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钱国安说：“你真厉害。”这话不是恭维，是对赵晓红发自内心的赞美。他看中的女人就是厉害，一摸摸中那最有排面的桑塔纳！
赵晓红突然觉得自己是真香，没脸说教了。
钱国安说：“我们去把车子领了。”
赵晓红问他：“这车要是卖掉，能卖多少？”
钱国安一愣，好好的车不开着显摆，卖掉干嘛？她现在是老板了，不需要一辆好车撑门面？但刚才赵晓红吼人了，钱国安还不太敢发表言论，想了想，说：“我有渠道，能卖个十五、六万吧。”
赵晓红：“我们去领车吧！”
“赵女士，64年，喜提特等奖桑塔纳一辆！”
大喇叭一广播，所有人都往大棚边上涌，大家都想看看，幸运儿长得怎样。
还有人骂起来：“大奖都没了，我们还抽个鬼啊！”
这次的福利彩票，还请了明星来助阵。是最近在放的某古装电视剧的一个男配角，据说是港台明星，他走到领奖台上，给被强行绑上大红花的赵晓红颁奖。
男明星拿着车钥匙，憋着普通话问：“赵小姐，此时雷滴心情，似不似灰常开森？”
赵晓红：“还好吧。”
“那雷有什么话要对底下的朋友们说吗？”
赵晓红：“别刮了，拿钱办实事吧！”
……
赵晓红领完奖，差点走不了了。
此刻她又有点庆幸钱国安在身边，不然她和乐乐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
钱国安喊了两个小弟，他开头前头送赵晓红母子，小弟们在后头把桑塔纳开到毛纺大院。
广场上的福利彩票活动差不多聚集了本市三分之一的人口，其中自然有毛纺厂职工，好几个人认出赵晓红来。以至于她回家属院后想低调，都低调不能。
仅仅半个小时，整个家属院都传遍她中了桑塔纳的新闻。
无论认不认识她，大家都沸腾了，仿佛跟自己中奖一样，当然也有不少酸的。等桑塔纳到了院中，全院职工家属都来围观。
“啧啧。”
“啧啧。”
一瞬间赵晓红怎么中奖的，有了无数版本，还有神乎其神的。
厂里的同事，熟的不熟的，都来赵家拜访，有满足好奇心的，有想着能不能分点好处的，甚至还有试图沾好运气的。
赵晓红忍不住同钱国安说：“我成锦鲤了。”
钱国安不明所以：“你要喜欢锦鲤，明天给你买两条。”
所有询问她打算怎么处理桑塔纳的问题，赵晓红都以“还没想好”作答，包括赵爸赵妈，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后来她把桑塔纳卖了十六万，赵妈就有点心里不痛快，又同赵晓红磨：“你二哥的债还没还完，唉，本来过年不想说这事，但今天妈把家里的钱算了算，上哪凑啊！年都可能过不好。”
赵晓红即刻明白了赵妈的心思，是想让她把卖车的钱，挪一点给赵业强还债。
赵晓红就挑明了说：“妈，二哥年过不好，是谁造成的？是他自己。要是现在你东借西凑，帮他还了，他根本不知道艰难，下回还会去借高利贷挥霍！你不要帮他还，等他自己尝到了苦头，就回就不敢犯了。”
赵妈被堵得哑口无言。
可能因为这事，母女之前有了几分芥蒂，到了初七，赵晓红就搬回青菱镇了。、
走前她给赵妈留了钱，但说明了：“妈，您平时替我照顾乐乐，也很辛苦。这两千块钱，一千块平时乐乐吃个什么想买个什么，学校里交点小钱，都从这里扣。还有一千块，您留着。”
赵妈说：“哎呀这生分的。”但还是把钱收下了。
……
赵晓红回到雪绒花毛纺厂，不出意外，厂子里人也知道她买彩票中了辆桑塔纳，凭空得了十六万块钱。
厂子里的人都说，咱们厂长火气好，今年的订单也要发了。
赵晓红说：“承你们吉言！”
吉言还真应验了，年后乔万尼发了精纺单子过来，不敢第一回就做羊绒衫，先试试羊绒围巾。厂子里停了好些年的机器重新运转，赵晓红和几个老师傅都异常重视，底下工人更是小心翼翼。
质量，色牢度，挨个过。
赵晓红把样品寄过去，乔万尼提醒她，要做甲醛检查。
在哪检查？
她只能拜托杨桦电脑查找，原来是要送到北京的专业机构，费用自己出。
好在原厂过来的老师傅技术过硬，检验报告合格，乔万尼下订单了。一共8款样式，每款6个色，每色两千条。
精纺毛利少些，每条五块钱。
出了大货，一箱箱一条条验货，对质量严格把关，稍微残次点的都剔出来。
虽然因此毛利降到了四元每条，但得到了乔万尼极力地肯定和赞扬——他连发三封邮件，说太棒了，太棒了！
甚至手抖敲了意大利语。
交货完毕，便是一箱一箱数钱了。
一笔生意，她赚了三十八万。
按照钱国安的话说，“赵总不是常人，出账入账都是天文数字”。
赵晓红笑笑，这三十八万她也没全私吞，拿了笔钱出来做奖金，还给改善了女工宿舍的硬件设施。
一时大伙都夸赵厂长好，愈发有干劲了。
之前国营毛纺厂里，有几个岗位能手，先一开始见同事来青菱镇上班，还有点犹豫，不敢去。现在看这情况，几位能手都过来了。
雪绒花的技术中层齐全了。
再剩下的钱，除了周转资金，赵晓红买了台电脑——总是去麻烦杨桦不是个事。
另外她还报了个报关员职业培训班，想着以后订单越来越多，她的野心可不止想做乔万尼一家。
交大货不能完全依赖广州那公司，还是得自己完全掌握报关流程，自己联系货运公司，拉起整条的，完整的外贸线。
说起联系货运公司，钱国安出了一份大力。
但这大力再一次令赵晓红心情复杂：货运公司之前看是个女厂长，就故意压货，延到最后运，差点过了最迟交货期。赵晓红找货运公司说理，送礼，全不管用，钱国安知道了，拉着一帮兄弟去货运公司，他也不闹事，就一帮子静静坐着。当天，货运公司就发了赵晓红的货，还许诺以后只要是雪绒花厂要发货，都优先第一个发。
乔万尼很快又追加了五千条订单。
这五千条，赵晓红自己试了海运，乔万尼有些担心，她自己同样忐忑——但凡是都有第一次。
结果，平安、准时到达意大利。
后来厂子里的老员工私下告诉赵晓红，货运和海运公司都怕赵晓红，都传她有道上的关系。还有，以前镇毛纺厂的时候，虽然按时发货，但每次都有偷货，漏货的，这次赵姐钱哥的货，他们一条也不敢动。
赵晓红：……
围巾满意，乔万尼的羊毛衫订单紧跟着就来了。
直接发到赵晓红办公室的电脑上。
她打印出来，先自己过一边，然后找总技术员和各车间负责人，集体研究。
大家都说，还好。
同时感叹，这外国人有意思啊，围巾样式花里胡哨的，可一旦做起披肩毛衣这类身上穿的，就一款亮色都不选，全是黑的、蓝的、白的……光一个灰色，就选了三个色度——深灰、中灰、浅灰。
做吧！
虽然现在跟乔万尼熟了，但流程是统一化，不会变。依然是先打样，没问题。
开始做大货。
1994年的夏天，异常炎热。
据说，不仅是中国人，整个东亚都热得令人发指。
雪绒花毛纺厂迎来最繁忙的旺季，每个车间都如火如荼，加班加点。
赵晓红买了许多大电扇，24小时开着，给车间内降温——这年头空调不流行。
还买了个冰柜，常备汽水，雪糕，工人们累了，都可以去吃。除了补贴高温费，还给加班费。
大家都说赵厂长好，以前加班也是常事，却没见哪个领导按小时补贴钱的。
钱国安负责整个厂子的安保工作，同样忙不过来。
白天已经够了了，他却到了半夜仍不睡觉。
做什么呢？
世界杯来了！
仿佛全市的男人，都在一夜之间变成足球，为这项激发荷尔蒙的运动疯狂。
晚上把电视搬到工厂的空地上，一群男人围着，烤点串，就啤酒，看球赛。
24支驰骋绿茵场，逐鹿美利坚。
仲夏夜，炎热了十几个小时的天气，终于迎来凉风。
赵晓红有时候也跟着看，其实她是认识一些二十年后的球星的——颜值高的她都认识。
但现在……不认识。
钱国安一听她不认识，就给她介绍：“看见那个阿根廷的10号了吗？能认出哪边是阿根廷吗？潘帕斯雄鹰。”
“能。”赵晓红说，蓝白条纹她还是知道的。
“10号，马拉多纳，上届世界杯的最佳球员，球王！”
“这个我知道！”
两人此时坐在一张竹床上，钱国安侧身看她：“你不是不认识吗？”
“这个真认识。”赵晓红说。多年后马拉多纳成了个夸张的胖子，逢世界杯必到场观看阿根廷比赛，每每掩面失望。
但这一场不一样，马拉多纳率领阿根廷队，0比4屠戮希腊。
钱国安赞叹：“宝刀未老啊！你能看出马拉多纳34岁了吗？”他跟赵晓红说，“踢球的里面我最喜欢马拉多纳。”
钱国安表露心迹后不久，不超过三天，电视里就播报，马拉多纳因为服用兴奋剂，被禁赛了。
对希腊那场是他最后一届世界杯。
包括钱国安在内，厂子里的男同事全都闷闷不乐，为球王的陨落感到惋惜，但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新的偶像。
这位偶像，来自亚平宁半岛，帅哥云集的意大利队。
赵晓红中学时，曾随父母和朋友们到米兰旅行，虽然那时意甲已经没落，AC米兰更是没有的姓名，但父亲还是坚持参观了两米兰共用的球场。
朋友们更喜欢国际米兰，将那球场喊作梅阿查。
但父亲却坚持称它圣西罗。
因为父亲，赵晓红知道一些不属于她的年代的意大利球星：皮尔洛、因扎吉……
还有年代更久远的，例如，现在人人口中谈论世界杯，必谈论的这位救世主——罗伯特·巴乔。
他同样是赵晓红父亲的偶像。
那个年代的亲生父亲。
在这场世界杯里，巴乔的表现犹如救世主。
八分之一决赛，打入致胜一球。
四分之一决赛，又打入致胜一球。
半决赛梅开二度，以一己之力淘汰对方球队。
决赛，大力神杯唾手可得。
可是，人人都在说这个扎着小辫颜值不差的男人是新球王，是救世主，赵晓红却怎么记得，父亲说这位球星的外号是“忧郁王子”？
她看报纸，看新闻，都没这样说过。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