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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嘉月(7)

    此间事了,徐霁卿便让车夫另换了一条道儿,继续往弋阳郡王府去。

    宗亲皇族向来讲排场,老郡王妃的寿辰也不含糊,上京城里颇有些来历的高门勋贵,皆在受邀之列。

    因周三郎的事情耽搁许久,待徐晏卿到郡王府时,便见着门外车如流水,一溜儿从巷口排到了巷尾,一时宾客如云。

    大燕民风不如前朝开放,男女之间有诸多避讳,就连宴席上,男客与女客也得分坐两处。徐晏卿不好再与徐霁卿一道,便问了府上的侍婢,带着白鸥白鹭,独自往女眷所在的临风榭去。

    未及临风榭,徐晏卿远远地瞧见一位梳着双环髻的小娘子在侍女的簇拥下朝她行来,她走得极快,腰间系着的玉佩晃荡出些微响声,人还未至,先闻笑声。

    “晏卿,你可算来了。”女子亲昵地抱住徐晏卿的胳膊,娇声道。

    来人正是弋阳郡王的幺女,闺名文茵,生性活泼,自小便同徐晏卿混在一处儿,感情甚笃。

    “前些日子,我听说舅母正让你学掌家之事呢,怎的,今儿个姨祖母寿辰,你倒闲的跟没事儿人似的?”对着秦文茵,徐晏卿面上的笑便深了些,“文和姐姐可回来了?”

    “回来了,祖母大寿,怎么也得回来呀,”秦文茵眉眼弯弯,她生了一张圆月儿似的脸,笑着的时候,颊边便旋出两个小窝窝,喜人得紧,总叫人忍不住上手捏两把。

    她雀跃道:“姐姐还把小外甥带回来了,等会儿带你瞧瞧,白糯糯地跟藕似的,可好玩儿了。”

    徐晏卿哭笑不得,道:“要叫舅母知道,你又得挨罚了,好歹是个长辈呢,也得稳重些。”

    秦文茵从小便是个不爱拘束的,听着“稳重”二字便如临大敌,轻轻地拍了徐晏卿一下,道,“你可别气我了!这些日子,我母亲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从宫里找了个教养嬷嬷,非拘着我学规矩!那嬷嬷可严苛了,稍不妥当,便要挨罚的。”

    她那模样,倒像是被下了紧箍咒的猴子,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气儿使。

    徐晏卿一阵儿笑,她故意四处张望,道:“是哪位能人?竟将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也治得服服帖帖?”

    秦文茵没好气道:“那你是瞧不见了,我刚将人支开呢。”

    徐晏卿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甚是惋惜,气得秦文茵眼睛瞪得溜圆儿,像炸毛的猫儿似的。

    徐晏卿笑着同她告罪,连连赔了好几个不是,哄得秦文茵故意摆出来的冷脸也绷不住了,笑作一团。

    她们两人有些时候没见了,秦文茵早攒了一肚子话要同徐晏卿说:“我听说呀,这些日子,蒋尚书家正忙着给蒋惠仪相看亲事呢,好像已经属意榆林侯府的二郎君了。”

    “榆林侯府的二郎君?”徐晏卿仔细回想着,“他是上回秋试中榜的那位吧?听说在读书一道很有天赋,瞧着人也是个实诚的,只不大爱说话。怎么,蒋娘子也愿意么?”

    秦文茵不大喜欢蒋惠仪,提起这事的时候总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哪能啊,蒋家是看上了这个姑爷,可蒋惠仪不愿意啊。她心悦江夏王府那位呢。”

    蒋惠仪心悦江夏王世子的事,不光秦文茵与徐晏卿知道,整个上京城的人也知道。

    蒋惠仪比她们长上几岁,当年及笄礼上,她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儿,说出非君不嫁的话来,将女儿家那点子春情绮思宣扬地人尽皆知,也令尚书府颜面尽失。

    这事儿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连皇帝也略有耳闻,还过问了两句,说要给蒋惠仪与江夏王世子赐婚。只是后来江夏王世子与蒋尚书都婉言谢绝了,这才作罢。

    自那以后,蒋惠仪便鲜少出现在人前,只不过当初那事儿实在有些出格儿,时至今日,也还有人拿出来肆意取笑。

    “她也算痴心一片了。”徐晏卿对蒋惠仪的事情不感兴趣,她只好奇蒋家的动静,“蒋家也不是今日才知道她的心思,从前都没急着相看,怎的这会子急了?”

    秦文茵诧异道:“你不知道?过些时日,江夏王世子便要来上京了。当年蒋惠仪做出这样的事儿,已令蒋家蒙羞了,若她知道江夏王世子不日入京,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样的事儿来呢。”

    徐晏卿疑惑道:“非年非节,他到上京来做什么?”

    藩王无故不得出封地,江夏王世子虽未承袭爵位,但到底是江夏王府的继承人,无诏岂能轻易离开江夏?

    “自然是奉诏入京,”秦文茵瞧着四下无人,附在徐晏卿耳边,悄声道:“听说陛下要在宗室里选一个做储君呢。”

    徐晏卿有些日子没进宫了,骤然知道这等事,还兀自不信:“先前那么多大臣附议选储君,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这回大抵也像上回一样。”

    秦文茵见徐晏卿不信,急红了脸,不觉将自己的老底儿也抖了出来:“你别不信,这可是我父亲和祖母说的,我正好听见了!”

    徐晏卿闻言,啼笑皆非,她揶揄道:“不是说有个宫里出来的厉害嬷嬷拘着你么?怎的还有听壁脚儿的功夫?”

    秦文茵羞恼道:“偶然路过罢了,又不是特特儿去听壁脚的!你可别胡乱冤枉人!”

    徐晏卿虽还有与秦文茵逗趣儿的闲心,心里却信了七八分,弋阳郡王虽不是什么手握实权的权臣,却掌着秦氏皇族里头的事儿,既是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当今圣上无子,要过继宗室子弟,本没甚么奇怪的。只是,皇帝前些时候才以“正值春秋”为由,驳回了大臣们立储的折子,这会儿又巴巴地宣召藩王世子进京,徐晏卿总觉得里头有什么蹊跷。

    立储不是小事,其中势必牵扯朝堂势力的变换,说不得还会打乱朝中原有的利益集合,重新清洗朝堂派系。

    如今朝中只徐相一人独大,倘若立储之事果真成了定局,于徐家来说,也是一场动荡了。

    徐晏卿越想越觉得立储之事疑点重重,她心里揣着事儿,面上的神色也渐渐凝重了。

    秦文茵见他往心里去了,这才稍稍安心,她到底是宗室出身,纵是为人散漫了些,该有的见识还是不少的。她将此事说与徐晏卿,无非是想叫她心里有个底儿,却不是要她为此事心烦的。

    “你别多想,陛下总是朝令夕改,说不定江夏王世子还在半道儿上呢,陛下便又改了主意。”秦文茵安慰道。

    徐晏卿知她好意安慰,心里也很承她的情,刚想说些什么,便又听得秦文茵道:“江夏王世子生得俊,难怪蒋惠仪心里惦记,倘若不是同姓不婚,我也惦记。”

    叫秦文茵这么一插科打诨,徐晏卿心里那抹愁云也略散了些,她笑道:“多早晚叫舅母给你相看,上京这样多的青年才俊,总有叫你如意的。”

    在徐晏卿面前,秦文茵压根儿就没有身为女儿家的矜持,闻言不羞不恼,反倒说:“那可不成,我母亲眼神儿欠佳,但凡是个眉眼齐全的,都能夸上一句模样俊,我才不信她。”

    徐晏卿摇扇笑道:“不得了了,待会儿见了舅母,我可得学一回鹦哥儿,叫她也听听咱们茵茵儿的心里话。”

    秦文茵可一点儿也不怕,仰着小脸儿得意道,“你且说去,大不了还跟着嬷嬷学规矩,我母亲也只有这一招儿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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