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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离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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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疏桐回了寂静的寝屋,发现自己也别没有太多要带走的,翠匣开寒镜,珠钗挂步摇,若有首饰中,她只挑了朱祁钰曾送的蝴蝶垂珠银步摇带走还有那只曾经差点要了她的命的红翡镯。

    至于衣物,都是宫装,放在宫外头也大抵用不上,所以她也没拿几件。

    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了。

    唐疏桐轻声走进了内殿,金丝锦褥,盖着太皇太后,正如她所愿,她终是卸下了凤冠霞帔,安稳静好地躺在凤榻之上,任有再多的纷扰,她也不再过问。

    “疏桐丫头,你过来!”太皇太后见唐疏桐进来了,忙招手示意她过去。

    唐疏桐应声,忙走到太皇太后床榻前,俯身坐在地上。

    太皇太后目光深沉,伸手抚摸着唐疏桐的发髻珠钗,语意里尽是垂怜:“好孩子,走了好,这里没几个人能待得下去。”

    唐疏桐微微抬头,轻声道:“太皇太后,奴婢不放心您。”

    太皇太后呵呵笑了笑:“哀家一把老骨头,碍不着谁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知怎得,唐疏桐觉得,这一笑里,颇有些无奈。

    “疏桐啊,哀家总觉得你像嘉兴,从前觉得像,如今也觉得像,模样虽不似,心性却像,骨子都里有股傲气,但又不失柔情,哀家看着你,就觉得像在和嘉兴说话。”一说到嘉兴公主,太皇太后黯淡的瞳孔里,顿时有了光亮,想必这一定是位让她欢喜而又骄傲的女儿,才能让她怀念至今。

    “奴婢哪有什么傲气啊,不过就是倔!”唐疏桐笑道,她也自认为,自己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人,所谓的柔情傲气,不过是自己的坚持罢了。

    “出宫去就好了,再也没有这么多算计,郕王、吴贤妃,都是极好性子的人,也好相与,你去郕王府里,他们母子不会委屈了你的,你这一走,再进宫就不知是何日了。”太皇太后有些眼红,默然道。

    唐疏桐也知,经此一别,就再也不见了,便也凝了泪。

    告别,本来就是在一个平凡的日子,说了平凡的话,转身过后,便再不复相遇,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唐疏桐当然知道,太皇太后在宫里,没人敢算计,所以她担心的从来不是太皇太后的安危,而是担心一个老太太,在面对这诺大而又空空荡荡的宫殿,却又无人诉说心中情愫,内心是怎样寂寥凄楚。

    这个夜晚,是个难熬的夜晚,没有太过浓烈的情绪来袭,却是平静地难以入眠。

    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般清冷洒泄下来的月光了,薄纱帘帷随风轻起,独对白墙,聆听着太过聒噪的蛙声虫吟一片,她就是难以入睡。

    也是奇了,从前也是这么吵嚷,她却偏能睡着。

    可说不出,此时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从前她很想逃离这个地方,临了,却并未有想象中那般兴高采烈,可是别离的凄凉不舍,也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一种出人意料的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却又十分浓烈而真实,也许是太多的情愫冲击在一起,到了极端的临界点,便成了此时若无其事的平静。

    她也不知道,那夜到底是何时才睡着的。

    再醒来,已是清晨,天微亮。

    不过总算是熬过了这漫长一夜。

    唐疏桐睁开惺忪睡眼,穿了身杏色轻罗上衣,又着浅色下裙,绾了发髻,只戴上那支蝴蝶垂珠银步摇,略施淡妆,有些清冷素净。

    不过她本就是离宫去,太过招摇反而不合适。

    弄妆梳洗罢,天色已全亮,见钱皇后晨起了,她便过去道别。

    钱皇后很是不舍,有些泪目,又啰嗦嘱咐了会儿,便由唐疏桐离开。

    “慧川姐姐,能否让我带走这只画眉?”唐疏桐指了指树下的画眉询问道,这只画眉伴了她许久,如今她要走了,也想带它一块儿离开。

    “当然行了,这画眉宫里多的是,你拿去吧,若还有什么想带走的,只管和我说便是了。”慧川笑道。

    唐疏桐摇了摇头,她只想带走这只画眉,既得了允许,她便请张振海,帮她将鸟笼取了下来。

    而后,慧川、张振海因忙不开,所以也只能送唐疏桐至清宁宫门口。

    “你们且回去吧,我自己去宫门便是了。”唐疏桐对二人笑了笑。

    “疏桐姑娘,出了宫去,就一切都好了,若是有缘,咱们再见!”张振海道。

    “我可希望,咱们再也不见了,能出得宫去,是多好的福气,再进来做甚,你这话不是平白遭人嫌吗?”慧川笑道。

    唐疏桐辞别二人,没走几步,便看到清岑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还好,差点就赶不上了。”清岑长吁一口气,随后又怪道:“你这丫头,都要出宫了,竟也不跟我说一声,若不是今早皇上吩咐我来看看你,我都不知道有这事!”

    “都赖我,事发突然,昨日才知道,今日便要走了,连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一时疏忽,就忘了跟你说一声。”唐疏桐忙赔笑道。

    “算啦,你都要走了,我就不怪你了。”清岑微微笑道。

    二人一道走着,一道聊着。

    因着宫里的规矩,宫女是不能乘轿的,所以朱祁钰派人来报,接唐疏桐的轿撵,此时正停在玄武门外。

    “疏桐,我可真羡慕你,如今还能出得宫去,王爷与你又有旧交情,你可算是有福了,不像我,只能终身为奴,日日伺候别人。”清岑在一旁,有些羡慕,也有些自怜。

    “清岑,你忘了吗,我曾经对你说过,好的总是在后面,如今皇上也重视你,还怕以后不会有好日子吗?”唐疏桐宽慰道。

    “可再怎么,终究是奴才!”清岑微微叹息。

    “做了主子,未必是好事,日日都得提防着,若哪日不小心,就该被拉下来了,我倒觉得自己没这个心力去应付这些尔虞我诈,你见那些主子们,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笑到最后的都是少数,你去看看那个曾经宠贯后宫的恭肃郭贵妃,最后不也是惨死吗?与其风光一时,我倒宁愿安然一世!”唐疏桐见清岑有些悲观,忙抒解道。

    “好啦,不说这个了,总之,你出宫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过在王府里,有郕王护着你,大概也不会有人敢欺辱你的,我也放心了。”清岑浅浅笑道。

    “我是无妨,倒是你,这深宫险恶,如今后宫还添了几位主子,正是多事之秋,你要好生提防着才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参与她们的明争暗斗,你斗不过的,尤其要小心武昭嫔和夏才人,一是不要追随她们,二则也不要得罪她们,不要轻易招惹是非,皇上如今是你最大的靠山,好好讨他欢心,其余的,就不要多加过问了。”唐疏桐语重心长地叮嘱,清岑在御前伺候,可是个高危的职务,一不小心就会卷入后宫纷争,所以她便多说了两句。

    “对了疏桐,这个送给你,去年做的颜色都暗了,这是我如夏后才新制的。”语罢,清岑递过来一只精巧的白瓷胭脂盒。

    唐疏桐打开看了看,依旧是暗香先来,红如落霞的口脂。

    她还是这么爱做这些小玩意儿。

    唐疏桐收下,道了谢。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镯子给你吧!”礼尚往来,虽然口脂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这份心意却是无比贵重的,所以唐疏桐便取下了朱祁钰送她的红翡镯,欲赠予清岑。

    “这可是王爷给你的,我可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清岑忙谢绝。

    “你拿着,这东西再稀罕,也比不过情意贵重,以后再见也是难了,你只当留作纪念吧。”唐疏桐把镯子塞到清岑手里,说道。

    推来推去,最后清岑也只好收下了。

    再走了会儿,也到了玄武门口,远远地便见朱祁钰带了人和轿撵,守在门口。

    唐疏桐与清岑二人依依不舍地最后道别,而后,便各走各路了。

    唐疏桐对了令牌,再出了玄武门,朱祁钰便连忙走了过来,见唐疏桐手里提着鸟笼,因问道:“我看你别的倒什么都没拿,为何却偏带走了它?”

    唐疏桐瞧了瞧笼中的画眉,微微一笑:“奴婢跟这画眉有缘分,自己走了,当然得带着它一起。”

    朱祁钰温言笑道:“你与它是有缘分,从前都一起被关在宫禁之中,如今也都出来了,也算得了自由。”

    唐疏桐凝神望着笼中的画眉,不言不语。

    朱祁钰又道:“若你喜欢鸟,我今日命人再去花鸟集市再买些可好?”

    唐疏桐笑了笑:“奴婢不喜欢笼子里的鸟,真正的飞鸟,是应该振翅长鸣于无尽苍穹之下的,这笼中之物,哪能算鸟?”

    笼子里的画眉,扑腾着双翅,却被狭小的笼壁禁锢在了笼里。唐疏桐想着,自己已经得以逃离宫禁,那它也该重回漫山遍野才是。

    于是,唐疏桐打开了鸟笼,将画眉轻轻捧了出来,高高举起,在蓝天白云之下,唐疏桐仿佛感受到了画眉悸动的心跳。

    倏尔,唐疏桐用力将手中的画眉高高抛起,天性使然,那画眉离开了束缚,便振翅扑闪,毫不留恋,接着摆脱了最后的阻力—地心引力,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唐疏桐看痴了,终于,她们不再被囚禁。

    “它都走了,我们也该走了!”朱祁钰轻轻拍了拍唐疏桐,说道。

    唐疏桐最后回头再看了看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随后,车边的小丫鬟,扶唐疏桐上了轿撵,而朱祁钰随后上了另外一顶轿撵。

    一路颠簸,人声鼎沸,唐疏桐想着自己久居宫内,还未曾一睹这大明的市井风华,听着轿外的吵嚷,心也有些痒痒地,于是偷偷揭起轿帘一角,暗自往外望去。

    人头攒动,车马川流不息。

    宽敞的街道两旁,各类食肆、茶坊、酒楼、作坊、杂铺间置,货物琳琅满目,看得唐疏桐眼花缭乱。

    而小贩的吆喝声、争吵声、谈笑声更是热闹非凡,车马喧声也直窜双耳。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

    入目,果真一片盛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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