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到这一步，赵晓红不得不提了。先笑笑应对了摊主，然后将乐乐拉到角落里，问他：“谁经常带你来买鸡排呢？”乐乐不答，眼神飘的，不知是真喜欢，还是转移话题，突然指了指附近一小摊，跑过去。
赵晓红赶紧追过去，见是一卖海报的。
这年代无论小学生中学生，都喜欢买海报，有明星的，有电视剧的，有动画的，贴在家里卧室上，入睡前，写作业累了，都能天天看。
更厉害的，还把明星的粘胶贴在本子上，把喜欢明星的名字抄一百遍。
一点也不亚于二十年后的饭圈女孩。
乐乐不是女孩，他没有太过热烈喜欢的明星，他就喜欢看动画。赵晓红记得，前几年他总吵着要买《圣斗士星矢》的海报，瞬究竟是男是女，雅典娜爱不爱星矢，这两问题他跟小伙伴吵了几年。赵晓红偶尔说他两句，小孩子讨论什么爱情。
这回，可能她是真的对乐乐关注少了，不知道他已经换了爱好，这回蹲在小摊上挑的，是另外一部动画的海报，日本的，但汉字赵晓红还能看懂，是《灌篮高手》。
乐乐挑半天，问老板：“有翔阳的吗？”
“没，卖完了，只剩湘北和陵南的。”
乐乐没挑到心仪的海报，被赵晓红领走了。
上车。
她开着车，他还在吃够大的鸡排，香味飘散在整个车厢里。
赵晓红问他：“你要的那个翔阳是什么？妈妈也给你找找。”
乐乐两眼放光，立刻滔滔不绝给赵晓红解释起来，越说越兴奋，鸡排也吃得心满意足了，赵晓红才问：“平时也有人给你买鸡排吗？”
乐乐的眼皮子立刻耷拉下去，语速飞快：“外婆买过。”
敷衍呢？人家说都是乐乐爸爸呢！
乐乐不吭声。
赵晓红大概开出去两三公里，又问：“是钱叔叔给你买的吗？”
她声音也很细。
“是。”乐乐嘟嘴，“你知道还问！”
“钱叔叔经常来学校找你吗？”
“是。”
……
一路上，赵晓红语气温和，乐乐便渐渐放下防备，把钱国安和自己的小秘密都交待了。钱国安经常来学校接他，给他买鸡排，买海报，买弹珠，买杂酱面，有时候会带他去溜冰，去澡堂子里一起搓澡，甚至钱国安还去开了两次家长会。
赵晓红听到开家长会时，差点方向盘没握住。
她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一直以为所有家长会都是自己开的。
“那两次家长会怎么不告诉妈妈呢？”赵晓红问。
乐乐眼睛望向窗外，就像一只可怜的，趴在窗前的小动物。
他这样回避，估计是那两次家长会前的考试，成绩不好，所以通知钱国安。
赵晓红目视前方公路：“钱叔叔是不是还经常帮你签字啊？”
以上类推，分数不高的试卷，评价不好的作业，大概也是找钱国安签的“已阅”。
怪不得老师说乐乐成绩中等，但在赵晓红印象里儿子成绩挺不错的。
“没有！”乐乐大声矢口否认，“他字太丑了，比我的字还像小孩写的！”
赵晓红立即追问：“那是你自己签的字？”
完了完了，模仿家长笔迹的事被揭穿了，乐乐脸上一片煞白。
赵晓红回去，自然好好“教训”了他。
秋日过完便是冬天，今年冬天省里除了广交会，又有了新的参展活动。
这次是在国外，法国巴黎，服装服饰展。
报名加展位费一万二，飞机住宿自己出钱，每家企业允许至多两名参展人员，走公务签证。
一时间本省的同行都哗然了。不去吧？好机会，国外展会能直面更多的客户，还能更全面，真实的了解最新设计趋势。去吧？大多数展商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万一不靠谱，异国他乡的……怎么办？而且展会在一月底二月初，正好赶上过年。
最后报名的人不算多，一共去了五家，雪绒花是其中之一。
赵晓红本来想带女技术员去，一来她有展会经验，二来都是女的住宿方便。可女技术员却说过年家里孩子都要回来，不想出差。赵晓红只能在厂里懂技术或会几句英语的员工里挑，结果没人想去——奇怪了，大家都想往国外跑，真有机会了，却各色原因，推却拒绝。
赵晓红有些郁闷。
钱国安安慰她：“这也不怪别人，你说法国人干嘛要把展会开在大过年？谁不想团圆啊？！”
“那你去吗？”
“我？”钱国安一愣，“你要同意我去我肯定乐意啊！”
“你不过年？”
钱国安笑笑：“我孤家寡人一个过什么年。”
说得风淡云轻，赵晓红心中一恸。
于是，另外一个名额订下了钱国安。
虽然是公务签证，但还是要面签。这时代本省哪有领事馆，得去北京。
钱国安去，赵晓红去，本来赵爸赵妈也想去——赵妈说，晓星还在北京筹备出国呢，去看看她，大伙一起，也算是提前过年了。
但赵晓红拒绝了，一来她和钱国安是速去速回，只做面签，不是旅游。二来这几天还需要赵爸赵妈帮忙照顾乐乐。
当然，赵晓红也说了，等晓星真要出国了，出国前爸妈加上乐乐，一起去北京玩，她出钱！
赵妈听了，沉吟了会：“到时候把你二哥二嫂也带上。”
“好！”赵晓红答应下来。
赵爸赵妈这才没有跟去。
不几天，钱国安和赵晓红就出发了。
这回大家已经没坐绿皮车，而是坐的“特快”，红皮的车厢，卧铺干净整洁许多。去北京的时间也短了，二十来个小时就能到。
赵晓红买的是一张下铺，一张中铺，本来名字上她是下铺，可上了车，钱国安硬让她睡中铺。
他说，下头走动人多，万一叫人摸了去……
赵晓红：“我又不是货物！”
上车时是晚上十点，车开动后车厢里就熄了灯。随着前行，整个床铺都在晃晃悠悠，赵晓红竟香甜入梦，再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她与钱国安一人照顾行李，一人洗漱，这般轮流。她先去洗的，而后坐在下铺上，等钱国安回来时，手里除了牙刷杯子，还多了两碗泡面。
火车摇晃抖动，他手上又拿得多，赵晓红忍不住关心道：“小心点！”看两碗泡面里满满盛的都是开水。
“这点小事难得到我？”钱国安满不在意，将左手那碗泡面放在小桌板上，先递给她，“我泡了火腿肠，这样最好吃了。”
赵晓红掀盖，她并不喜欢吃泡面，但这会可能是饿了，竟觉香气四溢。
因为小桌板另一边已经坐了对面卧铺的人，正在吃早餐，所以钱国安没有把右手上的泡面放下，而是直接端着，坐到赵晓红旁边。
他和她坐在同一张下铺上。
列车驶向北方，窗外飘起雪花，雾气贴到车窗上，一片模糊。赵晓红眼前也是雾气，那是桶装泡面上方升起的氤氲，这氤氲带着香味还带着暖气，连里头的火腿肠也浸泡得诱人起来。
钱国安这人似乎体热，挨着她坐，暖烘烘的。
赵晓红竟然饿了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吞咽一口，终于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甚至连泡面里的汤汁也不放过。
钱国安又问她：“吃鸡爪吗？还有鸡爪。”他怕她饿，刚买泡面时就买了鸡爪，可惜卖的地方只有一份，留给她吃。
说着拿出来。
赵晓红看着鸡爪的袋子，既不健康又不干净的样子，但她脸上没表现出来，好像不忍心打破眼前的气氛：“我吃饱了，不吃了。”
钱国安打趣她：“赵总是嫌麻烦，不爱剔骨头，下回我买无骨的。”
赵晓红尴尬笑笑。
一会儿，列车员又推着车来贩售零食，钱国安买了几袋，分给她吃。
赵晓红：“我真吃饱了。”
钱国安：“放着，你饿了想吃再吃。”
又过一会，列车员推车来卖削好的水果。
钱国安又买。
赵晓红阻止他：“别买了，刚才零食都没动呢。”
“那是零食，这是水果，能一样吗？”钱国安说着非要掏钱。
赵晓红不得不抓他的手腕，盯他：“人家来卖一趟你买一趟，钱多是不是？”
“是啊，工资我一个人又花不完。”他又说，“你帮我花呗！”
这声音又温和又低沉，赵晓红一下子脸上发烫。
钱国安还是把水果买了，好在里面有数根牙签，各拿一根，各吃各的，不太尴尬。
赵晓红就戳自己眼前那个角的，吃了几块，爬到中铺上去。
正爬着，卖香烟的列车员又来了，钱国安却出乎意料的视若罔闻。
赵晓红忍不住：“老钱，你怎么不买烟？”不是来什么买什么吗？何况他明明就是个大.烟.鬼！
钱国安答得爽快：“你又不喜欢我在你面前抽烟，我去厕所了，你万一遇上欺负的怎么办？”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