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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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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以为可以偷天过海,欺瞒圣听。卡Kа酷Ku尐裞網”

    “是。”

    长渐,我想陛下还是向了你的,你看他圣意着我官贬七品,往北方做个县令。嫂嫂侄儿,我将照拂好。你可安心了罢,不要这样把担忧都镌在眼里啊,不过别离而已。

    原来还是天真,居然不曾想有人大胆到于左迁的路上公然袭来,便知你拨了一百亲兵的远见。却依然比不得那众多手持禁营连弩的“qiáng盗”!

    惶然失了分寸,只顾冒了箭雨跌撞往另一辆马车去。短短路上,连累倒下了数个护得我周全的义士……

    我错了,长渐。原来我空做了承诺,却是拿来败坏的。嫂嫂奇女子,托了怀儿给我,居然生生施力把那中了心脏的利刃又送进几寸……

    我第一次后悔自己是个无力缚jī的书生,险里求生,环了怀儿闭目跳下山涧……

    没想过再睁眼时,会先见着你的。我盯了那孝袍,如嫂嫂般外柔内劲的美好女子,终是云过无痕了么?

    长渐,对不住。我张口,却一时gān滞涩苦到说不出话。

    见到你满是忧虑的眼,显是清减了的身姿,握着我那更觉棱角的指节。你声音略嘶哑:“景寰,你右腿……”

    我便明了了,无声笑起来。很好啊,当有此报的,不过还是轻了些罢。

    吃力出声,问得了怀儿无恙,终可放下些心来。

    可是,长渐,不要流泪啊,你看我肩头衣衫已尽如雨打风chuī了……

    怀儿每日于榻前童言稚语,还有你悉心照料,浅笑轻言,日子悠闲懒慵。阳光亦总是温和,天上人间。

    旬日已可尝试柱拐扶墙挪动几步,原也不甚喜庆,却因见了你如莲绽放的笑容,便觉心头也戚戚愉悦了。

    惟在询起你何以闲置了身子于此时,得你缄口沉默,笑着不提朝堂之事,只言风光正好,北方这乡间生活,竟是与京城大不同的。

    捺不住担忧,趁了你带怀儿出门采办,挪出院子。又见秋叶飘落,路旁半huáng了的杂草轻轻摇曳。你大约并不知道的,原来打我第一眼见你,已近两年了呢。

    茶摊随与人同坐了,纷纷议论的均是京里剧变:国舅爷骄奢yín逸已非一日半日,更兼谋残忠良、结党枉法,这次居然真就迫死了方正清廉的虞大学士啊!皇上圣明仁厚,念在皇后面上,只赐了白绫三尺。至于某小小七品知县赴任路上遭袭,平时或可拿来就了酒饭,此刻确实在不足道哉。

    不胜唏嘘者,拍手称快者,大胆揣度者,众生百相。

    我缓步路过这活络热烈的地方,往清幽家里去。

    原来,长渐,你竟选择了为我脱身么?

    又或是,和皇上出了状况?

    心头疑惑,郁郁不解,懒懒应了归来的你。卡Kа酷Ku尐裞網只惦念了如何从你口里得出真相来,目光追随了昔日的大学士引火生灶,洗手作羹汤时。

    晚膳间你分添了菜与怀儿和我碗里,叹:“生有此日,尽足矣。”

    笑了应和。

    我不曾料到入夜你会来了榻前索求,但从未想过拒绝。

    仿佛你我间这第一次,却已水到渠成,举重若轻。努力放松了准备承接,感受你轻轻欺身下来,灵活游移的十指,居然尚从容想到,这是夙愿得偿,胜却人间无数了罢。

    ……

    日晒三杆时候醒来,忍了体内轻微的不适,起身见桌上甜粥尚温软,人却遍寻不见。

    最后唤了门外耍玩的的怀儿,孩子的黑瞳里满是稚嫩,童音软软,却如亿万斧凿加身、地狱炎火烧灼,苍凉过尽了的灰飞烟灭。

    “叔父说,要出很远很远的门,要怀儿乖,要方叔叔去看书房案几上的画……”

    那卷纸上淡淡水墨勾勒出来,一汪孤帆远影的江花水,寂寥不见人影。清净的题字,“相揖别去会无期,微惆怅,不断肠。”

    那是谁的会无期?谁的不断肠?劝我么?自述么?

    长渐,你什么意思?!

    日出又落,月阙复圆。卡Kа酷Ku尐裞網半月了呢,居然没有你持了杨柳身姿、松柏气质,步步在阳光下踏来,倚门漾出生动的笑意,轻道一声:“玩笑罢了。”

    却见了硬木上好的灵柩,由那面目生冷的人扶来,没有表情的嘱我:“虞大人日前进宫面圣,风云不测。陛下令我送大人归来。”

    他那么事不关己的口气,是说了什么?

    我好像忽然听不懂了呢……

    长渐长渐,你躲在那里,都快些现身罢……

    我记得你缱绻的温柔,时常在你我异口同声议了什么的时候现出来;我记得你于朝堂上中正决断的舌战了那班顽固,力主开仓济灾;我记得你在我称赞那亲手做得的八宝莲子羹时,尽现如得了无价之珍的自满,我甚至记得你chuī了牧笛翩然离走时衣衫下摆挂着的秋草……

    念念都是活泼真实的存在啊!

    怎能,怎能就殁了呢?!

    不敢看那棂棺,掷拐奔逃却颓然跌落地上。手指掐在cháo泞yīn湿的泥土里,连着心。起身的力气也无。任皇上派来那人眼底尽落了我的卑微粗鄙,刻板劝了节哀。

    泪涌出来。

    如何不明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你比我通透许多,怎不知陛下那般骄傲的人,何曾容得背叛?却依旧回去了,决然不悔的,送死去了……

    弃我在这里,遥遥望了你洒然的人生,欲诉无言。

    他重于我那么多?

    可是,可是,他连你的灵柩都不屑收留啊……

    其实我只想问,与我一场,终究只是你的施舍么?

    长渐,我从来不懂你。

    最近有些不好的征兆,恍如记忆里那些相处的细节都成了悠长的文字,可以诉说的一清二明。可故人的眉眼和笑颜却像洇了水的绘画,点点氤氲模糊起来。

    或者,真是太过美好的事物,连回忆长久遗落人间,都要被不忍的神明收回了么?

    不当如此罢?只能祈求。

    一场邂逅,花落水凉了,却还是我命里最珍惜完美的。不想忘记,就每每来了这里重复絮语,可有扰了你的好眠么?听久了烦么?

    该去唤怀儿起了,这孩子最近长得很快,品德良正,你可放心罢。

    真有些悔恨竟不曾问了你对怀儿的期许。那时风光正好,牵了你手,相视会心,我就觉得光yīn漫漫,可以一生了的。

    我总是这般天真。

    长渐长渐,长平久安,温文渐进,多好。

    那么,长渐你说,怀儿加冠的时候,又该取了什么表字呢?

    2、宫墙柳

    适才又是头痛,却将那班杂碎尽都赶了。这病已治不得的,朕如何不心知腹明。

    独登了临照台,半条命几乎累去,才觉这身子确是不成了。

    不成便不成罢。临儿不小,又有晚晴在,朕可安心。

    夕阳正好,俯瞰这山河万里,层层如镶贴了赤金,和顺赏目,都是朕的。

    一世为人主,苦碌奔命,换得青史“国泰民安”四字,方对得起先人了。

    也算偿了你的抱负罢,长渐。

    忽觉登高独揽这江山秀水固是好的,却总空dàngdàng缺些什么。四顾也没有个可以聊话的人,不胜寒凉。

    昨夜入梦又见了你,是那日殿试初见时,仪态从容温润如玉,掀了衣摆拜下,神情祥安的应答如流,却在间隙里向旁立的兄长勒出个笑意。很小很小的瞬间,尽褪了才子名士的姿仪,显出少年人的顽气来。

    以为朕没有察觉么。

    一梦便尽,清醒时分,见着枕边空落凄寒,从心头泛了冷意下去,寸寸透骨。

    明明不该止于那处的,你在的光yīn,念念都是好风景,朕可一一都记着呢。

    只说次日,是忽来了兴致,着王安一路换了便服,往宫外市井繁华里去,恰见得新科得意,马蹄轻疾,一日观遍百花京城。

    惟你一个撑了最耀眼的红,神态一抹掬得都是阑珊,却还挂了和润的笑,身子在马背上起伏,只是舒展缓雅的散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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