如此简单。必有一场腥风血雨在等着她。我不会再对付她也不会帮她更不会逼南衣对她继续出手。他是我们的儿子不能再为妖女流下血泪。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当志在四方!曲歌…… 曲歌…… 我们回长安我们…… 回家…… ”

    卫丞相怨曲南一对胡颜用情至深却不知有些东西是遗传在骨头里的永远无法改变。曲南一的痴何尝不是卫丞相的痴?父子二人简直如出一辙。谓当局者迷便是这个道理。

    曲南一一走六合县里好似突然空了很大一块。

    这位总是笑吟吟的青天大老爷从不鱼肉百姓顶多坑些商甲却绝对没到令人恨之入骨的地步。那些被他坑了银钱的人每次人想起他都回觉得胸口闷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总而言之曲南一是个不清廉的好官。他明明不在乎金银之物却到处敲人竹杠索要钱财;他没有文人墨客的穷酸劲儿却又是实打实的文人;他是非恩怨分明却不按照律法办事全凭心中那杆儿秤。这样的人极具个人魅力却天生逆骨既不会衷心与谁也不会被谁制约。只可惜能看清楚真相的不多。至少在曲南一觐见天家时就是一脸刚正不阿却又有真才实学的模样。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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