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李长荣暂时不明白情况，并没多话。先准备迎接市领导的事。
赵晓红穿得特别正式，这年代的西装都有厚厚的垫肩，显得肩膀特别宽阔，赵晓红觉得自己都成了倒三角。
但所有人都说她穿得好看，大家有能力，也会努力让自己穿成这样。
领导们晚了五分钟到，报社派了文厚祥陪同参观，跟着写报道的记者仍是杨桦。
赵晓红和李长荣带着领导挨个车间逛，该介绍的介绍，她不太擅长特别官方正式的对话，好在李长荣经验丰富，如鱼得水。
领导们有话要问时，安排好的工人会出来回答。
大致就是“这里条件怎么样啊？你们工作辛不辛苦？”
工人们：“条件好，比以前的纺织车间条件好多了。”
工人们“不辛苦，几乎没有加班。”
尤其是那十来个从二毛转过来的女工，都安排了发言，表示因为下岗，家庭经济环境陡然陷入困境，现在再就业，走出了困境。
领导们说：“好！你们有本领，就应该找到所擅长的，发光发热。”
参观完后，领导们夸赵晓红，说她不仅是能定半边天的杰出妇女代表，还是再次绽放的玫瑰。
又夸李长荣，说他不改战争岁月的奋斗本色，不仅自己先富起来，还带动下岗职工们共同富裕。
李长荣笑道：“都是国家政策好，鼓励我们民营经济。没有支持，我们这厂没法办成！”
领导笑了笑，雪绒花厂既然已成为今年国庆要立的典型，以后肯定会有更大力的支持。本市有五个国营毛纺厂改制了，随之带来成千上万的下岗女工。她们将来怎么办？雪绒花是出路也是思路。
杨桦边听边记，文厚祥不用时时陪同，故意慢了脚步，将杨桦拉到一旁，单独嘱咐自己这位小徒弟——什么点该报道，什么点该弱化。
上回报道了赵晓红下岗女工成了民营老板，的确反响强烈，鼓舞士气，但同时也有不少相反的声音。
说赵晓红三十岁了，抛夫弃子搞创业，抛头露面，家庭都不要了，有什么好效仿学习的？还有说一个女人，三十岁了，离婚了，家散了，算什么成功。
杨桦觉得这没什么，文厚祥其实也不赞同这些反对观点，但晚报是本市大报，就算站定了某个观点，也得顾及相反的观点，用词避免过激情绪。
这些反对的声音赵晓红是听不到了。
在她目前的圈子里，要么是羡慕她的，要么是有求与她的，纵有嫉妒或者反对，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说。
这大概就是一下子比周围的人平均资产多出百倍的好处。
领导们参观完，包括报社的几位记者在内，赵晓红和李长荣统统都要安排吃饭。
这点李长荣娴熟，本市几家有名的馆子他都有合作价，去了报账挂名即可，当即请领导们去了，吃饭喝酒，聊了许多。
李长荣回家后醉醺醺的，到了第二天醒了酒，才联系钱国安。
他呼钱国安的BP机。
钱国安给他回电话。
李长荣：“小鬼，你怎么去做保安啦？怎么回事？”
钱国安不瞒老领导，直说他是为了追求赵晓红。
李长荣在电话那端拉长了音：“早说啊！”早就打算介绍相亲了。
他担心钱国安虽然喜欢赵晓红，但不知道她离异带孩子，便试探着问：“小鬼，晓红的真实情况……你……了解吗？”
“知道！”钱国安说，他知道李长荣要说什么，他不介意，“我既然喜欢她，就接纳她的一切。”那些是她的过去，也是她的一部分。
李长荣说：“知道了，今后我会帮你的。”
怎么帮？
因为雪绒花毛纺厂被立了典型，又做过意大利生意，因此得到了本市分配的广交会展位。
广交会，国内层次最高、规模最大、到会采购商最多的国际贸易展会。
坊间都称“中国第一展”。
按照规定，雪绒花毛纺厂成为参展商，可以派遣三名代表参会。
赵晓红没去过，但她是厂长，也是厂里唯一一个会外语的，她必须去。再带了那个总管技术的老师傅，怕到时候外商有什么高精尖问题，老师傅可以应对。
还带谁呢？
股东李长荣给赵晓红打电话，建议她带钱国安。
李长荣说：“广州不安全，你们两个女人，必须得再派个男人陪着。”
赵晓红有上次坐火车南下的经历，觉得李长荣说得在理，便把钱国安的名字报了上去。
转眼间，忙忙碌碌，到了十月下旬，广交会即将召开的日子。
本省展团的工作人员，大致向赵晓红介绍了情况——作为参展商，雪绒花是有展位的。
向国内外采购商展示自己工厂生产的样品。
所以她要挑选样品，打包成箱，由本省展团统一安排指定货运。
当然，运费由各参展企业自己承担。
赵晓红开始在厂子挑样品，自己选了10件，都是之前客户订得多的。又开会，让中高层一起选，综合各类审美。
到最后，她心里割舍不下，心想公司样品一共没多少，索性都带去了。
眼见着到了出发那日，雪绒花厂的三人到了火车站。赵晓红原本打算坐公交，钱国安却坚持让个小弟，开车送三人来。
钱国安一路上问她：“唉，你去过广州吧？怎么样？”让她讲讲。
赵晓红不是很想开口，但旁边的老师傅也想听，她才讲了一些上次的见闻，笑着说：“要是这次我们接的订单多，在广州请你们吃早茶。”
钱国安：“茶有什么好喝的？我要喝酒！”
“是吃早茶不是喝早茶，就是各种小点心。”老师傅都比钱国安懂得多。
三人排队进站，路上还碰到了本市另一家参展商。之前展团开会，赵晓红见过，交换过名片——为了这次广交会，她特意印了1000张名片。
见这家展商的代表，都拖着好几个行李箱，尺寸巨大，看起来拖着吃力，应该特别沉。
赵晓红笑着问：“带这么多换洗衣服啊？”
“不是衣服，你不知道吗？”展商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赵晓红，告诉她，指定物流价格过贵，她们只将杆子棍子挂钩等货运过去，样品都是自带的。
赵晓红：“杆子棍子？”广交会有许多期，大家要去参加的这期是服装服饰类，怎么还要杆子棍子？
展商摇头：“赵总，你是什么都不懂啊！”
赵晓红疑惑，其实她还问过展团的人，要注意什么，生怕第一次参加，没有经验，没想好……好像还是有了不少失误。
展商：“第一次参加都会有些不足，以后就好了。”
火车已经停靠在站台上，赵晓红只能与展商匆匆分开。
这回她善待员工且善待自己，而且提前买票，三张卧铺。
上中下，正好连在一起。
老师傅年纪大，为了方便，让她睡下铺。钱国安爬到最上面去，赵晓红睡中间。
火车眼看着要开动了，匆匆跑上来两个年青人，脖子上都挂着相机，坐到赵晓红对面的下铺上。
赵晓红张望：“杨桦？”
两男青年都回头，当中一个真是杨桦。
相比较初出校园的他，多了几分成熟，少了些青涩，天气冷，他的白衬衫外面套着呢子外套，但头发仍剃的平头，显得英俊帅气。
“老大！”杨桦眼中露出喜色，他伸手向同伴介绍，露出衬衫袖口下的手表，“这位就是赵晓红！”
“赵总，久仰久仰！”另外一名男青年连忙与赵晓红握手。
两人很快介绍起来，本省派了展团参会，自然也委派了随行记者，便是眼前这两位。
钱国安从上铺探出头来，凑热闹：“赵总，您熟人？”
“是。”赵晓红心想，钱国安与杨桦是打过照面的，没印象了？便介绍一遍，“好巧啊！这位小杨，是我妹妹的男朋友。”
钱国安脸上的表情瞬间阴转晴：“哎哟，准妹夫！”给两记者递烟。
包括杨桦在内，两人连忙摆手：“不抽不抽。”
“怎么都不抽烟呢？”钱国安悻悻地把本来打算递出去的烟夹到耳后。
大家都说晚上上车，很快火车开动，熄了灯，在轱辘声中，卧铺晃荡仿若摇篮，竟令赵晓红很快入睡。
等她再醒来，第二天早上了。
报社给两记者定的是中铺和下铺，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杨桦刚好睡中铺。
赵晓红一睁开眼，就感觉杨桦在看她。
她迷迷糊糊的，努力睁眼打量，杨桦长得高，睡卧铺感觉是蜷曲身子，一动不动瞧着她，笑眯眯。
赵晓红坐起来，再看，杨桦眼睛闭着，刚才应该是她看错了。
天亮了，许多乘客已经起来坐着，列车员推着小车经过，开始了一整天兜售瓜子香烟矿泉水的工作，但价格比外面翻倍，买的人少。大伙都自带了干粮——量多到吃不完的那种。
这会熟人遇熟人，五人互相分享。
火车仍是43小时35分钟的旅途，但人多了，且是卧铺，舒适度改善，旅途不再漫长。
卧铺的治安比硬座好许多，当然也可能是钱国安看行李的缘故，没人敢来。
中途有个老奶奶，不知是哪个位置的乘客，晃晃悠悠路过，又颤颤巍巍过来，想找老师傅商量，能否调换下，把卧铺让给她这个老年人。
钱国安刚好接了开水回来，一听，立马坐到卧铺上去：“怎么了？”
老奶奶：“我想找这位小同志换下卧铺。”
钱国安看一眼老师傅，不小啦，他便同老奶奶说：“那你找我商量，这下铺是我的。她是上铺，下来坐一下的。”
老奶奶一听，忽然就不商量了，颤着腿脚，默默走到过道上，继续往前走。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